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的娇软美》 作者:柔南 文案: 虞秋讨厌那个桀骜似狼的低贱男人,更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 所以她时常会当畜生般欺辱虐待于他,不允许他的痴心妄想。 多年乱世之后,天下大定,虞家家道中落。 未想再闻他的消息,他已是手握重权,人人趋之若鹜的郡王。 她更是未想自己会阴差阳错地被送到他的面前。 瑟瑟的望着他那变得幽深莫测的眼神,虞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主角:虞秋、江以湛 第001章 二月春意浓。 柔风细雨中,沿路风光颇为葱郁的大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由北往南平缓行驶着。 马车里,虞秋抵着车窗托腮望着外头,本是对周遭一切都怀着新奇之心的她,听着这极富节奏的哒哒马蹄声,渐渐又有些困意,便撂下窗纱,倚着车壁闭上了眼。 偶尔可见她眼睫微颤,便知睡得并不安稳。 只身一人出来闯的她,自然胆颤,这段时日便始终以男装示人,却仍旧觉得不是很踏实。 “公子,公子?”不知何时开始,外头车夫已在喊。 虞秋迷迷糊糊睁开眼,抬手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才后知后觉想起人家喊的是她,便立刻应了声:“在。”因初醒,一时忘了变音,慵懒微哑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清软。 听到这声音,车夫只愣了下,便对已撩开车帘看情况的她道:“这里便是瑜都城外,公子就自个进去吧!”他拿钱拉人,不在乎对方究竟是男是女。 “哦!” 一觉过后,天已彻底放晴,春雨后的暖日下,周遭草木更显青翠欲滴,还能闻到丝丝的清香。虞秋吸了下鼻子,立觉神清气爽,便抬眸打量起不远处的城墙城门,不觉得这只听过未见过的瑜都比北冀气派,不过这要进出城的人倒是多得出奇。 在她不由暗叹人多之际,车夫透着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公子,小的还赶着回去。”明显仍在因她的砍价而不愉快,亦或是瞧不起她这种穷人。 虞秋回神,捞起自己的包袱,在里头拿了些钱,搁手里搓了搓,才心怀不舍地递给车夫:“喏,给你。”最后这段路的费用着实贵。 车夫接过钱,看着她前行的背影轻哼了声,转过方向离去。 瞧着娇娇小小,唯唯诺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本以为是个可以大宰一笔的,未想她还能抄大刀直接砍了个底价。 没意思。 虞秋走到城门前进入百姓队伍,缓缓前移中,她从包袱里拿了块干饼啃着,时不时踮起脚尖,好奇地看看前头,可见到官兵正排查着什么。 她身前一书生打扮的男子出声:“最近可有大事?这进出怎如此严查?” 她发现对方是在与自己说话,便茫然地眨了下眼,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外地来的。” 这时书生前面的另一人道:“只知是堇宁王府下的令,似乎是在追查着什么,旁的就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知的。” 虞秋吧唧下了嘴,低头继续啃饼。 她来瑜都只是想找姐姐,其他事,她并不感兴趣,随意听听别人说什么也就罢,不插嘴。 直到有肉香味传入她的鼻息间,她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见一长得很壮实的男子抱着一男童,男童手握鸭腿,正满足地啃着。 瞧着就让她垂涎。 她没出息地舔了下唇,有些收不回目光,见那壮实男子瞪了她一眼,她才尴尬地无声笑了下,转回头。 突然对手中干粮没了兴趣,她撇了撇嘴,将剩下半块饼放回包袱。 为了省钱,从梅川到瑜都的这一路上,她过的极为清俭,几乎是日日干粮就水,真有些受不住了,她突然盼着快些进城吃点热食包子什么的。 奈何守兵查得太细心,许久过去,都没能轮到她。 这南方的春天过暖,日头晒得她有些难受。 在她抬手轻拍着变得热烫的小脸时,恰有一辆马车从旁驶过去直接入城,马车低调华贵,瞧着就知里头肯定是大人物,官兵们还纷纷行礼。 她和其他百姓一样,看着离去的马车,眸含羡慕。 羡慕之余,她想起曾作为北冀贵胄虞家姑娘的自己。 那时爹他们都还在,虞家还未没落,她还未被祖母赶出虞家,也是百姓羡慕仰望的存在,走哪都风风光光。 那时的她因着身份尊贵,又是虞家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素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不知愁为何物,便不无意外地被养成刁蛮跋扈,眼比天高的性子,又哪会想到后来会成为自己看不起的一位普通百姓。 她仍觉事情恍若是一梦,似乎再睁眼,就能见到爹,见到最疼她的哥哥。 她不由握紧跨在身上的包袱,脑中浮现曾经。 “哥,你要与姐姐一样,是咱家收养的孩子就好了。”年少的她,总觉哥哥是最厉害最好看的男子。 “为何?”哥哥的声音也是最好听的,清朗中含着丝丝笑意。 “那我便可嫁给你啊!” 那时哥哥爽朗的笑声仿佛还回荡于她的耳边。 她的眼光高,除了哥哥,便没有看上眼的男子。不过对她有肖想的人不少,哪怕她尚年少,但碍于她的身份,倒没人敢明目张胆。 直到一日哥哥救回一个满身血的江姓男子。 他无力睁眼,只一个幽幽地对视,就令她不由打了个颤。 这莫须有的恐惧,让骄傲的她讨厌起这低贱的男人,便嫌弃道:“哥是从哪捡来的狼?” 狼,他给她的第一感觉,哪怕奄奄一息,也能感觉到他的野性与戾气。 不久后这个男人成为她最讨厌的人,因他看她的眼神,一次比一次直白,甚至是如狼似虎,没有半分遮掩,让她极为不痛快。 以她的性子,便不免羞辱他:“畜生就是畜生,不知掂量自己。” 偏偏他在别人面前又隐藏得极好,不言不语的,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以至于她向哥哥提议赶他走,哥哥却以他伤未痊愈为由拒绝,觉得她这是偏见。 有一日她去哥哥的院中,恰他从偏屋走出,她侧眸便撞入他深暗到令人心悸的眸中,那时她刚与戟王府的小郡主闹了些不快,见到他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用的力道很大,但他只微微偏过头桀骜地舔了下唇角。 她轻抚着疼痛的手掌,怒道:“收起你那肮脏的想法,你不配。”话罢,她便一把将他推开。 她不懂他的伤为何总不好,一推就倒,也不想去懂,只厌恶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他,扔下一句“谁都不准扶”转身便走。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他的不反抗令她越来越肆无忌惮,后来她时常欺辱虐待于他,逼他收回自己的痴心妄想。 甚至是将他赶到柴房干重活。 大概就是因这姓江的男人助长了她的气焰,之后的她便变得越发嚣张蛮横,目中无人,享受着地位给予她的随心所欲。 好景不长,似乎就从他在虞家呆了近一年,突然离开后开始,先是三年前为了去追他,姐姐落崖,再是两年前爹与哥哥战死沙场,然后是祖父病故,紧接着娘随她一起被赶出虞家…… 她的天仿佛在瞬息间变了。 细思起来,曾经的她再如何嚣张,除欺负那男人过了火之外,也并未犯过大错。 难道这样也能遭报应? 正是她不由叹气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哟!小兄弟长得真俊。” 她一个激灵,回神就见一流里流气的贵公子抬手欲摸她的脸,她吓得慌慌张张地赶紧后退。 眼见着对方要再靠近她,忽地一把在日头下泛着寒芒的剑挡在他面前。 虞秋抬眸望去,见到帮她的是一位俊朗的男子。他身着青色箭袖便服,以单脚搭在身前的姿势坐在马背上,嘴里叼了根细草,侧身持剑的模样,瞧着有些痞气。 男子抽出嘴里细草,随意道:“官兵眼皮子底下调戏……唔……良家妇男?倒是大胆。” 贵公子怒:“臭小子,别多管闲事。”有他的人围过来,来头似乎不小。 这时有官兵快步过来朝马背上的男子行礼:“戚将军。” 被称为戚将军的他挑了下剑眉:“叫公子,将军二字太老气。” “是,戚公子。” 只戚将军三个字,有点见识的便能知是谁,戚太傅次子戚韩,虽是不修边幅的性子,却刚及弱冠的年纪,就有协帝平定天下之功,被亲封正四品明威将军,与堇宁王关系匪浅,岂是一般人能够开罪的。 贵公子顿时便慌了,赶紧道:“在下城东徐家公子,孟知府的外甥,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戚公子,望恕罪。” 戚韩收回剑,轻哼:“蠢,抓起来。” 官兵眼皮底下做目无王法之事,还企图拖出孟知府为自己脱罪,这孟知府也算是祸从天降。 “这……”徐家大公子脸色更变,赶紧道,“等等……等等……”奈何没人搭理,直接便被抓走。 虞秋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回不来神。 这时戚韩歪头瞧着她,对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虞秋不敢造次,便走过去了些,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对方再次出声:“你是男的?” 虞秋不知该不该撒谎,毕竟她骗不起这种大人物。 犹豫了下,她还是微微点头。 戚韩瞧着没有架子,主动倾身再细细端详她的脸,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有点眼熟。” 虞秋闻言便心慌起来,莫不是他见过女装的她不成? 好在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大概是因想不出所以然,便收回目光,吹了个口哨,骑马悠悠哉哉地入了城。虞秋呼了口气,重新进入百姓队伍中,看着城门上头的“瑜都”二字,心想都城不愧是都城,压在百姓上头的人太多,她得万般小心。 局促不安地被官兵排查后,她慎重地踏入城内。 第002章 虞秋怀抱着一幅卷轴行走于人流不断,极为繁闹的街道上,双眸仔仔细细地沿着左右巡视着。 许是出于觉得这小兄弟长得太过俊俏,周遭打量她的人不少。 在频频目光下,她从一家铺子前停住脚步,抬眼看了看这铺子牌匾,便踏了进去,瞧着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铺子掌柜迎过来:“这位公子是要些什么?” 虞秋将手中卷轴搁在柜台上,应道:“我想拓些寻人告示,这画中便是我要寻之人。” 掌柜拿起卷轴打开来看,见到画中是一仙姿玉色的佳人,不免眸露惊艳之色,并问:“这画中是公子的姐姐?” 虞秋不喜别人私自对她姐姐有想法,哪怕对方瞧着并无不敬之意。 她压下不悦,应了声:“嗯!” 她性子单纯,不是善于藏匿心绪之人,掌柜见她微抿着嘴,就知自己一时失态了,便轻咳了下,问道:“公子要几份?” “十份。” 掌柜微微颔首,后似想到什么,又道:“公子外地来的吧?大概并不知这瑜都城内不被允许大肆张贴告示,这同一告示,全城最多只能贴五份。” 掌柜也算是个好心之人,虞秋闻言失落之余,没了刚才对其的那点不满。 “这样啊!”她歪头稍思,便道,“那就五份好了。” 这铺子不大,所有事都是掌柜亲力亲为,掌柜画告示时,问了她一些必要写上的信息,后来问到如何联系她时,她这才想起自己入城便直接急着寻铺子拓告示,并未找客栈落脚。好在掌柜热心,联系她的方式可直接通过他,她记得过来便好。 心满意足地接过告示,她付钱踏出铺子。 因数量有限,她好生掂量过,后来租了匹马代步,直接将告示贴在了几处城门附近,一圈下来,已近黄昏,又累又饿。 还马后,她握着最后一份告示,一时并没想好贴哪。 直至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经过一家瞧着很大很安全的客栈,她稍一想,便将告示贴在客栈旁的树上。 她满足地呼了口气,然后投宿了这家客栈。 进入房间,让人准备好洗澡水,她打开包袱时,才注意到里头的一枚印章。拿起这枚刻有自己名字的印章,她有些懊恼地抬手捶了下脑袋。 怎么可以忘记这个呢? 这印章是姐姐亲手给她刻的,若她印在告示上,姐姐见了,一定更容易知道是她在寻她。 她没犹豫,拿着印章又快速下楼出了客栈。 回到那棵树下,她握着印章,在树上这份告示上用力印了下。 看着印在上头的“虞秋”二字,她琢磨着暂且先好生歇息歇息,明日再将其他几份告示也印上。 回到客栈,她进房关紧门窗,褪衣踏入浴桶中,缓解着浑身疲劳。 这时,本是还算平静的客栈,突然有位身穿藏青色劲装的男子领着几名兵装护卫由正门快速踏入。 男子单手搭着腰间剑,下令:“搜!” 这非凡的阵势,吓得客栈大堂里头的人都不敢吱声,只有客栈掌柜赶紧过来,小心问道:“大人,这是……” 男子瞧着虽冷漠,却不是目中无人之辈,他淡眸打量着客栈四周,应道:“堇宁王府杨柳,奉命搜人。” 掌柜闻言眼睛睁大,赶紧退下,未敢多言。 楼上房间里,虞秋仍坐在浴桶里泡澡,她舒服的闭着眼,几欲睡过去,耳边突响起的密集脚步声令她立刻回神。 在客栈光着身子洗澡,本就是一件特没安全感的事,听到这异常,她便赶紧出来连水都顾不得擦,就直接迅速将衣服穿上。 未想她刚准备去门口听动静,脖颈便沾上一股凉意,伴着一声:“别动!” 这声音苍沉,听着便知对方年纪挺大。 她目不敢斜视,被挟持着推到桌旁坐下,并见到此人模样,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大奸大恶的。 但人不可貌相,虞秋欲哭无泪地吞了吞口水:“大……大叔想怎样?” 她离开梅川近两个月,一路上虽一直惶惶然的,却并未真的遇到过任何意外,怎到了瑜都就三番两次出事? 当下的她因一头及腰青丝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虽已穿上男衣,但并未裹胸,瞧着明显就只是个柔弱胆怯的姑娘。 中年男人看着她那双虽被吓的微红,却仍旧极为清澈的眼眸,似乎是在瞬息间掂量了什么,便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搁在她面前,冷道:“立刻将这上面的内容记住,不容许半分差错。” 虞秋看着这张复杂的图纸,为难极了:“大叔,这一时半会……” “别废话!”他手下匕首突然用力,“快!” 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落泪,她感觉脖子定已流血。 她不由哆嗦,为了活命,哪敢耽搁,便立刻打起前所未有的精神,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图纸。 许是因为怕死,她竟真的只在刹那功夫就将其内容记了下来。 为了有安全感,虞秋挑的房间是客栈楼上最靠里的一间,外头的人最后才能搜到她这间房。 不知何时已上楼的杨柳,目光不经意触及到虞秋这间房,便迈步踏去。 中年男人正对虞秋说着什么,突听到外头声音,便将虞秋拉到窗边,再次嘱咐:“记住我的交代。” 虞秋顾不得去想自己惹上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慌忙点头:“记住了。” 不想她话音刚落下,他又立刻道:“跳下去。” “什么?”虞秋大惊。 “快!”那把匕首又架在她脖子上,“死不了。” 她怕他再割她的脖子,便赶紧爬上窗台,正是她看着这高度再次犹豫时,一股推力直接将她给推了下去。 “啊!” 虞秋摔下楼,便听到似有脚步声快速靠近,她顾不得身上摔疼的各处,捡过被扔下来的包袱,迅速过去躲在墙根的草丛里。 下一瞬,草丛便被扒开,两名护卫站在她面前,其中一人冷问:“何人?” 虞秋眼眸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我……我……” 她的衣服颇脏,发丝湿乱,瞧着不仅狼狈,更是一副诚惶诚恐,仿若受了大惊的模样,再一看她那张姣美的脸,恐怕谁见了都会觉得她这是遇到不齿之徒,才躲于此处。 两名护卫不免也如此认为,因着当下他们还有要事,便没管闲事,转身离去。 随着他们离开,虞秋抹了把泪,重重地呼了口气。 这时的客栈里,杨柳已推开房门,他踏进便见到趴在桌上,脸色苍白嘴角含血的中年男人。 他走过去看了眼插在其胸口的匕首,探过其鼻息,发现已气绝。 护卫进来后,他吩咐:“好生搜搜。” “是。” 杨柳伸出手指沾了点烛台旁的灰烬,稍思索了些什么后,便迈步离去。 他走出客栈,来到客栈旁,向另一名背对着客栈,立于树下的男子拱手禀报:“王爷,搜到疑是吴应的人,但已死,似自杀。” 男子身形颀长高大,英姿卓荦,一身黑袍融于夜色中,唯独那腰间玉带泛着丝丝冷漠的光芒,就如他浑身散发出的气质,比夜凉,比月冷。 他单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抚着身前骏马的马背。 他以黑色玉笄束发,垂眸间,微风拂过,吹起一缕碎发落在他的耳畔,衬得那张如刀削般锋利的脸,更显英挺。 杨柳继续道:“他死前似乎烧过什么,桌上有灰烬。” 被称为王爷的男子终于出声:“将尸体带回去。”声音虽低沉磁性,极为好听,却没什么温度。 “是。”杨柳应下离去。 另一头的虞秋仍坐在原处,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心头恐慌,便咽着口水从包袱里拿出木梳,顺过头发将其束起。 她需要重新找个客栈,便不能顶着一副仿若受辱的女子模样。 整理好仪容,起身时,身体的疼痛让她不由冷嘶出声。她呼了口气,一瘸一拐地沿着墙根往街道那边走。 当她踏上街道,抬眸间,恰见树下那黑袍男子正动作矫健利落地翻身上马。 灯笼散开的光晕下,她看到他那张冷硬的脸,登时便睁大眼抽了口冷气,下意识赶紧背过身去。 竟然是他,那姓江的,她得罪最深的人。 她不由暗暗嘀咕,真是见了鬼,天大地大,几年没见的人,竟会在她来瑜都的第一日便见到。 她与这瑜都定然犯冲。 这时高高坐在马背上的他,冷眸微转间,似是这才注意到树上的那张告示,他寒凉的目光仿佛扫过那右下角的落款处。 只一瞬,他便收回目光骑马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杨柳再次踏出客栈,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第003章 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远,虞秋小心翼翼转回身,远远地仍可看见那人挺拔不凡的背影。 她没忽视掉刚才那一眼中,他那气宇轩昂中透出的贵气。 思其装束,便知他如今处境定是今非昔比的。 这时几名护卫抬着一个人从客栈走出,她转头看去,便见被抬的是刚才逼她记图纸的中年男人。 只一看其如若一具尸体的模样,她便大惊失色。 这…… 她不由浑身发凉,不知他是否死了,又如何死的。 随着护卫们抬着尸体离开,客栈里的人聚集在了门口,包括附近其他人,都在议论纷纷。“我没眼花吧?刚才那站在树下的男子是堇宁王本人?” “确实是,那领人入客栈的大人自称杨柳,那不就是堇宁王的一亲信么?也不知这死人是什么来头,能让堂堂堇宁王亲自过来一趟。” 虞秋未来得及因“堇宁王”三个字而觉诧异,注意力便被“死人”两个字吸引了去。 所以那刚才还活生生的人,是真的死了? 她顿觉不是滋味。 而这些百姓似乎都没受影响,仍在说道着。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堇宁王,她心中好奇心被提起,便将包袱抱在胸前走过去了些,问离得最近的那小伙:“那所谓的堇宁王就是方才那树下穿黑衣的冷峻男子?” 小伙看了她一眼,应道:“听说是,该没错。” 她压下心中震惊,顿了下,又问:“这堇宁王是何来头?”当年那男人,瞧着就不是个金贵的,如何摇身一变,便成为一郡王? 这时另一瞧着似乎话较多的百姓听到她的话,便走过来小声对她说:“你这小兄弟真是孤陋寡闻,竟是连堇宁王都不知。这天下终能大定,堇宁王功不可没。当年是他携一干武林义士协助当今圣上,才得以登基,并仅两年时间,便协帝平定了天下。” “携武林义士?”虞秋喃喃过后,突想到些什么,便立刻又问,“他是江湖出身?名为江以湛?” “不错。”那百姓点头后,看了看四周,又道,“公子还是小声点。” 虞秋未语,她想到的是近三年前,祖父与爹在书房的谈话。 因先帝昏庸,多年前,这大胤天下便逐渐进入乱世,各地大小势力陆续生起,不算小的,除宗室朝廷之外,另外起了两股大势力以夺天下,而他们虞家属北方戟王的势力,坐落北冀。 本是僵持不下的乱局,在三年前有变。 当时她便听到祖父谈到一名叫江以湛的江湖人,当年宗室的殷王便是有这江以湛的协助,才顺利取代作为其皇兄的先帝,成为当今的孝乐帝。 也正是因他的存在,皇朝迅速崛起。 她从未想过这所谓的厉害至极的江以湛,便是当年被他哥收留,被她所欺辱的江姓男子。 她怔怔地继续听着其他人说的话,越发知道“堇宁王”三字究竟意味着多大的权势与富贵。 既已知他的现状,她要做的事便更是得避免与他再遇,因为惹不起。 可想到她与这瑜都犯冲,她不由觉得很悬。 她耸拉着脑袋,叹了口气,便继续将包袱抱在胸前离开了这里,缓慢行走在哪怕天黑,也仍旧颇为热闹的街道上。 她本只是又累又饿,现在还疼,浑身疼。 好在不远便遇到另外一家瞧着还不错的客栈,她尽量用包袱挡住自己的胸口,迈步踏进。 要了间房,她迫不及待对镜检查脖颈处的伤势。 虽见伤得不多,她仍旧难受。 也不知可会留疤。 后来她拖小二给她买了药,重新再洗了个澡,给自己上过药,才觉安心些,同时又觉肉痛,因这药花了她不少钱。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的她本该想很多,可架不住太累,很快便入了睡。 次日,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 睁开眼,她捶了捶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便起床来到窗边看着外头的雨,心里嘀咕,也不知会不会打湿她的告示。 当即她便穿戴好,没吃早饭,直接便出了门。 如昨日一般,她租了匹马,将告示所在的几个地方一一去了遍,把印章给盖了上去。好在她挑的地方好,几张告示都可以在这雨天里保住。 解决此事,她才感到饿,便骑着马找地方吃东西。 奈何后来雨越下越大,半路上的她,不得不暂且牵着马去到一处巷口宅子的屋檐下躲雨。 她靠墙蹲下身紧抱自己的身体,眸含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雨。 突然有车轱辘声传来,她转头看去,便见到一辆瞧着还算奢华的马车驶进巷子。她本无异色,却在看到那车夫时呆住。 她揉了揉眼,定眼再看,确定自己没看错,那是虞家多年的车夫鸿叔。 随着马车从她面前驶过,透过车窗,隐约可见到里头有她的祖母虞老夫人。还有两人,大概是她的叔母薛氏,与她的堂妹虞听燕。 时隔近两年,再见这些“家人”,她心下不由一颤。 她不解他们怎会在瑜都。 巧的是,马车所停之处,恰是她所待的屋檐宅门前,在她愣神间,他的堂哥虞叙拿着伞从宅门走出,接着祖母她们。 许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虞叙抬眸隔着雨看来,见是她,他惊讶出声:“秋秋?” 这时虞听燕已打着伞站在马车旁,薛氏正握伞扶着虞老夫人下马车。 闻言,他们一起看了过来。 就算她身着男装,他们又怎会认不出她。 虞老夫人身着黛紫色锦衣,虽已过花甲,但气色不错,想来这两年该是过得不差。她本是淡和的脸色,在见到虞秋后,便面露厌恶:“这丫头怎会在这里?是如何寻来的?”瞧着她似乎觉得现在是被狗皮膏药粘着了。 虞秋的叔母薛氏也是一脸不悦。 只虞听燕娇娇柔柔地唤了声:“姐。”随即便欲迈步过去,被薛氏给拉住。 薛氏道:“管她做什么?还嫌咱们虞家不够落魄?” 在近两年前被赶出虞家时,虞秋就已领教过他们对她的厌恶,因为他们把虞家所有的不幸都算在她头上,说她刑克六亲。 她自觉无辜得很,但除了娘,这些家人都不愿管她。 这次遇到他们纯属意外,她没想再粘上虞家。她未语,不得不顶着雨牵马就走,不想再体会被亲人往心上捅刀子的感觉。 虞老夫人冷哼了声,收回目光。 回到大门口,薛氏不忘嘱咐着一双儿女:“你们两个可不许再靠近她,咱们这虞家的生意好不容易做大,也在这瑜都扎了根,免得又被她拖累了去。” 虞听燕虽唤虞秋一声姐,其实也不过只比虞秋小三个月。当下她身着嫣红襦裙,本就面容姣好的她,瞧着更是极为粉嫩讨喜,她看似乖巧,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一干人行走间,虞老夫人吩咐着别让虞秋有机会过来。 走在最后的虞叙觉得实在不是滋味,后来他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转身离去。 他打着伞在雨中奔跑,见到前头虞秋还未走远,便立刻喊了声:“秋秋。”他的声音醇厚,就如他的人一样,憨厚实在。 虞秋垂着脑袋缓缓前行,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停下脚步转头。见到他,她收起脸上落寞,露出诧异之色:“大哥这是?” 虞叙看着浑身湿透,冷得脸色有些苍白的她,便觉懊恼极了:“瞧我这粗心,忘记给你拿把伞,喏,给你。”他直接将自己的伞递给她,任自己淋在雨中。 虞秋赶紧推回去,摇头道:“反正已经湿了,我不要。” “拿着。”虞叙沉了语气,透着强硬。 虞秋便只得有些扭捏地接过伞,随即他又递给她一个布袋,她下意识接过,只一触碰,她便知里头是银子,便惊讶:“大哥,你……” 虞叙叹了口气,道:“大哥没用,帮不了你,也只能私自给点钱,你就拿着吧!”他虽是虞家长子,却只是一介莽夫,文武皆是资质平平,也没能耐管得了家中长辈之事。 他终究是愧为大哥。 虞秋犹豫了下,知道自己的处境,便还是红着眼收了这钱。 虞叙问她:“伯母人呢?你是一人来的瑜都。” 她应道:“我娘还在北冀,离开虞家后不久,娘她便进了城外的庙里,一直在为我祈福,与世无争。” 虞叙微有些惊讶:“那你来瑜都……” 她赶紧道:“我不是来找你们,我是来找姐姐的,我无意得到姐姐的贴身玉珏,一番打听,便寻了过来。我在那里躲雨,也只是巧合。” 她真没想过要回虞家。 何况这如今的虞家,除了祖母,便只剩叔父那一支二房人。他们大房这一支,已是支离破碎。 虞叙闻言叹气:“若能早日找到她便好,可是有需要大哥帮忙的?只管说。” 虞秋摇头:“没有,大哥快回去吧!待会被发现,会挨骂。”她知道大哥是好大哥,却也知道若麻烦他,会让他在虞家难做。 虞叙看着她,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一声叹息。 且说虞宅中。 虞听燕随母亲薛氏,送因见到虞秋而心情不佳的虞老夫人回屋后,便一道去了薛氏的屋里。 进屋虞听燕便倒了杯茶递给薛氏:“娘喝茶。” 薛氏接过喝了口又放下,她按揉着疼痛的脑袋:“真是晦气,那丫头一来,这老毛病便犯了。” 虞听燕顿了下,道:“许是巧合,哪能任何事都算在二姐头上呢?” 薛氏闻言便有些生气:“你这说的什么话?当年她出生时,大师就给批命说她这八字刑克六亲。偏生你祖父祖母他们不信,放着你这真正的宝贝不疼,去视她为掌上明珠,当年若早将她送走,哪能有后来之事?瞧你祖母,如今倒是嫌弃极了,当初怎就不嫌弃?晚了。” 虞听燕撒娇道:“娘,其实二姐怪可怜的,你与祖母说说,让她回来?” 薛氏了解自己的女儿,稍一思索,便抬眸看她,脸色更是不好:“怎么?你还在挂念那姓楚的教书先生?想向虞秋打听他?”她记得,当年虞秋母子被赶出虞家后,便被那楚惜收留了。 虞听燕面露委屈:“我……” 为了楚惜,她当年做那么多才将虞秋陷入这步境地,未想反将眼比天高的虞秋推到他身边,这让她如何甘心? “你啊!”薛氏恨铁不成钢,“就一个教书先生有哪好?能让你多年念念不忘?何况他还偏偏眼神不佳,看上虞秋那扫把星。” 虞听燕低头,没有说话。 薛氏冷声道:“说起来,那小子怕是早已成亲,亦或已与虞秋生儿育女。更甚至,已被那丫头给克死。” 虞听燕脸色大变:“不可能。” 薛氏也不想刺激到女儿,见她这模样,便握住她的手:“好了,别想他,你如今好不容易因攀上顾家姑娘成为戚府的舞姬,不是说马上便要入堇宁王府,在其宴席上献舞?以你的美貌,若入得堇宁王的眼,那不比那姓楚的好上千倍万倍?” 听说那堇宁王不仅位及权臣,相貌堂堂,还洁身自好,身边至今未有个女人,是瑜都多少人家趋之若鹜的存在。 对薛氏来说,她女儿就该配最好的。 “堇宁王?” 虞听燕这才想起,她还未告诉家人,那堇宁王便是当初被二哥所救并收留的江姓男子。 之前见到他,她着实惊讶了一番,但与她无关。 不过如今,她倒觉得有关了。 她垂眸掩下眸底算计。 听说,堇宁王个性冷酷,极为无情。若是她能将虞秋弄到那宴席上献舞,被他见到,事情是不是将会很精彩?她可没忘当年虞秋究竟是如何对待落魄时期的他。 如今的堇宁王,随意便能整死虞秋。 第004章 虞秋在瑜都呆了两日,倒没再遇到过其他麻烦,这让紧绷的她渐渐放松下来。可惜的是,还没姐姐的消息,这不免让她越来越失落。 这日,她坐在客栈的房间里,趴在桌上把玩着手中一对玉珏。 这对玉珏是多年前,哥哥送给她们的,姐妹俩一人一个,上面分别刻有她们的名字,素来都是贴身不离。 当年姐姐虽落崖,可始终都没找到人,所以她坚信姐姐还在,何况姐姐的玉珏无端出现在瑜都。 记得在梅川见到这枚玉珏时,那持玉珏之人说,是从瑜都的流动摊子上入手的,这让她不知该如何继续顺藤摸瓜。 姐姐可是在这瑜都掉了玉珏,然后被人捡来卖了? 思及此,她便突然站起离开房间。 她决定将瑜都每家买卖玉器的铺子摊子都问个遍,说不定能有些结果,哪怕这活量太大。 后来花了多日时间,她几乎真将瑜都各街巷都逛遍了,却一无所获。 没精打采地倚着路旁的一棵大树,她看着人来人去,车水马龙的大街,心里琢磨着,她是否该回去了? 可又极不甘心。 正是她出神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打算时,耳边响起一女子甜美的声音:“公子?公子?” 她回神,转眸看去,见到的是一长得高高壮壮,显得过于魁梧,五官又过于普通的绿衣姑娘。 她愣了下,不确定道:“是你在喊我?” 姑娘掩嘴轻笑:“不然公子觉得这里还有别人?” 虞秋见势,不由打了颤。 不是她有意用有色眼神看人,而是姑娘这声音与姿态,和其威武的外貌实在不搭。而且她若没理解错,这姑娘似乎在对她眉目传情? 她干干一笑,下意识站远了些,心怀防备:“姑娘有事?” 姑娘见她明显有排斥自己之意,眉间便拧出不悦,那甜美的声音有些装不下去,泄露出其嗓音中原本的霸道浑厚:“我看公子穿着朴素,形容落魄,是无家可归?不如跟我去我们镖局过过好日子?”这话里分明就别有深意。 只镖局二字,虞秋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她立觉惶恐,赶紧摇头:“不必了,在下有事先走一步。”言罢,拔腿就跑路。 姑娘睁大眼看着她麻溜远离的背影,大喝:“你给我回来。” 这时后头有爽朗狂妄的大笑声传来:“哈哈哈……” 姑娘愤恨抬眸,见到身后酒楼二楼,一公子正姿态随意地坐在护栏上,他手里似乎拿着一杯酒,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看戏的。 此人正是虞秋入城时遇到的戚韩。 姑娘生在瑜都,虽是镖局里长大的野蛮之人,却也知在这瑜都看着金贵的人是不可随意得罪的,免得无意捅到篓子。 所以她未惹他,迈步就要追虞秋。 不想她膝盖突然被击中,直接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她愤怒爬起,呸掉嘴上的灰尘,正欲大骂,头顶便响起戚韩含着笑意的声音:“你是看中那公子,看他弱小无依,打算带回去诱逼着当自己男人?” 姑娘看到地上碎裂的酒杯,便知是他打倒的她,不由还是怒了:“与你何干?” 戚韩闻言再次笑出满口白牙:“看你这壮如牛的身板,就不怕压死那小公子,哈哈哈……”许是笑得腹部有些疼,他抬手摸了摸。 不知何时,周围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两人的纷争,隐约有嘲笑声传入姑娘耳里。 姑娘气红了眼,不由跺脚:“长得壮怎么了?长得壮还不能嫁人了?”言罢她再难忍受,迈步就跑开。 戚韩不以为意,只眨巴着眼睛看着虞秋离开的方向。 这小公子挺有趣。 这时已跑远的虞秋见后面没人追来,便去到路旁捂着胸口好生喘气。她想到刚才那姑娘身边没有带人,也幸好没带人。 她只想过要防男人,却从未想过还要防女人。 瑜都终究是个危险的地儿。 见天色也不早,她仍怀戒备地歇息了会,便迈步朝这几日一直入宿的客栈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拖着疲惫的步子进入后,她正欲直接上楼,未想会听到侧边有熟悉的声音入耳:“二姐。”语中透着明显的喜意。 是虞听燕,正起身快步朝她走来。 虞秋见到对方,面露不解。 “我打听了好些日子,才寻到这里。”虞听燕面上含笑,不动声色地将客栈大堂里的人看自己时的惊艳目光收入眼底。 虞秋问道:“可是有事?” 当年她与这堂妹的关系也是极好的,但自三年前姐姐落崖前对她说了那句话后,她再看对方时,总觉得不对味,何况她确实越来越意识到与这堂妹之间明显少了一分真诚。 “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虞听燕握住她的手,眼睛瞬间通红,“二姐瘦了不少,这两年过得极苦吧?” “还好啊!”对虞秋来说,其实也就这两个月因寻姐姐过得苦些,之前的她过得当真没那么差。 虞听燕打量着虞秋透着纯真,不像骗人的模样,眸中划过一道异色,继而叹气道:“你就别逞强了,祖母与娘迂腐,我却不信那些东西,有什么需要,二姐可以找我。” 这话倒说到虞秋的心病上,她不由又落寞了,垂眸道:“不必的。” 当下的虞听燕瞧着就是个贴心好妹妹,拉着虞秋坐下,好生一番关心寒暄,例如多么多么想她,怎么怎么劝过祖母,如何如何恨不得替她受罪。 说得她挺感动的。 只是却不由心中暗暗嘀咕:怎不来点实在的,送她点钱? 果然是少一分真诚。 正是虞秋在想些有的没的时,虞听燕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犹豫了下,才道:“记得二姐舞艺高超,近两年可是有再习过?” 虞秋微微点了下头:“怎么了?” 虞听燕继续道:“先前我有幸结识礼部左侍郎顾大人之女音音,通过她成为戚府的舞姬。两日后,戚府所有舞姬都会去二公子好友府中献舞,奈何作为主舞的音音身子不适,一时难找合适之人,所以我想找二姐帮忙。要知道,这次的舞不是在本府,自然不容许有差错,以免丢了戚府的脸。” 话罢,她又加了句:“我最相信二姐的舞艺。” 这才是其目的么? 虞秋思此心有不适,果断摇头:“我不想去。”她一介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并不想出风头惹人注意。 到时哪个权贵看上她,将她强抢了,她找谁哭去? 虞听燕暗暗握了握拳后,又拉住她的手撒娇:“好姐姐,你就当帮帮妹妹,如何?” 虞秋仍是拒绝:“不去。” 虞听燕原本料准虞秋需要他们这些“家人”的关怀,才先是一番寒暄亲近,拉进情感上的关系,却未想对方会拒绝的这般干脆。 软磨硬磨,她不得不面怀失望的作罢。 她看着虞秋疲惫到几乎要打盹的模样,叹道:“既如此,我便尊重姐姐吧!看姐姐似乎挺累,我便先行离去,改日再来看姐姐。” 虞秋点了点沉重的脑袋:“哦。” 虞听燕再轻拍了拍虞秋的手,才起身离去,走出客栈时,她回头看了看虞秋上楼的背影,心中冷哼。 倒是挺麻烦的一个人,可惜由不得你。 因她如今是戚府的舞姬,若没个缘由,自然得待在戚府的舞苑中,所以她离开客栈,便直接去了戚府。 回到舞苑进入顾音音的房间,她坐到床边,问正在喝药的顾音音:“音音现在感觉如何?” 顾音音将空碗递给丫鬟,倔强道:“还好。” 她能成为戚府的头号舞姬,自然也是色艺双绝的姑娘,只是当下却脸色苍白,气烟声丝。但为能进入堇宁王府见到堇宁王,她必须撑过去。 她贵为礼部左侍郎府中千金,瞒着家人入这戚府当舞姬,就是因知道堇宁王府不养舞姬,却是会在有需要时用到戚府的舞姬。 她必须入得堇宁王的眼。 虞听燕看着顾音音这脸色,眼里划过什么,继而叹气道:“要不就别强撑着,这次不去也罢,找其他人替你?” “不行!”顾音音厉声拒绝,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去堇宁王府,甚至没心思去想自己这病来的蹊跷。 这时有其他丫鬟进来:“姑娘,二公子过来说是瞧瞧几位舞姬的练舞情况。” 虞听燕看了眼有些紧张的顾音音,道:“我去应付。” 她出了顾音音的房间,见到不远处亭下坐着把玩手中宝剑的戚韩,便过去福身:“二公子。”瞧着极为乖顺且端庄。 戚韩见到她,问道:“顾姑娘呢?怎没见你们练舞?”在他二哥江以湛宴席上的舞,他自然尤其上心,特来查看。 虞听燕面露忧色:“音音有些不适,在屋里歇着。” 戚韩闻言搁下手中剑:“可严重?两日后的堇宁王府可去得了?” “无碍。”虞听燕应道,“稍作歇息便可。” 戚韩颇觉无聊地摸了摸下巴,随即拿起剑起身:“那你们悠着些,宴席上别出差错。”言罢,他迈步离去。 虞听燕垂眸颔首:“是。” 戚韩离开舞苑,本是打算去歇着,可莫名他又觉呆不住,便步伐轻快的继续往南走。 他没事便爱往堇宁王府跑,虽然跑不出个花来。 第005章 虞秋再一次朝拓告示的掌柜道了谢,垂头走出铺子。 站在路旁,她拍了拍包袱里所剩无几的钱,心道果然还是她太单纯,想像大海捞针一样找一个人,岂是一点两点的钱便能够。 所以她得回去再好生攒上一笔钱。 于是她便开始找地方雇马车,因着她已将瑜都逛了个遍,便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倒也省了不少事。行走间,她突觉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在人群扫了一圈,却又看不出所以然。 她心怀疑惑地继续前行,暗道怎会感觉似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有人盯上她了? 后来她仍是觉不对劲,便又转身,不想有一瞧着贼眉鼠眼的男人不知何时已靠近她,正伸手欲抓她。 她心下一惊,好在她常年跳舞,身体的灵敏度极好,一个旋转便躲开对方的恶手。 这时,恰见远处人群中,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眼睛大睁,未来得及从遇到恶人的恐慌中回神,心中一喜,立刻快步追了过去:“姐。” 听到这般清软悦耳的女声,周遭人都下意识用目光找寻声音的主人,见到的却是正快跑离去的一位小公子,有些人面露疑惑,有些人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大概是觉听错了。 至于那因看她瞧着就是个软弱可欺的,而欲将她拖到巷中抢劫的男人,啐了口口水,不得不离开。 此时的另外一条道上,有三辆颇为华丽的大马车行驶着,马车的最前面有一男子领队,此男子是戚府的护卫,戚韩的亲信尤得,当下正领着戚府的舞姬们前往堇宁王府。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里坐的舞姬是虞听燕与顾音音,另外还有戚府的于嬷嬷。 当下的顾音音绕是上了浓妆,也难掩其憔悴,她正努力使自己精神着。 但瞧出什么的于嬷嬷难免问道:“顾姑娘可是感觉不太好?” 顾音音努力道:“很好。”衣袖下,她的拳头紧握着。 虞听燕看了看顾音音虽是在死撑,但估计凭其毅力也能撑不短时间的模样,便拿过水袋:“音音喝口水吧!” 顾音音任虞听燕喂她喝水,未拒绝。 喝过水后,她感觉舒服了些,不想后来随着马车的微微颠簸,她越发觉得脑袋昏沉,难以忍受。 于嬷嬷见她眼皮子翻了翻,正欲再问什么,却见她突然倒在后座。 于嬷嬷变了脸色,赶紧扶起她,唤道:“顾姑娘?顾姑娘?” 虞听燕眼里划过满意之色,继而一副忧心的模样:“音音这是晕倒了?这该如何是好?” 于嬷嬷拧眉问虞听燕:“顾姑娘病得很严重?” 虞听燕面露为难:“这……” 于嬷嬷老早就知顾音音身子不适,只是因被有意隐瞒,一直觉得无碍,未想最后闹出这事。她只一想便知顾音音强撑的理由,自然是因堇宁王府里那位。 这瑜都,向往于他的姑娘又何其多。 于嬷嬷轻喝:“真是糊涂。” 这时尤得听到动静,便示意车队停下,他下马靠近马车:“有何事?” 于嬷嬷将顾音音递给虞听燕,撩开车帘对尤得道:“顾姑娘晕了过去。” 尤得抬眉看向不省人事的顾音音,也是拧眉:“怎么回事?” 于嬷嬷直说:“顾姑娘身体不适,一直隐瞒强撑。” 尤得不是个脾气好的,登时便暴躁了:“身子不适不早说?” 虞听燕低头搅着手中帕子,弱声道:“是否该先给音音看大夫。”瞧着她与顾音音真是姐妹情深的。 尤得左右瞧了瞧,见路左旁恰有一医馆,便不耐吩咐:“扶她去那医馆。” 于嬷嬷叹道:“这么个不省人事的,怕是得由你亲自来了。” 尤得闻言犹豫了下,不得不颇为不甘愿地直接将马车里的顾音音给抱了出来,朝医馆踏去。 这时慢悠悠骑着马,大概是也要去堇宁王府的戚韩恰路过,他见到这一幕,便停下问欲跟进医馆的于嬷嬷与虞听燕:“这是怎回事?” 于嬷嬷立刻福身,面上有些紧张之意:“回二公子,顾姑娘病重,晕了过去。”舞苑之事归她管,如今在节骨眼上出这意外,她难辞其咎。 听到这话,戚韩转眸问垂着脑袋的虞听燕:“之前不是说无大碍?” 虞听燕眼眶微红,似是有些被吓到:“音音不想影响王府宴席,打算撑下来。” 戚韩闻言颇为嗤之以鼻:“本不影响,如今倒真是影响了。”若是顾音音早日说还行,他随便去哪府上都能借个才艺不错的舞姬,如今倒好,这一时就算借来,又哪有时间练舞? 戚韩不如于嬷嬷想得多,他只认为顾音音是将自己看太重了。 他看着不早的天色,心下犯愁。 要知道二哥素来无兴趣弄这种宴席,这宴席虽是堇宁王府的,却是他私自一手着办为二哥庆祝生辰的。虽只是他一头热,他却始终希望二哥能满意。 莫不是最后问题得出在他府里的人身上不成? 他会被笑话的。 虞听燕看了看戚韩抱胸托腮思索着什么的模样,又朝自己前后瞧了瞧,当她见到后头朝这边走来,似是在找什么的虞秋时,眼睛亮起,立刻唤了声:“二姐。”隐隐中,她似乎松了口气。 戚韩因这声二姐回神顺着虞听燕的目光看去,见到虞秋,他微惊讶。 虞秋正是在因找不到姐姐而失落,却仍不死心地继续找寻着,乍一听到虞听燕的声音,她定眸看了看虞听燕,又看了看望着自己的其他人,一时觉得有些茫然。 虞听燕过去拉住她的手,欢喜道:“能遇到二姐真是巧。” 戚韩意识到虞听燕是在喊眼前这着男装的小公子为二姐,下马也走了过来,他问道:“你说这位是你二姐?是位姑娘?” 虞秋记得眼前的戚将军,想到之前她向对方撒谎自己是男的,登时便心有慌意:“我……” 她这是欺骗权贵被抓包了? 她自觉虞听燕真害人,下意识抽出被其握住的手,不想对方仍紧握着她,对戚韩道:“我二姐当然是位姑娘,还是位舞艺极好的姑娘,不如就让我二姐替音音如何?我二姐天赋极好,几乎不用练舞,什么舞,看看就会。” “当真?”戚韩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虞秋注意到戚韩似乎没与她介意撒谎之事,便暗暗松了口气,但一意识到虞听燕又要找她跳舞,她马上便摇头:“不不不……我的舞艺还不如听燕呢!” 虽是无意之话,却点出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虞听燕脸色微变,这是在瞧不起她的舞艺? 她压下心中憋闷,有些僵硬地又劝说道:“二姐如何这般谦虚?这位便是戚府的二公子,二公子请你,你都不答应?” 虞秋最怕的便是这种权贵,见到瞧着自己的戚韩,她不知所措。 她该向天再借几个胆去拒绝呢? 戚韩问虞听燕:“你的话是当真?” “当真,这是我姐,我自然了解,若有虚言,任二公子处罚。只是……”虞听燕看了看虞秋,“不知二姐为何不肯帮这个忙?” 虞秋下意识想说谎,却知道一定会被拆穿,便不得不憋屈地闭了嘴。 戚韩瞧到虞秋一身素衣,便问:“你们家很穷?” 虞听燕看出戚韩为何问这个问题,便面露难过之色:“我们家倒是不穷,只是因刑克六亲之事,二姐被赶出虞家。” 戚韩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在家当千金小姐,你姐落魄在外?你连身衣服钱都不给你姐?” 这是在贬低她? 虞听燕闻言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搞什么?现在谈的是这问题么? 未等她为自己辩驳,戚韩继续又不屑道:“你们虞家的人,不仅迂腐,人品也有问题。” 虞听燕不由暗骂,有病吧! 她欲给自己立个好形象:“我……” 不想戚韩接着又对虞秋道:“别误会,不包括你。” 正是虞秋看着他,心觉这人挺讨喜时,他咧嘴一笑:“我给你两百两银子,你随我去跳几支舞如何?” 乍一听到两百两银子,虞秋震惊了:“两百两?” 就连正在找机会为自己的形象插话的虞听燕闻言也是惊住,两百两,这够普通百姓过一辈子吧? 戚韩见自己方法用对了,便极为开心:“对啊,去不去?” 虞秋掂量着,若有了这两百两,她就不用愁找姐姐不够钱了。 她想了下,又问:“那跳舞的时候,可是能盖住脸?”只要不露脸,遇到意外,她容易躲些。 戚韩爽快答应:“可以。” 她未再语,只壮着胆子,歪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戚韩,感觉他是个正派的好人,她多少觉得安心些。 在她的目光下,戚韩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突觉挺爽。 直到她收回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才又问:“那现在跟我一块去?” “何时给钱?” “舞后。” “好。” 后来戚韩便吩咐了尤得和一名丫鬟留在医馆管顾音音,他亲自领着人往堇宁王府的方向去。 骑在马背上的他向后看了看,想到虞秋那张柔美绝色,又透着天真纯净的脸。 原来她是姑娘啊! 难怪他觉得眼熟,难道这是心动的感觉? 马车里的虞秋心情也不错,正盘算着有了这两百两,她该如何去使。 只一直未有机会给自己树立正面形象的虞听燕还觉得不甘,凭什么二公子对虞秋那么热心,却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当下她突然后悔设这个局,若二公子看上这丫头,她不就得被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戏份的问题,不用担心的,这是小言,男主注定是个挥之不去的存在。 (^▽^) 第006章 一路上,虞秋都没怎么与虞听燕说话。 虞听燕也看出对方似乎并不喜与自己多言,她暂时也懒得再主动,便亦不多言,只琢磨着如何套出楚惜的事。她不信楚惜与虞秋真成亲了。 因天色不早,他们到堇宁王府时已是入夜,车队从堇宁王府的西侧门停下,她们先后下了马车。 虞秋并未在这侧门看到特殊的牌匾昭示这是什么府邸,只觉单是一个侧门都如此气派,这府的主人该是大官。 进入后,戚韩便吩咐于嬷嬷:“好生照顾虞姑娘。” 于嬷嬷福身应下:“是。” 戚韩瞧到虞秋扑闪着大眼,正好奇打量四周的模样,不由伸出手指戳了戳其粉嫩嘟嘟的脸。 “啊!”吓得她突然后退,敢怒不敢言的瞅着他,透着丝丝委屈的模样,瞧着越发惹人爱。 他不由笑了起来:“怕什么,开个玩笑。”言罢他颇为愉悦地离去。 戚韩对虞秋的态度,不仅让虞听燕嫉妒,也让其他几位舞姬觉得非常不痛快,她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不过只是个瞧着不成气候的低下之人罢了。 于嬷嬷对虞秋道:“二公子向来不拘小节,曾还在江湖中闯荡过多年,便更是放荡不羁,其实他并无恶意,只是觉得姑娘讨喜罢了。” 虞秋抚摸着自己的脸点了点头,只要无恶意,碰个脸,她不会在意。 何况这乱世之后的整个天下民风并不多拘谨。 这时主管王府内务的向嬷嬷带着几名王府的丫鬟正走过来,于嬷嬷便弯腰唤了声:“向嬷嬷。” 向嬷嬷用那双眼角不乏细纹的眼睛将几位姑娘打量了个遍,目中透着犀利,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男装的虞秋身上,却也没说什么,只道:“跟我来。”这王府的嬷嬷气势还挺大。 向嬷嬷将她们领到不远的大院中,吩咐几名丫鬟留下后,便就离去了。 加上虞秋,有七名舞姬,由于嬷嬷安排房间后,她与一名叫言颜的姑娘一间房。将东西放下,她们歇了会后,于嬷嬷便让她们练会舞,毕竟虞秋是新插进的临时主舞,哪怕虞听燕说她看看就会。 走出房间时,虞秋问她旁边的言颜:“是明日献舞?” 言颜看着是位颇为和善,秀秀气气的姑娘,与虞秋差不多的年纪,她应道:“大概是明日一早,会有通知我们的。” 虞秋点头:“哦!” 当下的虞秋已经换了丫鬟给准备的女装,柳腰莲脸,袅袅婷婷的模样,只往那一站,便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 姑娘的美,果然还是需要像样的女装,才能更好的绽放。 只是有些人觉得,当下已天黑,就算抓紧时间练舞,练不了两回就得急着歇息,就不信短短时间,这懵里懵懂的丫头真能学会几支舞。要知道,能在王府宴席上所献之舞,岂能普通。 所以等着看笑话的还不少。 先是让其他人以虞听燕为主舞的方式演示给虞秋看,不想一支舞后,她突然道:“将其他两支也跳给我看一回吧!” 除虞听燕,都面露不解。 只言颜关心地问道:“不需要先习再换?” 虞秋对言颜道:“都看一遍,回房我习给你看就好啊!”她发现,这些舞姬,除了于嬷嬷与言颜,似乎都看她不顺眼,她不喜欢与她们在一块。 听到这话,首先觉得不快的是虞听燕。 这里所有人都知虞秋是她姐姐,也是她举荐的,照理说,虞秋亲近的也该是她,偏生这丫头当所有人面亲近一个外人,而无视她,这让她的脸如何搁? 虞听燕拉起一个轻柔的笑脸,道:“要不待会我陪姐姐吧?让姐妹们都歇着,免得累着了。” 虞秋摇头:“不要,你们还是快把舞都跳出来给我看一次。” 虞听燕脸色僵了僵,知道虞秋的固执只会让她这做妹妹的丢人,便不得不应下:“好。” 虞秋仔细地看过几支舞后,便问一直未说话的于嬷嬷:“我回房了?” 于嬷嬷颔首:“明日早上集体再练一遍。”以她的眼力,看得出来这丫头并不是盲目自大之人。 虞秋朝于嬷嬷福了个身:“是。”言罢她便主动拉起言颜的手离去。 看着虞秋的背影,一名唤邵芊芊的姑娘走到虞听燕的身旁,哼道:“你这姐姐怪自大的啊!瞧着蠢乎乎的,我就不信她真有这才艺。” 虞秋有没有这才艺,虞听燕再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不平。 姐妹俩同样爱跳舞,偏生只有虞秋天赋惊人。 在回房的路上,邵芊芊越想越觉不甘:“那么个玩意能有多大能耐?二公子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她凑个数便可,何必让她当这主舞?”她自觉自己不会比一个新人差。 虞听燕未语,她要做的只是让虞秋出现在堇宁王面前,自然不会多夸对方。 邵芊芊冷哼:“明日我等着看她好看。” 次日来得极快,早早的,姑娘们便通通被喊起来集体练一遍舞,以看虞秋可是能配合。不想正是她们欲看虞秋的戏时,王府的向嬷嬷踏进院中。 向嬷嬷见她们这架势,便冷道:“这是要练舞?之前在戚府是没练够?” 于嬷嬷自然不会说虞秋是后插入的,只道:“王府的舞自然得谨慎对待。” 向嬷嬷的目光扫过众位姑娘,最后定在虞秋身上,昨日便知这丫头是个如花似玉的,如今换了身清丽飘逸的纯白色舞服,瞧着更是仙姿佚貌,如那月中聚雪般美好,何况她骨子里本就透着一股柔美纯净的气息,让人见了,觉得极为舒服。 不过向嬷嬷可不欣赏美人,尤其虞秋这种让人极为惊艳的,当即她那张本就刻板的老脸,如今更是冷漠:“不必了,都随我去前院准备上场。” “这时辰不是没到?”于嬷嬷不解。 “随我走便是。”向嬷嬷语含不耐,随即她又看了看虞秋,“姑娘还是别太张扬的好,更别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这话一说,于嬷嬷便明了。 向嬷嬷这分明就是针对虞秋,不想虞秋或是所有姑娘们将舞跳得太好。 只是想到归想到,于嬷嬷自然不会挑明,只小声问虞秋:“昨晚她们的排位,你可是记住了?” 虞秋不解向嬷嬷为何看她不顺眼,只无辜点头:“记住了。”心下,她不由有些失落,怎么人人都不喜欢她? 她做了什么白日梦? 有些人自然巴不得,这差错若是出在虞秋身上,便不会是她们的责任,她们只等着看她出丑便好。 在去前院的路上,言颜有意拉着虞秋走慢些,小声对虞秋道:“听说向嬷嬷此生未嫁,她最疼的便是她的侄女,一直妄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希望她这侄女被王爷看中。想来,她是不喜欢所有出现在王爷身边的漂亮姑娘,尤其是极为绝色的,所以才针对你。” 虞秋闻言心里舒服了些。 言颜大概不是第一次见向嬷嬷,似乎对其颇为不屑,她又继续道:“她嘱咐别人不要痴心妄想,却不知自己才是痴心妄想,王爷要娶谁,岂是她能决定?她如此将有可能入得王爷眼睛的人得罪了遍,要谁真成了这王府的当家主母,岂不是会要她好看?” 虞秋想了下,便问:“这是哪个王爷的府上?” “这……” 不想言颜欲回答时,虞听燕来到她们身旁,问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见到虞听燕,虞秋便未说话。 虞听燕心中冷哼,倒也未再语。 因她们来得太早,到前院正厅处时,便见到宴席上还没几个宾客,她们不得不在西侧回廊后头侯着。 随着宾客一个接一个地从正门笑容满面的走入,院内的宴桌渐渐被填上。 姑娘们都并不是高门千金,难免对这一个个尊贵的人心怀好奇,何况这照壁前,还有戏可看。 如此就算无聊,却也不至于觉得无趣。 时间过得挺快,不知何时宾客已满坐,未再有人进门,她们被安排着陆陆续续朝照壁后头走去,准备上场。 这时堇宁王江以湛在戚韩的伴随下从正厅西侧回廊踏来,他仍旧是一身黑色,内敛冷沉。 戚韩抬眸看去,恰见虞秋的身影走过去,隐没于照壁后。他不由想象起她女装的样子,该是极为好看。 思此,他便不禁咧嘴笑了。 江以湛侧眸扫了戚韩这瞧着颇傻,似乎是在思春的模样一眼,拐弯朝正北方的主桌走去。 照壁后头,邵芊芊透着缝隙看到江以湛,便惊喜道:“王爷来了。” 这话一出,便有其他姑娘也趴在照壁上看去,不知是谁,大概是嫌虞秋挡位置了,便直接将她给拉开。 虞秋摸了摸被拉疼的手臂,心下嘀咕,不就是个男人么? 第007章 这宴席上的宾客不多不少,都是戚韩亲自安排的。 当年戚韩随江以湛协帝平天下,自然不乏志同道合之人或出生入死之友,有江湖出身,也有贵胄出身,或深或浅,都有些交情。 见到江以湛过来,本是在喝茶吃点心的宾客们通通起来行礼道贺。 江以湛只朝他们微微颔首,便从主桌入座。 戚韩则以主人的架势,豪爽的嚷嚷着:“都快坐下,放开来吃,放开来喝,放开来玩。” 这话一出,都笑了起来。 有坐得靠前的人出声道:“二公子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此人为良国公府大公子易恒,是个好武的,曾也浴血沙场一些年头,如今在京卫指挥使司任职。 有其他人附和:“说起来,二公子才刚二十吧?皮些倒也正常。” 戚韩坐在江以湛身旁,看着颇为热闹的宴席,时不时与人说说话,心情不错,正是他拿了块点心搁嘴里没什么形象地啃着时,转头不经意见到江以湛正单肘抵着桌子轻按额头,双眸微闭着。 江以湛虽是这宴席的东道主,瞧着却似乎在状态之外。 戚韩便问:“二哥这是头疼?” 这时站在江以湛身后的亲信姜风,嘟嘟囔囔地出声了:“要我看,下次还是别弄这种宴席了,王爷压根就不是个爱热闹的,吵都吵死了。” 戚韩抬眸看向明明比他还皮的姜风:“你觉得吵?骗谁呢?” 姜风环胸抱着剑,翘了翘下巴,哼了声,道:“我为王爷觉得吵。”言罢他想了点什么,忽然施用轻功迅速离去。 戚韩为江以湛倒了杯温茶,正欲递过去,舒缓婉转的奏乐声忽然响起,缭绕于整个院中,清耳悦心。 他面露喜色,将茶杯搁在江以湛面前便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个风姿绰约,水裙风带的姑娘以配合乐声的独特节奏,婉若游龙般不徐不疾地饶过戏台,踏到宴席的中央,随即翩跹而舞。 忽然,舞团散开,虞秋柔美妙曼的身影,仿若摇摆的柔枝嫩叶般出现在众宾客的眼前。 绕是当下她以面纱遮脸,仍是让人惊艳。 惊艳过后,有人低低出声:“还真是跟个仙女一样。” 戚韩定定地看着舞态生风的虞秋,就算是他这个大神经的性子,也能看出她的舞姿舞步究竟有多娴熟,就仿若练过许久似的,足以见得她的功底有多深。真是让他觉得惊喜。 奈何主桌离她颇远,直让他想凑近瞧瞧,却不得不忍住。 殊不知怕给自己惹出麻烦的虞秋看着跳得游刃有余,其实这心里却是紧张得死,连看人都不敢,心里只默念着那两百两银子。 所有人都在赏舞,只江以湛对此无兴趣,仍撑着脑袋在假寐。 这时姜风像个猴子似的突然从屋上跳下,窜到江以湛身后,他将手中药瓶搁在江以湛身前,道:“王爷,药。” 江以湛缓慢睁眼看向眼前的药瓶,眸中划过一道冷色。 姜风虽没看到王爷的神情,也能从对其的了解上猜到王爷是什么心情,便不由有些瑟瑟地后退了些距离。 好在后来王爷还是拿起药瓶直接就着瓶口将里面的药给吃了。 仰头间,他寒凉的目光不经意间在虞秋身上落了瞬。 他拿起之前戚韩为他倒的茶喝下送了送喉间的药,便微垂着头亲自再为自己倒了杯,他仍以手肘抵桌,打量着手里的杯中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韩有注意到江以湛看了虞秋一眼,便颇为自豪地趋近道:“感觉那主舞如何?是不是很不错?我跟你说,她其实是临时替补的,连练舞的时间都没有,却能比谁都跳得好。” 不想江以湛闻言却是隐约在喉间溢出一声冷哼。 戚韩见二哥终于有反应,却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疑惑惊讶之余,不大乐意了:“二哥这是何意?” 江以湛抿了口茶,应道:“无意。” 宴席中央的姑娘们看似在和谐地配合着跳舞,却各有心思。 有些姑娘本是想看虞秋出丑,不想她竟能比顾音音跳得还好,尤其是她那身子软得出奇,跳出的效果更显自然轻盈。 如此便不乏服了她的人。 没人注意到,虞听燕与邵芊芊眼神交汇了一次,邵芊芊眨眼后,虞听燕便暗暗勾了下唇。 本是身在前头领着姑娘们以同一个节奏起舞的虞秋,在其他人岔开时,踏着莲步又缓缓在后退,随之虞听燕和邵芊芊在旋转间,一前一后的挡在虞秋面前。 以邵芊芊为掩护,虞听燕借着旋转的舞姿,成功扯下了虞秋的面纱。 虞秋诧异,看了眼已经去到她旁边面不改色的虞听燕,她心下自然气的,却又不得不佯装无事地继续跳下去。 宾客们本就因她蒙着面,而对她的脸心怀好奇,当下见到这等绝色,便更是亮了眼睛。 虞秋又如何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暗觉心慌。 一直单手托腮,在认真赏舞的戚韩面露不解之色,嘀咕道:“这是怎回事?不是说跳舞之时,不想让人见到自己的脸?” 听到戚韩的话,手握茶杯的江以湛再次抬眸朝虞秋看去,看到翩若惊鸿的虞秋那张柔美的脸,他的眼帘微不可觉地动了下。 他就这么看着她,将手中杯子搁在唇边抿了口茶。 他的目光没再移开,只一直锁定着被许多男人感兴趣的她,微眯的眼眸中透着令人看不透的意味不明之色,隐约间似流动过什么。 虞秋能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不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目光的存在感太强,隐隐像针在扎着她似的,让她莫名觉得不舒服,甚至是恐慌,不由想将脸埋到地底下去。 第008章 站在江以湛身后的姜风见其似乎一直在看着什么,便不由心怀好奇,迈步上前倾身瞧了瞧江以湛的脸。 顺着其目光,见到对方看的似乎是那些舞姬中的主舞。 姜风和其他人一样,老早就注意到这姑娘极为好看,只是他觉得别人多看她几眼就罢了,他们家王爷竟然也会多看。 他再瞅了瞅王爷看那姑娘的目光。 以他比谁都要简单的性子,自然想不到其他,只觉得王爷在看那位姑娘时,瞧着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专注。 所以…… 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亮了起来。 下面一直关注着江以湛反应的虞听燕见他终于认出虞秋,心中暗喜,她就等着虞秋遭殃,也必须遭殃。 一支舞临近尾声,虞秋越发迫不及待退场。 不想忽地中气十足一道声音响起:“有刺客!” 刺客的速度非常之快,瞧着似乎都是些高手,在王府的护卫排开护着众位宾客时,他们便从正南飞到了戏台前落地,正快步朝正北的方向走去,似乎就是冲着这王府之主来的。 这时另一群护卫已迎过去,与他们打在一起。 姑娘们吓得一时都反应不过来状况,懵在原地。直到看见瞬间溅出的血,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 虞秋亦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们这些舞姬呆的地方正是宴席中间,他们刀剑相向之处。在这最危险的地方,稍一不小心便易被武器碰到。 看到从自己眼前闪过的刀光剑影,虞秋小脸更白,赶紧用双手捧住自己仿若在下一瞬就会被不小心毁掉的脸,下意识就要往边上跑,不想她这一移动,恰挡住了一位欲继续往北去的刺客的路。 刺客大概是嫌她挡道,又明显不是怜香惜玉的,极为果断的抬起手中刀就朝她横扫而来。 “啊!”虞秋吓得惊叫一声。 好在她虽不会武功,身体却不仅灵敏,更是极为柔韧,她立刻在瞬间以最大的弧度后弯,险险地躲过了过去。 随即她赶紧趴在地上,因为突觉这样估计是最安全的。 也确实如此,刺客见没砍到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迈步踏着她的身子继续一边应付着护卫,一边朝北而去。 虞秋被踩,自然疼极,疼得眼泪在打转。 她再次默念那两百两银子。 这时戚韩早已加入战局,本是欲过去护住虞秋,不想却见她身手不错,还很明智的趴在地上,便放了心,只一心应付着刺客。 戚韩一剑刺中刺客的身体,又在瞬间抽出,那带出的大量血恰溅在地上虞秋的手上。 突然的温热将虞秋吓得一抖,她看向满手的血,眼睛陡然睁大。 却不得不吸了吸鼻子,默念这是猪血。 宴席中兵器相融,血溅各处,宾客与舞姬们躲得躲,议论的议论,可谓是一个“乱”字。 唯独那离得最远地主桌上,江以湛仍仿若置身事外一般面不改色。 他单手转动着手中杯子,寒凉的目光仍落在那像个小乌龟一般趴在地上自保的虞秋身上。 这目光的存在感能直接穿透虞秋心中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恐惧,她本打算顺着感觉转头看一眼,不想那双沾满人血的手突然被踩了一脚。 疼。 她呜咽了一声,干脆将手中血往身上擦了擦,直接将脑袋给抱住。 好一会儿过后,刺客全数被解决,戚韩擦净剑刃上的血,潇洒利落地插入腰间剑鞘中。他过去蹲下身抚了抚虞秋的后脑,笑道:“刺客都已解决,你可以起来了。” 虞秋未起,只仍趴在地上闷闷出声:“是不是有很多尸体?” 戚韩这才想起这些良家小姑娘不比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自然害怕打打杀杀,更害怕尸体,便吩咐正在处理尸体的护卫:“你们快些。” 除虞秋之外,其他姑娘都是坐在地上抱着身体发抖,有的甚至是在哭。但无论如何,看着都不至于损失美人的形象,或泫然欲泣,或梨花带雨,只会令人不由心生怜惜。 再反观虞秋,有人觉得,这姿态似乎太窝囊了些。 甚至有人在道:“这主舞美则美,可惜性情实在是……”对很多男人来说,女子可以刚烈,可以柔弱,但窝囊却实在有失美感。 殊不知,虞秋听到这评论,反而觉得放松。 看不上她就对了。 这时江以湛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他站起身,没管这宴席上的事,只迈步便离去。 姜风看着王爷负手渐渐离远的背影,再又看向那已被戚韩扶起来的虞秋,眼里透着明显的兴味。 莫不是他们家王爷真看上这位姑娘了? 戚韩扶着虞秋起身,注意到她这身白色衣服上的血迹,便立刻问:“姑娘可是受伤了?” 虞秋摸着自己的后背,心有余悸地摇头道:“就被踩了几脚。” 话语间,她注意到已经起身,正朝她走来的言颜,见其衣袖上有血口,便立刻过去问道:“你是受伤了?” 言颜虽是平民出身,却也是颇为娇气的,她红着眼睛点头:“被刀划了下。” 不仅言颜,虞听燕和另外两名姑娘也被殃及,当下正流着血。 虞听燕忍着疼痛看向什么事都没有的虞秋,心觉不平之余,又想到堇宁王已知虞秋的存在,这丫头怕是也运气好不了多久。 戚韩吩咐已经过来的于嬷嬷:“将姑娘们都送回后院,让府医过去看伤。” 于嬷嬷福身:“是。”言罢便与其他姑娘一起,由没受伤的扶着受伤的,一道仍旧惶惶然地离去。 虞秋没走,只看了看言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纷纷告辞离去的宾客。 她抚了抚胸口,缓过后怕的感觉,便对戚韩伸出手:“宴席进行不下去了吧?那是否可以给钱呢?”渐渐地,她在戚韩面前已不是多拘谨。 戚韩因她的爱财笑了起来:“劫后余生,还记得钱。” 虞秋想起刚才那差点砍到她的一刀,不由深呼了口气,又下意识将仍沾着血,有些颤抖的手在身上擦了擦。 她紧盯着戚韩欲在身上掏钱的架势,不想随后他却耸耸肩,无奈道:“两百两,我一时也没带,要不你先回去压压惊,待我拿了银票再给你?” 虞秋闻言撅起嘴,无奈点头:“好吧!” “所以说姑娘是因为钱才来跳舞的?”处理好残局,姜风走了过来,他仍抱着剑,上下打量着虞秋,贼兮兮地眨了下眼,“我也给你钱,你再给我们家王爷跳几支舞如何?” 身为一个合格的亲信,务必将忠诚进行得彻彻底底,连主子的终生大事也要搁在心上。 以免王爷继续打光棍。 王爷光棍久了,他都有种王爷看他眼神不对劲的错觉,怪渗人的。 接收到姜风的目光,虞秋顿觉不安,突有一种要被卖的感觉,便赶紧道:“我不跳。”话语间,她下意识朝戚韩靠了些。 两百两已足够,不能贪心不足。 戚韩知道虞秋是个胆儿小的姑娘,见她竟是会有信赖他之举,便觉得极为得意,大大方方地还当真朝前走了些,看似好像在护着她。 从这两人的架势中,姜风没看出什么门道,只直接将戚韩给推开:“去去去……别碍事。” 戚韩自然知道姜风不会伤害虞秋,他抱胸站一旁,倒想看看这厮想干嘛。 不想姜风却是突然开始诱惑虞秋:“我跟你说,我们王爷不仅有权有势,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洁身自好,你在他面前跳几支舞,若是被看上,这王妃之位必定是你的。”虞秋闻言反而惶恐,赶紧摇头:“我不要。”要真被那王爷看上,那才糟了。 戚韩见虞秋拒绝,颇为高兴,便吩咐其他人:“送姑娘回去。” “这……”姜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直接被戚韩给拖走,“哎哎哎……干嘛干嘛?” “既然她不想,就别逼她吓她。” 虞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暗道还好他们关系好。 已经离远的姜风,仍不死心得转头瞧了瞧虞秋,心下仍琢磨着,既然连财权势,与王爷的色相都诱不住这丫头。 他觉得他该搞事情了。 第009章 回到昨晚所住的院中,虞秋低头看了看黏糊糊的手,便叹了口气,对恰走过来的丫鬟道:“可以给我准备水洗澡么?” “姑娘稍等。”丫鬟应下。 虞秋道了声谢,就踏进她与言颜的房间。 当下言颜的伤口已被包扎好,也在等水洗澡,虞秋去到她旁边坐下,关心道:“感觉可还好?” “还好。”对她们这些弱女子来说,更严重的还是所受的惊吓。 虞秋了解言颜的感受,她又看了看手上的干血,心里堵得难受。 后来水被送了过来,虞秋让言颜先洗,嘱咐对方尽量别湿了伤口后,便拿了个盆装水蹲在一旁给自己洗手。 哪怕明明洗干净了,她仍觉脏极了,便一次又一次的洗。 直到后来言颜洗好澡出来时,见她仍在洗手,便过来将那盆水端走:“行了,这么娇嫩的手,再洗就要脱皮了。” 后来言颜歇息去了,虞秋踏进浴桶认真擦洗身子。 待她洗完穿衣服时,外头响起敲门声,她穿好衣服便过去开门,见到的是也已洗干净自己,换了身衣裳的虞听燕。 虞听燕面露委屈之色:“我受了伤,姐姐怎不去看看我?” 虞秋对这堂妹真是没了半点好感,她去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不大甘愿地应道:“我自己也受了惊。” 虞听燕坐在她身旁:“真是倒霉,还能遇到这种事。” 虞秋不想与虞听燕说话,甚至连问其为何扯她面纱的兴致都没有,只道:“你不是受伤了?怎不歇着?” 虞听燕叹道:“这里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委屈了,便自然想找姐姐,要不,今晚我与你一起睡?” 虞秋拒绝:“我不要,我想与言颜一起。” 虞听燕早已明白,只要是自己提出的要求,这丫头都会拒绝,她暗暗冷哼了下,又面怀失落道:“那也罢,我与你说说话就走。” 虞秋未语,只趴在桌上看着杯中水,颇有些不在状态。 虞听燕问她:“姐姐累了?” “嗯!” 虞听燕犹豫了下,便语有试探之意:“我问姐姐一个问题吧,问完便走。”免得这丫头被堇宁王整死了,她没机会问。 “嗯!” 虞听燕压下心中的紧张,才道:“我记得当年姐姐离开虞家后,是跟楚先生走了,也记得楚先生对姐姐是一往情深,我很好奇,姐姐最后可是与楚先生成亲了?”说到成亲二字,她差点咬牙。 提到楚惜,虞秋微愣,她转头看着虞听燕:“你问这做什么?” 虞听燕应道:“当然是好奇啊!” 虞秋不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些私事与虞听燕说,便反道:“你猜啊!” 虞听燕脸色变了变,继而轻笑:“看姐姐在提到他时,心情不错,莫不是真成亲了?” 虞秋应道:“我不说。” 虞听燕见她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不由心下暗恨,莫不是真成亲了不成? 要知道,哪怕如今这世道,对姑娘来说,名节终究仍是重要的存在,正常人若没成亲,自然不会让人误会。 虞听燕不甘心,伸手摇了摇虞秋的胳膊:“好姐姐,你就说说吧!” 虞秋摇头。 虞听燕暗暗咬了咬牙,又道:“真成了?” 虞秋未语。 奈何每次都是如此,虞秋固执起来,就铁定不会让虞听燕如愿得到想要的答案,哪怕有关楚惜的其他事情。一番软磨硬磨后,她不得不作罢离去,毕竟因有伤,她真有些虚弱。 踏出房间,虞听燕狠狠咬唇。 堇宁王最好能快些出手,她等着。 里头的虞秋突然打了喷嚏,她看向门口似想到什么,便过去将门关了起来,之后也去到床上躺着压惊。 本是热热闹闹的堇宁王府,经过刺客之事后,变得安安静静。 日头正中时,一身劲装的杨柳进入王府,看到根本没有本该存在的热闹宴席,整个前院反而透着一股凉意,隐约有熟悉的血腥味飘入他的鼻息间。 他顿了下,便迈步由西侧回廊往里走。 他直接去到江以湛的蓝轩,站在其书房前敲了敲,见没有回应,便知王爷不在。他想了下,也没问护卫王爷的去处,只问:“姜风呢?” 护卫应道:“似乎往王府的东面去了。” 杨柳闻言稍一思索,便离开蓝轩,也往东去。 杨柳了解姜风,想找不难,如他所料,后来果然在大公子的醉夕院找到姜风。他进门见到对方正在药架上找药,便问:“王爷又头疼了?” 姜风头也不抬,只道:“早上王爷确实头疼过。” 杨柳又问:“那你现在找什么药?” 姜风终于找到一个特殊标记的药瓶,他拿到手里掂了掂,颇有些神秘地朝杨柳眨了下眼:“是媚药。” 杨柳抱胸:“你又想做什么?” 姜风兴致勃勃地打开药瓶,本欲闻一闻,想到什么,又不得不悻悻作罢,只抬手拍了拍杨柳的肩膀:“我跟你说,今日宴席上,王爷似看上一姑娘了。” 听到这话,杨柳那素来颇为冷漠的脸上透出一丝诧异:“此话怎说?” 姜风便将宴席上之事都与杨柳细细道来,也顺便让其得知宴席被刺客搞砸的详情。 杨柳只道:“王爷那般,怕是有其他原因。” 姜风将药瓶收起:“不管什么原因,王爷定然是对她有兴趣。” 杨柳淡劝:“你还是别胡闹了罢!” “不不不……”姜风迈步往外走,“大公子之前便嘱咐过,为了王爷的终身大事,必要时候简单粗暴。王爷那闷葫芦的性子,这事只得靠我们了。”他觉得若王爷真看上那姑娘,见到那姑娘主动,必然会有所表示。 如此便就水到渠成。 杨柳颇为无奈,看来这种鬼主意,大公子还有份。 但是,他看了看姜风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这确定是在为王爷的终身大事考虑? 而不是有意搞事? 后院中,虞秋老早就起了床,之后便一直等待着戚韩的钱,奈何等到天黑,该再次上床歇息的时候,也未等到。 她不由失落,那二公子看着不像是不守信之人啊! 言颜来到门口,见虞秋仍托腮坐在门槛上,便道:“这么晚,也该睡了,就算要送钱过来,也该明日了吧!” 虞秋看向言颜:“我不困,你先睡吧!” 言颜默了会,便点头:“好吧!你也别干等,记得早歇。” “嗯!” 虞秋始终坐在门槛上,在越来越安静的夜中,想到今日宴席上死了那么多人,便不由有些害怕,她想想最终还是起了身。 不想她欲转身回房时,有两名王府护卫快步走了过来。 她微怔,见他们从她面前站定,便下意识欲后退,却被一名护卫拦住,而另一名护卫往她手里塞了什么。 她低头定眼一看,竟然是一朵虞美人? 什么情况? 护卫出声道:“我们并无恶意,姑娘拿着这朵花,随我们走。” 虞秋当下想到的是,哪位花花公子看上了她,才给她这朵花,还要在这月黑风高之下与她幽会。 她不由恶寒,便吞了吞口水,道:“可……可以拒绝吗?” 护卫面无表情地快速抽了下腰间刀,在静谧的黑夜中发出慎人的咔嚓声,差点吓出她的冷汗。 赤.裸裸的威胁,还说无恶意。 护卫无视她瑟瑟的模样,面不改色道:“姑娘请。” “我……” “请!” 连胁带推,也不肯告诉虞秋是什么情况,她就这么被他们逼出了院外,看方向似乎是要往前院去。她耸拉着脑袋,只希望要见她的人真没恶意。 微风拂过,虞美人的香味飘入她的鼻息间。 她微觉不对,便低头再细细闻了闻,确定这朵虞美人的香味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最后她也没心思去想花的香味,只琢磨着该如何应付当下的处境。 后来她被带到前院西面的一处院子里,感觉上,这院子很大,却显得比王府其他地方都要冷清,自踏进,她就不由冷得打了个颤。 她停下脚步,不敢前行,鼓起勇气对护卫道:“那个……就在这里,行吧?” 结果便是,仍旧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被带到了一间房前。 她心中危机感大起,眼睛睁大,这是要做什么? 幽会有必要到房间里来?奈何不给她反应的余地,一名护卫打开门,一名护卫直接将她给推了进去,一个踉跄间,差点让她摔个狗啃泥。 她下意识欲转身往外跑,却在抬眸间撞入一双极为深冷,极为熟悉的眼睛中,让她不由僵在原地。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仿若魔音似的关门声。 第010章 虞秋看着当下一身中衣,坐在桌边,似乎是打算喝杯水就上床睡觉的江以湛。 因她突然地进入,他手下倒水的动作顿住。 虞秋清晰地注意到,他在看到她后,那双与以前比,变得幽深难测许多的眼底,缓缓透出了令她不寒而栗的冰冷。 正是这冰冷冻得她回了神,她下意识转身就要离开。 奈何她拉了拉门,却撼动不了这门半分。 她以后背紧紧抵着门,惶恐不安地看着那已放下茶杯,目光仍飕飕地落在她身上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 是他把她弄过来的? 要报当年她几番羞辱虐待他之仇么? 她总算想起自己与这瑜都犯冲的事情,从未想到过,这王府的王爷,就是他。 这巧得让人想痛哭。 如今的他明明瞧着比以前沉稳冷静,成熟内敛得多,不像当年一样跟头狼似的浑身藏不住的戾气。 但莫名的,只一个眼神,就让她觉得他比以前可怕得多。 她不由握紧手中的虞美人,埋下脑袋,终于瑟瑟地出声:“你……你想干嘛?”这人的眼神真像刀子,在刮着她的头皮,锐利的疼。 窗外飘进一丝微风,再次吹散她手中这朵花的香味。 这香味飘入她的鼻息间,也飘入到嗅觉极好的江以湛鼻息间。 闻到这颇为异常的香味后,他转而看了那虞美人一眼,便突然起身,迈步不徐不疾地朝她走来。 绕是一身中衣,也挡不住他如今这身独属于上位者才有的贵气,更挡不住他身上令人窒息的威压感。 难以呼吸的感觉,令虞秋不由小心翼翼地微抬了下眼帘,好巧不巧的,她的目光恰落在他的小腹之下,双腿之间,似看见那连中裤都挡不住的骇人风光。 受惊的她呜咽一声,赶紧抱住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脑中想起话本中的一个梗,功成身就的男人,忘不了曾经所受的屈辱,为了证明自己,便直接将那曾瞧不起自己的女人给极近羞辱,包括要了对方的身子,然后像破布一样扔掉。 想到这,她狠狠抖了下身体,嗖的往旁边移了一段距离:“别……你别……”别靠近她。 江以湛没有忽视掉她刚才看了他下面一眼,这一眼落在他眼底,似乎有了层耐人寻味的意思,令他顿住脚步,微眯了下眼。 他倏地靠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手掌极烫,落在她的肌肤上,仿若烙铁。在她“啊”的惊叫间,他夺过她手里的虞美人,又在瞬间放开了她。 见被放开,她赶紧躲远了,眼含薄泪地瞅着他。 恐惧盖住了她对身体异样的注意,但身体却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并不知当下的她粉腮正透着极为诱人的媚红,双眸汪汪,仿若欲语还休。 所以她当下的模样瞧着就是欲拒还迎。 江以湛抬起手中虞美人,就近闻了闻后,看着她这怕是正常男人见了都会难以抵挡的勾人模样,眼中浮出极为锋利的讽刺。 他语气无情:“心机见长,可惜这药对我不管用。” 在虞秋的印象中,她极少听到他说话,她知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当下难得听到他的声音,她觉得颇为陌生。她不懂他的话是何意,只沉默着,战战兢兢满含戒备地看着他,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贞操重要,还是命重要? 不想回到桌边坐下的他,却突然冷喝一声:“出去!” 啊? 她面露不解之色。 但只是一瞬,她不给自己思考其他的余地,只知道他在赶她走,便赶紧过去拉门。 一直站在房门外头有事禀报的杨柳也算是将里头的声音听得七七八八,他听到王爷赶人的声音,便很自觉地由外打开门,不想开门就被虞秋撞了个满怀。 也不知这丫头究竟跑得有多急,竟是能把他的胸肌都撞疼。 她却像没事儿似的,转方向直接跑了。 杨柳下意识抬手抚了下胸口处,抬眸见到里头目光寒凉地落在门口的江以湛,便踏了过去。 他禀报道:“今日行刺的一拨人,是来自江湖上的一个颇为隐秘的杀手组织,叫禹盟,这次出动的,都是死士,只有出任务之人,能知道雇主身份。” 江以湛收回目光,看着摇曳的烛火默了会,道:“让姜风来领罚。” 杨柳早知这个结果,面无异色,只拱手接命:“是。” 杨柳踏出蓝轩,就注意到姜风仓惶欲离去的背影,便喊了声:“姜风。” 被抓包,姜风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摩擦着手掌,干干地笑了下:“这是有什么事么?” 杨柳抱胸道:“你觉得?” 姜风挠了下脑袋,忽然满怀好奇地问道:“你刚才一直在里面?王爷是何反应?那姑娘怎像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跑出来了?” 杨柳应道:“王爷知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却似乎误会了一半。” “什么?” “王爷闻出药味,觉得那姑娘企图给他下药。” 姜风诧异,他早知王爷会知道是他让人将那姑娘逼过去的,他真正要做的,是让那姑娘在后续中主动。他知道这药对王爷起不了大作用,但对一弱质女流的作用挺大,却未想王爷那么精明。 杨柳又道:“王爷让你去领罚。” 但这时姜风却嘀咕道:“王爷这误会是不是有点一言难尽?” “……” 杨柳想到的却是,王爷似乎认识那姑娘。 另一头,虞秋跑远后,才停下脚步好生喘着气,她心里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她没忘记江以湛对他的排斥,甚至就这样将她给赶出来。 她不知道这玩得是哪一出,只知道她暂时已安全。 她怀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感,还未来得及想太多其他,终于被身体的异样感觉吸引了注意力。 这感觉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却突然来势汹汹,让她下意识地慌了。 她不由抓紧自己的衣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有想扒掉衣服的冲动,更感觉到身子那难以启齿的滋味。 很难受。 第011章 “心机见长,可惜这药对我不管用。” 她无力地靠着旁边的大树,忍不住地急促喘息间,脑中想起江以湛那含着极为讽刺的声音。 药? 是那气味有异的虞美人? 她不由紧抱住自己,决定还是先回房再说,不想正是她欲转身朝住处去时,耳边响起一道含着质问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是王府的向嬷嬷,身后跟着一丫鬟。 她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向嬷嬷怎不睡觉,只不得不压下不适的感觉福了个身:“我这就回去。” 向嬷嬷却再问:“我问你在做什么?” 虞秋不知该如何回答,她难受极了,只想赶紧回房。 向嬷嬷朝她靠近了些,借着月光注意到她那张本就天生丽质的脸上,此刻竟是有着极为勾人的媚态,如浓桃艳李。双眸微抬间,更是仿若摄人心魂的两汪春水。 向嬷嬷的眼神顿时变得更是锐利至极:“你从前院西面过来的?” 虞秋不由抬手摸了把热烫的脸,难耐道:“明日再说行么?亦或者我马上就离开王府。”她本就迫不及待想离开,若不是因为身子上有些难以启齿的不适,她也不会急切地想回房。 话罢她便颇为艰难地转身就走。 当下向嬷嬷认定虞秋这是去勾引王爷了,甚至连她都不放在眼里,这自然是她所不允许的,便声音极冷道:“区区一贱丫头,也敢胆大妄想。” 虞秋听不进向嬷嬷的话,只顾继续往前走。 “既然脑子如此不清醒,那便让她清醒。”向嬷嬷看着虞秋的背影吩咐着,“将她推入湖中,好生洗洗那不干净的脑子,想想这王府岂是能任她妄为。” 丫鬟得令,便立刻上前。 虞秋当下的脑袋迟钝不少,还未意识到什么,就觉一股推力袭来,她便被推入到冰凉的湖中。 向嬷嬷冷眼看着在湖中扑腾的丫头哼了声,甩袖离去。 也亏得她知道这丫头去前院的时间极短,估计也没真做出来什么,否则她自然不会就此作罢。 不自量力的丫头,就是欠收拾。 虞秋在湖中只扑腾了一会,便蹬到了旁边浅水处,之后便没动了。 不知过去多久,因为不放心的言颜找了过来,她本是欲继续南去,未想不经意间会见到湖里似有一个人,她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下,下意识转身就跑。 但没两步,她似意识到什么,便又回到湖边。 她定眼一看,见湖里的人竟是虞秋,便惊喊出声:“秋秋!” 湖里的虞秋靠边呆着,因为听到言颜的声音,她抬了抬眼帘,无力地唤了声:“言颜。” 听到她的声音,言颜立刻趴下去拉她:“你在湖里做什么?快起来。” 虞秋伸手拍开言颜拉她的手,嘟囔道:“我不上去,湖里很舒服。”这冰凉的感觉,能压制她身体里越来越汹涌的热浪。 她觉得,她可以在这里面呆到身上的药效退下去。 言颜闻言急了:“你胡闹什么?快起来,会生病的,秋秋乖,别闹。”她想起家中父亲醉酒的模样,心下不由猜想虞秋是不是也喝酒了。虞秋闭着眼摇头:“不要。” 她并不知,这药的药效并不是很重,只要她回房忍一忍,便能过去。可当下再经过冰凉的湖水刺激,才是真得伤身。 她浸泡得越久,便越是头脑不清。 言颜急得左右看,正欲喊人时,恰见一人正朝这边走来。她立刻起身跑过去,发现竟是王爷的亲信姜风,她顾不得其他,只恳求道:“大人,你快救救秋秋。” 姜风应杨柳的建议,正是要去给那虞姑娘送解药,免得姑娘家遭罪。当下乍一被拦住,又听到对方的话,便面含疑惑:“秋秋?你们的主舞?” 言颜连连点头,伸手指着湖中虞秋:“她似乎不太清醒,在湖中不肯起来。” 姜风顺着见到湖里有一个人,微变了些脸色,立刻就过去。他近了一瞧,发现真是那虞姑娘,便趴下就拉她。 感觉有人又拉自己,虞秋往一边缩了缩,迷糊道:“别管我。” 姜风知道她为何会待在湖里不肯起,之前他不觉自己的做法如何,当下见到这一幕,他才心有愧疚。 欺负一姑娘家,真不是好汉。 他道:“姑娘,是哥对不住你,你先起来,我有解药,你吃过药就不难受了。” 奈何虞秋只听得进“起来”两字,她摇头:“不起。” “那我就只能再对不住了。”姜风言罢,便直接两手拖住虞秋的胳膊,直接将其强行往外拉。她不免会挣扎,以他的臂力,自然由不得她。 不过她力气挺大,像牛犊子。 后来好不容易将她拉起,他与她一起倒在了地上。 这时言颜赶紧欲去扶起压在姜风腿上的虞秋,不想却见虞秋正颇有些妖里妖气地缓缓往姜风身上爬。 言颜呆住。 呼了口气正欲起身的姜风陡然僵住身子。 虞秋成功趴在姜风身上,朝他的脸吹了口热水,随即便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得极为色气,又透着迷糊懵懂,极为勾人心神。 姜风也是未经历过人事的,当即便脸红了。 他吞了吞口水,欲推她,可一触碰她娇软滚烫的身体,便仿若受惊似的赶紧将手收了回去。他慌慌张张拿出解药,递给言颜:“快,快喂给她吃。” 言颜根本不知是何情况,只接过药,就去喂虞秋。 未想那药到了虞秋嘴里,却被她吐了出来,她撇嘴嘟囔着:“不好吃。”她趴在姜风怀里,顺着感觉在他身上捏来捏去。 姜风侧头看着解药滚远的方向,差点流出两行清泪。 自己种的果,自己吃。 “姑娘啊!”他叹了口气,“哥要再次对不住了。”言罢他直接抬手在虞秋的后颈敲了下,随即她晕了过去。 言颜大惊:“你……” 姜风捂着额头,艰难地又喘了口气:“只是晕了,你快把她扶开。” 言颜便赶紧将虞秋从他身上翻开,搂在怀里,她见姜风站起身,似乎是怕他就此离去,便赶紧道:“麻烦大人背她回去。”隐隐中,她的语中似含着一丝不满。她再如何不清楚状况,也能从他的话中猜出虞秋会这样,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他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姜风张嘴欲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叹气应下了。 他便蹲下身,由言颜相助着将虞秋移到他背上,再次接触到她娇软无骨的身子,他这脸又唰的红了。 他单拳压着嘴轻咳了下,让言颜去找府医后,背着她就走。 将她背到姑娘们所住的院中,他顺着言颜所说的找到她们的房间,进入将她搁在床上。因这王府丫鬟本就少,都是些爷们,这地方更是不会有丫鬟守夜,他瞧了瞧她那身湿透的衣裳,只能等言颜过来。 他抱胸倚在门口侯着。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便立刻转眸看去,恰见对面房间的房门被关上。 他微拧了下眉,懒得多想。 而对面房间,住的便是虞听燕,她老早就知虞秋被带走了,当下见对方回来时是狼狈地昏迷着,心下觉其是遭遇了折磨。 是堇宁王动手了? 思及此,她勾起了嘴角,心满意足地过去上床,想着明日再看看虞秋的惨况。 很快,言颜领着府医快速踏进院中,进入房间。 她进入就立刻迅速给虞秋换了身衣裳,再让大夫给看病。好在大夫把脉后,道是虞秋受了点药物刺激,再受了寒,吃点药,歇息歇息便好。 大夫虽没说受了什么药物刺激,言颜心里多少还是有所猜测。 若真是那样,自然还是别明说得好。 大夫开药离开后,姜风抬眼见到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言颜,便干干地笑了下,道:“明日早上,你与虞姑娘暂且别随队离开,待她身体好些再走,我会交代好。” 言颜紧抿着唇未语。 姜风没多留,转身便踏出房间。 离开后院,在往前院的路上,他心下琢磨着,也亏得杨柳让他过来送药,否则人家姑娘怕是仍在水里泡着。 他本打算去蓝轩领罚,后想到王爷该是睡了,便决定明早去。 次日,他踏进王爷的书房,便见到案桌后头正在看文书的王爷,与站在一旁的杨柳。他过去就拱手道:“属下领罚。” 今日的江以湛穿得颇为宽松闲适,一头浓密的黑发只由发带随意束起一半置在脑后,垂眸间有碎发落下,瞧着似乎是今日不打算出门。 但他打扮得再如何休闲,也掩不住那身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 他只仍旧看着手中文书,仿若姜风不存在。 姜风摸了下鼻子,便乖乖候着。 他心下琢磨着,待领了罚,是否该去看看人家虞姑娘? 思起那虞姑娘,他便不由想起昨晚将她从湖里拉起后,被她非礼的一幕。不是他太猥琐,而是他太纯情,乍一经历这种事,真是怪难忘的,想起便觉得胸口处明显跳了跳。 他不由再次脸红了。 而且这事一入他的脑海,就有挥之不去的架势,惹得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他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抬眸看去,忽见王爷与杨柳都在瞧着他。 他愣了下,问道:“怎么了?” 这时杨柳直接问:“你在想女人?” “不是。”姜风下意识便否认,但脸却更红了,“我只是在想昨晚,那虞姑娘……” 话未罢,便突然打住。 第012章 姜风作为一个糙汉子,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被虞姑娘非礼之事是不能说的,反正他脸皮厚,在场也没别人。 可他突然想到姑娘家的名节问题,便就不打算说了。 他真是难得细心了回。 杨柳又道:“虞姑娘如何?” “算了,事关姑娘的名节,我就不说了。”姜风看向江以湛,道,“其实吧,王爷,昨晚你真是想多了,下药的是属下,不是虞姑娘。说起来,她倒是因属下的弄巧成拙而无辜受害,当下还在病着呢!” 殊不知他这句“事关姑娘的名节”一出口,气氛就更是不对。 话罢,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他,瞧了瞧仍看着他的二人,回想了下自己说的话,便赶紧道:“别误会,我只是被她非礼了。” 江以湛一手仍握着文书,往后朝椅背靠了靠,正眸色不明地看着姜风。 姜风素来都难顶王爷的目光,感觉头皮会发麻,今日更胜。 他硬着头皮再次道:“属下领罚。” 江以湛忽地将手中文书朝案桌上一扔,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即日起,取代杨柳,管家两年。” 姜风闻言惊住:“什么?” 他素来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犯事受罚是常事,但每次挨罚要么是挨顿揍,要么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却从未被罚管家,还是两年。 以他的性子,让他干这种烧脑的细活,简直是要他命。 这惩罚太重了。 “这个……”他赶紧道,“王爷可要考虑清楚,属下素来都做不来这事,让属下管家等于就是败家啊!” 江以湛冷唤:“杨柳。” “是!”杨柳得令,便拉起姜风的胳膊就往外拖,自然是要去完成管家的交接工作。 “等等……等等……王爷别想不开啊……” 王府后院西面的院落中,因为舞姬们的集体离去,当下显得尤其安静。只其中一间房里有人,是还未醒而躺在床上的虞秋,与一直守在床边的言颜。 直到日头挺大时,虞秋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言颜喜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虞秋抬手捶了捶昏昏沉沉的脑袋,侧头看向言颜,一时并没有说话。只在一瞬间,昨晚的一幕幕就浮入她的脑海。 她陡然坐起身,立刻问言颜:“如何找到那二公子?去戚府?” 她不知道江以湛在搞什么,也不知道那朵虞美人上为何会有媚药,而他却说她给他下药。 也没心思去想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她现在只想走。 言颜本还想知道昨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想她起来却是问这个,便颇有些惊讶:“你发生这么大的事,莫不是还只惦记着钱?” “这么大的事?”虞秋便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我……” 言颜立刻道:“你没事,但又是中药又是泡湖水的,也是大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虞秋只摇头:“我不知道。”没事便好。 她本就身子不舒服,当下脑袋一晃,便更是疼得厉害,不由拧眉捂住自己的脑袋,微微痛吟了声。 言颜便要扶她躺下:“无论如何,还是先歇好吧!” “我不要。”虞秋反而立刻下了床,直接就从包袱里拿了自己的男装,去到屏风后头换衣。言颜见她换男装就知她是急着离开了,也不难猜到她怕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或可怕的人。 正是虞秋换好衣服,在准备束发时,房门突然被用力推开。 她们转眸看去,便见到一身大红色华裳,虽虚弱,却打扮地极为艳丽的顾音音在丫鬟的伴随下踏进来,瞧着气势汹汹的,明显来者不善。 顾音音首先便注意到虽一身男装,但青丝披肩的虞秋。 她走过来,以极为高傲的姿态将虞秋上下打量了番,她见虞秋穿得寒酸至极,瞧着就是个低贱的人,眸中浮出鄙夷,冷问:“你就是那代我跳舞的?” 虞秋不喜欢眼前这姑娘,一时并没说话。 顾音音又问:“听说王爷要留你跳几支舞?” 虞秋想起江以湛的亲信要留她跳舞,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意思。 顾音音只当她默认,胸腔立刻聚集了难以压抑的嫉妒,更是不善:“你不过是代我跳舞罢了,也是代我被留下,可别认不清自己,认为王爷对你另眼相看,如今我已来,便轮不到你,立刻滚。” 见到顾音音这嚣张跋扈的模样,虞秋想起曾经的自己。 看来曾经的她真得很让人讨厌。 她仍没说话,利落地束好头发,便背起包袱,越过顾音音朝外走。 “秋秋……”言颜突唤了声,语中透着不舍,她是真喜欢这乖巧的姑娘,觉得比她所接触的每位姑娘都好,是个可以做朋友,可以交心的。 虞秋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言颜,轻柔地笑了下:“有缘见。” “嗯!” 怀着对言颜的不舍,虞秋踏出房间,正是她打算离开王府就去趟戚府时,未想抬眸就见到踏进院中的戚韩。 她便立刻朝他跑过去。 戚韩嘴里叼着细草,仍旧是那颇为轻快的步伐,转眸不经意间见到朝他跑来的她,便扯掉嘴里细草,笑着等她靠近。 虞秋从他面前站定,直接伸出手:“给我钱。” 戚韩闻言还未来得及再因她的有趣而笑出声,就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便收起笑脸:“你病得很严重?”回去后,于嬷嬷自然与他交代过。 “我没事。”虞秋面露急色,“你快给我钱啊!” “急着走?”戚韩打量着她这换好男装,背着包袱的架势,诚心建议,“何必那么急?在这王府养病又不收你的钱。” 虞秋想了下,道:“我住不惯这里,只要有钱,哪里都是大夫。” 戚韩也知这个理,其实他怪不舍的,可也没权利扣下本该属于她的钱,便不得不拿出银票递给她:“你打算去哪里?” 虞秋一边数着银票,一边道:“回家啊!” “虞家?” “不是。”虞秋数好钱越过他就走。 戚韩跟着她:“那你家是哪里?” 虞秋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告诉你,你也别跟着我。”得知戚韩就是江以湛的好友后,她便觉得他也是危险的。 戚韩欲再说什么,却见她撒腿就跑了。 他顿觉好笑,他何时变得这么可怕? 虞秋跑远后,凭着记忆直接去了西侧门,她本以为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可怕的堇宁王府,未想到时,却看到西侧门竟是关了的。 她走近一瞧,确定这门是真的上了锁。 她登时便垮下了脸,觉得自己真是极为倒霉,也不知这好端端地,这通行人不少的西侧门为何会被锁起。 无法,她便只能再寻别的门。 后来她琢磨过后,便决定走前门,她记得路,又离得近,也不耽误时间。 如今她只恨不得能直接飞出这王府,免得那堇宁王突然要整死她。 她时而跑,时而快走,一路上几乎没有歇息,因着她看起来有些可疑,一路上难免遇到拷问的,好在她说明情况后,也没人为难她。 直到路过一湖边时,她才忍不住停下来喘气。 侧眸无意见到这湖,她突然想起昨晚她被向嬷嬷的人推入湖中的场景。 之后呢?她是如何起来的?又是如何回房的? 她没允许自己耽误太久,迈起步伐继续前行,未想会突然又听到戚韩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响起:“虞姑娘。”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话语间,加快了步伐。 戚韩施用轻功跳到她旁边:“我要去我二哥那,未想会看见你还未出府,相识一场,要不我送送你?” 见他靠近,虞秋扔下一句:“我不要。”言罢就直接跑了。 戚韩看着她避他如蛇蝎似的背影,便抬起手指轻弹下自己这张俊脸,无奈地笑了笑。 他有那么讨厌? 虞秋正是想远远地将戚韩甩掉,未想会突然见到对面不远处,一身黑色宽袍的江以湛正负手朝这边踏来。 这下真是老鼠见了猫。 她立刻变了脸色,僵在原地,前行不是,后退也不是。 她该转身就跑的,可这个距离,他一定看到了她,若她突然就这么跑,姑且不说若他不许,她便跑不掉,也怕弄巧成拙反而激怒他。 这个王府,岂容她在王爷面前放肆? 真是天道好轮回,曾经的她怕是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朝一日,她再面对那曾所谓的低贱男人时,会是这么手足无措,诚惶诚恐。 直到他几乎靠近,她终压不住本能,欲离他远些。 未想抬眸间,她发现他根本没在看她,正是她愣神间,他直接与她擦身而过,仿若她就是个无形的。 这是……因为贵人眼高,根本没注意到微不足道的她? 无论如何,她赶紧走就是,于是她顺势又跑了。 一直站在原地的戚韩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一直没散去,只觉这丫头还真是可爱,还知道在他二哥面前守规矩。 江以湛从戚韩身旁站定,他侧头看着戚韩,将其看虞秋时,神情中所透出的春意收入眼底。 默了会,他道:“跟我去坐坐。” 戚韩回神,转头看向已经走过去的江以湛,应声“好”的同时,快步跟了上去,与其一道朝北行去。 第013章 虞秋来到南面的王府正门前,看着前方敞开的大门,她不由一阵欢喜。但当她快步过去要出门时,却被守在门旁的兵装护卫给拦住。 她立刻解释:“我是之前来的舞姬,因身子不适才晚离,又因西侧门被锁,才过来走正门。” 她本以为只要交代了,人家便会放她走,未想护卫却是仍旧拦着她,面无表情道:“姑娘请回。” 她愣住:“为什么?” 护卫重复:“姑娘请回。” 虞秋有些急了:“那你倒说个理由啊?” “姑娘请回。” 这是不屑于给理由? 虞秋看了看护卫威武的身姿与抄在腰间的大刀,绕是她再想通过,也不敢强行而为,便不得不扁着嘴转身朝回走。 她倒是知道有些看中门第排面的大门大户,会有正门不允许乱七八糟的人通过之例。虽然并不是非得严格执行,但若人家非不让她走,她也没办法。 她思索过后,便决定去东侧门看看。 她虽不识得去东侧门的路,辨别方向还是会的。后来七拐八拐的,倒真让她找到东侧门,便不顾酸痛的腿快步跑了过去。 可谓是一个晴天霹雳,她气喘吁吁地看着那也锁死的门懵了。 她耸拉着脑袋,不得不先从旁边的大石上坐下歇着。要知道,这王府自然大极,她从后院跑到西侧门,再跑到正门,后又跑到东侧门,自是累得感觉这双腿都不像自己的。 这时有丫鬟从她面前走过,她立刻起身问道:“这门为何锁起来了?” 丫鬟应了声“不知道”便离去。 虞秋想到什么,又上前问:“这王府开放的是哪个角门?” “西北。” “谢谢。” 虞秋想了想,便不得不决定再绕到王府西北方去,拖着沉重的步伐,她实在想哭。 真是太背了。 走过郁郁葱葱间的白石小道,踏上小溪上的拱桥,她能注意到这一块的风景尤其好,曲径通幽,水木明瑟,让她见了不由微愣了下。 这里的空气还真是清新。 她便去到旁边草地上坐下,打算再歇一会儿。将这偌大的王府给逛了个遍,倒难得遇到让她觉得待起来踏实的地方。 没放松多久,她又起来揉了揉腰继续前行。 忽然,一条黑狗从她面前跑过,吓得一时没看清是什么的她差点惊叫出声,后来定眼一看,发现是条狗,才松口气。 她见那条狗去到墙边,在一只狗洞前晃悠,似乎是在考虑用什么姿势出去比较好,便不由笑了下。 她不以为意地欲离开时,突然站住。 狗洞? 再次转头看去,看着那不算小的狗洞,她心里琢磨着,也不知点儿背的自己,去到西北角门时,那门是否也是锁着的。重要的是,她急着出去,更重要的是,她实在累得走不动。 所以不如爬这洞? 于是她便走了过去,打算等这狗先通过,奈何这狗却还在洞口晃悠。后来大概是意识到她一直看着自己,它便也用那双黑圆的眼睛看着她。 四目对视了会,虞秋终于道:“你倒是过去啊!” “汪汪!” “……”虞秋不懂狗语,当下也没有耐心,她见它一直不通过,便朝它呲了呲牙,发出一点可怕的声音。 这狗是个胆小的,见她很凶,嘎嘎叫着跑了。 虞秋看着狗跑远后,便深吸一口气,从洞口趴下了身,伸手将狗洞扒了扒,利用自己那点缩骨的功夫沿着缓缓往外钻去。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一棵浓密的青树后,有一座溪边亭,亭下坐着江以湛与戚韩,他们将虞秋所做之事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倒很有默契地都没发出声音。 戚韩看着已经空荡荡的狗洞,又笑了起来,笑得更痴。他只以为她极会跳舞,人又有趣,未想到还会那稀罕的缩骨功。 他看上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来神,惊讶道:“不对啊,她怎不走门,跑来钻狗洞?”话罢他便起身施用轻功跳起,以树枝借力,直接跃过高墙,从外头落地。 他沿着巷子左右看,已不见虞秋的身影。 这时仍坐在里头亭下的江以湛,他目视着那狗洞,陡然握紧了手中茶杯,微眯的深眸中渐渐浮出冷冽之色。 已来到街上的虞秋突然打了个奇响的喷嚏:“阿嚏!” 她收起拍打身上灰尘的动作,伸手摸了摸有点疼的喉咙,也不知是谁这么想她。又看到四周人的目光都被她这个喷嚏吸引了过来,她有些尴尬。 忽然的头疼,令她这才想起自己还生病的事,难怪她整天都觉难受。 也亏得她带着病几乎跑遍堇宁王府。 后来她就近进了家客栈,要了间房,拜托伙计给她买药煎药后,便瘫在了床上。这一放松,也让她忽有了咳意,便开始咳嗽。 她躺在床上抱紧包袱,昏昏欲睡。 当她真的睡过去许久后,响起了敲门声,她立刻惊醒,听到伙计的声音,才回过来神,捏着脑袋起身过去开门。 伙计端着煎好的药:“公子,您的药。”话语间他将药搁在桌上。 虞秋道了谢,将门关好。 去到桌边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她秀眉蹙起,再嫌弃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将药喝下去。喝罢,苦到不能忍受的她想起忘记准备蜜饯。 她趴在桌上,委屈极了。 忽然,她吸了下鼻子,顺着香味起身缓缓去到窗边,便见对面是一家人满为患的酒楼。看这客流量与令人垂涎的香味,便知里头的东西定然很好吃。 她好想吃,可惜身体撑不住,便给自己换了身干净衣服,爬上床去睡。 她舔着仍泛苦的嘴,很快入睡。 这一睡,便直接睡到次日巳时中,伙计给抓的方子虽然贵,但确实不错,只一晚,她便舒服多了。 她收拾番后,本欲直接离开瑜都,因再次闻到对面酒楼的香味,便进去好生满足了自己的一番馋欲。 吃饱喝足,她找了马车离去。 坐在马车里,她透过车窗看着外头,除了想通过这瑜都的线索找到姐姐,以及认识个朋友言颜,她对这还真是没什么怀念。 这里像个狼窝虎穴。 唯一让她满足的便是赚了笔大钱,思此,她便要从腰间将银票拿出来看看,正是她的手伸进腰带里时,突觉不对劲,便继续摸了摸。 因没摸到玉珏,她拧起眉。 这时外头车夫道:“公子,前面就是城门,准备出城了。” 虞秋闻言立刻道:“你等等,先别出城。”话罢她便拿起包袱翻看,可最终亦是没找到玉珏。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该死的狗洞! 第014章 虞秋记得自己在离开客栈房间前,明明将银票与玉珏都看了遍才小心翼翼地搁在身上,现在却无端不见了玉珏。 最终虞秋暂且还是没有出城,她让车夫调转头回了昨晚住的客栈。 好在掌柜是个不错的人,而昨晚那房间暂时也没人入住,便允许她进去找找,奈何包括大堂她找遍了,都没看到玉珏的踪迹。 她再三问过掌柜与伙计,都说没见过那对玉珏。 眼见着掌柜有因被怀疑人品而不悦的趋势,她不得不作罢离开客栈,抬头看到对面的酒楼,便打算去酒楼再找找。 酒楼不如往常一般喧哗,似乎是被包,里头大堂中只有其中两桌有人,当下他们在喝着茶,吃着零嘴闲聊。都是些年轻人,其中还有两位穿着鲜丽的姑娘,瞧着都是非富即贵的娇贵人。 一蓝色华服的清秀公子正在道:“不知楚先生是如何选学生的。” 对面另一看着更小点的公子应道:“无论他是如何选,我们好好表现便是,何况有晋国公世子出面,他总得给些面子。” “我倒觉得,他不会是个易徇私之人,毕竟是名师。若他看不上我,我觉得那尹先生也好。” “还是我们姑娘家好。”旁桌的一姑娘道,“我与玉儿是要进常悦书院习舞的,也就那么一个舞师,不怕她不收。”她名唤万琪,算是晋国公世子不大亲的表妹,她过来不过只是玩玩。 另一姑娘接嘴:“听说那舞师的舞艺极为精湛,我倒想见识见识。能成为常悦书院的舞师,定然是极厉害的。”她便是万琪口中的玉儿,姓陈。 这时门口忽有异声,他们便停下了话语。 虞秋正被守在酒楼口,不知哪个府上的护卫拦在外头,她向里瞧了瞧,软声细语的恳求着:“我就进去找个东西,找不到便出来,拜托了。” 护卫冷着脸:“不容放肆,赶紧走。” “我……” 正是虞秋不知如何是好时,那蓝色华服的公子来到门口,他见只是个寒酸可怜的小公子,便道:“看来小公子是丢了挺重要的东西,让他进来找找便是。” 这位公子的身份该是不低,护卫犹豫了下,便终于给虞秋让了路。 “多谢。”虞秋向对方弯腰道了声谢,就急着进去了。 那万琪看到这小公子长得虽是极好,却是太过瘦小,像个姑娘似的。尤其是那身衣服,一看便知是出身寒门。她打量着虞秋,见其找到自己这块地儿后,便嘲笑了起来:“公子不像是能吃得起这酒楼东西的人,是真找东西还是假找东西?” 万琪身旁的陈玉儿也掩嘴笑了起来,眸中尽是鄙夷之色。 虞秋能伸能屈,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对方,也并不因为被羞辱而觉得难堪,她只暗觉这一个个千金小姐怎都这般面目丑陋。 令她不堪回首自己的过去。 当下的酒楼人少,有没有玉珏是一目了然的,后来她找伙计问了问,未有结果,失落之余便决定还是走罢。 恰在她迈步往门口走时,北面的楼梯上有几个人正下来。 其中有一公子身穿白袍,头束同色发带,瞧着似乎是个书生,却又不同于普通的书生。他气质儒雅温润,面如冠玉,生得极为好看,极为出色。下楼间,他正听着旁边晋国公世子张怡说什么,嘴角恰到好处地微勾着一丝弧度,从容自若。 不经意间,他抬眸见到正往外走的虞秋,这才面有异色,唤了声:“秋儿?” 虞秋身子微僵,虽以为自己听错了,仍是不由回头,当她见到上头那因看到她而渐渐露出喜色的楚惜,惊讶极了:“惜惜?” 楚惜朝晋国公世子张怡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加快步伐走下楼梯来到她身前,声音温柔,眸含笑意:“倒是巧。” 虞秋怔怔地看着他:“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话语间她看了看那与张怡一同踏下来的老先生,那是常悦书院的院长贺董成。 这时张怡走了过来,语态谦和地问道:“这位是?” 楚惜介绍:“她便是常悦书院的舞师。” 其他人本就因楚惜对待这寒酸的小公子不一样而觉奇怪,他这话一出口,都惊住,尤其是那万琪,她立刻问道:“她是姑娘?”明显在激动,似乎更多的是因为楚惜与虞秋之间的亲密气氛,估计是看上一表人才的楚先生。 陈玉儿亦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眼前这瞧着不过十七八岁,还莫名穿一身男装,打扮地极为磕碜的虞秋,如何也不相信这就是常悦书院的舞师,这未免贻笑大方吧? 谁都知道常悦书院虽不大,却是当下大胤出人才最多的名院,朝廷内外新秀,不少是出自常悦书院的学生。常悦书院的先生,更是个个实至名归,而眼前的楚先生,虽还不到而立之年,却是满腹经纶,身怀未易之才,为常悦书院最年轻最绝学的先生,还是才貌双绝。 所以这常悦书院才一搬来,爱惜人才的圣上便特派晋国公世子招待着。 而这些贵公子,也是想借机拜入楚先生门下。 据说常悦书院中,女子所学的舞课与文课是大概一年半之前所加,自此常悦书院便才开始收女学生。此举难免让人哗然,这常悦书院的女先生,便成为让人好奇,哪怕没见过,也不免让人心怀敬佩之意的存在。 谁曾想,她们想见的舞师竟只是个野丫头。 陈玉儿上下打量着虞秋,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哪里配当她们的先生。 楚惜看似笑而不语,仍旧彬彬有礼,却是不动声色地在忽视着万琪,他只抬手碰了碰虞秋的额头,问道:“脸色很差,这是生病了?” 虞秋摇了摇头,又问:“你还没说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待会再说,嗯?”楚惜顿了下,又语有责备之意,“到时也给我说说,你哪来的胆只身南闯。” 虞秋有些心虚,便低下了头。 张怡不愧是晋国公世子,当今圣上倚重的人,他只淡然地笑了笑,道:“姑娘倒是深藏不露,即是有缘过来,便坐下一道聊聊,请。” 于是虞秋由楚惜拉着,与其他人一道坐下。 万琪本就因楚惜对自己的忽视而觉不满,当下又见他对这野丫头这般亲昵,便更是觉得不满,奈何当着他的面,她也不好自损形象,便不得不忍着心中妒意。 她才不信就这么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能有多大才艺。 待她进入常悦书院,非扒了其面皮。 虞秋听着楚惜他们之间客套的对话,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常悦书院已在近日搬来了瑜都,而她以后也会待在瑜都。 对此她自然惊讶,更是有些无措。 常悦书院曾在北冀,近两年前搬去梅川,后开立女子的舞课与文课,她成为书院的常驻先生,把书院当家,也知书院总有一日会再移去别处,却不知来得这么快,还是她迫不及待想离开的瑜都。 楚惜与书院在哪,她便在哪,她自然也不会再走,但免不了不高兴。 不高兴过后,她又想起玉珏之事,便更是心不在焉,也有些听不进他们在继续说什么。 后来那一直关注着她的万琪终是有些坐不住,便突然唤了声:“虞先生。” 虞秋回神看向对方,而闻声的其他人则看着她,尤其是那些公子,既然知道她是姑娘,自然能看出她是极美的姑娘,便不乏注意她的。 当下的万琪身上并没有之前的无礼跋扈,颇为客气,瞧起来端庄有礼。她倒了杯酒递给虞秋,道:“说起来,以后我也会是先生的学生,便在此敬先生一杯,望先生不嫌才拙。” 未想这时楚惜却将那杯酒接了过去,温和道:“秋儿身子不适,且不胜酒力,在下替她。”言罢便不容其他人反应,仰头便将那酒喝了下去。 万琪看着楚惜,暗暗咬牙。 瞎子都能看出他与这野丫头是一对。 虞秋见楚惜放下酒杯后,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我丢了东西,出去找找。” 楚惜应道:“去吧!” 虞秋起身离去,自始至终没理会过他人落在她身上的恶意。日头西去,皎月上空。人烟稀少的堇宁王府,在夜里显得比别处都要冷清,却也算是幽静得恰到好处。当下江以湛与戚韩又坐在王府东面那溪边亭下,二人正小酌赏月,瞧着颇为悠闲。 戚韩看着月亮,突然满怀兴致的说起虞秋:“也不知现在的虞姑娘在哪里,不知是要回哪个家,还怪想她的。” 闻言,江以湛欲抿酒的动作微顿了下。 戚韩喝了口酒,问眼前微垂着眼帘不知想什么的江以湛:“你觉得虞姑娘如何?” 江以湛看着手里杯中酒,默了会,便意味不明地问:“你喜欢她?” 戚韩颇有些傻气地笑了下:“好像真喜欢了。” 未想江以湛莫名奇妙地冷哼了声,道:“眼瞎。”话罢,他便仰头将杯中酒一口喝尽,把玩起空酒杯。 戚韩闻言不满,他停下给自己倒酒的动作,看向对方:“这话怎么说?虞姑娘长得好,性格好,才艺也好,看上她怎就是眼瞎了?” 江以湛未应。 戚韩鼻孔里出着气:“我看是二哥眼瞎吧?这么好的姑娘,却看不到。” 单手抵着脑袋,把玩酒杯的江以湛,思绪似乎有些飘离,他仿佛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眸中突然划过一道幽幽狼光一般的色彩,稍纵即逝。 第015章 堇宁王府各处冷冷清清,唯独西北那一块颇为热闹,都是些下人在干杂活。而这西北角门,亦是一直不乏忙忙碌碌通行的下人,唯独穿得颇为华贵的虞听燕在他们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虞听燕终归不是曾经的大户贵女,倒也没露出嫌恶之色。 她由此门通过,朝之前所住的那院走去。 在她看来,昨日虞秋被留下,自然是因为还要遭遇堇宁王的报复,除此之外也找不出别的理由,她倒要看看那丫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踏入院中,去到其中一亮着灯的房门前敲了敲。 里头响起顾音音的声音:“谁?” 她应道:“是我,听燕。” 里头的丫鬟过来开门将她给放了进去,当下顾音音正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出神,她过去问道:“音音怎还不入睡?” “睡不着。”顾音音的声音中向来都带着傲气,哪怕是面对虞听燕。 虞听燕坐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水喝,她故意道:“对了,我二姐呢?” 顾音音闻言便拧起眉:“她能去哪?我来了,她自然得滚。”虽明知虞秋是自己的替补,她仍是不待见对方。 虞听燕立刻又问:“那她是走了?” “不然呢?”顾音音瞥了似乎在关心自家姐姐的虞听燕一眼,哼道,“这么晚,你来做什么?也罢,来了正好,与我说说王爷与你二姐之间可有发生什么?” 虞听燕想了下,道:“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只记得宴席当日,她背着我们在宴席上待了会。” “那个贱人。”顾音音陡然握紧了拳头,“你不是说王爷留下主舞跳舞,怎到现在还未有动静?” 虞听燕面露疑惑:“没动静?这我就不知了。” 这时向嬷嬷忽然踏进房间,她看了虞听燕一眼,便冷声问顾音音:“不是说让你走?怎还不走?”看来她之前来过。 顾音音并不将一个嬷嬷放眼里,她立刻起身,气势亦是不弱:“你说走就走?” 向嬷嬷神色更厉:“这王府可不容许外人无端留下。” 虞听燕知道她们若真吵起来,便定会戳穿她撒谎之事,她当下还没功夫哄着顾音音玩,便暗暗离开房间。 为了能知道虞秋是否离开王府,虞听燕去了西侧门附近打听,得知虞秋并未从这里出去过。未免其是从别的门通过的,她便贿赂王府的丫鬟去其他门附近也打听了一番,得出虞秋极有可能没离开王府的结论。 后来她没再继续逗留,离开王府,直接回了虞家。 本是入了睡的薛氏见到女儿突然回来,便一边穿衣一边道:“怎在这大晚上的回来?王府宴席上的情况如何?”她自然满心挂着她女儿可有入得王爷的眼睛。 虞听燕坐在床边,对于爹又不回家之事完全不觉意外,她默了会,对薛氏道:“娘,二姐随我一道在堇宁王府的宴席上献舞了。” 薛氏闻言拧眉:“怎么回事?” 虞听燕便将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都与薛氏道来,话罢,她故作无辜的问道:“娘,二姐这是失踪了?” 薛氏又训斥起女儿:“我不是说过别与她接触?你还找她帮忙,是嫌命好了?” 虞听燕拉着薛氏的胳膊:“那还不是因为情况急。” “下次离远点,别管她的事,失踪便失踪,哎……不对……”薛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堇宁王可有看上她?”虞秋那张脸可是连她都不小看。 “娘,堇宁王与二姐算是有仇。”虞听燕终于道出,“堇宁王便是当年二哥所收留的江姓男子。” 薛氏闻言不解,好一会儿才想起当年虞钦收留过一个人,可她并未注意过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更不知道他与虞秋的纠葛,她愣了会,才问:“什么情况?” 虞听燕便又好生解释了一番,薛氏闻言缓过来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后悔莫及,谁曾想当年那么一个谁都没放在眼里的人会是如今大权在握的堇宁王,让她的女儿白白错过一个先机。 虞听燕摇了下还在追悔的薛氏:“娘,您说二姐她到底……” “她还能如何?”薛氏没好气道,“你不是说当年虞秋对堇宁王百般折辱?即是没出王府,又没了踪影,八成可能是没命在了。堂堂一个王爷,想要一个人死又能如何?” 薛氏随即又问:“你呢?可有希望。” 虞听燕对江以湛始终没有半点兴趣,当下她只想着薛氏的推测,难道虞秋真的死了? 那楚惜…… 瑜都作为大胤的都城,自然不乏夜市,有多处大街仍旧灯火通明,喧哗热闹。虞秋将今日她所过的每一处都找过问过,仍无半点线索,当下累极的她便坐在湖边看着湖水发呆。 她始终想不通玉珏如何丢的,她明明百般小心。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大意。 正是她失落间,耳边响起清润熟悉的声音:“是丢了什么,让秋儿这般落寞?” 虞秋抬头看着从自己旁边坐下的楚惜,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她问道:“很忙吗?” 楚惜稍稍颔首:“确实挺忙。” 这里没有外人,虞秋自然放得开,她立刻又问:“书院怎搬来瑜都了?是何时的事?一点征兆都没有。” “在你离开后不久便已经在着手,书院这边准备妥当后,我才过来,昨晚刚到。”楚惜拿起折扇在虞秋脑袋上轻敲了下,“倒是你,不曾说一句便留书南闯,可想过我会担心?” 虞秋摸了下脑袋,垂头心虚:“你不是说过,我看着傻,其实精明着嘛!你看,我能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何况那时候,你莫名又不在书院。不过若早知反正要过来,我便等你们了。” “找人最费钱,你怕是吃了不少苦。就算当时我不在,你急于寻找你姐,大可以从尹双那里拿钱,我回来自会还上。”他看着她这身廉价男装,便知她有意在省钱。 虞秋想到什么,颇为不自在地摇了摇双腿:“我也不能老花你的钱,自从当舞师有月收后,我也攒了不少钱。” “伯母身体不好,你往木须山送了不少钱,还能攒多少?嗯?” “反正我算计过了,钱够,就是辛苦点罢了。”话语间,她暗暗瞥了眼面朝湖面的他,嘴巴动了动,终是没说其他。 他是太忙了吧! 所以虽已心照不宣他们之间的事,却从未说过何时娶她。 可她仍旧觉得怪失落。 楚惜忽然转头看着垂头的她,也不知是否看出她的失落,只勾了勾唇,牵住她的衣袖,将她拉起:“太晚了,我们回书院。” “嗯。”提到书院,虞秋便来了兴致。 新的常悦书院离他们当下所待之处不远,坐落于瑜都靠西北的方向,仍是一个颇为幽静之处,这里曾也是个书院,稍稍修葺后,便成了如今的常悦书院。 只一踏进,虞秋便倍感亲切。 她跟着楚惜一路去到北面的院落,这里是他们这些常驻先生所住的地方,他们踏进便见到满脸惊喜,快步迎过来的尹双。 尹双拉住虞秋的手:“可想死你了,我就知道楚先生很快便能将你带回来。”她是书院女子文课的先生,作为书院里仅有的两位姑娘,关系自然不差。 虞秋反握住尹双的手,对楚惜道:“那让双双带我回房?” 楚惜颔首:“去吧,我去找大夫看看你的病。” 虞秋闻言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色很差么?” 楚惜无奈笑了笑,转身离去。 这时尹双道:“你也太不把身体当一回事了,还有你身上穿的,太寒酸了吧?”话语间,她拉着虞秋回房。 “我这不是为了省钱么。” 与在梅川的时候一样,她与尹双住在书院的东北小院中,各自一间房。尹双老早就给她将房间打点好,她可以直接入住。在她们闲聊间楚惜敲门带了大夫进来,其实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事,只要再吃点药补补就好。 后来吃过药,她迫不及待地睡了。 书院便是她的家,回到都是熟人的家,她自然觉得安心,这一觉她便睡得尤其踏实,有雷打不动的架势,一睡便直接睡到次日日上三竿,中间未醒过一次。 在书院的西北角,便是楚惜的房间,他的房间很大,通着一个书阁。 当下楚惜正在书阁里坐着,案桌前头站着同样一身书生打扮的尹陌烨,尹陌烨亦是书院的先生,瞧起来书卷味更浓。 楚惜倚着靠背椅,姿态颇为慵懒,正垂眸看着桌上的资料若有所思。 尹陌烨正在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倒看不出多大分歧。” 楚惜收回落在资料上的目光:“这是必然。” “那你……”忽然意识到外面的动静,尹陌烨便立刻停止话语。 楚惜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本是凉淡的眸中浮出笑意,没过多久,便有石子扔到了他的案桌上,又恰恰滚落到他腿上。 他拾起那颗石子,又任另外一颗砸到他面前。 虞秋躲在门侧,看了看书阁里头,笑呵呵地再往里头扔了颗石子,这时恰见楚惜抬眸朝她看过来,她便笑得更开心。 她过去道:“你们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楚惜起身走到她的身前,“身体感觉如何?” “很好啊!睡一晚之后更好。” 楚惜打量着她的脸,笑道:“我瞧你脸色确实不错,要不趁有空闲,带你出去玩玩?” 虞秋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楚惜拉起她就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 只是在书院过渡一小会儿,女主该呆的地方是王府。第016章 自只身南闯开始穿男装后,虞秋便已决定以后都穿男装,这样毕竟方便又舒适。当然,这胸是不能再束了,顶多瞧着另类些。 这一点楚惜没限制太多,由着她,二人由后面离开了书院。 因这附近一块都颇为安静,二人便漫步闲聊起来,虞秋又问起书院之事:“在梅川待得好好的,书院为何要迁到瑜都来?”这里终究不如梅川给她的感觉亲切。 这时恰有卖糖葫芦的人迎面走来,楚惜拦下对方要了串糖葫芦递给虞秋后,才道:“此事有些复杂,不说也罢。” 虞秋闻言噘了噘嘴,她总觉得他虽宠她,却总是很多事都没与她说的意思。 仿若她就是他家里养的小孩。 她便没再问,低头啃起手里的糖葫芦,仔细想起来,她从离开梅川起,就没吃过她最爱吃的糖葫芦呢! 楚惜侧头见她脸上很快浮出丝丝满足之色,勾唇笑了笑,忽然道:“秋儿可想嫁给我?” 虞秋闻言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拿着糖葫芦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楚惜瞧着她这有些傻气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深,当下他们正好路过一处小亭,他拉着她过去坐下,看着她再次道:“我琢磨着,把我们的婚期定了,就在今年,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好极了。 虞秋压下心中喜悦,努力让自己保持矜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点头:“都随你啊!”在她看来,她是必须嫁给他的,就等他开口。 未想昨晚她还失落他怎一直不提娶她之事,今日他便就提了。 楚惜自然有注意到她眼里的光彩,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到时选几个日子给你也挑挑。” 虞秋歪头想了下,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楚惜默了瞬,应道:“到时再与你说此事。” 虞秋点头:“好。”她心里的欢喜,几乎压抑不住。 二人离开亭子,继续往前走时,楚惜似想到什么,便道:“这瑜都最不缺的便是非富即贵的千金,到时你若有不想教的,直接拒绝便是。” 虞秋闻言惊讶:“可是,我们能得罪得起她们吗?”她了解楚惜的意思,不过是不想她受委屈罢了,她心里自是极暖。 楚惜突然牵住她的手:“放心,有我。” 他极少牵她的手,大多数时候都是牵着她的衣袖,感受到小手被他的手掌所包裹的温暖,她的一颗心便觉得很安定,不由开心地点了头。 堇宁王府。 江以湛正是在书房忙于公务,戚韩则翘着个二郎腿坐在茶几旁,两手端着一杯茶,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倒是难得这么安静。 好一会儿,他终于放下茶杯对江以湛道:“二哥,我查到一件事。” 江以湛头也不抬。 戚韩继续道:“我查到虞姑娘是常悦书院的舞师,而常悦书院已经迁至瑜都,也就是说,她以后不会走了。” 江以湛仍没反应,似乎半点不觉意外。 戚韩只当他是不在乎虞秋的事才会如此,又自顾自道:“真是没想到,虞姑娘本事那么不赖,想来那天献舞,她估计没拿出真本事。”话语间,他眸中便又渐渐浮出迷恋欢喜之色。 还是那句话,他看上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江以湛抬眸看了戚韩一眼,将其那思春的模样收入眼底后,又垂眸继续忙自己的。 而站在他旁边的杨柳则意味不明地暗暗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戚韩重新端起茶杯,面怀思索地喝了口茶后,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便又对江以湛道:“二哥,其实说起来,咱们都是一介武夫,文采都拿不出手,要不,我们去常悦书院学文?”话罢,他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杨柳自然是从王爷身上看出了些什么,他倒真怕王爷突然真听了戚韩的,便赶紧道:“此事不妥,堂堂一个王爷岂能入书院当学生?” 江以湛未有表示,大概是不把戚韩的话当一回事。 戚韩哼了下,也没勉强。 但次日早上,他独自一人倒真去了书院。 常悦书院的规则是,每个想入书院的学生都得先经过一番考核,得到入院资格后,才由每位先生依次挑选。若是书院不收,便是你身份再尊贵,也没法。 而第一位选生的先生便是楚惜,大多数人想要的先生。 这书院似乎最看中的便是性格品德,是以就连素来不善文的戚韩也通过考核,当下正与其他人一道等着楚惜到来。 戚韩站在人群中,难免遇到认识他的人。 “这不是戚家二公子,戚将军么?”出声的是城西书香世家刘家的公子,家中也不乏在朝任职的,便也认识戚韩。 戚韩看着客客气气地与自己说话的刘家公子,点头算是招呼了。 刘家公子拱手行了下礼,又道:“二公子已是武职,怎想到来书院学文?” 戚韩抱着胸,随意道:“补补短处,岂不是更好?这书院的先生个个难寻,又不能请到府上去。”否则不至于那么多非富即贵的公子过来。 刘家公子笑了笑:“这倒也是。” 戚韩后来觉得颇为无聊,便与这些书生聊了起来。 而此时的北院中,虞秋正坐在床上由着楚惜喂她喝药,当下她的脸色颇为苍白,比昨日差不少,偶尔还捂着嘴咳嗽。因着她昨日过于开心,玩到很晚才被楚惜拉回来,未想半夜便忽然起热,实在难受。 虞秋看了看还剩下的大半碗药,明显不开心。 楚惜叹道:“也是怨我由着你疯玩,以至于着了凉,病上加病。” 虞秋本只是因喜欢被他疼着的感觉,才由着他喂药,可又实在太苦,便突然道:“我不要你喂了。”话罢便把药端过来直接一口气喝掉。 楚惜实时递给她一颗蜜饯,她接过赶紧塞入嘴中。 后来她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对楚惜道:“不早了,前面肯定有不少学生在等你,你快过去吧!”她喜欢与他在一起,却不会无理取闹耽误他的正事。 楚惜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嘱咐道:“若有不舒服,记得找尹双,可别拖着,嗯?” 虞秋乖巧点头:“好。” 他再看了看她,便起身离去。 楚惜选学生的过程素来随意,他去到前面,在接受了众学生的行礼后,一时并没有说话,只将他们一一看了遍。他明明看着还是那个清贵不凡,温文尔雅的人,目光却给人说不出的感觉。 仿若只随意一眼,便能将人看透,不由让人心生紧张。 戚韩来书院只是为了虞秋,并不在意谁收他,所以倒自在得很,他只打量着眼前的楚惜,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忽然,楚惜的目光落在戚韩身上,明显顿了下。 他勾了勾唇,便朝戚韩走去,站在对方面前,问道:“可愿跟着我学?” 戚韩应道:“我随意啊!” 楚惜不动声色地再看了戚韩一眼,便又选了四位学生,之后便离去,整个过程极为简单,有些让人反应不过来。 即是有了先生,戚韩就没再继续留下等候谁的必要,他想了下,便往书院的里头去了。他在书院逛了会后,见到一个似是从后面来的人,便过去就问:“你是书院的人?” 那人应道:“是。” “那我问你,你们书院的虞先生,当下在何处?” 这时,尹陌烨恰好走过来,他听到戚韩的话后,便放慢了脚步。 那人暗暗看了看从旁路过的尹陌烨,收到对方的眼神示意后,便道:“虞先生当下在自己的房间,但她是位姑娘,其他就不方便透露了。” 戚韩又问:“那她何时出来?” “这我不知道。” 尹陌烨走远后,似琢磨了些什么,便转了个方向离去。 近三月的天,随着日头的上升,也有些燥人。 约莫午时中的时候,尹陌烨踏入楚惜的书阁,当下楚惜正在翻阅着什么,颇为认真,虽意识到尹陌烨进入,并未抬头。 直到尹陌烨道:“今日,我见到戚家二公子戚韩在打听虞秋。” “戚韩?”楚惜抬头。 “嗯!”尹陌烨从一旁坐下,“今日你不是还收了他为学生,想来也早已知他是谁。看来这段时间,虞秋与他有了些纠葛。” 楚惜眸有思色,之后便道:“去查查这段时间,秋儿在瑜都的经历。” “知道你控制欲强,我刚派人查了才过来。”尹陌烨看着楚惜顿了会,才道,“她是因虞家人才认识戚韩,之后随着一道进入过堇宁王府献舞,这倒真是凑巧。” 楚惜抬了抬眉,似也有些诧异。 他默了会,吩咐道:“把所有详情都查出来。” “正在着手。” 尹陌烨突然笑了笑,道:“你想要的,都被江以湛夺了去。如今虞秋又好巧不巧地去到他的面前,这让我不仅想,是不是最终就连属于你的女人,也会被他夺走。” 楚惜闻言眉眼微动,若有所思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给楚惜盖章:男二。 至于是不是渣……唔…… 第017章 书院后面的住所是禁止他人不请而进的,戚韩虽是一介武夫,却也不是太过无礼之人,他想了下,便从通往住所的月洞门前石桌旁坐了下来。 巧的是他才坐下就见到与尹双一起出来的虞秋。 他见到她,便面露喜色,起身迎了过去:“虞姑娘。” 虞秋诧异地看着他:“你……” 戚韩想了下,便有所隐瞒道:“我来这书院求学,未想听说这书院的舞师竟然是你,就寻了过来,倒是巧得很。” 虞秋闻言心有嘀咕,真巧还是假巧? 这时一旁的尹双疑惑出声:“这位是?” 虞秋暗暗叹息,因着戚韩与江以湛的关系,她是不喜与对方接触的,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了,便颇有些不高兴地介绍道:“戚家的二公子,听说是个将军。”具体的,她不知。 虞秋脸上摆明写着不欢迎他,戚韩亦是无奈。但即是他看中的姑娘,他自然没有轻易就远离的道理,反正他也是脸皮厚的。尹双也能看出些门道,并没说什么。 戚韩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前面?” 虞秋点头:“我们想去东面的舞堂看看。”过了大半天,她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便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她教舞的地方是什么样。 戚韩闻言笑道:“我正无聊,陪你们过去走走,你们顺便带我好生参观参观这大胤名院的风光。” 虞秋犹豫后,便应下:“好吧!” 前行间,她看了看身侧对她颇为热心的戚韩,突然有了些其他的考量,便问道:“你是想与我做朋友?” 难得听到她说起这个,他便大方承认:“对啊!” “哦!” “怎么了?” “没怎么。”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大概是过来找虞秋的楚惜,见到她与戚韩在一块后,便忽然停住脚步。 这时戚韩突然想起她钻狗洞之事,便停下转身问她:“那日你离开王府,怎好好的门不走,要钻狗洞?” 虞秋闻言诧异:“你怎么知道?” 戚韩想起那事觉有趣,不由笑了起来:“我凑巧看见了。” 虞秋便有些不好意思,她嘟囔道:“若有门,谁不想走门,跑去钻那狗洞啊!” 戚韩诧异:“什么叫做若有门?” “不提这个了。”虞秋迈步继续前行。 楚惜将他们的对话收入耳里,在想了些什么后,默不作声地又离开了。 虞秋他们快东拐时,颇为不凑巧地遇到那日在酒楼明显有针对虞秋的那两位姑娘,万琪与陈玉儿。她们从对面一见到虞秋,眼里划过不善之色,后来大概是见这里没重要的人,便也没怎么隐藏眼里的鄙夷。 万琪暗暗冷哼了下,便走过来唤了声:“虞先生。” 陈玉儿有注意到虞秋身旁的戚韩,但看不出这瞧着有些吊儿郎当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对方明显是习武的,而这里却是书院,想来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外人,虽然穿得人模人样,也颇为英俊。 虞秋向她们颔首回了个“嗯”,便欲与她们擦身而过。 这时万琪马上道:“先生且慢,我与玉儿提前过来看看以后我们学舞的地方,想让先生带带路。” 虞秋停下脚步,自然是不乐意的。 但她知道不能任性而为,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在犹豫过后,终是道出:“两位姑娘跟我们一起便可。” 万琪与陈玉儿对视了番,大概是想着待会如何刁难这根本不配当她们先生的舞师。最重要的是,她不配与楚先生共事,更不配…… 想到虞秋与楚惜的关系,万琪咬起了牙。 不想正是一干人要继续往前走时,戚韩突然懒洋洋地出声了:“虞先生,你说好的,要带我逛逛,但我并不想与这两个女人一起。”话语间他从旁摘了根细草搁入嘴里叼着,那样子痞里痞气的,也颇为目中无人。 虞秋闻言眼里有些亮色,之后便故作为难:“那这……” 万琪面露怒意:“你又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想她万家也是高门大户,她的祖父与父亲皆在户部任高职,还与晋国公府有亲缘,岂容这么个小子对她无礼。 楚惜抱着胸,直接漫不经心地自我介绍:“戚家二公子戚韩,可够格让你们滚?”别看他平时没个正形,但遇到不顺眼的人,绝不会给面子。 他向来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性子。 这时陈玉儿变了脸色:“戚太傅次子,戚将军。”她倒是听说过此人的性情模样,与眼前人确实符合。 万琪愣过之后,便感觉心里像是瞬间憋了团火似的难受,偏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色极为难看。 柿子捡软的捏,她本欲拿虞秋撒气,却被陈玉儿给拉走。 “你拉我做什么?” “先过去再说。” “……” 随着他们的离开,戚韩便立刻对虞秋拉了个大大的笑脸:“与我做朋友如何?以后有事,我都可以给你撑腰,如此便不用再躲着我了吧?” 虞秋感觉还不错。 一直未说话的尹双只看了看他们,便道:“走吧!” “嗯!”虞秋应了声,便率先往东拐。 不想刚拐过去便见到一身黑袍,英姿不凡的江以湛正朝这边不徐不疾地走来。也恰在这时,他抬起那双寒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视间,她吓得当即睁大眼,下意识朝后退去。 这完全是措不及防间,见到以为不可能遇到的害怕之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突然撞入他眼里的本能反应。 江以湛将她在看到他后,那明显的惊吓反应收入眼底。 眸中之色隐约冷了冷。 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院长贺董成。 这时贺董成道:“虞先生,你这是?”话语间他看了看身旁的王爷,瞧着虽像个冷面罗煞,但毕竟是个活人,哪至于将姑娘家吓成如此。 虞秋便垂下了脑袋:“我只是身子不舒服,颇易收到惊吓。” 本也在奇怪虞秋怎会突然受惊的戚韩闻言,便问:“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虞秋摇头:“受了点风寒,无碍。” 戚韩微微点头,之后便面怀诧异地问江以湛:“二哥你怎过来啊?莫不是你明着不答应过来求学,暗地里却瞒着我过来。” 江以湛不知何时已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应道:“皇上派我过来看看。” 戚韩闻言便不解:“这种小事派你过来看?” “那个……”虞秋明明不难看出眼前的堇宁王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她就是本能地怕他,与他待一块也会尤其不安,所以道,“我突然觉得不舒服,便回去休息会,你们请便。”言罢她转身快步走了。 戚韩本欲追上去,被江以湛给唤住。 虞秋跑远后,便抚着胸口狠狠喘了口气。 她真觉得见鬼了,不过只是一个书院,戚韩会过来倒也罢,江以湛堂堂一个冰块似的冷面王爷也会过来。 这真是…… 可能又是她点儿背了。 她迈步朝后面住所走去,本欲直接去房里休息,后来想了下,还是朝楚惜那去了。但她去后并没找到他,便又往前去了。 通过打听,她在书院的西面亭下找到他,当时他似乎正在向他的随从司七交代些什么,她见了马上跑过去:“惜惜。” 楚惜抬眸看到她,便勾唇朝她走来:“怎不好生歇着,一直乱跑?” 见到他,虞秋就感觉心情极好,她应道:“闷着多难受,便出来走走。” 楚惜叹了叹气,道:“我送你回去。” “好吧!” 二人前行间,虞秋偷偷瞥了眼他的手,其实怪想牵他的,却又不好意思主动,便只能暗暗期待着他的主动。 只是瞧他模样,似乎完全没这个意思。 楚惜负着手走于她身旁,眸视着前方。他默了会后,似不经意地说起:“我听说你与戚家二公子的关系不错,刚才你们在一块。” 虞秋闻言惊讶:“你认识他?” 楚惜笑了笑,道:“我今日收了他,瞧着是个不错的人。” 虞秋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楚惜侧眸看向她,问道:“你们是如何熟起来的?” “这啊!”虞秋歪头想了下,“一句话难说,反正算是有缘吧!” 楚惜眸色微动了下,倒没再多问。 二人一路上又聊了些别的。 楚惜将虞秋送去房间后,就回到了书阁,他在案桌后头坐下没多久,尹陌烨就踏了进来。他闻声,便抬眸问:“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尹陌烨坐下就直接道:“前几日是江以湛的生辰,虞秋替补献舞时,宴席突因刺客半道作罢,之后不知是因什么缘由,虞秋生了点病,便继续留在了王府,但当日便不知所踪。堇宁王府里的事情并不好查,其他内情不知。” 楚惜闻言一时未言语,他放下手中书,朝椅背靠了靠。 他想到的是今日虞秋与戚韩的对话。 这时尹陌烨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去过一趟虞家,得到意料不到的消息。事情真是更巧,你大概想不到江以湛四年前重伤后,是被虞钦所救。” 此事确实是楚惜所想不到的,他顿了会,才出声:“然后?” 尹陌烨继续道:“好在虞家的下人不乏旧人,经过一番收买,我得知当年他在虞家待了一年,这一年里,他极为落魄,且受尽虞秋的折辱,不仅言语上,更是拳脚上,尊严上……” 楚惜挑眉:“秋儿曾经虽嚣张,却不是无端做这种事之人。” “听说是因为江以湛对她有意思。”尹陌烨语中有些戏谑,“你们的眼光,还真是一模一样。” 楚惜觉得,这倒符合她那时的性子。 就像一开始,当她得知他对她有心思,她便极为排斥他。想来,当初的江以湛,怕是心思更重,也更明显,何况还是最落魄,最让人瞧不起之时。 尹陌烨又道:“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已知。” “何事?” “现在江以湛正在我们书院,说是皇上派他过来看看。”说到这个,尹陌烨便正色道,“也不知他是否意识到些什么。” 楚惜闻言讶异过后,便单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见得。” 尹陌烨看着他:“那是?” 楚惜并没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后,在尹陌烨的目光下,他才突然道:“你说,若是将秋儿送入堇宁王府,你觉得如何?” 第018章 虞秋本是打算听楚惜的,好好歇着,奈何待在房间实在无聊,她稍稍躺了会后,便又出了房间,打算去前头逛逛。她记得之前找到楚惜时,那个地方有几棵梨树,现花开得正好,便打算过去赏赏梨花。一路上颇觉无聊的她,不由想起楚惜说今年娶她的事。 思及此,她便垂头抿嘴笑了起来。 来到亭下,她坐着正欲赏花之时,抬头就见到快步朝这边走来的戚韩,他见她看到自己,便对她笑了起来。 他过来坐下就问:“怎独自在赏花?” 虞秋看了看天色,反问:“你怎还在?” 戚韩单手托腮,端详着她的脸色:“离开前想先看看你,凑巧打听到你在这边。你身体可还不舒服?” 虞秋起身去到亭旁伸手折了支梨花,低头把玩:“还好啊!” 戚韩便也起身去到她身旁,也折了支梨花搁在手里晃动着,他侧头看着她,许是觉得她的状态瞧起来确实不错,便没再过问她身体上的事。后来他朝她眨了下眼,问道:“你可还想赚钱?” 虞秋想了下,道:“那要看是什么路子啊!” “像上次那样的呢?” “不去。”提到上次,她便回答得很干脆。 戚韩解释道:“我不是说去堇宁王府跳舞,只是打个比方,像你的舞艺,愿花钱请你跳几支舞的人定然不少,我帮你留意些?”好不容易不被她排斥,他自然想尽量做些讨她欢心的事。 虞秋摇头:“还是不要吧!” 既然她无兴趣,戚韩便只能作罢,后来他又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害怕我二哥?”今日她受惊的那一幕,他并没忘。 “你二哥是谁?” “堇宁王啊!” “有点。”虞秋低下头。 “为什么?”戚韩想到什么,便问,“因为他瞧着很冷?” 虞秋不知该如何回答,便选择沉默了。 戚韩.正想弯腰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时,江以湛正朝这边走来,他见了便笑道:“我们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虞秋抬头见到对方,胸口处狠狠咯噔了下,她下意识朝戚韩身后挪了挪。 江以湛只看了她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一眼,就冷冷淡淡地对戚韩道了声:“回去。”言罢转身就走。 “又妨碍我。”戚韩看着江以湛的背影,颇为不满地嘀咕着,之后便不舍地对虞秋道,“下次来找你聊?” 虞秋干干地笑了下:“好吧!”其实她觉得他还是不要找她得好,免得她又见到江以湛,怪慎人的,尤其是对方的目光。 戚韩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赶紧跑开。 跑远了些后,他转身笑呵呵地朝她挥了挥手。 虞秋抬手摸了下自己头上被他碰过的地方,撇了撇嘴。 见江以湛与戚韩走远,她独自从亭中坐了下来。 她托腮赏了会花后,忽然想到什么,便又起身过去折了几支。她低头闻了闻手中梨花,打算回去插在房间花瓶里,便踏出亭子。 在路过月洞门时,恰楚惜与尹陌烨正并肩走来。 她见了便有些心虚地停下脚步。 楚惜抬头看到她,眸色微动后,便靠近拿着折扇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让你休息会,怎就那么难?” 她摸着脑袋:“我感觉没有不舒服了,大白天的躺在床上多难受。” 尹陌烨看了看虞秋那单纯的模样,暗暗叹气后,道了声:“我先走了。”言罢他迈步就离去,留她与楚惜二人。 虞秋抬眸转头看着尹陌烨的背影时,楚惜拉住她的手,道:“我送你回去,待会我陪你喝药。” 突然被他握住手,虞秋愣了下,但很快就笑了起来:“好啊!” 楚惜看着她纯净的笑容,可以清晰地从她眼里看出她对自己的情意,他便不由也勾了勾唇,手下握着她的力道加深了些。 他吩咐了跟在后头的司七去熬药,牵着她朝东北小院走去。 对虞秋来说,最美好的事情便莫过于与他手牵着手相伴,一路上她只感觉着这份透着甜滋滋的宁静,倒是忘了开口说些什么。 楚惜似有所思,也没说话。 直到进入她的房间,楚惜拉着她坐下,并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接过呡了口后想到什么,便问他:“书院是什么时候开课?” 楚惜只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收回目光起身去到窗边,看着窗外道:“明日。” 她闻言诧异:“这么快。” 楚惜一时并没有再说话。 虞秋过去看了看他的脸:“你在想什么?” 他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待会喝了药再与你说,嗯?” 虞秋这下更是好奇:“莫不是有事?” 他笑而未语。 她便盼着药能早些过来,好在司七熬药速度总是挺快,不多时便把药送了来。 楚惜端过药就要亲自喂她,她立刻接了过去:“慢慢喝会更苦,我自己喝。”言罢便端起一口气将药给喝了,喝罢赶紧张嘴任楚惜往她嘴里递了颗蜜饯。 她嚼着蜜饯问他:“你刚才说的是何事?” 楚惜看着她那双透着好奇的无辜大眼,不由又轻抚起她的脑袋,默了会后,才终于道出:“秋儿去堇宁王府待一段时日,可好?” 虞秋闻言愣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一件完全让她无法明白的事,她便又问:“你说什么?” 楚惜重申:“我想送你入堇宁王府。” “堇宁王府?”她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为什么?”她不懂他们与堇宁王府又能有什么瓜葛。 楚惜顿了会,继续道:“我想你去接近堇宁王。” 绕是事情仍旧说得不清不楚,也足够虞秋意识到他话中的严重性,她呆呆地看着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两个原因。”楚惜拉住她的手,“第一个原因,我想你给我找武林号召令。” 虞秋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道:“那是什么?非得我去接近堇宁王?” “那东西就在堇宁王身上,对我很重要,你去找最合适。”楚惜看起来终究是不打算解释太多,“第二个原因,因为伯母。” “我娘?又关我娘什么事?” “就在你南行后,伯母病情突然加重,大夫说其日子不多,除非……” “日子不多?”虞秋立刻睁大眼。 “嗯!” “除非什么?” “堇宁王有一个哥哥,叫江成兮,他医术高超,甚至有神医之称,找到他便一定能医治伯母。但他素来行踪不定,极难寻,只有接触堇宁王,才是捷径。”话语间,他用拇指轻抚起她微红的眼睛。 还能医治便好,她难过地低下头:“我娘还在木须山吗?” “我派了人去接她,正在来瑜都的路上。” 她缓过来娘的事后,思索间不由扭起自己的指头,她问道:“只能我去接近堇宁王吗?没有别的办法?” “这是最好的方法。” 她突然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将头埋得更低:“可否让我考虑考虑。” “好,这是为了伯母,也是为了我,秋儿好生考虑。”话罢他便再摸了摸她的头。他起身站着看了她会后,才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虞秋抬头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门口。 说是考虑,她还能考虑什么? 此事自然容不得她考虑。 只是,无论是找那什么令,还是为了救她娘,她不知道他是否一定想不到别的方法,反正他选择的是让她进入堇宁王府接触堇宁王的方法。 她愿意为他,为她娘做任何事。 但若此事是他提的,她便觉得不大舒服。 他不可能不知道接近堇宁王是很难的事,何况就算成功,那也是等于让她一介弱女子去以身犯险。 她不知道,若是没有她娘的事,他可还会要她为了他那武林号召令,进入堇宁王府接近堇宁王。那东西听着就知道是江湖上的东西,只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发现她已看不透他。以她对他的感情,免不了一阵胡思乱想。这一晚,便是个不眠夜。 次日早上,她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了床。 她没思考什么,下意识就要去舞堂。 未想她去后发现那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她压下心中思绪朝回走,后来遇到尹双,她立刻问道:“舞堂怎么没人?” 尹双叹道:“你还不知道书院已将女子课都撤了么?” “撤了?”虞秋一听到这个,便沉默了。这哪里是让她考虑,这根本就是已替她做了决定。 尹双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她低着头朝回走。 尹双面露关心之色,本欲跟着她,抬眸却见楚惜正朝对面走来,她抿了下嘴,便只能转身离去。 这时虞秋也看到楚惜,她停下了脚步。 楚惜从她面前站定,模样仍旧温柔,他叹了口气,问她:“秋儿考虑得如何?”话语间,他伸手拨弄起落在她胸前的长发,垂下的眼帘盖住了他眸中之色。 第019章 虞秋看着他,才发现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能这般风淡云轻。 她心里不由一阵犯堵,突然反问:“你不会担心我么?” 楚惜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忽而柔柔一笑:“那是因为我心里有谱,秋儿相信我么?以我们多年的感情。” 虞秋闻言不由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她忽然意识到他虽只是一个先生,却总是不怕事,总没事情能难到他。有的时候,她会觉得是他聪明,有的时候,会觉得是他关系网大。 但现在…… 她犹豫了下,便又问:“那武林号召令是什么?你为什么非得要它?”楚惜顿了会,才道:“此事复杂,就不说了罢!” 她闻言垂眸,又是这样。 昨晚她胡思乱想了许久,自然想到过很多,无论是往好处的,还是往坏处的。往好处的倒也罢,但每次往坏处想的时候,她便自然极为难过。 她终是问出自己所想过的最在意的一点:“你所说的接近堇宁王,指的是要到何种地步?或者是,要我用到什么手段?” 楚惜闻言突然又笑了,他拍了下她的脑袋:“在想什么呢?这事自然取决于你,到时见机行事就是。”话罢他牵着她往回走。 虞秋看了他一会儿,便低头暂时没再说话。 他只牵着她,倒也没再多言,似乎是在继续给她时间考虑。 事实上,她也没想考虑,她不过只是因为他而脑子乱罢了。过了会,她终是闷闷出声:“我去堇宁王府。” 楚惜停下脚步,看着她叹息道:“我知道秋儿不想去,但只要找到武林号召令,找到江成兮,我马上接你回来,可好?” 她只沉默地点头。 这时,楚惜忽然靠近抱住了她。他对她素来都是止乎于礼,倒是难得如此,这让她不由愣了愣。他轻拍着她的背部,这个时候,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打算如何将我送进堇宁王府?” “这事陌烨会安排。” “哦。” 就这么沉默了会后,他又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回走。 他将她送回了房间,抬手抚了抚她眼袋处的黑眼圈,道:“看你昨晚没睡好,就再睡会,嗯?” 她点头。 他没多做逗留,再嘱咐了她一些事情,又看了她一会后就走了。 随着他的离开,确实感觉很疲惫的虞秋便真躺在了床上。 她侧身睁着眼,不由想起过去的种种。 她犹记得,楚惜是在江以湛被她哥救下不久后出现在北冀的,那时因着常悦书院与虞家离得近,也因后来他与她哥有交情,她便总避免不了见到他,甚至是时常被他搭讪。那时他对她的心思很明显,许多人都能看出来,但因她的性子,她自然是看不上他,哪怕明明觉得他挺有吸引力。 直到近两年前,娘与她一道被赶出虞家,是他第一时间收留了她们母女。后来为了她,还在书院开立了舞课,而开立女子文课也是为了能有另外一名女先生与她作伴。 他无疑是将她们母女从水深火热中救出,还对她极好极好。 近两年的相处,她不可避免地喜欢他了,二人的感情也一直很稳定,他对她始终如一得好,是极尽呵护的。 未想现在他会突然要她去以身犯险,接近堇宁王。 她叹了口气,不想再多想,便闭上眼打算睡会。恰在这时响起敲门声,伴着尹双的声音:“秋秋?” 她便起身过去开门,尹双见到她,就极为的关心地问:“秋秋可还好?” 虞秋回身去到桌旁捶了下脑袋:“很困。” 尹双似乎知道些什么,她过去打量着虞秋,过了会儿后似是见虞秋看着还好,便道:“那你睡吧!晚点我来喊你吃饭?” 虞秋点头应下。 尹双出去重新将门关上。 自开课后,戚韩便日日准时过来,因为他娘窦氏自得知他入了常悦书院后,便极为高兴,盼着他能借此修身养性,别老没个正形,所以会时不时检查他学得如何,如此他不得不每日认认真真地真学起了文。 但他是冲着虞秋来的,却不想自上次见面后,他便一直找不到她。 这日,他终是在课上开起了小差,直到旁边有人推他,他才回神。他看了看前头的先生,说来也是奇怪,他明明是楚先生门下的学生,但结果每日听的都是别人的讲学,多日未曾见那楚先生。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散课后,越想越不对味的他便还是使用自己的武功,去了后面住所,却仍没找到她。这令他不仅疑惑,莫不是她不在书院了不成。 往南走欲离开时,他忽然想到什么,便没死心地又往西面去了。 当他终于见到那在梨花树下亭中坐着的虞秋,眼睛立刻便亮了,他直接跳了过去,从她对面坐下。 高兴的他本欲说什么,却见她似乎在发呆,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回神推开他的手,嘟囔道:“你干嘛呢?” 戚韩从她对面坐下,打量着她:“该是我问你吧!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不过只是无聊罢了。”没有课的她确实无聊,这几日,她一直这么呆着,不知想什么,也不知干什么。 戚韩问她:“这几日见你怎就这么难?” “哪里难?”她想了下,道,“我看是我们没缘吧!” “我们明明有缘得很。”他们无缘这种话,他不爱听,后来他又道,“你们书院的舞课停了?” “对啊,停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然因为她即将不在,那课便没存在的必要了,就连尹双的课也不存在了。 她没有回答,只忽然看向戚韩,然后又看了看他来路的方向。 戚韩难得看穿了她:“你在看我二哥是否过来了?我跟你说,他忙得很,不会过来的,上次是特殊情况。不过就算不忙,他也不会过来。” 虞秋闻言点头。 就算江以湛不过来,她也要过去啊! “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你们书院最近怪怪的?”戚韩思索着又道,“又是停课,又是不见了先生的。” “不见了先生?楚先生?” “嗯,我来的几日课,都没见过他。” 虞秋闻言又沉默了,她非常清楚,楚惜经常会莫名其妙离开书院,她曾问过他,最后都稀里糊涂地被搪塞过去。 她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他,哪怕他们认识多年。 武林号召令?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找到她,戚韩自是想与她好生处处,不想这时又来了人,是尹陌烨。见到尹陌烨,虞秋眼里的神色就有些黯淡了,后来她对戚韩道:“我先回后面了,有点事,改日再聊吧!” 戚韩只能压下失望:“那好,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嗯!”虞秋应了声,便过去随尹陌烨一道离去。 尹陌烨一直沉默着,直到回头见戚韩从另一个方向走远了,才对虞秋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入堇宁王府的目的。” 虞秋点头:“我知道。” 尹陌烨再看了看她,便没再说话。他来找她,不过是为了送她走,这事昨日他便知会了她。 他陪她去拿了包袱后,离开时,虞秋问他:“你是打算如何送我入堇宁王府?” 尹陌烨应道:“我现在送你去暮王府,到时会由暮王将你以舞姬的身份送给堇宁王。” “暮王府?”她闻言诧异,“你们与暮王有来往?”那可是一个亲王。 “此事较为复杂。” 听到这话,虞秋便想起楚惜每次有什么事情不打算与她说,便就这样回答,她当下听到尹陌烨这么说,便也习惯性地没再问,只老实的随他一道离开书院,上了马车往暮王府的方向去。 坐在马车里的她,越发觉得不得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是男主的主场了~(='_'=) 第020章 马车从暮王府停下时,天色已近黑。 虞秋下了马车瞧了眼天色,她记得上次她在入堇宁王府时,也是这个时候。再看了看眼前的门,也是西侧门,比那些普通府邸的正门还要气派。 门里走出一人,他过来作揖:“尹先生。”此人是暮王身边的亲信关帆,是被派过来接他们的。 尹陌烨向对方回了个礼后,便对站在马车旁的虞秋道:“走吧!” “嗯!”虞秋乖乖跟在他身后。 暮王府的护卫丫鬟要比堇宁王府多不少,但给她的感觉,这里却比堇宁王府更安静,仿若处处都透着庄肃威严,让她不由规规矩矩地,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这大概就是真正宗室府邸的不一样。 他们进门后便一路往南走,后来往东拐,走了许久,他们才进入一处独院,当下独院里头的亭下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披红纹滚边的鸦青色宽袍,以银色发冠束起一半长发,简单中透着精细的华贵。 而那张脸也是极为好看的,长眉星目,挺鼻薄唇,瞧着英俊不凡。 他正独自下着棋,有发丝落在胸前,透着丝丝的慵懒。 关帆过去拱手道:“王爷,尹先生来了。” 尹陌烨也朝其行了个礼:“王爷。” 这人便是暮王霍淩淮,他落下一颗棋,抬起深黑如墨的眼眸看向尹陌烨:“你来得正好,陪本王下会棋。”他的嘴角虽隐约勾着一丝笑,身上却仍旧透着冷酷不近人的气息。 虞秋抬眸看了看他,便又低下头。 她第一感觉便觉得这人不是善类,让人不由望而却步。 尹陌烨倒没拘谨,直接过去从霍淩淮的对面坐下,与之对弈。 过了会,霍淩淮才难得看了一直站在原地的虞秋一眼,随之落棋道:“倒确实是个美人。”话虽如此说,他看她的那一眼却未有半点惊艳之色,仿若只是看了件还算名贵的物品。 尹陌烨只浅浅地勾了下唇。 霍淩淮吩咐:“给她安排个独院。” “是!”关帆应下后便对虞秋道,“姑娘请跟我来。” “嗯!”虞秋再看了看那对弈的二人,便跟在关帆后头离去了。她心下暗道,尹陌烨似乎与这暮王关系挺熟。 关帆领着她往北走了段距离,便将她交给了一位被称为华嬷嬷的妇人,由华嬷嬷领着她继续往北走。这华嬷嬷的模样瞧着也像个管事,但不如堇宁王府的向嬷嬷那般咄咄逼人,她只本本分分做着该做的,路上也没与她说话。 本是安安静静的氛围,后因迎面过来几位女子给打破。 她们个个穿得极为好看,雍容得体,或华丽、或清雅、或鲜亮……长得也是如花似玉,环肥燕瘦。她们大概是在漫步闲聊,后来借着灯光见到华嬷嬷领着一不男不女的人迎面走来,便都停止了话语。直到离得近了,华嬷嬷才朝她们行礼:“老奴见过几位夫人。” 虞秋闻言暗暗惊讶。 夫人…… 那这几位定然是暮王的妾室们,她倒是没看出来那么一个瞧着极为冷情冷性的人,会有这么多女人。 这些夫人也是近了才发现眼前的虞秋竟是个倾城绝色的姑娘,便都惊讶。 那站在中间的夫人问道:“这位姑娘是?”话语间,她打量着虞秋这身穿着,瞧那脸色,似乎是感觉这么好看的姑娘,却不会打扮,真是暴殄天物。 华嬷嬷应道:“是刚被送过来的舞姬。” “舞姬?”另一夫人出声,语中透着些吃味,“这舞姬还真是好看。” 华嬷嬷又道:“那老奴先送这位姑娘去落脚。”终究是王府的老嬷嬷,虽规规矩矩的,却也不必要真在几位从未真正服侍过王爷的侍妾面前顾及太多,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几位夫人也没阻拦,只在让了路后看着虞秋的背影。 那刚才觉得吃味的夫人又道:“这等玉貌花容,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讨得王爷的欢心。”她姓胡,被唤胡夫人。 另一头,虞秋跟着华嬷嬷没走多远,便被领进了一处独院中。独院不大不小,环境不错,颇为雅致。也悬了些绢灯,明亮清幽。 正是虞秋打量着这独院时,华嬷嬷道:“姑娘去正屋歇息便好。” “好!”虞秋应下后自己过去了。 她进入房间放下包袱,便去里间坐在了床边。这个房间很大,却也正是因为大,便更是给她空落落的感觉。 当下她也睡不着,就坐在床上抱着腿发呆,颇觉迷茫。 后来房门突然被敲,将她吓一跳,她抚了抚胸口,便问:“是谁?” 外面响起一姑娘的声音:“奴婢是华嬷嬷派过来服侍姑娘的。” 虞秋不需要人服侍,但她觉得独自一人呆在这偌大的独院中,确实太冷清,便起身过去开了门。 那丫鬟见到她,立刻福了个身:“奴婢小桃,见过姑娘。” 虞秋站到门旁:“你进来吧!” 小桃站在房里,问她:“姑娘可是要沐浴?” 虞秋正想洗澡,只是不知该找谁,当下正合她意,她便点头:“好啊!谢了。” “姑娘客气。”小桃便退了出去。 房里就又只剩虞秋一人,她坐在桌旁托腮看着烛火,乖乖等着水被送来。 她虽无聊,却不敢出去乱走。 不想这时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她心下讶异这水竟是送来得这么快。但她起身过去开门,看到的却是王府的两位夫人,其中一位便是那胡夫人。 她们见她刚好开了门,便走过来颇为不客气地直接进了房。 这气势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那胡夫人打量着这房间,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听说姑娘虽只是舞姬,却是独自一人住一院,未想还真是,姑娘住得可还习惯?” 虞秋应了声:“还好。”她心觉无论她们想干嘛,她都受着便是,反正她只是暂时呆在这王府,要不了几天,甚至明天就可能离开。 跟胡夫人一起的这位夫人姓王,王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虞秋身上,一时并没有说话,目光更为不善。 胡夫人从桌旁坐下,问虞秋:“姑娘是打哪来的?” 虞秋想了下,应道:“亲戚送过来的。” 胡夫人冷哼了声:“你与我们王爷认识?” 虞秋摇头:“我今日第一次见。” “那你怎么不住舞苑,住这里?”那王夫人该是个心直口快的,“你怕不是勾引了我们家王爷?才得此殊待。” “行了。”胡夫人瞥了王夫人一眼,“许是姑娘背景不简单呢!”这话里似乎有话,也不知是在指什么。 虞秋自觉情况太特殊,便只道了声:“我没有勾引王爷。” 王夫人打量着她这愣头愣脑的模样,忽然道:“瞧着虽长得好,却也不像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就连衣服都不会穿。若真也成为了王爷的妾室,怕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守活寡的。”话语间,她语中便有了怨气。 胡夫人闻言变了脸色,立刻道:“你胡说什么?” 王夫人赶紧捂住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便语含不甘地嘟囔道:“我还不是因为这事心里不舒服,时刻挂着,便不小心说出来了。” 本来只是过来探探情况,看这被特殊对待的虞姑娘可是“敌”,如今这事被抖出来,哪还有脸继续待下去,胡夫人便重重地哼了声,起身甩袖直接离去。 王夫人瞪了无辜的虞秋一眼,也没留下,走到门口时,她还不忘回头道:“守活寡的可不止我们,这王府里,王爷所有的女人通通和我们一样,谁也不比谁可怜。”想来她是怕人觉得她可怜。 虞秋愣愣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暮王的女人真全在守活寡? 但与她无关的事,她也没多想,又去到桌旁坐下发呆等水。 常悦书院中,尹陌烨来到西北角,他见楚惜的房间终于点着灯,便踏了进去,直接进入楚惜的书阁,当下楚惜正坐在案桌后头倚着靠背椅假寐着。 尹陌烨看着他,道:“已经把她送去暮王府了。” 楚惜淡应了声:“嗯!” 尹陌烨继续又道:“这些年,你对她的心意,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份情不是假的,你真舍得把她推于江以湛?” 楚惜睁开眼,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不是女人。” 尹陌烨自然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默了会后,又道:“只希望你能绝情到底,别到时会后悔。” “你多虑了。”楚惜起身往对面里间走。 这时尹双突然跑了进来,她看了看楚惜的背影,便问尹陌烨:“师兄,秋秋呢?被送走了?” “嗯!”尹陌烨瞧了里间那边一眼,迈步离去。 尹双眼睛瞬间红了,咬唇跟了上去。 次日,风和日暖,昨晚虞秋因再次失眠而睡得晚,以至于当下日上三竿,却仍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似乎有要睡到晌午的架势,哪怕窗外啾啾的鸟声不断。 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姑娘,虞姑娘……” 好一会儿后,虞秋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揉着眼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她打着哈欠问道:“谁?” “是奴婢小桃。” “小桃?”虞秋想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便立刻坐起身。 这里是暮王府。 她便不得不压下疲惫的感觉过去开门,眼睛仍旧有些睁不开。 小桃看了看她这一眼睁一眼闭的困顿模样,道:“姑娘,华嬷嬷让奴婢带你去舞苑与其他的舞姬一道练舞半日。晌午的时候,堇宁王便会过来。” 听到这话,虞秋陡然被吓精神了:“什么?这么快?” 第021章 江以湛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书,姜风与杨柳分别站在案桌的两端。 如此安安静静了好一会儿后,杨柳看了下窗外的日头,终于出声道:“王爷素来与暮王没什么来往,如今暮王突然邀王爷过去酒叙,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王爷贸然过去怕是不妥。” 姜风抱胸摸了摸下巴,点头附和:“属下也如此觉得,那厮疯得很,谁知他能干些什么。不说别的,他找王爷准没好事,何必如他的愿。” 江以湛搁下手中文书,看着窗外道了声:“无碍。” 大概是觉得时辰差不多,顿了会后,他便起身饶过案桌往外走。 “王爷!”杨柳唤了声。 姜风看了看江以湛的背影,对杨柳耸肩摊手道:“也罢!咱们王爷不是怕事的,反正现在也没事做。”言罢他快步跟上了江以湛。 王爷说过这一行由姜风作伴,杨柳便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姜风跟着江以湛去到正门口时,马车就已被备好,姜风过去撩开车帘,等江以湛上去后,便坐在前面驱着马车离去。 暮王府中,霍淩淮正站在亭下赏着旁边的桃花。 这时关帆踏进了院中,快步过去拱手禀报:“堇宁王已上路,约莫午时中便会到这里。” 霍淩淮伸手捻下一朵桃花在手里把玩着,道:“去书房案桌上将那包迷幻散拿去。”他冷冷勾了下唇,将江成兮的东西搁在江以湛身上玩玩,也不错。 “是!”关帆去到霍淩淮的书房,拿了那包药便离去。 他去的方向正是虞秋所住之处,他到院口时,恰见丫鬟小桃端着茶水走来。小桃见到他,便立刻福了个身:“大人。” 关帆问她:“虞姑娘何时过来?” 小桃应道:“马上,奴婢这茶便是给虞姑娘准备的。” 关帆正欲再与小桃说些什么,他的耳朵微动了下,转眸看去,便见到已经换上舞服的虞秋正打着哈欠朝这边走来,那模样瞧着似乎极为疲惫。 虞秋平时不爱精于打扮,尤其是后来连女装都懒得穿之后,所以平时的她看着虽仍旧有着最自然的美,却终究是没有好生绽放。当下换了身舞服,发髻高绾的模样,就更是仿若那月里嫦娥,面似花玉,风姿绰约。 这好好的大美人,打起哈欠来,倒别有一番滋味,娇憨可人得紧。 关帆都难得微怔了下,但只一瞬,便收回目光,站到一旁暂时没说话。 虞秋走近了些,捶着脑袋时,才注意到与小桃站一起的关帆,便立刻打起精神,过去规规矩矩地福身:“大人。” “嗯!”关帆应了声,道,“姑娘若是累了,去歇息便是。” “哦!”虞秋不知他为何在此,但知道不是她该过问的,她应下后便加快了步伐踏进院中,迫不及待要去房里歇会。 不过上了床欲补觉的她,又起身去到窗边。 她看着那边的院口处,她见关帆似乎在对小桃说着什么,后来关帆大概是意识到她的目光,便转眸看了过来,却只一眼,就转身离去。 她也只是随便看看,便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钻进被窝。 她虽很困,也确实闭着眼,脑袋里想的却是待会她将被暮王以舞姬的身份送给堇宁王之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究竟有多紧张,多害怕。 她不由抱紧被子。 小桃端着茶水进来,见到已在被窝睡觉,背向外面的虞秋,她咬了咬唇,握紧了手里那包由关帆交给她的迷幻散。 虞秋躺着一直没动,也不知是否睡着了,小桃没有打扰她。就这么任时间静静流淌了会后,小桃便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她直接将那包迷幻散倒入茶壶中。估量着将药粉摇匀了,她深吸了口气,就去到床边唤道:“姑娘?姑娘?” 虞秋感觉自己似乎才刚睡着,她轻嘤了声,不得不坐起身。她揉了揉眼,无力地问道:“该过去了么?” “是啊!”小桃应道,“去那边准备准备,堇宁王大概已到府上了。” 听到“堇宁王”三个字,虞秋就觉得心里发慌,却不得不乖乖下了床,由小桃给她整理妆发,她懒懒地看着镜中自己,浑身没劲。 这时小桃羡慕道:“姑娘长得真是好看。” 这一点虞秋是认同的,她也觉得自己好看,便扯了下嘴角,并没谦虚。 整理好妆发,小桃去到桌旁倒了杯水,顿了下,便递给她。她接过一口饮尽,就迈步走出房间,打算往舞苑那边去。 小桃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便跟了上去。 哪怕只是睡着一小会儿,虞秋也仍觉精神好多了。但不过只是走了一半的路,她便就觉得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甚至比睡前还要晕。她下意识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晕归晕,倒也能撑,她便继续往前走。 小桃瞧着她的状态,目光闪了闪后,问道:“姑娘怎么了?” 虞秋摇头:“没事。”大概是又困了,都怪昨晚睡太少。 小桃扶着虞秋快要到前头的回廊时,她有意向回廊的右侧看了看,恰见堇宁王正朝这边走来,她便立刻拉着虞秋停下,再问了声:“姑娘真没事?”话语间,她似有意往虞秋身后移了些。 “我……”虞秋突然感觉天地似乎在晃动。 待江以湛离得近了时,他似意识到什么,便微微转眸朝这边看来,当她见到那正在捶脑袋的虞秋,眼睛明显眯了下。 这时姜风正跟在他身后嘀咕着:“这暮王也真是的,说让我们去后花园找他,却也不派个人来带路。”话罢他突觉后头有石头砸了自己一下,便停下脚步朝后看去,却又什么没看到,当下不由疑惑起来。 转眼间,江以湛便到了虞秋的前方,虞秋抬眸看去,登时便愣住。 惜惜? 脑袋昏沉的她,下意识面露喜色,她当下想不了太多,只本能地快步就跑了过去,她拉住他的手,问他:“你是来接我回去的么?” 正继续往前走的江以湛明显没料到她会玩这一出,措不及防被她拉停了脚步。 绕是他素来冷漠淡定,当下那张冷硬的俊脸上也明显有些怔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被她握住的手,又看着她那张因上了精致妆容,而显得越发动人的小脸,抿嘴并没说话,只是模样瞧着正在渐渐变冷,令站在虞秋身后的小桃不由打了个颤,后退了几步。 不少人知道堇宁王虽是一堂堂郡王,但终究是握着刀剑,踩着鲜血爬到这位置的人,自然让人见了极易心生俱意。何况他性格本就冷血,骨子里便是无情之人,哪怕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寒意,甚至有人称他冷阎罗。 当下他这模样自然更是让人不由心惊胆战,感觉周身的空气也凉了。 后一步走过来的姜风见到这一幕,便立刻呆住。他先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没看错后,便抓起自己的脑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王爷与虞姑娘何时进展到这一步了? 竟然连手都牵上了。 虞秋越发觉得脑袋又疼又沉,她便拉着他的手胡乱往自己额头上放,语怀委屈:“我好难受,你看看我是不是有热。” 江以湛只冷飕飕的紧盯着她,任着她胡作。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手上所触碰到的独属于她的滑腻肌肤,无论是她那仿若凝脂的脸,还是那软绵温热的小手。 他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线,极为锋利。 虞秋的眼里渐渐湿润了起来,她抬眸看着他,瞧着极为可怜,也楚楚动人:“我不舒服。” 江以湛看入她那双雾气蒙蒙,似乎能摄人心魂的眼睛。 怕事谁见了这场景,都会觉得她在有意勾引他。 回廊的另一端不远处,霍淩淮正负手缓缓靠近,直至从对面停下,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抬手把玩起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第022章 “惜……”虞秋不解对方怎一直不说话,正欲喊出声,却在这时,江以湛眼睛陡然一眯,忽地毫不留情地挥手将她推开。 “啊!”当下的她,哪经得起他这大汉一推,惊叫间她差点摔倒,好在小桃过来及时扶住了她。但右脚却因不凑巧踩到石子,崴脚的钻心疼痛登时袭来,疼得她下意识痛吟了声。 江以湛朝她的脚看了眼。 巧的是,这疼痛仿若刺激了她的脑袋一般,让她瞬间变得清醒,也不再头疼,她下意识抬眸看向了他。 当她见到眼前的江以湛时,便惊住。 看到他那似乎被谁惹到的冰冷模样,接触到他目光的她,不由打了个激灵。她再四处看了看,仿若在寻找着谁时,隐约想起刚才迷迷糊糊的自己对他做过什么,便更是觉得惊悚了。她下意识要后退:“我……嗷!”她一用脚,便更疼。 江以湛负手朝她靠近了一步,薄唇轻吐:“你什么?” 她赶紧解释:“我只是……” “堇宁王!”这时霍淩淮不知何时靠近了,忽然打断她的话,他从江以湛身后站定,不徐不疾道,“我特地过来接你,倒没想你在这里。” 江以湛转头看向霍淩淮,眸中之色忽然显得更有些深不可测。 霍淩淮勾了下唇,道:“府上舞姬不懂事,做出这等没眼色之事,我向堇宁王道个歉,我们去后面慢叙。”话语间他朝其做了个手势。 江以湛应了声:“好!” 他再看了虞秋一眼,迈步离去。 霍淩淮看着江以湛走过去后,也侧头看向似乎被吓得不清的虞秋,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美则美矣,却似乎入不了江以湛的眼。 他突然怀疑江以湛可是会乐意接受这个礼物。 随着两位王爷的离开,姜风歪头眸含不解地看了看虞秋后,便也跟了上去,只留懵在原地的虞秋。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怔怔出声:“我刚才做了什么?” 小桃心虚地应道:“姑娘自己不该是最清楚的么?” “我……”虞秋好生想着刚才之事,越想便越觉得惊恐。 她怎会把完全长得不一样的武将江以湛当成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楚惜?竟然还做出那般不理智之事。 现在虽没有头疼脑昏的感觉,她也不由捶了下脑袋。 许是少眠惹的祸。 看来她得找大夫给自己看看身子,或许还得看下心病什么的。 这时小桃问道:“姑娘的脚崴得可严重?” 虞秋稍微动了下脚,感觉到疼后,应道:“不太清楚。” 小桃想了下,道:“要不奴婢先扶姑娘去舞苑,好在王府有良药,只要把那药抹上,休息会,想必能让姑娘撑下一支舞。王爷说过,姑娘必须过去。” 虞秋闻言不由吞了吞口水,若能撑,她是不介意撑的,可想起自己又得罪堇宁王的事,她就感觉慌得很。 姑且不说她更不敢面对他,估计她接近他,得完全靠暮王强塞吧? 被强塞的舞姬,他肯定越发讨厌。 思及此,她便更是苦起了一张脸。 小桃扶着一瘸一拐的她朝舞苑的方向去,因为疼,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她单脚跳过去。直到进入舞苑,那些老早就等着她的舞姬们见她竟是伤了脚,便神色各异了。 有的本就看她不顺眼,便直接道:“即是伤了脚,便别去就是,就那么怕错过在堇宁王面前表现的机会?” 虞秋未语,只坐在亭下任小桃接过其他丫鬟拿来的药,给她抹伤。 任何地方,都是有好人有坏人,有咄咄逼人的,也有温柔待人的,所以这里的舞姬也不乏真关心她的:“虞姑娘可是真能强撑?要不与华嬷嬷说说?我们这里不缺人,不必要姑娘这般艰难。” 虞秋摇头:“没事。” 另外一姑娘又道:“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可别拖累了我们。” 毕竟是被这王府之主特殊对待的人,谁也不知她是何来头,只知她是突然插入的,舞艺极好,也被华嬷嬷特地关照过。她要如何,便谁也管不了,只陪着她休息了会,又准备了番后,往后花园的方向去了。 百花争艳,芬芳馥郁的后花园中。 霍淩淮在亭下招待着江以湛,这时石桌上也搁了几个小菜,霍淩淮正倾身亲自为江以湛斟酒,他道:“让堇宁王过来也没别的意思,辽安那事,多亏堇宁王帮忙,否则皇上那边怕是不好过去。此事我一直记挂着,趁着得空,便特此酒叙以谢。” 姜风见到江以湛端起那杯酒,便不由一阵紧张。 但江以湛本人却面无异色,没什么顾及地直接将这杯醇香怡人的好酒一口饮尽,他道了声:“暮王客气。” 霍淩淮见其面前酒杯见底,嘴角淡勾:“不亏是江湖出身的好汉,爽快。” 江以湛颇随意地为自己倒着酒,那垂下的眼帘盖住他眸底之色。 霍淩淮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也品起了酒。 这时,花团锦簇中,蝴蝶翩然间,一干色艺具备的舞姬成排以轻盈的步伐缓缓移到亭前,随即散开来缓缓起舞。不愧是暮王府的舞姬,这些姑娘无论是样貌气质,还是舞姿,皆是精益求精的存在。 此时虽没有奏乐,光是看这些超群的美人献舞,也一定会是享受。 正欲饮酒的江以湛不经意见到众位姑娘间的虞秋,便停下了动作。 当下的她虽穿的与别的姑娘一样,跳的舞也与别人一样,却又更加出彩。无论是如花似玉的样貌,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是游刃有余,又精妙至极的舞姿。 霍淩淮注意着江以湛的反应,也顺着看向虞秋。 这一支舞似乎更考验身体的柔韧度,江以湛打量着虞秋那似乎总能轻易变换任何艰难姿势的身体,眸色微暗间,又看向她的脸。 在跳舞的虞秋并不敢抬眸去看他,但眼角难免的微瞥间,她可以知道他在看她们。虽然这里不止她一人,她却隐约感觉到他似乎一直在看她,便不由越发紧张,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忍不住同手同脚,连脚上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了去。 尤其是想到之前对他做的事,她便有想钻入地洞的冲动。 偏偏她还是得厚着脸皮出现在他面前。 江以湛干脆以单肘抵桌,握着酒杯静静地赏起了舞,亦或是在看她,目不转睛,眼波隐约流动着只有他对面的霍淩淮能感觉到的危险气息。 霍淩淮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怕是错了。 他未语,只品酒赏舞。 这些舞姬中也有想攀龙附凤的,她们入暮王府的时间并不短,自然早已明白想入得暮王的眼几乎不可能。而赫赫有名的堇宁王,她们自然有些了解,当下见到对方亦是紫芝眉宇,仪表非凡,便难免心思活跃起来,盼着他能注意到自己,一时间便更是卖力表现。 一旁的姜风抱着胸,也在认真赏舞,并时不时瞧一瞧王爷的神情。 在江以湛意味不明的目光下,虞秋只觉得自己差点落荒而逃时,一支舞终于作罢,她便与姑娘们打算退下,不想这时霍淩淮突然道:“都别走。” 她闻言这才想起暮王要送舞姬之事,一时便更紧张了。 姑娘们规规矩矩地站作一排,静候霍淩淮的吩咐。 霍淩淮见江以湛忽然又一口饮尽杯中酒,便再亲自为其斟酒,他道:“既然堇宁王帮了我一大忙,我送你一份礼也在情理之中。听说堇宁王府上如今还没半个舞姬,而这里有八名舞姬,通通都是精选而来,不如都送于你如何?”不知何时已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目光的江以湛,闻言喝酒的动作微顿。 他锐利的目光倏地又落在虞秋身上,惹得她不由僵起身子,有一种自己已经被他看穿的错觉,便暗暗握紧了裙摆。 听到霍淩淮这话,姑娘们有暗暗惊喜的,当然也有不想去堇宁王府的,只能干着急,盼着堇宁王不要收下这份礼,毕竟她们这里也有非自由身的舞姬,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她们不知道江以湛在看谁,都垂眸等待他的答案。 江以湛看了虞秋一会儿,忽地冷哼了声,垂眸再饮了杯酒,终于出声:“我只要一个。” 霍淩淮明知故问:“哪个?” 虞秋亦是更好奇他究竟想选谁,若是没选她,她之后又当如何?暮王又该如何将她强塞给他? 江以湛抬眸将虞秋那明显极为紧张的模样收入眼底后,便又垂眸转而小呡起杯中酒,同时他抬手随意一指:“她!”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感觉女主更像一棵小草。 第023章 姑娘们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去,想看看他究竟指的是谁。 虞秋犹豫了会儿,才敢看,但这时他的手已收了回去,她面露迷茫地看着垂眸饮酒的他,所以他指的是谁? 她便转头看向别的姑娘,见她们都看着她与她身旁的姑娘,有嫉妒的,有疑惑的,有松口气的,也有无所谓的。 所以江以湛指的是她这边,却是让人分不清究竟指的是她,还是她旁边的姑娘? 但她旁边姑娘的脸色白了,明显是不想去堇宁王府。 在众人都还没明白他究竟指的是谁时,霍淩淮低头饮了口酒后,突然道:“好,那虞姑娘便跟堇宁王去吧!” 虞秋闻言愣了下,便立刻福身:“是!” 之后她便斗胆注意着江以湛的反应,见他没有驳回,便知他指的确实是她。虽不知缘由,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江以湛放下酒杯,道:“暮王既已道谢,也已送礼,想必没别的事,我便告辞,不必送。”言罢他便起身,负手踏下亭中。 他再意味不明地看了那明显在松气的虞秋一眼后,转身朝南行去。 霍淩淮对江以湛的背影道了声:“那与堇宁王改日再叙。” 姜风一直搞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只顾跟上江以湛,他转头见虞秋还站在原地发愣,便招了下手:“快走啊!”虽明知事情可能有鬼,但凭王爷对她是特殊的,他就不会对她有偏见。 “哦!”虞秋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便与姜风一起跟上江以湛。 只是没走两步,她便突然又停下,极为无辜地问道:“那我的月钱找谁给?”话语间,她看了看姜风,又看了看仍坐在亭下的霍淩淮。 姜风闻言便乐了:“你不是从戚二公子那赚了不少钱?怎还在乎这点月钱?” 虞秋低头嘀咕道:“该我的,我自然得要。” “行行行!”姜风只觉得这姑娘真的极好玩,他道,“你以后是堇宁王府的舞姬,月钱自然找我要。”想起自己如今这管家的职责,他脸上的笑便又散去,苦极了。 “哦!” 眼见着前头江以湛已走远,姜风便加快了步伐,不想也跟着加快步伐的虞秋突然又停了,还呜咽了一声。 姜风停下问她:“你又怎么了?” 虞秋脚上本就有伤,撑下一支舞实属不易,当下自然不宜快走,她看了看江以湛明显没耐心等谁的背影,便摇头:“没事,走吧!” 姜风虽是个大老粗,但不是个傻子,他想起什么,便道:“我扶你。”言罢他就要去扶她。 虞秋赶紧一瘸一拐地离远了些:“不用。”她现在穿得较为单薄,不适宜与外男有触碰。 姜风见她也能走,便摸了下鼻子:“撑不住与我说。” “嗯!” 这次姜风的速度放慢了不少,他们与江以湛的距离越拉越大。 霍淩淮呡酒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与关帆懒懒道:“本王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未想竟是会如此。” 江以湛是他的绊脚石,他倒要看看这姑娘是否真有用。 在往前院去的路上,虞秋的脚是越来越疼,偏偏还得强撑,生怕与前头江以湛的距离拉远了,他便会生气。姜风见她脸色有些白,就道:“我们王爷看着冷,但不是事多的人,姑娘慢点无妨。” 虞秋点头:“谢谢!”不得不说眼前的姜风是个不错的人。 后来路过之前那回廊时,她便再停了下来,非常不好意思地与姜风再道:“我想去拿下包袱。”她真怪怕对方不高兴。 姜风没有不高兴,只道:“你在这歇会,我去给你拿,告诉我你的包袱在哪里。” 虞秋想了下,应道:“从这里往西面走,见到的第二个独院便是,我的包袱在正屋,你让小桃给我收拾下便好,很快的。” “好。”姜风会武,忽地如一阵风般跑离。 见没了外人,虞秋便从回廊旁的阶梯上坐下,她没敢去碰自己的脚,只抬眸看着远处已经走下回廊,始终未回头看一眼的江以湛。见到他那透着冷漠的背影,她便不由心肝打颤,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接近他。 也不知日后她惹怒他,会不会被他随便捏死。 姜风很快就拿着她的包袱跳到她面前,她见他速度这么快,不由愣住。姜风看她睁大眼的傻气模样,颇为骄傲地翘了翘下巴,笑道:“如何?是不是觉得轻功很牛气?” 虞秋赶紧附和着点头。 姜风笑得更欢,他将包袱递给她:“走!” “嗯!” 剩下的一段路颇远,后来许是见没看到王爷的背影,姜风便破罐子破摔,配合着虞秋的脚步与她闲聊起来:“你如何会在暮王府当舞姬?” 虞秋应道:“赚钱啊!”毕竟是在撒谎,她便不由低下头。 姜风看着她抓了抓下巴,又问:“你那么缺钱?” “不嫌多吧!” 姜风看着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干脆与她聊了一路,明显是自来熟的架势。 虞秋觉得他人不错,便放松了不少。 直到走出暮王府时,她看到姜风过去坐在了马车前面,而马车里头定然是坐着等候已久的江以湛,哪怕是看不到马车里的他,但只要想到马车里有他,她便觉得冷飕飕的。 尤其是她不知自己该坐哪里,所以不知所措。 姜风注意到她站在原地,便也不知该如何安放她,于是他正欲问王爷,不想这时她突然上来坐在了他旁边。 他看了看身旁的她,觉得这样也行,便驱着马车离去。 但她毕竟是位姑娘,还是位因穿着舞服而越发风姿动人的美貌姑娘,却像个车夫似的坐在外面,一路上不免有许多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惊艳,甚至还有色眯眯的…… 虞秋自行将脸皮放厚,低头无视周围的目光。 不想这时马车里突然传来江以湛冰寒的声音:“进来!” 听到这虽不大,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虞秋自然是吓一跳的,她抚了抚胸口,侧头看向旁边的姜风。 姜风不解:“看我干嘛?” 她便摇头:“没事。”她觉得该是自己听错了。 但姜风见她还一直坐在他旁边当佛像,便终于不由道:“难道王爷不是叫你进去,是叫我进去?”其实他也怪懵的。 “我不知道。”她更懵,原来她没听错。 姜风想了下,便转身就要去撩车帘,不想这时王爷突然又道了声:“虞秋!”声音听着比刚才更冷,显然是没了耐心。 这是虞秋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这感觉真是怪惊悚的,她的身体不由一抖,手里的包袱差点掉落。 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 姜风见她吓得吞口水的模样,便笑道:“王爷不会吃了你,进去吧!” 虞秋猜不透江以湛想干嘛,只自我安慰着,她的目的本来就是接近他,不能退缩。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还是战战兢兢地转身往马车里头去。 第024章 虞秋扶着身旁边框弯腰缓缓朝马车里头移动,因着这姿势的问题,难免使她的脚腕更疼,便不由伸手抵着膝盖冷嘶了一声。 好不容易进来并蹲下身的她,抬眸就撞入江以湛那双黑沉沉的寒眸中,她不由又一个激灵。 她觉得这人真可怕,便垂着头不去看他。 江以湛看着蹲在那里像个小猫儿似的无措可怜,连看都不敢他的她,倒是难得冷冷勾了下唇,他道:“坐上来!” 他是王爷,自然他说了算,她便乖乖从旁坐下,尽量离他远些。但马车就这么大,就算离得远,她也仍旧感觉这里头的空气极稀薄,那份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压得她很难受。尤其是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便连动都不敢动。 江以湛倚着车壁,干脆抱胸好生看着她,大概是觉得她与过去那嚣张跋扈,总任意欺凌他的模样差得太远。 过了一会儿,他才语含嘲讽道:“你在有意接近我?” “接近”两个字让虞秋心中不由骇然,她努力压抑着心中慌乱,低着头道:“我没有,我只是在赚钱,我也不知道暮王会送舞姬。” 走上这条路,她怕是注定得撒谎不断。 江以湛冷哼,分明就是不相信她的话,他看着她那张因不见骨而显得有些肉嘟嘟的娇嫩小脸,手指隐约动了下。顿了会后,他又道:“你勾引我。”是肯定,不是疑问。 虞秋闻言愣了下,未想他是这么认为的。 只一瞬,她便想到今日自己对他做的事,这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她的动机。但当时她虽想解释,现在却知道是不能说把他当成楚惜这种话的,她便只道:“那是误会。” 江以湛没有说话,眼里的讽刺越发得深。 虞秋抬眸见到他眼中之色,其实她也觉得凭着这四个字很难有信服力,毕竟有什么原因能让她脑子好好的,却做出那种奇怪之事,如此便更能说明她怕真是哪里有问题,真得找大夫看看。 他现在大概是觉得她即势利眼又不要脸,曾在他落魄时折辱他,却又在他权有势后勾引他。思及此,她便又道:“我真没有勾引你,勾引你还不如勾引暮王。” 不想她的话音落下,便感觉这马车里的温度陡降。 她下意识再抬眸看他,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更冷漠的笑:“我不如那后院一堆女人的暮王?” 她摸不透他,只慌张摇头:“没有,我的意思是若我想攀龙附凤,便没必要舍近求远,何况我只是想赚钱而已,真的只是想赚钱。” 不知是否相信她的话,他突然没再搭理她,倚着车壁假寐起来。 哪怕是闭着眼,他的脸部线条仍旧是冷硬到锋利的,让人望而生俱。虞秋坐在一边时不时偷瞄一下他,见他不再有反应,便松了口气。她越发觉得与他这种不仅冷若冰霜,还捉摸不定的人接触真是难,她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外头的姜风一直有注意到里头的声音,他难得见王爷话这么多,自然来了精神,不想只是一会,便又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他不由心觉疑惑,却仍是竖起着耳朵。 奈何里头却是一路再无动静。 虞秋只觉得时间尤其漫长,哪怕江以湛不说话也不看她,她仍觉得与他待在这点空间里很不自在,她千盼万盼,终于在近日暮时,马车停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不想见到江以湛忽地睁开深眸,目光直接落在她身上。 她的身子立刻僵了下。 外头的姜风撩开车帘时,虞秋直接便先一步下了马车,因一时没注意,右脚疼得她不由压抑着龇牙咧嘴起来。 这时正有一身穿碧色劲装的女子从路的另外一头往这边走来,该女子瞧着极为冷艳,她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虞秋,眉头隐约皱了下,再见到后一步从马车上下来的江以湛,她立刻过来拱手行礼:“王爷!”她叫谢青儿,亦是江以湛的亲信。 姜风,杨柳,谢青儿,三人与江以湛一样,都是江湖出身。三人本是同出一师,后来师父逝世,他们一起追随了对他们有恩的江以湛,不仅是亲信,也是兄弟般的存在。 “嗯!”江以湛应了声,谁也没看,直接往里走。 姜风过去拍了拍谢青儿的肩,转而对虞秋道:“虞姑娘,进去吧!”他是越发觉得她是特别的,对她说话的语气也越发好了。 “嗯!”虞秋缓过来疼痛,一瘸一拐地与姜风一道进入王府。 谢青儿看了看虞秋的背影,未说什么,只跟在他们身后踏入。 进入王府后,江以湛直接由西侧回廊往里去了,谢青儿没再看停下脚步的姜风与虞秋,只跟上了前头的江以湛。 姜风见到从东侧走来的向嬷嬷,便对虞秋道:“你跟我过来。” “嗯!” 向嬷嬷远远地见到虞秋就觉得不妙,却在走近后,又不得不压下心中不悦,向姜风福了个身:“大人可是有吩咐?”她虽算是王府内务的管事,却不过只是协助,真正有决事权的,以前是杨柳,现在是姜风。 姜风应道:“你带虞姑娘去后院,给她安排个独院。” 向嬷嬷看了看虞秋,压下眸底的犀利之色,又问:“姑娘可是要常住?” “是常住。”姜风又对虞秋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向嬷嬷。” 虞秋颇为犹豫地点了下头,她没忘向嬷嬷不待见她之事,以后她还得有意去接近堇宁王,向嬷嬷怕是会更讨厌她。 向嬷嬷对虞秋道:“姑娘跟我来。” “嗯!” 虞秋跟着向嬷嬷一道从东侧回廊往里去,一开始在姜风的目光下,向嬷嬷还会顾及到她的脚放慢速度,离远了后,向嬷嬷便突然加快了速度。 虞秋没法,再疼也得跟上。 许是因为目前还不知道她入住堇宁王府是怎么回事,向嬷嬷倒也没有贸然恶语相向,只领着她一路往东走,一路无言,却无声折腾着她。 虞秋差点忍不住搬出姜风,想想还是作罢。 她不想因一时出气,将向嬷嬷给得罪死,让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这一路走得尤为艰难,最后终于到了一处独院前,这独院的位置似乎坐落于王府的最东北角,只一踏入便有一股阴冷的感觉袭来,哪怕当下还算是白日。 虞秋看着里头环境,觉得这里颇为荒凉,似乎很少有人过来。 向嬷嬷语气不咸不淡道:“姑娘先进去,待会便有人来给姑娘收拾房间。” 虞秋没说话,只往正屋里头走去。 向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冷了冷眸色,甩袖转身离去。 另一头,江以湛的书房中,谢青儿正在向其禀报自己近期所追查的前朝后人的下落结果,不想话罢姜风就踏了进来,姜风直接便道:“所以,你追查了这么久,仍是没有线索?那你回来做什么?” 谢青儿看了眼案桌后头倚着靠背椅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的江以湛,便应道:“自然是想看王爷可有其他想法。” 这时江以湛终于出声,却是道:“出去。” 谢青儿面露不解:“王爷?” 姜风想到什么,便直接将谢青儿往外拉:“行了,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出去。” 谢青儿由他拉着,走出书房离远了些后,她便问:“王爷在想什么?” 姜风摊手:“我不知。” 谢青儿抿着嘴,似是想到其他,便又问:“刚才那姑娘是谁?” 姜风随意地应道:“是暮王送给王爷的舞姬。” “暮王送给王爷的?”谢青儿诧异过后,立刻拧起眉,“王爷怎会收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做法着实不妥。” 姜风倒是突然觉得无所谓了,谁还真怕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姑娘不成。只要王爷想要她,就什么都好说。 “我去劝王爷将那姑娘送走。”谢青儿转身就要回书房。 姜风拉住她:“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今日暮王送给王爷的是八个舞姬,王爷却只选了一个,说不定有鬼的就在那另外七个里面。”他倒觉得那虞姑娘像个小白兔似的,也不像是有大心机的,有心思勾引勾引他们王爷就罢了。 谢青儿微怔:“王爷选的?” “对,反正你别管了。” 谢青儿微抿着嘴,似有所思。 而此时王府的东北角,虞秋所入住的小院中,她进入正屋后,边打量着这个冷清且飘散着霉味的房间,边去到床边坐下。她放下包袱,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脱了鞋袜,看着已经肿得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忍看的脚,也只能叹了口气。 她心里琢磨着,待会来人了,她是否可以让人帮忙请到府医过来。 正是她出神之际,外头响起敲门声,她便赶紧把袜子穿上,问道:“谁?” 外头人应道:“王府的府医,姜大人让我过来的。”是男的,声音听着有些苍沉,年纪该是挺大。 虞秋有些欣喜,便立刻应道:“大夫直接进来便可。” 府医推开房门,见到坐在床上的她,道了声:“失礼了。” “无碍。”虞秋起身单脚跳到外间,从桌旁坐下,她现在看眼前的府医,都仿若像是在看亲人,“麻烦大夫了。” 府医坐下瞧了眼她的脚,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问道:“崴脚了,很严重?” 虞秋应道:“本来不严重,用多了就严重了。” 府医闻言便伸手隔着袜子探了探她脚上的情况,随即便沉了脸:“肿得这么厉害?这是得多不注意,姑娘莫不是感觉不到疼?” 虞秋低声道:“似乎疼得有些麻木了。” 府医看着她无奈摇了摇头,道:“我给姑娘开点药抹抹,内服药也得喝,估计要好些日子才能好,之后可要好生注意着。” “嗯!”虞秋想到什么,便又道,“我似乎还有些别的毛病,想大夫给看看。” “是何症状?” 虞秋回忆着暮王府的那段经历,道:“我今天莫名起了幻觉,把一个人当成另外一个人,持续时间还蛮长,这是第一次。” 府医想了想,又问:“在这之前可有异样?具体又是何感觉?” “我记得当时刚休息过,本来精神还可以,却突然头昏脑涨起来,就像喝醉酒一样,再然后就起了幻觉。”虞秋思索着回答后,便又道,“我最近极少眠。” 府医闻言似是觉得不对,便给她号起脉,之后又道:“我看看姑娘的眼睛。” “好。”她点头。 府医便凑近抬手轻轻翻了翻她的眼皮,看到她眼底还存在的一丝涣散,最后得出结论:“少眠不会突然如此,姑娘这是中了药。” “什么?”虞秋虽觉得这事奇怪,却只以为是少眠引起的身体上或是精神上的问题,从未想过原因会是这个,便睁大眼睛道,“我无端怎么会中药?又是中了什么药?” 这位府医是堇宁王府的人,他自然对王爷之长兄江成兮了解不少,所以江成兮的迷幻散,他自然也有所了解,迷幻散相较于普通□□,也有其特殊之处。只是他终究不会贸然对外人多言与江成兮有关的一切,只模糊着说道:“姑娘该是中了迷幻类的药,姑娘可想想在发作之前吃过什么,或喝过什么。” 虞秋好生想了想,终于想起她喝过小桃递给她的水。而在此之前,暮王的亲信找过小桃,瞧着还奇奇怪怪,说话都避开她,想来那时候是在给小桃药。 所以要给她下药的是暮王? 难怪小桃之后跟她说话会莫名给她一种在心虚的感觉。 可她不懂的是,暮王要将她以舞姬的身份送给江以湛,又何必多此一举,令她稀里糊涂将江以湛再得罪一遍? 这时府医又道:“这种药发作过后极易排出,姑娘不必担忧。”他是记得眼前这姑娘的,上次给她看病,她中的是媚药泡湖水,如今又是中迷幻散,以及伤脚成如此境地。 他再又看了看她现在所住的环境,暗道倒是过得怪不太平的姑娘。 虞秋点头:“谢谢大夫。” “待会我会让人将药送过来。” “好。” 看着大夫离去后,虞秋便恹了下来,她抵着桌子托腮叹了口气,越发觉得周遭有太多事,太多人是她所看不懂的。她自然不会指望能向暮王讨个说法,反而得庆幸他给她下的不是毒吧! 她不由想起今日被江以湛推开的那一幕,也不过只是丢一次人罢了。 后来没多久,便又有人敲门,这个地方太清冷,她自然希望多点人过来,听到外面唤“姑娘”的声音,她立刻道:“进来。” 进来是两名丫鬟,其中一丫鬟道:“奴婢们是向嬷嬷派来给姑娘整理房间的。” “哦!” 虞秋便一直看着她们忙碌,直到她们铺好被子福身要离去时,她便问道:“待会是不是会来伺候我的丫鬟?” “奴婢们不知。”两名丫鬟应后离去。 又只剩下她一人,她便等着下一次被敲门,她本以为最后一定会像在暮王府一样,会来一个丫鬟张罗她的起居,给她做个伴,却未想一直等到天黑,也没个人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向嬷嬷有意不给她配丫鬟。 这独院本就阴森,一到晚上,便更是像个鬼屋似的,让人心生恐惧。 偏偏她却只能独自一人呆着,单脚跳出去也看不到附近有人,便根本不知该如何做,不得不躺到床上去算了。她没敢吹灭烛灯,只缩在被窝里努力壮着胆,让自己习惯这地方,后来慢慢倒也真有点习惯了。 但突然,她腹中“咕噜”的一声,在寂静中显得尤其清晰。 她抱着饿极的肚子,突然觉得,江以湛会选她,将她带入堇宁王府,是不是为了以牙还牙,已报她当年欺辱他一年之仇? 第025章 她本觉得睡一晚休息休息再说,奈何如此饿着肚子辗转反侧的她也无法入睡,便不得不干脆起床穿好衣服出去。 因着大夫说她的脚不能再用,她便一直跳着。 她记得上次问过一丫鬟,说王府开放的是西北角门,如此便说明大厨房在王府西北方,她便就往王府西北的方向去了。 因太晚,四周除了偶尔遇到的护卫,也没什么丫鬟,但就算遇到了,人家也只是冷眼看着她,明显没有打算帮忙的意思。她便独自一路歇歇停停,最后倒真让艰难无比的她找到王府的大厨房。她到时额头起了不少汗,也气喘吁吁。 当下大厨房里头的人都在各司其职的收拾着该收拾的,清洗着该清洗的,瞧着大概是要准备收工回去歇着,突见一长得极为好看的姑娘杵着不知哪来的木棍进入,便都奇怪地盯着她。 在众人目光下,虞秋不由有些脸红,她犹豫了下,便极为礼貌地说道:“我是王府新来的舞姬,因着一时没有配丫鬟,便自己过来拿膳食。” 她看着娇娇软软,乖乖巧巧的,倒是个让人看了极易有好感的。 但也仍旧有不少冷眼的,这时一看起来颇凶的男人出声:“王府从不养舞姬,你又如何证明?莫不是外面混进来的人?” 虞秋抿了下嘴,道:“我住在东北角的小院中,是向嬷嬷安排的。” 听到这话,不相信的自然仍不相信,只那男人身旁的妇人觉这丫头是个老实的,也是个可怜的,便道:“罢了,不过是一个人的饭菜,做给她就是。”向嬷嬷的那点心思,这位妇人似乎也知道,而眼前的舞姬被安排在那荒芜的东北角,分明就是有意折腾人,还故意不配丫鬟,所以她信了虞秋的话。 这位妇人在这大厨房里说话似乎很有分量,她一出声,其他人便不吱声了。 如此他们便分工开始做菜,这妇人似乎是这里头的厨子,后来她边炒菜边道:“现在晚了,也没什么菜好选,姑娘就将就点。” 虞秋感激地笑了下:“我不挑。” 妇人借着烛火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她的脚,只叹了口气。她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出锅两个小菜,她还亲自给装入食盒中,再给拿了两个馒头。 虞秋提着食盒,弯腰道了声谢后,便离去了。 回自己的独院,又是个艰难的过程,一路上也更是遇不到什么人,最后好不容易进入房间,她累得差点摔倒。 她看着手里险险被保住的饭菜,松了口气。 坐在桌旁吃着这已凉了的饭菜,感受着这地方的阴冷,一天下来的经历自然也会让她感觉到委屈。但委屈也没用,她便只能继续保持着傻乎乎的状态,不去想太多,该如何便如何。 她很饿,但没有一次将饭菜吃净,还有意留了一半。 填了肚子,躺在床上的她,很快便疲惫地睡着了。 次日,她本打算靠剩下的一半饭菜度过,奈何晚上又是饿得难受。没法,她便再次去了大厨房,这一次她带了大夫给她的药,还有她自己的钱。 那妇人见到她,立刻走过来问道:“是要膳食的?姑娘白日怎不过来?” 虞秋想了下,便道:“因白日睡得太晚才醒,一直不饿。” 妇人也不知是否相信她的话,只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准备吃的。” “那个……”虞秋忽然拉住对方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能再让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妇人想到什么,又道,“以后唤我蕖姨吧!” “嗯!蕖姨。”虞秋将食盒放下后,递给对方一包药,道,“我的脚伤比较严重,我想熬药喝。”因为不方便,她本觉得抹抹药就算了,可拖着伤腿消耗时间也不是办法,她实在想快些治好脚去接近江以湛,完成目的离开王府。 蕖姨看了看她的脚与那被她杵着的木棍,便接过药道:“好,我先给你炒两个菜,你就在这里吃。” 虞秋闻言便笑了:“嗯!” 炒菜快,熬药慢,虞秋吃着饭菜看正在熬着的药时,厨房其他忙碌的人都走了,只剩蕖姨在这里,后来蕖姨问她:“王府怎只来了你一名舞姬?” 虞秋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蕖姨看着这丫头傻傻的模样,又道:“你以后别顾及什么,饿了就过来。” “谢谢蕖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间过得也算挺快,转眼药便被熬好,虞秋一口气喝净了药,忍住嘴里的苦味,再次道了谢:“多谢蕖姨,那我走了?” “去吧!” “那个……”欲出大厨房的虞秋又停了下来,她转身问蕖姨,“这里可是有酒?我想要一坛酒,我可以付钱的。” “即是王府的舞姬,要酒说就是,付什么钱。”话语间,蕖姨就拿了坛酒递给她,又问,“不过你要酒做什么?” 虞秋接过酒,老老实实道:“喝啊!” 蕖姨只看虞秋抱着这坛酒闻了闻,又吞下了口水的模样,便知这丫头是个爱喝酒的。她也并不是拘泥小节的人,只无奈笑了笑,道:“虽说没人规定姑娘家不能爱喝酒,但你还是藏着点,被人看到不好。” 虞秋舔了下唇,也笑着点头:“嗯!”她独自待在屋里,自然不会有人看见,喝点酒打发时间也不错。反正这里不像书院,没人管着她。 再次道了声谢,她便离去了。 虞秋以如此从大厨房来去的方式在这堇宁王府过了数日,随着脚上的伤渐渐变好,也渐渐习惯所住独院的阴森,倒不觉得日子有多艰难,尤其她还有蕖姨的热心关照。 这日,蓝轩书房中,江以湛正坐在案桌后把玩着手中一根新银鞭。 姜风则在案桌前禀报着兵营那边的异常,奈何话罢却始终得不到王爷的回应,他看了看面无表情,注意力也不知是否真是被手中银鞭吸去的王爷,便唤了声:“王爷?” 江以湛仍垂着眼帘,终于出声:“找杨柳,不用任何事都找我。” 姜风闻言便不由道:“王爷,你最近有点懒。”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江以湛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不冷不热的一眼让他不由微僵,便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但他没老实多久,像不怕死似的,终于忍不住又斗胆道:“王爷,你带虞姑娘回府是为了什么?”他始终觉得王爷对那虞姑娘有意思,可多日过去,却没任何表示。 提到虞秋,江以湛的声音冷了些:“事多。” 姜风想了下,非常诚实地说出心中想法:“王爷,那日在暮王府,虞姑娘勾引你时,你好像真的被她迷住了,你现在,不会是在等她继续勾引你吧?” 这种手下,怕是只有江以湛不会扔掉。 江以湛再次看向姜风,目光寒凉:“出去!” 在姜风吓一跳时,戚韩踏了进来,他看了看江以湛,又看了看姜风,问道:“吵什么?姜风又不老实了?”话语间,他去到茶几旁,恹恹地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姜风见到他这模样,心中惧怕陡散,便问:“你是怎么了?状况瞧着不大好。” 戚韩懒懒地向椅后背倚着,把玩起手中茶杯,一副不得劲的样子:“我的心上人不见了。” 姜风闻言便来了劲,立刻又问:“谁?你竟也有心上人了?” 戚韩不知道姜风为何说“也”,也懒得去琢磨,只道:“就那虞姑娘呗!我入常悦书院是为了她,结果她却离开了书院,不知所踪。” 姜风闻言愣住:“你也看上了虞姑娘?” 又是“也”,但这回戚韩坐直身子,不得不过问起:“莫不是你也看上了?” “没没没……”姜风看了眼又垂眸继续把玩银鞭,不知在想什么的王爷,便对戚韩道,“其实吧!有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会惊呆。” 戚韩放下茶杯,单手托着腮,问道:“何事?” 姜风道出:“虞姑娘如今已是我们王府的舞姬。” 戚韩闻言立刻又坐直身子,惊讶道:“什么?” 姜风便将话说的更细:“前几日,暮王邀我们王爷去酒叙,后来将作为他府上舞姬的虞姑娘送给了王爷,她如今就住在我们王府。” 戚韩诧异:“她怎会入暮王府?还被送给二哥?”其他人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但他选择相信虞秋。 姜风想了下,应道:“还不太清楚。” 戚韩没管那么多,只突然笑了:“怎不早说?害我白白郁闷几日。” “怨谁?”姜风看着戚韩突然来了精神的模样,“你几日没过来,也没说你对虞姑娘有意思。” “那她住哪里?”戚韩有些心急。 “不清楚。”姜风自将虞秋交于向嬷嬷后,便没过问过此事。 反正人在王府,好打听得很,戚韩直接便离开,打算自己去找。 姜风看着戚韩走远后,便又对江以湛道:“王爷,他这是在你的地盘,抢你的女人?”这大概叫做人贱不嫌事大。 江以湛抬眸意味不明地看着姜风,未语。 还真是怪慎人的,姜风陡然打了个激灵,赶紧道:“属下去给王爷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来。”言罢他赶紧跑了。 江以湛忽然扔下手中银鞭,看向书房门口。 戚韩在堇宁王府吃得开,谁都知他是堇宁王的好兄弟,他一出马,便很快寻到了虞秋所住的独院中。他踏进院中,看到这满院的荒凉,脸上的笑便收了去,一双好看的剑眉拧起。 他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走到正屋前敲了敲门:“虞姑娘?” 没回应,他便又唤了声:“虞姑娘?” 里头终于传来虞秋的声音,她连谁都不问,直接就道:“进来。”这声音听着,隐约有些不对劲。 戚韩便推门而入,他循着声音,未想见到的竟是虞秋坐在墙角独自喝酒的一幕,他愣了下,便过去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那张因喝了酒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你这是干什么?” 虞秋一口饮尽杯中酒,又低头从酒坛里倒了杯,嘀咕道:“喝酒啊!” 戚韩看着她这豪爽的模样,也亏得他不是迂腐的人,还是个在江湖闯荡多年的少侠,他便有些哭笑不得:“怎想到要喝酒?”他从她旁边也靠墙坐下。 虞秋似乎醉了,没搭理他。 戚韩侧头看着她,倒没想到平时小兔儿似的姑娘,喝起酒来还有模有样,明显以往也是常喝的。但他还是觉得,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家,喝多了会伤身,便止住她欲继续喝酒的动作:“还是别喝了吧!” 她迷迷糊糊道:“反正无聊,我要喝。” 戚韩又道:“姑娘家的,喝那么多做什么?” “我躲在自己屋里喝,关你什么事?觉得碍眼了,就出去。”喝了不少的她,难得脾气挺大,估计真是醉了。 这是戚韩第一次被她凶,见着她虽难得凶巴巴,却反而可爱极了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他干脆夺过她手里的杯子,与她身旁的那坛酒,放在自己这边,他道:“小丫头还嗜酒?就不给你喝。” 虞秋没说话,只歪头傻乎乎地打量着他。 戚韩见了,便问:“怎么了?” 她仍没说话,只突然低头脱了自己的鞋,并继续脱袜子,他见了又问:“你没事脱什么鞋袜?”话语间,他赶紧按住她,毕竟他是男人,姑娘家怎好当他的面露脚丫子。 “我脚底痒。” “……” 姜风后一步通过打听来到了这处独院,他站在院口亦是拧起眉,作为王府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这独院在王府其他人嘴里,是被称为鬼屋的,也听说确实闹过鬼,便没被用过,不曾想虞姑娘会被安排到这里。 他快步踏了进去,未想走到正屋前便听到里头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我要脱。”是虞姑娘的声音,软绵绵的,明显与平时不一样。 “别脱,乖了,别闹。” “很痒,难受。” 姜风登时呆住,觉得自己撞到了不得的事情,他愣了会,便转身直接施用轻功火急火燎地离去,打算将此件大事告诉王爷。 第026章戚韩武艺高, 自然能知道外面有人来过,又立刻走了。他没想太多,只继续压着虞秋欲脱袜子的手, 语中含着哄意:“忍忍就好了。” 虞秋打了个酒嗝,摇头:“不忍。” 戚韩打量着懵里懵懂的她,又道:“你醉了。”他觉得这丫头的酒品还怪好的,哪怕醉酒也仍旧软乎乎的, 一看就很好捏的模样。 不想正是他压着她要脱袜子的手, 越看越觉得喜欢她时, 她忽地抬起那只握着鞋的手,“啪”的一声, 姑娘的鞋板直接以让人措不及防之势甩到他脸上。 戚韩登时愣了。 虞秋又变了脸,凶巴巴地看着他:“把酒还给我!” 戚韩摸着自己脸上的灰尘,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 感情这丫头是故意引走他的注意力, 要打他。若是别人敢这么对他,他能整死对方,偏偏眼前人是她。他自然不会与她置气,只叹了口气,拍了拍脸上的灰尘,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真醉了,别喝。” 喝醉的她, 倒是古灵精怪得很, 脾气也大。 虞秋又打了个酒嗝, 再次歪头傻乎乎地看着他,看着极乖。 但根据这之前她所做的事,戚韩算是明白了,现在的她极有可能在琢磨着什么,然后再给他玩出意料不到的一套。 他压着嗓子咳了咳,不由防备起来,但内心也有些不亦乐乎。 他喜欢陪她玩。 且说火急火燎离去的姜风,他速度如风,跳入蓝轩后,又嗖的进入书房,他急吼吼地对江以湛道:“王爷,不好了。” 江以湛正起身,打算离开书房去后面练武场练会武,忽然又被这死性不改的手下打扰,他冷眼瞧着对方:“说!” 姜风可不想耽搁什么,直接便道:“二公子与虞姑娘在虞姑娘房里……” 江以湛眼帘抬了抬,倒是难得问起:“如何?” 姜风想了下,接着又道:“属下也不能肯定他们在干嘛,反正我听着就是虞姑娘要脱衣服,声音娇滴滴的,二公子虽不让脱,声音却极温柔。”这明显就是一个在行勾引之事,一个却难以把持。 姜风当真是心急,正欲再说什么,却见王爷的脸上瞬间结起寒霜,瞧着冷沉沉的,便不由吓得停止话头。 这时江以湛又坐了回去,并未说话。 他衣袖下的手紧紧握起,是姜风所不能看到的,但光是这仿若进入了寒冬般的气氛,就足够姜风不由吞了吞口水。 但却始终不见王爷再有所其他表示,他便终是不由道:“王爷,你就这样坐在这里?不做些什么?” 不想这时江以湛忽然扔出案桌上的文书,喝道:“与我何干?出去!” 姜风被吓了一跳,暗道王爷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 既然王爷没有其他表示,作为积极为王爷终身大事考虑的姜风,就不得不为此操点心,他叹了口气,转身一步三回头后,赶紧又跑了。 他回到虞秋那,站在正屋前,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美不美?” “美。” “那我让你抱抱,你把酒给我。” “不……”戚韩的拒绝突然顿住。 姜风听着他们的话,越发感觉不太对劲,便立刻也进了房间,他循着声音看去,恰见虞秋正抱着戚韩,而戚韩明显是僵住的。 戚韩确实僵住了,在虞秋面前,他总能被制服得死死的。 虞秋正抱着戚韩,抬着涣散的眸子,看着耳根已经红起来的他,噘着嘴,模样浑浑噩噩的:“我抱了,还我酒。” 姜风本欲去拉开他们,但突然意识到虞秋老说酒,便有些疑惑起来,这时又恰见戚韩在不断给他使眼色,他便循着那眼色看去,当他见到地上被戚韩挡在身后的那坛酒,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再看了看戚韩那眼皮子似乎快要抽筋的模样,他立刻反应过来,便过去欲偷偷将那坛酒给藏起来。 “酒给……” 这时还在嘀嘀咕咕的虞秋陡的转头,目光恰恰落在姜风身上。 当下的她,那眼色可比平时清醒的时候犀利多了,惹得姜风身子也不由僵了,觉得手里那坛酒突然变得烫手起来,他干干地笑了下,便开始胡扯:“王府忌酒,我去把这坛酒给扔了。” 不想他刚转身,就被陡然靠近的虞秋给拉住了胳膊。 他下意识转头垂眸看着个头娇小的她,很想问,她哪里来的这速度,这分明就是酒鬼的爆发力。 她睁着漂亮朦胧的大眼瞧着他,又道:“我美不美?” “……” 姜风本以为自己只要不说话就可以了,他想着自己一武艺高强的大汉还能摆脱不了一小丫头不成,他便直接欲将她甩开,未想她的爆发力真的大,小手竟将他抓得紧紧的,他一次没甩开,便欲加大力。 “姜风!”已经得到自由,本是又好笑又无奈的戚韩见了立刻不悦,“力气小点,她若摔倒,我揍你。” “我知道,我有分……”不想这时却见虞秋直接欲抱他,“哎?别……”他赶紧趁着她手下力道放松时,甩开她跳远了。 虞秋朝他靠近:“我抱你,你给我。” 围着桌子转了圈后,姜风直接跑出了房间,他转头对戚韩道:“我去把酒扔了,你看着她。”言罢他便快步就走。 戚韩本欲拉住欲追出去的虞秋,却见她突然在门口停了,她迷糊地嘟囔着:“惜惜说,喝酒之后不能出房间。” “西西?”戚韩不解,“谁?谁说喝酒之后不能出房间?” 这时姜风并没走远,就算虞秋的声音不大,以他的武艺自然也能听到她的话,他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恰见虞秋低着头转身回了房。 姜风想了下,便走了回去,站在门口看着里面。 虞秋如个游魂似的,去到里间,极为安静乖巧地爬到床上钻进被窝,之后面向着里头一动不动,似乎是打算就这样睡觉。 戚韩愣了下,便也去了里间,他伸着脖子看了看她闭眼的模样,再贴近听了听声音,发现她呼吸极为均匀后,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 姜风欲说话,戚韩立刻嘘了声,小声道:“她睡着了。” 姜风闻言惊讶了下,便拉起戚韩就往外走,他也压低了声音:“既然她睡着了,你也别留在这里。”出了房间,他轻轻将房门给关上。 “她若醒了怎么办?” “醉成那样一时半会醒不了,何况她又不会出来。你一大老爷们,老待在一姑娘家房里不合适,谁知道你会不会趁她睡着对她不轨。” 这话戚韩就不爱听了,他正欲为自己的君子作风辩解一下,想想还是算了。 后来二人离远了,姜风便问:“她干嘛喝酒?” 戚韩抱着胸,想着她的一系列反应,应道:“似乎是因为爱喝酒,便喝酒打发时间。”这个他懂,他也时常如此。 “姑娘家怎么跟我们男人一样。”姜风觉得有趣,他看了看自己手里几乎已经差不多喝完的一坛酒,道,“也不知这一坛酒她喝了几日,她酒品还真差,为了酒,还能见人就色.诱。”他仍当最开始她是要对戚韩脱衣服。 戚韩想起虞秋那可爱的模样,便笑了:“也亏得她有喝酒不出房间的习惯。” 姜风闻言便又问:“刚才她说,谁与她说喝酒之后不能出房间来着?” 戚韩想了下,道:“没听清,想必是个与她比较亲近,又很了解她的人,就她这酒品,曾有人管制也正常。” “那这人的话还真管用,这样的酒品都能谨记他的话。” 二人回到江以湛的蓝轩时,江以湛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身箭袖便衣,正直接在院内练鞭,他步履如飞,手中银鞭敏捷如游龙,一招一式所带起的风,皆如刀刃,能迅速挥落树叶,惊起飞尘。风尘落叶间游离的他,浑身透着一股狠劲,就仿若曾浴血沙场的他。 戚韩与姜风见到这一幕,便不由好生看了起来。 要知道,三年前江以湛能拿下武林号召令,成为那所谓的令主,其武艺自是高超不凡,说是无人能敌也不为过,他练武时,自然极有看头。 戚韩撞了下身旁的姜风,问道:“二哥怎使起了银鞭?” 姜风应道:“不知道,虞姑娘来的那天,他突然让杨柳去搜罗银鞭,今日这银鞭刚到王爷手里的,就那手感与那材质做法,竟还发不出半点声音,瞧着确实是件珍稀物。” 戚韩又看了会,便道:“二哥今日练武时,身上的戾气怪大啊!”话语间他搓了搓手,很想好生看看二哥的银鞭。 姜风闻言正欲说什么,这时江以湛陡的离近了些,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手中银鞭直接甩到他们之间,他们脸色一变,瞬间散开,险险地躲了过去。 江以湛也在刹那间收回银鞭,转身迈步去到亭下坐下为自己倒茶。 戚韩与姜风都很清楚,若他想打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轻而易举,他们根本不可能躲过去,当下也不过只是与他们玩玩罢了。 他们对视了眼,便一道也去了亭下。 来到江以湛旁边,姜风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汗巾,搁到江以湛跟前,他直接道:“王爷,是误会,虞姑娘喝醉酒了。” 江以湛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未语。 戚韩从石桌上拿起银鞭,正满含兴致的打量着,他听到姜风的话,便问:“什么误会?虞姑娘喝醉酒,与误会有何干?” 姜风应道:“刚才我还去过虞姑娘那里一次,听到了些话,还以为你们在干什么呢!便就过来告诉王爷了,未想是误会。” 戚韩想起什么,便随意嘀咕了声:“神神秘秘。” 本来对银鞭很感兴趣的他,被转移了些注意力,想起刚才被虞秋抱住的一幕,那滋味……他的耳根不由又有些红了了,便道:“也不算是误会,她毕竟抱过我了。”他似乎很得意。 江以湛欲拿汗巾的手顿了下,便看了戚韩一眼,目光讳莫如深,之后拿起汗巾一边为自己擦汗,一边语色不明的出声:“她发酒疯?” 姜风应道:“对,未想她看着乖巧软弱,却是个爱喝酒的,那酒品差极了,竟是谁有酒,她就……” “如何?” 姜风颇有些尴尬地继续道:“她醉酒后,就会特别自恋,觉得自己很美,谁有酒,她就色.诱谁,还差点把我也抱了,幸好我躲得快。” 江以湛冷哼了声,擦过额际的汗水,便将汗巾扔到了石桌上,接过姜风为他倒的水,再慢喝了起来。 戚韩见江以湛似乎对虞秋的事情比较感兴趣,便问:“二哥莫不是觉得她是暮王安插在你身边的?我跟你说,虞姑娘脑子简单得很,哪里做得来这种事,这定然是误会。” 江以湛却是看着他反问起:“你无条件相信她?” 戚韩肯定地点头:“相信!” 江以湛未语。 这时戚韩看了下天色,便颇为不舍地放下银鞭,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虞姑娘即是在你们府上,你们便替我好生照顾着。”话罢,他还算愉快地转身离去。 走远了些后,他又不由回头看了下那银鞭,不想却看到江以湛喝着茶时,阴晴不明却显得更加幽深如墨的眸色,他莫名觉得一阵冷。 但未多想,他直接离去。 他回到戚府,先是去了母亲窦氏那里请安,之后便去了舞苑。 当下舞苑里头的舞姬都在练舞,忽然见到他到来,便一致停下福身:“二公子?”其中包括身份最尊贵的顾音音,对她来说,戚韩便是她接触堇宁王的最大指望。 戚韩颔首,眼睛一番巡视后,落在后面的言颜身上,他道:“言姑娘过来下。” 言颜面含不解,怔了会,便走上前再福了个身:“二公子有何吩咐?” 戚韩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如今虞秋虞姑娘已是堇宁王府里的舞姬,奈何王府舞姬只有她一个,我问你,可愿去那里与她做个伴?我记得之前,你们的关系似乎不错。”他这话一出口,不仅言颜,其他人也都面露异色。 尤其是以为虞秋已死的虞听燕,她此刻的心情可用震惊来形容。她如何也想不到虞秋不仅好好的,还成为堇宁王府的唯一舞姬,这是一个极特殊的存在,何况眼前的戚家二公子还特地过来给其找伴,那丫头是何德何能? 她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言颜虽不明白虞秋如何成为堇宁王府的舞姬,但她愿意去陪对方,便应下:“我可以过去。” “那好,收拾收拾,明天会有人带你过去。” 戚韩言罢,便转身要走,却被虞听燕喊住:“二公子。” 戚韩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有何事?”他素来喜憎分明,不需要遮遮掩掩,眼前这姑娘虽是虞秋的妹妹,他却看不起。 虞听燕一副婉婉有仪的模样,她道:“我二姐即是在堇宁王府,便断没有让其他人去陪她,我这做妹妹的,却不管不问的道理,恳请二公子让我也去。舞姬多成群,言姑娘一人过去终归是少。”事实上,戚韩当众人面找言颜陪虞秋,而不找她这做妹妹去陪,这根本就是在打她脸。 “确实少。”心中妒意差点压抑不住的顾音音,几乎咬着牙也出声了,“我也去。”听到这种消息,能让她隐忍至此,也是不容易。 这时邵芊芊赶紧附和着:“我也去。” 戚韩将他们一一打量过,语中颇有些不屑:“你们既然那么想去,那去便是,也好,你们四个倒恰好给虞姑娘做个伴舞。”他没再逗留,转身离去。 他的话,他的不屑自然让心高气傲的顾音音愤怒至极,见他离远后,她便瞪了虞听燕一眼:“你过来!” 虞听燕自己心里也郁闷,却不得不跟着顾音音进入房间。 顾音音进屋便怒气冲冲地直接挥手拂掉桌上的茶具,她愤怒地对虞听燕道:“你那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是如何进入堇宁王府的?” 虞听燕叹气道:“我也不知,我哪知她能那么有本事。” “那是你姐!” “可她早被我们虞家赶出去了,我与她极少来往。” “无论如何,当初就是你举荐的她,若不是你,她又怎么有机会见堇宁王?”顾音音的怨气一时都搁在了眼前虞听燕身上,声音越发尖锐,“她不过只是个替身,她凭什么?让我给她当伴舞,她凭什么?” 虞听燕压着对顾音音的厌烦,劝道:“其中详事,我们如今也不知,还是得去了堇宁王府才知道,你便放宽心。她虽是我姐,我也可以说句实话,她如今的身份并不见得真能让堇宁王看得上眼。待你进入王府,一切说不定都会不一样,我们这几个人,又有谁能比得上你?” 这话倒算是说到点子上,顾音音闻言总算平静了些,她握紧着拳头冷哼:“我倒要看那虞秋有什么本事。” 虞听燕看着顾音音,也似有所思。 次日,是一个好天气,日头比之前更好,但在堇宁王府东北角的小院中却仍旧透着阴凉,不过比以往多少是好了些。伴着窗外的鸟叫声,睡了许久的虞秋终于缓缓睁开了那双透着懵懂的眼。 在这待了多日,她已习惯,睁眼便能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她下床时,试了试自己的右脚,发现已完全无碍后,便快步去到窗边。她看着眼前树上那仅有的一只鸟,不由笑了起来,这里倒是难得进来其他的活物。 思及此,她便又愣住。 她忽然记起在她喝过酒睡觉前,有人来过,但发生什么来着? 她捶了下因为喝了酒而有些沉的脑袋,懒得去想,反正她知道自己喝醉酒后是不会出房间的,自然也不会惹出什么事。 她再晃了晃自己的右脚,既然好了,她便得着手接近堇宁王之事了。 这几日她也算是琢磨过,她觉得还是先去向他为当年的事情慎重道个歉比较好,之后再看他的态度行事。 她便整理好自己,去了蕖姨那里。 正在大厨房忙碌的蕖姨见到她,便道:“可洗漱了?你等会,我这就给你准备早膳。”听她说话的语气,便知这几日她们的关系更是好了不少,就连大厨房其他人看到她,也都见怪不怪。 虞秋去到蕖姨旁边,小声道:“蕖姨,我想问你要些东西。” 蕖姨侧头看了她一眼:“你说。” 虞秋想了下,道:“这王府里有被我得罪的人,我想去给他道歉,顺便自己泡点茶送过去。” “这好说。”蕖姨便特地给她拿了套不错的茶具,与一些茶叶。 虞秋除了跳舞,没什么多大的本事,这泡茶的活也还算拿得出手,她便在大厨房里认认真真地泡了份茶,就端着往江以湛所住的地方去了。 这一路上,她难免紧张,离得越近,便越是有想要回去的冲动,都被自己压了下去,因为她不能缩在屋里继续消耗时间。 这一段路明明不短,她却觉得短极了。 仿若只是眨眼间,她就站在了江以湛所住的独院前。 她上次无端被送过来的时候,是晚上,只知道这里头很大,当下这白日再一看,也确实挺大,只是环境颇为简单,甚至有些空旷,明显透着一股深沉的气息,与压迫感。 她狠狠地呼了口气,便壮着胆子朝里走。 进入后,她不由回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便有些奇怪,她以为他们会拦住,也做好解释的准备,不想他们却不看她一眼。 她收回目光,再又看了看正屋旁的书房,也不知堇宁王可在里面。 她抚了抚胸口,再次做了会心理准备,便要踏过去,不想这时,身后传出向嬷嬷冷冷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虞秋回头见到沉着脸走过来的向嬷嬷,暗觉不妙。 向嬷嬷靠近她就再次咄咄质问:“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出去!” “我……”虞秋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自虞秋进入蓝轩,书房里头的江以湛便已感应到,本是向后倚着,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的他,在听到她怯怯的清软声音后,眸色便微动了下,随之变冷了些。 向嬷嬷确定眼前不知死活的贱丫头就是想勾引王爷,她也不是真的想听对方说什么,只收敛了些语气,继续道:“这里不是你能乱闯的,快走!” 虞秋不想走,便鼓起勇气拉大了声音:“我有事要找王爷。”她希望堇宁王若在里面的话,能听到她的声音,有所表示也好。 她这举动引得向嬷嬷赶紧向后看了眼,并面露怒色:“你……” 但恰在向嬷嬷转回头时,书房里头出来一高大的身影,虞秋抬眸远远地看去,便见到江以湛站在门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本是有些惊喜的目光下意识躲闪起来。 他的眼里总是毫无温度,让人心生寒意,也深邃黑沉,让人惧怕。 他虽出来,却没其他表示,只抱胸侧倚着门框,慵懒随意地打量着她,仿若就是想看看戏,看看她究竟想干嘛。 背对书房那头的向嬷嬷并不知道江以湛已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向嬷嬷见这丫头竟是这般死皮赖脸,便将声音压低了些:“擅自打扰王爷清净,这罪不小,你若再不走。为了王爷以后的清净,我便有义务让人将你轰出堇宁王府。” 这是威胁,虞秋自然忌惮,她踌躇了会,便还是壮着胆子又看向江以湛,并大声道:“我找王爷有事。”这话似乎是对着他本人说的,哪怕因这院大,她当下所站之处离他那里偏远。 江以湛看着她,冷冷勾了下唇,眸中讽意明显。 仿若在说,她没资格找他。 向嬷嬷只以为虞秋的话是对她说的,便没了耐心,她脸色更沉,透着狠劲:“走是不走?”似乎若对方不走,她便出狠招。 这时江以湛忽然转身回了书房。 向嬷嬷的狠劲本就让虞秋心里发虚,当下见到江以湛明知她找,却默认她被向嬷嬷赶走,便更是失了勇气。 她怕自己胡搅蛮缠会惹怒他,便不得不低头转身离去。 接近他,怕真是一个长远战。 这时恰姜风与谢青儿一道踏进院中,见到虞秋,姜风眼睛便亮了,他立刻快步走到她面前问她:“你是来找王爷的?” “这……”虞秋不知该如何说。 “走,我带你进去。”姜风极其热心,似乎等她好久了似的。 向嬷嬷见了,便有些急,她本以为这不要脸的丫头会抓住机会进去,不想虞秋却摇头道:“我不进去了。” 姜风看了看她手里的茶,问道:“怎么了?” 当然是怕惹怒堇宁王,虞秋只道:“就是不进去,我先走了。”她行了个礼后,便欲离去。 姜风立刻喊住她:“等等!” 虞秋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姜风的目光转而落在向嬷嬷身上,素来随和到有些傻气的脸上,倒是难得有些冷:“你胆子倒是挺大,王爷亲自带来王府的人,你竟是将她安排在那么一个鬼屋中。” 这是虞秋第一次见他如此架势,诧异之余,也有些被唬住。 对此,向嬷嬷早已想好措辞,绕是觉得在虞秋面前被训丢人,也未乱了分寸,只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道:“此事老奴是为王爷考虑,这位虞姑娘曾在王爷生辰那时,便已是起了不该有之心思,被老奴抓着个正着。如今老奴才想着那东北小院离王爷这里最远,便就……”她这说辞,顶多就是踩踩虞秋,却反而抬高了自己的忠诚度。 “这也不能成为将她安排在鬼屋的理由。” 姜风自然也知道向嬷嬷的心思,只是不得不说,她管事的能力确实不错,除了那点小心思,便没有任何错处。何况在虞秋出现之前,绕是她有点小心思,他们这些上头人,甚至是王爷那边,都不觉得这是错,因为无关紧要,还能让王爷清净些。 但如今的虞秋,不是别的姑娘,便不能被妨碍着她靠近王爷。 向嬷嬷规规矩矩道:“老奴有错,大人责罚。” 姜风又道:“不给虞姑娘安排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向嬷嬷低头道:“这是老奴粗心,一时忘了。” “你从未出过错,倒是难得犯这种小错。”终究是为王府尽心尽力付出几年的老嬷嬷,姜风暂时也没跟向嬷嬷计较,只道,“立刻去给虞姑娘换一院,再配两名丫鬟,莫再出错,否则严罚。” 向嬷嬷应下:“是!” “我不需要。”这时虞秋突然出声,“我不要换院,也不需要丫鬟。”最艰难的便是前几天,现在无所谓了。 “为何?”姜风闻言惊讶,他对虞秋说话的态度马上变得好多了,甚至可以说,是瞬间化为狗腿,让旁观者讶异。 其实虞秋还是有所图,她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一样。”她希望心地不错的姜风能当做弥补,给她。 姜风爽快道:“你说。” 虞秋顿了会,便道:“我想自由出入王府。”话语间,她细细注意着姜风的脸色。 “这……”姜风迟疑着看了看书房那边,稍作思索后,才道,“要不这样吧!你每次出去前,请示下我如何?” “好。”虞秋立觉轻松,她问道,“那我现在可是能出去一趟?” “可以。”姜风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茶,似乎有些不死心地又问道,“你真不进去?” “不进去。”姑且不说她现在不敢违背堇宁王的意思强行进去,这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若堇宁王对她发怒,那她也怪丢人的。 姜风再问:“那你这茶是给王爷的?” 虞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茶,一时未语。 姜风当她默认了,便欢欢喜喜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道:“我端进去给王爷。”仿若是生怕她不答应似的,他转身便走。 虞秋愣了下,想想觉得这样示个好也行,便没阻拦。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谢青儿意味不明地再看了她一眼,隐约想了些什么后,便迈步跟上了前头的姜风。 没了其他人,向嬷嬷便又沉下脸:“还不走?” 好不容易有了出王府的机会,有些事情的虞秋确实得走,便在看了书房那边一会,又看了向嬷嬷一眼后,福了个身,转身离去。 向嬷嬷看着虞秋的背影,暗哼了声。姜风与谢青儿踏进书房,抬眸没有看见案桌后头有江以湛的身影,微讶之际,转头才看见他坐在茶几旁的椅上,一手搭着扶手,目光深沉。 “王爷,那……” 谢青儿首先便拱手欲禀报什么,却被姜风给打断:“等等!” 姜风兴致勃勃地过去将手里的茶搁在茶几上,对江以湛眨了下眼,道:“王爷,这是虞姑娘给你泡的茶,品品?” 江以湛没看那茶,只起身缓缓朝案桌后头走去并坐下。 姜风见了,便把那茶端过去搁在案桌上,又道:“这是虞姑娘的一片心意。”他眼巴巴地希望王爷能有所表示。 江以湛终于看向了桌上的茶。 姜风便马上倒了杯茶递过去:“王爷品品。” 江以湛默了会,倒真接过了那杯茶,只是没喝,而是搁在手里打量着,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正是姜风盼着他能喝喝看时,他终于出声:“不得再允虞秋出王府。” 姜风闻言怔了下,未想王爷会将他们在外的话都收入耳底,还下出这种吩咐,他有些不解,便问:“好好的,为何不允许她出去?” “不许便是不许。”江以湛的声音变冷。 一提到虞秋,王爷就会变得阴晴不定,姜风也算是习惯了,他想了想,琢磨不出所以然后,便应下:“是!” 第027章 得到出门许可的虞秋回去拿了些钱后,便从东侧门出去了。 出门后, 她看了看身后的门, 不由想起上次从王府出来, 却每个门都走不通的时候。但这事也只是在脑中随意一过,她未多想。 多日来, 好不容易出来, 她觉得浑身轻松。 她往北看了眼,见似乎是死路, 便往南去了。 正是她在缓缓前行间,低头琢磨着什么时,忽然听到前头有争执的声音,便抬眸看去, 见到的是另一府上的侧门口, 站着三位姑娘。 看三位姑娘的穿着,与门前的布置, 便知这家人是有白事。 其中有一位姑娘虽也身穿素色,但明显不是孝衣,她瞧着柔柔弱弱的, 长得却是艳美绝俗,哪怕不施粉黛,穿戴简单, 也仍旧让人惊艳。她正在向她对面的姑娘道:“晓玥, 我真有急事, 别闹了好吗?”语中含着恳求。 她对面的姑娘, 也就是她口中的晓玥,长得亦是不错,但一副极为跋扈的样子:“你倒是事多,三天两头往外跑,之前倒也罢,现在也不看看什么日子。” “但并未规定这几日不能出门。” “我说不许你出去,就不许。” “晓玥……” 以虞秋怕惹事的个性,她该是不问此事,可看着那受欺负的姑娘,她便想起自己在虞家所待的最后那段时间,就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滋味,何况她觉得对方确实是有急事,却被那嚣张的姑娘无理取闹地阻碍着。 她突然有些想行些举手之劳。 如此,她便在想了下后,转身跑离。 再回来时,她手里有一根大大的木棒。她以大树做掩护,过去看了看这府墙,还好没堇宁王府的墙高,她便使了最大力气,将木棒直接往里扔。木棒掉到里头时,发出的声音极大,还弹了几次。 这突然的“咣”声将门口几位姑娘皆是吓一跳,那位叫晓玥的姑娘拧眉道了声:“什么声音?”便就跑了进去,丫鬟紧跟着。 这时虞秋过去拉住那待在原地的素衣姑娘就跑。 “你……”对方明显懵了。 虞秋朝其笑了下,道:“我在帮你啊!” 素衣姑娘闻言回神,便也加快速度。 直到二人跑远了,才都停下来喘气,好不容易顺过来气后,素衣姑娘就赶紧含笑道谢:“谢谢姑娘。” 虞秋身体底子比眼前姑娘好,只喘了一会便面无异色,她道:“你们这是?” 素衣姑娘眸有暗色,应道:“刚才那是文府,我是文家大姑娘文初雪,那姑娘是我三妹,我祖父昨日刚过世,其他一言难尽。” “哦!”虞秋倒也没想过问太多,只也自我介绍道,“我叫虞秋。” 文初雪看着虞秋,又道了声谢:“谢谢虞姑娘。”可以看得出来,她真是很感谢虞秋,也足见她确实有急事。 “只是举手之事罢了。” “这举手之事,却是帮了我的大忙。” 虞秋自然不会刨根问底究竟是什么大忙,在快到巷口时,她只问了句:“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文初雪目光微闪,垂眸道:“我往西去。” “我想往东,那我们先就此别过了?” “好。” 二人分道后,虞秋往东行了一段距离,便路过文府的正门,隐约可听到里头的哭声。她不太喜欢白事上沉重压抑的气氛,便加快了步伐。后来上了一条街,因这一块算是坐落于瑜都城的边角,这条街颇为冷清。 她沿着这条街往北行去,因为有所目的,便一路未停。 后来抬眸间,不想会见到迎面走来的楚惜,而他旁边是尹陌烨。 他们也都看到她,隐隐微愣了下,随之停下脚步。 虞秋有超出十日未见到楚惜,再见他,忽然便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便不由加快步伐朝他走去,下意识就喊:“惜……” 他却勾唇打断她:“最近可好?” “我……”虞秋有些愣,她看着他的眼睛,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瞧着极为随和近人的他,却又让她觉得哪里不一样。 她从来不是个复杂的人,她所有的复杂大概都给了他。 她细细地想着,终于意识到如今的他在看她时,分明就少了以前该有的情意,隐约透着丝未婚夫妇不该有的疏离,现在的他与她似乎就只像是共过事的,关系还算不错的普通朋友。 她想到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离堇宁王府很近,所以他是在避嫌么?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垂眸道:“还好。” 楚惜面不改色,只仍旧勾着淡定自若的笑,问她:“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应道:“我有点事。” 楚惜不动声色地将她失落的模样收入眼底,又道:“那虞先生先去忙,改日我找你叙叙。” 虞先生…… 果然是在避嫌。 “嗯!”她应了声后,便再看了他一眼,低头越过他离去。 楚惜没有转身去看她的背影,尹陌烨看了,尹陌烨道:“她看似让她干什么便干什么,也仍旧痴心于你,但内心,大概想得不少。” 楚惜原地站了会,未给予回应,只转身朝西去。 尹陌烨看了看楚惜的背影,便跟了上去。 这次虞秋出王府的目的是为了找房子,就如尹陌烨对楚惜所说的,关于楚惜这般对她的作为,她确实想得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姑且不说,最让她不能忽视的一点便是,曾被她当成家的常悦书院,与她的联系其实是不堪一击的。 当楚惜与她的距离远了,那家便也没家的感觉了。 所以她还是自己弄个家比较好,待到娘被接过来,她便和娘一起住里头,以后她就也是个真正有家,有归属感的人。 房子找得比较顺利,不过半日,她就在瑜都城的东北角找到一处比较隐蔽的小院落,虽不大,但颇为别致,花木也不缺,瞧着怪温馨。 她付了钱,便在日落前将四处能打扫的,都好生打扫了遍。 她扶着酸痛的腰打量着院内已经干干净净的一切,不由有些感慨,她似乎与东北角特有缘,在常悦书院住东北角,在堇宁王府住东北角,如今买来的家,也是东北角。 忙碌罢,她洗了个手,将院门锁上,打算改日过来添置些必需品。 正是她转身欲离去时,忽感觉到什么,便立刻转头向左看去,突见一缟色的纤细身影闪过并隐于旁边的树后。 虽只是一眼,她却看清楚分明就是今早她所帮的文初雪。 她极为不解,但没有当场将对方给揪出来,只在想了下后,便装作没发现对方,心怀疑惑地往右转离去。 她沿着小巷一路往西走,上了街后,又往南去。因着天色不早,她脚下步伐比较匆忙。 快到堇宁王府时,她又路过文家的正门,便走得更快。 不想当她右转入巷时,会再见到文初雪,当下对方正走在她前头不远。 看着其背影,她便越发觉得疑惑,刚才文初雪明明和她在同一个地方,怎会在不同路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后来文初雪正要从文家的侧门进府时,才意识到什么,便转眸看了过来,见到是虞秋,她眸中之色微闪了下,便在朝虞秋颔首已示招呼后,迈步踏进家门。 虞秋从文家侧门走过时,朝里看了看。 怀着满心的更深疑惑,她回到王府中。 路上她买了不少零嘴,打算回房吃着零嘴再想想她该想的,不曾想还未踏入她的“鬼屋”,她便听到里头有人说话,声音还怪熟悉。 她便立刻进入,见到的竟是亭下坐着的虞听燕,顾音音,邵芊芊三人。 她们三人转眸看到她,便各有异色,顾音音冷漠,邵芊芊鄙夷,只虞听燕迎了过来,唤了声:“二姐!” 虞秋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虞听燕正欲说什么时,言颜从屋里踏了出来,她见到虞秋,便也快步过来唤道:“秋秋!” 只有言颜才不会给虞秋不速之客的感觉,她脸上的神色瞬间便柔和不少,也迎了过去,再问:“你们为何在这里?” 言颜拉住她的手,笑应:“是二公子让我们过来陪你的,免得这王府只有你一舞姬,形单影只的不好。” “这样啊!”虞秋闻言侧头看了那顾音音一眼。 言颜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道:“其他的,晚上我再与你说,我这次仍和你一起住。” 虞秋又再问:“你们也都被安排到了这院?” 言颜点头:“是向嬷嬷安排的。”话语间,她再看了看这院子的荒凉,心下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虞秋便拉着言颜直接朝屋里走。 一直被忽视的虞听燕转身看着她们的背影,暗暗冷哼,起初她不知道虞秋究竟为何会入得堇宁王府,如今再一看这院的环境,以及没一个丫鬟,便觉得堇宁王会把虞秋搁在王府,怕不是为了报复。 既如此,她便看戏好了。这时亭下的顾音音冷傲地出声了:“不是你姐姐么?她怎把妹妹撂在这里?” 虞听燕回到亭中坐下道:“我说过,我与这姐姐的关系较为疏远。” 顾音音只哼了声,未语。 虞听燕抬眸看着顾音音那似有其他计算的模样,便知只要对方一来,虞秋的日子便更是不会太平,她期待着。 顾音音起身踏出亭中,去到了自己的屋里。 正屋中,虞秋与言颜也算是长话短说地把该说的都说了,后来言颜透过窗口见到顾音音回了房,便对虞秋道:“顾姑娘素来心高气傲,她定然是不愿屈居于你之下,何况她又对堇宁王有一股极为疯狂的感情,你的特殊更是会遭到她的敌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虞秋托腮想了下,道:“随她便吧!” 言颜闻言无奈,就知道这丫头不会想太多。 因着这院中又多了四名舞姬,向嬷嬷这回倒是安排了两名丫鬟过来,一下多六人,这院里的阴森感倒散了不少,虞秋觉得其实也蛮好的。 天色已黑,院中的人都陆陆续续入了睡。 虞秋独自在这里待了几日,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地睡,又冷冷清清地起,倒未想在言颜她们过来的次日,便有人通知,说是过几日王府后花园会有花宴,让她们准备献舞。 “花宴?”虞秋坐在桌旁轻轻嘀咕。 言颜问她:“在想什么?” 虞秋应道:“堇宁王不像是个会有闲情雅致弄这种花宴的人。” 这时恰有丫鬟端了早膳进来,言颜道:“别管那么多,用早膳吧!” 关于接触堇宁王之事,昨晚虞秋自然难免又想了些别的,她看到正往桌上搁早膳的丫鬟,便面怀好奇之色的问这名丫鬟:“你来这王府多久了?” 丫鬟应道:“一年。” 虞秋好生犹豫了一番,才又问道:“我听说王爷有个哥哥,可是真的?” “奴婢在的这一年里,有位被称为大公子的人来小住过一次,奴婢不知他是否就是王爷的哥哥。”丫鬟应了这个问题后,福身离去。 虞秋又焉了下来,一年只来了一次,她定然等不及他来的下一次。这王府的下人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能确定,要旁敲侧击地打听,也极难行得通。 可要靠近一个似乎对她有所记恨的冷面王爷,亦是难。 第028章 收到通知, 虞秋她们便要琢磨开始练舞。 因着虞秋是主舞, 所以跳什么舞,得由她决定, 别人不会的地方也得由她教。对于此事, 以教舞为业的她倒不觉得有多麻烦。 后来不速之客顾音音她们踏进了她的房间, 正是商量着此事的虞秋与言颜便停止了话头。 顾音音素来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进来就坐在桌旁,以冰冷不屑的目光打量着虞秋,过了会儿后,便道:“若是没那本事, 便让我来。”这根本就是命令的语气。 正在用早膳的虞秋只顿了下,便点头:“好啊!” 顾音音从未想过虞秋会有胆拒绝她,但也未想过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便有些惊讶, 她再看了看对方低头喝了口粥, 那无辜极的模样。 她揣摩不了这丫头的想法, 只觉得傻里傻气的。 自昨日过来看到虞秋所住的环境后,顾音音便已不打算过问这丫头为何会进堇宁王府,因为若真是受堇宁王府特待,也不会住这种鬼地方,她要做的事情,便仅仅只是将这丫头赶走, 因为碍眼。 “有自知之明便好。”顾音音不屑于与这种傻货多言, 起身离去。 随着顾音音的离开, 言颜便对虞秋道:“只希望她看在你对她不会形成威胁的份上,别找你事。”也亏得虞秋,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也特别能忍,应付起顾音音这种人也不难。 “嗯!”虞秋觉得,只要不伤到她的人身安全,便不觉得有什么。 顾音音的效率确实高,当日下午便领着她们开始练舞。顾音音尽心教,其他人尽心学,包括虞秋。应言颜所说的,虞秋有意藏拙,让她学,她便学,没有让别人知道自己早会了。 但终究是没出过错,以顾音音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她的底子。 如此,便更容不得她。 正是顾音音与其他四位一起练习时,向嬷嬷踏入,身后伴着一名丫鬟。 顾音音转眸间恰见向嬷嬷的目光在进来时就直接落在虞秋身上,那敌意极为明显,便知有不该有之心思的向嬷嬷最容不下的便是这虞秋。 因跳舞的位置是变化的,顾音音约莫估计了下位置,在虞秋恰被挡在她身后,是向嬷嬷所不易见时,忽然摔倒。 向嬷嬷走近突见这一幕,便眯了下眼。 顾音音双手撑地,转头看向虞秋,怒道:“你做什么?” 虞秋本就奇怪顾音音怎会突然摔倒,当下莫名被冤枉,便更觉得奇怪,不知对方玩这一出究竟是为什么,只道了声:“我没有。” 顾音音被虞听燕邵芊芊扶起身后,似乎是因为虞秋的不承认更生气:“都看着,不是你是谁?你明着让我跳主舞,暗地里阴我?” 虞秋看了看这里的人,知道除言颜外没人会相信自己,便不说话了。 言颜站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大概只是误会。” “哪有那么多误会?”向嬷嬷锐利的目光落在虞秋身上,“虞姑娘本就是心底不纯不善之人,但这里是王府,容不得你多次放肆,姑娘最好是收敛些,尤其是不要再去找王爷。” 后面那句话分明就是故意加上的,果不其然,顾音音听到这话后,看虞秋的目光更是仿若淬了冰似的,恨不得除之。 若之前只是嫌她碍眼,如今却是非将她赶走不可了。 向嬷嬷只是过来看看,发生了这么件事,说了这么句有意挑事的话,便就在再看了虞秋一眼后,转身离去。 顾音音也没再说话,只瞪了虞秋一眼,被虞听燕邵芊芊扶进了房。 言颜看着低头在踢石子的虞秋,道:“我们这种没身份没背景的人,吃哑巴亏是常事,不用放心上,不痛不痒便好。” “我知道。” 言颜叹了口气,将虞秋拉进房间后,才继续道:“我看哪,顾姑娘是打算唆使向嬷嬷将你赶出去,尤其是向嬷嬷说了那么句话后,顾姑娘更是会找事。” 虞秋不怕被冤枉,不怕被骂,就怕被赶,便问:“那我该怎么办?” 言颜想了下,道:“你不是说,你是暮王送给堇宁王的?也是堇宁王亲自带来王府的?” “嗯!” “如此向嬷嬷便没权利赶你,除非是在堇宁王耳边嚼耳根,但就算是堇宁王自己,也得顾及些暮王那边。” 虞秋闻言稍放了些心。 也确实如言颜所说的,接下来几日,顾音音可谓是日日找事,生生把虞秋塑造成了一个恶毒的小人,甚至院外都有人听说并这么认为,这足见顾音音想赶走她的决心。 这日,向嬷嬷亲自端着晚膳去到江以湛的书房。 因近几日较忙,好不容易得了闲,江以湛正坐在案桌后头假寐养神,已缓解那突然又疼起来的脑袋。 向嬷嬷将晚膳搁在桌上,毕恭毕敬地唤了声:“王爷。” 江以湛未应也未动,向嬷嬷嘴唇动了动,本欲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提起那个胆,便退下去。 这时江以湛突然出声:“近几日虞秋如何?” 向嬷嬷没想到王爷竟会特地提起虞秋,眉头拧了下,便道:“老奴听说自顾姑娘取代她的主舞之位后,她便总是玩阴招企图弄伤顾姑娘。” “哪来的顾姑娘?”江以湛似乎还不知道王府加了四位舞姬的事。 向嬷嬷应道:“戚二公子前几日安排了四名舞姬过来,与虞姑娘为伴。” 江以湛嘴角隐约勾起一抹讽刺,未再语。 向嬷嬷见王爷未再做声,便福身离去,走出书房后,她立刻变了脸,老脸沉沉的,极为骇人。 这虞秋果然是留不得,她倒要看看那顾音音究竟有多大用处。 转瞬便到了花宴之日,姑娘们也都准备妥当了,便陆陆续续往后花园去,顾音音向来架子大,在其他人走后,她还在房间里。直到院内已没了别人,她才拿出自己老早准备好的一包不致命的毒.药,倒了一半放茶里,很果断的饮尽。 后来她亲自将剩下一半搁入虞秋的房间,才离去。 当她到后花园,虞秋她们已在离花宴不远处的花丛后等候了一会儿。 虞秋见到顾音音,只一眼便收回目光,这几日她在王府的名声算是被顾音音给败了,她不是没企图过解释,可没有见效。 就如言颜所说的,若没实质性的反转,便都相信第一次听到的。 这次的花宴确实是江以湛自己提出的,请的人不多,都是些跟随过江以湛打仗的将领,所以当下的后花园里坐的都是些武夫,数数不超过两手。 习武之人多快人快语,当下便有人扯着中气十足的嗓门问坐在北头亭中的江以湛:“王爷怎想到设这花宴?咱们这多是五大三粗的莽夫,倒显得与这花宴有些格格不入。” 与江以湛一起坐亭下的戚韩倒是高兴二哥能有这觉悟,便替江以湛道:“如今天下太平,又没个仗打,咱们也都学着做些雅事打发打发时间,也没何不可,说不定也能发现一些乐趣。” 有人应道:“乐趣自然有,能再次与堇宁王一道饮酒便是乐趣。” 江以湛品着酒,后似感应到什么,便抬眸看去,就见到前后五名皆亭亭玉立的舞姬由远到近,他的目光首先便落在虞秋身上。 虞秋似有所觉,便也抬眸,不能辨别他是否在看她。 后来离得近了,她便与其他姑娘一起,成为了衬托顾音音的存在,围着中间光彩照人的顾音音起舞。 这时这些将士们的目光也都落在她们身上。 舞就是舞,这里的宴客并没有几个会欣赏的,他们端着酒杯看着这舞,只知道看哪个姿势好看,哪个姑娘的身段好,又哪个姑娘的脸蛋好,他们的眼神都极为直白。 戚韩看着她们,心下有些疑惑,不懂这主舞怎变成了顾音音。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虞秋跳得最好,长得也最好看。 他有眼,别人也有眼,哪怕虞秋只是个伴舞,却仍是有着顾音音挡不去的光华,渐渐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柔美动人的脸,玲珑有致的身段,柔软灵活的舞姿,都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这时有人夸赞:“还真是尤物啊!” 听到夸赞的声音,江以湛便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看向了亭外坐着那几位,见到他们个个眼里毫不收敛的神采,甚至有些还透露出了明显的色气,便足见他们看到虞秋之后想到了些什么。 他再抬眸看向虞秋,目光由她的脸移到她的身体上。 他瞳孔微缩了下,便垂眸喝了杯酒,之后又倒了杯继续喝。 当下姑娘们中最受人注意的本该是顾音音,偏偏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被虞秋给吸引去。因着她自视甚高,跳舞时也有大大方方地注意着堇宁王的反应,不想却见他与别人一样只看虞秋这个傻里傻气的贱人。 她登时气得恨不得虞秋去死。 她本想着身体里的毒,会在她于堇宁王面前表现了整支舞后才会发作,不想却因她心中怒火太盛而提前。她突然觉得头晕,紧接着四肢无力,便忽然瘫倒于地,随之又吐出了口鲜血。 为了当堇宁王的面陷害虞秋,她当真下了血本。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住,除了亭内的江以湛,他的目光只随意地从顾音音身上瞥过,便继续若无其事地喝自己的酒。 意识到什么的言颜首先便握住了身旁虞秋的手。一直站在江以湛身后的姜风过来从顾音音跟前蹲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音音虚弱地趴在地上:“我……我不知道,好痛。” 姜风便隔着衣袖为她把脉,随即拧眉道:“中毒了。” 戚韩也已过来,他欢喜地看了虞秋一眼,才问了句:“好好的如何会中毒?” 姜风吩咐了护卫去唤府医后,与顾音音串通好的邵芊芊突然过去扶着顾音音,激动道:“是虞秋,自顾姑娘看她经验不足而取代主舞后,她便处处陷害顾姑娘,也亏得顾姑娘次次都躲了过去,都不与她计较,可这次……” 听到这话,戚韩便不满了:“谁给你的胆子胡言乱语?” “是她,芊芊说的都是真的。”虞听燕走到虞秋面前,看着极为难过,“二姐,你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怎连下毒之事都能干出来。”瞧着倒真像是对自家姐姐极为失望的模样,她有意将“二姐”二字咬重,为的就是让人觉得她这做妹妹都这么说,那虞秋下毒之事便更具信服力。 下毒这罪太大,虞秋不想背,便难得出声:“你们平时小打小闹地冤枉我,欺负我倒也罢,怎连下毒这种事也算我头上?” “二姐……” 其实这里看脸说话的人不少,便有宴客道:“还是莫胡乱冤枉人了罢!我看这姑娘不像那种人,是与不是,查查便是。” 姜风也相信不是虞秋,但确实得查,便转身欲走。 对顾音音来说,要查自然最好,待到从虞秋搜出毒.药,只要没证据证明是嫁祸,那下毒的便就是虞秋,这种歹毒之人必须得被赶走。 不想这时一直置身事外,只仍旧低头饮酒的江以湛突然出声:“不必查。” 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听到,但没人能猜得准他这是何意,便都是怀着不解看着他。 姜风过去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江以湛抬眸看了那满脸不高兴的虞秋一眼,过了会后,才不紧不慢道:“现在就将这穿红衣服的给赶走。” 穿红衣服的,在场只有中毒的顾音音。 本是满怀期待的顾音音闻言,因中毒而没什么血色的脸,这回更是倏地煞白一片,她紧紧地盯着面不改色的江以湛,如何也不愿相信,她心心念念,也有信心到手的男人竟会这般对她,还是在她看起来不知是否有命活之际。 她以为他会对她心生怜意,却不想这般绝情,她怔怔地问起:“为什么?” 姜风愣过之后也问:“是啊!王爷,这是为什么?” 江以湛只道了句:“碍眼。”便起身踏出亭中。 虞秋面含不解地看着朝这边走来的江以湛,直到他离近了,她本是以为已经越过她的江以湛要直接离去时,他突然从她旁边站定。 她又看向他。 他只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了声:“收敛些。” 这话是对她说的,所以他也觉得她下毒了,可她真不想背这个锅,便在他迈步要走时,突然斗胆道:“等等!” 第029章 江以湛脚步顿住, 但并未回头。 虞秋看着他那透着冷漠的挺拔背影, 一下子又萎了下来,犹豫了会后,她生怕他没耐心,才道:“我……” 不想这时趴在地上的顾音音突然出声:“王爷,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下毒的是她,你为何赶走我?”语中透着明显的颤意,她的眼中含泪。他嘴里刚才吐出的“碍眼”两字,也更是戳着她的心窝,她自觉明明是才艺双绝, 身份也尊贵。 本不是致命毒,顾音音因为受的刺激过重,又喷了口鲜血。 江以湛更是不会去看地上的顾音音,只再道了声:“赶走。”隐隐似有些因为姜风的磨蹭而不悦, 也因听到这碍眼的人说话而觉得厌恶。 姜风回过来神,没敢磨蹭,哪怕顾音音身上有毒,便立刻吩咐:“来人,将顾姑娘带下去。”他想想还是觉得, 私自给这姑娘看看府医,免得真闹出人命, 便也跟着走了。 被护卫直接拖走的顾音音想再说什么, 却终是因承受不住脸面尊严上与情感上的巨大打击, 嘴唇颤了颤后, 晕了过去。 终归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却莫名落得这个下场,见到这一幕,不少宴客有些看不过去,但也不敢真说堇宁王什么,只摇了摇头,不过问此事。就连本让人以为与顾音音关系甚好的虞听燕与邵芊芊也都噤若寒蝉,生怕被殃及。 虞秋看着像滩烂泥似的被拖走的顾音音,心下一阵不安。 若哪天她也惹怒眼前的堇宁王…… 似是见她到现在还不说出自己喊他等等是想干嘛,江以湛便转过身看着她。 因刚见识他的冷酷无情,虞秋再接触到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心中的害怕较之以往要更浓了些。但她也不可能突然说没事,便扭着手指低下头道:“我没有下毒,求王爷彻查洗冤。” 江以湛闻言眯眼默了会,才突然靠近她,弯腰趋近她的耳侧。 他灼烫的呼吸忽然撒在她的耳根,惹得她僵住了身子,这时,他才慢悠悠地出声:“凭什么?”语气不同往常那般冷得直白,却仍旧让人不寒而栗。 扔出这三个字,他直起身,再不含温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虞秋看着她的背影,终是不敢再多言半句。 江以湛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要么是离得近,要么是会武功,所以基本上都听到他对虞秋说的话,便心思各异。尤其是本被江以湛的作为吓到的虞听燕,心下更是确定堇宁王对虞秋怀恨在心,留其在王府并非善意,便不由暗喜。 既然堇宁王都走了,便有宴客不解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莫名将一没有犯错,还中了毒的可怜姑娘赶走,现在又不肯为另一名姑娘洗冤,还仿若有仇似的。 有人接着道:“我看这姑娘就是被冤枉的,谁被冤枉心里好受。” 这时摸不懂江以湛究竟是何故这般对虞秋的戚韩,终于在想了些什么后,语含安抚地对虞秋道:“不用难过,我给你查。”以他与江以湛的关系,他也算是这个王府的主子。 虞秋点头:“谢了啊!” 相比于洗冤来说,她当下更在意的还是如何接近堇宁王,看对方对她的态度,她越发觉得前路渺茫。 戚韩轻轻拍了下虞秋的肩头,道:“你们怕是都受了惊吓,便先回去。” “好。”虞秋便反握住言颜的手,一道离去。 虞听燕看了眼把虞秋当宝的戚韩,便也跟邵芊芊一道走了。 虞秋她们离开后,戚韩便着手散了宴,将宴客们送出了王府,之后怀着极为不悦的心思去了江以湛的书房。他进去就道:“好好的,二哥如何那般对虞姑娘?”语中含着质问,他似乎忘了江以湛对顾音音的残忍作为,只记得虞秋受的委屈。 江以湛未语,只低头在看着什么。 他似乎是在看抽屉里的东西,戚韩所在的角度看不到,也懒得去看,只又道:“二哥是讨厌虞姑娘?若是讨厌,那我带她去我府上。” 江以湛终于有了反应,扔出两个字:“拒绝。” 戚韩闻言吐了口浊气,抱胸问道:“二哥这是何意?” 江以湛抬眸看了眼对虞秋一往情深的戚韩,未回答对方的问题,只向其道了声:“给我把姜风叫过来。” “二哥,你……”戚韩更是不悦。 “去!” 戚韩虽是江以湛的兄弟,却也是其追随者,素来都是为其效命,他哼了声,终于转身去做江以湛吩咐的事。 戚韩离开后,江以湛便突然重重地关上身前抽屉。 王府的东北小院中,虞秋与言颜没有看身后的虞听燕与邵芊芊一眼,直接进了正屋,坐下后,言颜便倒了杯水递给虞秋,并道:“其实我们最忌惮的便是顾姑娘,因着她身份背景不是我们能得罪起的,如今顾姑娘不在了,便没那么难挨。” 虞秋接过那杯水喝了口,便问言颜:“顾姑娘如何会中毒?” “这……”言颜想到什么,便突然在屋里各处找寻起来。 虞秋看着言颜这里看看,那里翻翻,最后发现对方似从枕头后找到什么,便也走了过去,当她看到言颜手里的药包,脑子再简单,也能想到什么。 言颜松了口气,道:“也亏得王爷没当场派人过来查,否则要洗清你的嫌疑,得废一番功夫。” 虞秋接过那药包闻了闻,道:“谁要嫁祸我?” 言颜思索着道:“这难说,或者是别人毒了顾姑娘想嫁祸给你,也或许是顾姑娘自己的苦肉计,她对王爷的感情本就透着疯狂,也不无可能做出来这种事。” 虞秋惊讶:“哪有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种地步?”她没忘今日顾音音所受的罪,好好的一贵女,折腾成一块破布似的被扔掉,光是想想便不由吁唏。 “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罢了。”言颜的语中颇有些不屑,随后从虞秋手里将药包拿了回去,道,“你先歇着,我去把这包药给处理了。” 虞秋问她:“你打算如何处理?” 言颜本想着出去将这药扔进湖里,可想到王府这么大,万一被哪个角落的人看到。稍思过后,她才道:“我觉得这事十有**就是顾姑娘自己干的,我便将这药放到她屋里去。就算不是她自己做的,她也活该被诬陷。好在这院里没什么人,当下趁两名丫鬟不在,你去你妹妹与邵姑娘的房间,吸引她们注意力,我去放药。” 虞秋闻言便笑了:“还是你聪明。” 言颜看着这傻丫头眼里的崇敬之色,便也笑了起来,她不由摸了下其脑袋,将她往外推:“快去。” 虞秋其实怪不想见到虞听燕的,却还是过去了。 正在与邵芊芊说着什么的虞听燕听到敲门声,便道了声:“进来。”随之见到推门而入的竟是对她避之不及的虞秋,便有些诧异。 虞秋进去坐在虞听燕对面,一时并未说话。 虞听燕与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便在与不明情况的邵芊芊对视一眼后,对她道:“二姐这是有事?” 虞秋对虞听燕道:“给顾姑娘下毒的是谁?” 虞听燕闻言便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莫不是二姐觉得下毒的是我?然后嫁祸给你?若是如此,二姐你可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那你觉得我就可以做得出来?”虞秋讨厌被虞听燕喊二姐。 虞听燕叹道:“这些日子,你如何对待顾姑娘,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我也不想这么猜测你,可事实上……” 虞秋不想与之说话,便不说话了。 虞听燕可没兴趣去琢磨虞秋的心思,只不由又想起楚惜,便抓紧机会道:“二姐如何会进入堇宁王府?楚先生呢?” 提到楚惜,虞秋眼里不可避免地划过暗色。 一直关注虞秋神情的虞听燕没有错过其脸上的一丝异动,她记得上次与之说起楚惜时,其脸上分明是欢喜的,但不过短短数日,便改变了态度,这让她不由不多想。 莫不是被楚惜抛弃,才想着攀龙附凤不成? 虞听燕又唤了声:“二姐……你怎么了?” 虞秋不想与虞听燕说话,后来约莫估计时间足够言颜去放药后,便起身离去,也恰恰是因为她越是如此,便越让虞听燕觉得自己戳到她的痛处。 顾音音趁没人的时候将毒.药放入虞秋的房间,言颜又趁没人看到的时候将毒.药放回顾音音的房间,这事便也算是与虞秋无关。最后戚韩派出的人不仅搜到顾音音房间里的毒,还查出这毒的来处,最后倒真是顺藤摸瓜实打实地证明了这是顾音音的一套苦肉计。 后来戚韩也得知这段时间虞秋被顾音音欺负之事,便有意将顾音音的苦肉计延伸到之前的每件事,让人都知道了虞秋的无辜。 如此她在王府的名声也算是洗白了。 没了顾音音,又有言颜的关照,她后来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唯一遗憾的是,她至今找不到接触堇宁王的机会。 这日正是用午膳时,有两名丫鬟分别将午膳送入虞听燕和邵芊芊的房间,与虞秋和言颜的房间,因着虞秋与蕖姨关系好,每次她的膳食都比虞听燕她们丰盛不止一点点。起初虞听燕并不知道什么,但时间一久,难免会发现虞秋凭着那股子单纯憨厚的劲,在王府里越混越开。 虞听燕站在门口看着丫鬟提着大食盒进入虞秋房间,便知其又有口福。 她暗暗冷哼,若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虞秋与堇宁王的恩怨,不知虞秋还能不能过得如此踏实。 正是她琢磨着此事时,戚韩踏入了院中,她便立刻退回房间。戚韩直奔正屋,见到里头正与言颜一道用膳的虞秋,他过去坐下,看到桌上丰盛的午膳,他便笑道:“你最近过得还挺好嘛!” 本欲起来福身的言颜见虞秋只继续吃自己的,便知没必要多礼,只颇为拘束地开始只吃饭,不好意思夹菜。 虞秋嚼了口瘦肉后,便问戚韩:“你来找我有事?” 戚韩一时并未回答,只在细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后,道:“日子过得这么好,怎看着,脸蛋上的肉少了许多。” 虞秋便抬起左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我瘦了?” 戚韩喜欢看她无辜极的模样,脸上笑意深了些:“我感觉瘦了,你还是肉嘟嘟的好看一些,让人看了便想捏。” 虞秋撇了下嘴,又问:“你找我到底干嘛啊?”她看了看身旁极为不自在的言颜,觉得他有点妨碍言颜吃饭。 戚韩没再继续逗她,便直奔主题,他问她:“我想带你去戚府,你可愿意?在那里,有我在,包你过得比哪里都好。”他决定先斩后奏,到时二哥总不可能去抢人。 虞秋果断摇头:“不去。” 戚韩不解:“为何?” “就是不想去。” 戚韩打量着低头继续吃饭的虞秋,他自然不会勉强于她,但他想不通她为何非得留在堇宁王府,他便又道:“我给你的月钱加倍。” “你加十倍我也不去。” “这……”戚韩看着虞秋,不由想起之前的顾音音,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莫不是这丫头也看上他二哥不成? 但仔细想想,他二哥才貌双绝,倒也不无可能。 如此,他便觉得心中滋味有些复杂了。 虞秋见戚韩看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便又问:“怎么了?” “没怎么。”戚韩觉得这事还是不点破的好,以后再观察观察,既然她不想跟他去戚府,他也不便打扰到她与言颜吃饭,便就怀着不舍告了辞。 虞秋看着戚韩背影,心怀疑惑地问言颜:“他刚才那样看我,是想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了,用膳吧!” “嗯!” 虞秋吃饱休息了会后,在下午时,她琢磨着再去趟她自己的家,把书院里头属于她的东西,都搬过去,并添置些用品。 于是她便去找姜风。 未想一番打听,得知姜风在堇宁王那里。 她虽越发害怕堇宁王,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见到他的理由,虽说她怕自己的下场会与顾音音一样,却也不能如此耗着什么都不做,便在鼓励鼓励自己后,再往堇宁王的蓝轩去了。 这一次,一路上她比之前还要紧张。 到蓝轩时,她在外站了站后,才慎重地踏进去,与之前一样,院口的护卫没有阻拦她,仿若她是不存在的。 她再向后看了看,见向嬷嬷没来,便松了口气。 她一步一步去到书房门口,克服了几次差点落荒而逃的冲动,最后终于从门旁站定,虽然门没关,于礼她还是得敲门,便抬起手犹犹豫豫地欲敲下去。 不想这时却听到杨柳的声音:“大公子在……”里头的声音突然消失。 虞秋的手没有继续敲下去,而是心怀疑惑。 大公子在?在哪里? 她以为是自己没听清后面的,便下意识一脚跨进门槛,将耳朵贴在挡住书房右侧的半开门上,不想因着她太急于知道江成兮的事,一时没注意门后面没有阻物,贴着往后转的门直接摔了下去。 “嗷……”突然摔了个狗啃泥,偏偏另一只脚还重重地搁在了坚硬的门槛上,疼得她不由冷嘶一口气。 未来得及缓过来疼痛,她突然见到自己的一只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她便抬眸看去,入目的便是一双做工精细的黑靴,再往上是纯黑的衣摆,继续往上是无暇的玉带。 这么大的脚,这么挺拔的腰身,浑身都透着冷沉沉的气息。 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谁。 她欲哭无泪的收回压在他脚上的手,根本没勇气去看他,仍旧趴在地上的她,只赶紧抱住脑袋当乌龟,嘴里吐出:“我错了。” 书房里除了江以湛,还有姜风,杨柳,谢青儿三人,他们看着趴在地上的姑娘,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得这姑娘怕是要遭殃。 当然,除了姜风,他倒是喜闻悦见,并不认为王爷会对人家如何。 江以湛低头看着趴在他脚下胆小如鼠的姑娘,眸色不明。 后来他从她跟前蹲下身,在杨柳与谢青儿惊讶的目光中,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搁在虞秋那只细腻无骨的小手上。 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颇为粗粝的手覆住,虞秋不由颤了颤。 江以湛欲将她的手从脑袋上掰开,她的手却像蚌壳似的,越碰便抱得越紧,力气还怪大。 力气再大,在他面前都是儿戏,他便直接强制将她的一只手给掰开,随之掐住她的下巴,迫得她不得不抬头迎视他。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她:“哪里错了?嗯?” 第030章 他手下的力道偏重, 她娇嫩的下巴有点疼,但这点疼抵不过她心中的恐惧, 她便战战兢兢地下意识赶紧再认错:“我错了,我不该想要接近你。” 她这话一出口,算是坐实了她的妄想,更是让人觉得她的下场不会好。 江以湛眼睛一眯,突然收回手站起身, 嫌恶地喝了声:“出去!” 正是兴致勃勃地想看看在姑娘家主动后, 王爷是何反应的姜风见到这一出, 便又颇觉没劲起来, 他这王爷真是……唉…… 还好只是让她出去,虞秋便起身赶紧跑了。 姜风去到门口看着虞秋那麻溜的背影, 随后对江以湛道:“王爷, 你……”他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谢青儿不由出声:“王爷就这样算了?” 这也是杨柳想问的, 毕竟以王爷的个性, 遇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该是直接赶出王府才是。 江以湛未语, 冷脸走过去回到案桌后。 这时跑出蓝轩的虞秋重重地呼了口气, 当时她差点说出不该偷听他们讲话,若这话真说出口,便坐实了她的可疑, 天知道下场会是如何。还好她反应快, 换成了想要接近他, 反正他已误会她想要勾引他, 说这话的影响不一定会严重。 她过去倚在一棵树旁,好生缓着堇宁王给她的惊吓,打算在这等姜风出来。 堇宁王真是太难接触,这令她不由想起楚惜的话,他说她接触堇宁王是最合适的,可她突然不懂了,她一没智慧,二没胆量,拿什么去靠近这个大煞神? 正是她垂头丧气时,姜风他们三人走了出去,她抬眸见到姜风,便立刻跑了过去,唤了声:“姜大人。” 姜风看到她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有些白的脸色,便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声音柔和:“虞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虞秋应道:“我想出去一趟。” “这……”姜风想起王爷的吩咐,便不得不道,“因着某些原因,我不能再允许虞姑娘随意出王府。” 虞秋闻言诧异:“什么原因?” 姜风面含抱歉:“不方便透露。” 虞秋自然不敢追问太多,只应了声:“哦!”便失落地转身离去。 姜风看着虞秋的背影,心里又将王爷给吐槽了遍,才迈步离去。这时跟他一起离去的杨柳和谢青儿,都似有所思地转头多看了虞秋的背影几眼。 虞秋垂头回到小院中,言颜见了便快步过来道:“怎么了?不是说要出去?” 虞秋去到房间坐下,才托腮应道:“被姜大人拒绝了。” 言颜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 既然被拒绝,那便不是她们这些下面的人能有办法的,言颜便道:“那就算了吧!整理家的事情,以后再说。” “嗯!” 虞秋本也是打算算了,可在后来用晚膳时,她突然想起自己钻狗洞离开的那一次,巧的是那狗洞就在附近,钻起来极为方便,她便暗暗决定再去钻狗洞。悄悄地去,悄悄地来,不会有人注意,方便得很。 后来用罢晚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便往南去了。 这王府最冷清的地方便是东北角,越接近东北角越冷清,晚上更是,而狗洞附近虽然环境好,却也是比王府任何地方都要幽静,见不到半个人。 虞秋蹲下身,伸手在洞口扒了扒,尽量使此洞干净了些后,便转头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人,她趴下身,又使用自己的那点缩骨功缓缓往外钻去。 她不知这一块有盲区,最大的盲区便是那棵浓密青树后的溪边亭,亭中的人可以越过枝叶的缝隙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哪怕现在是黑夜,因为此刻亭中坐着的人是夜视力极好的江以湛。 江以湛冷眼看着她的身子缓缓消失于狗洞中。 对虞秋来说,王府的日子过得再好,她也不喜欢,她讨厌那种压抑感。只有出来了,她才感觉自在。她伸了个通体舒畅的懒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往南走去。 再次路过文府的侧门,她不由想起文初雪的事,便转头看了眼那紧闭的门。 堇宁王府是在瑜都的东南边,常悦书院是在瑜都的西北边,这距离太大,虞秋已打算花一整晚的时间去为她的家忙碌。 当她摸着黑到常悦书院时,子时已过。 好在她怎么说,曾也是书院的先生,她敲了门,门子见是她,便直接让她进去了。她直奔东北小院,进入自己曾经的房间,直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只要是值得她带上的,她都收着。 毕竟在书院过了两年,东西不少,后来是尹双给她收拾带过来的。 她装了两个大大的包袱,最后再看着包袱里头的东西思索着是否有什么是她忘了的,不想突地有人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 她吓一跳时,闻到了独属于楚惜的气息,便呆住。 楚惜没说话,只是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微微叹息了下,他手下力道加重,仿若对她思念已久。 这是自她答应进入堇宁王府后,第一次与他独处,未想他是这个态度。她便不由有些紧张,胸口免不了一阵悸动,默了会后,她才怀着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是干嘛?” 她能感觉到他的情意,她希望他能说舍不得她继续留在堇宁王府里冒险,能说他想到或是努力去想别的办法。 楚惜未答,只是反问她:“你又是在干嘛?”他看了看桌上的包袱,又侧头看着她的脸,声音温柔。 虞秋没有隐瞒,老实道:“我买了个小院,那里以后是我的家,我在搬家啊!”她希望他能看出她对他的不满。 却不想他只是“嗯”了声,便没有下言。 虞秋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便也静静地未说话。 好一会儿后,他终是出声问道:“在堇宁王府那边,你的进展如何?”话语间,他终于松开她,拉着她从桌旁坐下。 虞秋摇头:“没有进展,堇宁王很讨厌我,我曾经得罪过他。” “哦?”楚惜便面无异色地问道,“如何个得罪法?” 虞秋看了下他的眼睛,才颇觉没劲的继续道:“你知道我以前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不知所谓,曾经落魄时期的他对我……然后我便嫌他妄想,各种折辱他,伤尽了他男人的尊严。”楚惜看着她,过了会,才道:“如此不是更好说,秋儿去勾引他便好。” 虞秋愣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便一时没有说话。 楚惜却是继续道:“堇宁王曾对你爱而不得,估计多少会不甘,你若主动勾引他,想来再让他动情不难。” 终于确定他在说什么,仿若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虞秋脸色瞬间白了。 她艰难出声:“你再说一遍。” 楚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倒真再说了一遍:“秋儿去勾引堇宁王吧,定然事半功倍。”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被狠狠击破,素来能屈能伸,还算坚强的她,这一回突然哭了,眼泪毫无征兆地啪嗒地沿着她的脸庞下滑。被与自己相亲相爱,以为一定会成亲的人建议去勾引别的男人,怕是任何人都会受不了,她亦是。 这两年来,楚惜没有看到过她哭,再一见到她的眼泪,也难得眸有异色。 虞秋哽咽着控诉起来:“你竟然要我去勾引别的男人?” 楚惜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却被她给推开,她倒是难得与他闹脾气,他便哄道:“路上传来消息,伯母快要熬不住,我们最好是在她到的时候马上能救她。” 听到娘的事,她才渐渐收了泪,便趴在桌上细细地抽噎着。 楚惜轻抚着她的脑袋,被她抬手给挥开。 “秋儿?”他眉眼含忧,明显并不喜欢看到她哭。 她没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抬头抹了把泪,看着他的眼睛,吸了下红彤彤的鼻子,道:“你确定要我勾引他?” 楚惜顿了会,应道:“确定。” 虞秋看不到他眼里有任何迟疑之色,她努力压下泪意,将桌上的包袱绑起,拿起就往外走,从门口站定时,她终于又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是朝夕的相处让你腻了我,还是你从来没真的喜欢过我,亦或者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扔下这句话,她迈步就跑了。 楚惜没追过去,只看着她隐于外头夜色中后,转眸看向桌上摇曳的烛火。 这一回,虞秋是真的伤了心,她几乎是一路哭到了瑜都东北角她所买的小院中。她关上院门,进入屋中点了蜡烛后,便一直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的烛火,双眸通红,一动不动。 伤心过后,便不免想起若她真去勾引堇宁王会如何。 姑且不说她若斗胆做这种事,会不会还没开始就被他给拍死,就算她真的勾引成功了,怕是也难以脱身。 谁敢去耍他的感情玩儿。 她不敢去想,便回头看了眼没有被子的床,起身将包袱里的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后,她拿了件衣服铺在床上,就这样躺上去抱住自己,打算睡一会。 被楚惜这样伤心,自然不容易睡,越想越难过的她清醒着躺了一会儿后,看到窗外蒙亮的天色,想想还是打算回王府,便收拾了一番离开。 当她踏出小院,欲锁门时,突然听到什么声音,转头看去,似见到一个人跑过去。因天色黑,她看不到是谁,便有些紧张,努力保持镇定地锁上门后,也迈步往巷口的方向走,好在一路上,没再遇到可疑的事情。 因着她的家离王府距离挺远,她到时已是不早。 巧的是,她又见到文初雪,但正踏进文府侧门的文初雪似乎没有看到她。 她便觉得奇怪,莫不是刚才看到的人就是文初雪? 怀着疑惑,她继续往里走了段路,便俯身往狗洞里钻去。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习惯了,她不觉得有什么。 再次进入王府,她左右看了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北去了。 不远处青树后的溪边亭下,江以湛坐在那里小酌着,从她进入时,他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那双眼睛是红肿的,眸色微动了下。 看着她走远后,他便也起身走了。 第031章 虽然从狗洞到虞秋所住的小院这段路上人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一路上本是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她, 许久后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奇怪, 因为每回遇到的人在看她时眼里都有异色。 正是她不解时, 言颜迎面过来了。 言颜拉住她的手, 脸色不好:“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虞秋看了眼从旁路过的丫鬟,将其看自己时那不对劲的眼色收入眼底后, 便问言颜:“是出什么事了?” 言颜应道:“王府许多人都得知一件事。” “什么事?” “我听到的是,堇宁王曾经还是个江湖人时,因受重伤被你哥收留, 那时你百般折辱他,将他当下人都不如。” 听到言颜的话, 虞秋惊住:“这种事是如何传出来的?” 言颜摇头:“我不知道,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反正到今早, 便传得很开, 甚至还有人说王爷留你在王府, 就是为将当年所受的耻辱都讨回来,而花宴上王爷对你的态度,算是坐实了这种说法。” 虞秋拧眉, 当年她与堇宁王的事情, 除却一些下人之外, 最清楚的大概就只有他们当事人两个, 另外她哥与她姐只稍微了解一点点,因为她若当他们的面做什么,他们便不是阻拦就是训教于她,再有就是虞听燕了解得更少。 想到虞听燕,虞秋便问:“细节上是如何传的?” 似是因为觉得难以启齿,言颜默了会,才道:“说你有意饿过他几日,放过狗咬他,还用棍棒打过他……言语上的羞辱亦是极为恶毒。” “这……”虞秋听到这些,不由有些脸红,曾经的她确实太过分了,但这些细节该是只有她与堇宁王知道才是,至于下人,要么散了,要么还在虞家,谁跑到王府散播这些。 言颜问她:“你曾经真对堇宁王做过这些?” 虞秋摸着热烫的脸点头。 “所以王爷她留你在王府……” “这我就不知道了。”虞秋想了想,又道,“或许真如传言所说的,他想以牙还牙吧!” 言颜忽然叹了口气,道:“不管王爷留你的原因是什么,反正在王府其他人眼里,就是这个原因,你以后在王府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这些虞秋倒不是多在乎,她在乎的还是堇宁王的想法。 当下等于是把他堂堂一个威武不凡,神一般存在的郡王,在一个女人手里所受的屈辱剥开给大众看,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他怕是要更讨厌她了。 言颜见虞秋这副忧愁的模样,便牵着她就走:“回去再说吧!” 她恹恹地点头:“嗯!” 回到小院中,等候虞秋多时的虞听燕就快步过来了,她站在虞秋面前,拧眉道:“原来二姐曾经那般对待过堇宁王?” 虞秋看着虞听燕,总觉得对方最可疑。 当下那两名丫鬟也在院中,虞听燕的话,与虞秋的不回应算是让人知道虞听燕是不了解当年虞秋所作所为的。 虞听燕似是想到什么,便面露诧异之色:“二姐从小性子就无法无天,不知收敛,莫不是你看堇宁王有意欺你,便气不过将当年的事情抖出来,以打堇宁王的脸?二姐,你这也太鲁莽了,堇宁王岂是你能得罪的?” 言颜闻言便直接不悦道:“你口口声声喊着二姐,却是什么帽子都往你姐头上扣,你安的什么居心?” 虞听燕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姐,我不过就是想让她改改,别再继续胡闹,否则迟早得出事。” “别装好人了,你若是好人,秋秋就不会与我好,不与你这所谓的妹妹好。我看哪,胡乱将这些事情传出来的就是你这个小人。”言颜言罢便拉着虞秋越过虞听燕往正屋去。 虞听燕没有拦她们,只在看到两名丫鬟踏出院口后,才满意地回了屋里。 在她看来,虞秋就只配活在泥沼中,不得翻身。 就如虞听燕所预想的,很快便有不少人知道这事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虞秋传出来的,大众总是如此,不辨真相,听风便是雨。 蓝轩书房中,江以湛正负手站在窗边。 当下王府莫名传出来的事情,他也已意外得知,他倒是没有发怒,只看着窗外的梨花树,眸中略有些悠远之色,似乎因此想起曾经。 这时谢青儿踏了进来,禀报道:“据调查,这些事是虞姑娘自己传出的。” 江以湛闻言面色无异,只语色不明地道了声:“出去。” 谢青儿再抬眸看了看王爷的侧脸,便退下离开书房。 再后来,向嬷嬷端了午膳进来搁在桌上,她也看了看一直站在窗边的江以湛。她本以为发生这种事情,他该有所作为,不想他却和平时无异,她便怀着不解也退下了。 而此时的虞秋,正看着桌上的午膳略有些呆,以往她的膳食都是极为丰盛的,但今日的膳食瞧着就普通了许多,这明显是蕖姨也得知王府所传之事,不敢再与她交好,毕竟她得罪的人是这王府之主。 言颜见了,便道:“吃惯好的,便吃不惯这些了?要知道,这些是极为正常的,不比别人的差。” 虞秋托起腮,道:“我只是挺失落连蕖姨都避我。” 言颜闻言道:“好了,小事一桩,只要堇宁王本人那里没有异动便可。我觉得啊!看在暮王的面子上,王爷该是不会做得太过分。倒是你那妹妹,雪霜加霜,她那一闹,似乎有人觉得这事是你传的。” 提到虞听燕,虞秋便有些不高兴。 她们吃罢午膳就在院中漫步消食,这会的虞听燕与邵芊芊并不在院中,大概是去别处逛了,她们倒也图得清净。 言颜看了看虞秋那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与心不在焉的模样,顿了会,才道:“老早我就发现你似乎有心事,只是之前因传言的事没心思问,你是昨晚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虞秋垂眸,也没选择撒谎,只道了声:“不想说。” 言颜看得出来,对这丫头来说,王府里发生的这件事不算大,真正大的,怕是昨晚在王府外面发生的事。既然虞秋不说,她便牵着对方的手,也没再多过问。 这时言颜忽然出声:“你是谁?” 虞秋闻言,抬眸见到言颜正看着前方,便也看去,见到的竟是东面墙上,文初雪在往上爬,登时诧异。 文初雪见到她们,脸上明显一红,趴在上面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虞秋便走过去抬头问她:“你在干嘛?” “我……”文初雪看了看院内别处,后见这里没有外人,便干脆站在院墙上,将墙那边的梯子往这边拉。 本就是个柔弱的姑娘,墙高梯重,见到她那吃力的模样,虞秋与文初雪难免有些心惊胆战。后见她好不容易把梯子扒拉到这边,虞秋与言颜便赶紧过去将梯子竖起,已让她继续爬下来。 文初雪落地后,站在她们面前有些拘谨。 因之前的事情,虞秋觉得对方有鬼,便心思有些复杂,还是言颜再开口问道:“你是从文府爬过来的?你是谁?又想做什么?” 文初雪看了看虞秋,便应道:“我是文家大姑娘,我就住在墙那边的院中。” 虞秋闻言惊讶,倒没想事情会这么巧。 文初雪继续道:“我知道王府这里的小院以往都没有人,是最近才来的人,起初我并没有什么想法,直到后来我听到虞姑娘的声音,便想过来看看。毕竟相识一场,能隔墙住着也是缘分。” 这是想要交好的意思,可虞秋对其有芥蒂。 言颜看得出来虞秋似乎不喜欢眼前的文初雪,便道:“姑娘还是快回去吧!我们这院还住了其他心思不良的人,人家若见了,会不大好。” 文初雪再看着虞秋,大概也能意识到什么,便道:“我并无恶意。” 虞秋不知道她是否有恶意,但言颜说的话是真的,若虞听燕与邵芊芊过来,对眼前文初雪没有好处,她就也道:“你还是先回去吧!” 文初雪犹豫了下,终是点头:“嗯!” 文初雪过去顺着梯子爬上院墙,扒拉梯子时,虞秋与言颜赶紧过去帮她,她那边大概也有人在帮忙竖梯,她再向虞秋她们点了下头后,便下去了。随着文初雪的过去,言颜拉着虞秋回了房,她问道:“你如何认识文家大姑娘?又怎会不喜欢对方?” 言颜不是别人,虞秋想了下,就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言颜闻言思索起来,过了会后,她道:“我倒觉得这文家大姑娘不像坏人,不过我听说她对堇宁王似乎……” 虞秋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她接近我,可能是为了堇宁王?” 言颜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反正防着点不会有错。” 正是虞秋欲再说什么时,虞听燕突然进来,她拉起虞秋就走:“姐,我跟你说,我与芊芊在王府看到一片梨树林,你不是喜欢梨花?我带你去看。” 虞秋皱眉挣扎:“我不想去。” 可这时邵芊芊也走了过来,一人一手拉着她,她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言颜想拉虞秋,却无从插手,便跟在后面不悦道:“去看就去看,动手动脚做什么?嫌别人不知道你们粗俗?” 粗俗二字算是戳到邵芊芊,她便欲发怒,被虞听燕唤住:“芊芊。” 虞听燕出声间放开了虞秋,邵芊芊随之。 言颜拉住虞秋的手,道:“出去走走也无妨,我们倒要看看她们能玩什么花招。就算堇宁王留你下来是为了讨回过去所受的屈辱,那也是必须留住,若她们要耍花招插手,怕是只会与顾姑娘一样被赶出去。” 提到顾音音,也确实让虞听燕与邵芊芊忌惮起来。 之前顾音音与虞秋有过节,王爷首先想到的便是赶走顾音音,想必就是想自己的仇自己报,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虞听燕与邵芊芊便没说什么,几人一道走出去了。 虞秋与言颜跟着她们往西去,然后往南拐,看这方向,倒像是往前院去。这一路上遇到不少人,都看着虞秋,有些直白的还指指点点起来。 虞秋想到传这消息出来的锅是背在自己身上的,若堇宁王知道,怕是会更加埋怨她,如此她倒有点想与他解释,不过他怕是不会听,甚至不会愿意见她。 但是,她是否可以此为找他的借口? 正是她在想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时,言颜突然将她往旁边拉,她回神往前一看,未想会见到堇宁王正负手朝这边走来,他身旁跟着姜风。 还真是想谁来谁,她心中突然有些紧张。 是找他还是不找他? 遇到堇宁王,自然没人敢挡路,无论是路过的丫鬟,还是虞听燕她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低头等他路过。虞秋本也是如此,但眼见着他目不斜视地正要过去时,突然不由过去站在了他面前。 她只是想借机接近他,但在别人看来,她这根本就是在挡堇宁王的路,隐约便有些冷嘶声传出来。 尤其是言颜,立即变了脸色,正要过去拉她,却见她突然道:“过去的事情不是我传出去的。” 虞秋抬眸看着堇宁王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睛,不由吞了吞口水,突然想退缩。 江以湛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搞这一出,他只低头看着明明害怕得死,却偏要靠近他的她,一时并没有什么表示,仿若就是想看看她接下来还想说什么。 可接下来,虞秋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我……” 这时,本是站在江以湛身旁的姜风不动声色地移到了虞秋的身后,忽然迅速将虞秋撞了下,恰恰将她往江以湛身上撞去。 虞秋措不及防被撞,惊呼间下意识抓住了什么。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明明是温热的,却莫名让她觉得寒凉,她怔怔看着眼前自己双手正抓着的坚硬胸膛,视线渐渐上移,直到见到江以湛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越发深邃黑沉的眼,身体便陡然僵住。 这时又隐隐见到他眼睛微眯了下,透着危险的气息,她登时吓得仿若要魂飞魄散似的,瞬间放开他的胸膛后退得远远的,赶紧摆手不知所措道:“我不是故意吃你豆腐的。” “……” 发生这一幕,是在场人始料不及的,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虞秋会遭殃,不想这时江以湛只看着虞秋冷哼了声,迈步越过她就走了。 便都惊讶,就这样算了? 随着江以湛的离开,虞秋劫后余生般重重呼了口气。 这时言颜赶紧过来拉住她的手:“你啊,吓死我了。” 虞听燕与邵芊芊本就是故意把虞秋拉出来,让她出现在堇宁王面前,看她倒霉,不想她趴到堇宁王怀里了都没事,便颇觉没劲,两人一道走了,看方向,似是打算去别处逛。 言颜见虞听燕她们离开,便猜到她们的动机,她暗哼后对虞秋道:“我们回去?” “哦!” 虞秋看着前头已走远的江以湛,叹息自己又接近他失败。 跟着江以湛也走远的姜风回头见到她似乎顺路,便直接施用轻功跳到她身旁,与她并行,他笑道:“你成天那么怕我们王爷做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虞秋看了眼轻功非凡的姜风,暗暗嘀咕:他是没吃了她,却总是要吃了她的样子,实在吓人。 虞秋不知道是姜风撞她的,言颜知道,却不好当面说什么。 姜风兴致勃勃地又问起:“吃我们王爷的豆腐,感觉如何?” 当然是硌牙! 虞秋自然不敢真说这话,一时并未语。她再看了看与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的堇宁王,真有种上前拉住他,对他说“我们做朋友吧”的冲动。 想到楚惜说她娘快熬不住,她都快急死了。 姜风见她一副忧愁的模样,便问:“你怎么了?” 再听到姜风的声音,虞秋不由想起之前她在堇宁王书房外听到杨柳说的“大公子在”四字,而当时姜风也在场。 如此,是不是说明,对于江成兮的事情,堇宁王的几位亲信也颇了解? 她转眸看了姜风一眼,又迅速低头压下心虚,这才应道:“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王爷似乎更讨厌我了。” 姜风闻言便道:“王爷不会讨厌你,你放心吧!若讨厌你,昨日你闯入他书房说要接近他的时候,他便就已赶你走了。” 未想他会主动提起昨日的事,虞秋便面露好奇之色:“我昨日无意中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大公子,是谁啊?莫不是王爷还有哥哥?” 好在姜风和她一样是个脑子简单极了的人,他便很干脆地说道:“确实是王爷的哥哥,亲哥,王爷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虞秋不由心跳加速,接着又问:“那他在哪里?怎没见过?” 姜风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公子素来喜欢在外游荡,他的行踪怕是只有王爷知道,因为王爷了解他。” 虞秋闻言不解,难道昨日杨柳想要说的并不是她所认为的? 她便又焉了下来,说来说去,还是得去接近堇宁王。有的时候她倒真想直接问他,哪怕求他也行,可又怕暴露目的后,他若不答应,便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再看了看前头,已不见堇宁王的身影。 姜风也注意到王爷不在了,便对虞秋道了声:“改日再聊。”言罢他便施用轻功前去寻人。 见姜风离远了,言颜才对虞秋道:“刚才撞你的是姜大人。” 虞秋闻言略有些惊讶。 言颜继续道:“也不知他是何动机,倒也不像是有坏心思。” 虞秋想了下,道:“大概是恶作剧吧!” 言颜突然哼了下:“姜大人或许是恶作剧,虞听燕与邵芊芊却是心有不善,想来她们是故意让你过来遇到堇宁王。你是没看见,刚才她们见堇宁王没拿你如何,有多失望。” 虞秋未语,其实对她来说,这也是在给她制造机会,虽然她又失败了。 关于王府的这段传言,起初倒挺有热度,也没有人去刻意压制什么。但热度终会有散去之时,尤其是都见她仍旧过得好好的,王爷那边却没半点动静,那奇怪的气氛便也算是渐渐恢复正常。 这日,虞秋正是琢磨着以什么借口再去找江以湛时,虞听燕突然面色沉重地快步进入她房间,她见到对方,便面露不喜:“有事?” 虞听燕应道:“祖母重病,连床都下不得。” 听到这话,虞秋心中滋味有些难以形容,她只垂眸应了声:“哦!” 虞听燕拧眉:“你不与我一道去看看她?” 虞秋倒是挺想去看,毕竟是她祖母,也当掌上明珠疼过她十几年,但对方怕是不会乐意见到她,她便摇头:“不去了。” “你怎如此不孝?”也不知虞听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言颜便冷冷出声了:“怕是你不孝吧?明知秋秋刑克六亲,还想把她带过去,你莫不是想你祖母有个三长两短?” “你……”虞听燕大概是真心急,便没多言,转身就走。 随着虞听燕的离开,言颜的脸色便柔了下来,她问虞秋:“你在担心你祖母?若是担心,要不去看看?” 虞秋摇头:“不去了,万一我真克了她怎么办。” 言颜闻言无奈笑了下:“你啊!还信这些。” 虞听燕这一去,便是一直未归,也不知虞老夫人的身子究竟如何。 关于楚惜、娘、堇宁王、祖母……这日正是虞秋坐在房间托腮对于这些不知该作何感想时,言颜进屋说向嬷嬷过来了,为了给她们量身做衣服。 虞秋便起身与言颜一道出去,这时向嬷嬷所带的丫鬟正在给邵芊芊量身。 量罢后,又轮到言颜。 本是以为最后会轮到虞秋,但在丫鬟正要给虞秋量时,向嬷嬷突然道:“不必给她量了,走吧!” 丫鬟不明缘由,却还是应下跟着向嬷嬷走了。 言颜不由生气,拉住虞秋的手道:“她太过分了。” 虞秋倒是无所谓,她转身回了屋,道:“随便她啊!反正给我做了,我也不穿,我还喜欢穿男装,舒适自在。” 言颜看了看虞秋这身男装,想想也是,便作罢。 这时向嬷嬷与丫鬟已经走远,丫鬟问道:“嬷嬷这是为何?” 向嬷嬷冷道:“不过是王爷留下来玩玩的人,也不知能活几天,没必要……” 不想这时见到戚韩朝这边走来,她立刻止住话语,停下脚步,待到对方离近,便福身道:“二公子。” 戚韩没看她,只直奔虞秋的小院。 向嬷嬷回头看着戚韩进入小院后,便冷哼了声,她可没忘记这戚二公子与虞秋的关系好,她倒是突然有些担心他哪天会去保虞秋。 言颜见到突然闯入她们房间的戚韩,便叹气,却也不好训对方一句无礼之辈,只能装作没看见。 虞秋抬眸见到戚韩,便问:“你有事吗?” 戚韩自觉是给她带来了好消息,他笑着过去坐下道:“你们书院的楚先生与尹先生来看你了,他们当下在前院正厅前的亭下候着呢!” 虞秋闻言惊讶:“真的?” “当然是真的。”戚韩想到什么,又道,“我说的尹先生,是那位与你关系很好的姑娘,据说是她想来看你,楚先生便一道过来了。” 虞秋有些缓不过来神,她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直接来王府找她。 戚韩道:“走,我带你过去。”“嗯!” 一路上,虞秋不由猜测起他们来王府找她的目的,但想不出所以然,却不可否认,她仍旧希望他们是来接她回去的,哪怕希望渺茫。 他们到前院正厅前时,便看到楚惜与尹双正坐在亭下饮茶。 尹双看到她,快步迎了过来:“秋秋,最近可还好?” 虞秋应了声:“还好。”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也起身缓缓走来的楚惜,只见他只是颇为疏离地向她点了下头,勾唇唤了声:“虞先生,好久不见。” 虞秋衣袖下的手倏地紧紧握起,强忍着没有露出异色。 她垂了下眼帘,只配合地唤了声:“楚先生。” 这时戚韩颇为热心的招呼道:“来,你们继续坐下聊。” 尹双拉起虞秋就往亭下走:“许久未见,我可想死你了,便想要来看看你,楚先生有空,就带我一起过来了。” 从亭中坐下后,尹双故作欢快地又道:“你在王府过得如何?” 虞秋能感觉到楚惜的目光是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她没有抬眸看他,也不想再看他,只也故作无事般应道:“很好啊!吃穿用度都很好,月钱也高。” 戚韩是个粗心的,并没有发现虞秋的不对劲,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不适合在这里打扰他们,便起身道:“你们聊,我去看看二哥来没来。”常悦书院的楚先生过来,堇宁王亲自招待,也在情理之中。 楚惜颔首笑应:“也好。” 戚韩便踏出亭子。 随着戚韩走开,楚惜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递给虞秋。 虞秋抬眸看向他,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后,便伸手去接,不料他的左手却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在她愣神间,那杯茶也被他用右手塞入她手里。 正是虞秋不解他塞个纸条为何这般小心时,刚踏下亭中的戚韩倏地出声:“二哥,你速度倒也挺快,我正要去找你呢!” 虞秋便立刻转眸看去,见到正朝这边走来的江以湛,她忽然觉得手中纸条有些烫手,本能的害怕他会发现什么。 她赶紧暗暗将纸条藏起。 楚惜看了眼虞秋在看到江以湛之后的反应,便起身了。 他踏下亭子不徐不疾地朝迎面而来的江以湛走去,离近后,便态度不卑不吭地作了个揖:“楚惜见过王爷。” 跟在他身后的虞秋与尹双也一道福了个身。 江以湛停下脚步,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垂头的虞秋身上瞥过,再意味不明地看着眼前的楚惜,道了声:“楚先生。” 第032章 虞秋看着相对而站的江以湛与楚惜,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这自然是她所不可能理解的, 她便没有多想什么。 “请。”江以湛朝楚惜做了个手势。 楚惜颔首:“王爷请。” 虞秋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江以湛待一起, 也不想与楚惜待一起,她便道:“我和双双去那边坐着聊聊。”言罢她拉着尹双朝西侧回廊走去。 戚韩看了看她们的背影,便也去到亭中与江以湛他们一起坐着。 虞秋拉着尹双从廊椅上坐下,很想将纸条打开来看看, 可这一块最不缺的便是王府护卫,她便没敢, 只回头看了看那头的三人, 似乎只有戚韩在说话, 楚惜时不时回几句,堇宁王则几乎全程沉默着。 这时尹双问她:“秋秋怎瘦了?” 虞秋闻言便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瘦了?”她记得之前戚韩也是说她瘦了, 可她觉得她还是胖点好看。 尹双点头。 虞秋歪头想了下,道:“大概是过得不太习惯吧!” 尹双闻言掩下眸底异色, 笑了笑,似乎也没多少话。 因为那头有江以湛,四周又有护卫, 虞秋也没敢多言, 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活中的琐碎之事。 她本以为作为堂堂王爷的江以湛会先走一步,可未想到他却一直坐在那里慢品这茶水, 后来还是未待多久的楚惜起身先告了辞, 将尹双给唤走了。 全程虞秋都属于懵懵的状态, 仿若他们二人来去只是眨眼间。 看着楚惜与尹双二人离去后, 虞秋便转眸看向仍坐在亭下的江以湛,她本琢磨着是否该借此机会去接近他,但忽然想到纸条的事情,她便远远地朝他福了个身,转身快步走了。 随着她的离开,江以湛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大概是心虚作祟,虞秋回了自己房间,才敢将纸条打开,当她见到纸条上的内容,微微变了些脸色。 言颜见了,便问她:“怎么了?这是哪里来的纸条?” 虞秋未语,只摇了下头。 言颜与虞秋在一块这么久,自然也会知道这丫头心里藏了不少事,既然虞秋不说,她也不会去多问。但接下来的半日,她发现虞秋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到晚上时,虞秋便与她说出去一趟,接着就跑了。 虞秋所去的地方是王府的狗洞,她毫无停顿,仓促地从王府爬了出去。 离开王府,她直奔常悦书院。 她去到书院住所时,尹陌烨正迎面走来,他见到她,便道:“来了,你娘正是你房里躺着。” “哦!”虞秋快速往东北小院奔去。 还未踏入房间,她就听到乔氏的咳嗽声,虚弱沙哑,她脚步顿了下,便跑了进去,她正欲唤娘,却见乔氏似乎是睡着的,便赶紧闭了嘴。她走近时,又见到乔氏拧眉闭着眼在咳嗽,该是很不舒服。 乔氏大概并没有完全睡着,眼睫颤了颤后,便睁开了眼,她见到女儿,哑着嗓子道了声:“秋秋来了。”便要起身。 虞秋赶紧过去按住她,声音柔柔乖乖的:“娘躺着。” 乔氏便依了她,没乱动。 虞秋打量着乔氏的脸,发现她的模样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病弱太多。不过只是几个月而已,却苍老了不止一点点,面目黧黑,形如槁木,足见她身体的衰败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虞秋不想让娘担忧,却还是不由红了眼,她扁了扁嘴,便扑入乔氏怀里,道:“上次见娘,不是还挺好的么?” 乔氏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娘这把骨头,撑的时间也够久了,如今见你与楚先生安好,我便无所求。”话语间,她又掩嘴咳了咳。 虽然乔氏藏得快,虞秋抬眸间还是捕捉到她手中帕上的血迹,登时便白了脸。 娘不让她看,她便装作没看到,只是这心却在打颤。 记得以前,她每次见娘,娘都说自己很好,这是娘第一次说这种话,绕是她再蠢也能意识到其中缘由,那便是娘自己都觉得熬不住了。 她还以为娘这身子能拖许久,未想病情会突然加重。 虞秋委屈地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乔氏叹道:“还能如何说,老毛病罢了,也到了它的时候了。” 虞秋便赶紧道:“娘可别说这种话,这瑜都不比别处,定是能找到更好的大夫医治娘的,娘就安心养病吧!” 乔氏没再说话,只继续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虞秋忽然又问乔氏:“娘渴吗?” 乔氏摇头:“不渴,倒是你,看你满头大汗,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回来,赶紧去喝点水吧!” 虞秋也摇头:“不渴。”她只恨不得一直粘在娘怀里。 乔氏无力地笑了笑,眼里尽是不舍,许是真的太虚弱,也真的疲乏了,抚摸着女儿脑袋的她,不由闭上了眼。 趴在乔氏怀里的虞秋缓过那阵极难过的感觉后,抬头欲说话:“娘,我……”却见乔氏闭着眼,呼吸均匀,这回明显是真睡着了。 见娘看不见,再难压抑的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因为怕吵到娘,她便起身耸拉着脑袋走出房间,站在外面默默地哭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后来不经意抬眸间见到不远处的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她拭了拭泪,借着月光眯眼眼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看清那是楚惜,他似乎也在看着她。 她便迈步走了过去。 楚惜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叹了口气道:“去我那里吧!”言罢他转身就走。 虞秋顿了会,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二人都未说话,直到去了楚惜的屋里,楚惜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她也过去坐下接过低头慢喝着。 楚惜看着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默了会,终于道:“你接近堇宁王,可有半点进展?”声音还算温柔。 虞秋闻言便不由将头垂得更低。 楚惜语露无奈:“若我猜得没错,你在堇宁王府怕是与堇宁王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吧?就日日在那里耗着,不敢有所行动?” 他说得没错,她去堇宁王府的时间并不短,却几乎是日日在那里做乌龟。 楚惜继续道:“但是,你觉得伯母的身子还能耗多久?” 想到乔氏的模样,虞秋不由握紧了手中茶杯,她终于出声:“你不是聪明,那指点指点我啊!” 楚惜默了默,道出:“就像我上次所说的,勾引他。” 虞秋闻言终于抬眸看向眼前的楚惜,眼中泪花颤动,胸口的堵塞感,让她要极努力才能发出声音:“你可想过,我勾引他的后果?” 楚惜似是不想看她如今的眼神,他移开目光,道:“现在并不是考虑后果的时候,你看过伯母如今的样子,你该明白,或许在你考虑的这段时间里,伯母就……” “好!”虞秋突然打断他,“我勾引他,泼了命的去勾引他。” 楚惜叹道:“你能想通就好,当务之急并不是考虑太多的时候,一切待到救了伯母再说,这段时间我会尽量请最好的大夫拖住伯母的身子,尹双会替你照顾好她。” 虞秋放下茶杯,没再与他说话,起身走出房间。 楚惜看着她的背影,拳头握了握后,便又展开。 虞秋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边看着连睡觉时,眉头都顺不开的乔氏一会儿后,便压下心酸爬上床抱着乔氏闭上了眼。 次日她陪了乔氏大半日,才怀着不舍离去。 一路上她都在考虑如何去勾引堇宁王,就像楚惜所说的,她便没有去考虑后果,既然要泼命去行事,后果就不重要了。 回到王府时,近日暮。 言颜就见她不对劲,便关心道:“你怎每次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会变得憔悴很多?外面到底发生什么?” 虞秋去到桌旁坐下,喝了一大口茶后,才呼了口气道:“没事。” 虽然决定不顾一切去勾引堇宁王,可临阵了,她又不由退缩起来,她便再喝了口茶。许是觉得味道不对,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想了下后,便突然起身去到外面对丫鬟道:“你去给我拿坛酒过来,再给我准备个酒壶。” 丫鬟应下离去。 言颜见了便又问:“你这是要做什么?”虞秋不知该如何与言颜说,只道:“我有点事。” 言颜见虞秋又不打算与自己说,便叹了口气,只能作罢。索性她知道这丫头素来都是被事惹,却很少会主动惹事。 不多时,丫鬟便送了酒过来,虞秋往酒壶里装满酒便走了。 她所去的方向是江以湛的蓝轩。 因为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太特殊,她心中的紧张自然胜过以往任何一次,为了不让自己退缩,她才带了点酒壮胆。 半路上她就有想回去的冲动,便拿下挂在腰间的酒壶仰头灌了口酒。 酒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东西,只一口,她脚下步伐便快了许多。 后来远远地看到蓝轩的院口,她便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这回因喝酒而脸蛋微红的她,倒有了点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气势颇足。 她抬手擦了下嘴,迈步过去进了院中,直奔江以湛的书房。 这时杨柳正从书房走出来,他见到她本没多大反应,直到离近瞧见她微醺的模样与腰间的酒壶后,才微有些讶异。 虞秋现在的胆子是壮了,人还是颇为清醒的,她朝杨柳福了个身后,才越过他进入书房,只是抬眸却不见书房里有江以湛的身影,她睁大那双含着酒气的眼睛四处巡视起来,最后确定他不在。 她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杨柳,问道:“王爷呢?” 杨柳看着她应道:“在后花园。” “哦!”她越过他又朝外走。 杨柳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见到她正取下腰间酒壶,极自然地喝了口酒,绕是聪明如他,也摸不透这跟个小酒鬼似的姑娘究竟是想干嘛。 后来他踏出院中时,姜风正从另一头朝这边走来。 姜风见到他,便赶紧过来急吼吼地拉起他就走:“去帮我处理些事情,这管家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被姜风拉着走的杨柳默了会,忽然道:“刚才虞姑娘过来找王爷。” 姜风立刻停下脚步,眼睛亮了:“当真?然后呢?” 杨柳应道:“王爷在后花园,当下她大概在去后花园的路上,只是她的状态倒是有些奇怪,腰间挂着个酒壶,似乎时不时喝一口。” 姜风惊讶:“喝酒了?” “嗯!”杨柳抽出被姜风握着的胳膊。 姜风突然一拍手掌,想到虞秋那奇奇怪怪的酒疯,便转身就走:“这怕不是要出事,我去把后花园的人全部支开。” 第033章 虞秋爱喝酒, 平时没碰的时候倒还好, 一旦碰上就仿若有瘾似的,一路上喝了好几口,以至于当她到后花园时,小脑袋就有些昏昏沉沉。 远远地一看到正在一块比较宽敞的花丛间练鞭的江以湛, 她的脑子被刺激得清醒了些,但心中的畏惧与退缩又开始占据她的身心, 她便赶紧又大大地猛灌了口酒, 大步过去。 在江以湛练鞭之处靠南一些的地方,有套石桌石凳,当下石桌旁坐着一位穿着青白色衣裳的姑娘, 她正在手法熟稔优雅地泡茶, 瞧着姿色出尘,落落大方, 极为养眼。她转眸见到走过来的虞秋, 见虞秋也看向她后,便颔了下首,又垂眸看着手下不徐不疾的动作。 虞秋站在那里看着健步如飞,手持银鞭,挥鞭间招招如飓风般骇人的江以湛, 也不知对方是否知道她来了,她只看着他鞭下的戾气, 便是喝了酒, 也没勇气去靠近, 便吞了吞口水,只如此看着他。 他却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便乖乖等着他。 耳边忽然传来茶具碰撞之声,她便下意识转头朝左看去,目光落在石桌旁泡茶姑娘的那双手上。 美人如玉,手若削葱。 她突然觉得看这姑娘泡茶要比看堇宁王练鞭要养眼得多。 欣赏美人之余,她下意识又饮了口酒。 当下的她虽没裹胸,却仍旧是一身素色简洁的男装,一头青丝随意绑起一部分置于脑后。如此瞧着虽仍明显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但在刚入夜的夜色中却也有点雌雄莫辨,翩翩公子的意味,尤其她这样盯着一位姑娘看,还颇为醉醺醺的模样,透着一点不羁的感觉。 她发了会愣后,又一口酒入肚,脸蛋越发红,目光越发涣散了。 江以湛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见到她一姑娘不仅穿得不伦不类,还真把自己当男人,盯着另一姑娘看,他忽然收鞭迈步走过来。 他从石桌旁坐下,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汗巾给自己擦汗。 这时那泡茶的姑娘朝他递了杯茶,他没有看对方,只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不喝,目光便落在傻愣愣看着他的虞秋身上。 虞秋的目中渐渐露出迷茫之色,似乎是忘记自己来干嘛的。 她困惑地抓了下自己的脑袋,便嘟着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歪着脑袋打量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思索间,她抱起脚抓了抓脚底板,大概是发现手感不对,她低头看了看,便一把将鞋给脱了。 就在她脱袜子时,江以湛突然吩咐:“都下去。” 旁边的护卫便立刻下去,泡茶的姑娘起身福了个身后,也离去。 听到他的声音,虞秋抓脚底的动作顿住,便又抬眸看着他。 江以湛起身去到她跟前蹲下,倒是难得看到她这般大胆地看着他,可惜这模样傻极了,分明就没几分清醒。 他低头瞥了眼她那白嫩嫩的脚丫子,便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倾身更趋近了她些,他冷声问她:“你想干什么?” 虞秋眨了眨酒气满满,却又无辜极了的双眼:“勾引你啊!” 江以湛闻言顿了下,眸色更冷:“胆肥了?” 虞秋这回似乎有点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便没有说话了,一双眼睛仍盯着他瞧,也不知是在琢磨着什么。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她那不老实的手又开始挠脚丫子,大概是懒得跟一个没形象的小醉鬼计较,他便放开她的下巴,从她对面也坐在了地上。他看着她,吩咐着:“把袜子穿上。” 虞秋摇头:“我不。” “穿上!”他的声音中透出强硬。 “就不!” “……” 江以湛默了半晌,便威胁起来:“不穿上,不给你勾引。” 虞秋扁了扁嘴,看了看他毫不退让,又凶巴巴的样子,便终于低头乖乖给自己穿袜子。瞧那委屈乎乎,眼睛红红,小嘴翘翘的模样,就仿若是被恶霸欺负了似的,怪可怜的。 江以湛只眯眼看着她这副小媳妇般的模样。 当下脑子不清醒,迷迷糊糊的她,穿个袜子都颇为吃力。 不知何时已偷偷过来,像做贼似的蹲在花丛后的姜风,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边相对席地而坐的两人,他倒是没想到两人相处得还蛮好,虽然对话有那么点奇怪,还一个凶,一个傻。 虞秋好一会儿才把袜子歪歪扭扭地套在了脚上,便又抬起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江以湛,问道:“我可以勾引你了?” 也坐在地上的江以湛右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姿态中透着江湖人该有的不羁。他顿了会后,才应了声:“嗯!”似乎就是倒要看看她会玩什么花招。 虞秋脸上的委屈顿时消去,便起身地跪着朝他靠近。 江以湛只冷眼看着她朝自己靠来,不想本是傻呵呵的她,在下一秒变了脸色,她陡的抬起不知何时被她握在手里的鞋朝他的脸拍来,嘴里骂着:“坏蛋!” 江以湛的反应力终归是极快,他迅速握住她的手腕,才避免了那鞋板拍上自己的脸,他侧头看了眼那近在迟尺的脏鞋底,脸色沉了下来,便一把将她给推开。 “你……”他正欲发怒,却见被他推坐回去的她抬手打了哈欠后,便趴在地上,像个小狗似的蜷着闭眼睡了。 江以湛便紧盯着在地上睡得似乎挺舒适的虞秋。 花丛后的姜风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暗道,就这样完了? 他本以为就算完了,接下来王爷也该起身做些什么,不想王爷却只是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远远看去,似乎还是一直在盯着虞秋。 姜风想了下,便仍看着那边。 江以湛看着虞秋,眸色幽幽,深沉如墨。他没有走,也没有让人将她送走,更没有脱下衣服去盖在她身上,哪怕到了夜凉如水,看到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时,他也无动于衷。 由初入夜,到深更半夜,再到天色蒙亮,最后大明。 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虞秋突然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惊醒了花丛后不知何时也睡着的姜风。 姜风睁开眼,看到蓝蓝的天,突然想起什么,便立刻起身朝江以湛与虞秋所在的地方看去,当他见到虞秋仍睡在地上,王爷也仍坐在地上似乎没有换姿势,便再看了看天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虞秋再打了个喷嚏后,终于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以一眼睁一眼闭的模样先是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再转眸看了下天空,似乎有些不了解现在的状况,便打着哈皮坐起身。 她挠着脑袋抬眸,倏地撞入一双黑沉冷漠的眼里。 她吓得惊呼一声,恍若见了鬼似的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江以湛,吞了吞口水:“你……” 江以湛的脸上倒没有疲惫之色,他只看着她,无声冷哼。 虞秋努力想着所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喝酒壮胆找他,最后顺着找来后花园,后来看他练鞭,再后来的记忆就比较模糊,直到没有。 所以她昨晚醉酒了?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还在这里,只下意识地又怂了,不仅连话都不敢说,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目光下意识躲闪起来。 没人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好彷徨。 仍躲在花丛后的姜风,看着那头的两人突然而起的那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感觉好无奈。 虞秋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如今要做的,就是勾引堇宁王,其他有的没的根本不重要。于是她深呼一口气,斗胆再看了他一眼后,便身子前倾朝他缓缓爬过去,似乎忘记当下两人是在地上,也亏得这里是草地。 她在他面前顿了下,便战战兢兢地从他身旁坐下。 她抬眸看了眼目光终于不在她身上的江以湛,犹豫了下,便看向他那随意搭在左腿上的手,她的手指颤了颤,便伸过去小心翼翼碰了下他的手指。 他的手好热,哪怕只是碰一下,她都觉得仿若被烫到了似的。 她不由将手指缩了回去,抬头怯怯地看着他的反应,却见他只仍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浑身泛着冷意,无动于衷。 她紧抿了下小嘴,便又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 他仍旧没反应,她便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直到有些犯愁的她垂眸不经意间见到自己那只没穿鞋子的脚。 对此,她完全不意外,明显很了解自己醉酒的德行。 她琢磨了下,便干脆移了个位置,用自己那没穿鞋子的脚轻踢了下他的小腿,哪怕隔着衣服,她也还是觉得烫人。那种肌肤相触的感觉太清晰,她的脸便不由有些红了。 许是角度合适,他便又看着她,眸色不明。 她压抑着想退缩的冲动,也看着他,四目相视,气氛诡异间,她的鼻腔突然很痒,紧接着“阿嚏”一声,一个大大的喷嚏对着他的脸打了出去。 她揉了揉鼻子,抬眸就见到他脸上的滴滴水迹。 还有他那陡然黑下来的脸。 她登时吓得魂都要飞了似的,低低地惊呼了声,麻溜地后退了些:“我我我……”第034章 虞秋突然发现与之前那冷冰冰的他比, 现在他这明显发怒了的模样才是最可怕的, 当下她便彻底不知所措了。 他眯眼看着她,眼里仿佛有火苗。 慌乱极的虞秋触碰到他的眼神,便下意识赶紧过去颤着手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脸,却被他一把给推开:“不要碰我!” 被推坐在地的她便只是怯怯地呆着, 没敢动一下,一张小脸白白的, 似乎生怕他突然下令把她拖下去打死。 江以湛终于站起身,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比以往都要寒冷,含着怒意:“我是疯了才跟着你闹。”言罢他一甩衣袖, 转身就走。 再一次劫后余生, 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看着他走远后,她便黯然地将鞋穿上, 屈膝抱住自己的腿, 沉默了一会的她,便失落地嘀咕起来:“他好难勾引。” “是你段数低吧?”姜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从她旁边坐下。 虞秋侧头看着姜风,对她来说,与姜风待一块, 就和与戚韩待一块一样,已不会有半点拘谨感。她想了下, 便试探着问道:“你昨晚一直在?” 姜风点头:“在啊!” “那你知道我……”她突然觉得好尴尬好丢人。 姜风咧嘴一笑:“知道。” 若是别人觉得她不自量力攀龙附凤肯定会鄙视, 甚至破口大骂, 但姜风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反而似乎还很乐意看到这一幕。虞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低头摸了把热烫的脸,又问道:“那昨晚发生了什么?” 姜风应道:“也没发生什么,你喝醉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王爷便在你对面坐了一晚上。” “阿嚏!”虞秋又打了个喷嚏,随后揉着鼻子道,“所以他让我睡了一晚上地,无动于衷?”她颇觉没劲,他的心硬得像石头,她怎么靠近嘛! 姜风见她越发失落,马上就道:“话不能这么说,王爷昨晚可是看了你一晚上,说明他对你很有兴趣……或许……”他看着她眨了下眼。 虞秋显然与他没想到一块,她闻言反而越发不得劲:“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他像是在有意虐我,他在看我受虐,我被冻一晚上,都染上风寒了。” “这……”本就摸不着头脑的姜风反而有点被她给说动。 思起来,确实没有哪个男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睡地上挨冻,能无动于衷一晚上。可是他看王爷也不像是对虞秋没兴趣的样子,否则也不会看一晚上。 姜风想到什么,便侧眸看了看虞秋。 莫非王爷有那啥的怪癖? 虞秋觉得很冷,她又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掌后,接收他那透着怪异的目光,便觉得不自在,她不由移开了些距离,问道:“你在想什么?” 姜风收回思绪,用拳头抵着嘴干咳了下:“没什么。” 虞秋觉得自己是真生病了,便也没较真他到底在想了些什么与她有关的事情,只道:“我得先回去喝点药。”话语间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抬手轻触了下有点疼的脑袋,朝姜风福了个身,便走了。 姜风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抱起胸似有所思。 虞秋还未回到小院,便遇到急急朝她走来的言颜,言颜拉着她的手就问:“你昨晚去哪里了?怎一晚未归?” 虞秋抓了下有些痒的脸,应道:“我昨晚喝高了,在后花园睡了一晚。” 言颜闻言轻点了下她的脑袋:“你哟,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 二人回到小院,虞秋便让丫鬟去找府医开药熬药去了,然后换了身衣裳上床歇息着。缩在被窝里仍旧觉得冷的她不由叹息,第一次勾引不成倒也罢,还给自己染上了病,莫不是最后还真能将命给搭进去? 想到他对她的厌恶,她就犯愁。 感觉很不舒服的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后来是言颜将她唤醒的,她起身端过言颜递过来的药,看了下外头的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言颜看着她一口气将药喝净后,递了颗蜜饯给她:“恰晌午,你可起来用膳?” “嗯!”虞秋转眸看到桌上的膳食,便下了床。 用膳时,言颜见她又走神,就劝道:“行了,别想东想西,连饭都不好好吃。” “哦!”虞秋低头快速扒拉着饭菜。 她决定了,要再去勾引堇宁王,因为她是耗不起的,只要想到娘,她就坐立不安,就算真把命搭进去,那死就死吧! 言颜见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便无奈摇头。 虞秋吃罢便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言颜赶紧又问:“染了风寒不好好歇着,你又要去做什么?” 虞秋微微咳了下,压下嗓间的痒感,道:“我有件大事必须得做。”勾引堇宁王,确实是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能有身体重要?”言颜拧起眉。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虞秋便过去抱了抱对方,道:“你放心吧!我马上就回来。”言罢她便出了房间,不忘再回头朝言颜挥了挥手。 言颜看了看那碗被虞秋吃干净的饭,也只能叹了口气。 虞秋本打算就这样直接去勾引堇宁王,可半路她又胆怯了,她想了下,便去找姜风,好在这次姜风不在堇宁王那里,而是在账房。她找到他就问:“我昨晚喝醉后,对王爷做了什么?” 姜风认认真真看了会账本,便抬眸看着她道:“你喝醉酒后,胆子怪大的,平时见到王爷连眼睛都不敢看,醉酒后倒是能直愣愣地看着王爷,眼睛都不带眨的,说话也比平时流畅多了。” “这样啊!”虞秋又问,“那我可有惹事?” 姜风笑道:“没有惹事,就是差点用鞋底板打了王爷,但王爷何许人,说是江湖第一高手也不为过,哪能让你打中。” 虞秋闻言微愣,不由吞了下口水,大概是为醉酒的自己松了口气。 “那可有别的?” “没有了,你睡得很快。” 虞秋离开账房时,觉得还是喝酒去勾引堇宁王比较好,因为确实能将胆儿壮得足足的,已达到与他正常交流的效果。但为了不误事,也不惹事,她要保持着一分清明比较好,所以得克制住自己不能再喝高了。 她便又回到小院给自己装了一壶酒,为了不喝醉,她有意少装了些。 言颜知道她有自己的事,也知道她不会多说什么,这次便只道:“别又喝多了,记得早些回来,你身子不舒服,不宜闹太过。” “嗯!”虞秋先喝了口酒,再走出门。 这次她没有因为嘴馋而一口接着一口喝,只约莫估计着胆壮了就止住。 但留有太多清明的她终究是做不到无所顾忌,到了蓝轩的院口,她不由又顿住,止步不前。她便还是再喝了一大口酒,才红着眼睛过去进入院中。 她回头看了看院口的护卫,不解为何每次她过来,人家都不拦她? 去到门关着的书房口,她犹豫过后,便敲了下门。 未有回应,她再敲了下门。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她干脆再喝了口酒,直接推门而入,但站在里头的她,又一次没看到江以湛的身影。她本打算出去问问护卫他的去处,想想还是作罢,便去到桌旁坐下等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受风寒的影响,她明明喝得不多,却也感觉晕乎乎的,她便趴在桌上小眯起来。 她一手摸着腰间酒壶,还想喝,但忍了。 不知过去多久,江以湛终于踏入院中,身后跟着谢青儿与杨柳。杨柳见书房门是开的,便立刻快步过去踏入书房,不想却看到趴在桌上睡得脸颊红扑扑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怔。 这时谢青儿也先一步踏了进来,随之是江以湛。 谢青儿见到睡在王爷书房的虞秋,便拧了下眉,立刻拱手道:“属下这就将她赶走。”言罢她便要过去赶人。 自进入,目光就一直落在虞秋身上的江以湛突然出声:“不必,都出去。” 谢青儿不解:“王爷为何要纵容这位姑娘胡闹?” 江以湛似乎不喜被过问太多,脸色微沉,声音变冷:“出去!” 虞秋许是对他那透着冷漠的声音比较敏感,睡着的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便缓缓睁开了那双透着微醺的眼。 抬头转眸间,她见到站在那里的江以湛,便微愣。 接触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识是怕的,可想到什么的她,便赶紧取下腰间酒壶喝了口酒,随之果断地过去拉住他那手感粗粝的大手,她抬头看着他,声音柔柔的,乖乖的:“你终于来了。”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被她的温软所握住的手,又看向她的眼睛。 他眯了下眼:“都愣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是对还在发怔的杨柳与谢青儿说的,杨柳回神,便立刻拉起似难以回神的谢青儿出去。 见到多余的人走了,虞秋压下心中又生起的退缩之意,过去将门关了起来。她转过身压着门呼了口气,握住酒壶正欲再喝酒,不料抬眸就看到他又转过来身看着她。 见到他瞥了眼她的酒壶,她干干地笑了下,将酒壶放了回去。 第035章 虞秋在他的盯视下, 眼神又不由飘忽起来。 但她不允许自己误事,她衣袖下的拳头握了握, 便干脆过去再次拉住他的手, 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 她想她已经做得很明显, 他该是明白她的意思。 江以湛眸露讽刺:“又想勾引我?” 只要他别凶她,阴阳怪气就阴阳怪气, 她将自己的脸皮放厚,只细细地捕捉他的反应, 想看看他是否有一点动心。她心想着, 就算没有, 她便再接再厉。 江以湛冷哼了声, 又问:“这次是打算用鞋子打我,还是喷我口水?” 虞秋微愣,脑中突然想起“啰嗦”两个字,只是一瞬,她赶紧把脑中这些有的没的抛去, 低声道:“那是失误,我们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来着? 她又看了看他, 确定他眼里没有半点动心之色,便在歪头想了下后,道:“我在这里陪陪你吧?好不好?” 她的样子很乖, 语中仿佛含着丝丝的柔情, 任谁见了, 怕是都会觉得她是真对他有情,可江以湛仍旧无动于衷,眸中的讽刺反而越发明显,像针一样扎人。 在他的目光下,虞秋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个笑话,差点想逃。 她握紧他的手,决定只要他不赶她走,她便粘着他。 她自觉使用美人计最重要的便是姿色,姿色她最不缺,何况以前他对她……或许真如楚惜说的,他心里残存着一点不甘,她把脸皮放厚就好。 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人这样拉着手沉默着站了半晌后,江以湛面露了些不耐之色,他忽然低头在她的脸上吹了口热气,行为极暧昧。 这热烫的呼吸令她不由缩了缩脖子,眸色迷茫地看向他。 与他行为的暧昧相反,他的声音却极为冰冷,看她的眼神亦是如此:“这就是你的段数?一个木头人的勾引,我动不了心。”言罢他直接甩开她的手,去到桌旁坐下。被措不及防推开的虞秋愣了愣。 他的冷漠与厌恶让她又有几乎压抑不住的退缩之意,她便赶紧取下酒壶喝了口酒,这才又有了些勇气,只是这脑袋明显更晕了些。 她见他在给自己倒茶,便赶紧过去夺过他手里的茶杯:“我来。” 这茶该是被送过来没多久,还很烫,她倒了杯茶朝他递过去,不想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下茶杯歪了歪,那茶撒在她手上,烫得她下意识松了手,茶杯连带着热烫的茶水便直接全数落在他的大腿之上。 这热茶明显烫到两腿之间最重要的地方,江以湛便不由闭起了眼。 虞秋甩了甩脑袋,抬眸见到他被烫疼到的这一幕,便呆住,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半分,她明明被吓住了,一张脸却红得异常。 江以湛再睁眼时,眼中寒气翻涌。 在他这仿佛透着杀意的目光下,虞秋几乎要哭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什么,她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是这脑袋却不仅晕沉,还疼了起来,极为难受。 江以湛忽然握住那装着热茶的壶,起身站在她面前,他抬起茶壶,在她的头顶,似乎随时要把这热茶浇在她头上。 虞秋抬头看了眼那茶壶,便瑟瑟发起抖来。 他看着她这怕极了他用热茶浇她,却又强忍不动的模样,注意力又被她通红的脸,与带着明显酒气的眼睛引去。 他看了她半晌,终是仿若气笑了一样,呵了声,便突然将那茶壶直接狠狠地砸在地上成为碎片,热烫的茶水溅在二人身上。在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时,他又一把取下她身上的酒壶,打开来仰头狠狠灌了口酒,随后将剩下的一点酒浇在她脸上。 他看着酒水从她的脸上滑落,问她:“清醒了么?” 虞秋的脑袋垂得更低,没有说话。 他继续狠声道:“想勾引我,清醒着来。” 这时,垂着头的虞秋眼泪突然啪嗒地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与脸上的酒水混在一起,也与地上的茶水融在一起,她渐渐开始抽噎,瘦小的肩头一耸一耸。 江以湛微怔了下,便看着突然哭起来的她眯起了眼。 她还是没有说话,转身便打开门跑了。 江以湛看着她的背影从院口消失后,便低头看向了地上的水迹。 虞秋突然哭着从江以湛的书房跑出来,也算得上一场稀奇的风景,绕是守在院口的两名护卫也难得没有再当石头人,都转头看向她,又看着她的背影离远,表情懵懵地对视了一眼。 虞秋这一跑便是直接离开了王府,回到了常悦书院。 楚惜从月洞门走出来,抬眸见到眼睛红肿,脸蛋红得异常的虞秋,便立刻迎上来:“秋儿你这是?” 本是早已停止掉泪的虞秋便又啜泣起来。 “你……”楚惜见她如此,面露忧色,他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味,见是一股酒味,便叹道,“你怎又喝酒了?”话语间,他拉起她就往里走。 不想她却一把用力甩开他的手,突然大声道:“我不想去勾引他,你换个方法,我不想去勾引他。” 楚惜难得见她这般失控,便问:“是发生了什么?” 虞秋胡乱地摇头:“我不要勾引他,他那么厌恶我,我不可能勾引到他。” 楚惜闻言欲给她拭泪,被她给推开,他便又问:“是受气了?” 虞秋抬眸看着他:“若是呢?他那么讨厌我,我却不知廉耻地偏要勾引他,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何况是他。” 楚惜道:“这才多久?你毕竟曾欺辱过他,他若要一点男人的尊严,便不会那么容易折腰。你也切勿妄自菲薄,再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她讨厌他如此尽心尽力劝她去勾引另外一个男人,光是听到他这话,她便更是头痛欲裂,她不由抱住自己的脑袋蹲下了身,心中的委屈更是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令她不由呜咽地哭着。 她好讨厌楚惜! 楚惜见她如此,便蹲下身将她拉入怀中,这一次,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虞秋不想被他碰,本欲推他,却是浑身使不出力,头晕目眩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这一次她突然失去了知觉,彻底瘫在他怀里。 楚惜只知道她喝酒了,她很难过,但未想会到这种地步。刚才他没注意到什么,现在抱了个满怀后,才意识到不对劲,便立刻抬手覆住她的额头,滚烫的感觉让他瞳孔微缩,便抱起她就快步往里走。 尹陌烨迎面走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惜只道:“去找大夫过来。” 尹陌烨回头看了眼他们的身影,便施用轻功迅速离去。 尹陌烨的速度很快,是直接用轻功带着大夫从楚惜的屋前落地的,大夫哪曾见识过这些,自然也受了点惊吓,缓了好一会儿才在尹陌烨的示意下踏进屋子,进入里间楚惜的床边。 以大夫所说的,虞秋是染了风寒,所以才会起高热。 大夫开方子时,摇头道:“生病了还喝酒,这也太不爱惜自己,热成这样才知道看大夫,是不怕被热成个傻子吧!” 尹陌烨派了人去抓药后,便看着楚惜,问道:“心疼了?你早该明白,就算虞家家道中落,她被赶出虞家,可因为有你,她便没有真正吃过苦。你觉得你放在掌心宠了两年的姑娘,能有多大的耐受力?” 楚惜坐在床边,用打湿的手巾在给虞秋擦拭着脸上的酒渍,一时未语。 尹陌烨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便干脆转身离去。 虞秋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早上,她睁开眼,入目的是楚惜的房间,楚惜的床。她起身下床时,便看到桌上的一碗药,她虽不想待在这,却也不会委屈自己。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便过去拿起那碗药一口喝净,再拿起旁边的蜜饯搁入嘴里。 她嚼着蜜饯走出屋,本想去与娘说说话,可她摸了摸自己那酸痛的眼睛,与仍在疼的脑袋,便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免得娘见了担心,只能作罢。 后来她去偷偷看了看被尹双照顾着的乔氏后,便就怀着不舍离去。 她有点不想那么快回堇宁王府,想了下,还是打算再去趟自己的家,好在她身上放了些钱,她便找了辆马车,买了些该添置的东西后,坐着马车过去了。 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好,她又躺到床上歇息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王府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一般上头没人问她的事,她便干脆在这里再待了半日才起身不甘不愿地决定回王府。 走出院中,锁好门,她正欲离去,未想抬眸间会见到文初雪正朝这边走来,许是有棵矮树做掩护,文初雪明显还没有发现她。 她想了下,便又重新打开院门,躲了进去。 直到从门缝里看到文初雪路过后,她才轻轻打开门,轻手轻脚地出去跟在文初雪的身后。文初雪似乎很小心,总是时不时向后看一眼,也多亏得虞秋的手脚向来利索,所以躲起来快。 直至到了巷子的尽头,文初雪才转身进了一处院子。 虞秋略顿,便跟了过去,只是这时文初雪已小心谨慎地将院门关了起来。她转眸见到院前有一棵树,便直接爬上了树。 她向院内看去,未想看到的竟是文初雪正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多的孩子。 文初雪看着那孩子时,眸中的温柔与慈爱仿若要化成水溢出来似的,令虞秋首先想到便是娘看她时的眼神,那是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时的眼神。 思及此,虞秋便呆住了。 第036章 文初雪抱着孩子问眼前的大娘:“颀儿这几天如何?” 那大娘正欲回答,抬眸却见到院外树上的虞秋, 便惊住。 文初雪看到大娘的反应, 立刻转身, 她见到虞秋时, 脸色明显一白, 下意识将孩子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慌张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虞秋觉得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总算明白为何之前几次遇到文初雪时, 对方都那么可疑,原来是在这里藏了孩子,生怕被人发现。 文初雪看着她,似乎是想到什么,便对那大娘道:“觅姨,你让她进来吧!” 那名觅姨便过来打开了院门。 虞秋跳下树, 怀着一份强烈的不自在进入院中,她见到文初雪强作镇定的模样, 赶紧道:“我只是几次见你可疑, 以为你是坏人,便跟了过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你不是想与我交好么?那你该觉得我是可以信赖的人。” “我相信你。”文初雪犹豫了下,却是道, “但这不是我的孩子。” 这时恰那孩子转头看向虞秋, 咧着粉嫩的小嘴对她咯咯笑了起来。 文初雪听到孩子的笑声, 便赶紧将他的脑袋按了回去,脸上的慌乱越发明显。 这孩子很好看,就像文初雪一样,虽然只那一眼,虞秋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与文初雪有几分相似,尤其是文初雪那不想让她看到孩子脸的架势,让她知道文初雪明显在撒谎。 但她选择装信,便应了声:“原来如此。” 文初雪没有去问虞秋是真信还是假信,只垂了下眼帘,道:“既然虞姑娘与我同路,待会我们便一块回去吧!” 虞秋点头:“好!” 文初雪再看了看虞秋,便抱着孩子去到亭中坐下,后来又对站在原地踢石子的虞秋道:“虞姑娘也过来坐坐。” “哦!”虞秋怕给文初雪造成困扰,不仅没问孩子的事情,还极乖。 文初雪见她如此,便也放了些心,但她仍旧没敢在被虞秋发现的情况下在这里待太久,便将孩子交给觅姨,对虞秋道:“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一个不安,一个不自在,走在巷中的她们之间气氛颇为沉默,也颇为奇怪。直到上了大路,文初雪才低声拜托道:“希望虞姑娘能保密。” 虞秋赶紧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多谢虞姑娘。”文初雪看着虞秋这老实巴交的模样,便又道,“我上次爬过去找你,其实是想你帮我从王府出入,因为我要直接从文府出入,已经越来越难。” 虞秋想起初见文初雪时,其被拦住的一幕,便能理解,于是道:“其实我出入王府也不容易,我每回都是钻狗洞的。” 文初雪闻言微有些惊讶:“为什么?” 虞秋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上面不允许我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钻狗洞啊!” 文初雪闻言不由有了些笑意:“好。” 一路上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去谈孩子的事情,只粗略说了下彼此的处境与背景,虞秋这才知道文初雪母亲早亡,现在的文夫人是她的继母,下面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是继母所出。因着一些特殊原因,她本就不招祖母文老夫人喜欢,所以在文家的日子过得不好。 文初雪只所以住在文家的西北角,与虞秋的小院靠一起,也是因受欺。 后来到文府的西侧门时,文初雪顿了下,便再对虞秋道:“虞姑娘一定要替我保密,拜托了。” 虞秋坚定道:“放心吧!” 文初雪看了看虞秋的脸色,又道:“你是生病了吧?记得喝药。” “嗯,好!” 虞秋回到王府,言颜自然好一番关心,甚至都轻微地训斥起来:“不是说很快回来?这次竟是比上次还过分,一天一夜才回来倒也罢,看看你,这是起热了吧?”话语间,她便抬手探了探虞秋的额头,发现还真是起热了。 让言颜担心,虞秋觉得抱歉极了,她便笑嘻嘻道:“我喝过药了。” 言颜嗔了她一眼:“喝过还得喝,你先回床上歇着。” “好!”虞秋乖乖过去躺在床上,后来她见言颜去吩咐了丫鬟熬药再进来时,便问,“王爷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她很怕他突然下令将不知廉耻,竟敢对他死缠烂打的她赶走。 “动静?能有什么动静?”言颜倒了杯热茶过去端给她喝,道,“我听说王爷似乎是有公事,已经离开王府,要过几天才回来。” “啊?”虞秋愣住。 “啊什么啊?”言颜想到什么,便突然沉了脸,“你要关心的该是你自己,向嬷嬷已经通知了,明日我与邵芊芊便都得搬到西面去住,以后这里又只有你一个人。”虞秋不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言颜拧眉道,“你莫不是忘记一开始你在这里是怎么过的?没有丫鬟,没有伴,连吃饭都得自己去大厨房。我看哪,向嬷嬷八成是想要再折腾你。” 虞秋饮尽手中茶,将茶杯递给言颜,只道了声:“随便吧!”其实她也就是舍不得言颜,好在仍在王府,可以走通。 言颜叹气:“索性你也是过来人,这日子不是不能过下去。” “嗯!”其实虞秋颇为在意的还是不知道堇宁王何时回来。 昨日发生的事情,她自然没忘,但她忘没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收拾好自己后,还得再接再厉。 次日。 向嬷嬷或许真是迫不及待让虞秋落单,早早便过来叮嘱着言颜与邵芊芊,快些搬去西面,言颜偷偷嘱咐了虞秋一些琐碎事之后,便不得不离去。 向嬷嬷果然是连个丫鬟都没给她留。 转眼间,这里便又只剩下虞秋一人,那股子阴森的感觉又重了。 虞秋站在院中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其实还怪失落的,她便叹了口气,回到房间钻入被窝中继续歇着。既然堇宁王不在王府,她这几天估计得闲死。 浑浑噩噩中,她是在晌午的时隔饿醒的。 言颜走的时候说过,因着她如今与蕖姨的关系已经疏远,便会亲自给她送饭菜过来,未想她等了许久都未等到言颜过来。她不会认为是言颜忘记她了,她觉得肯定是向嬷嬷从中作梗的。 她坐在门槛上抱着饿极的肚子,真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她转眸看到东面院墙,眼中便有了些亮色,她想了下,便直接过去借着院墙旁的树往上爬。 文初雪从屋里走出来,恰看到她从院墙上跳下,便面露惊色,快步过去扶住她:“你怎可直接跳下来?腿可受得住?” 虞秋道:“我骨头软,没事。” 文初雪看她确实不像有事的模样,便问:“那你……” “那个……”虞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问道,“你这里有吃了吗?” 文初雪微愣了下,道:“你想要吃什么?” 这时虞秋的肚子咕嘟叫了下,她的脸便有些红,摸着肚子道:“什么都行,只要能填肚子。” 文初雪看了看她的肚子,面上有了笑意:“你若早点来,咱们还能一起用膳,现在只有些点心,你吃不吃?” 虞秋点头:“吃啊!” 文初雪拉着虞秋进入房间,看着她吃点心吃得颇急的模样,便问:“你为何会如此?是王府不给你吃的?” 虞秋喝了口水,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文初雪说了,文初雪闻言便叹道:“你还真是个倒霉的姑娘,索性我在文府再如何也不会缺吃的,以后你就与我一块吃,如何?” “好啊!”虞秋自然求之不得。 文初雪见虞秋的脸上还有病态,就又问:“是不是没人给你熬药了?” “嗯!不过我现在好多了,不喝药也行。” “那不行,你那里可是有药?不如给我,我让人送到文府的大厨房里熬。” “麻烦吗?” “不麻烦。” 因为有文初雪,之后的日子里,虞秋便又能好过起来。她似乎总是如此,每当遇到困境,却总会遇到可以帮她的人。 数日后,正是她欲爬到文初雪那里用午膳时,言颜终于出现。 言颜的手里提着个食盒,进院就见到虞秋在往对面爬,便惊讶地跑了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虞秋看到言颜,便对院那边的文初雪道了声:“我今日不在那边吃了。” 文初雪能听到言颜的声音,便笑着应了声:“好。” 虞秋跳下院墙,接过言颜手里的食盒,开心道:“可等到你了。” 言颜看了看那边的院墙,问道:“你最近都在那边吃?” “嗯!”虞秋拉着言颜朝屋里走。 “你对文家大姑娘不是……” “现在我们交好了。”虞秋将食盒里头的饭菜拿出。 言颜看着开始用膳的虞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几日,你过得苦极,可没把我给担心死。如此也好,以后还有个人照应你。” 虞秋问言颜:“是向嬷嬷不让你过来的?” 言颜应道:“确实,今日是因着她侄女来王府,她便没空管闲的事,我才抓住机会过来。” “那待会带我去看看你住在哪里?” “也好。” 吃罢,虞秋便跟着虞秋一道朝西面去了。 虞秋与言颜在路上漫步间,迎面过来一个姑娘,其一身青白色衣裳,脸蛋极美,气质端庄娴静。虞秋见到对方,觉得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忆起对方是之前她去后花园勾引堇宁王时,那坐在石桌旁泡茶的姑娘。 那姑娘离近时,朝虞秋颔首算是招呼。 虞秋便也朝对方点了下头,她本以为二人会一句话不说擦肩而过,不想对方突然从她跟前站定,问道:“姑娘是来自常悦书院?” 虞秋不知对方为何问这个问题,只下意识点头:“嗯!” 姑娘闻言多看了她一眼,柔柔一笑后,便越过她离去。 虞秋回头看着其背影,之前的她因为不大清醒,便没考虑过对方是什么身份,可如今再见,她便有些好奇起来,因为这姑娘根本不是丫鬟,还能靠近堇宁王。 一旁的言颜出声:“她是白姑娘,白如嫙,据说是因其父对王爷有救命之恩,还丧了命,无依无靠的她便留在王府。” 虞秋想了下,问道:“那她与王爷之间……” 言颜知道她的意思,便道:“倒有那么点像是无中生有的传言,毕竟她是王爷的恩人之女,还住在王府,算是个特殊的存在。但我觉得若她与王爷真有什么,便不会没有一点影子可以扑。” 虞秋点头若有所思。 因为与文初雪约好晚点带其一块钻狗洞出去,虞秋将言颜送回去,在那里没待多久就回到自己的小院。文初雪瞧着比较心急,早早地便爬了过来,在墙角等着虞秋。 虞秋过去拉住对方:“我们走。” “嗯!” 虞秋是算好时间的,她知道这个时候从她的小院到狗洞不会有什么人,就算偶尔有个人,也不见得会过问太多。因着文初雪不会缩骨,虞秋也早就将这狗洞给扒大。 二人到狗洞前时,文初雪看着那狗洞,明显放不开。 虞秋见了,便道:“其实就脏一点罢了,从这里进出很方便的。” 文初雪点了下头。 虞秋拉着文初雪蹲下,先让对方出去,自己才跟着出去。 因为怕文府的人看到,文初雪每次出巷子后,便是往西转,这次虞秋就也跟着她往西转。路上时,虞秋想起什么,便问道:“之前几次见你,为何你都回来得很快?” 文初雪顿了下,才应道:“因为我赶着回来,便走得快。” 虞秋闻言恍然,原来是这样。 后来上了大街,二人聊着聊着,无意中聊到江以湛,虞秋便道:“之前我还以为你喜欢堇宁王呢!” “堇宁王?”文初雪闻言似觉得好笑,“不可能的。” 虞秋现在也认为不可能,正是她不由也觉得这莫须有的传言好笑时,未想抬眸间会见到她们才刚说起的,数日未见的堇宁王,正从路旁的一家阁楼里走出,他的旁边还有戚韩。 虞秋心下一咯噔,下意识拉着文初雪躲到一棵树后。 许是感觉到有什么突然跑过去,江以湛转眸朝这边看了眼。 这时从阁楼里跑出来一位明艳的姑娘,她语有不悦:“你们等等我,怎不说一声就走了。”她上来就要拉江以湛的胳膊。 江以湛躲开她的靠近,颇为厌烦地对戚韩道了声:“管好她。” 这姑娘是戚韩的表侄女,名唤张妙倾,她喜欢江以湛,也算是她们这个亲友圈里都知道的事,哪怕江以湛对她再冷漠,她也不放弃,这次便是她硬要跟过来玩的。 张妙倾唤了声:“江哥哥。” 戚韩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这边,也是极为不悦:“说过多少遍了,喊叔。” 张妙倾拒绝:“我才不要。” 江以湛没管他们的争执,过去上了马车。 张妙倾正要跟上去,被戚韩给拦住,她不由怒道:“你怎么老管我的事?” 戚韩哼道:“我是你表叔,我管你如何?”后来眼见着马车离远,戚韩便直接用轻功追上马车并跳了上去,只留张妙倾气得在原地跺脚。 躲在树后的虞秋拉着文初雪走出来,看着越离越远的马车。 文初雪不解:“为何要躲着他?” 虞秋应道:“我是不被允许出王府的,自然怕见到他。”他已回来,她便要继续去勾引他了,只想想她就觉得胸闷,极为不高兴。 看到他,她就感觉像看到断头台。 文初雪能看出虞秋心中有事,但识趣地没有再多问,只牵着虞秋继续往前走:“刚才谈到堇宁王时,我就有件事打算与你说。” 虞秋看向文初雪:“什么事?” 文初雪默了半晌,才道:“那孩子是我的儿子。” 虞秋闻言惊讶:“你为何要告诉我?” 文初雪笑了笑,道:“告不告诉你,已经不重要。反正你也心知肚明那就是我的儿子,我便没必要继续自欺欺人地隐瞒你,这样没意义。” “那……” 文初雪摇了下头:“其他的,我便暂时不能告诉你了。” 虞秋理解,便也没多问。 她只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因为某些原因未婚生育,还要偷偷养着孩子,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她不由握紧了文初雪的手。 文初雪心道,也亏得发现此事的不是别人。 她知道虞秋极为靠得住,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到了文初雪藏孩子的院中,文初雪没再在虞秋面前遮遮掩掩,还将孩子交给虞秋抱。虞秋见到这么好看的粉嫩小团子,自然喜欢极了:“他叫什么名字?” 文初雪应道:“颀儿。”看得出来,颀儿也很喜欢这长得美美的姨,软软胖胖的小手总是往虞秋脸上抓,咯咯笑个不停。 文初雪见了,便不由笑道:“你们还真是一见如故。” 虞秋亲了颀儿一口,觉得他这软软滑滑的脸可口极了,便不由连亲好几口,她道:“要不,我当他干娘?以后我与你这亲娘一样疼着他。” 这孩子可怜,文初雪自然希望能有更多人疼他,便应下:“你若不觉得嫌弃,那当然好。” “怎么可能嫌弃,我欢喜还来不及。”虞秋迫不及待对颀儿道,“快喊我干娘,宝贝,喊干娘,干娘。” 颀儿只有一岁多,老半晌后,才口齿不清,软软嚅嚅地出声:“娘……” 文初雪闻言面露惊喜之色,便从虞秋怀里将孩子接过去,急道:“颀儿,再喊一声,乖,再喊一声娘。” 可惜这次不管文初雪如何催促,如何叫,颀儿都没再喊娘。 虞秋见到文初雪失落的模样,便问:“他还没学会喊人吗?” 文初雪摇头:“今日她是第一次喊娘,倒是喊到你头上去了。”无奈之余,她也觉得好笑。 虞秋刮了下颀儿的鼻子:“能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等着吧!” 因天色不早,她们没在这里呆多久,便就一道离去了。 她们走在街上并未发现身后有一姑娘因见到她们而惊讶地躲起,后来见她们走远,她才出来看着她们的背影,面露思索之色。 虞秋与文初雪到狗洞时,天色近黑。 有过一次,文初雪再钻狗洞已经自然得多,虞秋帮着她钻进去后,看了看两端,见没有别人看见,才跟着往里爬。 这时溪边亭下,江以湛与戚韩又坐在那里饮酒。 二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自然是一点声响便能听到,握着酒杯的他们同时朝狗洞的方向看去,未想入目的竟是文家大姑娘,随后才是虞秋。 她们为自己彼此拍了拍的灰尘后,虞秋牵起文初雪的手离去。 戚韩看着她们走远,怔怔道:“这是什么情况?” 堇宁王府与文府毕竟相邻,戚韩难免会见过文初雪,所以能认出对方的身份。他觉得虞秋自己老钻狗洞也罢,这回竟还拉着文家大姑娘来钻,这倒稀奇,也不知她们是怎么混到一块去的。 江以湛的目光落在虞秋与文初雪那牵在一起的手上,直到看不见那亲密的两位姑娘,他才垂眸饮了杯酒。 戚韩想了下,突然又道:“我想去虞姑娘那里看看,趁离得近,二哥要不也去?顺便看看你们王府的舞姬究竟住得有磕碜。” 江以湛握着酒杯的手微顿,便放下酒杯,负手踏出亭子往北去。 戚韩只是随便提提,压根就没指望素来对任何人的事都不感兴趣的二哥真能去虞秋那里,他打算的是一个人去。他见二哥突然离去,便追上去问道:“二哥这是要去哪里?” 江以湛淡应:“不是说要去虞秋那里?” 戚韩惊讶:“你还真去?” 他停下脚步看着江以湛背影想了想,觉得该是因为暮王的缘故。 虞秋的小院本就荒凉冷清,何况是现在天色近黑时。他们只一靠近院口,便有一股阴凉瘆人的风由里袭来,踏进时,入目的是一片萧然,看不到人,也闻不到一点点人气。 戚韩拧着眉正欲说什么,不想转眸见到虞秋正在东面借着树往院墙上爬,在他觉得奇怪时,她已跳到墙的那边。 江以湛也早已看到这一幕。 戚韩抱起胸,摸了摸下巴:“虞姑娘这是爬去了文府?” 江以湛环视起这院中的荒败凄凉,若是王府别处,这个时辰该是都挂上了灯,而这里却只有正屋有点烛火,显得整个院子尤其昏暗,搭上这呜呜的风声,与生机罕见的景象,倒真像是个鬼屋。 戚韩见江以湛去到亭中坐下,便跟着过去,他也看了看这没有别人的院子,又道:“我记得在我安排舞姬过来后,这里就不只有虞姑娘了,怎突然又剩下她一人,连个丫鬟都没有?” 戚韩不知道,江以湛更不知道,他只目视着前方,听起院墙那边的声音。以他的功力,自然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虞秋与文初雪说的话,便知道虞秋是在那边与文初雪一道用膳。 戚韩明显也可以听到那边的声音,便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虞秋回来时,夜已深,她沿着那边的梯子爬上院墙,并未注意到亭下坐着两人,她跳下院墙,突见亭下有人影过来,吓得当即白了脸,以为是见到鬼,便赶紧捂住嘴蹲下身不敢动弹。 她一直以为这里虽被称为鬼屋,却不可能有鬼,未想今日…… 正是她瑟瑟发抖时,走过去的戚韩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虞秋身子僵了下,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气道:“你怎不早出声?可知你吓死人了?” 难得见她生气,戚韩便笑了起来:“怎么?以为见鬼了?” 仍坐在亭下的江以湛看着那边一气一笑的两人,倒生生看出打情骂俏的味道,月光的映射下,他眸中之色明显冷了不少。 虞秋抚摸着胸口幽怨地瞥了戚韩一眼。 好一会儿后,渐渐习惯黑暗的她,才看到前面亭下坐着的江以湛,便呆住。 “我们去坐下,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语间,戚韩就要拉她,不料突然一颗石子打向他那正要拉她的手,疼得他几乎跳起来。 他甩了甩手,问江以湛:“是二哥在用石子打我?” 江以湛未语。 在江以湛的目光下,想到上次所发生之事的虞秋觉得头皮发麻,她犹豫了会,还是很识趣地朝亭下走去,她站在他面前福了个身,唤了声:“王爷。” 江以湛看着她,薄唇轻微抿了下,仿若有话要说,却终是没说。 戚韩从桌旁坐下,吹了吹自己那还在疼的手,并问虞秋:“虞姑娘为何会去文家大姑娘那里用膳?” 虞秋不解戚韩为何知道,愣了下后,便道:“饿了啊!” 因为她的呆傻,戚韩不由又笑了:“我是说,你为何不在王府用膳?还有,这小院的人呢?怎又只有你一个人?” 虞秋这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怕得罪向嬷嬷。 上次虞秋所受的委屈,戚韩已从姜风那里得知原因,他想到此,便面露不悦之色:“莫不又是向嬷嬷?上次事出有因,这次因为什么?有意苛刻?” 虞秋揪了揪手指,未语。 戚韩想到虞秋是个胆小的,又道:“受了委屈,说便是,难道你觉得我还能比不过一个嬷嬷,不能给你撑腰?你就说,究竟是不是向嬷嬷在有意欺负你。” 虞秋犹豫过后,点了下头。 见虞秋承认,戚韩自然生气,他又问:“你连膳食都没有?” 虞秋终于道:“我刚来王府的时候,也没有丫鬟,没有膳食,每次都是我自己去大厨房要吃的。这一回,向嬷嬷把人都调走,我又只剩一个人,但因为传言的事情,便不好再去大厨房,才在院墙那边与文家大姑娘一起吃。” 她言罢,便抬眸又看了看江以湛,她倒是希望他能有点反应,可惜他的脸上仍旧一片漠然之色,她便失落地低下头。 江以湛将她在看他之后的失落反应收入眼底,眸色微动。 戚韩闻言也看向江以湛,问道:“这向嬷嬷实在太过分,二哥管不管?不管我便管了,她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功劳,才目中无人。” 江以湛只仍看着虞秋,终于道:“我会派姜风将她打半死,再赶走。” 虞秋闻言立刻抬眸看向他,面露惊讶。 第037章 自江以湛有自己的府邸开始,向嬷嬷就来了府上管事, 后来天下大定, 江以湛被封王,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在堇宁王府不仅有独属于自己的,极为不错的独院,也算得上是个金贵人。 或许真是飘了, 一直未嫁的她倒妄想起自己最疼的侄女向楚儿能成为这堇宁王府的女主人。她能有此妄想,多少与向楚儿的姿色有点关系。向楚儿这姑娘生的颇为出色, 虽出身小门小户, 但因着向嬷嬷如今的地位,自然也沾了光,添上锦罗玉衣后, 便更是有模有样,颇有贵家风范。 向楚儿穿着向嬷嬷让人给她做的新衣裳, 开心地问道:“姑母, 可好看?” “好看, 当然好看, 楚儿自然最好看的。”从向嬷嬷看向楚儿的眼神, 可以看出她确实疼极了这侄女,眼里哪有半分看虞秋她们时的尖锐犀利, 当下说她是在看自家女儿, 也不为过。 “那……”向楚儿的脸有点红, “王爷现在可在王府?” 向嬷嬷笑道:“听说昨日便已回来, 当下估计在练武场,你这就陪我去送茶。” 向楚儿点了下头,这王府她来过多次,亦是见过堇宁王的,那般雄姿英发,仪表不凡的男子,她自然会动心。又因知道他后院虚空,而她有姑母帮忙,她便怀了十分的希望。 向嬷嬷拍了拍向楚儿的手:“有姑母在,你就好生发挥。” 向楚儿应下:“楚儿知道。” 姑侄俩满怀希望地踏出屋子,未想会见到姜风领着几名护卫进来。 向嬷嬷面露惊讶之色,迎上去福了个身,便问:“大人这是?”她面无半点慌色,想来是从不觉得王府里的几位大人,甚至是王爷会拿她如何,只觉得姜风此次过来有其他的事。 姜风冷声道:“听说你在有意苛刻虞姑娘?” 向嬷嬷闻言,便看了看姜风身后的护卫,这才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大人此话怎说?” 姜风哼了下,道:“将东北那小院中的人都调走,只余虞姑娘,不留半个丫鬟,也不给膳食,你又该怎说?之前我与你说的话,你是当耳边风了?” 向嬷嬷仍旧不慌,她自认为不过只是关于区区一虞秋的小事,姜风不会拿她如何,便解释道:“老奴将其他人调走,不过只是因为她们住不惯那里罢了,唯一住惯那里的便只有虞姑娘。但老奴并未不给虞姑娘膳食,至于丫鬟……” 向嬷嬷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奴怕是老了,又不记得了,老奴有罪。”话语间,她还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姜风抱胸冷笑:“向嬷嬷是觉得自己为王府付出颇多,我们不会拿你如何,还是觉得我们是傻瓜,能任你搪塞?” “老奴……” “够了!”姜风一副没了耐心的模样,“向嬷嬷为王府做得确实不少,但这几年王府可没亏待你,算是两不相欠。向嬷嬷的处事能力也强,但堂堂堇宁王府想找个比你强的,何其简单,你现在可以收拾东西滚出王府。” “什么?”向嬷嬷闻言大惊,一张老脸终于变了脸色。 姜风吩咐下去:“就如王爷所说的,将她打半死,再赶出去。” 护卫立刻过去将向嬷嬷按在地上,她还未从要被赶出王府的冲击中回神,又被告知要被打个半死,什么都来不及说,便惨叫起来。 一旁向楚儿全程是懵的,直到见姑母挨板子,才回过来神,却是红着眼睛,不敢动一下,不敢为姑母说半句话。 向嬷嬷惨叫了几声,便忍着巨疼咬牙道:“老奴有错,老奴活该,啊……求大人开恩,不要将老奴赶走,啊……” 姜风其实也觉得王爷给向嬷嬷的惩罚太大,他的神色缓和了些,道:“要赶你走,这是王爷的吩咐,我一做手下的,自然不敢违令。要打你,也是王爷的吩咐,你不该几番苛刻虞姑娘,这是你欠虞姑娘的。” 向嬷嬷千想万想,没想到虞秋能让王爷做到这地步,她是又恨又悔。 这时向楚儿终于怔怔出声:“虞姑娘是谁?” 一阵板子过后,向嬷嬷终于去了半条命,她努力睁眼看向她最疼的侄女,见其不顾自己的姑母是否有命在,却有心情过问这种事,便更是悲从中来,突然吐了口血。 她看着正离去的姜风,还想为自己求情,抬了抬手却是失去知觉。 姜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当真失去半条命的向嬷嬷,又吩咐道:“将她们送回家,不得再踏进堇宁王府。” “是!”护卫将向嬷嬷姑侄往外拖。 向楚儿还在做着王妃的美梦,她胡乱挣扎着:“我不走,我不走,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是那虞姑娘在害我姑母,放手,我不走。”奈何没半个人理她。 姜风只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后来他去找了虞秋,本是要亲自带她去挑个院子,奈何她这次仍是拒绝。他没有勉强,便给她配了两个丫鬟作伴。 虞秋现在的日子,也算是舒服了。 为报答文初雪这几天的照顾,她将文初雪唤来这边,说是请其享用王府的膳食。以二人如今的关系,文初雪没有推辞。 虞秋这次特地让丫鬟去大厨房那边要了极丰盛的膳食。 文初雪尝过便道:“不愧是王府,比我们文府的厨子厨艺好。” 虞秋对文初雪笑了笑后,便不由想起昨晚的事,昨晚堇宁王说了那句话后,便就仍旧冷冰冰地走了。她虽依旧看不出堇宁王对她有一点动心,但他确实是为她将向嬷嬷赶走了,似乎还默许着她与文初雪的爬墙来往。 所以他最起码没有她所想的那么讨厌她吧? 正是她又有了些勾引堇宁王的信心时,言颜踏了进来:“你们倒是在吃得好,怎不记得叫上我?” 虞秋过去将她拉过来:“你现在来得正好啊!” 言颜与文初雪相互.点头招呼后坐下。 言颜看着桌上丰盛的佳肴,便笑问:“我听说王爷因为你将向嬷嬷赶走,姜大人又特地关照于你,可是真的?向嬷嬷如今真不在王府?” 虞秋点头道:“应该是被赶走了。” 言颜便兴致勃勃地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 虞秋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言颜说了,言颜闻言由衷地为她高兴:“秋秋以后的日子便能好过许多,还真是意外的惊喜。” 虞秋附和:“该是好过不少,白吃白喝,还不用跳舞。” 这话说到点子上,言颜思索着道:“人家府上就算没有宴席,舞姬也得时不时给府上的主子们跳场舞,这王府倒好,就白养着我们。” 不想她们才说到这个问题,便又有人踏进屋里,她们抬眸看去,见竟是戚府的于嬷嬷,便都惊讶地站起身,文初雪见虞秋与言颜站起来,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于嬷嬷温和地笑道:“我是二公子派来王府取代向嬷嬷的。” 虞秋与言颜都知道于嬷嬷是个清明本分的人,闻言诧异之余,也觉得高兴,便都朝其福了个身,言颜道:“这样真是极好。” 于嬷嬷继续道:“刚才听你们说起白吃白喝,还不用跳舞,这倒是巧了,我来是通知虞姑娘,王爷让你一人去给他献舞。” 虞秋闻言微愣。 言颜惊讶过后,推了推她:“还愣着做什么,向嬷嬷的事情起码让我们明白,王爷并不是不通情之人,你不用害怕。” 虞秋回神,赶紧应道:“好。” 于嬷嬷又道:“虞姑娘现在就随我过去吧!” “哦!”虞秋心里琢磨的是,抓紧这个机会,好好勾引堇宁王。 言颜拉着虞秋去到里间:“先来挑身衣服,我给你梳妆。” 但虞秋看着自己这身男装,想了下,便道:“不用换,我只要一把折扇就行。” 言颜闻言上下打量了虞秋一番,稍稍设想过后,便笑道:“这样可行,不过我得给你上点妆。” 于嬷嬷道:“那我去给虞姑娘拿把折扇。” 虞秋应下:“好。” 虞秋跟着于嬷嬷到蓝轩时,江以湛正在亭下饮酒,戚韩作伴,桌上摆了几个精致的菜。姜风站在江以湛身后,先一步发现虞秋,他便兴致极大地向江以湛吱了个声:“王爷,虞姑娘来了。” 江以湛仍垂着眼帘:“你们都走。” 戚韩闻言便不干:“为何我也要走?我要看虞姑娘跳舞。” 江以湛的声音冷了些:“走!” 虞秋离近恰听到他没温度的声音,下意识瑟缩了下,站在那里未动。 姜风其实也想看,但他更想王爷与虞秋独处,便拉起戚韩就走:“行了,别打扰王爷与虞姑娘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戚韩面露不解,但只一会,他就想起什么,便看向虞秋,又看了看低头饮酒的江以湛,终于意识到一些他所不想意识到的。 他不知道二哥是否对虞秋有意思,但他没忘虞秋对他二哥有意思。 怀着一份不安,他被拉出蓝轩。 于嬷嬷也已退下,转眼间,整个大院里便只有亭内坐着的江以湛,与亭下站着的虞秋,江以湛也终于抬眸看向虞秋,仍旧是冷沉得让人倍感压力的眼神。 虞秋没敢再发愣,缓缓抬起右手操作着手中折扇起舞。 她穿着男装,手拿折扇,当下的舞明显少了以往与其他舞姬们一起献舞时的翩飘妖娆感,但多了份干净利落,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 而她体型妙曼,虽是被男装包裹着,却反而更是衬托出那份独属于女子才有的风韵。言颜给她上的妆为她添了分英气,但盖不住她原有的柔美清丽,如此倒反而别有一番风情,跳上这爽朗中透着妩媚的舞,更值得品味。 江以湛手执酒杯,眼睛落在她身上,未曾移开半分,哪怕饮酒时。 男装裹着那副玲珑有致的身子,确实更易让人浮想联翩,他的瞳孔明显微缩了下,再一口饮尽一杯酒。 虞秋不是个聪明人,但她在舞蹈上极有天赋,知道如何在跳舞时展现自己,当下江以湛看她是比往常更为勾人的,甚至连身材都比平时更好,却或许不知这是她在动作上有意不着痕迹地诱.惑他,含蓄着张扬。 时间流淌着,整个院都透着默契的安静。 虞秋腰肢摇摆间,收起那把挡住她脸的折扇,目光落在他身上,双手交握于胸前,迈着轻盈而富有独特节奏的步伐缓缓朝他移去,踏入亭中。 她看似游刃有余,却是极为紧张,好不容易来到他身边,几个动作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在最后的旋转间坐入他怀中。 江以湛低头看着怀中香软的人,倒没把她给推开。 虞秋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眸中除了色彩变得更加深邃黑沉之外,并没有其他异色,她便失落起来。 但既然他没有推开她,她便厚着脸皮坐在他怀里不动。 江以湛见本是勾引他勾引得挺上道的她,突然又变成木头人,默了会后,突然道:“你上次为何哭?” 虞秋闻言愣住,便又抬头看向他,眸中含着期待:“你在关心我?” 他看着她眼里的期待,未语。 虞秋突然又有了些信心,正欲说什么,忽然见到他虽没说话,却在滚动的喉结,她想了下,便抬起手指戳下去。 不想半道被他给抓住手腕,她抬眸就看到他含着警告的眼神。 第038章 他的眼神让虞秋又觉得害怕起来, 便抽了抽手,在他顺势放开她的时候将手缩了回去,她的目光由他的喉间, 移到他的胸膛, 再到被她坐着的大腿。 刚才只顾勾引他, 没想太多, 当下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究竟有多亲密。 她感觉周身环绕的都是他的男性气息。 她压下不适的感觉,对他笑道:“我给你斟酒。”言罢便取下他手里仍拿着的酒杯, 给他倒酒, 还亲自喂到他嘴边。 她本觉得自己做得很上道, 未想他眯了下眼,突然道:“你去过青楼?” “……” 她怎么觉得他才去过青楼? 这时戚韩的表侄女张妙倾踏入院中,未想会见到这仿若白日宣淫般的一幕, 当即便变了脸色, 快步往这边走来:“江哥哥, 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以湛显然不喜被打扰,怒斥一声:“将她赶出去!” 守在他这里的护卫都是武艺极高的,他们接到命令, 立刻施用轻功跳过来拦住张妙倾的去路:“张姑娘请出去。” 张妙倾本以为坐在江以湛怀里的是位公子, 当虞秋转头看向她的时候, 她才发现是位貌美的姑娘,便气红了眼:“江哥哥, 这是谁?” 江以湛面露厌烦:“拖出去。” 护卫得令, 便架着张妙倾往外拖, 她使劲挣扎着:“江哥哥,这不男不女的人究竟是谁?江哥哥,江哥哥……” 江以湛素来都懒得搭理她,任她嚷嚷着被拖走。 虞秋面怀疑惑地看着张妙倾被拖远后,又抬眸看着江以湛,她见他这张虽透着冷漠,却极为英俊的脸,便能知道那姑娘定也是他的爱慕者。 虞秋想到什么,便眼睛一亮。 他对别的姑娘这般毫不留情,却允许她各种靠近,以及引诱,是不是说明她的勾引算是成功的? 最起码他对她是有兴趣的。 他不高兴她喂他喝酒,她便没敢再继续,只将酒杯重新塞到他手里,他接过顺势饮了口酒,目光仍落在她脸上,他似乎很喜欢捕捉她脸上的表情。 虞秋见他喝了酒,便实时夹了点菜递到他嘴边。 她这举动虽然仍与青楼里的姑娘相似,他倒也没再说什么,只配合地张嘴任她将菜喂入他嘴里。 他的配合,让她越发高兴,等着他再喝酒。 江以湛见她那眼巴巴的模样,便又饮了口酒,再张嘴接过她递来的菜。 嘴里的菜入肚后,他放下酒杯,抬手缓缓抚上她光洁滑嫩的脸颊,沉默地摸了她一会儿后,终意味不明地说道:“见我今非昔比,便来勾引我,你仍旧是那么势力,势力到不怕死。” 因他的抚摸而觉得不自在的虞秋闻言,突然变了脸色,手中筷子落了地。 “我……”低头看到地上的筷子,慌乱的她,便赶紧欲倾下身去捡,却被他有力的臂膀给环住腰,让她没法动弹。 她不懂他怎这般阴晴不定,抬眸看他的脸色,也仍旧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样子,倒看不出他说这话的意思,但她却淡定不下来了,也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江以湛没再说话,只这样搂着她继续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克制。 他的怀里本就是温热的,当下他热乎乎的手也一直落在她的腰间,突然不安起来的她便觉得自己在被火烤着一般,极为不自在。 二人突然陷入沉默,虞秋低头揪起手指。 江以湛看到她这仿若在默认他话的模样,隐约冷哼了声,仰头饮酒间,他手下环着她的力道突然加重。 这时虞秋又递了菜到他嘴边,他垂眸看到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便张嘴接过。 虞秋乖乖服侍着他,见他没有其他可怕的表示,又渐渐松了口气,直到后来他大概是觉得够了,便松开落在她腰间的手,道了声:“下去吧!” 虞秋见好就收,从他怀里站起向他福了个身,转身离去。 江以湛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以单肘抵桌,闭眼按捏起又疼起来的脑袋。 明知这是没出息,他却还是忍不住没出息下去。 虞秋踏出蓝轩,缓缓往东行去,她一脸迷茫,不大明白他到底有没有上钩,她这颗脑袋还真是摸不透他。 后来她往北转时,戚韩迎面过来,他见到她,便快步靠近她:“虞姑娘。” 虞秋福身:“二公子。”戚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他顿了下,才道:“你刚从我二哥那里出来?一直在跳舞给他看?” 虞秋比较含糊地点了下头,心里怪虚的。 戚韩又默了会,便道:“你现在是要回去?我送你?” 虞秋摇头:“不必了吧!”他们算得上是已经交好的人,可毕竟男女有别,没必要无端总混在一起。 “哦!”戚韩垂了垂眸,似乎有些不对劲。 虞秋奇怪地看了看他,越过他就走,不想在她与他将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拉住她的衣袖,又道:“虞姑娘,我有话与你说。” 虞秋转头看着耳根泛红,明显在紧张的他,不解道:“说什么?” 戚韩转身面向她,他抿了抿嘴,倒是难得一副拘谨的模样,过了会后,他终于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想娶你。”他不知道她与二哥是什么情况,他只担心他磨蹭下去,会没有机会。 在他们的北面,因见到虞秋,而打算上前找事的张妙倾,听到戚韩的话后,便拧眉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这边。 虞秋睁大眼,愣了好一会儿,才赶紧摇头:“我拒绝。” 拒绝得还真是够干脆的,戚韩面上浮出浓重的失落之色,他又问:“你不考虑一下?” 虞秋仍是摇头。 戚韩抬手抓了下额头,突然笑道:“看来虞姑娘是真对我没半点意思,不过我也不后悔告白,以后我们仍是朋友。” 虞秋看着他笑得有些牵强的模样,颇为抱歉地点头。 戚韩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似乎很快就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回去吧!我去找我二哥。” “好。”虞秋庆幸他是个爽快的人,再点头后,便越过他就走。 这时张妙倾已经走过来,她挡住虞秋的去路,几乎咬牙问道:“你是谁?谁给你的胆缠住我江哥哥?” 虞秋知道眼前这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想干嘛,她感觉怪厌烦。 戚韩见势,便靠近将张妙倾拉到一旁,对虞秋道:“这是我一个不懂事的表侄女,别理她,你走就是。”话罢他瞪了张妙倾一眼,警告她不准欺负虞秋。 “你放开我。”张妙倾挣扎着,“我倒要看看这是哪路货色,把江哥哥与你都给勾引了,你就这点眼光?竟然想娶这种人,你可问过舅祖父是否同意?” 虞秋没管太多,直接离开。 此时的东面墙角,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将戚韩与虞秋的对话收入耳底的江以湛,在虞秋离去后,也面无表情地迈步离去,无声无息。 他由另外一条道不徐不疾地去了后花园,那块虞秋第一次勾引他的地方。 他负手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后,便取下别在腰侧的银鞭,再次狠厉地挥舞起来,他的鞭下所到之处,无论是地上,还是树上,鞭鞭皆能留下深痕,触目惊心。 他这次练鞭,便直接到了入夜时,中间未曾停过。 白如嫙在丫鬟万彩的陪伴下踏了过来,再次坐在那石桌旁,万彩将茶具茶水摆好后,她抬眸看了眼浑身戾气的江以湛,便又在泡茶,万彩福身离去。 她没打扰他,他亦仍旧无视她。 夜渐深,皎月渐亮,江以湛终于停下,白如嫙端了杯茶过去递给他。他没看她,也没接她的茶,只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汗巾,擦拭了下满头的汗水,便离去。 白如嫙看着他的背影,仍旧是不大介意的模样。 江以湛离开后花园,所去的方向是虞秋那里。 这时在东北小院中的虞秋,正爬墙去到东面的文初雪院中,她跳下就看到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出神的文初雪,便过去从旁坐下,唤道:“初雪,初雪?” 文初雪终于回神,转头见到旁边的虞秋,面露惊讶:“你……” 虞秋问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连我来了都没有发现。” 文初雪目视前方:“我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出事。” 虞秋又问:“为何不安?” 文初雪转眸又看着虞秋,忽然再恳求道:“你一定不要将我儿子的事情透露出去,半点都不要,哪怕是相关之事,也不要。” 虞秋闻言惊讶,便赶紧道:“我不会说,一定不会说。” 文初雪又歪头倚着门框出神,叹道:“你是除觅姨之外,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自己的问题,太过疑神疑鬼,总觉心慌。” 虞秋虽没经历过,也能想象到未婚生育,偷养孩子的彷徨恐惧,她想了下,便道:“既然我知道你的大秘密,我便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文初雪摇头:“你不必如此。” 为能让文初雪安心些,虞秋犹豫了下,终是道出:“我最近在使着浑身解数勾引堇宁王。”她的秘密与文初雪的秘密比,还小得很,可她就只有这一个秘密。 文初雪惊讶道:“你……你喜欢他?”她见过堇宁王,但看不出来虞秋这般娇怯的姑娘,会看上那般冷酷到没有半点人情味,让人见了就会害怕的男人。 “我若喜欢他,还好点。”虞秋面露愁色,“可我勾引他,是为了打听他哥的消息,我娘重病快熬不住,只有他哥能救。” 文初雪拧眉:“你莫不是疯了?姑且不说你能不能成功勾引他,若是成功,你当如何?做他的女人,还是甩掉他?他岂是能任人玩弄感情之人?其后果是没有半点退路的。” 文初雪这么一说,一直在逃避后果的虞秋便觉得害怕,她缓了缓后,道:“可我没办法,我娘说不定马上就……所以我……其实想想,这样接近他,确实很有效果,估计要不了几次,我便能打听到他哥的消息。” “这……”文初雪想了想,却是不知该如何帮助对方,便只能干焦急。 她们不会想到,就在院墙的那边,江以湛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将虞秋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月光下,他的眼眸中泛出森寒幽冷之色,腰侧的拳头渐渐握起,青筋暴起,咯吱作响。 正是文初雪欲劝说什么时,突觉一阵阴冷的感觉袭来,便顿住。 虞秋抱起胳膊:“怎突然好冷?” 文初雪看到虞秋身上单薄的衣服,便压下关心,道:“你先回去睡觉吧!”虞秋的困境,她也不知怎么办,心里琢磨着看看自己是否能在其他地方帮帮忙。 虞秋起身搓了搓胳膊,站起身:“你也早些睡,别想太多。” 文初雪点头:“嗯!” 二人便一道将梯子移到院墙边竖起,虞秋爬上院墙,跳到了王府那边时,又突然打了个冷颤,便快步过去进屋。 江以湛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幽幽,如蛰伏在暗处的恶狼。 第039章 次日天半亮时, 虞秋便被文初雪给唤醒,文初雪道她突然想看孩子,趁着现在还早,让虞秋带她出去。 虞秋没意见,有些浑浑噩噩的穿衣洗漱后,便与之一道离开王府。 她们到时, 觅姨正牵着颀儿在学走路, 文初雪的精神压力该是真太大, 过去就直接将他紧紧抱住, 眼睛通红,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做了噩梦。 这一次,她们在这里几乎陪了颀儿整整一天才离去。 文初雪的牵挂是儿子, 虞秋的牵挂是娘, 她们走在路上时, 虞秋便提议去趟书院,文初雪应下与她一道去了。 虞秋每次见乔氏, 都能看到对方身体的更加衰败, 这也让她越来越心慌。 她扑在乔氏怀里, 佯装无事般问道:“娘最近感觉如何?” 乔氏摸着虞秋的脑袋,柔声道:“还是老样子。”她这做娘的, 自然了解自己女儿, 知道其心中的害怕, 可她实在是熬不了几日。 虞秋压下泪意。 乔氏问道:“要不最近你别回王府, 就陪着娘?”她只知虞秋如今是堇宁王府的舞姬, 并不知其入堇宁王府的目的。现在也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与女儿待一起,并不抱那能找到大夫的希望。 虞秋未语,王府她必须得去。 因来得晚,虞秋没在这里待多久,就怀着不舍与文初雪一道离去。 走出月洞门时,恰楚惜与尹陌烨迎面而来,见到楚惜,虞秋停下脚步抿起嘴。文初雪见虞秋突然的异样,便知眼前这温文儒雅,容颜出色的男子与虞秋关系不一般。 楚惜看着又瘦了些的虞秋,却只是问起:“进展如何?” 虞秋垂眸道:“挺好的。” 楚惜默了会,建议道:“如此倒是不错,我等你的消息,你也别一根筋,必要时候可以试试若即若离。” “嗯!”虞秋没再与他说话,只拉着文初雪越过他离去。 尹陌烨转身看了看虞秋的背影,知道自己与楚惜说再多都没用,便没再说什么,见到楚惜也迈步离去,便跟了上去。 文初雪看到虞秋突然默不作声的模样,隐约猜到些什么,便叹了口气。 后来她们再次路过上次江以湛出来的楼阁,虞秋转眸看向其牌匾,看到雅坊两字,便知这是个正正经经玩乐之处。类似于这种场所,在整个大胤也见不到几个,虞秋便站在旁边颇为好奇地往里头看。 文初雪见了,也随她一起看去,问道:“想进去玩?” 虞秋摇头:“我只是好奇,走吧!” “嗯!”文初雪牵着虞秋转头继续往前走,不想一时没注意,突然撞到一个人,她看到对方的脸后,脸色微变,便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所撞的人是暮王霍淩淮,他身旁女子为他同胞姐姐从安公主霍语宁。 虞秋看到霍淩淮自然惊讶,再看到他旁边雍容高贵的女子,便知此女身份亦是不一般,她立即低头朝他们福身。 霍淩淮瞥过虞秋,目光从文初雪身上顿了下,便迈步进入雅坊。 霍语宁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原地低着头的文初雪,对霍淩淮道:“女装的那姑娘,见到你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正常。” 霍淩淮颇为不在意道:“这女人勾引过我。” 霍语宁清冷的眼底浮出一些稀罕之色:“倒看不出她能有这胆。” 虞秋看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后,便看了看停在路旁的马车与护卫,越发觉得这阁楼里是个稀罕的地方,这些大人物都喜欢过来。她转眸看向已面无异色的文初雪,问道:“你也认识暮王?” 文初雪垂了下眼帘,应道:“见过。” 虞秋不疑有它,毕竟文初雪也是贵胄之女,能认识暮王也不意外。 她们回到王府时,天色已黑,因昨晚睡得短,今日又来来去去颇累,虞秋回到小院便直接钻入被窝睡觉。奈何想到今日娘的状态,她却是无法入眠,哪怕后来困得头疼起来。 一直到半夜时,她才浑浑噩噩有了睡意。 她闭着眼,渐渐入梦,却忽然感觉有重物压在自己身上,让她几乎喘不开气,后来她模模糊糊地似意识到什么,便惊恐地睁开眼。 黑暗中她看不清什么,但知道压在她身上的是个人,便惊恐得汗毛炸起。 直到终于闻到熟悉的气息,她才惊道:“王爷?”因她与他的亲密本就不少,他也是她要勾引的人,知道是他后,她隐隐松了些气。但她仍旧心慌,因为他这举动实在是…… 当下他们二人根本就是亲密无间,她不由试着挣扎起。 可是无果,反而被他给固定住双手于她头顶,她便细细地看着上方的人,能看到他那泛着幽光,让她见了会不寒而栗的眼睛。他在看她,目光冰冷无情,胜于以往任何时候。 “王爷?”她很怕现在的他。 她在黑暗中算是半个瞎子,江以湛却仿若一只真正的狼,他那双幽暗的眼睛能看清夜间的一切事物,他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紧盯着慌乱不已,想挣扎,却无法挣脱半分的她。 “你也知道害怕?”他终于寒声道,“明明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却能做出最不怕死之事,你倒是能给人惊喜,惊喜到让人恨不得掐死你。”话语间他渐渐咬牙切齿起来,似乎在下一瞬就能像狼一样撕咬她。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柔软的身子被他坚硬沉重的身子压住,实在是太羞人。他如此凶恶的态度,也实在是太过可怕。又羞又怕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便下意识扭动了下,不料只这一下,就感觉身上之人的体温上升起来,如火燃起,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也更重。 她身子陡僵,就算没经历过什么,也知不妙。 江以湛瞳孔微缩,眸中更添了份深暗之色,他看着她勾起一抹讽刺:“怕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勾引我?” “我……”虞秋不能动,也不敢再动,只觉得想哭了。 江以湛单手固定着她的双手,另一手抚摸起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声音仍旧幽冷:“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进王府?” 虞秋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下意识让自己乖点,不更加惹怒他,她乖巧地摇了下头。 江以湛默了会,便一字一句道:“从你踏进瑜都的那一刻,我便已知道。那时我就只有一个念想,将你困在我的手掌心,再也离不开,只任我为所欲为。” 他贴近她的耳朵,声如咒:“困住你,折磨你。” 虞秋闻言震惊,她从不知道他早就知道她的存在,还有这种念想。 江以湛又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眸中含着怒火。可惜不管什么念想,有多出息的念想,在她的示好下,却能一寸寸被击碎。 但她竟敢玩弄于他! 他握紧她仿若一捏就断的纤细手腕,压下真想捏断她的冲动,继续道:“我从没想过要放过你,你倒好,自己迫不及待将自己送到我这里,还想勾引我?那你使出你的浑身解数来勾引我,看能不能让我满意,能不能改变我的初衷。” 虞秋睁大眼睛看着他,所以他果然在记仇,比她想象的要更记仇得多。 他见她愣着,便突然喝了声:“勾引我!” 她吓得一颤,哪里敢做什么。 他看着她这没出息的模样眯了下眼,便翻身从她身边躺下,手里仍握着她的一个手腕,他闭上眼,似乎是打算给她时间,也或许是就这样睡觉。 他不再压着她,她总算舒服些,她怯怯地看了眼身侧男人,感觉很莫名其妙。 他没再动,也没再说话,她便也没敢动弹半分,连呼吸都压着。 她不知他想做什么,也不知他何时走,二人就如此耗着,许久也没见他的动静。虞秋本就少眠,困意便越来越浓,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感受到身旁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又不敢睡。 这种又困又怕的滋味实在难挨。 眼见着外头隐约有些蒙亮,她的眼皮子已经重得根本撑不开,而他却仍旧一动不动,仿若睡着了似的。 她努力撑住不睡过去,却终是没撑住。 随着她的呼吸变得均匀,她身侧与她紧靠在一起的男人终于睁开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仿若冰刀在刮着她。 天刚亮,小院中的丫鬟已经开始忙碌。 因着如今已没了向嬷嬷在限制着,言颜便不会吝啬于往这边跑,这日早早她便踏入院中,打算与虞秋一起用早膳,不想抬眸便看到高大冷漠的堇宁王大喇喇从虞秋的房里踏出。 言颜与端着洗漱水的丫鬟皆是呆在那里。 直到他快越过她们时,她们才回神立刻仓促地福身。他这大早上的从虞秋房里踏出,由不得她们不多想,不震惊。 见到他踏出院中后,言颜赶紧进了虞秋房间。 虞秋睡得不踏实,也早早醒了过来,她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身侧,因没再见到江以湛,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也都完好,她便松了口气。 言颜去到床边坐下,急问:“一大早的,王爷怎会从你房间出来?” 虞秋诧异:“他才刚走?” 言颜打量着虞秋的反应:“昨晚你们……” 虞秋赶紧摆手:“我们昨晚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单纯在这里睡了一觉。” 就算只是睡了一觉,那也是天大的事,言颜仍旧震惊:“他睡在哪里?” 虞秋便低头没有说话了,心里不由嘀咕,王爷离开的时候,怎么不顾及些。 言颜拉住她的手,又问:“你与王爷究竟是……”之前她就觉得虞秋与王爷之间怪怪的,未想如今更是…… “我不知该怎么与你说。”虞秋不由想起昨晚的堇宁王,昨晚的他就跟发了疯似的,突然变得好可怕,她不奇怪他会记仇,只是惊讶于他记仇的程度,更惊讶他会突然改变态度,这让她觉得不安。 在言颜的询问下,她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言颜便只能作罢。 后来用早膳时,虞秋突然想到,他突然的改变,会不会也是因为她勾引得挺成功,所以他才来她这里睡觉,只是他那脾气太古怪? 无论是什么,在她没想通之前,她还是得抓紧时间去勾引他。所以当日她便亲自做了份点心端去蓝轩,未想踏进院中,又见到想进书房却被拦住的张妙倾。 正是在那里生闷气的张妙倾抬眸见到虞秋,当即便冷了脸,她过来挡住虞秋的去路:“原来只是个舞姬,怎么?想攀龙附凤?是给你的胆又来找我江哥哥?这蓝轩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出去!” 虞秋不打算出去,便抬眸看向书房那头。 张妙倾见对方竟是装聋作哑,面露怒色,她低头看到虞秋手里那精致的点心,便抬手挥落:“我说了让你滚出去。” 虞秋低头看着自己辛苦做了半天的点心全落在地上,便拧起了眉。 张妙倾翘了翘下巴:“你敢不听我的话?” 这时,书房里头突然响起江以湛没有温度的声音:“虞秋进。” 听到这话,张妙倾变了脸色,正欲不准虞秋进去,虞秋却是突然态度软和道:“我不敢不听姑娘的话,但我更不敢不听王爷的话。”言罢她不等张妙倾回应,越过对方就跑入书房。 张妙倾看着虞秋背影愣了愣,便气得跺起脚,不过只是个舞姬罢了,她就不信江哥哥真有兴致,说是玩玩那才有可能。 虞秋进入书房转眸便见到坐在案桌后头看着她的江以湛。 他目光幽冷深邃,如深不见底又结了冰的寒潭,只一见,便让虞秋不由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他似乎是突然变了,与现在的他比,之前的他还真是算温和。她好不容易变得不那么怕他,如今又怕了起来。 虞秋低头看了眼空空的手,紧张道:“我本来……” “过来!”他突然打断她。 虞秋压下心中恐慌,一步步朝案桌移去,她停下脚步见他危险地眯起眼,想了下后,便又缓缓饶过案桌,朝他靠去,不料她脚步未停,他忽地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到他腿上坐着,令她差点惊呼出声。 他搂住她的腰,低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刮人,让她不由低下头,愣是不敢有所勾引的行动。 默了会,他终于道:“你喜欢我?”话语间,他的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是低头的虞秋所看不到的。 虞秋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许久,想起自己目的的她,便终是压下不安与愧疚,咬着牙点了头。 见她还有胆点头,江以湛意味不明地冷呵了声,他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迫得她迎视着他的眼睛,他道:“那我给你机会,亲我。” 第040章 虞秋睁大眼睛看着他,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勾引成功了? 可她怎么觉得他冷得出奇?说是给她机会,可他看她的眼神却仿若像是在看蝼蚁, 只越发让她感觉琢磨不懂他这个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抿着冷漠弧度的薄唇上, 抱也抱了, 也睡在一起过, 亲一下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随着她抬起下巴缓缓朝他靠去,她不由越来越紧张, 尤其是嗅到他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时,她的心跳便越发让她控制不住, 很想遁掉。 江以湛低头看着她羞怯的模样,薄唇更是紧抿如刀锋。她这样瞧着倒像是真喜欢他, 他却觉得这只能说明她会演罢了。 虞秋闭起眼,小嘴终于印了上去, 但这时他却突然别开脸。 她的唇瓣如蝶翼轻擦过他的脸, 感受到那份温暖软滑的触感, 他的模样变得越发寒冷,他突然道:“出去!” 她抬眸不解地看着别开脸的他, 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江以湛将她给推开:“我不想看到你的虚情假意, 出去!” 虞秋不知道他为何说这话,只因心中有鬼, 而下意识心虚:“我……”她看到江以湛眼里的不耐与警告,终是在抿了下嘴后, 不得不低头转身踏出。 一直等在外头的张妙倾见到虞秋踏出, 这次倒是没找事, 因为她听到江以湛赶虞秋出来的声音,心下正是幸灾乐祸,只道了声:“不自量力,活该。” 虞秋未语,在行走间,想着江以湛的态度。 江以湛仍坐在案桌后,他倚着靠背椅仰头闭上眼,静静地一动不动,许久后,才突然出声:“进来。” 而这时外头除了护卫便只有张妙倾,被放行的张妙倾惊喜地进入书房,站在案桌前,倒没有不识趣地过去拉他,免得又被赶出去,她亲昵地唤了声:“江哥哥。” 江以湛睁开眼看向她,突然问起:“你喜欢我?” 她喜欢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只高兴他终于能正视这个问题,便赶紧道:“喜欢,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 江以湛又问:“我魅力很大?” 张妙倾点头:“江哥哥才貌皆是一等一,魅力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何况江哥哥年纪轻轻便凭实力成为手握大权的外姓郡王,更是没人能比。” 江以湛眸中隐隐含着讽刺,随即又闭上了眼。 可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看不上他。 她如何都看不上他。 张妙倾不解他这是怎么了,便试着又唤了声:“江哥哥?” 江以湛淡道:“出去。” “江哥哥让我进来,就为了问这两个问题?”张妙倾自然是不想出去的,她见他没理,又道,“我想陪你,好不容易你能与我说说话。” 江以湛声音变冷:“来人。” 张妙倾见他又要强制赶她,便气急了:“你怎么可以老这样?” 这时那两名护卫踏了进来,他们见王爷闭着眼,似乎是需要清净,便直接将张妙倾架着往外拖,这一次她直接被拖出院外,气得差点尖叫起来。她站在院外跺得脚都疼了,才不得不转身离去,后来她突然想起虞秋从江哥哥书房走出来时的异样,再一想江哥哥也莫名其妙的异样。 出于直觉,她感觉很不妙。 莫非江哥哥这是与那虞秋吵架了?可那虞秋有什么资格与她江哥哥吵架?有什么资格让她江哥哥伤神? 她突然调转方向去了虞秋那里,想好好教导教导不安分守己的虞秋。未想过去却没有看到人,问了丫鬟,丫鬟也说不知道,她便不得不离去,殊不知虞秋的丫鬟看出她是来找事的,在有意隐瞒。 当下的虞秋正在文初雪那里与之一道用膳,文初雪见她心不在焉,许久过去膳食没入几口,便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虞秋没有胃口,便把筷子搁下,托腮闷闷道:“之前我明明感觉还好,觉得与王爷的距离越来越近,可现在王爷却突然变了,好吓人,还凶我。” “此话怎讲?” 虞秋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与文初雪说了,文初雪想了下,便道:“是不是他看得出来你根本不喜欢他?毕竟王爷不可能是个好糊弄之人。” 虞秋不解:“能看出来还跟我闹,莫不是在逗我?” 文初雪想了下,便摇头:“他的心思,估计不是我们好猜的。” 虞秋可以说是突然失去信心,本是希望满满的她,倏地有一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想到娘的状况,哪经得起他的反反复复。 她娘根本等不及了。这时文初雪又道:“我怕就怕,王爷随便一查,便能查到你的目的。他这样说不定可能是知道些什么,就算现在不知道,以他的手腕,也不见得会远。” 虞秋闻言变了脸色,脑中不由想起昨晚他的话。 ——从你踏进瑜都的那一刻,我便已知道。 他那么厉害,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瞒不了他,便极紧张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文初雪建议道:“为了避免一步错,步步错,直到最后无法挽回,我觉得你还是主动坦白吧!道歉,然后不惜一切求他,反正如此与阴晴不明的他耗着也不是办法,你娘耗不起。” 虞秋道:“可我凭什么求他,他又凭什么帮我,会不会把我的退路给阻断?” 文初雪想了下,又道:“可他不是易骗之人,如此耍他若被知,后果更是严重,何况他的态度本就可疑,主动认错或许还有机会。当然,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毕竟事在人为,有一份诚心,总比骗人要来得好。” 虞秋陷入沉默,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另一头,离开王府的张妙倾越想越不安,思索过后便决定找祖母张老夫人说此事,无论如何,这能吊起江哥哥情绪的虞秋是个隐患。她允许江哥哥玩玩,但不允许江哥哥对谁用心。 回到张府,她直奔张老夫人那里,扑入其怀里,哭诉道:“祖母,江哥哥有了与他不清不楚的女人。” 张老夫人虽近花甲之年,保养倒是不错,仪表雍容华贵,一双慧眼中透着沉着。她拍了拍张妙倾的脑袋,缓缓问道:“什么女人?与祖母说说。” 张妙倾便愤愤地将江以湛与虞秋的事情与张老夫人一一道来。 张老夫人闻言倒是不慌,只道:“她既然只是个舞姬,那过几日祖母寿辰,就把她借来跳几场舞,祖母倒要看看一个舞姬能有多大能耐。”她是戚韩的姑母,因着江以湛与戚韩是兄弟关系,便也唤她一声姑母,对她确实颇为尊敬,她自觉借个微不足道的舞姬,是随便的事。 张妙倾闻言点头,她相信有祖母在,谁也别想在她江哥哥面前翻出风浪,她江哥哥只能是她的。江哥哥可以不给她面子,却不能不给她祖母面子。 这时站在门外将祖孙俩对话都收入耳底的戚韩踏了进来,他去到张老夫人身旁坐下,随意道:“想借虞姑娘过来跳舞?我看怕是不行。”他觉得二哥似乎不喜欢别人看虞秋跳舞。 张老夫人低头呡了口茶,便看向他:“不过只是个舞姬,如何不行?”听她的话,倒像是在说借一件不值钱的东西那么简单。 她说话的语气让戚韩觉得颇为不适,他道:“不信姑母试试便是。” 张老夫人只觉得戚韩是随便说说,便满不在乎道:“你去给姑母借,就道是姑母说的。” 戚韩倒颇为爽快地应下:“行!” 他此次过来就是因听说姑母身子有些不适,便来看看,既然看到姑母状态不错,他陪她聊了会后,便就离去。 虽然天色不早,他也没有要回去歇息的意思,便直接去到堇宁王府,进入江以湛的书房。他见到江以湛负手立于窗边看着刚起来的月亮出神,过去问道:“二哥在想些什么?” 江以湛未语。 戚韩因今日听到张妙倾的所有话,便也多少知道些二哥与虞秋之间的异样,他也越发觉得,或许二哥对虞秋也是有心思的,否则冷情冷性的二哥不可能会因为对方有大情绪。他琢磨了会,便试探着道:“姑母过几日寿辰,想借虞姑娘过去跳舞。” 江以湛终于出声:“除了虞秋,谁都行。” 戚韩心下叹息,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二哥对虞秋有心思,也确实如他所想的,二哥不喜欢任何人看她跳舞,只独享。 作为仍旧心许于虞秋的他,得知此事,这心里的滋味,还真是怪复杂。 他默了默,便离开书房,打算去虞秋那里看看,虽说情敌是兄弟,在没个结果之前,他觉得自己可以仍旧对她抱点希望。奈何他去到虞秋那里,却发现她又在院墙的另外一头与文初雪聊天。 出于不想做偷听之事,他便特地跳到西面院墙上,离得远远地在等待着她回到这边。也不知她怎那般喜欢与文初雪待在一起,他一直等到夜深,才等到她爬上院墙。 “虞姑娘。”免得又吓到她,他首先便喊了她一声,随之跳到对面的院墙上坐下笑道,“不要下去,我们一起看会星星。” 虞秋站在院墙之上,本就奇怪他大晚上的干嘛过来,听到他说要看星星,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她抬眸看了眼天上的星星,便也从院墙上坐下,问他:“你找我有事?”她没忘他的告白,现在见到他,感觉怪别扭。 戚韩还真没事,但挺享受与她对月相伴的感觉,他看着空中,美滋滋道:“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星星很美。” 听到这话,虞秋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了眼明明总是那样,却总有人说今晚很美的星星,再看着仍在看星星的戚韩,觉得今日的他似乎有点傻。 戚韩收回目光转眸与她怪异的目光相撞后,才感觉到尴尬,他摸着鼻子打着哈哈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现在晚上的气候挺温和,蚊虫不免开始滋生,隔着衣服,虞秋都能感觉到被咬,很痒,她弯腰去挠小腿那块,不想不经意抬眸间,会见到有人踏入院中。她算是对江以湛的身影熟悉了,哪怕天黑,只一眼她也能知道是他,当即愣住,一时被吸引注意力的她,便身子失控前倾,惊呼间差点掉下去,好在这时戚韩立刻伸出胳膊搂住她,她才没摔下去。 戚韩转眸见到江以湛,便惊讶的唤了声:“二哥。” 江以湛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看着他们突然变冷,转身便走。 虞秋觉得不妙,赶紧推开戚韩,跳下院墙,追上江以湛的脚步,她跟在他身后下意识想要去拉他的手解释什么,可想到自己已经不打算勾引他了,便作罢,只跟在他身后想着如何与他说。 江以湛所去的方向是蓝轩,虞秋一路跟着他,欲言又止多次。 二人一前一后,一个冷漠,一个无措,吸引了路上不少王府中下人的目光,都觉得惊讶又好奇,只是没敢多看。 到没人的地方时,虞秋停下脚步,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有话与你说。” 江以湛脚步未停,只讽道:“我没义务听你说。” 虞秋便又心急地追上他,她不敢逼他听,便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后来进了蓝轩,她见他似乎打算回房睡觉,才试着弱声道:“对不起,我勾引你是为了救我娘。” 欲跨进房间的江以湛终于停下脚步,未回头。 虞秋见他有听的意思,不仅没松气,反而更加紧张,她怕他发怒,怕自己真的没有了退路。她看着他的后脑,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多年来,我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熬了多年,终是药石无用,我听说你哥被称为神医,便想入王府打探你哥的消息,所以才行险招来接近你,甚至勾引你。” 江以湛转身冷眼看着她:“所以呢?为何突然坦白?” 虞秋在她扎人的目光不由低下头,将话说得好听些:“我不想再骗你,我想诚心求你,求你让你哥回来救救我娘,我娘没有多少时日了。” 江以湛冰冷吐出:“凭什么?”便转身就往房间里去。 虞秋赶紧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我知道过去我不该欺辱你,现在不该骗你,我错了,我欠你太多。但我哥救过你,你看在这份恩情上救救我娘,我欠你的,我再自己还。”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被她紧紧抓住的衣袖,意味不明道:“你想怎么还?” 虞秋低头道:“你想怎样都行,你不是想折磨我么?” 江以湛冷冷勾了下唇,转身抓住她的肩头,一步步缓缓将她压到墙上,眼里泛着诡谲之色,他低头靠近她的耳朵,缓声道:“我想睡了你。” 第041章 这么一句堪称邪恶粗俗, 又动机骇人的话入耳,虞秋便惊住。 江以湛能感受到所压着的她,体温因为他的话而陡然变凉,他看向她的脸,不出意外地见到她脸色变白,他眸中划过一道阴戾,便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寒声道:“你该明白,从很早起,我就肖想于你,你现在若满足于我, 我便让我哥回来救你娘。” 虞秋艰难地动了动唇瓣, 终于颤着声音道:“可容许我考虑?” 江以湛默了会,便放开她,去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水不徐不疾地喝了口后, 才慢悠悠道:“时间别太长, 别让我反悔。” 得到许可,虞秋赶紧转身跑了出去,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 江以湛抬眸冷冷地看着她迅速离去的背影,眯眼间, 陡然握紧手中茶杯。 虞秋跑出蓝轩,便深深地呼了口气, 虽然坦白前她已经做好不惜一切代价的准备, 可当他说出这个要求时, 仍旧是吓到了她,仍旧是让她不由惶恐。 她从未想过他会要她直接献身,她倒宁愿他以丫还牙地折磨她。 一路上她都在考虑自己究竟该如何做,可凭她这颗脑袋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不想献身,半点都不想。绕是之前勾引他,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到这种地步,若**,她以后该怎么办? 回到自己屋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来越无措之际,脑中不由想起她离开他房间前,他的话。 ——时间别太久,别让我反悔。 她想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慌,生怕反反复复的他突然又反悔,她真是见多了他的反反复复,阴晴不定。最后没法,她终是一咬牙坐起身,直接离开小院,再次朝他那里去。 **罢了,大不了以后她不嫁人,正好陪娘一辈子。 这次再去蓝轩的路上,她明明走得很慢,却仍旧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是眨眼间,她又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她低头揪了揪自己衣服,推开房门踏了进去。 这时他的房间已经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她觉得他该是睡了,她便摸着黑缓缓朝里间移去,心想着黑点也好。终于摸到床沿,她瑟瑟地唤了声:“王爷?”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她犹豫过后,为了速战速决,便直接爬上他的床。就算今晚他睡了,明早他也可以随时碰她。 她真怕极了他反悔,甚至觉得自己刚才不该犹豫。 可她在满是他的气息的床上缓缓摸索了半日,都没摸到他的身体,她便又轻轻唤了声:“王爷?” 忽然,外间那边亮起了灯。 虞秋立刻转眸看去,见到江以湛竟仍坐在桌旁,便愣住。 江以湛冷眼看着爬到他床上的姑娘,如此娇娇软软,柔美动人的她无措地坐在他日日睡觉的床上,睁着那双含着怯弱无辜的剪水美眸望着他,不得不说,这视觉冲击感挺大,令人不由遐想连篇。他眸底色彩变深,忽然满含嘲讽地勾唇:“考虑得这么快?” 虞秋犹犹豫豫地点了头,弱声道:“只要你能伸出援手,你怎样都行。”话罢她便低下头紧抓起掌下的床单。 虞秋走之时,江以湛手里喝的是茶,而这一次喝的是不知何时拿来的酒。看他的样子,该是喝了不少,寒眸中有着明显的酒气。他懒懒地看着她,再饮了杯酒后,便起身一步步朝里间走去。 虞秋垂眸看到他的脚,不由将头垂得更低。 江以湛从床边站定,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指下摩擦着她的滑嫩肌肤,打量起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总是那么纯净,纯净到一眼能望到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让他想把这双眼睛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他忽然倾身伸出胳膊抵着床头,将她困在他的一双臂膀间,他低头闻了闻她身上香甜的气息,浓烈的酒气扑打在她的脖颈间,温热的薄唇几乎印下去。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他抬头又看着她已经湿润了的眼睛,眸中划过一道狠厉,他抬手抓住她的衣襟,几乎下一刻就要将她的衣服撕碎。 她倏地紧闭起眼,仿若是要上刑场一样。 他看不到她有半分情愿,她接近他的每一次都是因为她娘,全是迫不得已。难以想象她每一次的乖巧迎合下,究竟藏着对他的多大厌恶。他突然坐起身,目光森寒地目视着前方,薄唇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虞秋颤了颤眼睫,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冷硬的侧脸,越发慌张道:“你是反悔了?”她的声音中起了哽咽之意。 “我让你滚!”江以湛重申。 她怯怯地伸出小手握住他的胳膊:“我娘……我娘……”他若反悔了,她娘怎么办? 他锐利寒冷如冰针的目光倏地射向她,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赶紧下床跑了出去。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现在该识趣点离开,其他之后再说。 随着她的离开,他紧握起骨节泛白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口。 许久后,他冷呵了声,含着浓郁的自嘲。 因听闻王爷房间还亮着灯,杨柳便来到蓝轩,敲了敲未关的门,过了会后,里面才响起王爷没有情绪的声音:“进。” 杨柳踏进转眸见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状态似乎不对的王爷,压下心中诧异,过去拱手禀报道:“楚惜是四年前凭空出现在北冀的常悦书院,属下没找到可以查到他身份的源头。但这恰恰说明,他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江以湛闻言眉眼微动。 上次这楚惜来王府,他只一见到对方便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从哪里见过。或许别人看不出什么,只觉得那楚惜只是个文弱书生,他却能清楚地看出,那楚惜会武,还是个绝顶高手。他默了会,便道:“继续查。” “是。”杨柳再看了看王爷眉眼处异于往常的疏冷,转身离去。 另一头,虞秋离开蓝轩后,便直接出了王府,一路上她都是恹恹的,步伐缓慢。因着现在已是深夜,当她到常悦书院时,已到凌晨,她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发着呆,直到天亮书院的门打开,她才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腿,迈步踏进。 她去到东北小院的房间时,乔氏还在沉沉地睡着。 她坐在床头看着娘,发现娘又瘦了许多,眼窝明显下陷,脸色寡白发黄,这让她不由心里咯噔了下,下意识握住娘的手腕,好在感觉到明显的体温,她才狠狠松了口气。 若是以前,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娘便会醒,可如今却睡得极沉,足见她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而堇宁王还在反反复复。 她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娘醒来,她陪娘聊会儿,见娘才醒就又要睡,便再看着娘睡下后才离去。她心里琢磨着,待堇宁王不再胡乱闹脾气,她继续求对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绝不磨蹭,免得他又反复。踏出小院,她又见到楚惜与尹陌烨迎面走来,便停下脚步。 楚惜从她身前站定,声音柔和:“秋儿怎又过来了?” 虞秋看到他,其实还会下意识地觉得委屈,毕竟他是她两年来的身心依靠,可听到他的话,她的心突然又凉了半截,看他的眼神也变凉,透着明显的疏离,她道:“我来看我娘。” 楚惜看着她明显的异色,又问:“可打听到江成兮的消息?” 虞秋的声音变冷:“有没有江成兮的消息与你何干?生病的是我娘,不是你娘,用不着你几番相问。” 这倒是楚惜第一次见向来软软乖乖,就算闹脾气也不会有任何震慑力的她如此,不免有些惊讶起来:“你……” 虞秋越过他就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她立刻甩开他:“少碰我!” 楚惜压下因为似乎被她厌弃而生起的不适感,看着她默了会后,才道:“秋儿是忘了武林号召令?” 她在外受尽委屈,他不会问,她与堇宁王亲密到哪一步,他不会问,她现在为何冷漠,他不会问,却是有心情问他的武林号召令,就算她对他的感情再深,也有清明过来的一天,她反问:“那东西对你有多重要?” 楚惜顿了下,道:“很重要。” 虞秋便冷道:“好,我会试着帮你找到那东西,已还你对我与娘的大恩大德,你也别觉得亏,你毕竟还伤过我的心,也算能扯平。” 楚惜不由出声:“秋儿的意思……” 虞秋没理他,迈步离去。 尹陌烨与楚惜一道看向她的背影,问道:“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楚惜未语,只意味不明地看着虞秋的背影消失后,才转身缓缓离去。 第042章 虞秋离开书院就又回到王府, 她本想再去找堇宁王, 又怕他的脾气还没消, 便去了文初雪那,不想却看到文初雪在喝药, 她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文初雪嚼了颗蜜饯,嘴唇有些泛白:“只是有些风寒,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过去没看到你,想你带我去看颀儿。” 虞秋关心道:“生病了还去?” 文初雪叹道:“我最近总是心发慌, 只有去看他, 才能心安些。” 虞秋抬手探了探文初雪的额头, 觉得其病得不是多严重, 便应下:“好吧!”虽然她昨晚一宿没睡, 却还感觉不到困意,再走一遭也罢。 颀儿就像文初雪的良药, 她们一到, 文初雪就将他抱起,气色瞬间变好许多。 虞秋坐在桌旁托腮看着眼前亲昵不止的母女,隐约有些出神,直到文初雪唤她名字,她才回神,问道:“怎么了?” 文初雪叹道:“我这才注意到你的气色不好, 似乎是没睡好, 我们回去吧!” 虞秋看着其怀里的颀儿:“不再陪陪他?” “下回再来。” “哦!” 她们出巷时, 文初雪正欲问虞秋身上发生的事,不想抬眸突然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划过隐于大路对面的树后,她当即变了脸色,拉起虞秋跑回巷中靠墙停下。 虞秋诧异:“怎么了?” 文初雪嘴唇煞白:“我看到我二妹了,她似乎也看到我们,所以躲在对面的树后,她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发现什么。” “这……”虞秋闻言亦是脸色大变,天知道对方是何时注意到她们来往于此处,又知道多少。 遇到关于孩子的事情,文初雪总是不能冷静:“我该怎么办?” “我……”虞秋笨笨的,遇事找文初雪出主意正常,现在文初雪找她出主意,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可遇到这种事情,她却不得不尽量帮忙想着主意,好一会儿后,她才道,“无论她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们都得赶紧把颀儿藏起来,不能再搁这儿。” 文初雪亦是如此觉得:“可一时间,我们藏哪里?” 虞秋思索过后,建议道:“要不我把丫鬟给撤了,先把孩子藏我那里,期间我们再找其他地方,若是被发现,而无法解释,就说孩子是我的。” 文初雪闻言诧异:“可你一姑娘家……” 虞秋道:“我身份简单,被认为孩子是我的,后果不大,我也无所谓,何况只是暂时,小心点也不会被发现。” 文初雪摇头:“我不能,你……” 虞秋未等她说完,直接拉起她就走:“别磨磨蹭蹭了,太危险。” 在虞秋的义不容辞下,文初雪终是答应。她们在回去时,文晓欣果然还跟着她们,所以孩子不藏也得藏。她们便抱着孩子从后门离去,暂时找了个地方落脚,虞秋去遣走丫鬟再到落脚处后,文初雪先回了文府,虞秋在深夜时才抱着孩子回王府。 这一晚文初雪也在虞秋这边歇着照顾孩子,虞秋因一天一夜没睡,在看了看躺在她身旁的母女俩后,很快便熬不住沉沉睡去。 她心里还挂着娘的事,次日早早去了堇宁王那里。 她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王爷?” 她已习惯在堇宁王的地方来去自如,也不知为何没人管她,她想了下,便直接推开门而入。她环视一圈又没看到堇宁王的身影,便失落地从桌旁坐下,打算等他。因少眠,等着等着的她又开始犯困,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她去到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看。 堇宁王这里的书她看不进去,走神的她忽然想起楚惜所要的那令。 她琢磨了下,打算趁此机会试着找找。 她去到案桌旁拨弄着卷缸里头的卷轴往里看了看,见没有,便在案桌上再看了一圈,之后垂眸见到眼前上着锁的抽屉,她拨弄了下那锁,在书房其他地方环视起来。 这时的窗外,杨柳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后,默默离去。 虞秋不敢乱翻,反正本就不是急着找的东西,她便又回到桌旁坐下,乖乖等着堇宁王,奈何这一等便是到晌午都没人。因着文初雪还要出去找房子,她不得不先离开,踏出蓝轩时,她再次见到张妙倾。 张妙倾就等着祖母替她治一治这不知廉耻的舞姬,倒没找事,只在与虞秋擦肩而过时,哼了声,道:“准备准备,过几日,你得去我们府上献舞。” 江以湛已经答应借舞姬,张妙倾与张老夫人理所应当地认为借的是虞秋。 虞秋闻言没问什么,只含着疑惑离去。 之后她每天都会过来,几乎是一日三回,但奇怪的是,她每回过来都没见到人,问护卫也都只说不知,为此她心急得不行,想再去看看娘的身体如何。 这日她便对每日都出去找房子的文初雪道她今日出去一趟,让文初雪在院中看一天孩子。不想她们一时没注意让突然而至的言颜见到孩子,好在因为虞秋都愿意让人觉得孩子是自己的,文初雪便也看开许多,知道越慌越容易出乱子,两人便一道不去说孩子的身份。言颜是聪明人,知道兹事体大,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不说。后来文初雪不知想到什么,让言颜帮忙看着孩子,她与虞秋一道出去了。 离开王府后,虞秋便问文初雪:“初雪为何会愿意将颀儿交给言颜?” 文初雪笑了笑,道:“自然是因为放心,就像放心你一样。我已看开,知道这种事情靠我一人担着怕是担不了几天,只在有放心的伙伴时,遇事才能化解。何况我已经打算在准备充足后,带孩子离开瑜都。” 虞秋闻言惊讶:“离开?” 文初雪点头:“我带着孩子在瑜都躲躲藏藏并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光明正大养大他。” 虞秋也觉得这样不错,不仅文初雪想离开,她自己也想在娘的病好后,与娘一起离开,她不喜欢这瑜都。她用肩头撞了文初雪一下,笑道:“你这次找房子找得挺久,莫不是不想找?觉得孩子放我那不错?毕竟可以天天见到他。” 文初雪无奈道:“放你那确实不错,但也不能老放着。主要是为了杜绝再次被发现的危险,我自然得找得更安全些。” 虞秋觉得也是,在看过娘后,便与文初雪一起找房子去了。 后来路过一家点心铺子,虞秋突然停下脚步,对文初雪道:“这家铺子的点心不错,你说我进去买些给王爷,如何?” 文初雪应道:“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啊!” 虞秋将文初雪拉进去,没注意到迎面朝这边走来的楚惜,他将她的话收入耳底后,眸色略变得有些深。他朝前走了些,站在铺子外头朝里看着正在细细品尝,认真挑点心的虞秋。 直到她们要出来时,他才不动声色地离去。 回到王府,文初雪去小院中看孩子,虞秋便再去寻江以湛,可是仍旧没看到他,这让她不由觉得,他这莫不是故意躲她不成?但想想自己也没这么大的脸,便又怀着失落离去。 次日。 张老夫人的寿辰到来,因她是个爱面子的人,她的寿辰自然办得极为风光,络绎不绝的宾客进门道贺后,便是杯觥交错,有说有笑的宴席,照壁前面是精彩的戏,整个前院热闹极了。 但坐在主桌的张老夫人,脸色却有些不好,只因最重要的人没来。 此人便是堇宁王江以湛,能让她长尽脸面的人。 宾客们不少也盼着堇宁王来的,他们见始终不见人,便终有人问道:“这往年堇宁王都在,今年怎还未来?” 有第一个人问,便会有更多人附和,张老夫人压下不悦,仍旧沉着端方的模样:“许是有事耽搁了,我那侄儿也不知在哪儿。” 她的话音落下,终于见到江以湛与戚韩的踏入。 江以湛走到哪里都是一个耀目的存在,何况是区区一张府的宴席,众宾客便起身行礼。但他这脸色苍白得太过明显,不免让人心中疑惑,却并没人敢多言。后来还是端着姿态迎过来的张老夫人关心地问道:“阿湛这脸色怎这般差?是哪里不舒服?” 江以湛对张老夫人确实颇为尊敬,他应道:“受了点伤,待坐会我便离去,姑母担待。”虽是有伤,并不减他的气度,除了脸色不好,倒看不出其他异样。 挽着张老夫人的张妙倾见到江以湛自然是又高兴又骄傲,听到他说受伤,她才变了脸色,急问:“江哥哥是伤了哪里?”她过去要拉他的胳膊,却被戚韩给不动声色地挡开。 张妙倾不悦地瞪了戚韩一眼,倒也没在众目下闹起。 携伤也要来这寿宴,张老夫人关于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江以湛对她这寿宴的重视,心头极为满意自豪,她点头道:“既然有伤,那自然得早些回去养着。来,先坐下与姑母说说这是怎回事。” 他们都从主桌坐下,大部分时候都是其他人在说话,江以湛只喝着酒,偶尔应一声,垂眸间,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后来张老夫人便道:“阿湛即是有伤,便少喝些。” 江以湛应了声:“嗯!”但酒杯却没放下,酒也仍在喝。 到了舞姬献舞时,张妙倾立刻转眸看去,忽地变了脸色。这时也看过去的张老夫人因不认识虞秋,便不慌不忙地问道:“哪位是虞姑娘?” 戚韩摸了摸鼻子,道:“这里头没有虞姑娘。” 张老夫人闻言惊讶,随之眉头微拧:“我不是说借虞姑娘?”语中含着些责备之意,是对江以湛的。 江以湛继续饮着酒,应道:“换其他舞姬也一样。” 张老夫人脸上不悦很明显:“不过只是个舞姬,有何不能借?” 江以湛是个闷葫芦,以往张老夫人说他什么,他无论听不听,都会默默由着对方去说,但这次事关虞秋,他便不喜听,于是忽然站起身道:“我回府养伤,姑母告辞。”言罢便迈步离去。 未想他竟会为个舞姬不给她面子,张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沉了脸。 戚韩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我就说嘛,借不到。” 张老夫人眯了下眼,她本不认为一个舞姬能翻出多大风浪,可如今看江以湛的态度,她便开始觉得那姓虞的不可小觑。毕竟江以湛出身江湖,若娶妻不在乎门第,那也不意外。 张妙倾心中气急,但宴席上不好发作,直到散宴,她才拉着张老夫人道:“我就说那舞姬与江哥哥的关系不简单,祖母,您说该怎么办?”江哥哥竟然为虞秋驳她祖母的面子,她只恨不得撕了虞秋。 张老夫人拍了拍张妙倾的手,倒挺镇定:“祖母自然有办法,你听祖母的便是。”她终究不能直接插手江以湛的姻缘,但拐着弯的方法,还是会有。 张妙倾便乖乖听祖母的。 江以湛回到王府,踏下马车时,因着伤势不轻,抬起拳头掩嘴咳了咳。踏出王府的杨柳见到这一幕,便立刻跑过来问道:“王爷这是怎回事?” 杨柳欲搀他,被他抬手止住:“没事。” 他进入王府后,所去的方向,并不是蓝轩。 关于王爷身上的事,杨柳也有所了解,便猜到王爷这又是要去虞秋那里。他想了下,跟过去禀报道:“前几日,虞姑娘来书房找王爷,后来见王爷不在,似乎在书房找什么东西。”江以湛闻言脚步微顿了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近段时日,虞秋除了非常积极地去找江以湛,便是在屋里照顾孩子。她很喜欢颀儿,颀儿也特别乖,她陪着颀儿倒是不亦乐乎。尤其是听到她喊娘的时候,觉得特有趣,心里也特暖。 说来挺奇怪,颀儿总共没喊过几声娘,却全喊在她头上了。 正是她非常耐心地牵着颀儿学走路时,莫名觉得一阵头晕,随即是一阵恶心感袭来。她摸了摸喉咙,便拿了拨浪鼓搁在颀儿手里,道:“颀儿在房间不要跑,干娘出去一趟。”言罢她压着喉咙赶紧跑出去。 江以湛负手踏进小院,恰见虞秋脸色不对地跑去正屋后面。 再见多日未见的她,他眸底之色变深了许多。 他迈步朝正屋走去,踏进门槛,刚进入便突然被什么环住腿,他低头看去,未想看到的竟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正仰着脖子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瞅着他,还咧着小嘴对他笑起,似乎挺喜欢他。 江以湛见到这孩子的口水不经意擦在他的衣摆上,面露嫌恶之色。 他忍了忍,终是没将这孩子踹开。 因不放心颀儿独自在屋里,虞秋来去的速度非常快,去是跑,回也是跑。她嗖的跑回来,看到颀儿抱着堇宁王腿的一幕,便又惊又愣:“王爷?” 江以湛转眸看向他,沉声道:“将这玩意给拉开。” 虞秋回神,便立刻过去要将颀儿给拉开,不想颀儿却死抱着江以湛的腿,也不知究竟有多喜欢他。她抬头看到他的黑脸,便一咬牙,干脆强制将颀儿抱开,惹得颀儿马上哇哇地哭了。 颀儿很少哭,虞秋连忙哄起:“乖了乖了,抱我就好,来,颀儿抱我。” 江以湛环胸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似乎在等着虞秋的交代。 好在颀儿停哭很快,虞秋便将他搁在床上,再把所有的玩具都放在他面前,哄道:“颀儿乖,在这里别乱动。” 颀儿突然又软软嚅嚅地对她喊了声:“娘……” 虞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乖乖坐在床上玩玩具,松了口气转过身。她抬眸触及到江以湛沉沉看着她的模样,便极为不自在地朝他挪过去,唤了声:“王爷。” 江以湛突然冷声道:“他喊你娘?” “这……”虞秋已经打算不管谁发现,她都不否认是自己的,但眼前人是他,她就怕了起来,便低头不知如何是好。 江以湛见她竟然不否认什么,眸色越发寒冷,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缓声道:“我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我宁愿相信他是乱喊,别让我发现他真是你生的。”语中含着浓浓的威胁,极为危险的意味,让她听了不寒而栗。 虞秋呼了口气,反正不是她的,威胁就威胁。 江以湛见她不慌,便知这孩子不是她的,倒没再针对这孩子说什么。 这时虞秋看到桌上还未拆封的点心,便过去拿起递到他面前,讨好道:“这是我昨天在外面给你买的点心,味道不错,”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点心,未语。 虞秋又将点心搁在桌上拆开,拿了颗过去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江以湛脸色虽未变,倒配合地张嘴接过。 虞秋问他:“味道如何?” 江以湛从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淡道:“干。” “干吗?都是我亲自尝过的,明明很爽口啊!”虞秋有些不解,她想了下,又过去道,“我每个品种都拿了些,要不你再尝尝别的。”她便再拿了块递到他嘴边。 江以湛再张嘴含住,不经意间,他温热的唇似乎触到她的手指,她仿若被烫了似的,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江以湛自己拿起点心来吃,赏看起她羞涩的模样。 当下二人之间的气氛挺好,他吃着她给他买的点心,看着她,脸色难得有些缓和,但这时她犹豫过后,抬眸小心翼翼地出声:“我娘……” 江以湛陡然捏碎手里点心,眸色瞬冷。 虞秋不知道提起她娘,他为何会突然不高兴,但她不能不提,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过去坐在他腿上,紧紧搂住他的腰,埋入他怀中。她蹭了蹭他的胸膛:“你不是想那个吗?我让你那个。” 他突然闷哼了声,似乎在不适。 她闻声不解地抬头看向他,未想却见到他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便惊道:“你怎么了?” 江以湛冷呵了声,没理她。 虞秋忽然闻到血腥味,便低头看向他的腹部,就算他身着一身黑色,她也能明显看到突出的血印。她慌得赶紧从他腿上下来,无措地站在一旁:“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伤。” 江以湛闭了闭眼:“给我重新包扎伤口。” 虞秋看了看那片血迹,想说她不敢,但更不敢去说这话。她犹豫过后,便吞了下口水,问道:“我该怎么做?” 江以湛瞥了她一眼,道:“脱上衣,洗伤口,上药,包扎。” “哦!”她便过去颤着手给他脱上衣。 虽然已经打算献身,可随着渐渐脱下他的上衣,看到他健硕匀称,遒劲有力的上半身,她仍旧是不由眼神左右飘忽起来,紧张极了。她心里嘀咕,穿上衣服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大只,怪吓人的。 她低头取下包住他伤口的细布,看到他腹部满是血的狰狞可怖的伤口,本是红起来的脸突然白了。她看向他的脸:“你……” 从她给自己脱上衣开始,江以湛的目光便没从她脸上移开过,他只深深地看着她。 她看不懂他的目光,只又低头看着他的伤口,蹲在他身旁,忍着害怕,拿起手巾缓缓给他擦拭起来,她怕疼,所以难以想象这么大的伤口究竟该有多疼,便生怕使得力气大了弄疼他,极为小心。 江以湛紧盯着蹲在他眼前,难得为他考虑的她。 随着她一下下轻盈的擦拭,他眸底隐隐泛出异样的暗色,渐渐似乎要溢出。 虞秋呼了口气,便想起抬头问他:“疼吗?” 不想听到她声音的他,忽地一把挥开桌上的东西,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按在桌上,他覆身低头含住她红润的嘴,堵住她下意识的惊呼声。 此时,文初雪从外面回来,正欲进屋,未想却看到堇宁王光着膀子压着虞秋亲的惊人一幕,登时呆在原地。她本欲转身就跑,可想到孩子,她便赶紧进去抱起床上的孩子,又跑出来,躲去了侧屋。 第043章 言颜踏入小院, 恰见到文初雪抱着孩子跑进侧屋的一幕,她怀着疑惑正欲靠近正屋, 未想却看到如此火热的情形, 当即便睁大了眼, 愣了会后。赶紧也进了侧屋, 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文初雪低头看了眼怀中在咬手指的颀儿, 红着脸摇头:“我才刚过来。” 言颜呼了口气, 道了声:“真是好家伙。”这话是说虞秋。 江以湛就像是平生初尝到至味美食,只一尝, 便有一种难以收拾的感觉。他贴着虞秋柔软甜美的唇.瓣顿了下, 眯眼看了看她睫毛轻颤, 脸蛋通红的娇美模样,便再紧覆于她,凭着本能细细地品尝起来, 吞噬着能吞噬的一切, 急切中含一丝压制,压制着想将她这个人也吞下去的冲动。 虞秋在最开始是下意识想挣扎的, 可脑中划过什么的她便乖乖由着他。但她哪里经历过这些,自然是又羞又难受,一双小手紧握着桌沿,渐渐越发觉得呼吸被夺去,才憋红着小脸下意识握住他的肩头想要推他。 或许是够了, 也或许是真怕憋死她, 江以湛终于撤离, 低头看着她脸色绯红,小嘴变得更加红艳滴水的模样,眸中深黑一片。他打量着她这双泛着潋滟,越发勾.人的美目,发现这也算是给她原是清澈见底的眼里染了些不一样的颜色。 虞秋在他的胸膛之下轻呼着气,目光游离,不敢去看他近在迟尺的胸膛。 江以湛感受到属于她的密密麻麻的温热呼吸扑打在自己身上,握着她小巧肩头的手不由使力。他紧抿了下薄唇,便突然起身坐了回去,他闭了闭眼,隐约深呼了口气,低头自己处理起伤口。 虞秋起身站在他面前,她伸出手指轻触了下自己满是他气息的唇.瓣,再摸了摸自己羞红热乎的脸。她调整了下自己,便蹲在他面前轻轻推了下他的大腿,她抬头看着他,无辜又小心道:“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不能呼吸了,你可以换其他地方亲啊!”她以为是因为她推他,他才撤离。 江以湛处理伤口的手顿了下,便“嗯”了声,未说其他话,也没看她。 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再推了推他,心急了:“你来啊!” 看得出来江以湛时常给自己处理伤口,手下动作利索得很,他很快便处理好伤口,将上衣拉上理好,他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动了动薄唇,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只起身顿了下后,迈步离去。 虞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是她又惹怒他了? 可看着也不像啊! 随着江以湛的离开,言颜就从侧屋跑了出来,她站在虞秋面前,看着虞秋那张水润饱满,如雨打过的花瓣一般的嘴儿,张了张嘴:“你……” 虞秋知道她们都看见了,便不由低下头,觉得又羞又尴尬,但更多是失落堇宁王又没要她,她抬眸看了眼言颜,没有说什么的意思,欲转身进屋。 这时抱孩子过来的文初雪看到虞秋的衣摆,惊道:“秋秋,你身上有血。” 虞秋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摆,道:“是堇宁王的,他受伤了,我进去换身衣服。”言罢她便进屋去了里间。 文初雪与言颜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江以湛负手从虞秋院中走出的一幕,恰好被不知何时过来的张妙倾见到,她登时便气红了眼,过去就道:“江哥哥去找她做什么?” 江以湛没理她,越过他就走。 她毕竟是极喜欢他的,看到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便不忍心胡搅蛮缠,只欲直接踏进小院教训虞秋这个小贱人,不想却被跟过来的姜风挡住去路,她便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我连找个舞姬说几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堇宁王府的所有人,包括江以湛本人,容忍张妙倾都全是因为戚韩的面子,毕竟她平时也翻不出大风浪。但如今她想找虞秋的事,作为将虞秋当做未来王妃看待的姜风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毕竟谁都可以看出虞秋是个容易让人欺负的善茬。他环胸朝张妙倾翘了翘下巴,哼道:“如何?” 张妙倾跺脚:“你算什么东西?让开!” 姜风可不怕她,见她要越过他靠近小院,便又侧移挡住她的去路,不屑道:“我不管算什么东西,都有权将你赶出王府,王爷还不会拿我如何,可要试试?” “你……”张妙倾知道江哥哥这几个手下在江哥哥那里的地位不一般,只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不识好歹的姜风,之后又觉得越发不妙,便问,“你为何要护着那虞秋?” 姜风耸肩不语。 张妙倾又喝道:“你给我说话!” 姜风就不说。 张妙倾掐腰咬牙,终是怒得甩袖离去。 姜风去到一旁树下懒懒地倚着晃腿,防止这丫头又过来。 张妙倾一路怒气冲冲,心下愤恨,那虞秋倒是厉害,不仅能让她江哥哥去到其院中不知做什么勾当,还能将姜风收服成狗腿,这让她如何忍得下。若不将其除去,她怎能安生。 正是她站在路边愤恨地踢石头时,身后响起白如嫙清婉的声音:“妙倾这是怎么了?气成这般?” 张妙倾转身看向素来温和端方,让人难以心生厌感的白如嫙。她知道白如嫙对她江哥哥没心思,还知道其父是江哥哥的救命恩人,便与之关系还行,她哼道:“还不是那虞秋,竟敢勾引我江哥哥,还让姜风都向着她,对我不敬。” “虞姑娘?”白如嫙默了瞬,道,“说起虞姑娘,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妙倾立刻道:“有话说便是。” 白如嫙有些犹豫,似乎觉得说别人的事情不好,过了会后,她才在张妙倾不耐的目光下道:“我无意得知虞姑娘接近王爷,是为了打听王爷兄长的消息,以救其母。” 张妙倾闻言惊讶:“那江哥哥是否知道?” 白如嫙应道:“应该是知道。” 张妙倾便怒极:“知道还由着她接近?江哥哥何时变成这般老好人了?” 白如嫙叹道:“或许是因为真有情呢?” 这话张妙倾极不爱听,她握紧拳头,想再回去教训虞秋,可想到姜风,她便愤愤道:“我不会让她如愿的,她算个什么东西。”言罢迈步离去,她要找祖母出主意,必须将虞秋赶走。 白如嫙转身看着张妙倾的背影,眸中一片平静。 蓝轩中,江以湛回到书房,便让人在浴室准备了大桶冷水,他不顾身上的伤,直接脱净衣服踏入,纯净的沐浴水渐渐被血水染成粉红色,颇为触目惊心,他却仍坐在里头闭眼一动不动,喉结却在不断翻滚。 他低身隐于水中,许久后才冒出脑袋。直到入夜,总算压下对虞秋的念想,他从浴桶出来,随便包扎了伤口,穿上衣服踏出浴室。 他靠近书房,见到站在书房门口候着的身穿霜色衣裳的清冷女子,并不觉得意外。他进入书房,去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对坐在案桌后头正随意翻看书页的江成兮道:“速度挺快。” 江成兮一身精白色的衣袍,不染一尘。他容颜清俊不凡,气度悠然,犹若霁月清风,仙人遗世。他与江以湛的眉眼间隐约有些相似,却又是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饶过案桌不徐不疾地朝江以湛走去,隐约闻到其身上一股子血腥味,便轻啧道:“伤得挺重,在寻我的路上伤的?” 江以湛淡应:“嗯。” 江成兮从江以湛对面坐下,伸手脱下其上衣,将扎住伤口的细布取下,看到几乎被泡烂的伤口,便轻挑了下眉:“几个月未见,你竟多了自残的爱好。”话语间,他拿出身上的药瓶,打开将里头的药粉撒在江以湛的伤口上。 上罢药,江成兮没再动江以湛的伤口,只接过其递过来的茶,低头慢悠悠地喝了口,又道:“听说那虞秋来到了府上,主动接近你,倒是稀罕,我还以为最后该是你自己到天涯海角将她给抓过来。” 江以湛只道:“最近你留在府上。” 江成兮不问缘由:“可以,但近几日我有事要处理,待罢我便会过来,你要我待多久,我便待多久。” “嗯。” 江成兮低头见江以湛的伤口凝固得差不多,便帮其将衣服穿上,起身道:“我先走,过几日再见。” 江以湛起身与他一道踏出书房。 江成兮拍了拍江以湛的肩头,便迈步离去,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的女子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一道渐行渐远。 江以湛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后,转身回到书房。 第044章 张府中, 张老夫人将一书生交给张妙倾,再次嘱咐道:“就按祖母说的, 其他事情别做, 免得过犹惹事。” 张妙倾冷眼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白面书生, 应下:“妙倾记住了。” 在去堇宁王府的路上, 张妙倾颇为心急, 她急着让江哥哥认清虞秋的面目, 将其给赶出堇宁王府。她好不容易定下神后,便对坐在外面的白面书生道:“记好我祖母的话, 可别把事情搞砸了。” 白面书生应下:“齐某知道。” 这位齐公子生得是不错, 瞧着也是一副颇为正派, 气度极好的模样,倒难让人看出是张老夫人安排来办缺德事的。 张妙倾只哼了声,没再搭理他。 他们是由堇宁王府东侧门进的, 门前护卫自然会拦, 因着她素来多来往于堇宁王府,都对她没所防备, 她找了个借口,便成功带这位齐公子入了王府,一路往虞秋的小院走去。 因为有孩子,身在小院中的虞秋她们尤其小心,她们一听到脚步声, 就让言颜将颀儿抱去了侧屋, 虞秋往院口走去, 恰见到领着一位书生过来的张妙倾,便停下脚步微愣,下意识心生防备之意。 张妙倾看见眼前容颜绝色,绕是不善于打扮也不逊色于任何姑娘的虞秋,心生浓郁的嫉妒,愤恨地暗骂了声狐狸精后,才过去以傲慢的语气道:“听说你接近我江哥哥是为了打听其兄长的消息,以医治你母亲。” 虞秋福身后,面怀不解:“张姑娘怎么知道?” 张妙倾哼道:“当然是江哥哥告诉我的。” 虞秋心里嘀咕,她才不信,堇宁王是个有事无事都不说话的闷葫芦不说,她还记得他极嫌弃眼前的张妙倾。 张妙倾不知道虞秋心里的话,又道:“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世上医术好的可不只有江大公子,我带来的这位齐公子,他父亲便是一代名医,虽然或许比不上大公子,却也不会差太远。” 虞秋闻言便看向这位长得很清秀,看着气度不错,极为清正的公子,有些懵。 张妙倾就如张老夫人教的继续道:“你肯定觉得我没这么好心,事实上,我也确实不会对你有好心,我会让祖母找到最好的大夫,为的便是要你马上离开堇宁王府,不得再勾搭我江哥哥。”话语间,她的语气渐渐变重。 说的话倒是很有信服力,虞秋一时仍没有说话。 张妙倾只看到虞秋这张脸就烦,她压下想撕了对方的冲动,厌恶道:“反正我将齐公子带来了,你若相信,便跟他走。若他父亲能医治你母亲,你便再也别回王府,否则我能让你娘得到齐大夫的医治,也能让齐大夫断了对你娘的医治。”一阵威胁罢,她便甩袖转身就走,一副多看虞秋一眼都嫌烦的模样。 她踏出小院后,便突然朝蓝轩的方向快跑。 虞秋看着眼前朝她行礼的齐公子,问道:“你父亲是大夫?很厉害?”她并没忘楚惜说过的,能救她娘的只有江成兮,可王爷的态度实在让她不知该怎么办。如此拖着不是办法,她便不由对其他大夫抱起微弱希望,有种想试试的想法。 齐公子淡淡一笑,道:“若虞姑娘放心,现在就带令堂随我去找父亲,能不能治,也得看了才知。” “这……”虞秋道了声,“你等等。” 齐公子应下:“可以。” 虞秋便过去推门进入侧屋,关门立刻小声问言颜:“外面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觉得可靠吗?” 言颜一边安抚着颀儿,一边道:“无论是从张姑娘的动机,还是从这齐公子的面相气度,倒看不出有什么疑点。我听说过齐大夫的名头,在瑜都确实非常受崇,只是非常难请。” 虞秋倒希望那齐大夫真是个厉害的,听到言颜这么一说,她便有些蠢蠢欲动,就眨巴着眼睛道:“那我跟这齐公子去看看?” 言颜摇头:“还是等初雪回来看孩子,我与你一道过去,以防有诈。” 言颜说怎样就怎样,虞秋便出去对那齐公子道:“公子先去亭下坐坐,我去给你沏茶,待我等个人回来,便与你一道过去。” 齐公子颔首:“无妨。” 虞秋沏茶端给齐公子后,又回到侧屋问道:“接下来我可要与他聊什么?” 言颜道:“不必,若是骗子有备而来,以你的脑袋,套不出什么话。” 虞秋闻言微扁了下嘴,干脆也在侧屋里陪颀儿,直到觉得自己不该撂下这位齐公子太久,才又出去。她过去见到齐公子跟前茶杯是空的,便给其再倒了杯茶,道:“让你久等了。” “无碍。”齐公子打量着她,眸中隐隐变了些色彩,“虞姑娘当真是风姿绝代,令我不由突生一想法。” 虞秋问道:“什么想法?” 齐公子听到隐隐的脚步声后,才不慌不忙地继续道:“能遇到姑娘这等姿色,绕是圣人,怕是也免不了起心思,我便想借此机会,向姑娘讨点好处。” 虞秋感觉不妙:“什么好处?” 齐公子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若我父亲医治了令堂,姑娘献身一晚,让我品尝一下滋味,如何?”明明看着是个堂堂正正的,未想说变就变,说的话不堪入耳。 虞秋愣住:“你……” 齐公子伸手覆住她软绵绵的小手,虽说是拿了好处办事,但见到她,也是难免真的动心,他又道:“姑娘……啊!”本是不徐不疾的话,突然化成一声惨叫。 虞秋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吓得不由哆嗦了下,便睁大眼睛看向突然施用轻功跳过来直接抓住齐公子的胳膊掰断的江以湛:“王……王爷……” 江以湛只随手一按,便轻易让齐公子趴在地上,他将其踩在脚底下,冷厉的目光落在虞秋身上,他脚下一使力,再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才满含讽刺道:“还真是只要能救你娘,谁都行。” 这时张妙倾晚一步跑了过来,她在江以湛身边气冲冲道:“我就说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只一试探便暴露出她的面目,只要是个大夫说能救她娘,她便不管其他,什么都愿意做。江哥哥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虞秋诧异,所以这果然是计?只是为了离间她与王爷? 她不由失望起:“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最好的大夫?” 江以湛见她关注点只在此,没有为自己辩驳半点,便动了动手指,压下想要掐她的冲动,再沉沉地看了她一阵后,便狠狠甩袖离去。 “王爷!”虞秋这才想起要为自己解释什么,可他已走远。 是不是谁都可以,她不知道,因为她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就来了。 她觉得王爷生气,大概是觉得男性尊严遭到羞辱。 张妙倾只不屑地看了虞秋一眼,也转身离去,她越发觉得祖母这个计好,她就等着江哥哥将这不知廉耻的舞姬给赶走。 这时有护卫将齐公子给拖了出去。 随着其他人的离开,言颜抱着孩子从侧屋出来,她站在虞秋身旁看着其脸色,见还行,便一手拉着对方往正屋走,正欲将门关住时,文初雪跑了过来:“等等。” 言颜便转身去到桌旁将孩子放下。 文初雪进来关门抱起孩子,马上问道:“是发生什么大事?王爷沉着脸离开,还出去个伤的。” 言颜倒了杯水递给虞秋,叹道:“秋秋被那张姑娘给设计了。”想到王爷那副抓到媳妇红杏出墙似的模样,她就觉得极慎人,亏得秋秋这么胆小都没怎么被吓到。 文初雪看了眼在低头喝茶的虞秋,又问:“怎么回事。” 言颜将所发生之事都与文初雪道来,文初雪闻言默了会,便有些难以启齿地问虞秋:“所以,只要能救伯母,秋秋真的换谁都……” 虞秋放下茶杯,托腮道:“我不知道。” 言颜不禁道:“你似乎没怎么被王爷吓到。” 虞秋轻哼了声:“习惯了,他总有事没事用那冰刀子似的眼神刮我,仿佛下一刻就要弄死我的模样,可每次只打雷不下雨,逗我玩儿似的。以前我会有惊魂到觉得自己要死的感觉,现在还好。” 不知何时屈膝坐在小院正屋屋顶的江以湛,正木着脸听着下面的对话。 他身旁还坐着几番看他脸色的姜风。 这时文初雪思索过后,拧眉道:“王爷脾性古怪,以伯母这身子,的确不能再这样耗着,得试试其他的法子,瑜都曾确实存在一位特厉害的齐大夫,但在前不久隐居了,我打听打听他的住处?” 虞秋下意识抱住自己:“不会还是要献身吧?” 文初雪闻言好笑:“哪有那么多登徒子,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夫。” 登徒子,这倒是把堇宁王也说进去了。 言颜撞了撞虞秋,开起玩笑来:“若还是要你献身呢?你当如何?” “我……”虞秋细细设想了下,便烦躁地趴在桌上,一副泼出去的模样,“献吧献吧!管他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能让我娘活下去。” 她这想法,言颜与文初雪都能理解。后来言颜想到什么,便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谁都行?王爷对你来说,没有一点特殊的?” 虞秋直起身,再托腮思索着道:“其实相比于别人,我觉得宁愿是王爷。” 言颜立刻又问:“为何?” 不仅屋里的两姑娘好奇这个问题,屋顶上那本是因为虞秋上一句话而绷起俊脸的某男人更是好奇,便明显抿了下嘴,等待她的答案。 虞秋理所当然道:“因为他长得最好啊!就算青楼的姑娘,也会希望自己的客人是最优秀的。” 言颜不由笑起:“你这鬼比喻。” 虞秋想起昨日的事,便神秘兮兮地继续道:“昨天我给他脱衣服处理伤口时,看到他那体格身形,怪惊艳的。那整体线条极完美,健硕紧致,肌肉匀称,那腹肌一块一块的,感觉他这身材就像话本里写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还真养眼。”她说着便觉得有些脸烫了,赶紧倒了杯茶喝下。 第045章 听到虞秋气死人的前言, 又颇为中听的后言,屋顶上的江以湛薄唇又抿了抿,眸中之色有点复杂,他竖着耳朵继续听下去时, 姜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头,他锐利的目光射向姜风, 显然不悦打扰。 姜风在他的目光下打了个激灵, 斜着指了指他们的右侧不远处, 他循着看去,便见到一只猫在漫步,他下意识欲取下腰侧银鞭,却为时已晚, 那猫已经踩滑一片瓦,把自己给惊跑。 随着瓦声响起,下面传出言颜的声音:“什么东西?” 江以湛便立刻施用轻功朝西面飞去, 姜风忙跟着。 虞秋她们从屋里跑了出来, 虞秋与言颜跳着脚丫子想看看屋顶时, 文初雪拉了拉她们,指向东面院墙跑过去那只猫,道:“是文府的猫。” 虞秋下意识拍了下胸口:“还以为是贼呢!我这心莫名不踏实。” 既然没事, 言颜便拉着虞秋回到屋里坐下, 道:“看来你最近看的话本不少, 竟对男人的身材生起好奇心了, 小丫头片子还怪能欣赏的, 也不害臊。”说着她不由笑了起来。虞秋却是突然有些不得劲的低头喝起茶,她越发觉得自己似乎被形势逼得越来越放得开,以前想想就让她觉得害羞不已,以及不可能去做的事,现在都能颇为坦荡地去面对。 言颜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 虞秋摇头:“没事,初雪不是说给我找齐大夫吗?那赶紧找吧!” 文初雪应下:“好!” 另一头,江以湛落地后,便阴恻恻地瞥了眼后一步从他身旁落地的姜风,姜风见了便缩了缩脖子道:“王爷不会在怨属下没早一步将那猫弄走?妨碍了王爷继续听姑娘家的私房话?” 江以湛负手迈步往前走,能搭理这手下才有鬼。 姜风咳了咳,掩下想笑的冲动,跟在王爷身后道:“王爷,听姑娘家的小秘密,此举非君子所为哦!” 知道王爷不会理,姜风快步跑到王爷面前倒着走起,贼兮兮地打量起王爷的身形体格,面露赞色地点了点头,建议道:“还算虞姑娘有眼光,王爷,用你的脸与身材征服虞姑娘吧!” 江以湛不冷不热地哼了声。 姜风赶紧让到一边,免得碍了王爷的眼,会被打。 遇到虞秋的事,文初雪极为积极,自己的事都可以扔下,为打听齐大夫隐居的住处,近两日几乎不见她的影,后来在第三日早上,她终于出现在虞秋的小院中,告诉虞秋自己千方百计,终于打听到齐大夫的住处。 虞秋闻言惊喜:“他在哪里?” 文初雪应道:“就在瑜都北面,吴镇外的一座山下,不算远,出城后,不到两天两夜的路。” 虞秋急道:“那我现在就启程请他,不过你的脸色怎么不好?” 文初雪摇头:“没什么大事,我能打听到齐大夫,都是因为我祖父与他相识,祖母便也颇为了解对方的事,我几次试着靠近祖母,遭遇不少冷脸罢了。” 虞秋握着她的手:“委屈你了。”看来文老夫人做得很过分。 文初雪笑道:“不委屈,能帮到你就好,只希望齐大夫能医治伯母。但名医总会端些架子,何况这齐大夫已经隐居,我便陪你一起去,希望他看在祖父的面子上,能随我们过来。” “好!”虞秋求之不得。 是日文初雪便将孩子拜托给言颜,她与虞秋一道离去。因着都是偷走,没有王府或是文府的马车可以用,她们便先步行着去找马车。后来路过之前虞秋给江以湛买点心的那家铺子,文初雪道:“路途劳顿又无聊,你既然喜欢这家铺子的点心,我们进去买点打发时间?” 虞秋想了下,道:“好像不怎么想吃点心,就买点瓜子嗑嗑吧!” “好。” 这时虞秋突觉与她擦身而过的人似乎碰了下她的腰际,有过被偷钱经历的她第一反应就是低头伸手覆上自己的腰带处,见果然被偷了钱,便下意识在瞬间冲过去拉住对方的衣领:“把钱袋还给我。” 小贼还在掂着钱袋,高兴收获不错,措不及防被拉,便怒道:“放手!” 虞秋自然会怕,但她见周围人多,而且这条路来往权贵多,治安极好,多得是巡逻的人,何况只是个瞧着瘦巴巴的小贼,她便壮起胆再道:“把钱袋还给我。” 但这小贼还有给断后的伴,正从她身后靠近,他手里拿着刀,恶狠狠地道了声:“真是找死。”便直接抄起刀往虞秋砍去。 虞秋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看去,见有刀朝自己砍来,便倏地侧身去躲。 文初雪并不知道虞秋的动作反应快,下意识道了声:“小心!”便立即伸手死死地握住对方拿刀的手,脸上一片慌张。 她是真正的娇娇女,哪有力气去控制个男人,对方直接将她给甩开,被甩在地的她眼见着对方的刀朝自己砍来,便睁大了眼。虞秋见了,下意识跑过去阻止。 这时霍淩淮与尹陌烨恰在斜对面不远处的酒楼上看到这一幕,正是尹陌烨欲捏碎身旁的花瓶相救时,霍淩淮已将手中酒杯扔了过去,仿佛在电光火石间,那酒杯直接射中那人手中刀,咣当一声落了地。 虞秋正过去将文初雪拉起跑开,只能犹如心在滴血般,眼看着拿她钱袋的小贼跑离。但忽地突有碎瓷打中小贼的腿,小贼“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她见了,便赶紧去夺了自己的钱袋,拉着文初雪拔腿就跑。 跑过酒楼时,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当见到暮王与尹陌烨,便心中疑惑,莫不是他们帮了她们? 文初雪在酒杯射下来时,便已循着看到救她的霍淩淮,这回她便没敢再看,只是眼里也划过疑惑之色。 尹陌烨不知道霍淩淮这般冷血到骨子里的人为何会多管闲事救了与虞秋在一起的那姑娘,只看了看霍淩淮始终面无异色的模样,识趣地没有多过问,拱手道:“尹某还有些事,便先行离去,王爷告辞。” 霍淩淮接过关帆重新递过来的酒杯,看着虞秋她们仓惶的背影呡了口杯中酒后,应了声:“告辞。” 随着尹陌烨的离开,霍淩淮注意到虞秋她们所去的似乎是出城的方向,便转动着手中酒杯,慢悠悠地吩咐下去:“随便派点人去追虞秋,试探试探成果,别留把柄。” “是!”关帆得令下去。 虞秋与文初雪跑得极远后,才停下来,虞秋一边喘气一边抚摸着文初雪的背部,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文初雪一时说不出话,只红着脸喘息不停。 虞秋便继续道:“真是倒霉,才出来就遇到这种事。” 文初雪好一会才顺过来气,她不安道:“这么快就遇到这等危险,难以想象出城后,我们还能遇到什么。” 虞秋道:“刚才那似乎是亡命徒,才挑这里作案,只能算我们倒霉,这种人极难遇到。外面危险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多,我独自从梅川到这里,近两个月的路程,没遇到过危险。” 文初雪没出过远门,只若有所思地颔首。 “但是……”虞秋继续道,“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齐大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免得拖累你。若齐大夫不肯随我来,我便各种央求,他的脾性总不可能比王爷还古怪。” 文初雪摇头:“我必须帮你,不过我觉得我们得一人准备一把匕首防身。” 虞秋见文初雪模样坚定,便思索着应下:“好吧!” 她们便如文初雪所说的,买了两把匕首,分别插在二人的腰后,又雇了辆马车,买了些瓜子干粮后,便就急急地出城离去。为早些请到大夫,虞秋给车夫加了钱,速度便快不少。 却不想虞秋不经意朝后车窗看去时,会见到几名着装不一的男子正持刀奔跑着朝她们的马车靠近,她立刻拉了拉文初雪,紧张道:“你看。” 文初雪顺着看去,便变了脸色:“他们莫不是朝我们来的?” “为什么?”虞秋再没见识,也看得出来这几名男子不同于城内遇到的小流氓,都是练家子的,便不由害怕得声音都在发颤。 这时他们陡的加速靠近马车,直接抬刀将马车劈裂,虞秋与文初雪吓得立刻牵手一起跳下马车,滚倒在地。虞秋逃起命的功夫向来猥琐,也禁摔,她拉起文初雪就跑:“快跑!” 马车突然被劈,车夫立即懵了,吓得也扔下马车跑掉。 那几名男子提刀不徐不疾地跟着她们,正欲上前拦住她们的去路,忽然一霜色衣服的女子以高超的轻功跳了过来,持剑拦在他们面前,冷眼看着他们。 他们见是一个仙子般的冷面美人,似乎并不放在眼里,迎上来便打算杀了。 女子挥剑迎战。 虞秋与文初雪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救她们的女子,女子步履矫健地穿行在几名男子间,日光下,她手中迅速挥动的剑泛着寒芒,就如她脸上肃冷之色。 虞秋只注意着女子的身形,有些恍惚。 江成兮骑着一匹白马晃晃悠悠地靠近,他身后跟着另外一匹无人乘骑的灰马,他从不会被刀剑殃及的地方停下,侧眸懒懒地从虞秋身上瞥过后,便漫不经心地看起眼前的打斗。 几番刀光剑影,风月的剑刺中最后一名男子的腹部,抽出时,因为速度奇快,剑刃几乎看不到血,又瞬间落入她腰间剑鞘中。她没有看倒地的一群人,转身看向惊在原地的虞秋,眸色平静地朝其靠近。 虞秋回神,没敢去看地上几位是否死去的人,只赶紧道谢:“多谢恩人。”她没看过这种血腥的一幕,看到眼前女子如此快的解决几名男子,气质又冷飕飕的,不免有些畏惧起来。 文初雪更没见过打打杀杀的事情,便不由握紧虞秋的手。 风月从虞秋跟前站定,朝其递了几个小药包,道:“不用怕,他们没死,你们若再遇到危险,可将药包里的药粉撒出去。” 虞秋犹豫了下便接过,又道了声:“多谢姐姐。” 风月没再逗留,转身过去动作利落地上了江成兮身后的那匹灰马。 江成兮颇感兴趣地又看了眼虞秋,便驱马离去,风月跟在他后面。 文初雪缓过来所受的惊吓,抿了下有些苍白的唇,看向那辆破马车,哑着嗓子道:“我们把那匹马解下来用?” 虞秋仍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文初雪问她:“你怎么了?” 虞秋未答,只看向文初雪,关心道:“你怎么样?” 文初雪摇头:“无碍,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一点惊吓不算事。” 她们便一道过去解马,不敢去看地上的那几个人,慌慌张张解马上去离远后,才有心思琢磨起这是些想对她们做什么的人,但没个确定结果。 另一头,江成兮与风月渐行渐远后,江成兮不徐不疾地随意道:“没想到你还会管闲事。”说话间,他没去看后面的风月,似乎就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风月垂了下眼帘,未语。 第046章 虞秋与文初雪是在次日深夜赶到的吴镇,进入客栈留宿时, 虞秋趴在桌子上叹道:“只急着赶路, 倒忘了计算时间,白赶急赶忙一场, 真累。” 文初雪素来娇贵,更是累得趴在桌上马上睡着了。 虞秋见没回应, 抬头看去, 看到睡着的文初雪,便拿了床薄被盖在文初雪背上, 打算等水送来再将其喊醒洗洗睡床上。 这晚二人都睡得极沉,但次日鸡鸣声一起,仍是马上就醒。 她们打听着去到吴镇镇外山下时,见到一处简单的小院外等着不少人, 知道这里就是齐大夫的住处, 虞秋便道:“这哪里是隐居, 半点清净都没有吧?” 文初雪道:“我们能寻到他,别人也能寻到,慢慢知道的人自然会多起来。” 虞秋觉得也是, 她拉着文初雪正欲走近问问情况, 未想会见到她的叔母薛氏与虞听燕母女俩,对方同时也看到她, 虞听燕正想迎过来时被薛氏拉住, 还瞪了眼, 虞听燕便只喊了声:“二姐。” “行了。”薛氏口气极不好。 虞听燕便没做声。 虞秋不喜欢薛氏, 比不喜欢虞听燕更胜,因为曾最苛刻她的人便是薛氏,在祖母面前煽风点火,让祖母越来越厌恶她的是薛氏。既然人家生怕给她扯上关系,她自然也不会贴上去。只仿若没看到对方一般,与文初雪从别人那里询问情况,并得知齐大夫不出诊。 她们琢磨下,为不耽误病人看大夫,决定还是晚上再来好生请。 虞听燕看着她们的背影,问薛氏:“二姐是不是也过来请齐大夫出诊的?” 薛氏哼道:“这还用问,你伯母在离开虞家前就一身病,当下怕是快被这丫头给克死,跟这丫头在一块,能活到现在还真不易。但我们都请不到齐大夫,这丫头更是做梦。” 说起这个,她就一肚子气,她们母女俩昨晚过来了一次,是见着齐大夫,可一说请他去瑜都出诊,就被直接拒绝,今早更是被赶出来,哪怕她们出价再高,便怨极这齐大夫的不识好歹。 “娘,现在人多不便,我们晚上来吧!” “也只能如此。” 虞秋与文初雪在还还未入夜便就过来了,她们在外等到不再有病患要进去看病时,才过去由仆人引着进到屋中。这一幕恰被晚来的薛氏母女见到,薛氏不屑道:“就那穷酸愚笨的样子,还想请齐大夫。” 虞听燕也觉得虞秋请不到,打算等虞秋被赶出来时,再进去。 屋里头的齐大夫刚过半百的年纪,虞秋本以为会是个肃然的,瞧着就不好靠近之人,未想他看着颇为慈和,似乎是个宽仁之人。他见到虞秋与文初雪,便问:“是哪位姑娘身子不适?” 虞秋便立刻诚心道:“家母身患顽疾,被诊断熬不了多时,听闻大夫盛名,我们想请大夫去瑜都走一遭。” 齐大夫听到这话,直接道:“老夫不会为了去趟瑜都而耽搁更多病患的医治,所以不会出诊,两位请回。” 虞秋欲再求时,文初雪出声:“我们也是无办法之举,伯母的身子日渐衰败,眼见着就要……便不好再让她经历这路途劳顿,只要大夫能答应随我们走一遭,让我们做什么都行,还望看在我祖父文左丞的面子上能走一遭。” 齐大夫闻言惊讶:“你是左丞文大人的孙女?”文初雪点头。 外头的薛氏母女本以为虞秋她们马上会被赶出来,未想等了许久,她们还在里面,不免有些惊讶。更未想的是,后来会看到那齐大夫跟着虞秋她们走出来,便更是惊住。 薛氏不由迎过去问:“齐大夫这是?” 齐大夫只应了声:“出诊。”脚步未停。 薛氏闻言拧眉,她们母女被晾了两天,怎么也想不到虞秋过来就请到齐大夫,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语中有了些质问的意味:“齐大夫说过不出诊。” 齐大夫也是颇为随性之人,他看这薛氏就是个尖酸刻薄者,便道:“老夫如何,似乎还轮不到夫人过问。” “你……”薛氏差点甩脸色,被虞听燕赶紧拉住。 虞听燕拉着薛氏放慢脚步,小声道:“娘,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既然二姐已经请到齐大夫,那医一个是在瑜都,医两个也是在瑜都,我们便好好再与大夫说说,若不行,我们再与二姐说说。” 薛氏不想与虞秋扯上半点关系,但想到家中好一段时日都下不得床的老夫人,便不得不压下心中郁气,听了女儿的话,一张脸仍旧难看得很。 这时虞听燕跑上前问虞秋:“二姐是打算今晚就回瑜都?” 虞秋淡应了声:“嗯!” 虞听燕得到答案,便没有再多言,只回到走在后头的薛氏身旁,琢磨着今晚与虞秋她们一道上路,再寻个机会求求齐大夫,或与虞秋好生说说,薛氏再不甘愿也得依了虞听燕的建议。 到前面的路上时,齐大夫上了仆人准备好的马车,虞秋与文初雪一起上了来时的马,薛氏与虞听燕上了她们虞家的马车,如此便直接启程了。 虞听燕坐在马车里看着同乘一匹马的虞秋她们,见她们落魄至此,自然幸灾乐祸,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透过车窗对虞秋道:“姐姐,你们这样怪累的,还是上我们的马车吧!” 虞秋不想理她,本欲离远些,不想这时她又道:“顺便说说祖母的病情。” 虞秋不恨虞老夫人,自然也不希望虞老夫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往后看了看趴在她背上颇为疲惫的文初雪,便应了下来:“好。” 薛氏见虞秋上马车,厌恶地离远了些。 虞秋对身旁的文初雪道:“初雪趴在我腿上睡吧!” 文初雪问她:“你呢?” 虞秋笑了笑:“你是千金小姐,我哪有你那么娇贵。” 文初雪也笑了下,便打了个哈欠,朝虞秋的腿上趴下去。 见到这似乎很姐妹情深的一幕,虞听燕压下不屑道:“这位姑娘瞧着不是个普通人,莫不是因为她,二姐才请到齐大夫?” 虞秋只道:“不是说祖母?” 虞听燕便没再拐弯抹角,直接道:“祖母病情严重,一般大夫难治,我与娘这次过来,就是为请齐大夫给祖母看病,奈何请不动。既然二姐已请动齐大夫,便再与齐大夫说说,去一趟虞家。” 虞秋垂眸应了声:“哦!” 前日时,江成兮本是打算要进城,未想风月会突然与他说有人跟着他们。作为许多人口中的神医,就算再行踪不定,也难免遇到有本事找到他的人,且都是不一般的背景。为让自己在瑜都待得清净些,他们便突然改道往东行去,约莫估计差不多了,才去到客栈落脚。 果然在深夜时,几名来自江湖的高手闯入他房间。 风月立即抽剑阻挡他们靠近江成兮。 几名高手的头目道:“我们只是想请江公子走一遭。” 江成兮坐在桌旁喝着茶,不紧不慢道:“那得看你们是否有本事。” “虽然医者父母心,但听闻江公子却不走寻常路,既如此,我们便只能不客气了。”头目挥手,几名高手便立刻迎上。 风月倏地挥剑,速度快如闪电,他们差点被伤及要害,好在及时躲过去。不少人听闻江成兮身边跟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侍,武艺高超,未想是真的,他们便没敢掉以轻心,全力企图制服对方。 江成兮喝茶观战,悠哉悠哉的,没被影响半分。 这些人不像那日追虞秋她们的那几个人那般废,风月眸中划过肃杀之色,全心迎战,一招一式间皆不落空。烛光摇曳中,地上的尸体一具伴着一具,最后以风月的剑划断对方头目的喉咙收尾,她收剑入鞘。 江成兮搁下茶杯,起身负手离去,风月随后。 他们没在这里逗留,又上马往瑜都的方向回去。他们到瑜都城外时正是日头灼人的晌午,恰见到杨柳骑马从城门口出来。 杨柳看到他们,立刻迎过来下马拱手道:“大公子。” 江成兮问:“你这是要去哪里?你们王爷呢?” 杨柳应道:“王爷在兵营,属下正要过去。” “一起。” “是!” 江以湛负手从兵营踏出来,仍旧是一身黑色衣裳,只是瞧着颇为轻便,透着飒爽。他看到骑马过来的江成兮,没有露出意外之色,翻身上了马,待江成兮离近了,便道:“你很快。”话语间,他一夹马身,驱马前行。 江成兮转了方向与他并行:“若不是遇到缠人的,能再早几日。” 兄弟一起默了会后,江成兮嘴角微勾起,又道:“早几日我快到城门时,凑巧见到你的虞秋与她的小姐妹遇到危险,似乎是几个小江湖。” 江以湛眸色微动,未语。 江成兮侧眸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道:“不关心?” 江以湛淡道:“不是有你们?” 江成兮再看了看江以湛,便问杨柳:“你们王爷真的还对那虞秋有兴趣?” 杨柳默了瞬,道:“王爷似乎与虞姑娘闹了矛盾。”他话罢便见王爷不冷不淡地瞟了他一眼,立刻噤声。 江成兮见自家兄弟遇到虞秋的事都这副德行,笑而未再语。 巧的是,他们快到城门时,会再遇到虞秋,当下虞秋正坐在虞家的马车里,由北往南去,恰从由东过来的他们面前过,他们抬眸越过车窗,便能看到马车里的她,这时她也不经意转眸朝外看来。 虞秋措不及防撞入江以湛深邃难测的眼底,心里咯噔了下,下意识往侧边移了些,不让他看到自己。 江以湛未想几日不见,她竟开始躲避自己,眸中明显划过不悦。 江成兮捕捉到江以湛的神色,便吩咐下去:“拦住他们。” 风月得令,立即骑马过去挡在虞秋所在的马车面前,马车突然停下,马车里的几个人都朝外看来,见到江以湛,她们便惊讶。当下薛氏还在补眠,虞听燕推了推后才醒来,问道:“到了?” 虞听燕摇着头指了指外面的堇宁王,薛氏见了,马上清醒过来。 她们都不知道拦她们马车的是谁,只知道遇到王爷了,便都赶紧下马车,包括虞秋与文初雪,都站在马车旁福身:“见过王爷。” 跟着一起福身的虞秋不由又看了看风月。 江以湛没表示,只仍高高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莫名注意力在风月身上的虞秋。 这时江成兮悠悠然地问虞秋:“虞姑娘这是从哪里来?又要做什么?” 虞秋见这气度超凡脱俗,看着犹如皎月般的公子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才知他是问自己。她只认为他是王爷的人,也是替王爷问她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自己若老实答了,王爷会不会生气,便在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王爷后,犹犹豫豫地道出:“我们去了吴镇请来名医医治我娘。”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王爷的冷哼声。 江成兮确实是为自家兄弟问的,也想让自家兄弟与她说说话,奈何他见他们“眉来眼去”几次,却愣是没有谁与对方说一句话,便暗暗轻啧。 江以湛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驱马离去。 江成兮他们也没逗留,跟上江以湛。 见他们走远,文初雪便有些担心地对虞秋道:“秋秋偷跑出来好几日,王爷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虞秋叹道:“随他便吧!” 她们俩没再上虞家的马车,一起上了自己去时所骑的马。 薛氏与虞听燕听到她们的对话,没多问什么,只更是心觉虞秋在堇宁王府的日子不好过,证实她们的想法,堇宁王在有意报复虞秋。 两辆马车,一匹单马启程入了城。 后来薛氏见虞秋他们领着齐大夫所去的方向不是虞家,便不悦道:“谁再大也大不过你祖母,你这是要去哪里?” 虞秋见薛氏还要她们领大夫先去虞家,亦是不悦:“齐大夫本就是请来治我娘的,也只答应了治我娘,待事后若齐大夫还愿意去虞家,我们自然会带齐大夫过去,若不愿意,我便也没法。” “你……” 薛氏还想再说什么,前头马车里的齐大夫出声道:“行了,既然来到瑜都,一个是治,两个是治,待老夫先给虞姑娘令堂看过病,再给另外一个看。” 虞听燕见齐大夫自己都答应了,便松了口气,拉了拉霸道的母亲,示意其别再多言,薛氏只得忍气吞声,吩咐马车与虞秋他们分了道,往虞家去。 终于领了厉害的大夫踏进常悦书院给娘看病,虞秋心里极为激动,她跑进屋就轻轻扑入躺在床上的娘怀中,喜道:“娘,我请到名医了。” 乔氏无力地吐出一个字:“好。” 虞秋见娘这模样,眼泪不由在眼里打转,她怀着希望对走过来的齐大夫道:“拜托大夫了。” 齐大夫过去从文初雪搬过来的凳上坐下,为乔氏号起脉。 虞秋见齐大夫渐渐拧起眉,不由问起:“怎么样?” 齐大夫再号了会后,才满怀疑惑的反问起:“别的大夫都说虞夫人这是常年被心肺两疾折腾,最后恶化成如此的?” 虞秋有些不解地点头:“嗯!” 齐大夫继续号脉,后来又道:“老夫看出来的脉象确实是心肺两疾恶化严重,可从夫人的状态上看,又不该只是如此,该是还有其他致命之疾加重了病情,老夫医拙,竟是看不出结果。” 虞秋闻言立刻问起:“那怎么办?” 齐大夫的手指仍搁在乔氏的脉搏上:“让老夫再看看,想想。” 齐大夫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先给开个方子吃几天,待他回去再好生查阅一番,若有个结果,要不自己再过来一趟,要不捎个方子过来。虞秋只能依着他,希望他能得到个结果。 后来她与文初雪将齐大夫带去虞家,因着虞秋与文初雪还要送送齐大夫,便打算跟着一道进虞家,奈何薛氏却让人拦住虞秋,怕她克到老夫人。 虞秋进不进无所谓,便与文初雪在门口候着。 齐大夫很快就出来,道是虞老夫人的病症好看,他开的方子一定管用,只是颇为抱歉看不出乔氏的具体病因。 虞宅里头,知道老夫人不会有大事的虞听燕安了心,再次提起自己要回王府,薛氏闻言便拧眉道:“我说过不能去,如今正是堇宁王处理与虞秋恩怨之时,你若过去,怕是被祸及,甚至是害了我们整个虞家。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堇宁王忘记她还有我们这些亲人。” “可是……”虞听燕急着打听楚惜的消息。 这时躺在床上的虞老夫人也道:“不准去。”声音虽虚弱,气势仍旧挺足。 虞听燕咬了咬唇:“祖母,娘,我……” 虞秋与文初雪将齐大夫送出城后,才往堇宁王府的方向去。虞秋仍是对齐大夫寄予厚望,希望他回去后,能得到个结果。路上文初雪免不了一阵宽慰,道疑难杂症需要时间去研究也是正常,何况说不定齐大夫现在开的这个方子是有用的。 再次站在堇宁王府狗洞前,虞秋撅起了嘴,明显不高兴。 文初雪见她这副模样,便觉好笑:“就那么不乐意进王府?” 虞秋换成一副不得劲的样子:“若非怕还是需要王爷的哥哥,若非怕离开太久王爷生气,我才不会过来,这辈子都不会过来。” 殊不知当下江以湛与江成兮正坐在里头的溪边亭中下棋,旁边站在姜风,他们都是功力不弱,耳力极好者。尤其是江以湛,能将虞秋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他便抿起薄唇,止住落棋的动作。 文初雪先一步钻过来,再扶起后来钻过来的虞秋,又道:“你就那么不喜欢王爷?上次不说挺欣赏他的外在?”虞秋应道:“可脸太臭啊!若我娘被齐大夫治好,我再也不想见他。” 江以湛陡然眯眼,指尖所夹的黒棋瞬间被他捏碎。 姜风见了,下意识抹了把额头冷汗,他有预感,若王爷老是这样偷听虞姑娘讲话,最后定能听出事儿来。 江成兮瞥了眼江以湛的黑脸,看到两位姑娘离远后,忽然又听到动静,转眸便见到一条黑狗也从虞秋她们通过的狗洞钻进来,甩了甩圆滚滚的身子离去。他嘴角微勾,颇觉有趣地问姜风:“你们王爷像养狗一样养了虞秋多久?” 姜风愣了下,应道:“虞姑娘入王府没多久就这样了。” 江成兮轻啧道:“这就是阿湛的不对。” 姜风点头认同,王爷喜欢姑娘的方式确实不对。 江成兮却是继续对江以湛道:“即是喜欢的姑娘这般厌弃你,那便直接关起来,折断她的翅膀,连狗洞都别给她。” 第047章 次日一早虞秋又去了书院, 她进入房间恰见尹双在端茶给乔氏喝,便立刻过去满怀期待地问坐在床上的乔氏:“娘, 感觉如何?” 乔氏轻柔笑道:“才过去一晚,哪那么快。” “哦!”细细看了乔氏一会, 又道, “虽只是一晚, 可我觉得娘看起来,精神好了些啊!” 这时给乔氏掖着被子的尹双道:“确实是好了些, 从伯母说话的气道上就能看出来, 这位齐大夫确实管用。” 见尹双也这么觉得,虞秋便极为高兴:“这样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就不由激动地扑入乔氏怀使劲蹭着,继续道:“娘一定要好好吃药, 绝对不能落下了。” “好。”乔氏轻拍了下虞秋的脑袋,虽然确实好了那么一点点,也仍是肉眼可见的无力虚弱,她拿着帕子掩嘴咳了咳。 虞秋闻声抬眸看着乔氏, 只希望娘能越来越好。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齐大夫开的方子是管用的,虞秋仍怕自己高兴得太早, 为给自己留后路, 这堇宁王府,她仍得能去则去。这日她陪娘到晌午后, 便就打算离开书院, 但在踏出院口时, 又见到迎面过来的楚惜。 她每次再见到楚惜,总难免会有种恍惚的感觉,以为他们还是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曾经那样对她百般照顾宠爱,让她满心欢喜。但脑中画面突然一变,她便也突然回神,面色变得淡漠起来,越过他就要走,却被他握住手腕。 她下意识欲甩开他,他这次却用了力,她撼动不了他半分。 “你……”她转头不悦地看向他。 楚惜看着她温温和和地轻勾了下唇:“我送你。” 虞秋试着抽了抽手,见抽不出,便道:“随便你,先放手。” 楚惜放开她,与她并行,他侧眸看了眼明显不高兴与他待一块的虞秋,问道:“秋儿给伯母找大夫了?可有点成果?” 虞秋淡应:“还在观望。” “为何不找堇宁王?”楚惜说这话时,一双深眸略有些意味不明地注意着她的反应,“之前不是说进展挺好?” 提起堇宁王,虞秋下意识觉得有些烦躁:“别提这个。” 楚惜追问:“为何?” “不想便是不想提,我更不想与你提。”虞秋加快步伐,将他甩远了些。 楚惜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追上去,他脑中想的是在提到江以湛时,她虽是烦躁不悦,却隐隐含着的一丝女儿家的埋怨之态。 尹陌烨从他身后踏来,问道:“在想什么?” 楚惜未应,转身离去。 尹陌烨看着虞秋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了一会,转身跟上楚惜。 虞秋离开常悦书院,因为遇到楚惜而引起的不快,又是久久不散。一路上她便颇有些心不在焉,但比之前好多了,尤其是在想到娘的身体有变好,心中郁气消去得比以前快许多。 回到王府,她迫不及待拉着文初雪报喜,文初雪闻言亦是极为高兴。 后来她见言颜不在,便问:“今日言颜没来过?”有高兴的事,她恨不得拉着每个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文初雪应道:“本来是在这里,后来被于嬷嬷通知着去献舞了。” “献舞?”虞秋闻言惊讶,“是给王爷?” “嗯,好像是与另外一位邵姑娘一起。” “没找我?” “没有。” 虞秋坐在桌旁,面怀疑惑,她庆幸自己再次偷出去没被抓包之余,不解起王爷要看跳舞为何独独落下她,是她真严重地将他给惹恼了,还是有别的缘由? 终究是有些不安,她便对文初雪道:“我去看看她们。” 文初雪应下:“好。” 虞秋通过打听得知堇宁王是在后花园,便也去了后花园。 她一番寻找,见到正在花丛间献舞的言颜与邵芊芊,而亭下坐着江以湛兄弟俩。他们在下着棋,江成兮偶尔看一眼那颇为赏心悦目的舞蹈,江以湛以单肘抵桌,手里执着一杯酒,时不时抿一口,另一手不紧不慢地落棋,眼帘微垂间,似乎没见他看过花丛中的舞。 虞秋是因为不安过来的,可现在又不知该做什么,便站那不动。本想试着看看堇宁王的脸色,琢磨琢磨他,奈何她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那冷漠的背影。 江成兮落下一枚棋,抬眸看到站在不远处瞧着有些彷徨的虞秋,他与看着这头的她目光撞到一起时,嘴角微勾起,声音不大不小地道出:“虞姑娘来得正好,跳支舞给我们赏看。” 虞秋不知这白衣公子到底是谁,只觉得他看起来不简单。 她正好想探探堇宁王的情况,听到这公子的话,便看着堇宁王的背部,等待他的反应,却突然听到他毫无情绪的驱逐声:“谁让你来的?回去。”说话间,他仍以后背对着她。 “我……”虞秋觉得他还在生气,是因为上次那齐公子之事没消气?还是因为她私自离开王府多日之事? 江以湛又道了遍:“回去!” 江成兮打量着二人,颇为好笑地道了声:“两个受气包。”这话声音不大,不足以让那头的虞秋听到。 虞秋怕再惹怒王爷,便不得不怀着不明不白的感觉,低头转身离去。 见到她离开,江成兮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江以湛,笑道:“只是在生她的气?还是也不想她跳舞给我看?” 江以湛未语,只落下一枚棋。 “小气。”江成兮随之落棋。 这时一直站在亭外,江成兮身后不远的风月,在看到虞秋离远后,转头看了眼江成兮的背影,便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虞秋离开后花园,一时没走远,站在湖边扔石子玩。 她只希望娘能真能在齐大夫的医治下好起来,否则以堇宁王这样的情况,她想让他伸出援手,实在是难上难。而且她也不想再几番撞上去被他凶,被他吓,真是怪影响心情。 “你怎么还在王府?”在她身后,忽然响起张妙倾透着尖锐的声音。 虞秋回头看到对方,不大甘愿地福身,未语。 张妙倾走近虞秋,厉声质问:“我问你怎么还在王府?”她之前几天过来都没看到虞秋,便以为虞秋被赶走了,未想这次过来,会再看到对方,脸色便变得难看。 虞秋应道:“因为我是王府的舞姬啊!” 张妙倾稍一想,便面露气愤:“莫不是江哥哥还没将你赶走。” “没有。”虞秋又向张妙倾福身后,越过对方离去。 张妙倾气冲冲地转头看着虞秋的背影,她不知道江哥哥为何在认清这狐狸精的面目后还不将其赶走,只知道自己很生气,也越发看虞秋不顺眼。她从不认为自己在一个舞姬面前需要顾忌些什么,便转过身朝虞秋的背影走去,抬起手就要将其往湖里推。 但就在她的手快靠近虞秋的背时,手腕突然被人给握住,她立刻怒视起碍她事的人,见又是个绝色女子,便更是不快:“你是谁?放手!” 虞秋闻声回头,见到风月,便觉得惊讶。 风月明显不将张妙倾放在眼里,直接将其给甩开:“滚!” 张妙倾岂容人这般对自己,她摸着被握疼的手腕,怒道:“本姑娘问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在堇宁王府造次管本姑娘的事?” 风月倏地抽出剑指着张妙倾,懒得与对方废话。 “你……”张妙倾何曾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之事,自然被唬住,她白着脸赶紧后退许多,更是愤怒地来回看了看风月与虞秋,“竟是在堇宁王府如此放肆,你们等着。”言罢她转身就跑离。 在西面的一处墙角后,白如嫙站在那里将这一幕的前前后后收入眼底。她眸色平静地再看了看湖边的虞秋与风月,似想了些什么后,便也离去。 风月忽地转眸看去,恰见到白如嫙的背影。 虞秋看着眼前的风月,默了会后,便问道:“刚才你与张姑娘是?” 风月收回落在西面的目光,应道:“她想推你入湖。” 虞秋闻言诧异:“原来是这样,那你又救了我一次,多谢。”起初她觉得对方是有些可怕的,现在渐渐觉得也没什么,因为对方是善恶分明的好人。 “不必谢。” “对了。”虞秋突然想到什么,便又问,“你与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为何也在王府?这倒是凑巧,我是王府的一名舞姬,叫虞秋,你呢?” “风月。” 虞秋见对方只回答了名字,没有回答前面的问题,便作罢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是姓风?” “不是。” 虞秋点了下头,忽然觉得与对方聊天挺累,不过她莫名觉得很暖,很想与风月交好,便欲再说些什么,抬眸间却见到堇宁王他们正朝这边走来,便看向堇宁王的脸,但他没看她一眼。 江成兮拍了下突然停下脚步的江以湛肩头,先一步踏过来从她们身旁路过,道了声:“走了。” 风月得令,跟在他身后一道离去。 见风月突然走,虞秋转身看向其背影。 站在她侧身不远处的江以湛,目光不知何时终于落在她身上,循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又是风月,他抿了下薄唇,迈步朝她走去。 虞秋见风月走远,才转过身,未想会看到堇宁王正在走向她,她措不及防撞入他那双难测的深眸中,下意识朝后退了些,忘记后面是湖的她脚下突然踏空,便惊呼一声,扑通掉入湖中。 江以湛见到这一幕,立刻大步过来,恰见到她在湖里利索地站起身。 虞秋自己狼狈地从湖里爬出,站在他面前,觉得懊恼急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水,下意识就道:“都怪你吓得我,没事总沉着脸。” 江以湛看着眨眼间变成落汤鸡的她,沉下脸:“敢与我闹脾气?” 这一幕,恰被寻过来的张妙倾看见,她面露惊讶之色,便冷哼着停下脚步,她倒要看看这不知尊卑大小,连她江哥哥都敢训的虞秋会遭到怎样的处置。 不止张妙倾,就连路过的两名丫鬟都因惊讶竟有人敢凶王爷,也停下脚步。 或许是因为王爷总是不拿自己如何,虞秋真变大胆了,也或许因为掉入湖中太不爽,虞秋一时口快后,听到王爷冷嗖嗖的声音,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仿佛吃过熊心豹子胆之事,她怔了下,赶紧缩起脖子道:“我不是故意的。” 话语间,她因为害怕,正一步步往后挪。 江以湛眼见着她又要退入湖中,立刻伸手拉住她。虞秋愣愣地看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想到什么,这才转头看了下身后的湖,便赶紧抽出握在他宽大掌间的手,走到一旁去了。 手里温软滑腻的触感消失,江以湛衣袖下的手指轻搓了下。 他看着她由头到脚,一身湿漉漉,似乎有些冷得打颤的可怜模样,不经意间注意到她的衣服因湿透而紧贴身体的光景,他看了眼她身前难以言喻的美景,眸色深了深,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扔到她身上。 他这准头不对,直接盖住了她的脑袋。 虞秋突觉天黑,立刻拉下盖住自己的玩意,低头一看,见是件黑色的衣服,便来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与脱下外衣的他,面色惊讶。 江以湛面不改色,只道:“穿上,回去。” “哦!”虞秋乖乖将他的衣服套在身上,像拖个床单在身上似的,转身朝东去,不想因为衣服太大,拖拖拉拉的,她一脚没踩好,忽然被长长的衣摆给绊了下,惊呼着摔倒。 江以湛倏地大步过去拉她,却只拉下自己的衣服,她再次滚入湖中。 第048章 江以湛看着再次站起身趴在边上往岸上爬的虞秋, 有些无语。 虞秋爬到一半, 突觉有目光落在自己头顶, 仰头便看到他正木着脸看她,她尴尬地呵呵一声,傻里傻气地说道:“天气热了, 其实这里面挺凉快的。” 江以湛也呵了声, 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了,其中似乎掺杂着蔑视。 虞秋无奈地爬起来,又带起一片水。 江以湛再看了看她那被几乎半透的衣服所贴着的身体,喉结动了动, 再次将自己的衣服扔到她头上, 转身便走。 虞秋拉下又盖住自己脑袋的衣服, 抬眸看到他的背影。 她心里嘀咕着,真是莫名其妙。 忽然她感觉不对,立刻转眸看去,便看到有两名丫鬟的目光震惊地落在她身上, 目光右移,又看到张妙倾那瞪着她, 仿若要喷火似的眼睛。 她赶紧将堇宁王的衣服盖在身上,在下身打了个结,立马跑了。 她回到小院, 文初雪见她这情况, 便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去到里间, 拿了身干净衣服去屏风后面换, 应道:“有点倒霉,没被人推入湖中,倒是自己连接掉入两次,还真冷。” 文初雪见到那搭在屏风上的黑色衣服,又问:“王爷把自己的衣服给你了?” “嗯!” 虞秋换好衣服走出来,接过文初雪递给她的热茶,忽然打了个喷嚏。 文初雪只觉这丫头身上的事儿就是多,便再道:“快多喝点热茶,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落湖两次。” 虞秋喝着热乎乎的茶,不紧不慢地将事情都说了。 文初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仍挂在屏风上,属于堇宁王的衣服,默了会后,道:“看来王爷并没与你计较太多。” 虞秋又倒了杯热茶吹了吹,道:“如此便好。” 文初雪再看了看虞秋的情况,觉得有些不放心,就道:“我去让人熬点姜茶,待会你去我那边喝。” “好啊!”虞秋也怕生病,最近她还得天天出去看娘。 热茶姜茶,她都有多喝,这日她倒没起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晚上怀着希望睡去,早上怀着期待醒来。她起床又没用早膳,在文初雪的陪伴下,迫不及待再去了书院。未想高高兴兴地进入房间,却看到尹双守在床边忧愁极的模样。 她顿觉不妙,立刻跑过去,便看到乔氏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的模样。 她白了脸,嘴唇颤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尹双见她这样,马上便道:“你不用急,伯母只是突然晕了过去。” 虞秋拉住乔氏的手,急问:“为什么?” 尹双应道:“昨晚还好,可今早又变成老样子,后来还突然晕倒,让大夫看过,只与以前的那些大夫说得一样。” 虞秋闻言难过极了:“所以齐大夫的方子也不管用?” 尹双摇头:“还不知道,只能再吃吃看,也许急不得。” 文初雪轻抚着虞秋的背部,安抚道:“这才两天,或许是有用的,我们捎封信给齐大夫说明情况?” 虞秋恹恹地点头,眼睛通红。 她们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乔氏醒来,却在没聊几句后,乔氏又睡了过去,看情况分明比之前还要糟糕。虞秋安安静静地陪着沉睡的乔氏,眼见着要天黑,才怀着极难过的感觉与文初雪一道离去。 文初雪拉着虞秋的手,又道:“现在还早,别太忧心。” 虞秋压下泪意,看似平静道:“我们去给齐大夫捎信吧?” “好。” 在踏出书院时,虞秋抬眸再见到迎面走来的楚惜,他仍是一身书生白袍,头系同色发带,神清骨秀。她一时恍惚又以为现在还是曾经可以随意依靠他之时,便下意识怀着委屈朝他快步走去,却在半路回了神,便放慢了脚步,随之难过与苦涩更是从心中溢出,几乎抑不住落泪。 楚惜意识她不对劲,从她面前站定问道:“秋儿这是?” 虞秋垂下眼帘,只道了声:“没什么,”便拉起文初雪越过他快步离去。 楚惜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似有所思。 虞秋她们离开书院就去雇了人捎信给身在吴镇的齐大夫,在去王府的路上,虞秋极少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文初雪在安慰她。文初雪安慰之余,几次有其他话要说,终是欲言又止。 她们入王府时,已是黑夜,恰又被在溪边亭下的江以湛兄弟俩看见。 江成兮看着两姑娘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轻笑起来:“莫不是每次她出去,你都知道,便时常在这里侯着?” 江以湛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看向空中皎月。 江成兮又问:“你图什么?” 这时有护卫拿了酒过来,他分别各给兄弟俩倒了杯。江以湛执起酒,看着皎月慢品着,脑中浮现的是刚才虞秋抑郁的模样,也不知她是经历了什么。 一杯酒品罢,他忽然起身踏出亭中,看所去方向,似乎是虞秋的小院。 姜风见了,稍一想,便赶紧跟过去问道:“王爷,你不会是看虞姑娘似乎有事,便又要去偷听她说话吧?我跟你说,这样真不是君子之举。想了解姑娘家,也不该总是偷窥偷听啊!也太猥琐了。” 最重要的是,他真怕迟早得听出事。 江以湛没搭理他。 小院中,虞秋进入房间,就去到里间趴在床上,终于忍不住默默地哭了起来。之前见娘身体好转时,她有多高兴,现在见娘的病更恶化就有多难过,一时根本受不住这个落差。 一直在这里看孩子到现在的言颜见了,便问抱起孩子的文初雪:“怎么了?走的时候不还心情不错。” 文初雪叹道:“伯母的病情突然比之前还要糟糕,我们刚才捎了信去吴镇。” “这……”言颜拧了下眉,便过去轻拍着虞秋的背部,哄道,“不哭不哭,才两天罢了,说不定是有用的。就算没用,齐大夫那里说不定还有其他结果,就等他回信好了。再说不是还有王爷么,若真谁都不行,再求他。” 虞秋只哭不语,时不时哽咽一下。 文初雪放下孩子,坐在床边不知该如何哄。 言颜仍拍着虞秋的背部,心里觉得,其实哭一哭,发泄发泄也好。她知道只要结果不定,以虞秋的性子,过后仍是会怀希望。 好一会后,虞秋终于自己坐起来,接过文初雪忙递给她的手帕拭泪。 言颜又道:“别难过得太早,嗯?” 虞秋垂眸,语中含着浓重的哭后鼻音:“娘一直这样,肯定很难受,已经好几次了,我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娘,都以为她……”她怕想起那个字,也不想去提那个字,今天真是吓到她了。 “呸呸呸……”言颜立即道,“伯母一定会没事。” 虞秋吸了下鼻子:“我是不是真的会克亲?” 言颜轻点了下她的脑袋:“怎么能信这些?可别胡思乱想。” 虞秋低着头,心里琢磨着她是否要与娘分开。 文初雪看着虞秋,再欲言又止了两次,终于道:“秋秋的难过,是不是也与那楚先生有关系?你喜欢他?”她想过,伯母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可感情的事情,她们还是可以试着开导开导,让虞秋少一分心事,至少不再是双重打击。 “楚先生?”言颜闻言惊讶,“你们?” 虞秋低头拨弄着手中帕子,满是苦涩道:“嗯,他叫楚惜,我们本是一对,他也说过要娶我,可惜后来我才发现他是个渣,而我偏偏还忘不了这个渣。” 外面迈步过来的江以湛正欲跳上屋顶,未想忽然听到虞秋这话,便顿住身子,倏地眯眼紧盯着眼前的屋门。 跟他一起的姜风也听到虞秋的这话,便立刻看向王爷的背影,感受到整个小院气氛陡变后,他不由吞了下口水,一步一步地后退。每次王爷偷听虞姑娘说话,总能听出一次比一次大的气,他就觉得肯定会听出事。 现在果然听出了大事。 真未想到虞姑娘已心有所属,就是那来过他们王府的楚惜。 现在王爷是想撕了楚惜呢?还是想杀了楚惜呢? 屋里头的言颜又问:“你们多久的感情?他曾对你很好?” 虞秋想起过去,便不由再滴泪:“两年,很好。” 言颜叹了口气,道:“你大概是最近才发现他不好吧?感情深了,一时忘不了也正常,尤其是他过去对你的好。这需要时间,时间一长,慢慢就会忘了,你千万别觉得你忘不了。” 这时文初雪问道:“他是对你做了什么?” 虞秋对言颜与文初雪已没什么可以隐瞒的,觉得自己把苦水给吐了,忘起来或许能更快,正欲回答,未想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悉索声。 言颜也听到,便过去打开门,当她见到外头的江以湛时,便惊住。 姜风看了眼那跑过去的猫,真是想把它给宰了,每次都捣乱。他看到也来门口,因见到王爷而愣住的虞秋,颇为尴尬地咳了咳。老偷听人家姑娘说私房话真是不好,他只希望王爷能要点脸,可别暴露自己,最起码还和之前一样别说话。 偏偏事与愿违,江以湛衣袖下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后,他紧盯着虞秋突然问道:“你喜欢楚惜?” 虞秋诧异他竟然偷听她们在房里的话。 江以湛看着她那双在月光下还泛着水光,明显红肿不已的眼睛,忽而笑得冰冷:“你倒是能给我惊喜,一个又一个。”言罢他转身就走,仿佛带起一片含着冰刀子似的寒风砸在虞秋脸上。 虞秋懵得连心里各种难过都突然没了。 姜风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也离去。 虞秋转头看向言颜与文初雪,表示自己觉得很莫名其妙,但只是一阵,她便懒得去想太多,只庆幸自己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文初雪问她:“你就这样?不害怕?不担心?” 虞秋抹了把眼角还挂着的泪,看起来恹恹的:“我说过我习惯了。” 言颜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口,似在想着什么,她转身又看向已经回到桌旁坐下托腮不语的虞秋,欲张嘴说自己的想法,又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哭过一阵,虞秋也算是舒畅些,她心里琢磨着,若真是连齐大夫都医不好她娘,就再求王爷吧! 后来她仍旧天天去书院看娘,可惜乔氏就算不断在喝齐大夫那个方子,仍旧是一天不如一天,就仿佛只是喝了水似的,半点不管用。第三天时,终于有齐大夫捎的信过来,她满怀希望地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终是一屁股瘫坐在椅上,再次扁起嘴,差点落泪。她看了眼在睡觉的娘,便默默地离去。 她最终还是得去找王爷,虽然王爷只总是臭脸,从没伤害过她,却也从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对她伸出援手。她一点底气都没有,不知道把她当猫逗似的他,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她。 她回到王府,就直接去了王爷那里,看到姜风从书房里头走出。 姜风见到她,面露喜色,立刻快步迎了过来,问道:“虞姑娘是来找王爷的?你可好久没来找过王爷了。” 虞秋颇为拘谨地问道:“王爷在吗?” 姜风应道:“不在,你若不急,可下次来,若急,那我带你找他。” 当然急,虞秋马上便道:“你带我去找他吧!多谢了。” “不用谢,你想怎么找王爷就怎么找王爷,不用顾忌太多。”姜风心里是松了口气,这几日王爷一直冷着脸,实在让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觉得折腾。他觉得,能让王爷暖起来的,一定只有虞姑娘。 二人行走间,虞秋想了下,便打探起来:“王爷最近如何?” 姜风道:“不如何,你不用管王爷如何,你想如何便如何。” 虞秋怀着不解点了下头。 在瑜都偏东,虞秋与文初雪时常来往的那条街上,一辆马车从之前虞秋好奇的雅坊门前停下,随之戚韩踏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最近瞧着比以前更冷,话更少的江以湛下马车后,与之一道踏进阁楼。 当下阁楼大堂内的活动是比剑,就在北面大台子上,正有两人在比试着。不为别的,单纯就是这些富贵子弟的消遣,赢了还能长长脸。 台下不少人在看,也有少数姑娘家。 江以湛位高权重,相貌亦是数一数二,只一踏入便吸引着大堂内许多人的目光,尤其是姑娘。其中有位姑娘更是大胆地过来站在他面前,颇为直爽地唤了声:“堇宁王。”此女为镇国将军尤逝之独女,向来我行我素,不遮遮掩掩,她对堇宁王有兴趣,便就丝毫不犹豫地过来搭讪,透着一股明显的自信。 江以湛未看她,脚下步伐也未有半点停顿,越过她继续往前。 尤姑娘面露不悦,这时戚韩从她身旁停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故意啧了声,道:“自以为是。”扔下四个字,他迈步跟上前头的江以湛。 尤姑娘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她脸色难看地看向江以湛他们上楼的背影,虽然生气,却也没气急败坏丢了自己的脸面,只暗暗起誓,她一定要这堇宁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这雅坊为戚韩所开,在二楼东面那间屋子,平时为他们自己人所用,谁也不得走过去打扰。这间屋子两面是窗,一面可以看到外面街上的人流,一面可以看到大堂内的活动,位置与设施都是极好,这里早早就备好了美酒与几个小菜。 江以湛进去就直接从桌旁拿了壶酒过去倚在窗边看着大堂内的热闹,时不时仰头喝口酒,瞧着颇为悠闲。 戚韩端了盘花生米站在他旁边,一粒接着一粒往嘴里扔。 江以湛伸过去手拿了两粒花生米递入嘴中轻嚼,目光仍落在下面大堂。毕竟也是个武痴,似乎对今日的比剑活动还有点兴趣。 戚韩看着江以湛,思索了会后,终于问道:“二哥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与虞姑娘有关?” 提起虞秋,江以湛便眯了下眼。 戚韩又道:“我听姜风说,你们最近闹过不少矛盾,我跟你讲,不管她怎样让你生气,二哥既是喜欢人家,那就告白啊!追一追试试,别总板着脸。” 江以湛突然仰头一鼓作气将壶中酒喝尽,他伸出拇指轻擦了下嘴角的酒渍,冷哼道:“有事往上蹭,没事当狗嫌,恶心的做派。” 戚韩闻言想了下,惊讶道:“二哥是说虞姑娘对你?” 江以湛未语,又过去拿了壶酒,走出屋子。 戚韩见了,赶紧跟上。 当下楚惜与晋国公世子张怡一道从大门踏入,楚惜容颜俊秀不凡,气质儒雅温润,淡笑间,隐约有些勾魂摄魄的意味,又透着股亲和。他这一型的男子往往最受年轻姑娘的喜欢,所以一进来,姑娘家就相互打听起他的身份,瞧着对他极为感兴趣。也不乏心生嫉妒的男人,也在问身旁人。 他一进来,大堂内骚动不小。 江以湛下楼时,恰见到迎面的楚惜,眸色倏地变深。他将大堂内不少人,尤其是姑娘们注意楚惜的一幕收入眼底,深眸微动。 戚韩看到楚惜与张怡,便道:“哟,是楚先生与晋国公世子。” 与楚惜一起的张怡先一步见到他们,便略为惊讶地快步走了过来,拱手行礼:“王爷,戚将军。” 楚惜不紧不慢地过去,也行礼:“楚某见过王爷,戚将军。” 江以湛只看着楚惜,意味不明道:“楚先生似乎很讨姑娘家喜欢。” 听到他的话,戚韩与张怡都看了看周围那些目光落在楚惜身上的姑娘。 楚惜没看周围,只置于一笑:“王爷这是在打趣楚某。” 江以湛未再语。 戚韩来回看了看二哥与楚惜,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但一时也没看出什么,便道:“既是楚先生与世子也来了,那咱们一起去后面逛逛?”雅坊真正的玩头,还是在后面。 张怡笑着应下:“求之不得。” 楚惜看了眼江以湛,眸中隐约划过些什么,勾唇道了声:“请。” 江以湛仰头喝了口手中酒后,瞥了眼楚惜,便率先转身往后面去,随之是楚惜与张怡,最后是戚韩。 他们离开大堂没多久,又一辆马车从大门口停住。 赶马车的姜风与马车里头的虞秋先后踏下,虞秋跟着姜风朝阁楼里行去时,姜风吸了下鼻子,心里嘀咕,怎么会有杀气。 第049章 因格局问题, 在外面几乎看不到雅坊里头的光景,进入后才发现里头很大, 北面还有个大台子, 上头有人在比剑,而这里头待着的人, 明显都是非富即贵的。稀罕的是, 似乎有人还认识虞秋,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 她跟着姜风离近了, 才知道她们说的是她曾折辱堇宁王,如今又被他留在堇宁王府肆意折腾的事。 她不解自己怎会突然这么有名。 而且很明显,今日她这一出现,这雅坊里头的人再这么一传,她将会变得更有名。她拉了拉姜风的衣服,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风应道:“不知道, 大概是嘴碎的在外面瞎传了。” 虞秋低头暗暗嘀咕,真是闲的吧! 姜风因看到楼上没有王爷, 便领着虞秋朝后面去了。 虞秋在大堂时,只觉得这雅坊非常热闹,到了后面, 她的眼前便忽地豁然开朗,未想这后面竟是个一眼看不到尽头, 看不到房屋楼阁有多少座, 景色奇好的大院, 水木明瑟间能见到不少穿行的人, 但因这里头大,而显得颇为安静。 姜风明显是常来,对这里熟门熟路。 虞秋跟在他后面问他:“王爷会在哪里?” 姜风应道:“虞姑娘别看这里面好像人不多,也颇为安静,其实每个楼里屋里都有娱乐,或与文有关,或与武有关,或是其他的,例如琴啊,棋啊什么的……而王爷最感兴趣的是武,在这后头有个武场,时常会有人在那里切磋,王爷基本上就在那里了。” 虞秋点了下头,突然觉得紧张,也不知王爷又会如何给她甩脸色。 武场坐落于最后头,是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他们到时便看到有两个人在比武,周围不少人分散在各处看着。姜风环视一圈,就见到东头一棵树下抱胸倚树看比武的王爷,便对被比武吸引去注意力的虞秋道:“虞姑娘,王爷在那里。” 虞秋循着姜风所指看去,见到江以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下意识有些退缩,却在微顿后,仍不得不快步朝他走去,她的注意力都在江以湛身上,没有看到也站在那里的楚惜。 江以湛虽是在看比武,却是在走神,楚惜并没有。在虞秋过来之时,楚惜便就注意到她,所以他清清楚楚地见到她只看到江以湛,却忽视了他,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他心头,极为不适。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就是想看看她何时注意到他。 一直看着比武的江以湛终于意识到什么,转头间,便见到快步走来的虞秋。他眼眸稍稍眯了下,明显冷了脸。 离近时,虞秋才注意到楚惜,便下意识惊讶地停下脚步。 她不解楚惜怎会与王爷在一块。 楚惜勾了下唇,朝她颔首。 江以湛将两人对视的一幕,以及虞秋在看到楚惜时那异样的脸色收入眼底,搭在胸前的拳头渐渐握了起来。 虞秋收回落在楚惜身上的目光,压下心中不适,继续朝王爷走去,转眸间恰见到王爷落在她身上的那含着嘲讽的目光。她心下叹气,却得硬着头皮上,站在他面前唤了声:“王爷。” 戚韩好一段时日没见过她,忽然看到,便觉惊喜。 张怡看到虞秋,稍想了下,才忆起她是谁,他记得这丫头似乎与楚惜是一对,便来回瞧了瞧她与楚惜,再瞧了下堇宁王看她的目光,隐约能感觉到哪里不对,便看起戏。 江以湛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仿佛想看看她究竟想干嘛。 武场素来少女子过来,这突然来了个绝色,还是来找堇宁王的,不免引起些周围其他人的目光,都看着这边,只是不敢造次靠近罢了。 虞秋再朝江以湛靠近了些,抬头看着他,期待道:“王爷,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江以湛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继续看比武。 虞秋又唤了声:“王爷?” 得不到回应的她看了看周围那些落在这里的目光,也不好说太出格的话,便抓起衣摆,有些无措,过了会,她便再唤了声:“王爷。”含着恳求的意思,那眼巴巴的模样,瞧着有些可怜。 楚惜看着站在一块的他们,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柔美,虽说江以湛看着较冷,却给人一种在闹脾气的感觉,而虞秋,虽小心翼翼,却看得出来她骨子里并不是很怕对方,反而有一种在包容对方的意味。 楚惜眸色微深了些。 戚韩碰了江以湛一下,劝道:“二哥别闹了。” 见二哥不理,戚韩想了下,便对虞秋道:“虞姑娘,无论你想做什么,直接拉我二哥走就是,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虞秋也想,可周围都是人,那样算是做出格的事,会引起闲言碎语。 可她看他就是不理他,一咬牙,终是依了戚韩的话,直接过去拉他的衣袖,想把他拉走,可是拉不动他。她便转成拉他的手,使劲拽着他,仍是拽不动半分,他就像一座大山似的,无法撼摇。 这堇宁王任一姑娘家拉手的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就有了另外一层意味,觉这分明就是在闹矛盾的一对。谁都知道堇宁王不近女色,未想今日会有幸见到这稀罕的事,而且堇宁王还是生气被哄的一方,便都更是细细关注起这边的事情发展。 虞秋不死心,试着再拉,不想江以湛突地一使力,将她拉到他怀中,单手环住了她的腰,他侧头垂眸看着她:“亲我,我就跟你走。” 突然与他紧贴,被她搂住,虞秋怔了,尤其是听到他的话,更是懵了。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所有人都津津有味,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她与他,脸蛋马上便通红,她低头小声道:“都是人。” 江以湛看向前方未语,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就等她亲。 这时寻楚惜的尹陌烨正由南面走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转眸看向楚惜,见楚惜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抱一起的男女身上看不出表情,便摇头过去。 虞秋犹豫了会,终是一咬牙,厚起脸皮抬手抓着江以湛的身体,踮起脚尖去亲他冷硬的侧脸,未想他忽然转头,她的唇恰好轻轻印在他的唇上,触感温软微润。 她看到他近在迟尺的深眸,倏地睁大眼睛与他的薄唇分开。 这时周围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起哄,还有吹口哨的。 虽然她与王爷亲昵过不少,但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过,她低头缓了好一会这极羞的感觉,便试着挣脱了他的束缚,拉起他就走,这一回他没有拒绝。 从楚惜身旁路过时,江以湛的眼中隐约划过一道诡谲之色。 戚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气,其实他这心仍旧痛痛的,可虞姑娘不喜欢他,他能如何?也只能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毕竟情敌是他二哥。 张怡拍了下楚惜的肩头,楚惜微笑,一时倒看不出何异样。 离开了武场,江以湛便抽出被虞秋拉住的衣袖,大步越过她走上前。虞秋忙跟上,问道:“这是要回去吗?” 江以湛未理她。虞秋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嘀咕,什么嘛,当众亲完就一副不认账的样子。 他们路过大堂时,又是一阵群体目光的洗礼,许多人眼底都明摆着好奇,甚至有幸灾乐祸的。因为并不知武场发生的事,只看堇宁王冷漠地走在前面,虞秋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便觉得堇宁王在欺负虞秋。 江以湛上马车后,虞秋很自觉地跟了上去。 想到武场的事,虞秋觉得他仍是对与她亲昵有兴趣,便直接坐到他身旁紧靠着他。马车前行的微微颠簸间,虞秋瞧着他的侧脸,默了许久后,终于道:“王爷,让你哥回来救我娘好不好?” 江以湛仍看着窗外,冷笑道:“怎么?那些庸医不管用?” 虞秋揪了揪手指,低声道:“我也是没办法才找别的大夫,我娘的身子拖不得,求你帮帮忙好不好?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若想与我那个,我仍是行啊!” 江以湛冷哼:“你行,我不行。” 虞秋诧异:“王爷你……” “……” 江以湛终于看向她,见到她一副仿若得知了不得之事的脸色,立即黑了脸:“将你脑中的东西抹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虞秋眨巴着眼睛,歪头想了下,这才想到什么,便颇为抱歉地摸了下脸,继续道:“那你要别的什么?你只管说,让我做牛做马也行。” 江以湛伸手掐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睛问她:“你就那么喜欢楚惜?嗯?” 虞秋疑惑,不解他为何提这个。 他见她不回答,手下不由使力,疼得她皱起眉头,他眸色冷厉:“待你忘了楚惜,就救你娘。”言罢将她甩开。 虞秋会努力去忘,她不想要一个根本就不把当一回事,会肆意伤她的渣。但忘记一个人需要时间,她不能保证需要多久,她娘已经拖不得。她摸了摸被掐疼的下巴,问道:“换一个要求好不好?” 江以湛看着窗外抱起胸,只咬牙扔出两个字:“免谈。” 虞秋委屈地低下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将他的手掌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希望能安抚些他的坏脾气,让他变得好说话些。她看着他,又小心翼翼道:“我们还是一起睡吧?”这样快,能马上救娘。 江以湛幽冷地瞥了她一眼,她倏地噤声不语。 在江以湛与虞秋走后不久,楚惜也和尹陌烨一起离开了。马车里,楚惜正倚着车壁,闭着眼睛假寐,他许久没动过,气氛不大好。 尹陌烨问道:“看到与没看到的感觉相差甚远,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楚惜淡应了声:“确实不舒服。” 尹陌烨继续道:“很明显,虞秋与江以湛之间做过不少亲昵之事,否则不会那般自然,你看到的,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楚惜又默了会,才道:“江以湛在针对我,查查怎么回事。” 尹陌烨应下:“是。” 楚惜仍闭着眼,脑中浮现的是江以湛抱着虞秋,故意转头与她唇碰唇的一幕。他看得出来,江以湛极喜欢她,而她,最起码并不排斥对方。 思起来,他都没与她亲过。 第050章 虞秋在院里正坐于亭中托腮看着文初雪陪颀儿走路, 她瞧了瞧颀儿扭着小腿儿往前颠啊颠的模样, 略有些心不在焉道:“颀儿这几天走路利索了许多, ” 文初雪笑了下:“多亏有你们勤快教着。” 虞秋也扯了下嘴角。 文初雪见虞秋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便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我祖母寿辰,待会我便要回去,颀儿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虞秋瞧着文初雪的脸色,“不过看你似乎不乐意过去。” 文初雪无奈道:“不乐意也得去, 哪怕谁看我都嫌弃。” 虞秋撇嘴道:“有些人就是奇怪,明明讨厌对方,却偏要往对方面前凑,或是要对方往自己面前凑。” 文初雪闻言问道:“你是在说我们家的人,还是在说王爷啊?” 虞秋打了个哈欠,道:“当然是说你家的人,不过说起王爷, 你得尽早过来,我还得往王爷面前凑呢!我才算是我自己说的那种人。”因为娘的病情与王爷的态度, 她昨晚又几乎是一夜无眠。 文初雪应下:“好。” 没多久文初雪就回到文府那边, 她换了身衣裳, 拿了自己为祖母准备的寿礼,往文老夫人那里去。因文老太爷刚过世不久, 文家便没办宴席, 就自家人一道用个家宴。文初雪本以为过去后只可以看到文家人, 未想会见到李家公子李及麟在陪祖母说话。 李及麟率先见到她, 面露一丝颇为含蓄的喜色:“初雪。” 他能如此,是因为他们之间很早就有婚约,而文家与李家素来交好,便在长辈面前无需太过遮掩。 当下有位姑娘在给文老夫人捶背,瞧着是个极为乖巧的,正是文初雪的二妹,文晓玥的双生姐姐文晓欣。她一直暗暗注意着李及麟,目中暗含秋波,昭示着她对李及麟有情。她本就在失落他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又突见他在看到文初雪后,那明显的欢喜之色,便不由暗暗咬牙。 文老夫人手里执着一串佛珠,因听李及麟说话而不错的心情,在见到文初雪后,瞬间被糟蹋,她别开脸,懒得去看对方。 她能如此厌恶自己的长孙女,自有理由。当年文初雪的母亲朱氏本就是她所没看中的,奈何她儿子文韦非得娶那么个要出身没出身,还长得一副狐媚子相的女人,她便就不得不依了。如此倒也罢,朱氏进门还多年无所出,后来好不容易怀上,却是难产一女而亡。她一直觉得文初雪不详,便不喜,见其越大越是长得像其母,美则美矣,却美得太过艳丽妩媚,瞧着就不是个端庄的,就更是不喜。 这些年,文初雪的继母祁氏也没少在文老夫人耳边说道,如今文老夫人是看到文初雪就觉生厌。 何况文初雪还一直不肯依了与李家的亲事。 哪怕明面上看是李及麟想她在文家多待待,才说服李家人迟迟不来提亲,事实上都心知肚明,他就是在迁就她,想给她时间真的接纳于他。 由祁氏所出,文家唯一的公子文奉许快步来到文初雪面前,问道:“大姐给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快拿出来看看。” 文初雪与这年仅十四的弟弟关系还不错,便将寿礼交于他,他接过转身就过去交给文老夫人:“祖母打开看看,瞧瞧是什么?” 文老夫人瞥了眼身旁的冯嬷嬷,冯嬷嬷便接过未看一眼就收起。 文奉许撇着嘴,不得不回去坐下,坐一旁的祁氏与文晓玥脸上皆是嘲讽之色,只文老爷文韦默默叹了口气。 文初雪习惯如此,只站一旁不语。对她来说,也亏得李及麟在,才没有被恶语相向,只是被甩甩脸色罢了。 这时祁氏道:“初雪还是先回去吧!待家宴开始,自会有人去唤你。” 这分明就是在赶人,偏偏因文老夫人确实嫌文初雪碍眼而默许,便没人多说一句。文初雪内心求之不得,福了个身,就离去。 文初雪才走出来就听到屋里的人又开始聊起,极和谐温馨。 她垂了垂眼帘,倒是没多大感觉。正是她踏出院中时,身后响起李及麟的声音:“初雪。” 文初雪停下脚步,转身问他:“你有事?” 李及麟生得眉清目秀,是个文质彬彬,能说会道的人。他从小就喜欢文初雪,很固执的喜欢,哪怕她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他,他仍在等她。他笑了笑,道:“我送送你。” 文初雪想摇头说不要,可她知道他私底下是个缠人的,便迈步未语。 李及麟看着她,柔声道:“方才的事,你别放心上。” 文初雪只应了声:“嗯。” 他们也算是有一段时间没见,李及麟问她:“我们的事,初雪考虑得如何?” 文初雪不想给他希望,便直接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但我说过,我不会考虑,李公子还是作罢,别将心思放我身上。” 李及麟自然失落,他叹道:“初雪就不怕我直接提亲。” 文初雪闻言咬唇,若他直接提亲,她便没有任何回绝的余地。他们之所以会有婚约,就是因他明明白白地喜欢她,双方长辈都知道,才顺势而为。如今迟迟不定亲,也是因为他在给她时间。 说白了,她的婚姻是被他握在手里的。 李及麟怕她不高兴,马上又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说过的,我会一直给你时间,让你看到我的好,我对你的痴心。” 文初雪心里琢磨着,她得快些离开。 他们没注意到,文晓欣就在后面暗暗跟着他们。当下文晓欣脸上哪还有之前的恬静端庄,她满脸扭曲的嫉妒,嫉妒李及麟对文初雪的感情,明明文初雪除了有一张妩媚的脸,在文家什么都不是,根本配不上他。 文初雪没与李及麟说几句话,她的拒绝是干脆明白的,奈何李及麟却总像没事似的,仿佛认准她最后一定会嫁于他,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好在到院口时,他没逾矩跟她一道进去。 文初雪回到屋中,约莫估计着李及麟已走远,才爬到虞秋那边。 她进屋就见到虞秋恹恹地趴在桌上走神,颀儿正在睡觉,便过去拍了拍虞秋的背:“在想什么?” 虞秋应道:“我在想王爷是否压根就不想帮我,只是有意一次次为难我。” 文初雪思索着道:“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王爷是有分寸的。” 虞秋缓缓问道:“什么分寸?” 文初雪犹豫了下,才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总觉得王爷不会不管这事。”其实她想说的是,她觉得王爷喜欢虞秋,可又怕是自己想多了,反而乱了虞秋的心湖。毕竟王爷心思太深,谁能知道他是不是只与虞秋玩玩。 虞秋已经有一段失败的感情,还是小心点好。 虞秋忽然鼻子泛酸:“我倒觉得他不会管才对,当初要我献身,我答应后,又不要了。现在却说要我马上忘记楚惜,这哪是说忘就忘的。反反复复的,分明就是刁难人。” 文初雪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帮她。 虞秋忽然意识到什么,便看着文初雪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不是该用个家宴什么的才过来?” 文初雪应道:“他们嫌弃我,道是家宴的时候再过去,反正我与他们也聊不到一块,在那里只是干杵着,过来也好。” 虞秋点了下头,未语,只琢磨起待会找王爷该如何做。 约莫未时中,张妙倾再次踏入堇宁王府,她每回过来,必然是去找江以湛,哪怕回回遭受冷脸。她去到蓝轩的书房前,本欲直接进入,却又被拦住,这让她不由想起来去自如的虞秋,便心怀不甘地对书房里的江以湛大声道:“江哥哥,是祖母要我过来的。” 里头终于响起江以湛淡漠的声音:“进。” 见江哥哥如此尊重她祖母,张妙倾总算觉得舒服些,她相信只要有祖母掺和着,她一定能嫁给他。她踏进书房,欲直接过去靠近案桌后头的江以湛,见他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她才不得不停下脚步,问道:“江哥哥在做什么?” 江以湛翻阅着跟前的文书,只道:“有话就说,没话出去。” 张妙倾不悦:“我们聊聊天不行吗?你从来没与我多说过话。” 江以湛未再看她,但声音冷了些:“不说?” 张妙倾听出他话中的危险,她怕他又赶自己,便噘了噘嘴,道:“祖母最近身子不适,想请你哥给看看。” 江以湛的哥哥是有名的神医江成兮,此事在外知道的人极少,张老夫人祖孙俩能知此事是因戚韩一时嘴快。不过她们也不会将这么大的事随便往外传,免得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以湛应下:“可以。” 张妙倾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由心中喜悦。要知道,虞秋努力许久,都没能让江哥哥松口找江大公子回来,如今她祖母只是传个话,他就答应,足见祖母在他心里的地位。 看来虞秋并不见得能形成她的威胁,她心觉江哥哥一定是想玩玩对方,那等不知廉耻之人,岂值得她江哥哥用心,她便问道:“江哥哥到底打算何时将那虞秋赶走?” 江以湛不喜任何人怀着不善谈论虞秋,但他一时也没说什么,因为江成兮正踏进来,其身后跟着风月。 张妙倾见到风月,便拧眉道:“怎么是你?” 江成兮过去坐在茶几旁,接过风月为他倒的茶,吹茶间,他上下打量起张妙倾,轻笑道:“丑丫头,信不信阿湛将你祖母赶出王府,不得踏入,也不会赶虞姑娘出去?” 张妙倾闻言立即怒了:“你说谁丑?”江成兮低头呡了口茶,慢悠悠道:“这屋里谁最丑,你竟没自知之明?” 张妙倾羞恼得脸蛋通红,她抬起手指着他:“你是谁?谁容许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还对我祖母不敬?” 江成兮看着她,似乎挺欣赏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像逗猴似的。 张妙倾能看得出来,这位说话难听的绝色公子定然与她江哥哥关系极好,否则也不会在她江哥哥的地方这般恣意妄为,她便红着眼对江以湛道:“江哥哥,你看他,他骂我,还对我祖母不敬。” 江以湛未语,只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止住翻看文书的动作。 只一会,虞秋便踏了进来。 虞秋进入书房见到里头人不少,便有些愣,她的目光落在案桌后的江以湛身上,直接迈步欲过去,却被张妙倾给拦住。 张妙倾讨厌虞秋的来去自由,是连她都没有的权利,被说丑的她本就一肚子火,再一看虞秋这张更能将她比下去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怒声质问:“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虞秋看了眼拦住自己的张妙倾,对江以湛道:“王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江以湛只看着她,未语。 张妙倾回头看了眼似乎无动于衷的江以湛,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便更是理直气壮地驱赶虞秋:“出去!没见江哥哥不想看见你的样子?” 虞秋看着江以湛那副冷情的模样,让她越发看不到希望。 她默了会,便干脆越过张妙倾朝他走去。 张妙倾变了脸色,下意识要伸手将虞秋给推倒,不想这时江以湛直接将自己手里文书砸了过来,准狠地砸在张妙倾手上,疼得她痛呼起:“嗷!疼!”她何曾受过这些,瞬间便疼红了眼。 江成兮轻啧了声,倒不是怜香惜玉,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虞秋瞧了瞧委屈乎乎的张妙倾,又看向江以湛,她没管太多,过去就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 江以湛看了眼越来越胆大的她,任她拉着往外走, 张妙倾抚摸着自己那被砸得通红的手,不由大声控诉起来:“江哥哥,你什么意思?为了个舞姬竟向我动手?”话罢她看到他与虞秋拉在一起的手,便更是要哭了。 江以湛自然不会理她,她气得要追过去,却忽地有剑横在自己面前。她转眸看到风月,便后退了几步,瞪道:“又是你。” 江成兮站起身,不紧不慢地去到案桌后坐下,拿了本书看。 虞秋拉着江以湛,一直到一棵没人的树下才停住脚步,她站在他面前,仍拉着他的手,恳求道:“楚惜我会忘,一定会忘,你先救救我娘好不好?” 江以湛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倚树抱起胸,冷眼看着她:“我说过,免谈。” 虞秋不由急了:“可我娘随时会没啊!昨天回来后,我又去看过她,她……”说着,她便不由红了眼。 江以湛只道:“没不了。” 虞秋拉住他的衣摆:“讲点道理好不好?” 江以湛别过头,不去看她那含泪的眼睛。 虞秋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道:“我已经忘记楚惜了。” 江以湛讽笑了下,明显不信。 虞秋就知道他不会信,她低下头,再次道:“你要么把我要了,再救我娘,要么先救我娘,以后你要我怎样都行,打我骂我,把我当畜生对待都行。” “我再说一遍,必须你忘记楚惜。”江以湛重重地扔下这一句话,迈步就走。 虞秋见他要走,忽然屈膝跪在地上:“王爷,我求你。” 江以湛身子陡僵,他立刻转身,见到曾经那个只会欺辱他,逼他下跪的她,竟是有一天会跪他,便微怔:“你……” 虞秋跪着朝他靠近了些:“求你好不好?” 江以湛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他咬牙道:“忘记楚惜就那么难?” 虞秋无助道:“我不知道难不难,我只知道我娘熬不到那个时候,求你先帮忙。” 说着她俯身就要磕头,却被他大步过去倏地拉起。他用的力气极大,令撞到他胸膛的她疼得掉出眼里本就含着的泪,她抬眼看着他,颤颤地又唤了声:“王爷……” 江以湛怒极反笑:“行,你厉害。”他拉起她就走。 他的步伐又大又快,虞秋个头小,根本跟不上,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她不知道他想干嘛,急道:“王爷,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黑着一张脸,不置一语,几次拖得她差点摔跤。 虞秋看着他,觉得现在他似乎很生气很生气,便不由心慌。 他直接将她拉回蓝轩,进入书房,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将她推到江成兮身边,沉声对江成兮道:“跟她去救她娘。” 扶住案桌的虞秋闻言惊住,她看向江成兮:“你……” 江成兮放下手中书,站起身,笑道:“怎么?早没看出来我们兄弟俩很像?”话语间,他迈步越过案桌往外走。 虞秋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能回神,心觉哥哥像天上的神仙,弟弟像地下的阎王,还真难发现像。 一直未离开的张妙倾亦是震惊得很:“你是江大公子?” 江成兮没去理张妙倾,他负手走到书房口,见虞秋还站在那里不动,便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虞秋回神看向寒着脸,仿佛气得不轻的江以湛,抹了把还有些湿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谢谢王爷。” 早知下跪有用,她就不会拖到现在。 江以湛看了眼她那仿若雨后桃花盛开的笑脸,脸色总算好了些,但说出的话,却仍旧难听:“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滚。” “哦!”虞秋忙屁颠屁颠地过去跟上江成兮。 江成兮看了眼这傻弟弟,不难猜到其定是半点好处没拿就松了口,他摇着头迈步踏出书房,风月由后随着他。 当虞秋将踏出书房时,江以湛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唤住她:“虞秋。” 虞秋闻言有些心慌,以为是他要改变主意,却不敢不听,便转过身看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么?” 江以湛默了会,道:“以后任何事,你都得听我的。” “任何事”三个字,他特地咬重。 虞秋眨了下眼,莫名忽有一种自己在被卖的感觉,但她顾及不了那么多,便赶紧点头答应:“好,都听你的。” 第051章 “等等!”张妙倾突然快步过去拦住走在前头的江成兮他们, 她道, “既然江大公子在王府, 那理应先去看看我祖母才是。”对她来说, 虞秋算个什么东西,虞秋她娘又算个什么东西? 江成兮道:“我拒绝。” 张妙倾如今知道对方的身份,便不会太无礼,只不悦地问道:“为什么?” 江成兮可没兴趣一直陪着这么一个自以为是,极为不讨喜的丫头玩,只懒懒道了声:“风月。” 风月闻声立即持剑架在张妙倾脖子上, 速度快得让她觉得晃眼, 她白着脸拧眉:“你们……” 江成兮与虞秋越过张妙倾离去, 过了会后,风月才收剑跟上。 张妙倾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跺脚, 她这一天所受的气,比从小到大加起来都要多,她回头跑进书房, 红着眼睛控诉道:“江哥哥,他们怎么可以那么欺负人?虞秋的母亲算什么东西,怎能越过我祖母去, 你……” 江以湛寒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不由立即噤声。 他冷声道:“管好你自己的嘴,若不是因为戚韩, 你又算什么东西?”言罢他大步越过她, 出了书房, 随即施用轻功跳离。 张妙倾快步来到书房口,见已看不到他的背影,她气得握紧拳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吼了起来:“你们太过分了。”为了一个虞秋,个个这样欺负于她,都是有病,她一定要告诉祖母。 她现在恨不得将虞秋碎尸万段。 虞秋正与风月一起跟在江成兮后面,她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风月,又时不时看一眼前头白衣翩翩,拥有出尘之姿的江成兮,心下不仅喜悦,对他们的好感也是蹭蹭得涨。 正是她欲问风月话时,突有一人从他身旁降落,她见是王爷,吓得立刻停下脚步提起心脏,唤了声:“王爷。”她下意识担心他是来反悔的。 江以湛见她看到自己又是那副见到鬼的模样,便不悦道:“注意你的态度。” 虞秋闻言马上笑眯眯道:“王爷,你来做什么?”那讨好的意味极浓,仿若他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江以湛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迈步前行,道了声:“跟你们一起。” “哦!”虞秋松了口气。 负手走在最前头的江成兮回头看了眼江以湛,勾唇笑了笑。 因为江成兮懒得说话,江以湛与风月不是话多之人,虞秋又不敢说,一路上都颇为沉默。虞秋偷偷瞧着已经走到前头江成兮身边的江以湛,暗道,他其实人也不差,就冲他终于帮她,她就再也不默默吐槽他。 江成兮终于小声对身旁面无表情的江以湛道:“怎么?还亲自看着?” 江以湛瞥了兄长一眼,将其甩在身后。 虞秋见兄弟俩走远了些,便问身旁风月:“你与大公子是什么关系?” 风月应道:“主仆。” 虞秋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她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俊男美女,看起来,还真是相配,她觉风月也不像是仆。 她再想了下,心道江大公子大概就是她与初雪去吴镇遇到的那次过来的,倒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了。其实细细想来,王爷与他长得还是蛮像的,只是风格气质有天差之别。看他对王爷百依百顺,定是个宠弟的。 他们到王府正门口时,已有两辆马车在那里候着。 风月跟着江成兮一道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江以湛上了前面那辆马车,虞秋便站在那里,一时犹豫自己该上哪辆。直到马车里的江以湛撩开车帘,看着她不耐道:“怎还愣着?” 虞秋眨了下眼,稍一想便还是赶紧上了王爷所在的马车。 她乖乖端坐在旁边。 江以湛瞧了瞧她因为高兴而比往常更红润的小脸,便转眸看向窗外,似有些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因为昨晚几乎一宿失眠,虞秋渐渐有些犯困,她看着王爷抬起小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后,见他的目光一直没落在自己身上,便倚着车壁闭上眼,打算小眯一阵。 只是一会的功夫,她的呼吸便变得均匀,明显睡着了。 江以湛再次看向她的睡颜,眸色不明。 随着马车的微微颠簸,她的身子渐渐向旁歪去,直至侧身倒在座子上。眼见着她似乎要滚下来,江以湛伸出自己的长腿挡在她面前,又转眸看向窗外。 虞秋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常悦书院。 江以湛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见她终于幽幽转醒,道了声:“下车。”便率先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虞秋起身摸了摸自己被捏得有些疼的鼻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便在再打了个哈欠后,也兴致勃勃地下了马车,去领路。 这个时辰书院里已没什么学生,显得颇为安静。 巧的是他们会在半路遇到从西面走过来的楚惜,每次见到楚惜,虞秋这心里就不舒服,便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江以湛瞥了眼她的异样,眸色微冷了些。楚惜转眸见到江以湛,似乎并不是多惊讶,他的目光移到江成兮身上,也只是微顿了下,便迎上来行礼:“真是未想王爷会突然驾到,有失远迎。”他似乎无论在谁面前,总能这么坦然自若。 江以湛看着楚惜,意味不明道:“有点私事,不必招待。” 楚惜问道:“不知是何事?可用得到楚某?” 江以湛淡应:“我们来只为医治虞夫人。” 听到江以湛的话,楚惜看了眼虞秋,勾唇道:“原来是虞先生又找了大夫过来,那便一起过去吧!我正要回后面。” “哦!”虞秋走在前面继续领路。 加上了楚惜,几人虽仍是没什么话,该沉默的继续沉默,虞秋却莫名感觉到气氛一阵诡异,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江以湛,接收到他看不透的目光后,心里咯噔了下,又赶紧转回头,乖乖低头前行。 楚惜看到又是似乎只关注江以湛的虞秋,眼眸微深。 来到虞秋曾住,如今是乔氏所住的房间,虞秋就迫不及待踏入。每回过来,她总是会下意识放轻脚步,怕娘又在睡觉。果然如她所料,清醒时间越发少的乔氏真在睡觉。 她去到床边坐下,眼含期待地看向江成兮。 江成兮过去后,虞秋想到什么,又赶紧给他搬了个凳子。他坐下打量了一番乔氏的状态,才开始为其把脉。 江以湛坐在桌旁打量起这个房间,知道这是之前虞秋住的地方。 不经意间,他见到负手站在里间,看江成兮给乔氏看病情况的楚惜,他注意到楚惜的目光大部分时候是落在虞秋身上,便微眯了下眼。 同是男人,他又岂会不知这楚惜对虞秋的情意不浅。 虞秋眼巴巴地看着江成兮,只见他很快就放下乔氏的手,颇为不以为意道:“病是我能治的病,毒也是我能解的毒。” 虞秋闻言不解:“毒?什么毒?” “苍丁散,一种能拖垮人身体,却又神不知鬼不觉,让普通大夫看不出的毒。”江成兮站起身道,“待回去后,你从我那里拿药过来,解毒治病。” “不必。”江以湛忽然道,“待她醒了,随我们一道去王府。” 江成兮闻言便重新坐下,勾唇道:“也好。” 虞秋正在震惊娘为何会中毒,听到江以湛的话后,她又有些不解,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救娘就好,何况王府有神医在,确实方便。 中毒? 虞秋拉住乔氏的手,她不会怀疑江成兮的话,她只是如何也想不到娘会如此,竟是因为中毒,一种她没有听过的毒,也好在能解。 可是娘为何会中毒? 只一会,乔氏便醒了过来,虞秋见了,立刻道:“娘,你感觉如何?” 乔氏张了张嘴,看着女儿时,眼底尽是不舍之色,她无力道:“秋秋,以后……不要走了吧!”她怕她看不到女儿最后一眼。 虞秋知道娘的意思,便激动道:“娘,这回找到有用的大夫了,真的有用,娘现在就随我们去堇宁王府,真的可以医治你。你看,这就是大夫,有神医之称的大夫,他说能治。”话语间,她示意乔氏看向江成兮。 江成兮朝乔氏微微颔首。 乔氏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随女儿安排,便应了声:“好。” 这时江以湛起身道:“准备准备,现在就走。”言罢他便率先走出房间,江成兮与风月也跟了出去。 楚惜看了眼欢欢喜喜的虞秋,便也踏了出去。 乔氏在刚来书院的时候,也会偶尔出去逛,所以屋里有轮椅,虞秋与尹双一道给乔氏整理了番仪容,便扶着她坐在轮椅上,由虞秋推着出去。虞秋对乔氏道:“娘放心,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乔氏拍了拍虞秋的手,倒没说什么。 出了常悦书院,这回江以湛没有上前面那辆马车,而是上了江成兮所在的那辆马车,虞秋知道他的意思,便与乔氏乘着一辆马车。 回到王府,由江以湛吩咐着,乔氏被带入江成兮的醉夕院,安排在侧屋。 江成兮给乔氏用药时,道是先解毒,待毒散去,便治病。他的医术确实高明,只一用药,乔氏便感觉舒服得多。这让虞秋万分惊喜,连连道谢,将他送出房间后,她便待在屋里照顾乔氏。 江成兮去到亭中江以湛的对面坐下,忽然问起他身后的风月:“那楚惜看着颇为眼熟,不像是个简单的角色,你对他可有印象?” 风月应道:“他是武林号召令的此届令主。” 之前江成兮没去看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却是有让风月去看,以增进武艺。所以她亲眼目睹楚惜的武艺究竟有多绝顶,又是如何在武林大会上打败所有人,夺得武林号召令,拿下这能号召武林的权利。 江成兮闻言稍一思索,便倏地轻笑起来:“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却混在这常悦书院当先生,其所图怕是不一般。不过我想,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但想不出来,他便作罢。 执着茶杯一直未说话的江以湛也似有所思。 正是几人沉默时,张妙倾寻了过来,她压下心中怨气,过来对江成兮道:“大公子现在总可以随我去给祖母看病了吧?” 江成兮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好歹是个神医,岂是能随便出诊?你祖母想治病,自己过来。” 张妙倾极不悦:“可你却能去治虞秋的母亲。” 江成兮抬眸示意江以湛陪他下棋,只道:“爱治不治。” 张妙倾气得咬牙切齿,便对已经落棋的江以湛道:“江哥哥,你让他随我去张府医治我祖母。” 未想江以湛却不耐地道了一个字:“滚。” “你们……”张妙倾今天真是受了一肚子气,便不由终于哭了,“你们太过分了。”言罢她抹着泪,转身就跑了去。 虽然惹哭一娇滴滴的姑娘家,兄弟俩却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只淡定下着棋。一盘棋过后,江以湛便起身进了乔氏暂时所住的侧屋。 在陪乔氏说话的虞秋见到江以湛,便欢欢喜喜地迎了过来:“王爷。” 江以湛瞥了眼她这狗腿乎乎的模样,暗哼了下后,踏到里间看着坐在床上的乔氏,倒是难得态度温和起来:“伯母感觉如何?” 虞秋倒了杯茶,正要过去端给乔氏,忽然听到王爷的话,手下一抖,茶杯差点掉了去,她稳了稳手中茶杯,过去递给乔氏时,不由含着怪异之色瞧了瞧王爷的脸。 暗道真是见了鬼,他竟对她娘如此敬重有礼。 还真是让她刮目想看。 乔氏不知道江以湛平时是什么样的人,只在惊讶过后,便满含敬意地颔首道:“感觉好多了,真得多谢王爷的热心相助。” 江以湛看了眼满怀好奇盯着自己瞧的虞秋,道:“不必谢。” 乔氏点了下头,突然问起虞秋:“秋秋,楚先生呢?” 虞秋愣了下,想来之前娘看楚惜与他们一起走出常悦书院,便以为楚惜会和他们一起过来,也还以为她与楚惜仍是一对。她看了眼突然冷了脸的江以湛,掩下心底异样对乔氏道:“惜惜他没跟我们过来,他很忙。” “惜惜?”江以湛忽然出声,带着股子寒意。 虞秋便立刻过去挡住乔氏看江以湛的视线,站在他面前面露恳求之色,小声道:“我娘现在身子不好,不宜打击她,拜托了。” 江以湛忍着怒意别开脸。 乔氏不知道他们在悄悄说什么,只面怀疑惑,这时虞秋转身仍挡着江以湛,以免乔氏看到他那张臭脸,她故意扯开话题对乔氏道:“娘,我在瑜都买了个小院,以后我们搬去小院住吧?” 不想她身后的江以湛突然冷冷地低声道:“问过我了?” 好在这声音只有虞秋才能听到,她便壮起胆子忽视了他,仍笑眯眯地看着乔氏,笑得有些僵硬,好怕身后男人会爆发。 乔氏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只叹道:“我还是回北冀木须山吧!” 虞秋闻言惊讶:“娘,为什么?” 乔氏摇头道:“娘只想待在那里,也只习惯待在那里。” “那我……” 虞秋正欲说什么,却被身后男人低声打断:“我不会允许你走。” 虞秋这才记起自己以后是个凡事只能听他的人,便只能失落地问乔氏:“娘在瑜都陪我不好么?” 乔氏叹道:“娘想在那里陪你爹啊!”说着她的眼睛便就红了。 虞秋闻言眼睛便也红了起来。 乔氏继续道:“之前楚先生去木须山看我时,便说过你们的婚期会定在今年,待你们成亲之时,娘会再过来。”提到虞秋的这段美满的姻缘,乔氏眼里的伤感化为欣慰。 虞秋能感觉到因身后男人而骤冷下来的空气,不由觉得为难,有些不知该如何向娘开口。 江以湛倏地狠狠甩袖踏出里间,出了屋子。 乔氏看着江以湛的背影,有些疑惑。这时不安的虞秋赶紧道:“娘,你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乔氏点头。 虞秋踏出就见到不远处倚着树抱胸冷眼看着她的江以湛,她过去就道:“我娘很看中楚惜,若她知道婚事作罢,定是会很难过。待她身体好了,我会与她说的。” 江以湛只寒声问她:“你与楚惜是怎么回事?” 虞秋低头道:“没特别的事,就是本来感情好好的,谈婚论嫁着。最近我才发现他是个道貌岸然的渣,半逼半诱地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不顾及我,也让我看不到他在乎我,然后我不想要他了,他不值得。”说着说着她的语中便不由含起了怨气。 江以湛不喜她对楚惜的怨,她对楚惜该无爱无恨,半点感觉都没有才是。 他忽然又问:“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虞秋不解:“问什么?” 江以湛看着她这说好听点就是懵懂单纯,说难听点就是愚蠢至极的模样,胸腔就像被人打了个闷棍一样。 虞秋见他突然更生气,便又问:“你怎么了?” 江以湛懒得再理她。 这时将他们的话都收入耳底的江成兮慢悠悠负手踏了过来,不徐不疾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虞夫人的毒,可能就是楚惜下的。” 虞秋闻言震惊:“什么?” 第052章 江成兮反问虞秋:“你可知楚惜的背景?” 虞秋闻言默了下, 便摇头, 以前她以为他的一切很简单, 便没非得过问。后来知道不简单,却是没法知道。 想想她都有自己曾喜欢上鬼的感觉,人完全不是那个人了。 江以湛看着虞秋明显颇为伤感的模样, 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快没脾气了,他只仍倚着树, 干脆听起兄长到底要说什么。 江成兮继续道:“在江湖上有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胜出者便可得到武林号召令, 成为其令主,具备随时号召整个武林的权利。上一届的令主是阿湛, 而这一届的令主便是楚惜。” 虞秋闻言更是惊住:“他也是江湖人,是绝顶高手?” “对。”江成兮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江以湛, 笑道,“当然, 估计比不过阿湛。” 这不是虞秋关注的重点, 她又问:“大公子为何说给我娘下毒的是楚惜?” 江成兮应道:“你之前和他是一对, 以他的背景,不至于无能为力去管你娘的事, 他却不管,自然可疑。我设想,给你娘下毒的便是他, 你所说的他半逼半诱让你所做之事, 大概就是以你娘为理由让你入堇宁王府, 接近阿湛。”虞秋脑子笨,哪怕身在局中,也仍是想不到太多。 如今经江成兮一提醒,她才想,难道真是楚惜下的毒?他的目的仅仅只是那武林号召令? 可是她难以置信。 江成兮看着她:“看来我说对了,但你怎不继续问我他这么做的理由?莫不是你心里有答案?说来看看。” “我……”虞秋不知道他说得是否对,也不知自己是否该说。 江以湛见这种时候,她还站在楚惜那边,便沉了脸,喝道:“说!” 虞秋如今已经下意识最听江以湛的话,她道:“他当初让我入堇宁王府,有两个理由,一个理由确实是我娘,另一个理由是要我从王爷身上找武林号召令。” 江以湛问她:“所以你之前在我书房就是找那玩意?” “呃……”虞秋闻言想了会,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他的书房找过一次,便心虚地揪手指,“原来你知道我……” 江以湛忽然冷笑起来:“他丢了自己的东西,算在我头上?他是此届令主,就算丢了令,也不影响他行使自己的权利。而其他人,要那玩意也没半点用处?我吃饱撑得拿他的令?” “所以你没那令?”虞秋突然感觉这世界太复杂,她糊涂了。 江成兮摇头笑道:“我不信楚惜会不知道阿湛没有,所以虞姑娘是被忽悠了吧?”他打量着这傻里傻气的丫头,突然觉得怪可爱的。 虞秋懵懵懂懂的想了会,又问:“那他图个什么?” 江成兮道:“以目前的分析看来,他仅仅只是想你接近阿湛,倒是正中阿湛的下怀,其理由暂时不知。” 虞秋垂下眼帘,掩下微红的眼,心中滋味只有自己能知道。 原来楚惜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她一腔真心还真付诸在鬼身上。 她忽然欲越过江以湛离去,却被他伸手拦住,他冷问:“怎么?想去找他质问理论?这么一个渣,值得你再去费心思?” 虞秋低头道:“我只是想讨个明白。” 江以湛哼道:“他满嘴谎话,确定能讨得了明白?” “那我也想去,总得问问。” “不准去。”江以湛的态度陡然变得极强硬,“你是我堇宁王府的人,你与他没半点关系,你想要明白,以后我自会给你。” 虞秋瞥了瞥他,不得不应下:“哦!” 江以湛看到她这恹恹的模样便越来气:“就那么个欺骗女人感情,哄女人接近其他男人的玩意,你把他搁在心里,也不嫌膈应得慌,马上忘了。” “我知道,我去看娘。”言罢她便转身回了屋。 江成兮看着她的背影,拍了拍江以湛的肩头:“这下你不仅能得到她的人,她的心也更是能以飞速奔向你。瞧瞧,与她的前任比,你真是好太多。” 江以湛瞥了江成兮一眼,不悦其把他与楚惜搁一起比。 张府大门口,张妙倾在马车里抹了抹泪,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后,便下马车踏进府中,往后院张老夫人那里去,直到进入张老夫人的屋里,她才哭着扑入张老夫人怀中,呜呜咽咽的。 张老夫人轻拍着她的背:“怎突然哭成这样?” 张妙倾哽咽着将小手递到张老夫人眼前,哭道:“祖母你看,江哥哥竟为虞秋那贱人用文书砸我。” 张老夫人执起她的手,见红了一大片,便拧眉:“怎回事?” 张妙倾应道:“我不允许那贱人接近江哥哥,他便砸我,他不仅没赶走那贱人,还与江大公子一起去给她的母亲看病。更过分的是,江大公子不仅越过祖母去,后来我再去找他,他还说祖母要看病自己去。” 张老夫人相信孙女没胡言乱语,便沉了脸:“阿湛如何说的?” 张妙倾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落:“江哥哥听江大公子的,还凶巴巴地赶我走。”言罢她便又趴在张老夫人怀里哭得极为可怜。 张老夫人压下心中怒意:“阿湛这是发什么疯?” 张妙倾摇了摇张老夫人:“祖母,都怪虞秋那个狐狸精,是她让江哥哥对我出手,是她让江哥哥连您的面子都不顾,您说该怎么办嘛?” 张老夫人眯眼道:“江大公子要我自己去,我便就自己去,我倒要看看阿湛这是要玩什么,那虞秋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张妙倾闻言拭泪:“嗯!” 次日一早,祖孙俩便上马车往堇宁王府去了。马车里,张妙倾一直在期待着祖母出面的效果,她相信就算江哥哥总爱欺负她,也不可能给祖母甩脸色。 堇宁王府门口的护卫都认识张老夫人,见她难得过来一趟,便都拱手行礼。 张老夫人在张妙倾的虚扶下踏进王府,后面还跟着一嬷嬷和一丫鬟。 她们往江以湛的蓝轩走去,未想巧得见到虞秋推着坐轮椅的乔氏在逛,张妙倾立即拉了拉张老夫人:“祖母你看,那就是虞秋?” 张老夫人拍了拍张妙倾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待见了你江哥哥再说。” “嗯!”张妙倾颇为不甘愿地应下。 虞秋认识张妙倾,不认识张老夫人,但一看对方的气势,便能知道对方身份不低,离近时,她站旁边乖乖福了个身。 张老夫人只看了虞秋一眼,便收回目光。 待到张家祖孙俩离远,轮椅上的乔氏问道:“她们是谁?似乎对你不善。”用过江成兮的药,乔氏不仅身体好多了,就连脑子也清醒得多。 虞秋应道:“那年轻姑娘是王爷拜把子兄弟的表侄女,那位老夫人我不认识。” 乔氏默了会,突然又道:“那年轻姑娘对你的敌意很浓,莫不是因为男人?是堇宁王?”她生的女儿蠢,不代表她蠢,她自然能看得出来那堇宁王对她的女儿是有心思的,否则哪至于将她一民妇当长辈对待。 虞秋颇为心虚地应了声:“嗯!” 乔氏回头看了眼女儿,暗暗叹了口气,倒是没再过问太多。她经历过家破人亡,又刚捡回一条命,看得自然也开。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回到木须山,继续为她的女儿祈福便好。 只希望傻人有傻福吧! 张老夫人去到蓝轩,领着张妙倾直奔江以湛的书房,这一回,倒是没像张妙倾之前几次一样遭到阻拦,她们踏进便看到江以湛在案桌处理公务。 江以湛抬眸见到她们,只面无异色地起身走过来,唤道:“姑母。” 这声“姑母”倒是让张老夫人心里的郁气消了些,她算是心平气和地说道:“看来阿湛还记得我这个姑母,还以为你彻底忘了。” 江以湛道:“姑母是过来找我哥看病?” 张老夫人知道自己终究不是他的亲姑母,自然不会太过咄咄逼人,她道:“既然江大公子要我亲自过来,我便就来了,阿湛带我过去找你哥看看吧!” 江以湛应下:“姑母随我来。” 在去醉夕院的路上,张老夫人故意提起:“昨日妙倾回去,哭了好一阵,问她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说。姑母在想,她是不是在王府发生什么?阿湛可知?” 江以湛只应道:“待姑母回去后,便好生再问问。” 张妙倾闻言暗暗气闷。 张老夫人瞧着江以湛的神情,继续道:“若真是在王府受到的委屈,阿湛切不可不管不问,妙倾在谁身上遭受的委屈,便从谁身上讨回来。” 江以湛未再语。 张老夫人见江以湛始终面无表情,倒是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她猜,他估计有护着那虞秋的心思。 他们到江成兮的醉夕院时,江成兮正在药阁中为乔氏配药,他抬眸见到张老夫人,未有意外之色,垂眸手下动作不停,只漫不经心道:“张老夫人?坐我旁边吧!”看着倒真像个性情古怪的神医。 将人送到,江以湛直接离去。 张老夫人看着江以湛的背影,因他的离开却不说一声而觉不悦。她又看向江成兮,知道眼前人就是传说中的神医,便颇为恭敬道:“江大公子,叨唠了。”年纪大的人,总希望能有灵丹妙药让自己保持强健,她亦是,便庆幸自己能见到对方。 “哪里不舒服?”话语间,江成兮仍未再抬眼。 “最近总是头疼,易疲乏。” 江成兮伸手为她号了下脉,道:“没大问题,待我给虞夫人配好今日份的药,便给你拿药。” 竟是被排在那所谓的“虞夫人”后面,张老夫人忍下不悦。 她看着在配药的江成兮,忽然问他:“长兄如父,关于阿湛的婚事,江大公子心里可有个底?” 江成兮应道:“他喜欢便好,我不干涉。” 张老夫人瞧了眼自己这也算是如花似玉的孙女,道:“阿湛性子冷漠,不是个愿意在这方面花心思的,他的婚事还是得我们这些关心他的人帮忙张罗。” 江成兮忽然笑道:“老夫人是想从我这里探口风,撮合你孙女与阿湛?” “这……”张老夫人摸不透他的想法,便在默了会后,干脆直话直说,“妙倾对阿湛一片痴心,两人也算登对,又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一旁的张妙倾被说得有些脸红,不由好生关注起江成兮的态度。 不想江成兮却是道:“可惜我们家对长相要求高,免得拉低后代的水平,张姑娘怕是不合适。”明明是颇为温恭的态度,说出的话,却让人气得不行。 “你……” 张妙倾当即便红着眼要发怒,被张老夫人喝住:“妙倾!” 看在江成兮是神医的份上,张老夫人并不想开罪,她便压下心中怒意未再说话。直到他终于拿了药给她,她与张妙倾直接离去。 走出醉夕院,张妙倾便愤然道:“祖母,你看见了,江大公子实在过分。” 张老夫人未语,只往南行去。 张妙倾见祖母似乎是要回去,马上急问:“祖母,您不找江哥哥说道说道?” 张老夫人沉声道:“那虞秋祖母已瞧见,不得不说是个勾人的姑娘,也难怪你江哥哥为她变成如今这般,明显与我生分了些。祖母终究不能直接插手他的事,一切待回去祖母再琢磨琢磨,免得伤了情分。” “可是……” “行了!” 倒是未想,她们前行间,会再见到张妙倾恨得牙痒痒的虞秋。 虞秋抬眸看到她们,觉得惊讶之余,注意到她们比来时更沉的脸色,尤其是张妙倾那双仿若要喷火烧死她似的眼神。因有娘,她便不由变得更加敏感,于是吩咐身旁陪着她的丫鬟:“你将我娘推回去。” 丫鬟应下:“是。” 乔氏又怎会看不出什么,但也知道女儿在堇宁王府待这么久都毫发无伤,便知要么是她有自保的能力,要么是这堇宁王府不乏护着她的人。乔氏虽担忧,却也不想让女儿为难,便不置一语地被丫鬟推走。 张老夫人看了眼被推着从她身旁路过的乔氏,似有所思。 虞秋缓缓前行,在福身后欲与张家祖孙俩擦肩而过时,果然被张老夫人给唤住:“等等。” 虞秋便停下脚步。 张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这乖巧可人的美人儿:“你就是堇宁王府的舞姬虞秋?” 虞秋应了声:“是。” 张老夫人道:“倒是个绝色,将阿湛迷得不轻吧?” 听对方唤王爷为“阿湛”,虞秋便觉得其该与王爷关系匪浅,自己得更是小心谨慎些,以免得罪对方,但她不知该如何回对方的话。 张老夫人见她唯唯诺诺,明显是个胆小的,便在琢磨了下后,继续道:“我不管你与阿湛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得认清自己的身份,收敛些,否则有些后果并不是你这种身份之人可以承担的。”虞秋正欲应下,不想对方却又突然道:“刚才过去的,是你母亲?” 虞秋心里顿时心生强烈的防备之意,她可以不管自己如何,但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娘,她便低头不语,不由觉得极为紧张。 张老夫人心里已有答案,倒没继续逼问,她知道这丫头已经听进自己的话,便迈步越过虞秋,就此离去。 张妙倾不解:“祖母,就这样了?” 张老夫人只道:“虞姑娘自然有分寸。”她这话是在回答张妙倾,却更是在说给虞秋听,含着威胁之意。 虞秋心道原来这老夫人是张妙倾的祖母,戚韩的姑母。 那这老夫人来管堇宁王府的事,算是逾越了,但也能看出来王爷平时定然是对其极为敬重的,否则不会有此结果。 她忽然觉得娘确实不该待在瑜都,免得被她拖累。 她转身朝醉夕院方向走去,想到娘身体一好就会离开,也算是松了口气。正是她颇为出神时,姜风忽然跳到她面前,她吓了一跳,便抚了抚胸口,问道:“是有事么?” 姜风颇为贼兮兮地笑道:“王爷让你去他那里。” “王爷找我有何事?”虞秋不解。 “不管是何事,反正啊,虞姑娘如今任何事都得听王爷的。”姜风心觉,只要二人如此培养着,总能培养出个结果。 毕竟他们家王爷,比那楚惜可好得多。 虞秋觉得也是,便应下:“好吧!” “那我先行一步。”姜风倏地又施用轻功快速离去,让虞秋见了,不由暗赞他的轻功之高,实在令人羡慕。 虞秋便改了道,往蓝轩的方向去。 她到江以湛的书房时,见他正在书写着什么,便站在案桌前,一时并没打扰他,直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研墨。” “哦!”她便去到他旁边拿起墨条乖乖研墨。 良久后,他终于又先出声:“你被张老夫人训了?她还威胁了你?” 虞秋惊讶:“王爷怎会知道?” 江以湛终于抬眸看了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一眼,冷道:“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你?你的胆子呢?被狗吃了?当初欺负我的那个劲头倒是半点不剩。” 虞秋被他说得有些委屈:“我现在一没后台,二没本事,要胆子会惹事的。” 江以湛哼了声:“你可以试试。” 虞秋不解:“试什么?” 但他没再搭理她。 两人又沉默了会后,虞秋便试着问道:“王爷?待我娘身子好了,我送她回北冀,可好?” “不好。”他直接拒绝,“你老实待着,到时我会派人护送她。” “哦!”虞秋虽然不乐意,却也不得不应下,想到自己如今似乎像是被卖身的奴仆,没有任何权利,便忍不住又问道,“王爷,以后我是不是就是你的女侍?就像风月姐姐跟着大公子那样的?” 江以湛闻言手下书写动作顿住,他转眸上下打量了她这娇滴滴又傻乎乎的模样一番,眸含一丝鄙夷之色:“风月武艺高强,可以保护我哥,你有什么?气死人,还能让人护着你的本事?” “我……”虞秋扁了扁嘴,干脆不说话了。 江以湛垂眸继续动笔,颇有些漫不经心道:“你就当个娇妻差不多。” “什么?”虞秋一时没听清他的话。 江以湛隐隐呼了口气,只扔出两个字:“研墨。” 虞秋见他似乎又不愉快,便没敢多问,低头乖乖研墨。 时间渐渐流淌间,他没再说过一句话,可是站在这儿研墨的她,是又困手又酸,腿也酸。她不由打了个哈欠,眼睛渐渐有些睁不开。 江以湛听到研墨的声音不对,便看向她,见她困得眼睛一眨一眨,小脑袋一点一点,迷迷糊糊的模样倒是蛮有趣。 他看了她一会,就由着她,低头忙自己的。 直到后来他意识到什么,便又转头看向她,眼见她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他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突然睁眼回了神的模样,面露不悦:“困成这般,与我待一块就这么无聊?” 她欲从他怀里起来,却被他扣住,她见他沉脸的模样,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之前娘没治病的时候,我一直担心得睡不着,昨晚我又兴奋得睡不着,所以我少眠好久了。” 江以湛见她眼袋乌青,眯了下眼后,便终于松了手:“回去,睡好再过来。” “好!”虞秋忙从他怀里起身,朝他福身后离去。 江以湛看着她那仿若得到解脱似的背影,薄唇抿起,顿了会后,便忽然拿起案桌上的东西狠狠砸了出去。 第053章 有江成兮的药, 乔氏的身体以奇异的速度越来越好,没几日便已可以正常活动,只是还偏于体弱。以江成兮的话说,除却中毒外, 乔氏还有多年的顽疾,她的身子想恢复得慢慢调养。 这日虞秋在陪了乔氏半日,终于想到要回自己的小院看看。 她踏进小院就见到文初雪在亭下陪着颀儿玩棋子, 便也过去坐下, 拨弄起棋盘上的棋子,问道:“这几天如何?” 文初雪应道:“平平静静的, 没发生什么,挺好的。倒是伯母,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江大公子的医治, 快好了吧?” 说到这个, 虞秋不由开心地笑了:“我娘已经无大碍。” “那就好。”文初雪见虞秋开心,自己便也跟着开心, 她默了会, 又道, “你来了也好, 我正想与你说, 我打算这个月就走。” 虞秋闻言惊讶:“怎这么突然?” 虞秋的事情对文初雪没有隐瞒, 文初雪的事情对虞秋自然也没有隐瞒, 她道:“我这年龄到了, 文家急着让我赶紧嫁去李家, 我看那李公子,似乎也越来越有等不及的趋势,我还是早走早好。” 虞秋怀着不舍点头,然后又问:“你打算去哪里?” 文初雪道:“觅姨的老家在契州的一个镇上,我已向她捎了信,打算在那个镇住下,也好有个照应。” “契州很远啊!”虞秋一声叹息后,道,“王爷似乎不大喜欢我乱走,就连过几天我娘离开,我都不能亲自送。待你走的时候,我问问王爷,是否让我送你去契州,毕竟你们一大一小太不安全了。” 说起王爷,文初雪便握住虞秋的手,有些欲言又止。 虞秋问她:“你想说什么?” 文初雪默了会,终是摇头:“没什么。” 此时的文府一处院中,文晓欣正坐在母亲祁氏旁边哭哭啼啼的拿着帕子拭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着极为可怜。她道:“娘,我不想大姐嫁给及麟哥哥,明明我才是他的青梅竹马。” 祁氏其实也很看重李及麟,奈何他心里眼里就只有文初雪,李家人便与文家定了他与文初雪的婚约,这也是她所不能的控制的事,她摸着女儿的脑袋叹道:“罢了,你就忘了他,比他好的男子比比皆是,我们晓欣不会比那丫头嫁得差。” 文晓欣仍旧固执:“可我从小就对他……” “那又能怎么办?”祁氏心疼地帮女儿拭泪。 文晓欣握着祁氏的手,恳求道:“娘,您就再在祖母耳边吹吹风,让她别急着让大姐嫁过去,只要有时间,我们总能有办法搞砸他们的婚事。” 祁氏不忍女儿伤心,便颇为含糊地应下:“好,娘试试。” 文晓欣怕娘只是说说罢了,再在这里粘了娘好一会儿才出来。踏出屋子,擦干净眼泪的她瞬间变了脸色,她琢磨了会,便迈步往西面走去。 再次来到文初雪的独院中,她不免有些嫌弃,仿若这磕碜的地方脏了她的脚似的。她拿帕子掩了掩嘴,正欲继续往里走,却听到对面的院墙后有声音,她抬眸看去,便看到有梯子搭在墙那边。 她稍一思索,便领着身后丫鬟回身出了院,偷偷瞧着里头。 她真未想到会看到文初雪从堇宁王府那边爬过来的一幕,愣过之后,暗暗走远了些。她琢磨了会,脸上露出喜悦之色,便吩咐身后丫鬟:“以后好生关注着这边,看看文初雪究竟是想做什么。” 丫鬟福身应下:“是。” 文晓欣怀着恨过来,又怀着欢喜离去。要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是偷偷爬墙去别府,无论其是否清白,也够喝一壶了。文初雪喜欢堇宁王的传言就是她所传的,若是她让这传言在李家人面前“落实”,那倒要看看这婚事还能不能成。 文初雪回到那边后,虞秋便待在自己院中陪着颀儿。 直到晚上文初雪过来时,她才又去到醉夕院,乔氏所住的侧屋。这些日子她都在这儿陪着乔氏睡,粘着对方如何都不够。她进屋见到丫鬟正在服侍乔氏上床入睡,便过去也钻进了被窝,抱着乔氏,软绵绵地唤了声:“娘。” 待丫鬟出去关了门,乔氏才笑着应道:“怎粘了娘这么多日,还不够?” 虞秋是极为不舍,她道:“娘,要不你还是别走吧?瑜都城外也有庙啊!” 乔氏摇头:“娘有娘的想法,秋秋就自己待着,嗯?” 虞秋终究是不想勉强娘,只可惜自己如今已是个失去自由的人。 她感觉自己有太多的话与娘说,如何也说不够,奈何不想影响娘歇息,她便只能闭嘴乖乖让娘睡觉,自己却似乎习惯少眠似的,又是如何也睡不着,直到天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和娘待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瞬便到了娘要离开的时候。 马车里,虞秋趴在乔氏怀里闷闷不乐,甚至流出了泪,她嘱咐着:“大公子给的药,娘一定要记得吃。我的钱不少,何况在王府还有月钱,娘该花钱的地方都得花,该买的药都得买。” 乔氏自然也不舍,她拍着虞秋的背部:“娘知道。” 虞秋抬眸看向乔氏,又道:“娘真的不能不走么?” 乔氏无奈道:“秋秋长大了,别总依赖着娘,嗯?” 虞秋低头闷声应下:“嗯!” 很快马车便从城外停下,外头响起杨柳的声音:“虞姑娘,你该回去了,有我护送虞夫人,你大可放心。” 虞秋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只是不舍得。 她抱了乔氏一会儿,终究是磨磨蹭蹭,极为不情愿地下了马车,看着杨柳驾着马车越离越远,一颗心也莫名跟着空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留在瑜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她转身缓缓朝城门的方向走去时,楚惜骑着马正由北面而来,他与马车擦过,转眸便见到里头的乔氏。他只顿了下,便面无异色地收回目光,远远地见到虞秋低头前行的背影,他一夹马身,加速靠近了她。 虞秋听到马蹄声,便停下脚步转头,见是他,下意识沉了脸。 “真是巧。”楚惜笑着从她面前下马,看着她道,“秋儿这是在让堇宁王府的人送伯母回去?” 虞秋冷道:“与你有关系?” 楚惜可以感觉得到她对他产生了以前没有过的敌意,眸色微动间,便又道:“看来秋儿如今与堇宁王的关系挺好,他竟能事事都给你安排周到。”话语间,他正在朝她靠近。 虞秋想起江以湛与江成兮的话,不由对他心生防备,下意识后退了些。 她忽然发现与堇宁王比,像楚惜这种,明明瞧着神清骨秀,亲和温雅,让人见了就觉如沐春风,却不知他的骨子里究竟深到何种地步,黑到何种地步的人,才是更让她觉得慎人的。 楚惜见到她在防备他,便又问:“秋儿这是何意?” “我不想靠近你。”虞秋转身就走。 楚惜倏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你该知道我不傻,你这是在防备我,莫不是有谁挑拨了你我?是堇宁王?” 虞秋怒着挣扎:“放手!” 楚惜瞧到她离他越发遥远的模样,叹道:“不管他们兄弟俩与你说过什么,你都该知道,我如何也不会伤害你,你又何须防着我?”虞秋见挣脱不了半分,便看向他似乎半点没使力的模样,原来他真会武功。 楚惜仍是问她:“说说看,他们与你说了什么?” “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虞秋停止挣扎,“你不是要我帮你找令么?我帮你找,你千万别再伤害我娘。”就当是一个交换。 楚惜闻言稍默,道:“秋儿这话说得太伤人。” 虞秋感觉自己与一个不知是人是鬼者真没话说,她呼了口气,道:“你放手,反正我会给你找令。” 楚惜终于放开她,颇为无奈道:“看来秋儿是相信堇宁王的话,却把我当敌人。” 虞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话说得太白,便不说。 楚惜继续道:“你以为堇宁王的话就可信?你可曾想过,他如今所做的这些,又是否有动机?又是否有所求?你又凭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我们认识多年,你们才相处多久?” 虞秋道:“我不在乎他的动机,就凭他救了我娘。” 楚惜突然未语,只看着她。 虞秋见机会合适,忽然转身就跑,仿若生怕身后的男人又抓住她。 楚惜这次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没拦。 随着她的渐渐离远,他从腰间掏出一块银灰色的令牌,他低头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会,便倏地握紧,眸色渐渐变得深沉。 第054章 江以湛大概很忙, 近几日虞秋都没再见到过他, 以至于她想再请示一次是否准许她送送文初雪都找不到人。转瞬便到了文初雪该走的日子, 她觉得要不她还是先斩后奏罢,毕竟文初雪一大一小要比有杨柳护送的娘要让人更加不放心。 这日晚上, 颀儿已睡, 虞秋在文初雪房里与之一道收拾东西。心怀不舍的她,又想了下,便对文初雪道:“我想想, 还是送你吧!” 文初雪闻言笑了笑:“不怕王爷怪罪下来?” “到时候再与王爷解释, 反正我又不是跑了。”虞秋不会像以前那么害怕得罪王爷,何况不是她不说, 是她找不到人。 文初雪倒不是那么担心王爷会拿虞秋如何,便应下。 收拾好东西, 二人便爬到虞秋那边。 她们没有发现,在院口,有名丫鬟将她们再爬墙的一幕收入眼底后, 转身离去, 她直奔文晓欣那里。 文晓欣见到她,就问起:“可是摸透了?” “回二姑娘, 摸透了,大姑娘大多时候都待在王府那边, 甚至时常会在那边过夜。平时无论是否在那边过夜, 早晚必爬墙, 其他时间不定。” “过夜?”文晓欣笑了起来, “那今晚是否在那边过夜?” “大姑娘刚爬过去,大概是要过夜。” 文晓欣琢磨了下,便道:“今晚随我去趟李家,我要与李夫人好好说说此事,明日一早就抓她个措不及防。过夜?倒是胆子极大。” “是。” 当晚文晓欣便真去了李家。 次日天蒙亮,文初雪就回到自己那边继续收拾剩下该收拾的,虞秋则在这边陪着颀儿,她打算待文初雪过来后,再去找趟王爷。 文初雪过来时,她问道:“你平时可会点能赚钱的活?” 文初雪应道:“我有手有脚的,总能过日子。” 虞秋闻言却是心酸至极,她清楚一介女子在外定然不好过,何况还带着个孩子。当初她与娘从虞家出来,若非没有楚惜的相助,也不知后来会过成什么样。她去到里间拿了自己的钱全部塞给文初雪:“你拿着,光我这些钱,富足地养大颀儿不成问题,还可以做点小生意。” 文初雪笑道:“你给我了?你怎么办?我要养儿子,你不也要养娘?” 虞秋道:“我与你不一样,我在王府日子过得好,月钱是可以净攒下来。何况我可以讨好讨好王爷,加点月钱啊,或是讨点赏啊,对了,我还可以让戚二公子牵线,让我去跳舞捞钱啊!” 文初雪将钱塞回给她:“你放心,我的钱够。从怀颀儿开始,我就在尽全力攒钱,我知道养孩子不容易。说起来,我也早知自己会有要走的一天。” 虞秋才不听她的,直接将钱全部搁入她包袱:“你不收也得收,让我放心。你再看看是否有遗漏东西,这一去可是很难再回来的。” 文初雪红着眼应了声,便真检查起。 虞秋正要说自己去找趟王爷,文初雪突然道:“确实落了点东西,我这就回去拿。”言罢她便出了屋子。 文初雪竖好梯子往上爬,她站在墙上在虞秋的帮助下扒拉梯子,未想垂眸会见到李夫人与祁氏她们正从不远处走来,她们也同时看到她,她当即便变了脸色,又重新赶紧爬了回来,拉住虞秋跑回屋中:“我们快走。” 虞秋不解:“怎么了?” 文初雪道:“我看见我继母与李夫人她们正往我院子这边来,她们看到爬墙的我,那架势分明就是发现什么,来者不善。” 虞秋闻言便也变了脸色,赶紧与文初雪一道拿东西抱孩子离去。 对面的李夫人她们因见到文初雪爬墙过来又赶紧回去,便加快步伐快速进入院中。李夫人本就不满意文初雪,奈何儿子喜欢,她便不得不随了儿子的心,也早以婆家自居,当下发现这种事,她自然气得不轻。 文晓欣瞧到李夫人的脸色,暗暗窃喜。 祁氏作势拧眉道:“我们如何也想不到初雪那丫头看着乖巧本分,却是做出这种不成体统之事。” 李夫人也是有修养的人,虽怒,还不至于失了气度,只一甩袖就走:“我这就去问问你们老夫人,这事该如何说。” 文晓欣压下喜悦,与祁氏一道跟了上去。 虞秋与文初雪母子来到狗洞前,先是文初雪爬出去,再是虞秋从里头将孩子与几个包袱递过去,最后虞秋钻出与他们一起快步离去。 随着她们的出去,风月从一棵树后走出,她稍顿,便施用轻功跳出王府。 她落地瞧着前面的虞秋她们,跟在她们身后。 文初雪早已谈好护卫,她们去找了马车后,便直奔护卫的家里。虞秋见到这护卫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不放心。因为他长得颇俊,瞧着有点流里流气的感觉,而他家中无老无小,自然也不像是有所束缚,会多老实的人。 虞秋拉了拉文初雪,小声道:“确定是他?” 文初雪点头:“我打听过,是本地人,周围不少人认识他,武功高,人正气,就是看起来有些痞而已。” 虞秋再瞧了瞧对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大喇喇地看着文初雪,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美人的心,颇为随意的应道:“刘唯。” 当下虞秋已彻底将自己打扮成了男子,她将文初雪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一副不悦别人看自己媳妇的模样。 刘唯见这么个大美人有夫有子,眸露可惜之色,他道:“现在就走?” 虞秋应道:“走。” 刘唯不需要收拾东西,直接扛了把刀就与她们走。因为马车是文初雪直接买下的,有了刘唯后,车夫便离开,由刘唯驾着马车带他们离去。终于踏上去途,文初雪放了心。 但在文家,气氛却是尤其凝重。 其理由自然是因文初雪这茬事,早就有传闻文初雪对隔壁堇宁王有心思,如今逮到她从王府那边爬墙过来,又慌张回去,再由文晓欣的丫鬟一细说,又怎能让人不认为她极有可能做了个毁名节的事。 相比于李夫人,更气的是文老夫人,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罢,便重重地一拍桌子,沉着脸道:“真是胆大包天了她。” 文晓欣忙劝道:“祖母消气。” 文老夫人对李夫人道:“此事我们文家定会给李家一个交代。” 李夫人气过之后,倒也冷静了,她想过,若文初雪真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她劝儿子收心便是,这左右只是文家的姑娘问题。最好无论事实是什么,都能逮住这个机会让婚约作罢。她道:“老夫人也莫太气,一切待问清楚再说。” 李夫人再与文老夫人说了几句还算中听的话后,便就离去。 随着李夫人的离开,文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便射向祁氏母女身上,她怒道:“谁让你们不告诉我一声,就将李夫人带过去的?” 文晓欣低着头道:“今早我与娘本只是要自家人去逮住爬墙的大姐,未想李夫人会突然有事也去了,碰到个正着。” 不知文老夫人是否相信文晓欣的话,她紧握住手中佛珠,吩咐下去:“去看着,待大姑娘回来,便将她带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身旁的丫鬟便应下离去。 奈何她们这一等,便是等了一整天都没见文初雪回来。文老夫人便怒得立刻起身道:“来人,随我一道过去将她给抓回来。” 好在堇宁王府与文府相邻,当下又是静谧的晚上,文府人过去,倒是没被其他不相关的人见到。 堇宁王府门前的护卫认识文老夫人,便迎上问道:“老夫人可是有事?” 文老夫人只道:“我要见堇宁王。” “王爷公务繁忙,近几日都不在王府。” “不在?”文老夫人闻言稍思,既然堇宁王不在,那丫头来王府做什么?她便又道,“那当下王府中可有管事的?” “我这就去通报姜大人。” 护卫快步进入府中,很快便将姜风唤了出来,姜风见到文老夫人,立即行礼:“老夫人找我们家王爷,可是有事?” 虽然事情难以启齿,奈何文初雪就在王府,文老夫人便不得不道:“我那不省心的长孙女爬墙来到王府便没回去,没法,我便亲自过来找找。” 文初雪爬墙与虞秋来往,算是王爷纵容的一个秘密,姜风自然也清楚,他们并不觉得是大事,但这种事搁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姜风也不想给虞秋惹麻烦,便道:“既然老夫人是说文大姑娘来了王府,我便派人去寻寻,老夫人先回去,待寻着人,我们就将人送过去。” 文老夫人不想将这事当大事来闹,闹开难看的还是他们文家,既然姜风已经答应帮忙寻人送回去,她便就离去,只待那丫头回去,关起门好生审问一番。 姜风一琢磨,赶紧去了虞秋的小院,未想去后却不见人。 他凭着直觉,便知道事情可能不妙,毕竟之前这里一直都会留下一个人陪着那孩子,如今大晚上的却一个人都没。后来他唤来护卫询问以及调查,才得知一早虞秋与文初雪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王府。 这下不得了,他赶紧派了人去寻。 次日一早,在外多日的江以湛终于踏进王府,瞧着风尘仆仆的,脸上颇有些疲惫之色。他本是下意识要去后院见见虞秋,后来突然停下脚步,微顿后,便转而去了自己的蓝轩。 他沐浴了番,换了身衣服去到书房。正是他坐在案桌后头闭眼摁着疼痛的脑袋小眯时,姜风从门外伸着脑袋往里瞅。 江以湛仍闭着眼,淡道:“如何鬼鬼祟祟的?进来。” 姜风吞了吞口水,不得不怀着不安缓缓踏了进来。他站在案桌前犹豫了会,才禀报道:“王爷,昨晚上文家人过来找文大姑娘,他们发现文大姑娘爬墙来往于王府的事,要来找人,被属下打发了去。” 江以湛不关心此事,只问:“最近虞秋如何?可老实?” 老实? 姜风不由嘀咕,这可不是老实不老实的问题,真叫他不知该如何说。 他的犹豫令江以湛倏地睁开眼看向他:“说!”只要关乎于虞秋的事,他总能打起一份锐利到刺人的精神。 姜风不得不道:“王爷,属下接下来要说件大事,您可要淡定。” 江以湛问:“何事?” 姜风不由缩了下脖子,干脆道:“王爷,虞姑娘跑了。” 江以湛陡然眯眼:“怎么回事?” 姜风能感觉到王爷身上陡生的寒气,在其扎人的目光下,他不由后退了些,才继续道:“昨晚属下去找文大姑娘,未想过去没看见半个人,调查了一番,才发现虞姑娘与文大姑娘一起带着孩子在昨日一早跑了。”不知何时倚在门口的江成兮突然笑了起来:“有趣。” “王爷。”姜风想了下,道,“您不会被虞姑娘给耍了吧?这才救好虞夫人,将人送走,她便就……” 江以湛沉着脸,握紧了拳头,咯吱作响。 江成兮问道:“可有派人去寻?” 姜风应道:“派了。” 江成兮忽然想到什么,便又问姜风:“可看见风月?” 姜风闻言惊讶:“风月也跑了?” “她该是没胆子跑。”江成兮抬手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但也难保,自她初见虞秋,就总与之眉来眼去,莫不是还真跟着跑了?” 姜风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 戚韩步伐轻快地踏进书房,突觉气氛不对,便立刻看向案桌后头绷紧脸的江以湛:“二哥这是怎么了?” 江以湛忽地起身,砰地一声踹开身后靠背椅,寒着脸越过案桌大步朝外走。 “诶?二哥这是要去哪里?”戚韩忙跟上对方。 江成兮稍顿,便也随后。 已经离瑜都很远的马车里,虞秋莫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文初雪见了,便问:“染上风寒了?” 虞秋摇头:“没有,偶尔一个喷嚏罢了。” 文初雪点了下头。 第055章 一辆马车缓缓由堇宁王府正门口停下, 下来的是张妙倾。她踏进王府, 直奔江以湛的蓝轩,之前她不过只是不能随意进屋,今日倒好,在院口她就被护卫拦下。她便不悦:“你们是何意?” 护卫只道:“王爷不在府上, 张姑娘可改日过来。” “不在?”张妙倾不解, “他不是明明今早就回来了?”这事她自有派人盯着。 “后来又离去。” “可知他去了哪里?” “不知。” 张妙倾没法,便只得转身,打算去找姜风问问江哥哥又是去哪里了,如何忙得老是往外跑。奈何她打听一番,发现姜风也不在, 而杨柳同样不在。后来她又去了江成兮的醉夕院, 得知江成兮也不在。 这便让她彻底疑惑了。 疑惑过后, 她又琢磨起,可以趁此机会去找虞秋算算账,教训教训这迷惑她江哥哥的贱人, 便就朝虞秋的小院走去。在半路她遇到白如嫙,白如嫙问她:“妙倾这是要去哪里?” 张妙倾本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 何况眼前面对的是白如嫙, 便哼道:“我要去找虞秋, 教教她如何本分着,最好是能将她赶走。” 白如嫙道:“这就巧得很, 我听说虞姑娘已经偷跑了。” “什么?”张妙倾惊讶, “跑了?何时的事?” “听说就在昨日一早跑的。”白如嫙顿了下, 叹道,“可惜今日一早,王爷回来一番调查后,便就追了去。” 张妙倾马上变了脸色:“江哥哥是疯了?追她做什么?她哪里配?” 白如嫙只道:“大概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张妙倾极不爱听这话,她不由怒道,“一个曾欺辱过自己,又喜欢勾三搭四的低贱舞姬,哪里值得他舍不得?之前那虞秋勾搭别的男人,江哥哥不仅不赶走她,还帮她护着她,如今她跑了,明显不喜欢江哥哥,江哥哥还要追过去,他是脑子不正常了?” “可能是实在太过喜欢呢?”白如嫙继续道,“说句难听的话,王爷大概真是喜欢虞姑娘喜欢到不可自拔,喜欢到……犯贱。所以无论她做什么,王爷都只有一个想要与之在一起的念头。” “这……”张妙倾闻言只觉得这话刺耳无比,她不由拉大声音,“她不配。” 白如嫙无奈摇头:“可王爷并不知这个道理。” 听白如嫙说江哥哥如何如何喜欢虞秋,对张妙倾的刺激自然极大,她不由红了一双眼,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跑了去。 白如嫙看着张妙倾的背影,收起那副知善的样子,嘴角隐约勾起一抹笑。 张妙倾回到张府,跑去张老夫人那里,趴在张老夫人怀里就哭道:“江哥哥已经没救了,虞秋到底哪里值得他百般包容,哪怕那贱人弃他离去,他都要没出息地去追。” 张老夫人最近心情也不大好,闻言便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妙倾便怀着满腔压抑不住的嫉妒,将自己在王府得知的事情都与张老夫人说了。张老夫人闻言倒不会像张妙倾这般受到刺激,只道:“好了好了,哭也顶不了事,让祖母好生想想。” 白如嫙的一番话真是让张妙倾越发焦心,她抹了把泪道:“江哥哥这么喜欢虞秋,他一定会娶虞秋,甚至让她当正妃的,祖母,您说该怎么办嘛?嫁给江哥哥的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张老夫人一把年纪,自然不乏慧眼,看江以湛为虞秋所作所为,怕是真谁也阻止不了他要虞秋,哪怕虞秋不想跟他。她想到什么,便眯了下眼道:“祖母插手不了你江哥哥的婚事。” 张妙倾闻言睁大眼,使劲摇晃着张老夫人:“一定有办法的,江哥哥那般敬重您,您与他说说,一定会有用的。” “好了好了。”张老夫人继续道,“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不仅没用,最后说不定还会与你江哥哥反目成仇,祖母琢磨着,倒不如趁你江哥哥不在,直接入宫去你姨母那里要道赐婚懿旨。” “这……”张妙倾愣住,她倒是忘记这一茬。 当今冯皇后便是张妙倾的亲姨母,对张妙倾这个外甥女是疼爱有加,若让冯皇后下懿旨,定然是不成问题。 张妙倾马上破涕为笑:“这样一定没问题。” 张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拍了拍,思索着只希望事情能顺利。待懿旨下来之时,她自然有借口应付江以湛。 她就不信事已成定局,他还能与她翻脸不成。 小雨纷纷的路上,一辆马车正平稳往南行使着,马车里,虞秋与文初雪相互倚着正在补眠,瞧着颇为辛苦。小小的颀儿睡在铺了柔软被子的提篮中,马车的微微颠簸似乎令他睡得更加香甜。 忽然,“吁”的一声,马车停下,虞秋他们立即醒了过来。 虞秋撩开车帘,便见到刘唯抄起刀跳下马车,挡在马车前头,而前方不远处正有一蒙面黑衣人提着剑不徐不疾地走来。虞秋变了脸色,对文初雪道:“怎么办?我们又遇到坏人了,虽然只是一个,但看气势,明显与之前遇到过的每一个都不一样。” 文初雪挡住仍在睡觉的颀儿,压下慌张道:“我们要对刘唯有信心。” 虞秋只能点头。 姐妹俩窝在马车里,偷偷瞧着外面的动静。 刘唯见对方走近,便冷道:“识相的走开。” 黑衣人虽蒙着脸,却可以看到他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他未改色,提起剑就飞起朝马车靠近。刘唯立即应对,不想突有一女子横过来接了黑衣人的招,与黑衣人打起。 虞秋惊讶:“是风月,她怎会过来?” 文初雪亦是不解。 刘唯仿佛被抢了活般,不满道:“哪里来的姑娘?” 这黑衣人是个中高手,风月应付起来并不轻松,她道:“这人不是你可以对付的,快些带他们走。” “哎?”刘唯闻言更加不满,正欲多说,却在见识到两人精湛的武艺,让他看了都觉眼花缭乱的过招后,便识趣地立即回了马车,对风月道了声,“谢了。”就驾着马车改道离去。 虞秋由后窗看着尽全力应付黑衣人的风月,她也算是看过不少打斗场面,就连她都能看出来风月的吃力。这也足见这黑衣人武功之高,便让她不解,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高手冲着他们两女子一孩子来。 随着马车越离越远,虞秋忽然见到风月似乎受了一剑,她便不由坐不住:“这……” 文初雪也看到这一幕,忙道:“怎么办?” 外头的刘唯虽看不到后面的场景,也能猜到什么,他道:“你们不必担心,那黑衣人武功虽高,但比那姑娘还差一点,那姑娘就算受伤,也不会有大碍。” 虞秋双手握起,哪能做到不担心。 文初雪握住虞秋的手,道:“风月是江大公子的女侍,她定然不会有事。” 虞秋应道:“嗯!也不知道她如何会出现。” 文初雪稍思后,道:“不清楚。” 之后的路上她们倒没再遇到危险,渐渐便让他们又放松下来。但一路上仍时不时打个喷嚏的虞秋,在看到风月后,莫名因别的原由突觉不安起,只是没与文初雪说过。 在近日暮时,他们路过一小镇,因太累,便找了家客栈留宿。 在上楼时,虞秋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文初雪见了,不由又问:“你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虞秋揉了揉鼻子:“没有啊!” 文初雪瞧了瞧她的脸色,也看不出有什么,便没较真。 次日天未亮,刚起来的伙计正缓缓走向柜台,突闻密集的踏踏马蹄声靠近,便抬头看去,就见到几位容貌出众,气度不凡的公子骑马从门前停下,他只一见他们,便知都是非富即贵的主,便立刻迎了过去:“几位是要留宿?” 这几人便是江以湛他们,江以湛直接迈步进去,冷眼将客栈瞧了一圈。 痞里痞气的戚韩也随之踏入。 江成兮正欲进去,忽然意识到什么,就转眸看去,便见到风月正缓缓朝这边走来。月光下,隐约可看到她那身霜色的衣裳上不乏血迹,从其步履上看,明显是受伤了的。 风月抬眸见到他,没露出意外之色,只继续过来。 江成兮微哼,没再看她,迈步进了客栈。 姜风正在问面露疑惑之色的伙计:“这里是否来了一对夫妇,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他们能寻来这里,自然做了充足调查,当然知道虞秋已扮成男子。 伙计一听就知他说的是谁,便应道:“是的,当下在房里睡着。” 听到伙计话的江以湛薄唇抿得更紧了些,他压下上去逮人的冲动,去到里头的桌旁坐下,冷声吩咐下去:“上点酒菜。” 伙计应下:“好咧!” 江成兮与戚韩也过去坐下,这时风月踏了进来,过去站在江成兮身后,江成兮未看她,只随手扔给她一瓶治伤的药,她接过便仰头喝下。 待酒菜上来,江以湛拿起酒便为自己倒了杯一口喝下。 以江以湛这身仿若被抛弃似的幽冷之气,已经打趣过他的戚韩倒没再多嘴,只问起身上有血的风月:“你怎会也在这里,还受了伤?” 风月应道:“意外见到虞姑娘他们离开王府,我便跟上来保护他们。” 江成兮夹了点菜递入嘴里,颇为散漫地说道:“倒是尽心。” 风月垂眸。 戚韩闻言惊讶:“所以虞姑娘他们遇到了坏人?” 风月道:“是一名高手,背后似乎不简单。” 戚韩想了下,便问只一个劲喝酒,连口菜都不吃的江以湛:“二哥?虞姑娘似乎被人盯上了,你怎么想?” 江以湛倏地握紧酒杯:“怎不弄她个半死?” “……”因着急于赶路,在江以湛他们坐下没多久,天半亮时,虞秋他们便从二楼房里出来,踏下楼梯,来到大堂。当下大堂里零零星星地坐了些人在吃早饭,大概也是赶路的。 虞秋打了个哈欠,正要与柜台后的伙计退房,未想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便快步去到门边,惊讶道:“这雨早不来晚不来,在我们起床后才来,这不整人的嘛!” 文初雪过去看着雨,道:“也罢,我们就继续去歇息。” 这时一直在外睡马车的刘唯冒雨踏了进来,问道:“今日可还接着赶路?”话语间,他还是不由频频看向大美人文初雪。 虞秋见刘唯仍如此轻佻,便将文初雪拉到自己身后挡住,眼里毫不掩饰对刘唯的嫌弃,语气也颇为不好:“不赶了,还有,别再看我媳妇,我给你加钱。”终究是个胆小的,只会想到给人家好处,不会想到用坏处威胁对方。 刘唯很干脆地应下:“可以。” 虞秋哼了声,没再看刘唯,只拉着抱孩子的文初雪往里走,未想会见到客栈伙计也在看文初雪,还看得眼睛发直,便挡住对方的视线,道:“不退房了,我们先上去。” 伙计应道:“好咧!” 虞秋牵着怀抱孩子的文初雪上楼,侧头瞧了瞧文初雪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她本只是不喜别人对自己的姐妹心存不好的心思,当下却不由小声开起玩笑:“我看那些个臭男人个个都在嫉妒我能娶到这么个美娇娘为妻。” 文初雪闻言只笑了笑。 虞秋忽然眼睛一亮,便抬手搭住文初雪的肩头:“媳妇亲一个。”言罢便在文初雪的脸颊上亲了下,吧唧一声,还挺响。 文初雪哪里经历过这些,哪怕对方是姑娘,她不由脸红:“别闹了。” 虞秋便咯咯笑起,拉着文初雪母子回房。 这时坐在大堂昏暗角落中的江以湛他们面色各异,戚韩瞧了瞧江以湛那张明显更沉了的脸,抬起拳头压着嘴笑起来:“倒没想到虞姑娘还好这口。” 江成兮看了眼风月,似有些琢磨。 虞秋他们进入房间,就迫不及待爬到床上继续补眠,因颀儿一直未醒过,搁在床上就好。虞秋将颀儿搁在里头,抱住文初雪软软的身体,便安心闭眼入眠。不想刚要睡着,突有一股尿意,她不满地嘤咛了声:“讨厌。” 文初雪小声问她:“想小解了?” 虞秋应了声:“嗯!”她打了个哈欠,不得不起身。 她慢吞吞地来到门边,张着哈欠打开门,几乎哈欠不停地迈出房间往右走去,不想没走几步,忽地被握住手腕,她还未来得及惊叫,就被拉进隔壁房间按在墙上捂住了嘴,一股浓烈的酒气中含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睁大眼睛看到眼前满脸寒霜的江以湛,下意识抖了抖身子。 江以湛见他看清楚自己,便放开她的嘴,双手紧握住她的肩头,几乎咬牙道:“你真是放肆,竟敢耍我!” “痛痛痛……”他手下力道太重,令虞秋不由疼红了眼。 “活该!”江以湛放开她的肩头,掐住她的脖子,“你可知耍我该死?” 虞秋这下真吓得腿软了,若非被他像提鸡崽似的掐住,她定是已经瘫下去,她瑟瑟地问道:“王爷,我哪里耍你了?”她怕他突然一使力,真拧了她的脖子。 江以湛握着她脖颈的手指颤了颤,似乎真要用力掐下去时,突然将她翻过来身按在墙上,单手扣住她的一个肩头,抬起另外一只大手对着她紧致弹性的臀部就是一拍,力道很大,响声也大,疼得她不由叫出声:“啊!好疼啊!” 他从她身后贴着她的耳朵,浓烈的酒气扑打在她的耳根周围,他狠声道:“敢跑?嗯?”话语间,他手下又是重重地一拍。 虞秋本就是个娇嫩的人,哪怕隔着衣服,也不禁打,何况他下手真重,便疼得她眼泪在眼里打转,她赶紧解释道:“我没有跑,我只是不放心初雪他们,想送送他们罢了。我想请示你,可找不到人啊,便就打算先斩后奏了嘛!” “谎话精。”啪的一声又是一下。 虞秋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能别打这里么?好疼。”而且好羞耻。 江以湛自然不会说这个地方是最适合他发泄怒火的地方,也更喜欢那手感,但见她这模样怪可怜的,他便狠狠再捏了下,在她“啊”的叫声中,终于放开了她。 他去到桌旁坐下,冷眼看着她:“过来!” 虞秋转过身摸着自己那疼得火辣辣的屁.股,哀怨地看着他,见他眼里酒气浓重,俊脸有些淡淡的红晕,便委屈地问道:“王爷是不是喝醉了?”她不敢靠近他,她怕他又做出什么。 江以湛忽然又喝了声:“过来!” 虞秋被他凶得不由打了个颤,却又不得不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他挪过去,瞧那模样,就像是要上断头台似的。 她想问他还想干嘛,可在他扎人的目光下,愣是不敢发声。 第056章 文初雪在虞秋叫第一声时, 就慌慌张张地起了床出来, 未想会在隔壁房间外听到虞秋与堇宁王的声音。她惊讶过后见虞秋叫得挺可怜, 不由心生担忧, 好在很快就消停, 还能听到虞秋正常说话的声音, 便在叹了口气后, 回到自己房间。 房里头,虞秋挪到一半, 便试着停下脚步,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 你怎么过来了?特地找过来的?” 江以湛显然没耐心陪她磨蹭,便倏地拿下腰侧银鞭往地上狠狠一甩。 虞秋吓得一缩脖子,看到地上被他的鞭子甩出的深痕, 眼睛立刻睁大, 她赶紧快步过去从他面前站定:“我过来了, 别打我。”她不由瞧了瞧他那竟然会泛寒芒的鞭子,感觉鞭如其人,好慎人。 江以湛伸手将她扯到自己大腿上坐着,屁.股疼得她又哇哇叫了起来:“嗷!疼!”她下意识要起身,被他紧扣住。 江以湛不顾她那疼出眼泪,可怜兮兮地模样,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只打过捏过她屁.股的手在她胸际按了按。 她陡然僵住, 怔怔地低头看着他的手:“你……” 碰到一片硬感的江以湛冷笑了下:“你倒是不怕将这对宝贝给勒坏了。”话罢, 他便直接扯下她的衣襟, 将手伸进去,在她惊呼间将她裹住胸的那块布快速取出握紧在手。 一切发生得太快,虞秋来不及反应,只顾赶紧将自己半开的衣襟给拉好,眸含控诉地看着他:“你……” 江以湛眯眼:“我如何?” 虞秋立刻颇为不甘愿地改了话:“你手法真溜。”话罢她伸手想将裹布夺回来,却被他给抬手躲开。 江以湛搓了搓手中仍残留她余温的裹布,闻到丝丝由裹布上飘来的清香,他的眸色明显暗了暗后,低头贴近她的耳朵,呼吸热烫,酒香醉人,声音低沉:“在虞家时,我偷看过你洗澡。”所以他知道她这裹布是如何裹的。 “你……”虞秋含怒看向他,在他的冷眼下,她仍只能红着脸忍了。 她想了想,还是极为郁闷地问道:“你看到多少?” 江以湛没回她的话,只突然掐住她的下巴,迫得她迎视着他微醺的眼,他咬牙狠声道:“这次偷跑,我放过你,你若再跑一次,呵……” 这话威胁的意味非常浓,浓到虞秋不由打了个激灵,她赶紧又为自己解释:“我都说了,我没有……” 江以湛打断她:“你只要记住我的话!” 虞秋只能应下:“哦,记住了,不跑。” 江以湛突地推开她,冷道:“去给我暖被窝!” “暖被窝?”虞秋愣愣地看着他,再接触到他危险的目光,便不得不忽然夺回他手里的裹布抱在怀里,慢慢朝床边挪去,心里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成什么了。 江以湛确实喝多了,单手抵着桌子闭眼摁捏起自己的脑袋。 虞秋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犹豫了下,还是爬上床钻进被窝。过了会后,她感觉暖了,便对着他的背影道:“王爷,暖了。” 他只冷漠地回道:“继续暖。” 虞秋不解这天气要暖什么被窝,却又只能一边腹诽一边继续暖,一会后,她又道:“王爷,你来试试,暖了。” “继续。” “……” 她不知道他所谓的暖被窝到底要到何种程度,问了几次,都得到同样的结果后,困意便袭来。 她压着困意再问,可他仍是要她再暖。 时间流淌了许久,甚至天已大亮,实在是又累又困的她,最后颤了颤眼皮子,迷迷糊糊地问道:“王爷……暖了……” 江以湛不知何时已站在床边意味不明地看着闭眼的她,轻应了声:“继续。” 后来她嘴里只出了个“王”,便再未出声。 江以湛看着她张着小嘴睡觉,没半点形象的模样,眸底仍旧一片冷漠,他上.床将她娇娇软软的身子搂入怀,几欲恨不得用力将她揉入骨中,他低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睡颜,咬了咬牙,终是只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便也闭了眼。 晌午时,睡得死沉的虞秋才醒来。 她睁开眼,捶了捶昏沉的脑袋,转头便见到负手立于窗边的江以湛,她稍想了下,便立刻坐起身,不想一时没注意,屁.股又疼得她龇牙咧嘴起来,足见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打她。 江以湛转身未看她,只扔下一句:“准备好,赶路回去。”便走出房间。 虞秋看了看门口,再看了看自己所睡的床,嘀咕道:“什么情况嘛?”索性她不是喜欢动脑的,也没脑子给她动,便直接起了床。 她这屁.股在睡一觉后真是更疼了起来,让她不由对王爷心怀起怨气,尤其是想到王爷拉她衣襟扯她裹胸,以前还偷看过她洗澡的事。 他就是个打女人的登徒子,大色.狼。 她噘着嘴走出房间,就见到站在护栏边的江以湛与江成兮,还有一旁的姜风,她便不由惊讶,怎都跑过来了? 江成兮见到满脸不高兴的她,笑道:“怎么?挨打了?” 这倒是让他说中了,她只应了声“嗯”,便问转身倚着护栏瞧着她的江以湛:“我现在就得跟你们走么?不允许我送送初雪?”她真是不放心他们母子俩。 江以湛淡应:“嗯。” 虞秋瞧了瞧他板着的那张脸,欲言又止后,终是怀着不甘愿道:“好吧!我去给初雪道个别。”她转身就要去隔壁房间,不想却被他握住手。 他想到她与文初雪亲昵的一幕,脸色冷了些:“不必。” 虞秋更是不高兴:“道个别都不行?” 江以湛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吩咐姜风:“将文初雪母子俩也带回去。”言罢他便拉着她就下楼。 正是在因王爷与虞姑娘之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而偷笑的姜风闻言,便立刻应下:“是!”他去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 江成兮瞧了瞧两人的背影,不徐不疾地也跟下了楼。 虞秋拧眉:“为何要将初雪他们也带回去?” 江以湛没理她。 客栈的掌柜与伙计,因见到虞秋这个俏公子突然变成绝色女子,被另一男子充满占有欲地牵着走出客栈,便都惊住。 出了客栈,虞秋看到站在外头已经换了身衣服的风月,想到其受伤的事情,便欲过去,却仍是被江以湛紧拉住,她不知他这是想干嘛,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便问风月:“风月姐姐可是受伤了?伤得可严重?” 风月应道:“无碍。” 虞秋打量了风月一番,见确实没大事,便放了心,她道了声谢后,又问起江以湛:“为何非得将初雪他们带回去?”如今过来的这几个人明显都已知道文初雪与颀儿是母子,再回去,文初雪必定要更危险。 江以湛只道:“我有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虞秋不解。 伙计将他们的马牵了过来,江以湛率先上去并朝虞秋伸出手:“上来。” 虞秋不想与他共乘一匹马,却在触及到他锐利的眼神后,不得不由他拉着坐到他身前被他环住,惹得她浑身不自在。 江以湛一夹马身,驱马离去。 江成兮上马时,转头见到被姜风领出的文初雪母子俩,他瞧了瞧颀儿那张有点眼熟的脸,颇有深意地勾了下唇,也离去。 文初雪不安地抱紧颀儿,不解这是什么情况。姜风打发了刘唯,将自己的马让给风月后,带上文初雪母子驾着马车跟上前面的一行人。 虞秋左想右想不对劲,脑中突然划过什么,便紧张地转头问身后的江以湛:“是不是文家找事了?你要将初雪他们交给文家?” 江以湛淡应:“不会。” 虞秋急道:“那你要做什么?” “闭嘴!”江以湛不喜欢她这般关心文初雪,冷道,“你若再半句不离文初雪,我便真将他们交出去。” 虞秋吓得不得不闭了嘴。 他们之间少了一个人,是戚韩,他在到客栈没多久,就因尤得赶来说戚夫人突然重病,而快马加鞭离去,当日还未日落时,他就到了戚府。未想他火急火燎去了母亲那里,却是被她一顿凶:“好好的,如何又不去书院?跑去外面疯?” 戚韩见戚夫人中气十足,半点不像生病的模样,便无奈道:“娘,您可真吓到我了?” 戚夫人虽近五十的年纪,却不仅保养得好,瞧着更是神清气全。她过来就在戚韩背上一拍,骂道:“你个臭小子,娘不骗你,你能舍得回来?是不是又得在外野上十天半个月?你怎就不让娘省心?”话罢又是一拍,足见她平时没少揍这不省事的混小子。 戚韩被她打得缩了缩肩头:“娘,轻点。” “别装,谁不知道你皮糙肉厚。”话虽这么说,戚夫人倒没真舍得一直打下去,转身去到桌旁气哼哼地坐下。 “我这不是怕娘手疼嘛!”戚韩笑嘻嘻地过去给她倒了杯茶,“娘,我这回只是陪二哥追心上人去了。” 戚夫人接过茶,面露惊讶之色:“阿湛他竟有了心上人?” 说起这个,戚韩便不由叹气,道:“说起来,其实那也是我的心上人,可惜感情的事情,哪里能插进第三个人。” 戚夫人闻言更是觉得惊奇:“此话怎说?” “没啥好说的。”戚韩颇为不得劲地给戚夫人捶起背。 戚夫人伸手就在他身上捏了下,在他痛呼时,喝道:“说来听听!” “好好好……我说就是。”戚韩摸了摸被捏疼的地方,便不得不将此事与娘长话短说一番。 戚夫人听罢怔了怔后,只极为鄙夷道:“平时瞧着油嘴滑舌的,却是连女人都抢不过一个木头人。”得知那姑娘的身份,她倒是不嫌弃,只要人家清清白白的,儿子喜欢就好,奈何儿子不争气。 戚韩撇嘴道:“人家不喜欢我,我还能强娶不成?” 戚夫人看得出来儿子确实不高兴,便没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道:“话说回来,今日太后刚从祈国寺回宫,我去了宫中看她,得知她被同从祈国寺回来的皇后惹得不痛快。太后素来喜欢与你说话,你最好过去陪陪她。” 当今景太后与戚夫人在娘家曾是邻里关系,自小关系就极好,哪怕后来一个入了宫,一个嫁入戚家,仍是时常来往,几十年的交情,深得很。 景太后亦是极疼从小就活蹦乱跳的戚韩。 “行,那我现在便去看看她老人家。” “去吧!” 戚韩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宫里,倒未想他从华阳门进入时,会见到前方的张妙倾,对于这个表侄女,他向来不喜,却也不至于排斥,便加快步伐靠近对方,神清气爽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张妙倾看到戚韩,亦是惊讶,便道:“听说姨母今日回宫,我便来看看。” 戚韩轻啧道:“倒未想你还挺有心,但这个时辰还能想到过来,不大像你的作风,莫不是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对张妙倾来说,戚韩明明是她的表叔,却总妨碍她接近江哥哥,如今更甚至几番帮助一个低贱的外人,置她于不顾,她对他已是一肚子怨气,当下听到他这番不中听的话,便哼道:“与你无关。”言罢就将他甩在身后。 戚韩看着她的背影嗤了声,懒得管她。 张妙倾去到冯皇后的宫中时,冯皇后正侧身躺在榻上假寐,瞧着似乎有点累。张妙倾过去就乖巧地唤了声:“姨母。” 冯皇后缓缓睁开美目,看向最喜欢的外甥女,勾唇道:“妙倾怎想到在这个时辰过来看姨母?”她由身旁嬷嬷扶着坐起身,朝张妙倾勾了勾手指。 张妙倾过去从冯皇后身旁坐下,道:“妙倾就是想姨母,听说姨母今日回宫,便就迫不及待过来。” 冯皇后笑着执起张妙倾的手拍了拍,正欲说些什么,在近距离看到对方的脸后,便忽然道:“才几日不见,妙倾瞧着怎憔悴许多?” 张妙倾面露委屈之色:“还不是因江哥哥。” “莫不是你还没追到堇宁王?”以冯皇后来看,她这外甥女是极讨喜的,身份也配得上堇宁王,该是很快就能修成正果才是。 张妙倾的眼泪说来就来,毫无征兆,她抹着眼泪道:“江哥哥最近被一个舞姬迷了眼,根本就不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有这等事?”冯皇后诧异。 张妙倾便将近段时间自己所受的委屈都一一与冯皇后道来,甚至是添油加醋,以至于冯皇后当即就不悦起:“这堇宁王倒是不识好歹,放着好好的千金贵女不要,却看中一个低贱的舞姬。” 张妙倾抓着冯皇后的胳膊,哭道:“姨母,您说该怎么办嘛?” 冯皇后劝道:“既是他不识好歹,便也罢,妙倾不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不要他便是,不过只是个江湖草莽罢了。” 张妙倾摇头:“我就要他,我无论如何就要他,没有他,我便不活了。”说着,她的眼泪便流得更凶。 冯皇后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无奈道:“哪有你这般死心眼的?” 张妙倾低头默默哭着,没再说话。 冯皇后见她这般肝肠寸断的模样,便叹道:“好了好了,姨母帮你。” 张妙倾抬起泪眼看着她:“如何帮?” 冯皇后道:“姨母琢磨着,给他下道懿旨,无论他愿不愿意娶你,都必须得娶。”她对这不识好歹的堇宁王,算是有偏见了,奈何外甥女喜欢,她便成全就是。她堂堂一个皇后,又怎能无权为外甥女的婚事做主。 张妙倾闻言喜道:“真的可以?” 冯皇后点头:“当然可以。” 青佛宫中,戚韩.正在陪景太后闲聊着,景太后确实极喜欢这长得又俊郎,嘴又甜的小子,本是颇为烦闷的她,听戚韩说了几番逗趣的话后,便就笑了起来:“还是你会讨哀家欢心。” 这时有嬷嬷踏了进来,在景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若是别人,定然听不到嬷嬷所言,但戚韩武艺高,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便微拧了眉,对景太后道:“皇后打算下懿旨给我二哥与我表侄女赐婚?” 宫中向来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冯皇后瞧着对景太后百依百顺,是个宽怀贤德的,暗地里可没少生事。因某些原因,景太后在冯皇后宫里插了人,就是为了防止对方作妖,所以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冯皇后那里的事。 关于赐婚这茬事,景太后并不是多在意,只拍了下戚韩的肩头,嗔道:“你这小子,就不能装没听见?”她知道戚韩武功高,也不惊讶他能听见。 景太后与戚夫人不愧是发小闺友,性子也颇像。 戚韩蹲下给景太后捶着腿,道:“这事关乎于我二哥的婚事,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因为我二哥根本不喜欢我那表侄女。” “哦?”景太后诧异,“按关系,哀家还以为这算是一段良缘。” 戚韩道:“还真不是,我二哥已有自己心上人,我那表侄女却仍纠缠不休。不用想,她肯定是因如何也缠不到人,才过来要懿旨。我说呢,这个时辰她还会入宫看皇后,原来是因为这茬事。” 景太后闻言便不喜:“这倒是令人唾弃之举。” 戚韩虽清楚地知道,就算是圣旨,二哥都不见得怕,何况是道皇后的懿旨。可若这懿旨真下了,必然也是桩麻烦事,便对景太后有些欲言又止。 但这时景太后微哼了下,道:“如此,哀家便不能让这道懿旨下去。” 戚韩闻言喜道:“太后英明。” 其实景太后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堇宁王身怀绝才,手握重权,是连皇帝都忌惮的存在,若是贸然企图拆他姻缘,给他赐个讨厌的姑娘,只会平白得罪他,所以这懿旨下不得。 张府。 张妙倾欢欢喜喜的去到张老夫人那里时,张老夫人刚沐浴罢,正要歇息,见到她,张老夫人便问:“事情如何?瞧你这样子,是十拿九稳了吧?” 张妙倾坐在张老夫人旁边,开心道:“姨母最疼我,我不过只是哭一哭,姨母便决定赐婚。” 张老夫人点头:“那就好。” 张妙倾眼眸晶亮,盼着马上成为堇宁王妃。 在离瑜都很远的一条路上,江以湛他们骑着马仍旧不紧不慢地前行着,似乎是有意在一路闲逛,瞧着挺潇洒。当下虞秋正歪头倚在江以湛怀里闭眼睡着,口水哒哒的,让江以湛低头见了,不由拧了眉。 江成兮笑道:“若嫌弃,扔了得?” 江以湛瞥了江成兮一眼,仍没乱动一分,已让虞秋在自己怀里睡得舒服些。 随着离瑜都越来越近,马车里的文初雪越发觉得不安,她不知道堇宁王将他们母子也带回来是为了什么。好在虞秋说堇宁王不会将他们交到文家,也不会拆穿他们母子的事。 不久后,衣袂微扬的霍淩淮在亲信关帆的陪同下骑马迎面而来,他见到江以湛他们,便驱马停下,勾唇道:“倒是巧,会在此遇到堇宁王,” 江以湛他们也停下,淡应:“确实巧。” 这时马车里的文初雪因听到霍淩淮的声音,而微变了些脸色,她忙将趴在窗边玩的颀儿给抱下搂在怀里挡住。 虞秋幽幽转醒,她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抬眸见到霍淩淮,没觉得惊讶,只仍旧困得慌。 霍淩淮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窝在江以湛怀里,因刚睡醒,眼里透着懵懂迷蒙,像个猫儿似的的虞秋,问道:“不知你们这是?” 江以湛道:“游玩。” 霍淩淮闻言道:“成群游玩,你们真是好雅兴,我便不打扰,还有些事,告辞了。”言罢他便驱马离去。 路过文初雪所在的马车时,他忽然朝里看了眼,又收回目光。 第057章 三匹马一辆马车渐渐靠近瑜都城, 最前头的一匹马上, 虞秋仍被江以湛控制在怀里, 因为一路上歇息得不少, 精神头倒是不错。她有些不放心地又问身后江以湛:“王爷, 确定不拆穿初雪的事?” 江以湛轻喝:“闭嘴!” 虞秋撇了下嘴, 再看了看江成兮几人, 觉得他们都不是多嘴之人,便渐渐也放了些心, 只是仍颇为纠结王爷为何非得将初雪母子俩也带回来。 他们到堇宁王府门口时, 都下了马, 包括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文初雪。 江以湛道:“孩子搁虞秋这里,姜风带文大姑娘去应付文家。” 江成兮没管这茬事,因颇累, 便直接进入王府打算去歇息, 风月随后。 虞秋与文初雪皆是不解地看着江以湛, 这时脑子也较蠢的姜风不由问道:“那属下该如何说?” 江以湛应道:“搪塞过去,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虞秋与文初雪闻言便松了口气,若有堇宁王相助,隐瞒此事定然更容易,虞秋便过去接过颀儿,对文初雪道:“那你回去吧!” 文初雪点了下头, 跟着姜风一道朝文府走去。 江以湛看了眼虞秋怀里的漂亮小团子, 便踏入王府, 虞秋跟在他身后。 江以湛从东侧回廊往里去,虞秋看着他的背影顿了会,不知他为何也走这边,但懒得多想,仍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逗弄下怀里可爱的颀儿。 等了江以湛许久的张妙倾恰从西面缓缓走来,她首先便注意到江以湛,还未来得及惊喜,就因见到他身后的虞秋而沉了脸,尤其是想到姨母即将为她与江哥哥赐婚,她看虞秋更是多了一股仿佛正房的自信,她迈步过去就拦住虞秋的路,质问道:“你怎还要回来?” 虞秋见到她,下意识将颀儿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 “你以为……啊!”张妙倾趾高气昂地,正要数落虞秋,却忽地被转过身站在她身后的江以湛给一把推开,摔在地上。她坐起看到自己划破的手掌,不可置信地红着眼看向江以湛,“江哥哥,你……” “少欺负我的人,滚!”江以湛眼里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色,他转头看了眼只知道站在原地挨欺负的虞秋,亦是觉得不悦,“愣着做什么?走。”虞秋回神瞧了瞧张妙倾,便赶紧应下跟在他身后。 对张妙倾来说,自从虞秋出现后,她的江哥哥便对她越来越过分,她迅速爬起身就对着他的背影怒道:“你怎么可以一次比一次过分?她不过只是个曾将你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又水性杨花,还要弃你而去的低贱舞姬罢了。” 他自然不会搭理她。 她低头看着起了点血痕的手掌,眼泪掉了下来。 她是真的喜欢他,所以也是真的伤心,伤心他竟会为了个舞姬这般对她,一颗心痛得像刀搅似的,只恨不得马上将抢他江哥哥,让他江哥哥失了魂的虞秋碎尸万段。 姨母! 她突然想起即将下懿旨给她赐婚的冯皇后,对,她一定会嫁给江哥哥,到时候她成为堇宁王妃,一定会让虞秋好看,就算只是妾室的位置,她也不会让江哥哥给这贱人。 她看着虞秋的背影抹了把泪,她就忍这几天。 思及此,她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只琢磨着以后如何把最近所受的屈辱,通通以十倍的程度从虞秋身上讨回来。 前头跟着江以湛已走远的虞秋忽然感觉到一阵慎人,便转头看了眼远处张妙倾模模糊糊的身影,心道莫不是张妙倾在诅咒她?不过想想,这张妙倾的承受能力还真强,被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绝情欺辱,甚至是动手,却还能不放弃。 她只能觉得对方这是想不开。 二人前行了一段距离,虞秋觉得有些不对,便上前问江以湛:“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以湛淡应:“送你回去。” 虞秋闻言愣了下,便垂眸应了声:“哦!”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虞秋仍旧只是时而逗一逗怀里的颀儿,直到回了小院,她见江以湛进入她房间由桌旁坐下,正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作罢,只抱着颀儿去到里间,打算哄颀儿睡觉,毕竟颠簸一路,肯定是累了。 江以湛也累,他低头摁了摁脑袋,便看向照顾孩子照顾得有模有样的虞秋,默了会后,他道:“以后你出府必须知会我,不得再钻狗洞。” 虞秋有些怔怔地应下:“哦!” 江以湛冷哼:“把狗洞当家门,真有出息。” 虞秋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戚韩突然跳了进来,他从江以湛对面坐下:“你们果然在这里。” 见到戚韩,虞秋下意识赶紧挡住颀儿,紧张极了。 戚韩见她如此,便笑了起来:“怕什么?这事我早就知道,但我从没打算说出去,还会帮着隐瞒,你放心好了。” 虞秋看了看江以湛,又看了看戚韩,便叹了口气,没再挡住颀儿。 戚韩对江以湛道:“二哥,我跟你说件事?” “何事?”这时有护卫端了壶茶进来,江以湛为自己倒了杯茶。 虞秋见了,便也过来倒了杯茶端去里间,打算吹凉了给颀儿喝。颀儿一时睡不着,正要爬起来玩,见到虞秋手里的茶,便口齿不清地吐着字:“水……水……”看来是真的也渴了。 虞秋便哄道:“乖,吹凉了给你喝。” 戚韩收回落在那对干母子身上的目光,继续道:“前几日妙倾入了宫,撺掇了皇后下懿旨给你与她赐婚。” 江以湛闻言不悦:“倒是该死。”虽然一道懿旨控制不了他,却也麻烦。 戚韩笑了笑:“也好在我当时无意得知皇后这个打算,便在太后那里说了几句话,所以太后已将那道懿旨给拦下,当下皇后该是在宫里气得不轻。” 江以湛低头轻呡了口杯中茶,道:“你那表侄女是越来越不安分,我已不想允许她入我的王府?可有意见?” 戚韩耸肩:“没意见。”他清楚地知道,如今堇宁王府里有虞秋,再允许他那娇纵跋扈,蛮横无理的表侄女进来,也只会让虞秋与他二哥不痛快。每次她惹到事,也会让他觉得抱歉。 虞秋喂颀儿喝水的动作微顿,觉得这样挺不错。 另一头的文府,文家人因为文初雪多日的失踪,已是越发坐不住,不知这丫头究竟在做什么坏门风的事,只想赶紧将她给抓起来。奈何一直找不到人,就只能等着隔壁王府的结果。 当下好不容易得知姜风带着文初雪在正厅候着,便都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文老夫人见到垂头的文初雪,立即怒道:“给我跪下!” 文初雪真的跪下,不置一言。 文老夫人只恨不得立即让人抽这丫头,但姜风在,便不好做什么,也不好审问什么,只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对姜风道:“麻烦姜大人了,不送。”因她觉得此事怕是与堇宁王脱不了干系,语气不是多好。 姜风在外不会像在王府一样,没个正形,他道:“我来不仅是送大姑娘,也是为解释大姑娘爬墙之事。” 文老夫人便问:“解释?” 正等着看好戏的祁氏母女三人听他说还有解释,便觉得颇为不妙。 姜风道:“在王府的东北角独院住的是我们王府的舞姬虞姑娘,因只有一墙之隔,虞姑娘便与文大姑娘结了缘,关系甚好,以至于时常爬墙来往。” 文老夫人闻言惊讶:“是因此原因?” 文晓欣不太甘心地问道:“那为何好端端的,会消失多日?” 姜风应道:“这大概得怨虞姑娘,因虞姑娘贪玩,便拉着大姑娘出去玩了几天,这才刚被我们王爷给逮回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怪聪明的,把王爷与虞姑娘的事情透露出来,那自然就洗掉他人关于文初雪与王爷不清白的猜测。 “那位虞姑娘与堇宁王?”文老夫人听出这话中猫腻。 姜风只道:“这是王爷的私事,不便透露太多。但虞姑娘带坏文家大姑娘,王爷让我来说声抱歉。” 既然文初雪做这种事与男人没半点关系,文老夫人多少是松了口气。 姜风继续道:“希望老夫人莫过于惩罚大姑娘。” 文老夫人琢磨了下,便颔首:“好。” 姜风作揖:“那告辞。”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姜风一离开,文晓欣便赶紧道:“祖母难道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文老夫人没理文晓欣,只沉着脸问一直跪在地上未说话的文初雪:“那位姜大人说得可是真的?” 文初雪应道:“王府东北角住的是谁,随便打听便能知道。” 这时文奉许出声:“祖母,我刚才路过王府,就见到堇宁王骑着马,怀里搂着个姑娘,那姑娘大概就是虞姑娘,当时大姐大概就在马车里。”他虽年纪不大,却是聪明得紧,哪怕拐弯抹角的话,也能听出些门道。 祁氏不满地拉了拉不识相的儿子。 文老夫人已相信姜风的话,便对文初雪冷道:“既然王府那边发了话,那便不重罚于你,立即回去,不得再胡乱爬墙。” “是。”文初雪应了声,便起身离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文老夫人又吩咐下去:“让人去李家解释此事,结果再说,另外派两个人看住那丫头,莫让她再爬墙。” 她身旁的嬷嬷应下:“是。” 文晓欣不甘心此事就这样作罢,便欲说什么,被祁氏拉住,示意莫多言。 文晓欣不懂,但祁氏却是懂文老夫人的心思。相比于与男人有关系,文老夫人自然希望是场误会,不重罚大概只是因不想得罪那虞姑娘。虽说区区一舞姬,难以成为堇宁王妃,但吹吹耳边风,让文家在堇宁王面前不好做,倒是容易。 堇宁王府中,姜风一番打听,便去了虞秋那里。 他没像戚韩一样直接往里闯,哪怕没关门,他也习惯性地敲了敲。里面的虞秋听到声音,便立即从里间出来问道:“结果如何?初雪可还好?” 姜风在文家告辞后,并没急着离去,还特地偷听了文老夫人对文初雪的处置结果,便应道:“虞姑娘放心就好,文老夫人没再追究此事,只是不允许文大姑娘再爬墙罢了,还派了人盯着。但你与文大姑娘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无需偷偷摸摸。” 虞秋闻言松了口气。 这时江以湛终于站起身,再对虞秋道:“以后老实点,记住,想出府,知会我,若是再偷跑,铁定要你好看。”又是威胁的语气,真凶。 虞秋低头嘀咕着:“知道了。” 江以湛瞧了瞧似乎不大高兴的虞秋,便负手离去。 虞秋看着江以湛走远后,便看向东面的院墙,其实她觉得吧,她与初雪仍是爬墙来往方便些,何况颀儿还在这边。既然有人盯着,那便晚上爬呗! 事情算是解决,她打了个哈欠,也回房睡了。 当日晚上,言颜过来了,她便让言颜看着颀儿,真爬到了对面,悄悄进入文初雪的房间。文初雪正看着烛火发呆,忽然见到她,便笑道:“你也知道祖母派了人看我,所以才在这个时辰过来?” 虞秋过去坐下道:“是姜风说的。” “倒没想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文初雪一声叹息,便问虞秋,“颀儿如何?” 虞秋道:“放心吧!颀儿好得很,现在正睡得香,被言颜看着呢!” “我自然是放心的,何况还有王爷帮忙兜着。”文初雪顿了下,继续道,“就是猜不透王爷究竟在想什么,非得把我们母子带回来。” 文初雪不知道,虞秋更不知道。 文初雪瞧着在喝水的虞秋,犹豫了下,便终于道:“说起王爷,你难道真没什么想法?”她觉得,以堇宁王现在所做的,该是很明显了才是,这傻丫头不至于不知道。 虞秋疑惑:“什么想法?” 文初雪叹道:“王爷以为你跑了,马上亲自去追你,还有很多其他的细节,你难道感觉不出来王爷他对你……”她本怕自己想多了,便没敢与这丫头多言,可一路上她有关注堇宁王对待这丫头的态度,看起来冷漠,却能从细节上看到他对这丫头是真有情的。 不知何时再来小院找虞秋的江以湛踏入,他本欲直接进房,未想会听到院墙那边的声音,眉眼微动后,便转而缓缓去到墙根。他总忍不住想听虞秋心里的话,哪怕每次都听出一肚子不痛快。 “这……”虞秋垂了眼帘。 文初雪注意到在提到这个问题时,虞秋似乎不大得劲,便道:“你是不认为王爷喜欢你?还是不希望他喜欢你?” 虞秋默了会,终于道:“我不希望他喜欢我。” “为何?”文初雪问道。 虞秋托腮,思索着应道:“以他的性格,与现在那霸道的状态,若他喜欢我,我不会有退路的。” “退路?”文初雪便道,“所以你不想与他在一起。” “本意肯定是不想。”她能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没得选。 文初雪想了下,便叹了口气。 虞秋又道:“不过他可能就是玩玩的,哪有人喜欢一个人,还总那么凶,仿佛很讨厌我似的?”她就希望他是玩玩的,待他玩腻了,她便可以恢复自由,可以去找娘,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虽然为了娘,她算是被卖给他了,可仍希望有那么一天。 江以湛在墙根就地屈膝而坐,将虞秋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收入耳底的他,不知何时已倚着墙壁闭上了眼,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只可以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紧握的拳头。 次日。 一早张妙倾再次来到王府,未想却被王府的护卫给拦下,她立即拧眉问道:“你们这是何意?连我都敢拦?” 护卫只道:“王爷吩咐过,不得再允许张姑娘进入王府。” “什么?”张妙倾难以相信,“怎么可能?” “张姑娘请回。” 张妙倾气得跺脚:“他太过分了。” 从外回来的谢青儿见到这一幕,她只微顿,便迈步越过张妙倾往里去。张妙倾见到她,立刻大声道:“你叫他们让开,我要见江哥哥。”谢青儿算是堇宁王三个亲信中最不讲情面的,她只道:“既然是王爷的吩咐,张姑娘便请回。”她脚下步伐未停,很快便走远。 谢青儿进入王府一番打听,才知道王爷在虞秋那一夜未归。 她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仍旧面无表情地去了王府的东北角,虞秋的小院中,她踏入正欲去正屋,未想会见到王爷正倚着东面墙根而坐,闭眼一动不动,便在惊讶后,过去禀报道:“王……” “别说话。”江以湛的声音有些沙哑。 谢青儿不解,便没敢说话。 这时院墙那边有些微微的声音,一夜未归的虞秋终于爬上了院墙。她在院墙上见到谢青儿,觉得很惊讶,跳下来就欲说话,但忽然意识到什么,便立刻转眸低头看去。见到就地而坐,不知何时过来的江以湛,她便惊讶地唤了声:“王爷。” 江以湛终于睁开眼,目光缓缓移到她身上,道:“你也知道回来?” “啊?”虞秋微怔。 江以湛倒没凶她,只难得隐约温和了些态度,朝她伸出手:“拉我起来。” “哦!”虞秋便乖乖过去拉他,反被他握住了手。 说是她拉他,却根本没用得着她使力,他站起身时,她想将手抽回来,却仍被他紧握住,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我带你出去玩。”言罢他便直接牵着她就走。 虞秋眸含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的脸。 第058章 被江以湛牵着的虞秋总试着去抽自己的手, 奈何抽不出, 便问道:“王爷如何想到要带我出去玩?” 江以湛只道:“你不是性子野?满足你。” “呃……” 他们出来便遇到因为不甘心而还没有离开的张妙倾, 张妙倾见到手牵手的他们,下意识欲发怒,却在想到祖母的话后,不得不软和地唤了声:“江哥哥。” 江以湛没理她,只牵着虞秋往西走。 “江哥哥!”张妙倾再唤仍得不到他的搭理,便想上去拉住他, 可知道他太过分, 自己奈何不了他, 便不得不忍下去, 只在原地跺脚。 她想到懿旨的事,不懂为何还没下来。 她忍着满腔嫉妒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后,便决定再去趟皇宫, 于是上了马车也离去, 直接往皇宫的方向去。 身在宫中的冯皇后亦是烦心得很, 不过只是道赐婚懿旨, 却是未想会被太后给拦截,偏偏皇上得知此事后, 还道是她的不对。她正是想着待外甥女过来,该如何解释时,宫女便进来通报说是张姑娘过来了, 她便只能叹气。 张妙倾见到冯皇后, 就立刻欢喜地过去唤道:“姨母。” 冯皇后瞧到外甥女这模样, 又怎能看不出这丫头眼里的期待,她朝其伸手:“过来,姨母与你好生聊聊。” 张妙倾因冯皇后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她缓缓过去坐下。 冯皇后执起她的手,柔声道:“妙倾啊!那堇宁王,还是别要了吧?” 张妙倾怔怔地问道:“为什么?”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就红了。 冯皇后叹道:“这懿旨本在堇宁王回来之时,立即就下了,奈何却被太后给拦了去,皇上知道后,还把姨母给数了顿。”她始终不觉得一个堇宁王有何顾忌的,偏偏她被那两位给压着,又能如何。 张妙倾的眼泪马上落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我嫁给江哥哥不好吗?” 冯皇后道:“此事有些复杂。” “所以姨母也没办法?”之前被江哥哥百般欺负,百般伤心,她能忍下,就是因知道自己一定会嫁给江哥哥,一定会扬眉吐气,将所有的一切都从虞秋身上讨回来。 可现在她感觉仿若天塌了。 冯皇后见她如此,自然心疼,就哄道:“既然他不喜欢你,哪能值得你如此,就不要了,嗯?嫁人啊!还是要嫁给喜欢自己的,才能被宠着,乖。” 张妙倾哭道:“可我就喜欢他,喜欢好久了,我一直觉得能嫁给他的。” 冯皇后拿着帕子亲自给她拭泪:“不是每个人都能嫁给喜欢的。” 张妙倾拉着冯皇后的手,哭得哽咽:“姨母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冯皇后摇头:“皇上放了话,不让姨母插手堇宁王的婚事。” 张妙倾的脸白了,想到江哥哥对他的绝情,如果姨母都无能为力,她又当如何?为什么都要阻碍她嫁给江哥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日她在冯皇后这里哭了许久,最后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去。 回到张府张老夫人那里,张老夫人见她仿佛丢了魂似的,心里咯噔了下,立刻起身快步过来:“妙倾这是怎么了?” 张妙倾抱住张老夫人陡然放声大哭:“懿旨被太后拦了,祖母该怎么办?” “被拦了?”张老夫人其实也并不惊讶,当她发现懿旨迟迟没下来,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妙,未想真有阻碍。 张妙倾呜呜咽咽地哭道:“就连皇上都不让姨母插手此事。” 张老夫人闻言能猜到原因,便轻拍着孙女的背部叹气:“好了好了,让祖母再想想怎么办。”张妙倾昨日被江以湛推倒之事,她自然有知道,照此情形看来,若没有上头压着,她们便极难控制得了江以湛。 张妙倾拉紧张老夫人:“姨母竟然劝我放弃,可我不想放弃,祖母,你一定要帮我,无论如何都要帮我。” 张老夫人见她哭得这般伤心,心里对江以湛与虞秋的怨怒更胜。她的一双老眼便眯了起来,琢磨了会,便道:“既然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因为那虞秋,那我们便毁了那虞秋。” 张妙倾立刻问道:“如何毁了她?” 张老夫人道:“祖母可以弄到一种最烈性的媚药,我们便让她服用那药失去理智,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 “这……”张妙倾问道,“是怎样的发作?”终究年纪还小。 张老夫人道:“你到时就知道了,足够毁了她。” 张妙倾抹了下泪,突然期待起来。 颇为热闹的街上,江以湛仍旧牵着虞秋缓缓前行着,以他所说的,他这是在带她逛街。她已经试了多次,都没能成功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便只能承受着周围人各色的目光,由他拉着,继续这所谓的,能尴尬到让她头皮发麻的逛街。 她瞧了瞧身侧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不由道:“我们已经逛了很久。” 江以湛似乎在出神,听到她的声音才回神,便侧头看着她,问道:“累了?” 虞秋压下怪异的感觉,点了下头。 其实她很想说,逛街不是这样逛的,明明是她平时做着会觉得很愉快的事情,到他这里却变成这副样子。 江以湛默了会,道:“那我们去雅坊歇歇。” “哦!”只要不和他手牵手在众目下不停走就行。 雅坊就在前头不远,他们继续前行,忽然江以湛似意识到什么,转头抬眸看去,便见到一家酒楼的二楼上,正负手立于边上的楚惜,四目相对间,他眼里温度降低。 楚惜朝他颔首以示招呼。 虞秋感觉到江以湛身上的气息似乎冷了些,便问:“王爷怎么了?” 江以湛收回目光,只道:“没什么。”语气不大好。 什么嘛? 虞秋心里暗暗嘀咕,只觉他就是个善变的家伙。 楚惜看着他们牵手渐行渐远,似乎已是一对恩爱伴侣的模样,眼里的那点温和消去,也变得面无表情起来,负于身后的拳头突然握起。 旁边的尹陌烨见他如此,便问道:“可是后悔了?” 楚惜承认:“确实后悔了。” 他向来不认为儿女私情在自己心里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发现虞秋有用,他便连她也利用,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后悔,可随着发现她离他越来越远,离江以湛越来越近时,他却感觉极为不适,甚至是难以忍受。尤其是一次次亲眼目睹她与江以湛在一起,他竟会有想撕了江以湛的冲动。 他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既然感觉如此鲜明,自然会认。 尹陌烨摇头叹道:“就知会有这一天,你太自负了。” 楚惜仍看着虞秋已经离远的背影,未语。 尹陌烨继续道:“好在你们分开并没多久,她不见得有完全忘记你,你可以试着把她哄回来,免得时间一长,倒真无法挽回。” 楚惜眸色微动,似乎是在琢磨此事。 虞秋跟着江以湛再次踏入雅坊,大堂内有更多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惹得虞秋也更加不自在,便再试着想抽出被江以湛握住的手。江以湛低头看了她一眼,眸色一暗,却是反而更固执地握紧她。 几乎被他握疼的虞秋不得不撇着嘴作罢。 他们步入后面时,恰见霍淩淮走来,他身旁还有另一丰标不凡的华服男子,二人正在说些什么,因见到江以湛,便停下话头。直到靠近,先出声的是那华服男子:“堇宁王这是……”他的目光落在虞秋身上,眸露惊艳。 虞秋不喜这一看就知是身居高位的贵人看自己的目光,让她觉得有压迫感,便下意识往江以湛身后挪了些。 江以湛眼里有了冷意,明显比虞秋更不喜这人眼神。 霍淩淮见江以湛对虞秋的占有欲到了连让人多看一眼都不准的地步,哪怕对方是孝乐帝的同胞兄弟沂亲王霍泉,便颇有深意地微勾了下唇,倒是未多语,明显有看戏的意思。 霍泉仿若看不到江以湛的态度不对,只继续道:“倒没想到堇宁王也会有近女色的一天,本王还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原来只是眼光高啊!” 江以湛只淡应了声:“嗯。” 见对方如此不给面子,霍泉便突然也失了与对方多言的兴致,只道:“看来堇宁王不喜被人打扰与美人共度,本王便告辞。”言罢他作了个揖,再看了美人一眼后,越过他们离去,身上的气势明显冷了些。 霍淩淮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朝江以湛颔首后,便也离去。 虞秋无意中近距离看到霍淩淮那张英俊完美的脸,忽然微愣,便转过头看着对方的背影,她莫名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 这时她耳边响起江以湛冷然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听到这声音,虞秋看向他不悦的模样,下意识赶紧解释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暮王长得有些眼熟。” 江以湛轻哼了声,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虞秋不是个喜欢多想的人,见想不出来究竟为何觉得暮王长得眼熟,便欣赏起周遭的美景,后来她发现王爷似乎要带她去武场。她知道他就对武类的活动感兴趣,便随着他。 他们到武场时,正有两人在比剑。 虞秋被江以湛牵着往西面亭下走去时,恰见到其中一人的剑刺中另一人的胳膊,抽出时带出一片鲜血,划出一个弧度,因日头大,那鲜血在空中红得尤其鲜亮,甚至刺眼,虞秋见了,身子僵住。 江以湛见她明显被吓到,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没让她再去看那边。 血腥的一幕来得太突然,虞秋确实被吓到,但又瞬间因江以湛的举动而愣住,她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不解地唤了声:“王爷?” 江以湛低头问她:“可还好?” 虞秋怔怔地点头:“还好。” 与尹陌烨并行过来的楚惜恰见到两人似乎挺恩爱的一幕,眼眸隐约微眯了下,便在微顿后,走过去行礼:“楚某见过王爷,很巧,能再遇到。” 江以湛喜欢抱着虞秋的滋味,正不由试着贴近她的脖颈闻一闻她身上令他着迷的气息,未想突然听到情敌让他扫兴的声音,便收起情绪。他掩下眸底寒芒,放开虞秋,意味不明地对楚惜道:“确实巧,巧到我不由以为你故意跟过来的。”话语间,他又强制握住虞秋的手。 虞秋见到楚惜,便心情不大好地低下头。楚惜有注意到虞秋的异样,他或许该庆幸,她会如此,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他。他默了会,便对江以湛道:“楚某突然想找人比剑,便就过来了,不知王爷可有兴趣比试比试?” 江以湛只道:“我们逛了许久,颇累,去坐坐。”言罢他就牵着虞秋走开。 楚惜看着二人的背影,见他们从亭中坐下,便迈步去了武场中央。 虞秋坐下就捶起自己逛到开始酸痛的腿,后来不经意注意到楚惜取了把剑在武场与人比试起来,而与他比试的人竟然是尹陌烨,如此便足见尹陌烨也是会武功的,她不由惊讶起。 江以湛见她在看楚惜他们,便沉了脸:“不许看。” 虞秋乖乖应下:“哦!” 楚惜在江湖中是一等一的高手,其剑法自然精妙,虚虚实实,飘忽不定中蕴含着柔刚并济的凌厉。看得出来尹陌烨的剑法亦是极好,但在楚惜的招式下,却总能被轻易克制住,令观看者拍手叫绝。许多人明显没想到常悦书院的先生,不仅有江海之学,还会剑法。 听到声音的虞秋便下意识再看过去,这一看,便令她忽愣。 因为楚惜与尹陌烨的比试并没有像刚才那两人一样动真格,他们看着倒像是一起配合着舞剑。这极为熟悉的一幕,不由让虞秋想起两年前她与娘被赶出虞家时,初被楚惜收留的时候,他便也让尹陌烨陪着他舞剑给她看,只为讨她高兴。 她突然失去家,自然极为难过,那时楚惜真的在尽全力哄着她。 因为她哥生前就喜欢剑法,哥不在以后,她便也突然喜欢起看舞剑,所以那时楚惜便时常舞剑给她看,让她渐渐抛去不开心,甚至是让他走入自己心中。 她心中突然感觉不是滋味,曾经她以为楚惜是在她面前现学现卖,其实只会些舞剑的花招,如今才知道,他是真的会武功,会剑法。 她还真是个从头到尾就在被人欺骗的傻子。 一旁的江以湛清楚地注意到楚惜这是在有意舞剑给虞秋看,更清楚地知道虞秋这是分明被真的勾起回忆,他一张脸陡寒,便伸手攥了些瓜子在手里,衣袖下,他拇指一弹,一粒瓜子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楚惜射去。 楚惜眉眼微动,倏地后退躲过了朝他打来的瓜子,紧接着又一粒射过来,他便抬剑将其挡开。他朝江以湛看了眼,又怎会不知原因如何,便微勾了下唇。 尹陌烨也注意到有人在给楚惜使绊,又恰见几粒瓜子一起飞过来,便道了声:“小心。”他立即改了招式,已让楚惜能有空应对江以湛。 江以湛这次击打的位置是楚惜的小腿。 楚惜忽然在旋转间躲开了对方的攻击,这时江以湛倏地又弹出一粒,楚惜抬剑去挡,便成功断了剑。 周遭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解是什么情况。 虞秋亦是不解,他们这里没几个高手,自然看不到江以湛的作为。 江以湛见楚惜的意图,与虞秋的走神都被打乱,这才冷哼了声,在虞秋耳边沉声低语:“再看他试试?”语中的寒意慎人。 虞秋忙道:“好,不看。” 楚惜倒也淡定,扔了手中断剑,负手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从桌旁站定:“王爷可允许楚某一起坐坐?” 江以湛颇为随意地往嘴里扔了粒瓜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意图,只看着对方未语。 楚惜未再请示,直接坐下。 第059章 在武场的南头, 有伙计端着茶正往武场的方向走去,后来路过一处不见人的地方时, 他被蒙着面纱,换了身朴素衣裳的张妙倾给拦住。张妙倾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便将他拉到一棵树后,道:“我给你两百两银子, 帮我做件事。” 开口就是两百两, 伙计愣住。 张妙倾继续道:“做完此事, 你便马上拿着两百两离开瑜都, 够你过一辈子了,如何?” 伙计被诱住,便问:“姑娘是要小的做什么?” 张妙倾问他:“你这茶是送于武场西面亭中堇宁王的?” 伙计应道:“是。” 张妙倾拿出祖母给她的药, 往托盘其中一茶杯中撒了点,满意地见到此药瞬间融于杯底的那一点水迹中,便道:“你只要保证那亭下姑娘用的是这个杯子, 钱便给你。” 伙计犹豫起来:“这可是毒.药?” “不是。”张妙倾应道,“只是点媚药,你放心, 那姑娘只是个舞姬, 就算出事, 堇宁王也不会如何,何况不需要你再做别的事, 你送了这茶, 便可马上离开。” 伙计还是不大敢。 “真是胆小。”张妙倾哼道, “五百两,要就去,不要,那我便找别人。” 五百两是个极大的诱惑,有这些钱,这辈子便可什么都不用干,伙计一番踌躇,终咬牙应下:“好,我答应。” 张妙倾直接将银票塞给他:“这里是两百两,事成再三百两,快去。” 伙计拿着这些真实的银票,再一看到上头的数目,便瞬间被迷了眼,他道了声:“好。”就赶紧过去了。 伙计端着茶来到武场的西面亭外,便见到亭里气氛不大对,他不由心生退缩之意,尤其是一看到堇宁王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就有些想掉头就走。可一想到那么多银子,他便压下心中恐慌,还是继续走了过去踏进亭中,并有意将那有药的杯子靠近虞秋那边,然后强作镇定地离去。 伙计走远,就从树后张妙倾那里拿了剩下的银票,赶紧离开雅坊。 虞秋正有点口渴,见终于送了新茶与新茶杯过来,便马上要将手里瓜子放下,这时江以湛出声道:“给我。” 虞秋愣了下,便伸手将自己手里的瓜子搁到他手里。 江以湛低头看着因被她握过而微潮的瓜子,拿起一粒搁入嘴里,尝到一丝瓜子壳上她留下的似咸似甜的味儿,他便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颇深,让虞秋莫名觉得不自在。 他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很香。” 虞秋本能地有些脸红,嘀咕了声:“什么啊?” 已为自己倒了杯茶的楚惜看到两人的互动,尤其是注意到虞秋耳根的绯红,他握着茶杯的手暗暗一紧,忽然道:“王爷与虞先生的关系似乎不浅。” 江以湛淡道:“这不是很明显?” 虞秋瞧了瞧两人看似客套,却隐约透着的那丝两看相厌的感觉,她从没考虑过两人如此有多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只不由想起两人大概算是心照不宣的敌人之事,便暗道火.药味好重。 她无意管此事,只拿起点心,低头吃着装自己不存在。 楚惜的目光总是会落在虞秋身上,看着这丫头似乎永远都傻乎乎的模样,目光不由变得柔和。他并无意在这种场合去哄她,不过在这时,他更加坚定要将她哄回来的决心。 江以湛见楚惜的目光如此大喇喇地落在虞秋身上,眼眸隐约眯了下。 虞秋抬手拿点心时,突觉气氛更加不对,便抬头看向王爷,这时恰他也看向她,她见到他眸中明显的不悦,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一直吃的点心,发现似乎是他平时最喜欢吃的口味,便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 虞秋想了下,为了讨好对方,便拿起自己跟前的茶杯,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笑盈盈道:“王爷,您喝。” 楚惜见到两人的相处模式,倒琢磨出了些什么。 江以湛接过虞秋给他倒的茶,一口饮尽后,道:“可歇息好了?”他会选择待这里坐,或许有点原因是为了想看虞秋的态度,也有点想膈应一下情敌,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累了,但他并没有将虞秋给别的男人看的爱好。 另外拿了个茶杯给自己倒茶喝的虞秋顿了下,颇为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道:“我想去方便下。”她的声音很小,自认为只有江以湛能听到。 楚惜甩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嘴角微勾。 江以湛微抿了下嘴,看着她默了会,才道:“去。” 虞秋将手里茶一口饮尽,便起身快步离去。 这时在南面的一棵树下,正等着实施下一步计划的张妙倾清楚地见到那撒了药的茶杯已被江以湛用了,她的脸色便大变,小手不由抓紧跟前的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恨不得掐死那将茶递给她江哥哥的虞秋。 没了虞秋,亭中的气氛更是有些诡异,江以湛与楚惜各自喝茶吃瓜子,竟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楚惜搁下茶杯,继续摇着折扇看比武。 张妙倾当下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不由在想,若是江哥哥身上的药效发作该怎么办?她从来不想伤害她的江哥哥,也不想他找女人。后来她忽然灵机一动,眼里划过亮光,祖母说过,这药性很烈且无解,任何人都不能克制。 所以她…… 她握了握拳头,稍作犹豫后,便扯下面纱朝亭那边走去,她进入亭中就还算乖巧地唤了声:“江哥哥。” 江以湛见到这阴魂不散的东西,面露厌恶之色。 张妙倾见他如此,心中不由一痛,她扁着嘴,委屈道:“二表叔在悠阁等你,说是有事让你过去一趟。” 江以湛便站起身就走。 张妙倾就知道以戚韩为借口,他定然会听,便压下欢喜跟了上去,她下意识欲挽他胳膊,却被他给厌恶地躲开。 张妙倾不由跺了跺脚,仍快步跟着他。 楚惜侧头只看了眼二人的背影,便仍旧看着比武。 悠阁在雅坊大院内东头,平时江以湛他们也会在这里住,所以这里有他们各自的房间,江以湛到后没看到戚韩的身影,便过去进入其房间,却仍没见到戚韩,便问身后张妙倾:“人呢?” 张妙倾面露疑惑地摇头:“我不知道,他刚才还在这里。” 江以湛瞧了她一眼,便从桌旁坐下,打算等等,却未想只是一会,他突觉有一股浓烈的异样感瞬间由身下漫起,速度极快,令他措不及防。他活了二十多年,唯独对虞秋有强烈的感觉,多年从未消去半分,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他不由握紧拳头,冰冷的目光刮向张妙倾:“你给我下了药?” 寻常媚药并不能耐他如何,但这药明显非比寻常。 张妙倾见他已发作,便赶紧将门关起,她不想他觉得她是在算计他,便解释道:“我只是想把这药下给虞秋,未想那茶杯却被你用了去。”殊不知,对他来说,给虞秋下药才是更该死。 他的呼吸很快便开始紊乱,拳头越握越紧,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虞秋柔美的样子,娇软的身体,清甜的气息,越想,他便越难耐。 张妙倾见他如此,就知这药是连他都不能克制,便越发觉得这是自己的希望,如此阴差阳错,倒不见得是件坏事。她马上就扯开自己的衣襟,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美好,她满含期待地朝他走去,娇声道:“江哥哥,我替你解药。” 哪怕到此情况,江以湛多看她一眼,也是厌恶无比,他闭上双眼,压下那股子难以自持的感觉后,再睁眼时,眼里迸射出令她发寒的凛冽之色,他陡然起身单手掐住她的脖子:“不知死活的东西。” “江哥哥……”张妙倾突然慌了。 江以湛只要一想到若这种烈性的药用在虞秋身上的后果,便恨不得将这东西给掐死,他指下力气增大,直接扣入她的脖中,令她憋红了脸。 张妙倾努力出声:“江……江……” 江以湛脸上透出阴狠:“你以为没有虞秋,老子就会要你?你以为若不是因为戚韩,老子会忍你?”一个义字,还不足以任意操纵他。 张妙倾张了张嘴,已经无法发声,眼里尽是恐惧之色。 “你算什么东西,恶心的玩意。”江以湛忽地将她狠狠给甩开。 张妙倾摔在地上,顾不得身体被摔落的疼痛,摸着脖子使劲咳嗽起来,恐惧与伤心的感觉,令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哭声沙哑无力。 江以湛额头起了些汗,他突然打开门大步离去。 虞秋在回到武场时,远远地就见王爷不在那里,因她不想与楚惜独处,便没过去,只在这头的树下蹲着等候。奈何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王爷,便作罢离开武场,打算独自去逛逛玩玩。她对这里头不熟悉,很怕自己迷路,后来想起大堂那里有人在跳舞,似乎也是一种比试,便就去了大堂。 但她一时忘了,因她与江以湛的暧昧不明,她在雅坊里头已更算是名人,所以她只一踏入大堂,许多人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令她极为不自在。 她想了下,便干脆迈步朝外走去。 不想她才刚踏出一只脚,手腕便被握住,她直接被对方拉着快速往里走。 几乎跟不上这步伐的她抬头看着江以湛,见他俊脸微红,眼眸深暗,薄唇紧抿,明显不大对劲的样子,再感受到他掌下如烙铁的温度后,她便问道:“王爷,你……啊!” 他忽然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经过大堂朝后面去。 虞秋下意识一手扶着他的肩头,一手抓着他胸膛的衣服,颤颤地问道:“王爷,你这是要干嘛?”他的身体好热,只是如此被他抱着,她都有一种被置入火中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妙。周遭人见到堇宁王抱着虞秋前行的一幕,自然都惊住,他们所过之处,都能引起一阵窃窃私语声,何况也有人知道在东面的悠阁中,有堇宁王的房间,而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悠阁。 这如何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虞秋眼见着江以湛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尤其是他抱她越来越紧,让她本能地不安起,她试着唤了声:“王爷。” 到了悠阁,江以湛直接踢开门,进入就将门踢上,气势凶猛地将她压于墙上亲了起来,一只手没忘伸过去将门给拴住。 “唔……”虞秋下意识去推他,却又被他给将手按住。 他如火般灼烫的吻就像狂风骤雨般落下直接侵入扫荡,密密实实地堵得她无法吐出一个字,只觉得嘴里嘴外皆是又烫又疼。她有一种他想直接将她给吞噬的错觉,心底不由生起恐慌。 第060章 戚韩的房间里,张妙倾许久才缓过身体的疼与心上的疼, 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走出, 却未想会目睹江以湛抱着虞秋过来, 便怔住,直到见他竟将虞秋抱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才回神跑过去推门,但门却被从里拴住, 她登时更是大慌, 不断使劲敲起门:“江哥哥,江哥哥……” 里面没有人理她, 她越发使力地去拍门,本就已经几乎哭哑了嗓子的她, 这会更是哭得无法自控, 只更大声音地唤着:“江哥哥,你开门,江哥哥……”她决不允许自己最后是为别人做嫁衣。 但无论她怎么哭喊, 都没用。 被江以湛压着亲的虞秋因为呼吸完全被夺,又无法挣脱半分,便渐渐有些要昏厥的感觉,但在意识到他另外一只手在解她腰带时, 她便突然又睁大了眼:“唔……” 他的手隐约在颤抖,如此胡乱解不开后, 双眼混浊如墨, 隐隐泛着一丝腥红之色的他便突然放开她的唇, 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抬手握住她的衣襟,直接一撕…… “啊!”虞秋才惊叫一声,就又被他低头夺了呼吸。 他一边贪婪着亲着她,吞噬着一切他所能吞噬的,一边用如烙铁般的手胡乱游走。这一切让虞秋不得不认识到一个问题,他这是想要她,以势不可挡之势,思及此,她便不由湿了眼。 她想喊他停下,可根本没法出声。 好不容易他的呼吸移到她的耳根啃噬起时,她终于大声呜咽着道:“王爷,你要干嘛?”她便一边使劲喘气,一边委屈巴巴地落泪。 她想不明白好好的,怎就突然这样了。 听到这含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在逐渐下移的他忽然僵住,他闭上眼,咬牙忍住那在触碰到怀中人后,越发让他不能忍受的感觉。他起身垂眸看着她脸色微白,小嘴红肿到出血,双眸含泪,被他摧残到可怜极的模样。 他吓坏她了。 虞秋拉住自己的衣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王爷……” 江以湛突然放开衣衫半开的娇软人儿,大步去到里间取下剑架上的剑干脆果断地在自己胳膊上狠狠一划,鲜血立即蔓延开来。 虞秋仍贴着墙,睁大眼看着这一幕。 江以湛回来将下意识瑟瑟想躲的她拉入怀中紧抱着,声音暗哑,透着含有安抚的温柔:“没事了,没事了……”话语间,他暗暗在自己胳膊上一点,鲜红的血瞬间成水柱般流下,落在地上,很快便砸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被他搂在怀里的虞秋看不到这可怕的一幕,只可以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以及闻到从身后飘来的浓郁血腥味,她下意识觉得不安:“你……” 这药太烈,就算逼出也不容易,他更加抱紧她,闭眼忍受着。 虞秋被他勒得极难受,就像受惊的小鹿般窝在他怀里不知该怎么办。 南头雅坊的大门口,戚韩踏入大堂,便听到有人在谈论着他二哥,但因他的出现,这些人便突然又停住话头,他面怀不解地在众目下去到后面,拦住一个伙计,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二哥怎么了?” 伙计应道:“王爷将那虞姑娘抱去了悠阁。” 戚韩面露惊讶之色,思索了下,便迈步朝悠阁走去。 他到悠阁时,就见到坐在地上倚着江以湛的房门哭得极为伤心的张妙倾,便过去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下意识觉得这丫头是在打扰他二哥与虞秋,无论他们在做什么,都轮不到这丫头来管。 张妙倾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回神,她抹了把泪,起身哽咽道:“表叔,你快把门弄开,快弄开呀!” 戚韩不耐地瞥了她一眼,贴着房门仔细听起里头动静,却只能听到一片安静,他敲了下门,轻唤了声:“二哥?”见没有回应,他便抱胸颇为不解。 不经意间,他看到张妙倾脖颈上的瘀痕,但懒得管她,就没过问。 这时一身白袍的楚惜忽地施用轻功跳了过来,戚韩见了,极为惊讶:“楚先生,你这是……” 楚惜脸色微沉,他去到房门前,隐约闻到里头飘出的血腥味后,便抬手一拍,好好的门忽然朝里倒了下去,他迈步直接进入。 “你……”戚韩极为不悦地跟着进入,未想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顺着楚惜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墙根处,江以湛坐在地上被虞秋抱在怀里的一幕,虞秋正颤着手在给眼眸紧闭,脸色苍白的江以湛喂水,她只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而他们旁边,是一滩偌大的血迹。 戚韩惊住。 张妙倾就像疯了样,过去就欲分开他们,被戚韩及时拉住推开,他喝道:“你胡闹什么?滚一边去!” 张妙倾哭道:“你们都欺负我。”也好在江哥哥与虞秋明显没发生什么。 戚韩过去蹲在他们身旁,问虞秋:“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 楚惜注意到虞秋红肿的小嘴,眸色沉了沉。他稍顿,压下极为不适的感觉也过去蹲下身,抬手轻轻搭在江以湛的脉搏上后,便转而问戚韩:“你刚过来?” 戚韩点头:“对。” 楚惜起身道:“那大概是这位称你为表叔的姑娘给堇宁王下了药。”当他听到外头的传言,便知事情不对,何况无论对不对,他都会过来阻止。如今再过来看到江以湛的状态,与这滩血迹,便知其是中了药,而下药的,明显是这纠缠江以湛,又撒谎的姑娘。 虞秋闻言立即抬头看向张妙倾,差点破口大骂,但忍了。 戚韩马上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起身对着张妙倾一顿凶:“不知廉耻的东西,谁教你如此做的?” 张妙倾被骂得委屈极了,亦是大声哭道:“我没有要给江哥哥下药,我只是要给虞秋这贱人下药,谁知道阴差阳错下到江哥哥身上。” 戚韩冷呵:“所以你的本意是想害虞姑娘?敢情你觉得给虞姑娘下药就是对的?”看二哥要靠这种方法逼出药才控制住自己,便知这药的烈性,若此药用在虞秋身上没有被发现,她的清白便不可能保住。 虞秋将他们的对话收入耳底,只低头继续在给江以湛喂水。 她忍下怒火,心中感谢王爷给她挡了一劫,也感谢王爷到这种地步,却还用伤害自己的方法顾住了她。 张妙倾仍旧不知错:“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东西,就该受到教训。” 虞秋又抬头看了张妙倾一眼,深深地呼了口气,她从没像讨厌张妙倾一样讨厌过一个人,这是她见过的,最不可理喻,最让她想狠抽的人。 戚韩越发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表侄女是最丢人的事,他抬手指了指她,压下想揍她一顿的冲动:“好,你什么都是对的,反正我只是一个表叔,没多大的义务去教导你,也没能力去教你,你以后把自己给作死了,也是你自己的事。” 张妙倾仰着下巴,一副倔强的模样。 戚韩多看她一眼,就想打人,他忽然出门唤来护卫,吩咐下去:“马上将张姑娘赶出雅坊,再找个大夫过来。” “是!”护卫立即拉住张妙倾的胳膊往外拖。 “放开我,放开我……”见一个个都帮助一个外人,一个低贱的舞姬,张妙倾觉得自己要疯了,奈何没人理她, 戚韩看着张妙倾被拉远,心里亦是觉得不好受。 毕竟是侄女,却被养歪成如此德行。 一旁的楚惜不关心其他,他只关心虞秋,他见虞秋如此贴心地照顾江以湛,心里起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只是多流了点血,江以湛还不至于昏倒,他只是没力气,且贪恋虞秋怀里的感觉。约莫觉得调息得差不多,他才睁开眼,深暗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虞秋身上,他注意到她脖颈间自己留下的痕迹,不由又暗暗深吸了口气。 虞秋的身体算是被他看了不少,也摸了不少,在他的目光下,她不由脸红起来,关心地问道:“王爷可还好?” 江以湛哑声道:“还好。” 楚惜不喜看到两相惜的一幕,觉得颇为刺眼,负在身后的手不由握起。 戚韩不大好意思再面对江以湛,便站在一旁没说话。 江以湛伸出一只手将虞秋的衣襟往上拉了些,道:“扶我起来。” 虞秋看到他左胳膊上的血口,心肝不由微颤,忙起身过去握住他另外一只胳膊,将他给扶起。 戚韩过去帮忙后,终于道:“二哥,抱歉。” 江以湛未语,只冷了冷眸色,对虞秋道:“扶我回去。” 路过楚惜身旁时,江以湛侧眸看了对方一眼,冷声道:“楚先生似乎管得有点宽。”他这是没打算碰虞秋,若他想碰,这楚惜怕是也会尽全力打断,到时还真是不堪去想的事。 楚惜只意味不明地微微勾唇。 虞秋如今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楚惜身上,只扶着江以湛离去。 他们从悠阁到雅坊大门口的这段路,对里头的人来说,又是一道奇异的风景,都不大懂这身强力壮的堇宁王为何气势十足地将美人抱去悠阁,却又变得苍白虚弱,身上带伤地被美人扶回来。 走出雅坊,他们上了戚韩让人准备的马车离去。 马车里,虞秋看着倚着车壁闭眼休息的江以湛,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又强忍着害怕瞥了他的伤口一眼,终于不由轻轻唤了声:“王爷?” “嗯?”他未睁眼。 她问道:“你真的还好?” 江以湛哼道:“极好。”他似乎不乐意别人觉得他是个没用的人,事实上,他确实不是没用的人。虽然因那药,因失血,伤了点元气,但休息休息,喝点水,就也差不多调整过来。 虞秋见他如此,便没再说话。 回到王府,江以湛没再要她扶,只直接跳下马车,自己踏入王府,朝江成兮的醉夕院走去。虞秋乖乖跟在他身后,直到见他踏进醉夕院,她才继续往前去,打算回自己的小院。 江以湛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倒未唤住她。 正待在亭下让风月陪自己下棋的江成兮见到带伤过来的江以湛,便惊讶道:“哟?这是怎么回事?” 江以湛过去从亭中坐下。 风月看了眼江以湛的伤口,立即起身朝药阁走去。 江成兮瞧了瞧江以湛的伤口,伸手为其号起脉,只一会,他便看着对方的脸色轻啧道:“竟是中了烈性媚药,还是无解的,谁给你下的?” 江以湛淡应:“戚韩的侄女。” 江成兮闻言,颇为随意道:“倒是个不知所谓的,可你何须如此伤害自己,直接把虞秋要了便得,反正迟早得娶。”他撩开江以湛的衣袖,接过风月递给他的药水,给其清洗起伤口。 江以湛未语。 “你倒是将她爱惜得紧,怎么?是怕委屈了她?还是想等她心甘情愿?”江成兮见对方未回应,便继续道,“你还是别指望了吧!我看这丫头不仅脑子迟钝,感情亦是迟钝的,何况她才刚有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你想她喜欢你,给她几年的时间,还不知是否够。” 江以湛抿了下唇,突然问道:“我比楚惜差?” 江成兮忽然笑了:“你比楚惜死脑筋。” 江以湛不屑:“不过只是个善于骗姑娘的小人。” “但他就是有本事骗到虞秋的心。” “……” 近日暮时,心怀不甘的张妙倾再次来到堇宁王府,却仍旧是被阻拦,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威胁,门前的护卫硬是不给她放行。后来气急的她,不得不转身正欲离去时,见到一辆马车从她跟前停下,随之白如嫙踏了下来。 白如嫙见到她,面露惊讶之色:“妙倾这是?” 对于进不去堇宁王府这事,张妙倾觉得丢脸至极,便没说话。白如嫙叹道:“莫不是进不去?我听说王爷已禁止你的进入,这倒是王爷的不是,自己人,哪能做到这种地步。” 听到白如嫙如此一说,张妙倾越发为自己不平。 白如嫙过去牵住张妙倾的手,对护卫道:“我请妙倾进去陪我说说话,若王爷要问罪,我担。” “这……”护卫犹豫。 白如嫙又道:“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 白如嫙是王爷的恩人之女,一直被王爷特殊对待,在王府许多人看来,她自然是能担得了事的,护卫默了会,便终于让开。 张妙倾哼了下,与白如嫙一起踏入。 她们一起往后院走去时,白如嫙注意到张妙倾红肿的眼,与脖颈处的淤青,便问道:“妙倾这是怎么了?” 提起这个,张妙倾便觉得愤恨,眼睛又湿了:“还不是因为虞秋,江哥哥对我……”她不由咬牙。 白如嫙未多问,只在叹了口气后,道:“无论王爷做什么,都是一时糊涂,总有清醒的时候,你还是莫与王爷置气了吧!” 张妙倾怨恨道:“我就恨不得虞秋去死。” “这虞姑娘确实是厉害。”白如嫙不紧不慢道,“我听说她还与常悦书院的楚先生暧昧不清,偏偏王爷明知道,却仍包容着。” “楚先生?”张妙倾忽然想起今日在雅坊时,那只一掌就能拍倒房门,被戚韩喊楚先生的人,倒没想到那人会与虞秋有关系。那一看就是才貌双绝的男子,竟然也会被虞秋给勾搭。 “不要脸!”张妙倾突然转了方向,朝虞秋的小院方向去。 她满脑子只想着虞秋这贱人该死,却从未想过为何白如嫙一个看起来不问事的人,却总能知道很多事情。 白如嫙看着张妙倾的背影,没有阻拦。 小院中,虞秋回来后便让言颜回去歇息了,她陪了颀儿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将他哄睡后,见天色不早,又偷偷摸摸爬去文初雪那边。但她过去时,文初雪并不在,她便坐在桌边等候着。 她拿起一个茶杯,正欲为自己倒点水喝,注意力被桌上另一个壶吸引了去。她趋近闻了闻,发现里头果然是酒,觉得惊讶。 她不明白初雪这里怎会有酒?莫不是初雪在学喝酒? 她想不出什么,便直接将那酒倒在杯里喝,觉得味道挺不错,便喝得津津有味,有些不能停。直到她感觉微醺时,想到自己还要照顾颀儿,才压下了继续喝的冲动。 她等了文初雪好一阵,都没等到人,只能再爬回去,未想她站在院墙上,就看到正往她屋里走的张妙倾,她下意识紧张地喝了声:“站住!”她立刻跳下。 她的屋里睡着颀儿。 张妙倾听到她的声音,转眸见到从院墙上跳下的她,含着几乎扭曲的愤怒,过来就道:“好啊你,竟是敢爬墙,怎么?是会男人?你到底勾搭了几个?”看她的样子,似乎随时要扑上去打虞秋。 虞秋是越发烦这丫头,未语。 张妙倾隐约闻到一股酒味,又见虞秋腮帮微红,眼眸微醺,便道:“还喝了酒?江哥哥是瞎了眼才看中你这种品德败坏的女人。” 虞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反正她就是忍不了这欠抽的丫头,便回了句:“可王爷就是看中了我,就是为了我把你当畜生对待。” 张妙倾会来这里,就是为了教训虞秋,听到这话,她更是怒不可遏,抬起手就要给虞秋掌嘴,未想被对方侧身躲了过去。 虞秋道:“你打我,就不怕王爷双倍奉还?” 张妙倾咬牙切齿:“你敢跟我顶嘴?你敢躲开?” 虞秋后退离这个疯子远了些。 “畜生是你,我今天就算把你打死,江哥哥也不会如何,你不过只是个舞姬,一时新鲜的舞姬。”言罢她就朝虞秋靠去。 她就不信江哥哥真能拿她如何,她抬起手就要再打虞秋。 “啪!”虞秋握住张妙倾手腕,反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这时听到争执声而从东面爬过来的文初雪见到这一幕,便惊住,她愣了愣,赶紧爬下来,朝虞秋跑去:“秋秋,你这是干嘛?” 张妙倾亦是呆了,她抬手覆住自己那被虞秋打得发麻的脸,面露不可置信,好一会儿,她才惊道:“你竟敢打我?” 虞秋将她推开。 张妙倾真是要疯了,她过去又要打虞秋,这时虞秋弯腰躲开,抬脚就对着她一踢,她被踢坐在地,捂着被踢疼的肚子,睁大一双喷火的眼睛看着始终颇为淡定的虞秋,几乎嘶吼出声:“你真是不知死活。”她看来,一个舞姬敢对她动手,下场只有凄惨。 虞秋看着她,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你算什么东西?”张妙倾愤怒地爬起身,朝虞秋扑过去。 虞秋又踢了她一脚,她再次被踢倒。 张妙倾何曾承受过这些,若是她不讨回来,她便得疯,她尖叫一声,不顾身体的疼痛,就要爬起身跟虞秋撕打,但这时虞秋忽然过来跨坐在她身上,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猛抽。 “啊!啊!”张妙倾被打得哇哇叫,抬手努力挡住自己的脸。 文初雪从没见过素来温顺软弱的虞秋如此,便过来劝道:“秋秋,她是张府的人,得罪不起,你这样她不会放过你的,快住手。” 虞秋只固执地抽打着张妙倾,哪里没被挡就抽哪里,似乎非得将张妙倾打成猪头,她道:“我忍她很久了,可她从未想过要放过我,一次一次找我事,还企图下药毁掉我,如今又找过来想打我。我忍她有屁用,她照样不会放过我,我就算不打她,她也会想我死。”她从没见过这么让她想揍的人。 “这……”文初雪不知该说什么了。 张妙倾双手如何挡,也躲不了虞秋密密麻麻落下的巴掌与拳头,她只觉得从脸到脑袋都在疼,便呜呜咽咽地哭了:“救命,救命……” 她企图转身爬走,却又被虞秋拉了回去。 蓝轩书房中,江以湛坐在案桌后头,忽然将手中文书扔在案桌上。他的脑中总是不由想起今日在雅坊,自己压着虞秋亲时,所品尝到的一切,以及掌下所触碰的滑若凝脂,还有她衣襟下的光景,哪怕现在身上没了药,他也颇难定神,便倚着靠背椅闭上眼。 这时姜风快速踏了进来:“不好了,王爷。” 江以湛睁眼不悦:“如何慌慌张张?” 姜风道:“张姑娘被白姑娘放进了王府,当下已去到虞姑娘的小院,找事去了。” 江以湛微拧了眉。 姜风继续道:“张姑娘定然不会放过虞姑娘,虞姑娘那软弱的性子,肯定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王爷快去英雄救美。”他觉得这也是王爷表现的机会,所以才过来告诉王爷。 江以湛陡然起身,快步离去。 第061章 江以湛确实担心虞秋那傻子会被欺负得够呛, 没走两步, 便直接施用轻功离去。姜风见王爷这般紧张虞秋,便笑了起来。 江以湛远远地就听到哭叫声, 眸色一凛, 立即加快速度从小院落地。 未想他定眼一看, 竟是见到虞秋将张妙倾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狠打, 那气势凶悍到让他都觉得惊诧, 就算当年, 他也没见过她如此撒泼的模样。 那小样还真狠。 张妙倾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凌乱,她睁开泪眼见到站在那里的江哥哥,便更是大哭起来:“江……啊!江哥哥, 救我……啊!” 虞秋仍是左一拳右一巴掌地打张妙倾。 文初雪因见到江以湛, 便过去对虞秋道:“秋秋,王爷来了。” 虞秋的动作顿住, 立刻转头看去,便撞入王爷那双隐约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的眼里,她怔怔出声:“我……” 仍被虞秋压在身下的张妙倾顶着满是伤的脑袋, 哭着:“江哥哥……”在这种时候见到喜欢的人, 自然满是依赖, 只希望对方救自己,为自己出气。 不想江以湛只淡定地道了声:“继续。”便转身离去。 张妙倾睁大泪眼大喊:“江哥哥!” 虞秋愣了愣, 便最后再拍了张妙倾一巴掌, 在张妙倾的痛呼中, 终于起身放开对方,还甩了甩自己那双打人打疼的手。她看着江以湛的背影时,恰见到站在院门口的风月,便又觉得惊讶。 张妙倾赶紧爬起身,抬手一触自己的脸,便痛得冷嘶出声,她再摸了摸自己已经乱成鸡窝的发髻,难以想象自己现在会是什么鬼样子,她泪流满面地瞪向虞秋,却是不敢再靠前。她现在不仅怨恨委屈,在想起任她被揍而无动于衷的江哥哥,也更是伤心。 她的胸膛不断起伏着,似乎就要崩溃。 虞秋道:“看什么看?我数三下,你不走,我再打,一,二……” 张妙倾绝对不想再被狂揍一次,不得不抱着哪里都在剧疼的脑袋,哭着尖叫一声后,狼狈地快步跑离。 风月看了看毫发无伤的虞秋,转身就走。 虞秋见了,忙追过去唤道:“风月姐姐。” 风月停下脚步。 虞秋问她:“你来是有事吗?” “我只是听说张姑娘来了这里,未免你挨欺负,便过来看看。”风月转身抚了抚虞秋的脑袋,又道,“你做得很好。”言罢她迈步离去。 虞秋不解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文初雪来到她旁边,亦是疑惑地看着风月的背影,道:“她虽瞧着总冷若冰霜,其实还怪热心的,一次又一次相助。” 虞秋反应起什么,转而问道:“王爷过来干嘛?” 文初雪应道:“他定然也是怕你挨欺负吧!看来这王府里,护着你的人还真不少。不过话说回来,你那般对待张姑娘,就不怕遭到报复?” 虞秋身上的醺意算是消去了七七八八,她转身朝里走:“随便啊!反正我就一个人在这里,无论我打不打她,她都会报复我,我无所畏惧咯!”其实她现在突然有点小后悔,但打都打了,又能如何,其实还蛮爽的。 文初雪虽然知道王爷会护着这丫头,但谁能知道她与王爷能走到哪一步,若她在王府待不下去了,那与张府留下的仇该如何解决? 文初雪又怎会没发现虞秋脸上的心虚之色,叹着气跟在虞秋身后。 张妙倾泪流满面地跑离后,想过要去江以湛的蓝轩,但想到他的绝情,便知道他不会管她,于是便只能伤心地抱着被打得不堪入目的脑袋离开王府。在马车里,她不断砸着车壁,无声尖叫不止。 她回到张府张老夫人那里时,张老夫人见到她这惨不忍睹的模样,惊得手里茶杯落了地:“这是怎么回事?” 张妙倾见到祖母,哭得越发难出声:“我……我……被虞秋……打了。” “什么?”张老夫人面露怒色,“她怎么敢?”就连她活了这把年纪,虽见过打人的,却没见过能将人打成这样的,几乎让她看不出孙女的面目,对方还是个身份低贱的姑娘。 张妙倾见都震惊地看着自己这副鬼样子,便仿若要崩溃似地蹲下身抱住自己,哭道:“她……就……是敢。”没有人能懂她现在的怨怒,若是讨不回来,她觉得生不如死。 张老夫人知道孙女受了巨大的羞辱打击,忙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 她心疼地过去看着孙女:“快让祖母看看伤在哪里?” “头上脸上,哪里……都有,她哪里都……都抽打。”张妙倾觉得眼泪从脸上划过都疼,可是却不敢拭泪,一碰就疼。 张老夫人扶着孙女坐下后,狠狠一拍桌子:“好一个舞姬!” 这回张老夫人真是彻彻底底被惹恼了,将事情的经过了解后,她心中的怒火不比张妙倾浅,她好好的一个孙女却是被打成这副德行,这让她如何能忍。次日一早,她便领蒙着面纱,仍旧想想就会忍不住哭的张妙倾去了堇宁王府找虞秋算账。 因为有张老夫人,门口的护卫便不好拦,她们成功进入王府。 张老夫人还带了两个嬷嬷,瞧这架势,铁定是要虞秋好看的。 虞秋正在屋里陪着颀儿,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便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因为她昨晚那样打了张妙倾,张家人不会算了的。她瞧了瞧正玩得极为开心的颀儿,犹豫了会,便将他放在床上,把所有玩具都搁在床上,又用特制的木板将床挡住后,道了声:“颀儿别乱动,乖啊!”言罢她跑出了房间。 正欲往正屋来的张老夫人见到她,眸色一冷,喝道:“给我抓住狠狠打。”两位一看就知是能手的嬷嬷大步朝虞秋走去。 虞秋见到是张家人,不算惊讶,见她们上来就要打自己,也只是微惊了下。她知道跟这种狂妄的上流贵胄是讲不了道理,何况她也没道理可讲,因为她确实将张妙倾打得够呛,到现在还是止不住地哭哭啼啼,哪怕隔着面纱也能看到那凄惨的猪头。 她不置一语,只赶紧躲开嬷嬷的肥手,跑开。 过了一晚,张妙倾连张嘴都觉得痛,她口齿不清地吐出:“抓住她,打死她。”她从未像恨虞秋一样恨过一个人,就算将其抽筋扒皮也不解恨。 虞秋知道若被抓住,就算不死也能去掉半条命,便不断躲避抓她的嬷嬷。 很快她们便在小院中兜起了圈。 张老夫人可曾被人如此忤逆过,老脸沉得更厉害:“真是胆肥。” 张老夫人大概是意识到虞秋是个手脚利索的,带来的两位嬷嬷便也极厉害,不一会两人便前后将她给堵住。 虞秋心慌了,眼见着一嬷嬷就要抓住她,她转身就越过花丛跳了过去,却是狠狠地摔了一跤。她的手因昨日打张妙倾而伤了些,后来上了药,当下一摔,便更是疼,她还未来得及感受这疼,就因意识到两位嬷嬷靠近自己,而嗖的一下滚远了些。 却未想她这一滚恰恰滚到了张老夫人那里,张老夫人措不及防被撞倒,坐在地上扶着老腰哎呦了一声,更是怒不可遏:“废物,给我打。” 就在虞秋愣神间,张妙倾抓住了她,大声道:“快过来打。” 虞秋一惊,倏地踢开张妙倾,抽出自己的手朝小院外跑去。 被踢到的张妙倾伤上加伤,捂着肚子痛吟起来。 虞秋跑出小院就见到负手过来的江以湛,她愣了下,因不能保证他是否会在张老夫人面前帮自己,而欲转向跑离,不料却被陡然靠近的他抓住手腕。 江以湛不喜她眼里对他没有任何依赖之色,便冷了语气:“遇到我,你也跑?” “我……”被他抓住,虞秋便没法了。 两位嬷嬷也跑了出来,因见到堇宁王,而不知是否该上前,便回头扶着张家祖孙俩靠近。张老夫人终归是年纪大,哪禁得起这一撞一摔,只觉得老腰都要断了,她颤着老脸,伸手指着虞秋,怒道:“阿湛,今日你必须将她交给我。” 这时张妙倾仗着祖母在,已迫不及待上前要去给虞秋掌嘴。 虞秋见了欲歪头去躲,却被牵着她的江以湛给拉开,江以湛眸色一凛,抬手反给了张妙倾一巴掌,“啪”的一声,响亮到让人不由觉得张妙倾这张脸是不是废了。 江以湛是习武之人,且内力惊人,他这一巴掌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大,张妙倾便被抽倒在地,脑袋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趴在地上,暂时没有动弹。 张老夫人见到这一幕,几乎气昏过去:“阿湛,你是在做什么?” 江以湛只冷道:“张老夫人,带上你的人立即离开王府,不得再踏入。” “你……”江以湛的翻脸来得措不及防,张老夫人从未想到他会为了个舞姬做到如此地步,她怒道,“你是疯了?为了她,没有人性,不顾道义?” “滚。”对江以湛来说,一切道义原则,到了虞秋这里,通通不重要。 竟然被他如此对待,张老夫人不由颠了颠身子,被两位嬷嬷拖着,才不至于气倒。她全身颤抖,死死盯着他:“好,你很好。” 虞秋看着这一幕,也是懵的。 趴在地上的张妙倾终于缓过来神,并吐了口鲜血,她仿若被打去魂魄,坐在地上煞白着脸看向江以湛,她颤了颤带血的唇,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她突然被绝望包裹着,比死难受。 这一巴掌给她带来的伤害,岂是虞秋那么多巴掌拳头能比的,无论是心上,还是身上。 张老夫人的眼刀子朝虞秋刮去,虞秋下意识往江以湛身后缩了缩,她觉得自己这回真是惹出了很大的事,对方的眼神仿佛要在她身上刮出个窟窿。 姜风踏过来时,江以湛淡声吩咐:“送客,若谁再允许张家人进入王府,重罚,无论是谁。” 姜风应下:“是。” 其实姜风觉得,王爷与张家人,尤其是张老夫人,也多少有些情谊在,倒没想事情会变成这个地步,这回真的是把脸撕破了,再见面该算是敌了吧! 王爷真是太护妻了。 “不必!”张老夫人咬牙道,“我们自己走。”她终究是比张妙倾有理智的人,知道要保全自己最后的颜面,她吩咐了一位嬷嬷去扶不知伤得如何的张妙倾后,便由另一嬷嬷扶着离去。 祖孙俩,一个失了魂,一个浑身冷气。 迎面过来的戚韩见到这一幕,愣了愣后,便叹气,他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多少能猜到些,他从张老夫人身旁喊了声:“姑母。”但没被理,便迈步去了江以湛与虞秋那里。 江以湛对戚韩道了声:“抱歉。” 戚韩摇头:“没关系,以后二哥不与他们来往也好,免得事情复杂起来,这样我们才更好做兄弟。” 江以湛低头看着又懵又傻的虞秋道:“以后不管是谁,不痛快就打。” 虞秋怔怔点头:“哦!” 江以湛仍看着她,想听她说些什么,不料她突然惊道:“颀儿!”她赶紧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跑回小院。 戚韩与江以湛一起看着虞秋,戚韩道:“二哥这是融虞姑娘的心?” 江以湛未语。 “二哥。”戚韩顿了下,继续道,“我以前还以为虞姑娘喜欢你,可后来发现她并不喜欢你,若她真不喜欢你,那我……” 江以湛的目光陡然冷飕飕地落在戚韩身上。 戚韩吞了吞口水,干干地笑了下。 虞秋踏入房间,就见到独自坐在床上哭得极为伤心的颀儿,便马上过去抱起他,哄道:“不哭不哭,干娘亲亲,不哭,乖。” 颀儿是个乖孩子,干娘一来,就不哭了。 虞秋见他流了不少泪,便倒了杯水喂给他喝,动作间,她不由有些走神。不想这时耳边忽然响起楚惜的声音:“秋儿莫不是在想堇宁王那般护着你的事?” 虞秋立即转眸看去,见到坐在外间桌旁悠悠然地打量这房间的楚惜,她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抱紧颀儿:“你如何进来的?你来做什么?” 楚惜笑道:“一个堇宁王府,我自然想进就进。” 虞秋不想看见他,便喝道:“出去!” 楚惜起身去到里间,道:“秋儿,我来带你走。” 若是早些时候,他说这句话,她一定会欣喜地跟他走,可如今她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愿意跟他走。她立刻道:“你赶紧离开,我不会跟你走。” 楚惜问她:“为什么?” 虞秋反问:“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 楚惜叹道:“我不会相信这么短的时间,你会忘记我,而喜欢上堇宁王,所以你是在怕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从他那里脱身?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将你送走,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到你。” 虞秋拧眉:“我只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楚惜看着她的眼睛,可以看出她没有撒谎,便抿了嘴,道:“之前是我的错,是我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有多重要,所以才傻傻地将你送于堇宁王身边,以后我不会抛下你,我们马上成亲,嗯?” “我不要。”虞秋抱着颀儿欲离他远些,却被拉住手腕,“放手,你个给我娘下毒的混蛋。” 楚惜闻言微顿,手中仍拉着她:“原来你对我有敌意,是因为这个。”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无法脱身,他继续道:“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伯母,此事我会与你解释,我的身份,以及我做一切事的动机,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绝不会再骗你,你跟我走。” 虞秋不可能当他做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她对他的感觉也回不到过去,她不会听他的哄,只道:“我拒绝。” 她的干脆果断让楚惜觉得不悦,他将她拉近,道:“我不允许你拒绝,更不允许你忘了我。” “你……”虞秋挣扎着欲说话,却被他点住穴道,让她无法发声。 虞秋觉得不妙,便脸色大变。 楚惜不顾她的躲避,将她怀中的孩子抢出搁在床上挡好,又将转身欲跑的她强制拉到怀里搂着,他的声音极为温柔:“秋儿,你只是生气了,你会消气,会原谅我的,我现在就带你走,我做的事,我会与你解释。” 虞秋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想挣脱不得,想骂他却不能发声,只能眼睁睁地被他强锢住身体,施用轻功由窗户跳离。 她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竟是在堇宁王府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 直到离堇宁王府远了,他才允许她发声,她马上怒道:“我不要跟你走,你有病啊,放手,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楚惜带着她由各个屋顶飞跃而过,他低头看了只想摆脱他的她一眼,微微叹息了声,一路未语,直到回到常悦书院他的书房,他拉着她的手问道:“我再问你,你喜不喜欢我?给不给我机会?嗯?” 虞秋试着抽自己的手,果断道:“不喜欢,不给你机会。” 楚惜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有无奈:“秋儿需要时间静一静,想一想,我给你时间。”他拉着她过去按了下北面墙上的机关,忽然一间密室展现在他们面前,他将她拉进密室。 虞秋几乎被他拖着走:“你放手。” 密室里面空旷旷的,东西极少,像是暂时没用处的,他对她道:“你就待在这里面,你何时想通,我何时放你出来。” “什么?”虞秋惊了。 楚惜想再抱抱她,却被她后退躲了过去,他便叹道:“我不打扰你,等你好好想想。”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走出密室前,他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踏出。 虞秋回神要跑出去,密室的门却瞬间被关住,里头又冷又黑,她使劲拍着石门:“楚惜,楚惜,放我出去……” 第062章 颀儿一人待在屋里的床上, 时间短还好,一长便又开始哭。可这一次他哭了许久许久都没见干娘回来, 便扁着嘴,泫着泪开始爬那挡板。之前因为他懒得爬, 所以一两次失败后便会算了, 而这回他却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爬。 啪嗒一声, 他软胖的小身子落在地上, 哇哇了两下,见没有人, 便爬起扭着小胖腿还不大稳地往外去。 渐渐地,他离开了小院, 在外哭了两声,又继续往前走。 现在的颀儿能走很远,也只偶尔会心急摔一跤。 他一路走一路这里看那里看, 时不时哇哭几声, 渐渐吸引了王府许多下人的目光, 都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娃儿。 “娘……娘……”颀儿见每个人都不像熟人,小嘴扁得越发厉害。 江以湛在帮虞秋后,便去了王府后面的练武场,练了许久的武才负手往南去,因他耳力极好, 便听到东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也不知哪是来的孩子, 长得还真好看, 如何在王府乱走。” “瞧起来也才一岁多, 不知这爹娘是如何当的。” 江以湛听着他们的对话,首先想到的是虞秋那个便宜儿子,便在稍顿后,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两位丫鬟正从另外一条道上边说话边往北去,忽然见到王爷横插过来,便立即止住话头让到一旁无声福身。平时在王府能见到王爷是常事,府里的下人倒不会多紧张,但当下发现王爷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两名丫鬟便不安起。 江以湛淡问:“那孩子在哪里?” 其中一名丫鬟恭恭敬敬地应道:“就从这条路往东去一点,他在乱走,说不定换了地方。” 江以湛迈步往东去。 见到王爷竟是会找那个孩子,自然都惊讶,甚至想到她们这些人不该想的,只是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了一番,并没敢多言王爷的闲话。 江以湛往东走一点后,恰见到颀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正可怜兮兮地咧着小嘴在哭。颀儿明显是认识他的,一见到他便忍住了哭,朝他伸出一双小胳膊:“抱抱……抱抱……”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这才来王府没多久,不仅走路走得好,说话也说得好。 江以湛靠近颀儿,俯视着对方,却是没有要将其拉起的意思,只淡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颀儿歪着脑袋,懵里懵懂地看着他。 四目相视了会儿,江以湛才意识到自己与一个不到一岁半的孩子说话太蠢,便在犹豫过后,终于弯腰朝颀儿伸出手。颀儿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马上伸出软软胖胖的小手抓住他,借着力起身。 江以湛第一次牵孩子,有点不适,他顿了下,便牵着颀儿往小院去。 颀儿被他牵着,明显很开心,奈何一大一小,一个太高一个太矮,如此牵着都不舒服,最后江以湛犹豫了下,便干脆看在虞秋也老抱这孩子的份上,弯腰将这孩子给抱了起来。 好在孩子大,就算他不会抱,也无大碍。 一路上他都没遇到来寻孩子的虞秋,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于是加快步伐朝小院去,当他进入房间,未看见虞秋的身影。 看到被木板挡住的床,他将孩子放回床上快步出去。 他因未听到文初雪那边有虞秋的声音,便倏地施用轻功跳去南面,拦住护卫:“可见到虞秋?” 护卫拱手回禀:“回王爷,没有。” 江以湛立即吩咐下去:“将姜风唤来虞秋的小院。” “是!”护卫应下离去。 江以湛回了小院进入房间坐在桌旁看着在床上玩得挺开心的颀儿,他比谁都明白虞秋照顾这孩子照顾得有多么尽心尽责,所以越是等不到虞秋回来,他的脸便绷得越紧,直到姜风过来,他立即问道:“虞秋在哪里?” “虞姑娘?”姜风不解地瞧了瞧床上的孩子,道,“属下未见到虞姑娘。” 江以湛微眯了眼:“她没离开王府?” 姜风应道:“没有。”因虞秋跑过一次,所以王府的每个出口都有人看着,若虞秋出去,姜风必定会得到通报。 江以湛吩咐:“马上将她找回来。” 姜风应下:“是!” 奈何姜风派人将王府每个角落都找遍都没看到虞秋,且虞秋没从任何出口出去过。这个结果自然让江以湛发怒,他抬起银鞭就往姜风边上一抽:“废物,莫不是人还能消失不成?给我找!” 他这一鞭打在地上极响,戾气也重,床上的颀儿被吓哭了。 江以湛懒得管这孩子,冷着脸起身迈步离去。 姜风见孩子哭得可怜,便出去吩咐了人将言颜唤过来照顾这孩子。 姜风继续派人去找,府里府外都没放过,但一天一夜过去,却是没有任何线索,这人倒真像是凭空消失了。次日一早,他站在蓝轩的书房门口,犹豫了会,才进入,他看着案桌后头明显一直未休息过的王爷,禀报道:“王爷,找不到虞姑娘。”他真怕王爷一鞭子过来将他给打了。 江以湛紧抿着嘴未语。 这时江成兮踏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风月,他见到江以湛那浑身戾气,随时绷不住的模样,道:“凭空消失,虞秋这明显是被高手带走了。” 江以湛仍旧未语,对此他心里自然有数,却无头。 江成兮继续道:“对方的目的要么在你身上,要么在虞秋自己身上,若在你身上,对方必定会找你,若在虞秋身上,便必定会将虞秋藏得死紧。” 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江以湛只一想便忽地抬手将案桌上的东西挥落,眸露狠厉。 不管是谁动了虞秋,以什么动机去动,都该死。 谢青儿踏入便看到王爷难得失态的一幕,她见书房里头的人都不觉得惊讶,便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王爷没少如此,她稍顿,便过去道:“属下……” 江以湛暴躁地打断她:“若与虞秋无关的事,就滚!” 谢青儿闻言愣住,她要禀报的是她主动与杨柳换任务的事,因为她并不想继续往外跑,可看了看王爷那冰冷的模样,便不得不站一旁未语。抬眸间,她无意中见到目光一直落在王爷身上的风月,便压下心中思绪垂下眼帘。 江以湛闭眼压抑了会,似有琢磨的他深吸了口气后,立即吩咐下去:“青儿去调查暮王府,找寻虞秋的线索。” 谢青儿顿了会,才应下:“是!” 正是谢青儿快踏出书房时,江以湛又道:“姜风去调查楚惜与常悦书院。”思起楚惜,他的脸色便更是冷了。他没有忘记那日在雅坊,楚惜做的事,那厮一面将虞秋推到他身边,一面纠缠,虽让他捉摸不透,却直觉不妙。 “是!”姜风应下离去。 江成兮喝了口茶,若有所思。 其实说起来,他这弟弟的仇人还真不少,无论是朝廷的,还是江湖的,人外人的高手比比皆是,倒是难以算得过来。 江以湛只要一遇到虞秋的事,他便难以冷静,一双拳头握了又握,一双眼眸中的寒霜越结越重。 江成兮见了,只微微摇头。 风月忽然出声:“我昨日采药回来,在快到王府时,似乎见到一人从西北面朝王府的方向来,轻功出神入化,极难看到他的样子,” 江以湛倏地出声:“大概。” 风月应道:“衣服的颜色是象牙白。” 江以湛闻言首先想到的是楚惜那身书生白袍,他陡然起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饶过案桌大步朝外去。 江成兮问风月:“怎现在才说?” 风月道:“之前以为可能看错了,便没往心里去。” 江成兮没多言,也起身离去。 无论虞秋到底是不是楚惜带走的,江以湛好不容易抓到一点线索,他便绝不会放过,他带着几十名精卫,骑马快速直奔常悦书院。快到书院时,他便直接飞入书院落地。 当下书院里有不少学生,他们见到堇宁王突然闯入,不免惊奇,又见堇宁王那寒冷凛冽的气势,也觉得害怕。 江以湛如冰刀般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忽然顿住,他见到站在人群后,瞧着颇为淡然的楚惜,便倏地如影似风一般朝其移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他抬起银鞭就抽向楚惜。 楚惜侧身躲过:“王爷这是何意?” 江以湛寒眸微眯:“今日若是不交出虞秋,本王便弄死你。”言罢他手下又是一鞭抽过去,他用力极深,透着凶狠残忍。 楚惜早知江以湛是个心狠手辣到嗜血的人,只是多年未见,发现其变了不少,现在看来也没变,他骨子里就像个野兽,像头残戾的恶狼,每一招每一鞭,都带着能让人皮开肉绽的杀气。 与江以湛相比,说得通俗一点,楚惜的招式便干净许多。 楚惜手里没有武器,他只有一把折扇,这把折扇的扇骨为非比寻常的材质,所以勉强能应付江以湛的银鞭一阵。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比江以湛的武功低,涉及到虞秋,也不愿服输,眼见着接招开始吃力,有一鞭差点甩到他身上时,他立即后退飞上屋顶,抬手欲接过尹陌烨扔过来的剑,可剑却被江以湛一鞭给甩离。 那把剑以迅雷之势插入地上,吓到周围学生纷纷躲起,生怕被殃及。 楚惜眯了眼,更不掉以轻心。 若是平时,公平地打,楚惜或许不会输给江以湛,但当下江以湛太过凶残,而他手无合适的武器,过了会招后,江以湛的银鞭终于抽在他身上,穿肉及骨的一鞭,鲜血瞬间由他的白袍蔓延开来。 抽一鞭让楚惜受了伤,抽第二鞭便不会再难,江以湛毫不留情,似乎就是要将楚惜给抽死,然后鞭尸。 二人在屋顶再过了几招,楚惜险险躲过江以湛的再一鞭后,忽然道:“秋儿并没忘记我,你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你觉得她会如何?”这算是终于把事情摊开来说了。 江以湛陡然停下,冷眼死盯着楚惜。 楚惜继续道:“这么短的时间,你觉得她会忘记我?” 江以湛此生最恨,大概就是眼前的楚惜,他又倏地朝楚惜抽了一鞭,被对方躲了去,他咬牙冷道:“虞秋在哪里?” 楚惜低头看了眼在不断流血,已经可以看到森森白骨,触目惊心的胳膊,倒是淡定得很,反问起:“秋儿不见了?” 江以湛懒得与楚惜周旋,便忽然跳下屋顶,吩咐侯在下面的精卫:“给我搜,掘地三尺地搜。” 楚惜也不慌不忙地跳下:“看来王爷非得认为她在我这里,那便慢慢搜,我回去处理伤口。”言罢他便转身离去,任那鲜血滴一路。 江以湛紧握手中银鞭,看着楚惜的背影眯眼。 楚惜去到书房,自己清理伤口,自己上药,看起来极为淡然,却是在暗暗注意着是否有人靠近,结果是没有。最后将伤口包扎好,他便过去打开了密室的门,进入密室。 当下虞秋靠墙坐着,正抱住自己在发呆。 一天一夜了,这是他第一次过来,她抬眸看着他,哑着嗓子道:“放我出去。”她从没被这样关过,似乎被折腾得不轻,说话透着丝无力。 楚惜比谁都了解虞秋的性子,想要她妥协,要么是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慢慢融化她的心,要么直接逼她。她是个软弱的性子,她经不起折腾,经不起逼迫,所以他才将她关在这里。 他从她面前蹲下,看着她微红的眼叹气:“考虑清楚了么?” 虞秋只又道:“放我出去。” 楚惜见她明明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与胳膊上的伤,却不过问,不免失落,他突然问她:“可知我胳膊上的伤哪里来的?” 虞秋不想理他,便低下头。 他继续道:“江以湛过来找你,他差点杀了我。” 虞秋眉眼微动。 楚惜抚着她的脑袋,这是他最喜欢的动作,总觉得她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摸起来极为舒服。他是越发后悔将她推开,如今想哄回,似乎并不容易。他问她:“我和江以湛,你选谁?你想跟谁在一起?” 一个自己不喜欢,一个不值得喜欢,她都不想要。 她按照自己的心意道:“都不想选。” 楚惜道:“你必须选一个。”他如今最大的劲敌就是江以湛,他需要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江以湛比下去。 虞秋默了会,应道:“那便王爷吧!” 楚惜微沉了脸:“我并没做太过分的事,你如何这般固执?” 听到这不可理喻的话,虞秋便忍不住有些激动,她不由回嘴:“没做太过分的事?是你在我心心念念想嫁你之时,诱逼我入堇宁王府,要我接近堇宁王,甚至是勾引他,与他亲密不休。是你一次又一次不顾我的感受,让我在外受尽委屈,我给过你机会,期待过你许多次,但你之前又把我置于何地?而你并不是无能为力,你是故意的。” 何况她娘的事情还是个迷。 楚惜叹息,他差点忘了,她的秋儿从未吃过大苦,也受不得大苦,所以太容易受伤,而不肯原谅他,他面露恳求:“原谅我好不好?是我的错,但并没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不是么?秋儿以后如何惩罚我都行,原谅我,嗯?” 虞秋又低下头:“我拒绝。” 楚惜抿了下嘴,叹道:“我的秋儿还是没想通,那你便继续想,只要你想通,我便比以前对你更好,拿命去宠你。”言罢他转身就走。 虞秋起身,不由又怒了:“你太过分。” 她忽然想抢着出去,却被他拦住给推回。 楚惜瞧了瞧没摔着的她,踏出密室。 一次又一次被她如此果断地拒绝,他的心极痛,二十几年,他从未有过这种绝望的感觉,从未像此刻觉得自己错了过。 她既然如此重要,他便不可能放弃。 他压下心中窒痛感,按下机关,重新将密室关上。 虞秋靠墙看着紧闭的石门,觉得委屈极了。 她没想到自己曾经喜欢上的,会是这样一个人。感受着这密室里头的阴冷黑暗,她蹲下身又抱紧自己。 密室门才关上,江以湛大步踏入书房。楚惜见到他,并无紧张之意,只淡淡一笑:“王爷是要搜我书房?”他倒是一时因为心里难受而大意了,差点让江以湛发现这密室。 却未想,江以湛突然寒声道:“这里头有密室?” 楚惜压下诧异,反问:“这话如何说?” 江以湛懒得与之说自己听到声音,他倏地抬鞭在地上狠狠一抽,迈步去到北面再往墙上抽了一鞭,只一听声音,他便知里头确实有密室。 他对楚惜喝道:“打开!” 楚惜面露不解之色:“我并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这常悦书院也才刚搬来,就算有密室,我也不会知道。” 江以湛不与虚伪的人玩这种弯弯绕绕,他立即转身踏出书房,吩咐过来的精卫:“所有人进来找北墙密室的机关,若找不到,便将这门给毁了。” “是!”他带来的精卫几十个,个个人高马大,很快便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书房,几乎让楚惜没地方站。 楚惜暗暗握了拳,他憎恨江以湛的直接。 因这密室的机关只有楚惜能用,若楚惜不帮忙,其他人便不能打开。而江以湛也算是估摸过这门的厚度,最后便吩咐起所有人用内力去震门。 他带来的都是精卫,一起的力量便可想而知。 密室里的虞秋听到外头声音,便摸了下微疼的眼睛,面怀疑惑地走过去,她看着在不断晃动的石门,越发觉得不解。正是她继续打量着时,不料门上突然产生裂缝,这时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更大的力量,这门突然坍塌,她立即后退,却是因又累又饿摔了一跤,一块大石头滚到她脚上,她不由痛呼出声。 “嗷!疼!” 江以湛进入见到坐在地上痛出眼泪的她,立即过去将她搂入怀中。 第063章 江以湛紧勒着虞秋的身体, 虞秋便不仅脚痛,身上骨头也痛,便极委屈地出声:“王爷……疼”她越过江以湛的肩头看向外头黑压压的一群人,暗道这也太暴力了,这么大块石门就这样碎了。 江以湛低头看着她微白的脸色,再看到她被砸中的脚, 不免一阵心疼, 他抱起她,将空旷的密室扫了一圈, 便问道:“你一直被关在里面?” 虞秋低着头不大想说话。 江以湛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将她抱出密室后,冰寒的目光倏地射向楚惜瞧着仍面不改色的模样。他自然是想弄死楚惜,却也知道自己不能, 他忍下那股子杀意, 抱着虞秋离去。 他不由暗骂虞秋是个没眼光的蠢货。 虞秋抬眸看了眼他那绷紧脸的俊脸,又低头。 楚惜衣袖下的拳头展开,忽然深深地对虞秋道:“弄丢了你,是我不对, 但我不会放手,秋儿, 你等我, 我会努力, 你会原谅我的。” 江以湛抱着虞秋的手不由一紧, 他加快了步伐。 离远时, 他低头看向虞秋眼帘微颤的模样,紧抿着薄唇暂时没多言。后来她突然弱弱地道:“王爷,我可以自己走。” 他才倏地极凶地出声:“闭嘴!” 虞秋闻声只觉得,男人这种生物都是可怕的,便没有再说话。直到他抱着她上了马,驱马前行间,他掐住怀中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脑袋,与她四目对视着,他隐隐有些在咬牙:“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任何事情都听我的?” 他不允许她接受楚惜,她便不能。 虞秋看着他的眼睛,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这个,只在愣了下后,下意识问起:“那到什么时候为止?” “你……”江以湛见她竟还敢问这种问题,脸色陡沉。 虞秋不由一哆嗦,赶紧道:“当我没问。” 江以湛放开她的下巴,压下想掐她的冲动。他不知道她有几分是从一开始就想摆脱他,又有几分是因见楚惜回心转意后,而想摆脱他。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放过她。 他不由勒紧怀里的人,骂了声:“蠢货!” 虞秋不知他为何骂她,她只又累又饿,她下意识摸了摸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不由一阵心酸。 楚惜还真是狠啊! 后来路过一家面铺子,闻到里头的香味,她舔了舔唇,转头对身后的江以湛道:“王爷,我好饿。” 江以湛冷哼:“忍着。” 每次用完他,都不把他的好放心上,却心挂着一个处处骗她,虐她的人渣,有种就别再用到他。 虞秋扁了扁嘴,便当真忍着了。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她,又冷哼了声,道:“楚惜伤你、欺你、关你、饿你……你倒挺能忍?现在倒把我当恶人了?” 虞秋摸着肚子,不想说话。 她的不回应,已让江以湛气到没脾气,便沉默下来,过了会后,他才驱马停下,突然问她:“脚可能走?” 未想虞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侧的酒楼吸引去,闻着里头酒菜飘出的香味,完全忽略了身后男人的声音,她吞了吞口水,才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无声的期待,像想要肉骨头的小狗似的。 见到她这模样,江以湛终于道:“出息,去吃!” 虞秋便马上将双腿搭到马的一侧,跳了下去,快速跑入酒楼。江以湛见她这利索的样,便知她无大碍,他下马跟了上去。他进去见她已在大堂挑了个位置坐下,看在这个时辰大堂里没什么人,便由着她,也过去坐下。 虞秋不贪心,就点了两菜一汤,上桌便开吃。 只是吃着吃着,她觉得不对劲,便看向对面明显不悦的江以湛,一口吞下嘴里的汤,问道:“王爷怎么了?” 自她失踪后,江以湛一样没吃,他自然也饿。 偏偏她明显就点了一人份的吃食。 他懒得搭理这素来不会把他放心上的蠢货,招来伙计,再点了几个大菜。 虞秋见此情形,就知道原因,便低头嘀咕了下:“我不知道你也要吃。”她以为解释了就算完,便继续填肚子。 但他突然道:“那你问过我么?” “……”虞秋突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江以湛衣袖下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他不想打扰她吃饭的兴致,便道:“吃吧!”早知她不喜欢他,也不是一天两天。 “哦!”虞秋暗暗记住,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问他。 后来她很自觉地向对面正也在吃饭菜的江以湛道:“王爷,多谢你救了我。” 江以湛握筷子的手微顿,淡道:“你是我的人。” 虞秋怔了下,便没再说话。 二人安安静静地填了肚子,又上马往堇宁王府的方向去,虞秋太累,吃饱后,便觉得困意袭来。因有过一次,所以这次她很自然地倚着身后男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了。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又在用他用得心安理得的她,由她去。 常悦书院到堇宁王府这条路很长,又因江以湛有意放慢速度,他们到时已近晌午。王府门前,江以湛伸手捏住虞秋的鼻子,虞秋醒来就打了个喷嚏,回头看了眼老爱捏她鼻子的他。 两人下马,一前一后进入王府。 江以湛将虞秋送回小院后,便派了人严加看守王府,他决不允许虞秋再被人掳走。一切吩咐妥当,他去了江成兮的醉夕院。 虞秋进入房间见到言颜与颀儿,自然被言颜好一阵关心。 她见被扔下的颀儿好好的,也放了心。 后来她欲再去床上睡一会时,风月踏了进来,她见到老护着自己的风月,心里下意识一暖,迎上去就问:“风月姐姐有事吗?” 风月瞧了瞧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你是不是受了点惊吓?” 虞秋微愣后,便点头。 关在黑乎乎的密室里面,自然会害怕。 风月朝她递了瓶药,道:“喝了这个,能调节身心上的一点亏损。” “谢谢!”虞秋笑着接过,便打开药瓶,仰头就喝掉,甜甜润润的,还挺好喝。她又对风月道,“你人真好,真有心。” 一旁的言颜瞧到风月虽看着冷漠,眼里却透着对虞秋的关心,她不认为风月这是人好,这分明就是单单只对虞秋好罢了。 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何缘由。 风月没多言,只道了声:“不用谢。”便转身离去。 虞秋瞧着风月的背影,突然又有些恍惚,直到耳边响起言颜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虞秋捶了捶有些疼的脑袋,爬到床上,迫不及待想再睡睡。 风月回到醉夕院时,江成兮与江以湛又在亭中下棋,她面无表情地过去站在江成兮身后。江成兮没看她,只淡道:“倒茶。” 风月便倒了杯茶搁在他面前。 他落下一枚棋,左手端起茶喝了口,头也不抬地问道:“去给虞秋送药了?” 风月应了声:“嗯。” 江成兮默了会,又道:“我倒是挺好奇,你如何这么关心虞秋,我这当主子的,都没感受到过你真正的贴心。” 提到这有关于虞秋的事,江以湛便抬眸看了风月一眼。 但风月只站在那里,闭口不语。 对此兄弟俩都不觉得意外,因她本就是个极少说话的人,哪怕有人与她搭话。虞秋之于她来说,算是个特殊的存在,特殊到莫名其妙。 直到后来风月转身进入药阁时,江成兮才勾唇对江以湛道:“你可有觉得风月与虞秋之间怪怪的?” 江以湛淡应了声:“嗯!” “两人之间好像飘着一丝淡淡的情愫。” “……” 江以湛来此不过只是为了与江成兮分析楚惜的事,顺便陪其下两盘棋,因着他也很累,没多久便回去歇息了。近日暮时,他休息得差不多,又去了虞秋那里,未想这丫头还在补眠。 他觉得她可能真是太累,便没打扰她,去了后花园练武。 他自认为自己的鞭法不错,这次他练的是剑,他犹记得自己初见虞秋时,所用的武器就是剑。但那时候他偷偷见到过她缠着喜欢剑法的虞钦用鞭,因为她觉得男子用鞭好看。 所以自把她带入王府后,他便改用了鞭。 正是他挥舞着剑游走于树下时,白如嫙在万彩的伴随下走了过来,她在看了眼他那登峰造极的剑术后,又去到石桌旁就着万彩摆好的茶具游刃有余,又不乏精细认真地泡茶。 随着夜渐渐地深了,江以湛才收剑扔给护卫,迈步就走。 这时白如嫙终于出声:“王爷不喝杯?” 江以湛停下脚步,倒是难得转身看向那素来温婉安静,从来不惹事不多事的白如嫙。他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汗巾,给自己擦着汗。 白如嫙倒了杯茶,走到他面前:“王爷从没喝过我泡的茶,何时能尝尝?”江以湛仍旧没接过她的茶,其实他看不透这白如嫙的想法,她极少会主动接近他,偶尔接近也让人摸不透她的动机,所以他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没兴趣知道。 不过他突然觉得有必要处理下她的事,便道:“白姑娘可有看中的人?” 白如嫙似有些微怔,反问:“王爷是何意?” 江以湛应道:“你在堇宁王府留的时间不短,年龄也不小,该嫁人。” 白如嫙虽是对他有恩的人之女,他也因此收留了她,却从不会去管她的事,仿若就是单纯地给她提供食宿,倒是难得与她说这么多话,但谈的却是这个。 白如嫙轻柔地笑了笑,道:“王爷应该不会关心我的亲事,会突然如此,是因为虞姑娘?觉得我留在王府,是个会令人多想的存在?怕我影响王爷与虞姑娘的关系?” 她没有说错,对江以湛来说,虞秋在不在乎他,会不会多想是一回事,反正他会为其做好一切他该做的。他又道:“若你有看中的人,我会派人帮你,若是没有,我会派人给你相看。”言罢他转身就走。 白如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勾了下唇。 想起来,她倒是还没好生会会过那总让人为之痴狂的虞秋,思及此,她难得朝虞秋的小院去了。踏入小院,她便感觉到这里头的阴冷死寂,但她面无异色,只朝正屋走去。 半道时,里头听到动静的虞秋就开了门。 如今的小院一到晚上会挂上灯,所以虞秋能看清迈步过来的白如嫙,她不解对方如何会过来,只赶紧迎过去:“白姑娘是有事么?” 白如嫙淡笑:“虞姑娘来王府也好些时候了,我们还没好好认识过。” 虞秋觉得眼前的白如嫙挺和善的,没有给她任何不好的感觉,但她的屋里有颀儿,她便不好招待对方进屋,只颇为不好意思道:“那我们下次再聊?夜深了,都该歇息了。” 白如嫙一直觉得虞秋是个好接触的人,未想会拒客。她默了会,便没勉强:“也好,那不打扰虞姑娘歇息。”她对虞秋颔首后,转身离去。 转身间,她心道这倒是个不按常理行事的人。 虞秋觉得白如嫙是过来与自己交好的,因在她来王府后,前有文初雪,后有风月,便不认为白如嫙如此是件很意外的事。她只稍稍琢磨了下,就没将此事放心里,她进屋见颀儿躺在床上睡得很老实,就去到东面院墙爬去了文初雪那里。 正要睡觉的文初雪见到她,便笑问:“白天睡够了,现在睡不着?” 虞秋过去抱住她,语有撒娇之意:“我被楚惜关得有点疑神疑鬼了,你过去陪我睡觉吧?”虽然有颀儿,但颀儿太小了。 文初雪拍了拍她的背,应下:“好。” 因这段时间文初雪都比较老实,文老夫人渐渐也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何况与虞秋一姑娘家来往算不得什么大事,现在又是晚上,她便顺利地再次与虞秋一起爬去了王府这边。 或许是因为文初雪已为人母的缘故,虽然并不比虞秋大多少,却总能让虞秋从对方身上吸取到让她很安心的气息。躺在床上,她下意识在对方怀里蹭了蹭,软软地出声:“最喜欢与你一起睡觉了。” 文初雪笑了笑。 虞秋继续道:“我在想,哪天若有机会,我们带着颀儿,还有我娘一起过日子好了,肯定很开心。” 文初雪道:“你总得嫁人的。” 虞秋摇头:“不想嫁,娶你还差不多。” 文初雪闻言便又是一笑:“傻子。” “你的身体真软。” “你的不也软?” “摸摸谁的软。” 在外头的江以湛越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每次偷听总听不到好话。这次听到虞秋与文初雪的话,他都能隐约闻到由房里飘出来的暧昧,他便不由想起江成兮的话。 她与风月? 他倒觉得她与文初雪才更加不清不楚才对。 两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抱的?有什么好摸的? 他本来还算平和的脸色,便又沉了下去,他压下冲进屋将两人拉开的冲动,狠狠一甩袖,转身离去。 次日。 因昨晚虞秋说过想吃城中那家铺子的点心,一早文初雪便主动出去给虞秋买。那家铺子便是之前虞秋给江以湛所买的那家,离开王府后往西去,再一路往北去,蛮远的距离。 这条街很长,会先路过雅坊,再是那家虞秋最喜欢的酒楼。 听虞秋说,昨天与王爷又去了一次。 路过酒楼时,她心想着回头进去给虞秋买点其喜欢吃的熟食,但想着想着,她却不由想到别的地方,便下意识抬眸朝酒楼的二楼看去。 凑巧的是,她又见到站在窗边的霍淩淮。 见到转头看下来的他,她立刻低下头,快步往前去。 看着她走远后,霍淩淮收回目光低头饮了口手中的酒,只颇为淡然地听着身后关帆禀报虞秋与楚惜的事,听着听着便懒懒勾了下唇。 挺稀奇,连楚惜都儿女情长起来。 第064章 挂念了楚惜许久的虞听燕总算是得到楚惜的消息。 她从一家铺子看胭脂水粉时, 听里头的人说前几天堇宁王领着几十名精卫闯入常悦书院, 几乎废了那楚先生一条胳膊, 更是拆了他的书房, 然后从书院抱走一位姑娘。虞听燕闻言欣喜终于有了楚惜消息之余,自然会问那姑娘是谁,但铺子里的人并不知道, 她便作罢, 只希望那姑娘与楚惜没有多深的关系。 她真未想到常悦书院早就搬来瑜都。 迫不及待地,她便马上往常悦书院的方向去。 她是在贴身丫鬟的伴同下出来逛的,便只能步行去常悦书院, 一路上她很努力才能压制住跑起来的冲动。直到后来迎面见到一对骑马过来的男女,或许是因为那对男女瞧着太出色, 她放慢脚步,看着渐行渐近的他们。 这两人正是江成兮与风月,风月的目光落在虞听燕身上,隐约冷了些。 接触到风月目光的虞听燕,莫名觉得这冷若冰霜的美人看自己的目光挺渗人, 不知这姑娘是看人本就如此,还是只有看她是这样的。 直到两人过去, 她才怀着不解继续前行。 她踏进常悦书院, 见到不少学生扎堆于各处讨论学术, 因突然有位姑娘到来, 许多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自从虞秋走后, 这书院便没了女学生, 若有貌美的姑娘进入,倒是道不错的风景。 她很受用这些目光,就近找了个人问道:“我来找楚先生,请问她……”她特地让自己瞧着更乖,声音也更软。 她所问的学生颇为有礼地应道:“楚先生现在该是在后面住所。” “多谢!”她颔首后便朝北去。 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啧啧摇头:“楚先生才貌双绝,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一个又一个姑娘自动上门,也不知这姑娘可能入得了楚先生的眼。” “这是个难得的美人,兴许真能。” 虞听燕听到身后的话,觉得高兴,她明明是出色的,并不比虞秋差。 她继续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楚惜的屋前,她站在屋门口,不由一阵紧张,直到长身玉立的楚惜以单手负在身后的姿态从里头走出,看到他那仍旧清俊秀雅的模样,她马上唤了声:“楚先生。” 楚惜抬眸见到她,似是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她是谁,便道:“虞三姑娘。” 虞听燕盼了许久,才盼到再见他,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默了会后,她才问道:“听说楚先生胳膊有伤,可是严重?” 这伤自然严重,江以湛根本就是将他往死里抽,但他是楚惜,只要他还活着,任何伤都不是大碍,他未答,只反问:“姑娘找我是有事?”许是懒得演戏,他对虞听燕的态度有些淡。 虞听燕只一股脑想过来见他,却是不知见他之后说什么,后来她灵机一动,终于道:“我来说想问问楚先生与我二姐的事。” 提到虞秋,楚惜总算抬了抬眉,等她说下去。 虞听燕继续道:“我与二姐如今同是堇宁王府的舞姬,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姐总是闷闷不乐,我想问问这是否与楚先生有关?”话语间,她暗暗注意着楚惜的反应。 楚惜喜欢听到这话,说明虞秋心里有他,虽然不知这虞三姑娘的话有几分真,却也足够他不由勾了勾唇。 虞听燕没忘上次与虞秋谈到楚惜时,虞秋眼里划过的暗色,当下她在楚惜面前一提这个问题,他却漫不经心地笑,便足以证明,他是真的将虞秋给抛弃了。 她不由暗喜。 楚惜并不认为自己要与一个外人说太多,他也知道虞秋与这个妹妹并不是多亲,所以没必要与她多言,便道了声:“若是三姑娘没其他事,我便去前头教学。”言罢他越过她迈步就走。 虞听燕看着他挺秀的背影,心下一阵难过。 他对她素来是不冷不热的,她早知道,也好在她现在已知道他在这里,何况他已经不要了虞秋,而且这么短时间,估计也没别人,这便是她最大的机会。 她会慢慢接近他。 她本想追上他的脚步,与他一道去前面,顺便说几句话也好,但忽见另一人从侧边靠近他,她认识那人,是尹陌烨,与他走得很近。她压下心中的冲动,不得不与二人保持一段距离。 这时尹陌烨正在与楚惜道:“胳膊上的伤如何?” 楚惜应道:“无碍。” 尹陌烨叹道:“看来要虞秋再回到你身边很难,何况那江以湛在从中作梗,他定然恨不得你早死。” 楚惜自然知道这些。 尹陌烨继续道:“果断些,马上将江以湛弄死最好。” 楚惜嘴角淡勾:“知道。” 他又何尝不是恨不得江以湛早死。 因着害怕再被楚惜掳走,这几日虞秋没出过一次王府。后来她得知她被掳走的那天,颀儿跑出来过,已经被许多人见到,还是被王爷亲自抱回小院的,所以这孩子在王府已是个公开的存在。既如此,她与文初雪商议好了,不再隐藏,就让人误会孩子是她的。 毕竟老被关着,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 这日虞秋与言颜第一次将颀儿带去了后花园,一路上颀儿都很开心,尤其是看到后花园的鲜艳美景,花花绿绿。小孩子极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便更是欢快极了,不由乱跑起来。 虞秋一直跟在颀儿的屁股后面,后来好不容易看他停了,便将言颜唤了过来:“快来快来,我们来段花中蝶舞给颀儿看。” 带孩子向来是越带越有感情,言颜自然也是疼极了颀儿,便过去就与虞秋配合着跳舞给他看,让他看得不由拍起手掌咯咯笑,嘴里软软嚅嚅地吐出:“好……看……”笑着笑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他无碍,两人便由着他,继续跳舞哄他。 江成兮与风月似乎是路过,他们转眸见到两大一小玩得极为开心,便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尤其是风月,目光都落在舞步轻盈,如花似蝶的虞秋身上,见到虞秋脸上散不去的笑靥,她便出了神。 江成兮好不容易能看虞秋跳一次舞,便细细看了会,奈何他赏不来这种花里胡哨的舞,收回目光就走。没走两步,他意识到风月没跟上,便唤了声:“风月!” 奈何她却跟没听到他的声音似的。 江成兮来回瞧了瞧虞秋与风月,便自己独自离去。 在江成兮走了没多久,虞听燕与邵芊芊过来了,邵芊芊见到在玩的两大一小,过去就凶道:“你们胆子倒是挺大,不过只是舞姬,却在王府的后花园瞎胡闹,不怕扰了王爷的清净?” 虞秋她们停下舞步,转身看向来人,见到许久未见的虞听燕,有些意外。 虞秋下意识抱起颀儿。 虞秋并不知道这些日子邵芊芊也不在王府,言颜知道,言颜哼道:“我们是舞姬,你不也是,还轮不到你来说我们。”她有的是自信,如今虞秋能在王府横着走,可惜眼前这两位却不知道。 邵芊芊回嘴:“我是怕你们拖累我们。” 虞听燕的注意力在风月身上,她不由疑惑,不知这位冷美人为何也在堇宁王府。她想过去搭话,想想还是作罢,总觉得挺怕对方。这时风月突然瞥了她一眼,她不由身子微僵。 邵芊芊见言颜不屑搭理自己,便转而攻向软柿子虞秋:“你的脸皮……”不想风月倏地抽出剑搭在她的肩上,惊呆了她。 风月道:“要么闭嘴,要么滚。” 邵芊芊何曾遇到这种莫名拔剑相向的人,自然吓得不轻,忙颤颤地问道:“你是谁?我与你有何仇何怨?” 风月只伸剑靠近她的脖颈,不语。 邵芊芊感觉到剑刃的冰凉,立即道:“我闭嘴,我闭嘴……” 虞听燕见到这阵势,不由后退了些,心道难怪自己觉得这姑娘可怕,原来是直觉。她们这些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不怕这么凶悍的人。 虞秋笑嘻嘻地抱着孩子过去在风月身上蹭了蹭,表示亲昵。 风月收了剑,抬手刮了下虞秋怀中颀儿的小嫩脸。 虞听燕见到这一幕,看着颇为友善地问道:“这位姑娘是?”虞秋被这样厉害的人护着,她觉得很不开心。 但没人理她,她感觉一阵尴尬。 她以为再回王府,会看到虞秋凄惨的下场,真没想一段时间没见,对方反而混得更好,堇宁王又怎会由着自己的仇人过得如此安逸自在? 虞秋问风月:“是不是觉得他很可爱?要不要抱抱?” “不必了。”风月道,“我不适合抱孩子。” 虞秋见风月总是拿剑打打杀杀,又冷飕飕的,好像确实与抱孩子这种行为有点违和,便笑了笑,没再要对方抱。 “二姐。”虞听燕靠近瞧着颀儿,问道,“这孩子真好看,哪里来的?” 虞秋将孩子往自己怀里紧了紧,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虞听燕看虞秋这模样,发现她不仅过得不错,似乎身上那股子唯唯诺诺的感觉也少了些,究竟是谁给的自信? 虞听燕压下心底异样,笑道:“不说便不说吧!其实我与芊芊过来,就是因为听说你们在这里,便过来找你们一起玩玩,毕竟怪无聊的。” 言颜插了个嘴,颇为风凉的语气:“找事才差不多。” 虞听燕闻言,无辜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找事?只要二姐在王府莫再胡闹,我自然也希望二姐好好的。何况如今二姐还交了个这么厉害的朋友,岂是谁都能找事的。” 言颜微哼。 虞听燕继续道:“趁着天气大好,人也多,我们来做个游戏如何?” 言颜冷问:“什么游戏?” 虞听燕故作思索后,道:“我知道就在后花园西北角,有个练武场,那里头有很多的武器与练武设施,我们去里面比比射箭如何?输的有罚,由赢的那位决定。” 言颜闻言突然笑起:“可以。”她倒是听说过王爷的练武场是不允许闲杂人进入,可虞听燕却建议她们去练武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无意倒也罢,若有意,这虞听燕估计是极有可能会反咬虞秋一口。 言颜将虞听燕这种小人看得很透,但如今的虞秋,哪是说被咬就被咬的。 虞秋无所谓,就随她们。 一干人便往西北角的练武场去,虞秋心想着,看看颀儿是否对练武有兴趣,若是有,可以从小培养起。她是越发觉得习武真是一件不错的事,可惜她的爱好都在跳舞上。 堇宁王府的练武场确实够大,与雅坊那个有得一拼,任何与武有关的设施一应俱全,尤其是因为这里面没人,而显得更加宽敞。 虞秋抱着颀儿来到各式的武器架子旁,注意着颀儿的反应。 虞听燕看着虞秋的背影道:“二姐,弓箭在这边。” 虞秋将颀儿搁在风月身旁,对其道:“风月姐姐会武功,肯定是不会与我们这些菜鸡比的,你就帮忙看孩子吧?” 风月应下:“好。” 弓架上的弓不少,个个是巧夺天工般的存在,精妙中透着锐气,令人一看便不由惊叹。虞秋见了就问道:“这里都是王爷的武器吧?我们能动吗?”她觉得她们私自来王爷的练武场就不大对。 虞听燕暗暗冷笑,自然是不能动,要的就是不能动。 言颜也知道不能动,但知道虞秋能动,她早就看出来王爷喜欢虞秋,在百般讨好,甚至是疼着虞秋,虞秋动动他的这些武器又何妨。 只是虞秋这丫头不去正视这个问题罢了。 虞听燕从弓架上拿了支虽通体纯黑,却色泽极好的弓递到虞秋手里:“这个瞧着最好,我们就用这个,二姐先来。” 虞秋低头瞧着手里不轻不重,又做工简洁的弓,没有意见。 虞听燕早就算计好一切,为的就是挖坑给虞秋跳,想着待王爷过来,首先抓到的便是虞秋在用他最喜欢的这支弓,自然怒火会先在虞秋身上,她与邵芊芊再一口咬定是虞秋撺掇她们过来,以王爷对虞秋的偏见,自然会听,然后给予惩罚。她正欲想寻个借口等等时,就见到王爷踏入武场,便马上道:“二姐来吧,三发。” 虞秋瞧了言颜一眼,见言颜点头,便站好位,搭起箭,拉弓间渐渐瞄准前方的箭靶,随即顺着感觉射出,却是不仅没射中箭靶,离箭靶还有一大段距离。 言颜见了,不由笑出声。 虞秋有些脸红,有些懊恼,正嘀咕着:“为什么要我先?” 未想这时她的耳边响起王爷低沉的声音:“箭术还真差,谁给你的勇气射箭玩?”语中透着鄙夷。 虞秋立刻看向她身旁的江以湛,愣愣地唤道:“王爷。”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她纯净清澈的眼,不由一阵恍惚,他由她身后环住她,高大的身体包裹着小小的她,与她一起掌控着弓箭:“我来教你。” 看到这与预想的发展完全不一样的一幕,虞听燕面露不解。 她不在王府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虞秋不喜欢被王爷环着,太热了,尤其是他的呼吸总是不经意扑打在她的耳根,让她觉得太不自在,她便直接道:“我不要你教。” 江以湛看出她的不喜,俊脸微绷:“敢拒绝我?” 虞秋素来是吃硬不吃软,在他的冷声下,便不由又怂了。 江以湛低头看着她这小怂样,压下想亲她一口的冲动,对她道:“你的姿势挺好,但太浮躁,用力也极小,明明是个小牛犊,就别装娇气。” 虞秋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敢暗哼。 江以湛又吩咐她:“拉好。” 她便顺着他的话拉好,由着他来帮她调整,她正等着身后的他吩咐她脱弦,不料他却贴着她的耳根,像狗一样闻了起来。她不由缩了缩脖子:“王爷,你在做什么?” 他道:“你身上似乎有点臭。” 虞秋也低头闻了闻:“明明是香的。” 江以湛更加贴近闻着,薄唇隐约擦过她的肌肤,他又道:“臭的。”埋首间,他暗暗舔了下唇。 虞秋突然不想说话了。 江以湛直起身,终于正儿八经地给她指导起射箭。 除了江以湛,跟过来的还有江成兮与戚韩,另外还有跟在后面的谢青儿。正是江成兮与戚韩看着江以湛与虞秋,觉得颇为有趣时,谢青儿又暗暗看向风月。 她再次注意到风月落在王爷身上的目光。 第065章 虞听燕安排这一切是为了让虞秋受罚, 谁曾想虞秋不仅不受罚, 还被堇宁王如此对待,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堇宁王对虞秋是有心思的。 无论是玩玩也好,是喜欢也好, 那份男女之间的兴趣不会是假。 难怪一段时间不见, 这丫头过得好很多,原来是再次勾住了堇宁王的魂, 究竟是凭什么? 虞听燕很气。 虞听燕是不想虞秋好, 不想被虞秋比下去,但站在她不远处的邵芊芊却是真真实实地在疯狂嫉妒着, 因为邵芊芊对江以湛是有心的,她做梦都想入得他的眼,却未想首先入他眼的会是这虞秋。 嫉妒让邵芊芊红了眼。 最了解邵芊芊性格的虞听燕意识到什么,便暗暗看向邵芊芊,眸中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算计之色。 江以湛这回是真的有认真在教虞秋射箭, 在他的教导下, 她几乎发发都打中靶心,后来江以湛对她道:“你们不是在比试?那现在重新开始。” 虞秋诧异:“那是不是不太公平?” 江以湛暗暗又闻了闻她身上的气息, 淡道:“试过你便知非常公平。”他放开她, 转身过去从剑架旁的椅上坐下看她们比试。 戚韩与江成兮早已坐下看戏。 既然王爷都说了重新开始, 其他人自然不敢有意见,虞秋瞧了瞧其他几位, 便真的重新开始。却未想王爷在她身边教她的时候, 她明明每发都中, 没了他,她便三发都差点打不中那么大一个箭靶。 她总算明白他说的非常公平是何意。 因为她蠢啊! 她噘着嘴放下弓去到言颜身旁,惹得言颜不由笑道:“好了好了,别人也不见得能比你好,都是菜鸡呢!” 她嘀咕道:“可我是王爷亲授的。” 言颜掩嘴咳了咳:“天生条件,没办法。” 虞秋哼了哼,不就是说她蠢嘛! 虞听燕推了推还在被嫉妒吞噬的邵芊芊,让其第二个上,邵芊芊便不由万分期望起王爷也能教教她,不想她过去欲拿那支虞秋放下的弓时,却被谢青儿过去止住,谢青儿道:“你换一支。” 谢青儿会如此,是江以湛授意的。 他最喜欢的弓,哪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用。 邵芊芊握紧拳头,凭什么虞秋能用,她不能?这份仿佛遭到羞辱的对待,令她对虞秋的嫉妒更是如熊熊烈火在胸腔燃烧。她去到弓架上,另外拿了支弓,握着手中弓,她盼着王爷过来教她,可她见他的目光仍落在虞秋身上,眼睛便越发红了,她的脑中忽然产生一个念头。 射死虞秋! 趁王爷对虞秋的感情还不深时,射死这个贱人。 她就不信这么一个欺辱过王爷的贱人真能让王爷有多在乎,她就不信虞秋死了,王爷会如何。 她的箭术是算好的,一时头脑发热的她在瞄准箭靶时,倒真突然转了个方向,她手下一松,笔直的箭就朝虞秋射去。 这时早就一直在注意着邵芊芊状态的虞听燕忽地挡了过去,未想却被陡然移过来的风月给一脚踢开。她措不及防被踢得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全身都在疼,她咬唇抬眸看去,便见到风月手里握着那支邵芊芊射出的箭。 风月冷眸先后瞥过邵芊芊与虞听燕,将手里箭扔到了弓架旁的大箭筒里。 虞听燕爬起身,忍着疼对邵芊芊道:“芊芊,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虞秋愣住。 邵芊芊仍旧满身心被嫉妒充斥着,她立刻又搭上一支箭,欲朝虞秋射去,却被突然蹦过来一颗石子击中手,她不由痛得松了手,随之听到江以湛寒冷的声音:“将这人身上扎上一支箭,扔出王府。” 听到自己痴念的男人说出这话,邵芊芊总算冷静了些,她红着眼看向他,颤颤地道了声:“王爷……”她觉得该是自己听错了。 谢青儿过去夺了邵芊芊手里的箭,控制住因为恐慌而使劲挣扎的对方。虞秋与言颜第一时间跑到颀儿身边,一个捂住颀儿的耳朵,一个捂住颀儿的眼睛,震惊地看着谢青儿非常果断地抬箭扎入邵芊芊的肩胛,吓得她们都别过头。 “啊!”邵芊芊还未来得及求饶,惨叫声便响彻整个练武场。惨叫过后,鲜血大流,她痛得不能再发声,被谢青儿直接给拖走。 看着渐渐被拖远的邵芊芊,虞听燕算是更加确定虞秋在堇宁王心里的地位。 她不得不暗暗压下心中愤恨。 本来好好的,事情却莫名突然到这种地步,虞秋便看向身旁的言颜,言颜只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很意外。 虞秋小声问道:“她为什么要射我?” 言颜小声回应:“是嫉妒你吧!” 虞秋闻言摸了摸颀儿的脑袋,既因为看到这残忍的一幕,而觉得不舒服,觉得惶恐。也因为邵芊芊这因为嫉妒而要杀人,要作死到如此地步的行为,而觉得不解,觉得心中滋味难以形容。 江以湛淡定得很,他看着脸色微白的虞秋,道:“继续玩。” 虞秋仍摸着颀儿,低声道:“这让人哪里还有心情玩?” 江以湛似乎并不意外邵芊芊会想射虞秋,大概见多了为他嫉妒成狂的女子,他只看着从来不会为他如何的虞秋,又道:“青儿把控好了位置,死不了,只是受点伤。” 虞秋应了声:“哦!” 虞听燕见两人相处得这般融洽,暗暗握拳后,以一副努力压下为邵芊芊痛心的模样道:“既然王爷说继续玩,那便继续,现在轮到我吧!” 虞秋不知道虞听燕为何会有给她挡箭的行为,想不出所以然,她便不想。 她道:“随便啊!”她颇有些不得劲地过去拿起刚才用过的弓,在另外一个箭靶前又学起射箭。 见她似乎没了比试的心思,虞听燕便叹气作罢,似乎在为邵芊芊的事情伤神,她看了看江以湛,一副不敢提此事的样子。过了会后,她才故意问虞秋:“二姐与楚先生是怎么回事?你们分开了?” 正是抽了把剑在把玩的江以湛听到这话,凛色看向二人。 虞秋反问虞听燕:“你对此就那么感兴趣?” “我……”虞听燕有些不大自在道,“那二姐与他到底是……”她会提此问题,一来是为了让堇宁王知道虞秋与别的男人有关系,二来确实想将其与楚惜的事情了解得更细。 虞秋不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事情说给虞听燕听,便不说。 偏偏她的不说却让江以湛多想,他突然出声:“虞三姑娘也喜欢楚惜?”意味不明的声音中,透着丝冷意。 他的这个问题让虞听燕隐约听出点别的意思,似乎他早知虞秋喜欢楚惜。 难道他明知这个,而没计较? 虞听燕不知该如何回答堇宁王的问题,再怎么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哪能直接回答她确实喜欢楚惜,可对方是王爷。 江以湛的声音明显更冷:“他还真是招姑娘家喜欢。” 他再看了看不去撇清与楚惜关系的虞秋,突然将手中剑重重地拍在桌上,这砰地一声将虞秋吓了一跳。 他绷着一张俊脸起身离去。 虞秋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这为何也能招他生气。 一直抱着看戏态度的江成兮见江以湛走远后,便起身看向风月,眸含丝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风月,该走了。” 风月不知他笑什么,只跟着他一道离去。 戚韩来到虞秋身旁,非常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无论我二哥与你发什么脾气,你都别怕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虞秋点了下头。 戚韩看着这并没让他忘记的姑娘,压下心中落寞的感觉,也离去。 见到王爷生气,虞听燕却不觉得开心,因为他瞧着虽有与虞秋计较,却明显不会拿虞秋如何,何况戚韩的话更证实是如此。她看向还有心情继续学射箭的虞秋,恨得牙痒痒。 言颜是见多了王爷与虞秋闹脾气,习以为常的她反而笑了笑,她就喜欢看虞听燕这小人不痛快的样子。 虞听燕接触到言颜的目光,压下心中火气。 当日她就又回了虞家,她本是要找母亲薛氏,后得知薛氏在祖母那里,便也去了祖母那里,她进去就问:“祖母今日可还好?” 虞老夫人坐在床边由着薛氏给她捏背,应了声:“还好。” 薛氏问虞听燕:“你去王府看了,是什么情况?虞秋可还在王府?”她就眼巴巴指望虞秋那事赶紧有个结果,也好让她女儿好好待在堇宁王府,吸引堇宁王的注意。 不想虞听燕却道:“堇宁王似乎又看上二姐了。”说起这个,她就生气,却不好表现出来。 “什么?”薛氏拧眉,“这话如何说?” 虞听燕自然不会把自己故意想整虞秋的事情给说出来,只道:“二姐在王府过得很好,堇宁王与她的关系也很好,哪怕她在王府任意妄为,王爷也迁就着。我见他看二姐的眼神,分明是有情。” 虞老夫人闻言未语,似有些琢磨。 薛氏咬起了牙,怎么也不愿相信堇宁王被那扫把星给勾搭了去,她又问:“你确定?会不会是误会?” 虞听燕摇头:“我打听过了,他们时常在一起,很暧昧。” 薛氏气急,碍于虞老夫人在,便不好发作。直到离开虞老夫人这里,她才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虞听燕的额头:“为什么得罪过堇宁王的虞秋都行,你就不行?你怎就死脑筋将心思放在那教书先生身上?” 虞听燕攥紧拳头,只暗暗庆幸,楚惜已不喜欢虞秋。 谁能知道遭遇到过那种事,堇宁王还能像犯贱似的贴上虞秋。 蓝轩书房中,江以湛坐在案桌后头,一双眼睛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江成兮则坐在茶几旁,拿了本书在看着,时不时瞥一眼总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的老弟。过了会后,他终于随意地搁下书,笑道:“明明是一头狼,却非得压抑自己,就那么怕吓到她?” 江以湛未语。 江成兮轻啧道:“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铁汉柔情。” 站在江成兮身侧的风月暗暗看了江以湛一眼,又垂下眼帘,掩下眸底的那丝让人不易发现的情绪。 江成兮琢磨了下,继续道:“不过说起来,你对她的情意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何况她还没瞎。她要么是真蠢到死,要么就是在有意忽视这个问题,啧啧……你这一腔热情,还真是搁在木头人身上了。” 提起这个,江以湛便不由握紧拳头。 他又怎会不知这个,她虽乖到任他搓圆捏扁,却是半点回应都不愿给他。想想当初她勾引他的那个劲,如今他没用处了,她明显恨不得将他一踹了之。 真是个白眼狼! 江成兮看着江以湛这模样,倒是觉得挺有趣,便故意道:“她就是不对你动心,你觉得几分是因为楚惜的存在?楚惜虽是个伪君子,却是很能勾姑娘家的心,姐妹俩都向着他。” 江成兮瞧着江以湛薄唇抿起的模样笑了笑,又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不早,便起身就走,从风月身边路过时,他看了她一眼,才迈步离去。 风月跟在他身后。 一直站在门外的谢青儿抬眸看着江成兮与风月渐行渐远的背影,见他们离开蓝轩后,所去方向并不是醉夕院,她稍顿,便迈步也离去。 作为堇宁王的亲信,对于王府各处的情况,她自然了如指掌。她能轻而易举地躲过一切眼线,不让任何发现地去到醉夕院,然后直奔江成兮的药阁。她根本没来过这个药阁,便觉得极为陌生,她好生将里头打量了番,似是有意在熟悉里头的一切。 最后她按照从姜风那里套来的话,拿了瓶看着不起眼的药离去。 离了醉夕院一段距离后,她面无异色地前行,抬眸间,她见到迎面走来的白如嫙。白如嫙似乎是后一步注意到她,便惊讶道:“谢大人,很巧。” 谢青儿看着眼前的白如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如嫙似不介意对方的不言不语,又道:“谢大人这是从哪里来?” 谢青儿淡道:“有点事,告辞。” 白如嫙应了声:“嗯!” 擦肩而过时,白如嫙勾了下唇,见到迎面过来的护卫,很快又隐去。 谢青儿回头看向白如嫙的背影,她不由想起之前她因烦闷而在后花园王爷常在的地方练武时,所发生的事。那时白如嫙缓缓过来,见她不是王爷,似乎很惊讶,却也仍旧坐在那里泡茶,还与她聊了起来,虽然她极少回话。 白如嫙的眼睛很毒,突然就点出她对王爷的心思。 后来白如嫙又仿若不经意间说起似地道:“这并不是难以启齿之事,以王爷的身份地位才貌,又有几个人能不为之所动,就连大公子身旁的风月,不也芳心暗许,痴得很。” 谢青儿当时便极疑惑这白如嫙为何能看出那么多事。 但风月喜欢王爷这事,确实让她惊讶,后来观察过后,发现的确如此。 第066章 谢青儿继续前行间, 遇到刚回王府的虞听燕。 王府这几个舞姬,除了虞秋, 谢青儿没有放在眼里的,她见到虞听燕,只冷漠地扫了一眼,越过对方往前去, 却被虞听燕给唤住:“谢大人。” 谢青儿停下脚步,转眸看着对方:“有事?” 虞听燕不喜这人高高在上的态度, 却只能压下,她问道:“不知谢大人是否知道我二姐为何带着个孩子?” 谢青儿反问:“与你有关系?” 虞听燕叹道:“毕竟是我二姐,我自然得关心着, 听说那孩子是她的, 我便吓得不轻, 奈何她却闭口不谈。”其实吓得不轻, 是因为楚惜,她怕那孩子是虞秋与楚惜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缘由,她甚至会有那孩子与楚惜有点像的感觉。 她想, 既然堇宁王喜欢虞秋, 那对于孩子的事情,该是非常了解才是,而作为堇宁王的亲信, 大概也会了解。 事实上, 谢青儿并不了解, 她调查过那孩子的事, 可线索分明就是被封了,她问姜风,姜风却不说。虞听燕这个问题,也算是问到她的痛处,她只道:“我不知道。”便迈步就走。 明明是亲信,王爷却不把她当亲信。 虞听燕看着谢青儿的背影咬了咬唇,不得不转身去了虞秋的小院。她进屋便见到陪孩子玩得极为开心的虞秋,还听见那孩子又对着虞秋喊娘,虞秋应得非常欢快,怎么看都是一对母子。 虞秋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陪颀儿玩闹。 虞听燕在门口站了会,才过去道:“这孩子真好看。”让她想到楚惜那张同样极为好看的脸。 虞秋问她:“有事?” 虞听燕稍默,便直接道:“我听说这孩子是二姐的。” 虞秋不说话了。 虞听燕希望这孩子是虞秋的,这样或许堇宁王便不会真与之在一起。但她又怕这孩子是楚惜的,她绝不容许虞秋生楚惜的孩子。 单单只是想想,就让她恨不得掐死这孩子。 她又道:“真是二姐的?” 虞秋的不说话,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默认。 这时颀儿又对虞秋喊了声:“娘……”惹得虞秋将颀儿抱在怀里,亲昵地往其嫩滑的脸上连亲好几下。 虞听燕压下紧张,又问道:“莫不是这孩子是二姐与楚先生的?” 虞秋侧眸看了看虞听燕,心道这丫头对楚惜的感情还真深,几年了,却仍旧一直挂着。为了让虞听燕不痛快,她便又不说话,看起来比面对前面一个问题时,更像是默认。虞听燕变了脸色,忽然站起身:“真是他的?” 虞秋仍旧不语。 虞听燕不由抛开脸上的伪善,激动道:“你怎么可以生他的孩子?未婚先育,你这是在给我们虞家蒙羞。” 虞秋不喜听这话,便道:“虞家将我赶出来,还管我生孩子?” “你……”虞听燕更觉得她是全认了,便恨不得撕了他们母子俩,“你这般不自爱,难怪他会不要你。” 既然吵开了,虞秋也不客气:“说得好像他会要你似的,几年了,也没见他多看你一眼。” 虞听燕没有一句话踩到虞秋的痛处,虞秋的话却反踩到她的痛处,她便不由气红了眼,她看着眼前这孩子,眸中射出怨恨。 虞秋抱紧颀儿,忽然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江以湛,便惊讶:“王爷?” 江以湛衣袖下的拳头暗暗握了握后,对她道:“你过来。” 虞秋便抱着孩子一道过去。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乖女孩,顿了会后,转身朝外走。 虞秋不解地跟着他。 虞听燕站在虞秋的屋里抹了把泪,她不知道堇宁王将虞秋唤走是为何,她现在就想把虞秋屋里的东西都给砸了。但她想起如今的虞秋有堇宁王撑腰,也想起邵芊芊的下场,便不得不忍下,在他们离开小院不久后也离去。 江以湛将虞秋唤出来后,一时并没说话,只缓缓前行着。 虞秋默默跟着。 他不说话,她便也乖乖不说话,二人一路沉默,让她越发不解他这是想干嘛,后来她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江以湛未回头,只道:“随便逛逛。” “哦!”他是王府之主,他最大。 颀儿忽然朝前头的他张了张胳膊,软软地唤着:“爹爹……抱抱……” 虞秋见了,惊讶极了:“谁教你喊爹的?”因他爹根本不在,她们几个没想过要教他“爹”这种称呼,未想他会突然唤出。 不知是否与这声“爹爹”有关,江以湛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接收到他的目光,虞秋便也看向他。 他的声音冷冷的:“为何不澄清你妹妹的误会?为何要为楚惜与她吵?” 虞秋老实道:“因为我不喜欢她,我想她不痛快。” 江以湛冷哼了声,也不知是否相信她的话,他迈步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又默了会后,才道:“记住,任何事情,你都得听我的。” 她赶紧点头:“我一直都记得。” 江以湛仍看着她,她依旧蠢蠢的,极为单纯的模样,而他并没有因为她的乖巧而觉得心情好,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两个煞风景的字从他嘴里吐出:“蠢货!” 突然被骂,她便觉得委屈:“好好的,干嘛骂人?” “欠骂!”他这辈子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情绪都给了她,偏偏她却是个木头人,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虞秋仍跟着他,后来因抱孩子散步太累,她便道:“王爷,我要睡觉。” 江以湛高大的身形微顿,他又回头看着她,语气很不好:“陪我走走,都不愿意?” 虞秋道:“可是我累啊!” 江以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靠近她,泄愤似的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胡乱揉搓一番后,才冷道:“回去!” 虞秋抬手触了下已乱糟糟的头发,抬眸瞧了瞧他,抱着颀儿转身离去。 江以湛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动。 虞秋回到小院,给颀儿洗了个澡,又给自己洗了个澡后,文初雪终于过来。文初雪进门见到她正往被窝里钻,便关上门过去道:“刚洗干净?” 虞秋点头,朝其招手:“快过来睡觉。” 文初雪灭了灯,过去也进入薄被中。 次日一早,文初雪便又出去给一直不敢出府的虞秋买零嘴,这次路过那家酒楼,她并未敢抬头看去,因为每次路过,都很容易看到霍淩淮在楼上。她先是去了北头那家点心铺子买点心,再一路往回走,见到虞秋爱吃的东西,她都进铺子买一点。 后来又路过那家酒楼,她低着头进去了。 她点了些虞秋爱吃的熟食,找了个角落坐下等着,未想会突然听到邻桌两人说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好好的常悦书院怎突然被封?里头人为何都被暮王抓起来?” “听说这常悦书院里头有猫腻,那楚先生是江湖一巨头,有谋反的嫌疑,而这常悦书院不过是他往朝廷输送自己人的幌子。” “这……这也太突然。” “后续还得看暮王那里的调查情况,若真是谋反,下场就惨了。” 文初雪听着他们的对话,变了些脸色,她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熟食,赶紧起身离开酒楼,未想迎面会见到踏入的霍淩淮。停下脚步的她不由想起楚惜就是他抓的,便下意识欲向他问起此事:“你……” 霍淩淮挺意外她会遇到自己不躲开,便欲看看她要做什么。 除了两年前,文初雪没与他说过话,便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话。 她一时未出声。 霍淩淮显然没耐心看她磨磨蹭蹭,他只漠然地越过她就朝里去,仿若她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也确实如此。 文初雪垂下眼帘,意识到自己确实突兀了。 她顿了会,便迈步离去。 她回到王府小院,快步进入正屋,就道:“不好了,秋秋,出大事了。” 虞秋跑过来拆零嘴,突见文初雪这么紧张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话语间,她动手开始拆零嘴。 文初雪继续道:“常悦书院被暮王封了,楚先生被暮王抓了。” 虞秋愣住:“什么情况?” 文初雪犹豫了下,才又道:“听说是楚先生有谋反之嫌。” 虞秋手里拿起的一包点心落了地,她震惊道:“怎么会?”他怎会谋反?这定是死罪。 文初雪摇头,她自然也不知事情会突然这样。 虽然虞秋与楚惜闹崩了,但曾有情的两个人,分开并没多久,哪会到看对方死也无动于衷的地步,所以文初雪才觉得这是大事。 此时的蓝轩书房中,江以湛同样也得到楚惜被抓的消息。 他坐在案桌后头,单手抵着微疼的脑袋,寒凉的眼眸中一片冷静,他接过姜风递过来的茶小呡了口,才道:“姜风盯紧楚惜与霍淩淮,半点风吹草动不可错过。” “是!”姜风应下便马上离去。 谢青儿眼睁睁看着再次领到任务的姜风离去,便不由对王爷道:“王爷,那属下……”她明明比姜风能干,她不懂王爷为何不让她去。 江以湛未理她。 第067章 今日晚上文初雪提前来到虞秋这边,她进屋见到虞秋在喂颀儿喝粥, 便站在门口一时没动, 直到见虞秋有一勺差点喂到颀儿的鼻子上, 才过去接过那碗粥:“我来吧!” 虞秋回神:“初雪今日挺早。” 文初雪瞧着她, 问道:“你在想楚先生的事?” 虞秋垂眸默了会后, 才道:“我并不想他死。”她百般怨他,以及唾弃他的人品作风,却是从来没想过要他死。 文初雪叹道:“我明白。” 虞秋看着在喝粥的颀儿, 托着腮又开始走神。 她认识楚惜四年, 与他在一起两年, 她一直以为他是很亲,很了解的人,但自从来到瑜都, 他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她对他的认知。 谋反? 他真是活腻了。 文初雪将虞秋出神的模样收入眼底,为了得知楚惜这件事的进展,次日一早, 她便又出去了。可她打听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结果,此事的即时内情还是只有暮王那边才知道, 她便只能回去。 近日暮时。 谢青儿从堇宁王府东侧门踏入,往西行一段距离后, 她见到迎面过来的白如嫙, 对方手里拿着一封信, 正面怀疑惑地低头打量。她便过去问道:“什么信?” 白如嫙听到声音, 略惊讶地抬眸看向谢青儿,应道:“在西侧门外,有人让我将这封信交给虞姑娘。” 谢青儿朝其伸手:“给我。” 白如嫙便将信交给了谢青儿,谢青儿接过就打开来看,见到上面的内容,她微顿了下,似琢磨了些什么后,对白如嫙道:“别告诉别人我看过这封信。”她将信递还给对方。 白如嫙接过信,颇有些犹豫地应下:“好。” 看着谢青儿继续往西去后,白如嫙将信放好,朝虞秋的小院走去,半道上她遇到从外回来的文初雪,便唤了声:“文姑娘。” 文初雪停下脚步:“白姑娘有事?” 白如嫙将信递给文初雪,道:“这是西侧门外有人交于我给虞姑娘的。” 文初雪接过这封信,觉得不解,不知谁会给秋秋信,她对白如嫙道了声:“多谢白姑娘。” 白如嫙应道:“不必谢。” 文初雪颔首,便离去。 她低头瞧了瞧这封信,隐约觉得可能与楚惜有关,便加快了步伐。后来遇到护卫,她下意识把信藏起。 白如嫙见其藏了信,便转身走了。 文初雪回到小院进屋后,她看到正在吃着零嘴发呆的虞秋,就过去将信递给对方:“秋秋,这是白姑娘从外面收到的,说是给你的。” 虞秋回神接过信瞧了瞧:“谁会给我信?” 文初雪摇头。 虞秋便将信封里的信拿出来看,见到上面的内容后,她渐渐变了脸色。 文初雪问她:“谁给你的?” 虞秋抿着嘴应道:“是楚惜,他说没人有能力定他的罪,他仍只是有嫌疑。但就算是有嫌疑,亦是得受惩治,他会在今晚被押去尧山。” “尧山?”文初雪不解。虞秋继续道:“尧山在建皇陵,他将被困在尧山活活累死。他说只有把他曾送我的玉佩给他,他便能脱罪。” 文初雪又问:“那个玉佩是否还在你身上?” 虞秋点头:“在,但我不解这玩意为何能救他。” “他说能救,自然有其理由。”文初雪见虞秋似有所思,便问,“那你是否会去给他?要知道,与他这种罪人接触,对你亦是一种危险。” 虞秋默了会,终于垂眸道:“还是给他吧!” 深夜时,谢青儿偷偷潜入小院站在屋门口窥视到里头坐在桌旁拿着一枚玉佩出神的虞秋,便知道这丫头会去送玉佩,她也早猜到会如此。 过了会,她便敲了敲未关的门。 先过来的是文初雪,见到她,文初雪惊讶:“谢大人?” 也过来的虞秋亦是惊讶:“谢大人。” 谢青儿瞧着已是一身干练男装的虞秋,压下心中为王爷所起的不平,面无异色地道:“风月让你去趟药阁。” “风月姐姐?”虞秋愣了下,便应道,“好,谢谢传达。” 谢青儿未多言,转身就走。 虞秋稍顿,便与文初雪道了声后,去了醉夕院。她从风月的屋门前敲了敲,但没回应,才想起谢青儿所说的是药阁。她见药阁门没关,过去敲门仍未有回应后,就直接进入,可未见到风月。 她挠了挠脑袋,疑惑地从门外蹲下等着,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风月。 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她还是先走了。 随着虞秋的离开,谢青儿忽然由药阁前落了地,她看着虞秋离远后,转身进入药阁,非常有目的性地拿起药几上的药瓶就迅速施用轻功离去。 虞秋回到小院,接过文初雪递给她的小包袱就走。 她一路去到东侧门,由此门离开。 在夜更深时,风月与江成兮才由外归来,他们进入醉夕院,江成兮习惯性地去到药阁中的药几后头坐下,未想抬眸便见到药几上的药瓶竟是不在,便问风月:“药几上的毒,你动了?” 风月应道:“没有。” 江成兮便吩咐:“问问谁来过。” 风月转身离去,不多时又回来,她禀报道:“虞姑娘来过。” 江成兮闻言眉头微挑,那可是一瓶他从东洛国寻来的稀有毒汁,自有其特殊之处,他正才开始钻研。若说虞秋拿了他的毒,他还真不大信,便又吩咐道:“去找她问问。” 风月再次走出药阁,离开醉夕院,去了虞秋的小院。 她在屋门外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过来,开门的是文初雪,文初雪见到她,便问道:“风月姑娘这是?” 风月反问:“虞姑娘可在?” 文初雪犹豫了下,才道:“秋秋有点私事要处理,出去了一趟。” 风月又问:“去了哪里?” 文初雪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她没告诉我。”去给有谋反嫌疑的要犯送东西,自然是件大事,她能不说,便不说。 好在风月没问,转身就走。 她回到醉夕院时,江成兮已在院门口懒懒地倚着看月亮,她过去回禀道:“虞姑娘不在王府,说是有点私事去处理。” “不在王府?”江成兮稍顿后,道,“将谢青儿唤过来。” 风月离去很快将谢青儿带了过来,谢青儿拱手问道:“大公子有何吩咐?” 江成兮道:“追查一下虞秋的去向,速度。” “是!”谢青儿应下离去。 尧山在北面,虞秋离城后,便骑着马一路往北去,很快到了天蒙亮时。或许是因为这个时辰太过安静,也或许是为了藏颀儿练出来的,她竟能清楚地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 她心惊,莫不是她又遇到坏人了? 果不其然,马上便见到四个人跳出将她前后围住。 她吓得心肝乱颤,还真是出门必遇坏人,可惜这次不会再那么凑巧有风月救她,她便只能自己想法子逃脱。这几人手里的武器是剑,抬起就朝她刺来,她睁大眼睛,倏地弯腰夺过,随即慌张地撒出一包药粉,驱马快速狂奔而去。 这药粉还是第一次见风月时,风月给的。 她不知道药粉是有什么样的效果,反正暂时没见人追过来,她驱马跑过一段距离后,见天色更亮,就转向进入了旁边的林子往西去,打算先改道。 远在瑜都城外的谢青儿听着回来的人禀报:“那姑娘手里有迷药,我们睡了一个时辰后,她便跑远了,其他人在追。” 谢青儿冷了脸:“一个弱女子都杀不了,加几个人手,继续。” “是!” 谢青儿看着人离远,才上马回去,她回到王府醉夕院已是近巳时,许是因为那毒对江成兮来说挺重要,他见她就问:“虞秋去了哪里?” 谢青儿应道:“属下追查到她往北去了。” 江成兮闻言默了会,便对风月:“启程,我们去追她。” 当日江成兮与风月就骑马离了城,一路往北去,速度很快。日暮路过一驿站时,他们停下,江成兮问从里面迎过来的伙计:“可见到一穿男装的姑娘路过?” “男装的姑娘?”伙计思索了下,便道,“她就在驿站歇着。” 江成兮便率先下马进入驿站:“带我们过去。” “好。”伙计应道,“公子与姑娘随小的过来。” 伙计带他们从二楼的一间房门前停下:“那位姑娘就在这里头歇着。”言罢他弯了下腰,就离去。 风月过去敲了敲门,可是没有回应,接收到江成兮的眼神示意后,她直接将门给撞开,迈步进入后,却是没见到虞秋的身影。 江成兮见风月的反应,就知里头没人,便也进入。 见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去到窗边看了看这足够虞秋跳下的高度,正是他思索着觉得此事奇怪时,突有熟悉的味道飘入他的鼻息间。 是媚药,他自己的媚药。 他顿觉不妙,转眸便看向桌上刚烧尽的蜡烛,道了声:“快走!”他立即拉起风月就离开房间。 路过大堂时,他本欲问伙计一些问题,可想到他与风月二人现身中媚药,拖延不得,便不得不即刻上马往回去。风月对这药味道并不熟悉,何况气味太淡,便觉得不解,只跟着对方。 江成兮之所以这么急着回去,就是因为解药在醉夕院。 奈何没跑多远,便感觉到药效来势汹汹的发作,疾驰间他看了看在拧眉,明显也有了感觉的风月。 风月不由握紧马缰绳,她不喜欢这种难以启齿的滋味。 两人渐渐越发气息不稳,江成兮素来无情无欲,从未想过要碰谁,所以得知中药的第一反应是回去,但情到浓时,他终是觉得太过难耐。 他紧抿着唇,眼眸渐渐变得混浊,便突然飞跃而起,由风月的马背上落下,从她身后抱住她,他低头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慌色,低头咬着她的耳朵道:“从三年前,你便是为我做牛做马的人,我有权利要你。” 风月一直只当自己是他的女侍,从未想过这些。 她不想要,便下意识挣扎,奈何她本就也中了药,他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身上恍若燎原之火,令她不由软在他怀里。 她努力压制住那种感觉,喘息着:“我不想。” 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影响,品尝下,江成兮觉得滋味好极了,他道了声:“由不得你。”他握住她手里的马缰绳,转了方向,没入旁边林子。最后从里子深处停下,他直接拖着风月飞下马,将她按在草丛中。 他没有犹豫,没有收敛,撕衣俯身。 此时的另一条道上,虞秋仍在往北去,后来见到路上有人,她便停下欲打听情况:“请问……”不料听到身后有密集的马蹄声靠近,她立刻转眸看去,便见到好几个人骑马靠近她。 她知道不妙,果断撒了把药,快速离去。 因着后面的人停马及时,倒没有吸入迷药,只耐心等着药散后,才继续追上去,但这次又突然不见了虞秋的人。 虞秋再次换回原来的道,抚着胸口呼气。 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被追杀。 可是谁在追杀她? 她思索着正欲继续前行,未想忽然有人从她身后马背上落下,一把剑架在她脖子上,身后人声音冷漠:“不想死,就别动。” 虞秋几乎吓去了魂,吞着口水问道:“你是谁?” 对方没理她,只夺了她手里的马缰绳,由她身后一夹马身,带着她继续往前去。她在陌生男人身前,不敢动一分。后来怕极的她,忍不住又问:“你和刚才两伙可是一路的?”她觉得不大像。 对方终于应道:“不是。” 虞秋呆了呆,所以针对她的人,还分好几路? 是因为她给楚惜送玉佩这事? 可她脑子不够用,想不到太多事情,便又颤颤地出声:“大侠,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只是路过的啊!” 但之后无论她再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这人带着她往北去了一段距离后,再西拐,远远地,她便见到一棵大树下,有一人正坐在马背上,其背影修长挺秀,大概是因听到声音,他不徐不疾地驱马转身。 入目的是暮王那张俊脸,虞秋便惊住。 霍淩淮坐在马背上,看着她淡道:“真是单纯极了的小姑娘。” “你……我……”见到这位封书院,抓楚惜,又专门负责这桩案子的正主,虞秋突然觉得更慌了。 她这是给楚惜送玉佩,被逮正着? 霍淩淮看着明明胆小极了,却敢做如此冒险之事的她,道:“怎么?要往尧山的方向去?那一起。”他转了方向,晃晃悠悠地往前去。 跟在暮王后头,虞秋愣是不敢再说半句话。 霍淩淮转头看了眼缩着脖子怕极了的她,大概是不想吓坏了她,便又道:“我不会拿你如何,你不是要去见楚惜,那我便带你去见。” 虞秋犹豫了下,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要处死他?” “处死?”霍淩淮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没有回应。 虞秋拿不准眼前的暮王究竟想做什么,便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像傀儡似的,被带着一起往尧山去。 霍淩淮似乎知道去尧山的捷径,次日清晨他们就到达所谓的尧山。 他们沿着山脚继续往里去,直到要上山时,才下了马,虞秋被押着跟在霍淩淮后面,一颗心始终悬着,后来上了山,霍淩淮突然停下脚步,她也被押着停下脚步。 恹恹的她便抬眸看去,未想会见到前方索桥口,负手站在那里的江以湛。 她惊讶极了。 江以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心虚地低下头。 霍淩淮见到一身黑袍,气度凛冽的江以湛,亦是觉得惊讶:“倒没想你会来得这么快。”快得不大正常,不过结果都是一样。江以湛冷漠不语。 霍淩淮接过押着虞秋那人递过去的剑,直接飞过去刺向江以湛,江以湛立即迅速后退,他取下腰间银鞭,与霍淩淮打在一起。 这时霍淩淮的人押着虞秋往另一方向离去。 霍淩淮武艺虽高,却也知自己不会是江以湛的对手,他没有要真的与对方打,他把江以湛逼上索桥后,两侧山头立即有乱箭射下,直奔江以湛而去。这箭术一看便知是个中好手,江以湛借力跃起,朝虞秋飞来。 他一鞭断了押住虞秋那人的喉,随之拉住虞秋的手。 见到那人以喉间血流如注的方式凄惨死去,虞秋不由捂住嘴,脸上惨白一片,江以湛单手将吓得不轻的她护在怀里。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骂道:“不省事的东西。” 虞秋哪有心情回话,只颤颤地趴在他怀里保命。 他冷哼,又是这死德行,用他的时候,总是理所当然,毫不客气,心里却不是想离开,就是挂着别的男人。 他真想扒了她的衣服,抽她的屁股。 他拉着她并没有往回去,而是沿着虞秋刚被押去的方向快速前行。 霍淩淮见到这一幕很是意外,他喝了声:“追!”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立即出现了一大波人朝江以湛他们追去。 江以湛快到那边山上时,突然抬起银鞭狠狠地迅速挥了几下,索桥断裂,他带着虞秋飞身而起,去到对面。而那些追他的人,因为并无高超的轻功,而纷纷坠落山底。 跟在后面的霍淩淮因为过去不远,跳回及时,才险险地没有落下。 他看着已经离远的江以湛他们,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他便转了条道施用轻功追去。他这一次为杀江以湛,布置的是天罗地网,整个尧山群山都是他的人。 江以湛能破一局二局,却难一直破下去。 江以湛带着虞秋快速前行,因虞秋不会武,体力有限,见她累得够呛,他便干脆将她扛在肩上,惹得她不由脸红,从没有此刻感觉到自己没用过。他一路使用各种方法化解车轮战的攻击,最后从一个山腰停下,他忽地施用内力击开了一块大石,大石后俨然是一条暗道。 但他并没有带虞秋入暗道,而是飞身从山顶越过。 他们从对面落下的地方站着几十个人,他们过来拱手:“王爷!”这些都是江以湛的精卫。 被放下的虞秋转身惊讶地看着这些人。 忽然他们身后响起一道接着一道,非常密集的惨叫声,虞秋顺着声音回眸,发现声音都是从他们刚才过来的山里面传出的。 那边霍淩淮落下便见到眼前的暗道,暗道里有许多毒蛇爬出。 暗道里惨叫的是他的人。 他总算明白过来,江以湛这根本是早有所备,该是提前看破他的计谋而布了局,才能轻易脱困,难怪会提前过来。只是颇让他不解的是,既如此,虞秋为何还会落在他手上? 他领着剩下一部分人改道过去,见到江以湛他们后,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微眯了眼,勾唇道:“我还以为堇宁王是有勇无谋。”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还懵里懵懂的虞秋,他会留霍淩淮这个野心家壮大,其实是为自己。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功高盖主,权大势大,孝乐帝难免视他为眼中钉,所以他便需要个平衡。 但此刻因对方动了虞秋,他便不想饶对方。 他冷眼看着霍淩淮,默了会后,吩咐下去:“杀了他。”一声令下,他的人全数朝霍淩淮他们攻去。 霍淩淮剩下的人不少,对付江以湛的人也差不多,眼见着两路人都越来越少,他抬眸看向对面的江以湛,开始缓缓后退,忽地施用轻功离去。 江以湛搂住虞秋的腰,跳过去挡住其去路,银鞭朝对方抽去。 霍淩淮挥剑应战,他的武功亦是极高,剑法精湛,也能与江以湛打,一时并不易有个结果。这让被江以湛环在怀里的虞秋见了,不由担心自己这个拖累在,江以湛是否能打得过对方。 不过江以湛终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开始霍淩淮还好应付,时间一长,渐渐自然开始吃力。 两人打了一阵后,霍淩淮终挨了一鞭。 江以湛的鞭法极狠,一鞭就能让人受伤极重,霍淩淮应付得越发吃力,玄青色的衣服上血迹迅速蔓延,但他面不改色,仿佛有意识地在朝东移动。 有一鞭,便易有第二鞭,每一鞭都是穿肉及骨,几乎要人命。 但霍淩淮虽身受重伤,却是忽然勾唇,转身便朝山下跳去。 江以湛见其从另外一山腰着落并迅速隐入绿丛中,便立即冷声吩咐:“追上去,直接杀。” 他的人便也跟着跳下。 江以湛心觉他们终究是没有霍淩淮了解这群山的山势,想了下后,又将虞秋扛在肩上也追了过去。后来果然所料,躲躲藏藏间,他的人想追上霍淩淮并不容易。 被他扛在肩上的虞秋有点想哭,就不能不带上她么? 或者换个方式带也好啊! 如此穷追不舍,他们终于将霍淩淮逼到群山深处,霍淩淮飞身去了对面没有路的山腰间。那里有一白袍人正倚着山壁擦拭着手中剑,瞧着悠哉得很,他身后的山上亦是有一群看着极为不简单的高手。 此白袍人正是楚惜。 霍淩淮从他身旁的石头上坐下,淡定地道了声:“交给你了。”他闭着眼开始为自己调息。 楚惜淡道:“你们这些朝廷中人,果然怪不中用的。” 江以湛扛着虞秋从对面停下时,虞秋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唠叨:“王爷,你能换个方式带我吗?”她都快被颠吐了,而且真丢人。 江以湛见到楚惜,眯起了眼,终于将肩上的虞秋放下。 第068章 楚惜本是透着无情的眼睛, 在看到虞秋, 听到虞秋清软悦耳的抱怨声, 便变得柔和起来,他看着虞秋的背影不由勾了唇,目光又转而落在江以湛身上,问道:“是不是很意外?” 正是在干呕的虞秋听到楚惜的声音, 忽然怔住,她缓缓转身。 见到楚惜完好无缺, 悠然自得与霍淩淮在一起, 她怔怔地问道:“你们这是?” 江以湛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冷道:“蠢货,他们一伙。” 虞秋拧眉:“我不明白。” 江以湛不对这蠢丫头的脑子抱有高希望,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个让她越发看清楚惜的机会, 便道:“他们合伙设一个局, 以你为诱饵, 引我跳。”语中含着针对楚惜的讽意。 他早知霍淩淮在设局, 所以早有所备, 却不知楚惜在其中作用是什么。 未想楚惜是最隐蔽的后招。 他也早知霍淩淮引他入局的方法会与虞秋有关,所以他的人将虞秋看得很紧, 偏偏她离开后,却是没有人通报他。若非他亲身盯着霍淩淮, 恰见到她被抓, 还不知她的事。 虞秋闻言看了江以湛一眼, 又看向楚惜,缓缓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明显受了不小打击,她问楚惜:“你又在欺骗我?还利用我?” 楚惜没有否认:“我不会伤害你。” 但江以湛却又道:“他将你放在我身边,大概就是为了让我有弱点。”他至今没遇到过是他对手的人,但人一旦有了弱点,便不会是无孔不入,能给他的敌人带来不少利处。 虞秋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便不由湿了眼。 江以湛将她再拉入自己怀中,他压下心中浓烈妒意,几乎咬牙道:“这是我允许你最后一次因他生起喜怒哀乐,看清他,不要再心存一点牵挂。” 楚惜反而挺高兴:“秋儿,你还在乎我,否则你不会顶着危险来给我送玉佩,你也不会为我哭。”他这一次既是为了给江以湛设局,也是为了让她看清楚自己仍是喜欢他的,也让他看清。 虞秋推开江以湛,从身上拿出那枚玉佩搁在手里看着。 楚惜朝她伸手,声音温柔:“秋儿,过来,我没有想伤害你,我的目的只是江以湛。” 虞秋垂着眼帘,突然哑着嗓子道:“你是欺负我蠢是吗?你要把我骗到死是吧?你大概不会知道,在这前一刻,我的内心还是向着你的,哪怕你伤我、欺我、虐我……我的潜意识还是难自禁地向着你,这大概就是犯贱。虽然我不说,我自己有感觉,只要你百般哄我,百般弥补,我怕是真会再次沦陷。” 楚惜听到这话,喜忧参半,因为她不会莫名说这话。 虞秋继续道:“所以我才留着这玉佩舍不得扔,因为心中对你还残留着情。” 听到这一番番极为刺耳的话,江以湛不由握起拳头闭了闭眼,几欲压不住胸腔的妒火,要疯掉。 她果然一直挂着楚惜。 虞秋忽然抬起玉佩狠狠朝地上砸去,咣当一声,玉佩碎裂,她大声道:“我留定情信物,是因为对你还有情,如今砸了它,便说明自此对你再无半点情,再见面是路人,哪怕你去死。”没人知道她这一路有多害怕,在被追杀的时候,在被暮王抓的时候,可她还挂着他的死罪,结果她却是被耍了。 楚惜变了脸色:“秋儿。” 虞秋别过头:“楚惜,我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不会再给了。” 楚惜正欲再说什么,他旁边仍闭着眼的霍淩淮终于有些不耐地虚弱出声:“别废话,快打吧!” 楚惜再看了眼被江以湛拉到身后的虞秋,终于道:“上。” 他的人立即从各处跳下朝江以湛他们的方向去,江以湛的人迎上与他们白刃相接,无数刀光剑影,武器声密集刺耳。因中间是索桥,一个接着一个人在流血中掉下山底。 虞秋在江以湛的身后一动不动。 江以湛将恹恹的她抱在怀里,不由恨得牙痒痒道:“没眼光的东西,你还要为那种人难过?” 虞秋低声应道:“最后一次。” 江以湛又泄愤似地胡乱揉了把她的脑袋。 江以湛带来的虽是精卫,但数量有限,而楚惜的人不仅多,也都明显是江湖上的高手。江以湛见势头不对,便忽地放开虞秋跳入局中挥鞭杀人。 楚惜观势后,未免局势对自己不利,他持剑攻向江以湛。 江以湛一鞭挥落两人,立即接招。 极少有人能算得上江以湛的对手,楚惜是难得的一个,如今手持宝剑的他,在人群中与江以湛打起来几乎不能分出伯仲。 虞秋看着眼前打得眼花缭乱的一幕,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楚惜的实力。 她从没想过楚惜的武功能高到这种地步,他的剑法出神入化,每一招每一式,每一步每一跃,每一个动作都如风如影。再反观江以湛,亦是如此。每回她以为谁要落下山底时,都会突然轻松跃起,继续接招。 对面的霍淩淮终于睁眼看着这一幕,眸色阴冷。 时间长了后,只有楚惜能清楚地感觉到,如此应付下去,他不见得能打过对方,毕竟眼前的江以湛是个武痴,有任何人所没有的狠劲,打起来便更会像个野兽展露自己厮杀的本能,不知疲惫。 为抓住先机打伤对方,楚惜的剑忽然朝虞秋刺去。 见到这一幕的虞秋呆住,这时江以湛突然杀了挡住他去路的人,如一道魅影般闪过来挡在她前面,楚惜的剑瞬间没入其胸口。但江以湛眼都不眨一下,只抬鞭倏地抽向对方,逼得对方抽剑后退。 虞秋忽然又湿了眼,真是好一个楚惜。 她擦了下泪,不让自己再为这种人难过半分,她看向受伤的江以湛,见到他身上在不断流血,便觉得心惊与担忧。 她没想过他会为她做到这地步。 江以湛生来就是为嗜血而存在的,随着两路人都没了个干净,他终于有狠厉的一鞭抽到楚惜身上,鲜血瞬间由其白袍蔓延开。 虞秋看着都受伤的两人,特地向后移了些,免得再被楚惜利用。 江以湛的伤比楚惜的伤深,后来又被楚惜在身上连划两道口子,幸好在虞秋不由心悬时,江以湛在楚惜身上击了一掌,令其口吐鲜血,足见这一掌有多厉害。就在二人皆身有重伤时,坐在对面的霍淩淮突然出声:“有许多人过来。” 江以湛与楚惜自然也感觉到,楚惜后退一段距离,持剑抵着地面,抬手擦了嘴角的鲜血,问道:“你的人?” “不是。”江以湛也收了鞭,他不屑于撒谎。 霍淩淮见楚惜回头看着自己,便淡道:“也不是我的,或许是谁身边有奸细,招来其他人,例如宫里那一位。” 若是宫里那位想来个坐收渔翁之利,那他们如今的状况,自然难活。 霍淩淮想了下,又对楚惜道:“尧山是你的地盘,山势你最为熟悉,你该知道如何逃。” 因为继续打下去谁都活不了,便不适合一根筋下去。 楚惜稍顿后,忽然不顾身上的伤,提气跳过去拉住虞秋的手就跑,却被江以湛给拦截拉住虞秋另外一个手,江以湛寒声道:“放开她!” 虞秋也不想被楚惜拉着,便在挣扎。 但楚惜并不想放,便仍紧拉着虞秋。 霍淩淮站起身,讽道:“逃命的时候,还有心思抢女人。” 楚惜听到越来越近的声音,再看向使劲挣扎,不肯配合他的虞秋,便终于放开她,率先快步去到北头这座山腰边拨开一处草丛跳了下去,霍淩淮随之跳下。 江以湛顿了会,牵着虞秋也跳下。 他们落下后,入目的是一条掩于繁密山草下的窄道,极为隐蔽,都随着楚惜沿着窄道往前去。 窄道太窄,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坠落山下,何况山壁上都是刮人挡眼的草,他们三个伤残的男人虽虚弱,走起来倒是淡定得很,但虞秋一双腿却不由开始打颤,生怕自己掉下去。 江以湛见她如此,知道掉不了,便由着她,另一只手不忘给她拂草。 他们以如此方式去到山的背面,楚惜再看了眼被江以湛护着的虞秋,便忽然直接跳下山谷。霍淩淮见了,跟着在同一个地方跳了下去。 虞秋呆住,后来还是江以湛环住她的腰,一起跳下。 随着急速降落,她只觉一颗心都要从喉间跳出,下意识紧抓着江以湛的胸膛,紧闭着眼,极努力才能压制住尖叫出声的冲动。 楚惜之所以会选择从这里跳,便是因他知道底下有个水潭。 接连几声的扑通,几人全部掉入水中,清澈的水被三个男人的鲜血染红。 他们爬上岸后,虞秋回头看到水潭的颜色,惊得睁大眼,差点以为那都是血水,直到见他们三人全身是血,便反应是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他们的承受力够强。 虞秋不会去管那两个,只问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江以湛:“王爷感觉如何?”他为她挡剑之事,仍旧让她感觉震惊。 江以湛为自己调息着,哼道:“不会比他们伤重。” 虞秋胆战心惊地给他检查伤口有几处后,便道:“我给你包扎。”言罢她还看了看同样在闭眼调息的楚惜与霍淩淮,仿若生怕他们过来攻击他。 见那二人没动静,她才开始扒他的衣服。 江以湛睁眼看着只顾他,不顾别人的虞秋,眸色深了深。他由着她脱他衣服认真给他擦拭伤口,还撕下她自己的衣摆给他包扎。 感觉到她软绵绵的小手划过他的皮肤,他喉结微动,看她的目光更深。 看到他满身血,满身狰狞的伤口,虞秋自然怕极了,却不得不忍着,她颤颤地问他:“疼吗?”她看着就觉得极疼。 他的嗓音有些暗哑:“不疼。” 虞秋低头愧疚道:“我错了。” 江以湛默了会,道:“那以后老实点。” 虽闭眼,却一直听着声音的楚惜缓缓睁开眼,他看着那边两人似乎郎情妾意的一幕,见虞秋竟能坦然面对江以湛的赤膀子,便深呼了口气,道:“秋儿,刚才我没有想刺你,这只是个伤江以湛的幌子。” 江以湛见虞秋在听到楚惜的话后,手下动作微顿,便极为不悦,他道:“如果是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利用你半分。” 虞秋闻言微愣,抬眸瞧了瞧他。 江以湛忽然将她拉到怀里,低头就含住她的嘴啃噬起来。 光着上半身的大男人搂着一如花似玉,湿了身的娇软美人亲嘴,还真是极为香艳的一幕,令楚惜见了,不由陡然握紧拳头,咯吱作响。 虞秋睁大眼看着江以湛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受到他唇上的温热,与他霸道的气息。 她不懂他怎又亲她。 江以湛并不满足于只吃她软嫩可口的唇瓣,很想直接侵入吞噬她的一切清甜,但他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被诱出的情动模样,便不得不轻叹一声,在她的唇上搓了搓后,放开了她。 他见成功赶走楚惜给她造成的一丝影响,脸色好了些。 霍淩淮也不知何时睁了眼,他看着绷紧脸的楚惜,漫不经心道:“若是受不了这个刺激,便杀了他得。虽都重伤,最起码我们是两个人。” 本来被亲懵的虞秋,突然听到这话,便立刻挡在江以湛面前,颇为凶悍道:“我没有受伤,我还活蹦乱跳的,你们敢。” 霍淩淮勾唇:“倒是挺有趣。” 楚惜看着如此护着江以湛的她,觉得阵阵不安,更是面露肃色:“秋儿……”他的目光落在她变得越发红润的唇上,确实想马上杀了江以湛。 江以湛倒是心情不错,瞧着她就像个自以为能啄疼人的小鸡崽,心里颇暖。只是他见她浑身湿透,衣服紧贴躯体的模样太露骨,便忽然拧眉将她拉回自己身边,道:“别管他们。”他素来都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人。 好在这山谷的采光不错,日头射在他们身上极暖,他们可以在这里一边疗伤,一边晒身上的衣服。 虞秋乖乖待在江以湛身边,哪也没去。 她许久没睡过,被日头晒着,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但又怕楚惜与霍淩淮两人一起攻击江以湛,就只能睁大眼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江以湛睁眼见她太累,便将她按到自己腿上躺着:“睡吧!” 虞秋枕着他的腿,看着他:“你能打得过他们两个?” 江以湛伸手探了探她身上已经半干的衣服,发现不再贴身,觉得放心了些,他道:“可以的。” 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乱动,虞秋便觉得不自在。 她赶紧转过身,真闭上了眼。 江以湛捋了捋虞秋蓬乱的发丝,抬眸看了眼疗伤还不忘关注这边的楚惜,冷冷勾了下唇后,便也闭了眼。 楚惜仍看着虞秋,注意到她眼帘微颤。 大概是因为睡得不安稳,虞秋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她起身打着哈欠,先后看着仍在打坐的三人,也不知他们恢复得如何。 她打量起江以湛的脸色,发现好了点,便觉安心些。 这时他突然睁开深邃的眼,看着她道:“睡够了?” 虞秋摇头:“睡得不舒服,我想回去睡。” 江以湛看着她不大好的脸色,想到她先是一路艰辛,又是受到种种惊吓,后还泡了水,生生熬干身上的衣服,便知她的情况并不好。 他抿了嘴,突然不知该如何做。 不知何时也睁眼看着这头的楚惜站起了身,道:“那赶路吧!”其实无论是他也好,其他人也好,仍旧虚弱得很,但在这山谷中,不可能完全恢复。 因最熟悉这山谷情况的是楚惜,虞秋便扶着江以湛也起了身。 几人跟着楚惜寻找出路。 走了一段距离后,虞秋觉得挺饿,就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了两块干粮出来,她看干粮只被水泡软了一点,便递了一块给江以湛:“王爷,吃。” 江以湛确实饿了,何况进食有利于伤势与体力的恢复,便接过缓缓啃着。 后来约莫觉得他该渴了,虞秋又递了水袋给他。 霍淩淮回头看了眼有干粮吃,有水喝的两人,懒懒勾了下唇:“所以我们两个没有?不怕不带你们出去?”倒是姑娘家细心,还知道带吃的在身上。 走在前头的楚惜叹气,越发觉得伤神。 虞秋摸了摸包袱,她与王爷两人吃都不见得够,便极为不情愿地说道:“你们采野果。”就算够也不想给他们吃。 楚惜终于出声:“这里头的野果有毒。” 虞秋想了下,又道:“你们吃草。” 江以湛不喜欢虞秋与楚惜说话,便道:“别理他们。” 虞秋应了声:“哦!” 其实她是觉得把王爷补好了,有体力能打了,前面两位不得不带。 但她从未想过,这条路会很长,长到她最后累得走不动。 再反观三位重伤者,似乎仍是那样,她不由停下脚步捶了捶腿,想问还有多远,想想还是作罢。这时恢复了几分体力的江以湛见她如此,便从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虞秋愣了下,摇头道:“我不要。” 这时楚惜也转身过来,道:“你大概不会怕累到我,我背你。”他了解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虞秋拧眉,后退了些。 江以湛冷眸瞥了楚惜一眼,对虞秋喝了声:“上来!”其实他因伤口包扎得好,又进了食喝了水,恢复得还算不错,最起码比楚霍两位好得多。 虞秋怕他凶,他一凶,她就怂:“可是……” 江以湛冷睨着她。 在她扎人的目光下,她又问道:“那你……”见他眯眼,她倏地止住话语,不得不乖乖爬上他宽阔的背部,由他背着走。 她见江以湛面无异色的模样,又问:“你可还好?” 江以湛掂了掂她没什么重量的身体,应道:“很好。” 楚惜看着他们,紧抿起唇。 霍淩淮虚弱地咳了咳,看了眼楚惜,只凉凉道:“还真是听话的姑娘。” 第069章 静悄悄的林中忽然有群鸟飞过, 挥落了几片树叶。 树叶落在草丛间, 草丛旁躺着的正是被衣服盖住身体的江成兮与风月,江成兮先睁开了眼,他立刻转头看向身侧的风月,目光由她绯红的脸蛋,移到她漂亮的锁骨上。他只稍顿,便坐起给自己穿衣服, 不忘伸手拉过另外一件她的衣服盖住她的身体。 听到动静的风月也睁了眼,意识到情况后, 她立刻抱着身前衣服坐起。 她的脑中不由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他们后来在林中过了夜。 她看了眼淡然穿衣的江成兮, 也垂眸快速给自己穿衣服。 已穿戴整齐, 没了昨晚那禽兽之态的江成兮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面无异色:“我去路上等你。”他把这里的马留给她, 自己施用轻功足尖轻点着一路树枝,迅速离去。风月系腰带的动作停下,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握腰带的手指隐约紧了紧。 她上马回到路上时,就见到他正骑在他的白马上等他,他扔给她两个字:“回去。”便驱马往南去。 风月跟着他。 瑜都城外一段距离的小丘边,谢青儿听着下面的人禀报, 得知虞秋被暮王抓去后, 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她自然是极怒, 如何也想不到只是个弱女子,她的人都能杀不了。 她现在就盼着暮王已把虞秋弄死,否则事情就遭了。 后来她往瑜都城去时,恰遇到由北面过来的江成兮与风月,便立即下马行礼:“大公子。” 江成兮停下问她:“虞秋可回来?” 谢青儿应道:“没有。” 江成兮稍琢磨了下,又问:“那王爷呢?” 谢青儿仍道:“没有。” 江成兮便没再说话,越过谢青儿往城门的方向去。谢青儿暗暗看了眼风月有些破损的衣服,以及其身上隐约透着那丝更加熟美,似乎已初尝人事的淡淡韵味后,便上马跟了上去。 回到醉夕院,江成兮进入药阁从药几后坐下,一手搭在药几上头,食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眸露所思。 看表面现象,是虞秋偷了他的毒,还坑了他一把。 风月自觉地倒了杯茶搁到他面前,难得主动说话:“我相信虞姑娘,此事定是有人陷害她。” 江成兮闻言挑眉,看向她时,目光不经意瞥到她脖颈上的痕迹,直隐于让人浮想联翩的衣襟深处。 风月看不透他轻飘飘的眼底之色,只道:“我出去一趟。” 他未应。 风月不等他回应,直接出去,她需要洗澡,洗去满身痕迹、洗去满身黏腻、洗去那些不该有的气息…… 她给自己准备洗澡水时,没忘给江成兮也准备。 火红的夕阳,为本就神秘的山谷染上一层朦胧之色,便多了一分梦幻。宁静中,有四个人正在缓缓前行,最后面的便是江以湛始终固执地背着虞秋,她背上的虞秋正浑浑噩噩的半睡着,时不时被蚊虫咬一下,令她总拧眉挠挠痒。 后来她没了睡意,便问江以湛:“王爷,你痒吗?” 江以湛应道:“不痒。”他皮糙肉厚,经得起叮咬。 “哦!”虞秋想了下,因为实在担心,便在伸脑袋看了看他的脸色后,又对他道,“王爷,我想下来走。” 江以湛回头看了眼她眉头紧拧的模样,终于将她放下,牵着她前行。 但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又开始捣鼓自己的小包袱。她拿出一包东西,拆开来后,是一些稍稍有些被泡糊的点心,她拿了块尝尝,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递给他:“王爷,吃。” 江以湛瞧着她贴心的模样,接了过去。 虞秋看着前头大概很饿的两人,仍旧没打算给他们东西吃,只突然问道:“还有多久能出去?” 难得听到她与自己说话,楚惜回头倒着走,扯了根草在手里把玩,他应道:“没那么快,今晚得在这里过夜。”看得出来,没有食物的他,身子恢复得并不好,单是那气色,就比江以湛差很多。 话罢,他就将手里的草搁入嘴里咬了点。 闻言虞秋便垂了眸,她的吃食已经不多,若是过夜…… 几人再行了一段距离后,楚惜眼见着虞秋又开始累,因他不想她被江以湛背,便率先开始捡干枝。其他人见他如此,知道原因,便都能捡则捡。 后来他们从一棵树前生了火。 虞秋又把水袋递给江以湛,但江以湛接过掂了掂,发现只有一点,便扔还给她,淡道:“不喝。” 虞秋拿着水袋,知道他为何不喝,便不知该如何劝他喝。 这时躺在地上双手担着脑袋,翘着腿赏月亮的霍淩淮转眸看了她一眼,颇为随意道:“确定要如此对我们?” 虞秋赶紧把水袋藏了回去,似乎生怕对方抢了。 正在拨弄着火堆的楚惜抬眸看了她一眼,暗暗叹气。 他发现他似乎真将她越推越远了。 虞秋压下口渴与肚子饿的感觉,正要由江以湛身旁躺下睡觉时,他突然道:“等等。” 她便看到他脱下外衣铺在地上,他又道:“上来。” 她便乖乖过去躺在他的外衣上,而他也从她旁边躺下,还很自然地将她拉到怀里抱着,似乎打算与她就这样一起睡。 她的身子有些僵,不知该如何做。 他几乎抵上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对你很好对不对?你有眼睛有感觉,便能知道。我不像楚惜,百般骗你,伤你,利用你……”说自己的好,还不忘将楚惜拉出来踩一踩。 她怔怔地点了头。 他再看了她那双清澈中透着茫然的眼睛一会后,便轻叹着闭上眼。 但虞秋近在咫尺地看着他,却是有点睡不着。 楚惜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被另一男人搂在怀中睡觉,其滋味自然不好受,便坐着一动不动,在想着该如何哄她。 霍淩淮又侧眸看了眼儿女情长的几人,漠不关心地闭了眼。 次日早早的,江以湛就第一个突然睁开眼,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热烫,他立刻唤道:“虞秋,虞秋……”他伸手触摸着她的额头。 楚惜闻声也睁开眼,立即过去,见到眼眸紧闭的虞秋双颊通红,正要去碰她的额头,却被江以湛推开:“滚开!” 楚惜眼眸微深,从一旁坐下缓缓道:“她这是起了热,大概得怨我这两年将她照顾得太好,养得太娇气,一点苦都吃不得,所以才会生病。” 江以湛闻言只怨自己因一时的自尊心,而没去提前找她。 否则哪容不了楚惜这人渣插入。 江以湛握了握拳头后,见虞秋嘴唇干裂,便从她的小包袱里拿出剩下的那点水一点点喂给她喝,她确实是渴,下意识地在张嘴接水。喝着喝着,她就睁开了因为起热而混浊的眼,反应过来什么后,她别开脑袋,坐起身道:“够了。”声音透着无力。 感觉到脑袋又重又疼,她抬手一摸就知道怎么回事。 真没想到最后出问题的,会是没受伤的她。 江以湛摸着她的脑袋,交代道:“我去给你找药,你在这里呆着,别让楚惜接近你。”他不担心楚惜会将她如何,他只是不乐意楚惜趁他不在,靠近她,哄她。 她乖乖点了头:“好。” 她在江以湛面前的乖巧,让楚惜觉得很刺眼,直到江以湛起身离去后,他终于看着她叹道:“秋儿,这次仍是我的错,是我将利益看得太重,无所不用其极,而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虞秋没理他,只抱着膝盖闭眼休息。 楚惜默了会,便突然朝她靠去,她马上起身跑开,喝道:“别接近我。”她突觉一阵头晕,不由扶额。 楚惜抿唇,道:“你又口是心非。” 虞秋难得叹了口气:“我没有,我是真受够你了,你就别纠缠我了。” 楚惜还没见到过她以这种语气说这话,便觉得她或许真没口是心非,他脸色微敛:“你是在怨我总骗你?那我以后不骗你。”她所不能接受的,他都能改。 虞秋从另外一个地方就地坐下,认真道:“我不会相信你。” 楚惜问她:“那你如何会相信我?” 虞秋果断道:“我们再没关系,我没必要去听你什么,相信你什么。” 楚惜不喜欢听这话,仿若他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他道:“因为你对我彻底失去了信赖的感觉,所以不肯再接纳我?” 虞秋见江以湛的外衣几乎被他踩到,立刻过去把那件衣服收起,又走远了点,不想再理眼前的楚惜了。 楚惜见到她的作为,便道:“你很信赖江以湛吧?” 虞秋闻言不由去想这个问题。 但这时楚惜又继续道:“可有信赖又如何?你不喜欢他。你明明不喜欢他,却拖着他,吊着他,等于就是害他。” 虞秋的身体突然僵住。 楚惜的这句话,才是真的戳到点上。 所以他的意思是,王爷喜欢她? 其实她很清楚,王爷对她的种种好,种种付出,甚至是一次又一次的闹脾气都透着一种不单纯,只是因她不喜欢他,所以她从不愿去多想这个问题。 却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回避,是不道德的。 那他真的喜欢她么? 若他真喜欢,她是否该干脆果断地拒绝,别再不清不楚地拖着? 江以湛采到药回来时,便发现虞秋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她接收到他的目光后,又赶紧垂下眼帘。他眸色瞬冷,知道这蠢丫头大概是又听楚惜说过些什么,脑子便不安分了。 他过去将尽量找来的干净草药递给她,喝道:“吃!”他现在很不痛快。 虞秋还没有吃过鲜草药,犹豫了下,才接过揉做几团往嘴里塞,很苦,苦得她几乎想吐掉,但抬眸看了眼沉着脸的王爷,忍了。 她吃完后,他又将水递给她。 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了很清晰的他喜欢她的念头,她看他的每个行为都透着对她的关心体贴,哪怕是凶巴巴的。她接过水喝了口,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想拒绝他的好,可她并不想间接地给楚惜希望,便暂时作罢。 江以湛见她如此,便绷着脸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垂眸未语。 江以湛不打算现在与她计较,打算待回王府后,再把她的蠢脑袋给洗回来。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又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让她歇着。 虞秋抬眸看了眼他隐约有些青渣的下巴,想挣扎,但感受到他强势有力的臂膀,便作罢,打算好生歇息,一切待退热后离开这山谷再说。 江以湛抬眸看着楚惜,眸色冰冷。 楚惜也好不到哪里去。 始终当自己为隐形人的霍淩淮,只倚着树懒懒地看着眼前这一团糟的三角关系,时不时抬起手里的草嚼一点。 哪怕他满身狼狈,身子虚弱,瞧着却仍旧悠悠然。 江以湛有个神医哥哥,所以最基本的一点医术也是有的,他找的草药极有用,约莫巳时中的时候,虞秋就退了热,精神头看着也不错。 几人便又一起赶路了。 第070章 后来他们又走了整整一天, 到日暮时,才由一条极为隐蔽的路出了山谷, 再继续一路往前走,便终于见看到外头的正常小路。虞秋见了,高兴之余,腿下不由一软,好在被江以湛及时扶住。 他们四个,三个重伤, 一个累极, 谁的情况都不好, 皆是浑身脏,脸色差。 后来他们又终于上了大路, 楚惜停下脚步看向与江以湛相互搀扶的虞秋,问她:“你还要跟他去王府?” 江以湛将虞秋拉到自己身后, 冷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楚惜只等着虞秋的答案,虞秋默了会,便道:“我跟王爷走。”别说她拒绝不了, 就算拒绝, 也不会在这种时候, 她才不要给楚惜机会。 楚惜突然沉默,也不知是否看透她的想法。 终于能与这碍眼的情敌分开, 江以湛马上拉着虞秋就走, 这时楚惜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出声:“我不会放弃秋儿, 当然, 我也不会放弃与你为敌。”这话明显是对江以湛说的,这份敌对关系自此彻底摊开,无论是在利益上,还是感情上。 江以湛未给回应,他也谁都不怕。 从四年前他看上虞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他的,他从没想过放手。 无论她喜欢不喜欢他。 虞秋抬眸看了看江以湛的脸,再看了看被他紧握住的手,倒是没说什么。突然,她的肚子咕嘟叫了声,她便尴尬地摸起肚子。 因为后来剩的干粮只有一点,水更是几乎不剩,所以一路上他们相互推让后,便平着分了,但自然是不够的,现在真是又累又渴。 江以湛瞧了她一眼,便又搂住她的腰,施用轻功带她飞离。 她见了不由心惊:“你的伤……” 他道:“先找到人烟再说。”他们现在需要食物与马匹,而楚惜与霍淩淮皆是奸诈之辈,难保不会突然摆他一道,他们得尽快回去。 虞秋瞧了他一会儿,便应了声:“哦!” 楚惜随霍淩淮一道回的是暮王府,暮王府中早就有楚惜所住的独院,霍淩淮将他送过去,道了声待会会派人过来后,便离去。楚惜踏进院中,他明为侍从暗为亲信的司七迎了过来:“公子。” 不想楚惜突然掐住司七的脖子,冷道:“你背叛我?” 他直接用了大力,司七的脸色陡然紫了:“属下,属下没有。” “有没有,我心里清楚。”楚惜从来没完全相信过这个半道被收在他身边的人,尧山那一事,首先便让他想到眼前的司七。他难得有一次给司七派了重要任务,就出事,由不得他不算在司七身上。 他手下力道更重:“说,你是谁的人?” “属,属下……”司七几乎断气,难以发声。 楚惜又问:“是霍黎?” 他不需要司七回答,他只要看司七划过一丝异色的眼睛就能确认,霍黎倒是个老奸巨猾的。他冷勾了下唇,手下忽然一使力,司七便断了气,尸体被他给甩开。 终究有一身没来得及调养的伤,他过去坐下捂着胸轻咳了起来。 他很遗憾这次没能杀得了江以湛,他本如多年来一样,并没有非得强求。但这一次因为虞秋,他是真的有了难以压抑的愤恨。 虽然也得怨他自己。 堇宁王府中,一直不安的谢青儿终于得到王爷回来的消息,但未想听说虞秋也跟着一道回来了。她压下心中一丝慌意,快步去迎接,只希望就算她没能成功除掉虞秋,这把火也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她去到南面时,便见到虞秋扶着王爷缓缓过来,两人皆是一身狼狈脏乱,令人震惊,尤其是王爷,还满身血,明显是身受重伤。 她脸色大变地跑过去:“王爷。” 不想他见到她,眸色明显一寒,取鞭就朝她甩去,她措不及防被打了一鞭,摔倒在地,疼得脸色惨白。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狰狞的血痕,面怀不解地看着他:“王爷,属下做错了什么?” 不想她的话才落下,又是一鞭甩到她身上,她闷哼出声。 他的两鞭落在她身上的后果可想而知,她趴在地上喘息着,额际疼出了冷汗,她艰难出声:“王爷……” 因为尧山一趟实在见多了血腥,那些人成片成片的死去,所以虞秋看到江以湛抽谢青儿这一幕,倒没有被其身上的伤吓到,只是因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惊到,她不解地来回看了看两人。 江以湛冷眼看着一脸懵的谢青儿:“你在派人追杀虞秋?” 谢青儿呆住:“属下……”她不懂他为何才回来就知道这个。 江以湛轻手推开扶着他的虞秋,迈步过去挥鞭卷住谢青儿的脖子拉近自己,狠声问道:“理由。” 很凑巧,他亲身盯着霍淩淮时,不仅看到虞秋被抓,还看到有另外一伙人离去,他抓人只一逼问,便知道眼前谢青儿干的好事。 虞秋觉得惊讶极了,没想到追杀她的是谢青儿。 谢青儿并不怀疑王爷得到的信息会有误,所以他是真的知道她在追杀虞秋,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属下……” 姜风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便变了脸色,立即跑过来:“王爷这是?”他从没见过王爷如此对待谢青儿。 江以湛只继续道:“虞秋离开,是你拦截了给我的消息?” 谢青儿白着脸,没有说话。 “看来你也在痴心妄想。”江以湛见多了这种女人,也不难猜到,所以他才总尽可能把她往外派,不搁在自己身边。 他一脚将她给踹开,毫不留情地吩咐下去:“乱棍打死。” 再次摔到地上的谢青儿睁大了眼,她红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为了她,王爷要我死?”她非常清楚他们这几个人对他来说是极重要的人,跟了他多年,可他竟然要为了个女人处死她。 这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惩罚。 姜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在听到王爷的吩咐后,便立刻道:“王爷饶命,看在她追随您多年,效忠您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他们是同门,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江以湛未语。 姜风突然跪下继续求情:“青儿罪不至死,恳请王爷轻罚。” 江以湛默了会,终于在再抽了谢青儿一鞭,将她打翻过去疼得更是冷汗淋漓后,冷道:“赶出王府。” 姜风愣了下,知道王爷能退一步已是不易,便应道:“是。” 谢青儿没有心情去顾及身上的疼,她更疼的是心上那种仿若万箭穿心般的感受。将她赶出王府,再也不能追随于他,那根本就比死还难受。她看着王爷,颤着唇瓣无声流泪,她跟了他多年,付出那么多,却落了这个下场。 她恨完完全全抢了王爷的虞秋。 姜风看到她这模样,只能叹息她怎会也对王爷有不该有的心思,有就有吧!却不仅不去藏了自己的心思,还做想不开的事。 他过去扶起她,打算亲自送她出去。 不知何时过来的白如嫙,一直神色不明地看着这头事情的发展,后来见江以湛捂着胸口在咳嗽,她便马上靠近欲扶他,却被他给推开,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厌恶。 白如嫙面露不解:“王爷这是?” 江以湛讨厌除虞秋之外的女人,尤其是看到一个又一个女人对她不利后,他更是厌恶,包括这让他看不透的白如嫙。他懒得对白如嫙说自己不是针对她,他不在乎她的想法,只吩咐道:“来人将虞秋送回小院。” 有丫鬟过来对虞秋福了个身,虞秋再看了江以湛一眼后,随丫鬟离去。 因为有了他喜欢她的想法,他做的每桩事,都让她觉得极为复杂。 江以湛只看着虞秋略有些不对劲的样子暂时未动,目光也不曾收回,直到姜风回来后,他才吩咐道:“唤大公子先去给虞秋看看。”言罢他才迈步离去。 姜风瞧了瞧王爷这惨不忍睹的模样,欲言又止后,终未多言。 他转身往醉夕院的方向去。 虞秋一身狼狈地回到小院,还满身血水,文初雪见了,立刻睁大眼快步跑过来扶住她,颤着声音道:“你这是怎么了?”她明显吓得不轻。 虞秋见她白了脸,叹道:“这都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文初雪松了口气,便又道:“那这是?” 提起这个,虞秋仍觉得伤神,尤其是关于楚惜的种种,她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先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被这么一折腾,她真是怪无力的,更浑身难受。 送她过来的丫鬟很自觉地下去准备洗澡水了。 虞秋进屋就对文初雪道:“你给我倒杯水喝,我全身都脏。” 文初雪还愣愣的,马上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接过就一口饮尽,又道:“我还要。”瞧着真是个渴坏了的孩子。 文初雪觉得心疼极了。 后来终于盼到洗澡水被准备好,虞秋迫不及待脱衣踏进浴桶,看着干干净净的水瞬间变脏,她突然觉得洗一次估计是不够的。 正是她舒舒服服地擦拭着身子时,文初雪敲了敲屏风,道:“秋秋,大公子与风月姑娘过来看你。” 虞秋没忘自己身上还有点病,便应道:“马上就来。” 洗干净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她觉得清爽多了,出去见到坐在亭下的江成兮与站在其身后的风月,她过去唤道:“大公子,风月姐姐。” 江成兮还挂着自己的毒,看虞秋的目光颇有些深意:“虞姑娘坐。” 虞秋过去坐下,顺便拿了块文初雪过来摆在桌上的点心塞到嘴里,明显也是饿极。 江成兮还算耐心道:“虞姑娘把手给我。” “哦!”虞秋只顾吃,忘了这个,便赶紧把手给他,任他把脉。 只一会,江成兮就道:“无大碍,待会我会让人送药过来,我们先谈谈你偷我搁在药几上的毒之事。” 虞秋继续吃点心的动作顿住,她面露疑惑:“我偷毒?” 江成兮又道:“还有媚药。” 虞秋闻言更是一脸懵。 江成兮见她如此,便问道:“那晚你离开王府,去过我的药阁,可有拿走我搁在药几上的药瓶?” 虞秋摇头:“没有啊!谢大人对我说风月姐姐让我去趟药阁,我就过去了,但没看到风月姐姐的人,很快就走了。” “谢青儿?”江成兮眉头微挑,转而看向风月。 风月淡道:“那晚我没要找过虞姑娘。” 与虞秋比,江成兮倒觉得谢青儿的可能性更大些,若真是谢青儿,那也极有可能是谢青儿将他们引去那驿站,坑了他们,虽然不知理由。 他起身就走,但走出亭子回头却见风月仍站在亭里,便道:“不走?” 风月应道:“我留下照顾虞姑娘。” 他闻言随意一笑:“倒是有心。”他没勉强她,迈步自己离去。 这时恰姜风走过来,姜风见到他,马上跑近道:“大公子,王爷的伤势太重,您快过去看看。” 未想江成兮却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只道:“待会再说,我先去找趟谢青儿。” “青儿?”姜风惊讶道,“她被王爷抽了一顿,赶出王府了,大公子找她是有何事?”虽然从大公子脸上瞧不出什么,他也感觉不是好事。 所以青儿不仅得罪了王爷,还得罪了大公子? 江成兮停下脚步,颇为意外:“赶出王府?理由。” 姜风叹道:“她有意隐瞒虞姑娘离开王府之事,还派人追杀虞姑娘。”得知事情前因后果勾,他到现在还不大能接受此事。 江成兮稍顿,便转而往蓝轩的方向去。他去到蓝轩时,江以湛早已洗干净身子,换了干净衣服坐在床上。 之前为照顾虞秋,也为防备楚惜与霍淩淮,江以湛并没真的放松过,如今回到王府,他才松懈下来,也显得越发虚弱。 江成兮进入看到其脸色,诧异:“哟!伤成一滩烂泥了。” 江以湛倚着床头,看着兄长未语。 江成兮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极为自然地脱了江以湛的上衣,轻啧道:“又是弄了什么,能伤成这样?”也亏得这小子命硬,而且明显不是新伤,是被简陋处理过的,说明其伤后还被磋磨了一段时间。 因着知道这小子容易受伤,他身上素来会带伤药,便直接拿出撒上。 江以湛长话短说:“霍淩淮在尧山设局想杀我,我提前破局逃脱且反杀霍淩淮,却未想尧山深处还藏着楚惜,我们两败俱伤。” 江成兮只当有趣的事听听,问道:“你想杀霍淩淮,不像你。” 江以湛冷眸微眯:“他企图所用的诱饵是虞秋。” 江成兮看了眼江以湛的伤口,觉得差不多了,便帮其将上衣拉上理好:“原来虞秋离开王府,是被他们引去的。”所以就算提前破局有所防备,却因谢青儿的有意隐瞒,虞秋倒真落到那两人手里,否则他这老弟不会起杀心。 想起谢青儿,江成兮又问道:“你处理谢青儿的速度太快,你的事情解决了,我的事情还没有找她算。” 江以湛接过江成兮递过来的药瓶,淡问:“怎么?” 提到这个,江成兮微哼了下:“虞秋离开的那晚,谢青儿莫名偷我一瓶很重要的毒,将我与风月引去纪雄驿站,下媚药让我们睡了。” 江以湛正欲喝内服药的动作顿住:“你们睡了?” 江成兮倒是淡然得很:“嗯!” 江以湛将药喝了,才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成兮倒是有些不解,便长眉微挑:“什么打算怎么办?莫不是一个男人失了身子还能要死要活?” “……” 江以湛默了会,才意识到他哥的思路总是比较清奇,便转而道:“你打算如何对风月?”不过看他哥这态度,他已猜到。 果不其然,江成兮只随意道:“这似乎并不重要。” 第071章 江成兮回到醉夕院后,等了一阵才等到迟迟归来的风月, 他马上吩咐道:“去将谢青儿抓回来。”无论动机是何, 他厌恶被耍。 风月没说什么, 转身便走。 江成兮的目光只在她的背影落了会,便回了屋。 而被他记恨上的谢青儿正在离王府不远的一个巷中靠墙而坐,她顶着一身伤,极为落寞地在发呆。 她不甘心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最后却因为虞秋到这个境地。 她为他瞻前马后,付出极多, 满心眼里都是他,却是连他的半点怜惜都得不到。那处处想着别的男人, 从来不把他放眼里的虞秋又凭什么被他那般呵护? 她的眼睛渐渐又变红,拳头紧紧握起。 因为使力太大,她不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王爷将她打伤丢弃,实在太狠,思及此,她的眼泪再掉了下来。 她不能就这样一无所有。 正是她琢磨着该如何做时, 忽然听到有频率极快的脚步声在朝她靠近,她扶着墙虚弱地起身,握拳戒备起来,后见出现的是两名劲装男子。她觉得不妙, 不由后退道:“你们是谁?” 但他们不说话, 只抬剑朝她刺来, 她立即应付。 奈何她身无武器, 也身受重伤,只一会便觉得极为吃力,不得不转身逃离,他们却穷追不舍,最后将她一脚踹倒。 其中一男子抬脚踩在她的背上狠狠一用力,听到骨头断裂声后,再抬剑利落地挑断她的脚筋,她连连惨叫,凄厉无比。 这疼比王爷用鞭子抽她还要疼许多,她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如纸,趴在地上无法动弹,见他们终于放开她,她才奄奄地又问道:“你们……是谁?” 另一男子终于出声:“王爷说防止你死性不改对虞姑娘不利,便特派我们过来废了你。”扔下这句似有意警告,也似有意打击她的话,他们转身就走。 谢青儿闻言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王爷对虞姑娘真是有心,让她成为一个废人,再无能力做任何事情。 正是她哭得几乎断气时,有人从她身旁停下,她抬着红肿的泪眼看去,发现是面无表情的风月,知道对方找来为了什么。 果然风月道:“公子派我来抓你回去。”言罢便不顾她身上的伤,将她提走。 很快她便被风月扔在醉夕院,江成兮的脚边。 江成兮低头看着浑身血,明显已成为废人的谢青儿,轻啧道:“阿湛为了虞秋,做事还真够狠的。” 这话听在谢青儿耳里更是一种极痛的感觉。 虞秋,总是虞秋…… 江成兮从她面前蹲下,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点冷意:“说说看,为何耍我?”看到好好一姑娘到如此境地,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过了会,谢青儿才无力道:“我……若说了,你能……放过我?”她知道,若江成兮也惩罚她,她便没有命可以活。真的到临死了,她才有种不想死的感觉,哪怕痛苦地活着。 江成兮摸着下巴,应道:“可以。”看她如今这模样,不动她也罢。 谢青儿缓了缓气息,才颇为顺利地说道:“因为王爷喜欢虞秋,我便想杀虞秋,所以我派人追杀她,还同时做出她在算计你们的假象,这样可以将喜欢王爷的风月也给排除并算在她头上,来个死无对证。”风月亦是她的情敌,很完美的女子。 喜欢王爷的风月…… 这话一出口,风月难得微变了脸色。 江成兮抬眸看向她,稍顿了会,便突然笑了:“这倒是件意外的事,我还以为你喜欢虞秋呢!” 风月垂眸,没为自己辩驳什么。 江成兮站起身,又对风月道了声:“将她扔出去。”他再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风月,转身回了药阁。 风月将谢青儿扔了后,回到醉夕院时,犹豫了下,才踏进药阁。 江成兮坐在药几后头一手搭在药几上,他看着进入的她,道:“我倒是忘了,没问谢青儿,我的毒在哪里。” 风月问他:“我去找她要?” “不必。”江成兮对那毒突然没了兴趣,只在若有所思后,突然对她道,“既然我们睡了,而你的滋味确实不错,那你不仅当我的女侍,兼一兼通房也不错,虽然大胤不兴这套,所以你以后还是莫想我弟了罢!” 风月垂眸未有回应。 站在门外听到江成兮所说之话的虞秋却是震惊了,风月姐姐与江大公子睡了?但风月喜欢王爷? 风月看向站在门外愣住的虞秋,便过去道:“你有事?” 虞秋压下心中激起的骇浪,道:“我有事想你随我去我的小院一趟。” 风月应下:“好。” 他们便一道离去,虞秋一直打量着风月的脸色.欲言又止,直到离醉夕院远了,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大公子……”她觉得大公子的话太伤人,真过分。 风月淡道:“只是一场被陷害的意外。” 虞秋又问:“什么意外?” 风月应道:“谢青儿不仅追杀你,还算计了我与公子,避免我成为她情敌的可能,并企图嫁祸于你。” “这……”虞秋眉头紧拧,“她太坏了。”她不由握拳。 追杀她没成功倒也罢,可风月的清白却是实实在在地没了,她现在希望王爷把谢青儿弄死算了,那种人死不足惜。 风月倒是始终淡然。 虞秋为她不平:“可就算是意外,那也是把身子给了大公子,可他……” 风月道:“无所谓。” 既然当事人都如此,虞秋又能说什么,她倒是听说过江湖是个几乎反世俗的存在,或许他们胆子大,放得开也正常。 但终究是女子,不会不在乎,虞秋握住风月的手,有安抚的意思。 风月由她拉着,转眸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不少。 后来去到小院,虞秋拉着风月进屋关了门,屋里还有文初雪,她们三人都在桌旁。虞秋犹豫了下,才对风月道:“风月姐姐,我们想离开瑜都,希望你能帮我们。” 风月不解:“为何?” 虞秋看着风月,反问:“王爷喜欢我,对不对?所有人都看出他喜欢我,对不对?”她已问过初雪,初雪亦觉得这是很明显的事。 风月颔首。 虞秋继续道:“他确实为我付出得不少,处处帮着我,甚至为我挡剑,可我不喜欢他,哪能继续耗着他的时间,我不想给他希望。何况我也很怕他随时要我做他的女人,我不想。”就算是做他的王妃,她也不想,何况说不定只是个妾室什么的,毕竟她的身份太尴尬。 身份悬殊这般大,若他也伤她,欺负她,她该怎么办? 风月道:“但他不会允许你走。” 虞秋道:“所以我偷偷走,你帮我。” 风月默了会后,道:“我可以帮你,但难以保证,你不会被抓回,到时后果可能就严重了。” 虞秋揪着手指,忍过心慌的感觉:“就当是赌个机会,若被抓回,就随他如何吧!但我最起码,也要把初雪母子俩安顿好,他们这情况根本不适合待在瑜都。”何况她莫名觉得王爷对初雪母子俩有点不怀好意。 风月答应她:“好。” 虞秋又道:“若我成功离开,你帮我告诉他,我抱歉不喜欢他。”她终究是没胆直接拒绝他的情意。 风月亦是答应:“好,但你今天就要走?身体可吃得消?” 虞秋点头:“这样比较措不及防,容易走啊!” 得到风月的答应,以及商量好什么时辰走,如何走后,虞秋与文初雪便直接开始收拾东西,风月离去。 醉夕院中,风月一直站在药阁外,江成兮在里头摆弄药物。 随着日头西斜,夕阳铺下,给大地染上一层金黄色,又到金黄色渐渐变成暗黑色笼罩下来。风月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进入药阁对江成兮道:“公子,我去给虞姑娘送药。” 江成兮摆弄器具的动作没停,只头也不抬地应道:“嗯!” 风月便拿了药离去。 她离开醉夕院一路往北走,远远地见到小院院口的虞秋与文初雪母子,她过去给了她们一袋药粉,道:“这些都是毒粉,比之前那些迷药厉害,你们拿着,待会我过去后,你们可以直接过去。” 虞秋接过毒粉:“谢谢风月姐姐。” 风月又递了个药瓶过去:“你们三个记得把这解药吃了,以后毒粉便不会影响到你们。”虞秋又接过,很感动。 风月再看了看虞秋,转身往回走。 因着狗洞是看守之人最少的地方,她们便商议好以狗洞为出口。风月刚才路过时,可以清楚地发现周围盯着此处的是两个人,她再过来后就立即使用轻功从他们面前飞过。 因着她的轻功极高,两人便知是高手,立刻一起追了过去。 没多久,虞秋他们就过来了,他们麻利地由狗洞出去。 风月将两人引走后,未免两人去向江以湛禀报王府有人闯入而引起他的戒心过来找虞秋,她故意从王府南面停下,问他们:“你们为何跟着我?” 两人见是她,明显是惊讶的:“我们以为是外人闯入。” 风月道:“我在修炼轻功。” “打扰了。”两人马上离去回到狗洞那里继续看着。 风月回到醉夕院时,江成兮正环胸倚着院中的一棵树赏看月亮,瞧着挺清闲,他听到声音,便看向走过来的风月,意味不明道:“你挺忙的。” 不知可是错觉,风月莫名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便垂眸掩下心中一丝紧张。 江成兮看着她默了会,没说其他,只道:“来陪我下棋。” 风月应下:“是。” 逃出王府的虞秋他们因决定太过突然,便一时没有找到护卫,她们只雇了辆马车,就往他们不常过的西城门去。马车里,文初雪抱着颀儿,虞秋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虞秋问文初雪:“你觉得我们成功离开的几率多大?” 文初雪摇头:“堇宁王厉害得紧,很难保。” 虞秋便更紧张了,她又问:“那你觉得若他把我抓回来会如何?”她不由想起之前他误会她偷跑时说过的话。 ——这次偷跑,我放过你,你若再跑一次,呵…… 历历在耳的话,忽然让她打了个激灵。 见文初雪仍是摇头表示不知,她便抛开心中思绪,又关注着外头动静,不想突见一道黑影闪过往前去。 她心里咯噔了下,觉得极为不安,马上对文初雪道:“初雪,我直觉不对劲,我们还是转东城门?” 文初雪点头:“随你啊!” 于是她们便改了道出城。 次日,一个宜人的早上,姜风骑马从堇宁王府门口停下,他下马快步进入王府,沿着西侧回廊前往江以湛的蓝轩,直奔江以湛的书房,当下江以湛正在低头看文书。 姜风去到案桌前拱手禀报道:“王爷,暮王的速度极快,今日一早便彻底洗清了楚惜的罪。” 对此江以湛不觉得意外,本就只是他们的计,过后自然得洗白楚惜。 过了会,他才放下文书,问道:“杨柳呢?” 姜风摇头:“这两天没看到他。” 江以湛便吩咐道:“找找。” 姜风应下:“是。” 江成兮缓缓踏入,手里拿着药瓶在掂着玩,他不徐不疾地步到江以湛身旁倚着案桌而站,将其上衣拉下,给其上药,江以湛朝椅背靠了靠,配合着他。 这时,白如嫙端着托盘也踏进院中,来到书房外敲了敲没关的门。 姜风走过来,道:“王爷在上药,白姑娘待会进去。”言罢他踏出书房,打算去找找杨柳。 白如嫙在门外站着,直到里头响起江以湛的声音:“进。” 她进入便见到正在整理衣襟的江以湛,虽是有药,也歇息过,他的脸色仍颇为苍白,明显依旧虚弱。她端着托盘过去从案桌旁站着,由托盘里端了杯被盖住的茶递到他面前,道:“这是我特地泡的药茶,对王爷身体的恢复有很大的功效。” 江以湛低头继续翻看文书,淡道:“不必。” 拿了本书坐在一边看的江成兮,抬眸随意地看了眼这瞧着极为温柔娴静的白如嫙,他与江以湛一样,完全不了解她这个人。 白如嫙忽然一声叹息:“王爷真是从没喝过我泡的茶。” 江以湛未语。 她便继续怀着追忆之色道:“记得以前我爹与王爷一样,总是受伤,大概出身江湖的人都是如此。因爹喜欢喝茶,我便开始学泡药茶,希望对他受伤后的身体恢复有好处,奈何他一杯都没喝成,就不在了。”她爹是为眼前的江以湛而死的。 江以湛翻文书的动作微顿,大概是想起她爹的恩。 白如嫙见他如此,又道:“王爷替我爹喝一杯?” 江以湛终于道:“放下。” 白如嫙便面露笑意,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神采,将茶放下后,她福了个身:“我就不再打扰王爷了。” 白如嫙离开后,江成兮便满不在乎地问道:“她似乎很执着让你喝她的茶?” 江以湛只应了声:“嗯!”但他并没有去碰那茶,也不打算去碰,只看在白父的面子上,让她心里舒服点,才让放下。 江成兮又道:“或许是把你这衣食父母当成爹了。” 江以湛没回话,而是抬眸看向了窗外,他想虞秋了,很想很想,想抱她,亲她,更想娶她…… 默了会后,他便问江成兮:“可再去看了虞秋的病情,如何?” 江成兮闻言身子微顿,看着江以湛的眼里有些似笑非笑之意:“她好得很,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江以湛不嫌没出息,直接道:“我就想关心她。” 江成兮勾着唇摇头:“傻子,偏要单恋曾经欺辱你,如今仍对你无意,一心只想着离开的女人。” 提到这个,江以湛便绷了俊脸。 江成兮又道:“你先养好伤,我们再说她的事情。” 第072章 白如嫙离开江以湛的蓝轩后, 就去了虞秋的小院, 她正欲过去进入时,见到虞听燕沉着脸走过来, 便问道:“虞三姑娘这是?” 虞听燕看着眼前瞧着静秀美好的白如嫙, 觉得不喜, 她道了声:“没事。” 她正欲走, 白如嫙却唤住她:“虞三姑娘是来找你姐?” 虞听燕应道:“嗯!白姑娘也要找我姐?不过言颜说今日我姐谁都不见。” 提起这个, 她就来气, 大概是因知道堇宁王对虞秋有意, 祖母也不知是想做什么,竟让她过来找虞秋回虞家一趟。无论原因是什么,她想,定然不会是她希望的,凭什么虞秋总能得到风头。 “谁都不见?”白如嫙似自喃地轻轻出声。 虞听燕朝白如嫙颔首后,便走了, 这一次白如嫙没有唤住她。 看着虞听燕渐渐离远, 白如嫙发现周遭没其他人,她便忽然一跃而起,从小院内正屋屋顶降落。她仔仔细细地听着里头的声音, 可以清楚地知道里头只有一人,大概就是言颜。 莫不是虞秋又跑了? 她跳到院外落地,再看了看周围后, 面无异色地离去。 她冷冷勾唇, 若虞秋真是跑了, 那最好能真的成功消失,不再出现与她抢他,否则还得她来亲自动手。 而虞听燕在离开后,直接回了虞家。 虞老夫人见她是一个人回来,便淡问:“你二姐呢?” 虞听燕最乖的时候便是在面对虞老夫人时,她道:“我没见到二姐,与她要好的言姑娘将我给拦住,说二姐谁都不见,哪怕我说是祖母让二姐回来一趟。” 虞老夫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些沉:“她是何意?” 虞听燕应道:“听燕不知。” 一旁的薛氏出声:“还能是何意,大概是攀上高枝,已不将我们虞家放在眼里,老夫人想见她一面都不行。” 虞老夫人冷了脸:“还真是不识好歹。” 他们虞家虽大不如前,却也仍是有头有脸的,虞秋若与虞家牵上线,定能抬高身份,多少对其与堇宁王的这段姻缘有利,拿下堇宁王妃的位置能更易。 可惜这丫头是个没眼见的。 薛氏瞧着虞老夫人,道:“看来需要找个机会好好与她说。”他们如此虽是为拉起虞家,但对虞秋亦是有大好处。 虞老夫人哼了声,一时未语。 看着努力与虞秋拉上线的祖母与娘,虞听燕不由暗暗气愤,偏偏娘还与她说,只要帮助虞秋在堇宁王府拿到一个高位份,拉高虞家的门第,对她以后的亲事亦是有好处的。 谁要虞秋来帮衬她? 她不稀罕! 虞听燕朝虞老夫人福了个身后,就走了。她喜欢楚惜,她只要楚惜,她此生都不可能放弃楚惜。 想到楚惜,她便又去了常悦书院。 她去到常悦书院时,书院已经解封,之前也得知楚惜被抓之事,后来又得知楚惜已脱罪的她大大地松了口气,便在拉了拉嘴角后,以最好的状态进入。 常悦书院虽被解封,里头却仍旧安静,她进去只见到一个人在扫地,便过去问道:“楚先生可在书院?” 那人看了看她,道:“先生昨晚离去,一直没回。” 对于楚惜的任何事,虞听燕都有想了解的欲望,便又问:“那他是去了哪里?” “不知道。” 虞听燕便不由失落,虽明知楚惜暂时对她无意,她仍希望能多见见他,所以鼓起勇气再来的她在路上自然是欣喜的,未想扑了个空,不得不垂着头离开书院。 而她心心念念的楚惜早已由西城门离开,去追虞秋了。 身上仍带伤的楚惜骑着马一路往西去,就盼着能借机将要离开的虞秋带在身边,好生哄着,奈何他追了几个时辰,都没能看到她,便驱马停下,眉头微拧。 照理说,现在定是能追到人。 他再往前行了段距离,由一个茶摊停下,问摊主:“之前可有辆从瑜都过来的大马车路过?马车里是两大一小,赶马车的是个穿灰色衣服的中年人。” 摊主想了下,应道:“小的从天蒙亮就来设摊了,没看见有任何马车路过。” 楚惜一琢磨,暗觉自己这可能是中计了。 他稍顿,马上往回赶,半路恰遇到他派在堇宁王府外盯着虞秋,后来在她跑后又跟着她的几个人,便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拱手应道:“在刘奕回书院通报公子时,我们被不明的人迷倒,醒来就追了过来。” 楚惜闻言便确定确实中计,虞秋并不是从西城门出来的。他清楚地知道,虞秋不可能有这个脑袋瓜子与能力算计他,所以…… 思此,他加快速度回赶。 这时的虞秋他们已在另一个方向离得极远,马车里,虞秋总觉得各种不踏实。后来在一三岔路口,她见到一个面摊,便问文初雪:“我们下去吃点东西?” 文初雪点头:“好,颀儿也该饿了。” 她们仍是扮着一对夫妇,俊男美女,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只一踏下马车,便让人移不开眼。面摊伙计笑呵呵地迎过来:“公子夫人要吃面?” 虞秋闻言不由笑道:“来面摊难道还吃别的?” 伙计一见她如花般的笑,便不由觉得晃眼,虽以为她是个公子,也仍旧不由脸红。他抬手挠了挠脑袋,颇为不好意思道:“那你们先坐下等着,一会就好。” 后来虞秋吃着面时,想到什么,便对伙计与摊主道:“我可否能拜托两位一件事?” 闻言摊主与伙计一道靠近,摊主开口:“公子要拜托什么?” 虞秋拿了两块不算小的银子搁在桌上,看了眼前面那两条路,道:“若是有人打听我们的去向,你们便说我们走了往北去的那条路。” 摊主与伙计都各自拿了块银子,笑道:“没问题。” “谢谢!” 她们吃饱还装了份面带上马车,随着马车往南拐后,文初雪便问虞秋:“秋秋是不是也感觉不大对劲?” 虞秋点头,拧眉道:“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你也有感觉?” 文初雪道:“也不知是否感觉对了。” 虞秋抚着胸口,叹道:“我挺心慌的。” 文初雪握住虞秋的手:“若是坏人,我们可以用毒解决,若不是坏人,那……” 虞秋忽然接了话:“如果不是坏人,就可能是王爷的人?” 文初雪点头。 虞秋撇着嘴,没再说话。 文初雪见颀儿指着大碗里的那碗面说:“吃吃……”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车夫说了慢些走后,开始喂他吃面。 虽然她们都感觉有人跟着她们,可又始终没见到人。 在次日近夜时,她们才路过一驿站,被颠簸得极累的她们便决定从驿站歇一晚。在虞秋拿了些重要物品欲下马车时,文初雪突然拉住她道:“我们尽量把所有东西都拿着,只留些就算丢了也无大碍的。” 虞秋面露不解。 文初雪只道:“听我的。” “好!”虞秋便开始收拾。 她们拿着必带东西进入驿站要了间房,迫不及待洗澡准备歇息,上床时,文初雪站在窗边朝远处看了会,但因那是东面,这个时辰一时也看不到什么,她便作罢去到床上陪虞秋他们歇着。 见她过来,虞秋习惯性地抱着她软软的身子睡觉。 文初雪看了看两端的虞秋与颀儿,目光柔和地笑了笑,便也闭了眼。 时间静静流淌间,一道鸡鸣声忽然响起,文初雪睁开了眼。她看到窗外隐约的亮光,便在看了看仍旧沉睡的虞秋与颀儿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推开窗户,再次看向驿站后头的小山,许多后,倒真让她看到一条不明显的山路。 她面露一丝喜色。 床上的虞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旁边,因没碰到文初雪的身子,便揉着眼睛坐起。她打了个哈欠,见文初雪站在窗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文初雪转头见她醒了,过来坐在床边:“我发现这驿站后的小山上有条山路,我觉得我们可以偷偷从驿站后门出去,走山路离开,或许能甩掉跟着我们的人。” 虞秋闻言眨了下眼:“真的?那我们赶快。” 文初雪道:“确实得赶快,趁着现在这时辰,别人还意想不到时,我们快收拾。” “好!”虞秋马上下了床。 因她们是偷走,马车又停在前面,她们便不能再用马车,直接步行离去。走在还算干净的山道上,过了一阵后,不知是不是错觉,虞秋终于觉得不再有人跟着她们,便笑道:“原来你说把东西尽量带着,是因为早有所谋啊!” 文初雪笑应:“亏得凑巧驿站后头真有路。” 终于甩掉跟着她们的人,虞秋觉得神清气爽,她拿出地图,琢磨着附近的地形,想想她们该如何走。她道:“离开这座山,会有一条大路,沿着大路往南去,会有个新鱼镇,我们就从新鱼镇雇辆马车,继续往慕阳去吧!” 慕阳,是她们暂时决定的目的地。 文初雪点头:“好。” 两人轮流背着颀儿,总算没了一路上那种不安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她们便能过上想要的生活,步伐也轻快得多,却未想还没过山,便听到异样的声音。她们顿觉不妙,立刻转头看去,就看到几个人从山头跑下来。 看模样架势,似乎是山贼。 虞秋赶紧将怀里的颀儿塞给文初雪,自己拿了两个包袱,她强作镇定道:“你带颀儿走,我应付他们,到时我们在新鱼镇汇合。” “这……”文初雪不放心她,却也知道磨蹭不得,便答应,“好。” 文初雪抱着孩子要跑时,虞秋突然拉住她:“等等,这些毒粉,你拿着。” 虞秋将大部分的毒粉都给了文初雪,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只是山贼,她觉得该是不难摆脱的。 “嗯!”文初雪将毒粉放在包袱里容易拿到的地方,见山贼逼近后,赶紧抱着颀儿离去。她知道虞秋这是最好的安排,虽然很担心,可她还有颀儿。 因见到文初雪母子的离开,山贼们跑下来后,那高大壮的头目就吼着嗓子吩咐他的小弟:“你们三个去追那娘们。” 三个小弟得令立刻要追去,不料虞秋突然挡住他们的去路。 高大壮见了,便不屑道:“哎呦,你个小白脸,还挺能耐的,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若是够多,便不追你的妻子。” 虞秋压着恐慌:“好,我给你们。”言罢她便几乎颤着手伸向自己的包袱。 山贼们有七八个,个个扛着大刀盯着她,想看看她能拿出多少钱,不料她突然朝他们撒了包粉。只一会儿,他们的人便倒了三个,这三个正是要去追文初雪母子的,离她近,但其他人离得远些,便没有中毒。 高大壮登时怒了:“臭小子!” 虞秋马上转身往南跑,管它有路无路,高大壮见了,喝道:“给我追,追到狠狠打。”只一听这气势,虞秋就吓得不轻。 她跑的这个方向,确实没路,全是草,稍一不小心便能被扎到。 一路下来,她的衣服被划破不少口子,甚至出了血,让她疼极,却不敢有所停顿,怕被抓住打个半死。但她终究只是个姑娘,哪里跑得过这些皮糙肉厚不怕刮的山贼,很快他们便离近了,她一慌,马上又撒了包粉。 但他们早有所备,提前蒙住了嘴,何况有近有远,她的毒粉便只撂倒了离她最近的一人。 她摸了下仅剩的两包药粉,跑得更快。 正是她一心一意地跑时,忽然一把刀从她身旁飞来扎在地上,她见了脸色马上白了,若是对方的准头好,这刀便是会扎在她身上。 她想停下让他们靠近继续撒毒粉,可实在是没勇气。 后来眼见着又有人快靠近她,她才不得不又撒了包毒粉,再次撂倒一个人,她看了眼还剩下的三个人,不顾一路荆棘,继续往前跑。 远远地,她看到前头是个湖,便愣了,却仍是得往前跑。直到从湖边停下,她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个山贼,心慌不已,最后她干脆一咬牙,直接跳入湖中,使劲往前游。 这得亏她会水。 高大壮与他的两个小弟扛刀站在湖边,其中一小弟问道:“老大,怎么办?他毒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高大壮沉着脸:“自然不会放过。” 他看着虞秋游走的方向,发现她是要去东南面,他琢磨下那里是哪里后,便转身就走:“跟我去沿着东头的大路追。” “是!”两个小弟应下跟上。 正在向东南面游的虞秋回头见他们终于走了,便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她不怕水,幸好她在水里很灵活,所以那几人才放弃入水追她。 她游了老大一段距离,终于湿漉漉地上了岸,躺在地上喘气。 真是把她给累瘫了。 她歇了好一会儿,才顺着周遭地势给她的感觉继续往东南方走,路上,她喷嚏连连,便觉得自己刚下来的病,似乎又要来了。 近巳时,她终于在一路打听中一身狼狈地到了新鱼镇。 新鱼镇的镇口有人见到她,无不离得远远,大概是她看着太像乞丐,头发乱蓬蓬,衣服又脏又破,甚至看起来比乞丐还要惨。 她蹲在镇口一直看着远方,眼巴巴地等着文初雪母子过来。 忽然,咣当一声,有人从面前扔了个铜板。 她愣愣地看着那好心人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这装有一大笔钱的包袱,心情有些复杂。 她蹲在这里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文初雪母子,心道自己游湖之后,等于是走了一条大捷径,所以他们还没到也正常。她想了下,便起身离去,打算沿路回去接他们。 后来路过一家包子摊,她摸了摸肚子,过去道:“老板……” 她的话未说出完,就被卖包子的摊主给打断:“滚滚滚……别打扰老子做生意。”他的态度很恶劣,似乎她就是个乞丐。 乞丐…… 想到这个,虞秋低头看向自己这身破破烂烂的脏衣服,便叹了口气,从身上拿了钱,就对摊主道:“我……” 却又被摊主打断:“我让你滚,还没听见?”摊主还从旁边拿了个棍子。 虞秋立刻吓得后退,伸手让对方看到自己手里的银子:“喏,我要肉包子。” 做生意的认钱不认人是常事,一见她有钱,摊主便马上问道:“公子要几个?” 虞秋道:“四个。” 摊主给她拿了四个包子,收了她的钱后,她本以为对方不会再对她如何了,不想摊主又道:“公子,未免影响我的生意,您还是去一边吃。” “……” 虞秋委屈极了,她不过只是为了不错过初雪,才没去镇上打理自己罢了,却被一直当成乞丐,有她这么有钱的乞丐么? 心里虽不满,她却没说什么,乖乖去到摊子边站着吃,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北面,文初雪会过来的方向。未想她没看到文初雪母子,却是看到了那三个山贼正往这边来。 她一惊,赶紧躲到摊子的背面靠墙蹲下。 她缩紧脖子,看着他们路过摊子离远后,才松了口气,干脆蹲在这里吃包子。她心想着,只要不是遇到那些平民百姓不容易触碰到的护卫、高手、江湖人什么的,她也是挺容易自保的。 想到自己现在算是恢复自由了,可以找娘,可以与文初雪母子一起生活,她不由心觉欢喜,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满怀憧憬地规划起他们以后的生活。 殊不知在山贼过去后不久,一身黑色劲装的江以湛正面无表情地骑着骏马也由北面缓缓行来。他浑身寒气凛洌,令人见了不由心生俱意。 有一个人从他旁边路过时,他驱马停下抬鞭甩向对方跟前,吓得对方不由一颤,惶恐地问道:“公,公子是有何事?” 江以湛冷问:“可见到一个穿男装的美貌姑娘?”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一双寒眸扫过包子摊上其他人,其他人也赶紧摇头:“没有。” 他稍顿,却是继续往前去,眼眸显得越发寒凉。他路过包子摊,正欲驱马加速,但突然眸色一凛,他转头看去。入目的正是正啃包子啃得有劲的虞秋。 她一身破破烂烂,脏乱狼狈,蹲在包子摊的背面,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便忽然将手里剩下的包子一股脑地往嘴里塞,仿佛饿得不轻。 虞秋啃完包子,正打算快点往回走去接文初雪母子,未想站起身抬眸会见到坐在马背上紧盯着她,眼神仿若冰刀子似的江以湛。 她陡然呆住,大大地打了个寒颤。 他忽地跳下马,大步朝她走去,她一惊,下意识转身就跑,可他有轻功,眨眼间,他便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给捏碎,让她不由痛呼出声:“疼啊!” 江以湛声如寒冰:“离开我才几天,就过成了乞丐,还要跑?” 第073章 虞秋听到江以湛这话, 也是无奈了,她哪里过成乞丐?她只是一时没来得及打理自己呀! 不过她更多的还是害怕, 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像要吃人似的。 “王爷, 疼……”她下意识软了语气, 眼巴巴的模样可怜极了。 可惜他现在不吃这套, 反而将她拉过去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他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 用力亦是极大,更是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疼……王爷,我脏。”她怕她这样, 脏了他干干净净的身体。 江以湛只恨不得掐死这个绝情的女人,他咬牙切齿:“离开我有什么好?吃不饱穿不好,你却宁愿过这种日子, 都不肯留在我身边?” 虞秋闻言微愣,便压下疼痛的感觉, 道:“王爷, 我过得很好啊!” 她不是乞丐, 这是意外。 未想这话到他耳里,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他手下力道更重:“乞丐的生活, 都比留在我身边的生活, 让你开心?” 感觉到他更深的怒火, 她赶紧道:“不是啊!我这是意外, 我身上有很多钱。” 但他并不想要她的解释,他只想要她这个人,他冰冷地眯了下眼,压下掐死她的冲动,放开她的下巴拉起她就走。 几乎被他拖着走的虞秋摸了摸被掐疼的下巴,觉得肯定红了。 他将她推到马边,力道又快又狠,差点让她撞上马身,他现在可是半点不怜香惜玉,只冷喝:“上去!” 她闻言不由出声:“王爷,你……”所以他是要把她带回去? 可她回去干嘛啊? 但接触到他锐利寒冷的目光,她愣是不得不噤声,在欲上马时,想到什么,她便又道:“王爷,我身上脏。”在他更吓人的目光下,她不由缩了缩脖子。 她见他没任何表示,只能顶着一身脏衣服上了马。 随之他也上了马环住跟条流浪狗似的她驱马转身往回去,路上的人见到这干干净净的阎罗王似的男人,像带女人似的带着一个乞丐回去,便自然都疑惑,待他们离远后,都开始说闲话。 被江以湛环在怀里的虞秋低头犹豫了下,终于又道:“王爷,我没有混成乞丐。”她不知道他非得带她回去,是否多少也因为以为她离开他,就过得很惨。 但他只绷着脸,根本不搭理她。 她回头偷偷瞧了他一眼,只一看那脸色,就吓得赶紧收回目光。 她没忘记他喜欢她的事,可他们真的有太多的不合适啊! “王爷,我……”她想与他好生谈谈此事,却是如何也提不起勇气,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我?” 江以湛显然不意外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却也生气她就是因为意识到这个,才如此果断地离开他,一点机会都不打算给他留。 她真绝情,绝情到他想杀了她算了。 他压下胸腔难以言喻的愤怒,抬起一只手掐住她白嫩的脖子,在她不由心慌时,他突然一使力,她立刻睁大眼,感觉无法呼吸:“呃……呃……”她惊恐无比,他似乎要掐死她。 在她的脸蛋越憋越红时,他终于放开她,她马上捂着脖子不断咳嗽起来。 他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幽冷:“是不是觉得死很可怕?” 这回虞秋是真的被他吓哭了,眼泪差点从眼眶落下,她咳嗽罢,便不敢动弹半分,白着脸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根,隐隐听到他磨牙的声音,生怕他咬掉她的耳朵。 他在她的耳根滑腻肌肤上暧昧地蹭了蹭,一字一句地威胁道:“对,我喜欢你,喜欢极了,所以别想离开我,除非你死,或是我死。” 虞秋不由打了寒颤,她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看着老实得多。 他太可怕了。 前行间,在这恶魔怀里的她不忘怯怯地关注路上的人,因为文初雪母子也会从这条路的北面过来。 但未想到他们走了许久,她都没有看到文初雪母子的身影,她便不由越来越心慌,然后终于故意勇气,颤颤地对身后江以湛道:“王爷,初雪母子不见了,你快帮忙找她。” 她现在很怕他,却不得不求助于他。 但他却突然寒声问:“你还敢使唤我?” “我……”她委屈极了,她怎样也不能扔下初雪母子不管不问啊! 她不知道初雪母子为何还没过来,但他们说好新鱼镇会合的,可一路都没见到他们,让她怎能不担心,不多想他们是否遇到坏人了? 没了她,初雪母子遇到坏人该怎么办? 江以湛低头寒凉地看了眼她担忧不已的模样,终于冷道:“杨柳已去找他们。”他能找到这里来,自然也能打探到他们已走散,所以早派了杨柳去寻文初雪母子。 虞秋闻言松了些气,只希望初雪他们好好的。 后来他们路过一驿站,江以湛牵着乞丐似的虞秋进入,将她推到伙计面前,吩咐道:“带她去换身干净衣服。” 伙计应下:“好咧!公子随我来。” 江以湛坐在大堂里的桌边喝茶候着,模样始终冷冰冰的,让人见了虽惊讶于他的气宇不凡,却不由退避三舍。 好一会儿后,虞秋干干净净地从后面走出,他见了,只道:“去外面等着。” “哦!”她乖乖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王爷还要干嘛,只去到外面的一棵树下候着,心里觉得迷茫得很。不过她大概该放弃离开他身边,因为她没有离开的能力,何况他太可怕。 正是她有些出神时,忽然有人从她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只一闻气息,她就知道是王爷,却也下意识有些挣扎。 这时他的拳头突然从后伸来,砸在她眼前的树上,瞬间砸出一个坑。 见到那坑,她陡然缩着脖子老实了。 太可怕了。 江以湛这才好好地抱着她,埋在她的脖颈间,极力地去吸取她身上让他想念到痴狂的气息。哪怕她不喜欢他,她都必须是他的,绝无放手的可能。 在此时的南面一条路上。 文初雪正抱着颀儿缓缓前行着,瞧着极为疲惫,她虽与虞秋说好在新鱼镇会合,却是突然迷了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新鱼镇,只能继续前行,打算待遇到人的时候问问。不想突见一人跳过来从她面前落了地,她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发现是杨柳,便惊讶:“你……” 杨柳对她道:“王爷令我找大姑娘,大姑娘请随我回瑜都。” 文初雪愣了愣后,问道:“秋秋被王爷找到了?” 杨柳道:“该是已找到。” 文初雪闻言叹气,她真不知道堇宁王的手掌心,究竟是如何才能逃脱,只能无奈道:“柳大人带路吧!” 事情又走到这一步,说意外,也不意外。 虞秋与文初雪母子,就这样又被分别带回往瑜都去。马背上,一直被江以湛禁锢在怀里的虞秋,已经不大敢与他说话,基本上都是与他一道沉默着,直到快到瑜都时,她终于恹恹地问道:“王爷事先派了人跟着我们?” 江以湛冷应:“是我哥,风月身上有破绽。”他只是事后从他哥身上看出问题,逼问不得后,才去到她的小院,发现她又跑了之事,便立马跟着线索寻来。 他还知道楚惜差点跟上带走她,亏他哥坑了楚惜一把。 虞秋闻言不懂风月身上为何会有破绽,她看着万无一失才是,她心道大概是大公子太聪明,太了解风月。 她没有能跑掉的命。 二人继续前行间,未想会看到迎面骑马而来的楚惜,楚惜见到同乘一匹马的江以湛与虞秋,差点没压抑住胸腔的嫉妒,他挡住他们的去路,唤了声:“秋儿。”若非被算计,他早能带走她。 江以湛冷眼看着对方,更是搂紧怀里的虞秋。 虞秋只应了声:“嗯!”她不知楚惜为何会出现在这,只觉得他们已没关系。 楚惜叹气:“你一定要对我这般冷漠?” 虞秋道:“这不是冷漠,这是遇到无关紧要的人,该有的反应。”她不懂他,既然当初能忍得下心那么对她,如今又如何一副放不下的样子。 楚惜不喜欢听到这话,更不喜欢她的态度,让他觉得他再也哄不回她。心慌的感觉,令他不由失控:“你别这样,自你离开堇宁王府后,我就一直在找你。”他不甘心结果她还是出现在江以湛怀里。 虞秋不想理他,便低头不说话。 江以湛挺满意她的态度,他拉着马缰绳,调了方向,带着她越过楚惜往前去。不料肉体穿刺的声音在他们与楚惜擦过时,由他们旁边响起。 他们转头看去,便见到楚惜握着自己的剑已捅入他自己的胸口。 虞秋陡然睁大眼:“你……” 楚惜抽出剑,鲜血由他的白袍成片蔓延着,极为刺眼,他持剑抵着地面,虚弱道:“我骗你是我的错,我还你,用血肉还你,一剑不够,再一剑,只求你不要这样。”他受不了她这冷漠到看不到一丝动摇的模样,他迫切需要她的原谅。 虞秋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你疯了!” 江以湛脸色极冷,他真没想到楚惜喜欢虞秋,也能到这个地步。无论是他,还是楚惜,之前的重伤都还没痊愈,再挨一剑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绝不容许楚惜为虞秋死,如此她铁定会一直记住楚惜。 他从身上拿了个药瓶,暗暗将药瓶里的药丸拿在手上,忽然跳下马背。他过去倏地拉住楚惜的胳膊,趁其不备在其胸口点了两下,随之立即将药丸塞入其嘴里,再解了对方的穴道,后退一步。 虞秋不知江以湛喂楚惜的是什么药,只仍旧震惊着。 无力的楚惜措不及防被强行喂了药,颇有些惊讶,他看着江以湛讽道:“你管太多了。”他知道江以湛是在救他,也知道理由。 江以湛哼了声,直接上马带着虞秋就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想到虞秋仍是没有任何表示,楚惜撑着剑,不由单膝跪了地,他低头喘息着。 好一会儿后,他突然无奈地笑起来。 他似乎又为儿女私情失去理智,犯蠢了。 江以湛将虞秋带远后,见她久久不能回神,臂膀便不由使了力,他怒道:“他死不了,我给他喂了我哥的药。”他憎恨楚惜这一狠招。 虞秋垂眸应道:“哦!” 江以湛见她这样,极努力才能压下使力勒死她的冲动。 想到什么,他突然一夹马身,加快速度往瑜都去,在当日晚上他们终于到了瑜都,回了堇宁王府。但他并没有急着下马,只突然更加搂紧她,蹭着她的耳根,意味不明道:“可记得我说过,你若再跑一次,我便不会放过你。” 虞秋有点不懂。他没再说话,突然下了马,牵着她进入王府。 这一次他没有亲自去送她,只吩咐了个丫鬟:“将虞姑娘送回小院。” “是。”丫鬟福身应下。 江以湛看着虞秋与丫鬟一道离远后,才由西侧回廊往里去,他面无表情的回到蓝轩,恰姜风迎面过来,姜风马上问道:“王爷,可把虞姑娘寻回来了?”他觉得王爷出马,那一定回来了。 江以湛暂时没有理他,直接大步进了书房从案桌后头坐下,才向姜风问起:“很早你便用我与虞秋的八字合婚过?” 姜风闻言惊讶,他因为眼巴巴地盼着王爷与虞姑娘成亲,所以确实非常积极地让人给他们合过婚,算过日子,他赶紧点头:“是的。”他不由眼睛发亮,莫不是王爷终于要成亲? 江以湛又问他:“最近的日子是何时?” “最近?”姜风好生想了下,就道,“最近就太近了,是五月二十一。” “行。”江以湛果断道,“我与虞秋五月二十一大婚,即刻去准备。” 姜风闻言惊了:“王爷,你不会是记错日子了吧?五月二十一就是三日后,这未免太紧急了点。”谁家成亲,会这么突然这么急的? “紧急?”江以湛冷哼。 他只恨不得今晚就将虞秋那不老实的给娶了。 他从来都舍不得让她难过,舍不得太过逼迫于她,所以就算再想吞了她,他也咬牙忍着,只想慢慢让她接纳于她,免得吓到她,免得她不痛快。 可她在做什么? 无论他做得多好,她都不对他动心,都不想要他,一心只想离开。那么毫不犹豫,那么绝情。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他便换条路走。 娶她,要她,与她生儿育女,如此她便再也不会不老实。 他见姜风还在发愣,立刻喝道:“去准备!”既已决定强娶,他自然满是期待,不由血脉奔腾,她马上便是能任他为所欲为的妻。 姜风被吓得回神,立刻应下:“是!” 他赶紧离去,心里只觉得王爷似乎有些疯魔了,好在只要人手够多,三天也能准备一场比较有头有脸的大婚。 第074章 文初雪母子是在次日早上才到的, 他们坐在杨柳给准备的马车里,远远地便见到堇宁王府大门口有不少来来去去的人,似乎在忙碌着。后来马车过去停下,她才惊讶地发现, 王府竟是在布置喜堂。 这是她万分不解的。 外面赶马车的杨柳只一看, 便能意识到什么, 他对马车里的文初雪道:“大姑娘将小公子给王府的人送去给虞姑娘,我送大姑娘回文府。” 文初雪顿了会,不得不抱着颀儿下马车,将颀儿交给杨柳唤过来的王府护卫,由护卫牵着颀儿进入王府。 杨柳又道:“大姑娘请。” 文初雪跟着杨柳回到文府, 文府门前的人见到再次消失几天的文初雪又被隔壁堇宁王府的人送过来,便赶紧进去通报。没多久文老夫人他们就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文老夫人见到文初雪自然又是大怒:“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三天两头往外跑倒也罢, 这怎又是跑了几天?” 文初雪低头未语。 杨柳开了口:“是我们王府的虞姑娘拉了她出去游玩,抱歉。” 文老夫人闻言拧眉:“又是虞姑娘?” 杨柳继续道:“虞姑娘素来贪玩, 刚被我们王爷抓回,并令我将大姑娘送回。” 文老夫人想起之前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姜风的措辞也与此差不多,便仍沉着脸对文初雪道:“玩便玩,每一次都不说声, 我们文家的教养何时成这般?” 文初雪终于出声:“是初雪的不对。” 杨柳拱手道:“既然文大姑娘被送回, 我便离去, 王府在准备大婚,正是需要的人手之时。”他并不确定这大婚是否就是王爷与虞秋的,但他如此说,定能让文家人多想,而有所忌讳,更是因为虞秋放过文初雪。 果然,文老夫人闻言敛色:“那杨大人赶紧回。” “告辞!”杨柳离去。 随着杨柳的离开,文老夫人稍顿后,马上吩咐下去:“去打听打听,隔壁是在准备谁的大婚。” “是!”她身旁的嬷嬷应下离去。 文老夫人瞧着仍旧低头的文初雪,自然还是厌恶,却也知自己暂时不能逞一时之气行事,何况这丫头也没犯什么大错,她便只冷喝道:“还不快回去?” 文初雪便福身走了。 一旁的祁氏母女三人本是想来看好戏的,未想文初雪再次就这样被放过,甚至比上次被放过的更容易。文晓玥压抑不住心中不满,便道:“这已是大姐第二次不清不楚从外面呆了几天,谁知她在外面干了什么,万一……” 知道小女儿不会说话,祁氏马上止住她:“晓玥!” 文老夫人极为不悦地瞥了文晓玥一眼,眸中含着警告,声音极冷:“话不宜乱说,管好你的嘴。”名声说白了就是摸不着的,而无中生有的虚话传出去,亦是能影响名声,谁管其中真假。 文晓玥难得被祖母凶,便觉得又委屈又不甘。 但论起不甘,要数最恨文初雪的文晓欣更胜,若是与堇宁王成亲的真是那虞秋,那文初雪等于是有了个大靠山。 她又怎会想看到这些? 堇宁王府中,虞秋正坐在亭中托腮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是因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离开堇宁王,而觉得迷茫,也是因楚惜的自残而觉得滋味复杂。 男人这种生物真是让她一言难尽的存在。 “虞姑娘,虞姑娘……” 她的耳边不知何时响起唤她的声音,好一会儿,她才回神,便转眸看去,恰见到颀儿扑入自己怀中,她见到颀儿,自然惊喜,赶紧抱起他。 唤她的是个护卫,护卫道:“是杨大人吩咐我将小公子送过来。” 虞秋点头,正欲问初雪,想想就作罢。因着初雪与颀儿的关系,她还是不在外人面前将他们搁一起说得好,毕竟敏感。 护卫离开后,虞秋才在颀儿脸上亲了口,问道:“你娘呢?” 颀儿不懂,只笑呵呵地也要去亲她。 虞秋本是不怎样的心情,因颀儿的回来,变好不少。 之后没一会儿,她又见到文初雪从东面院墙爬过来,忙迎过去。文初雪下来就问她:“你与王爷的情况如何?他可是非常生气?” 虞秋点头:“何止是生气,他都想杀我。” 文初雪闻言惊道:“这是……” 想想王爷逮到自己后的反应,虞秋仍觉得余惊未了,只叹道:“反正我不大敢再存跑的想法。”谁知他会不会真杀了她。 文初雪又道:“可感情方面的事……” 虞秋现在迷茫得很,只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说,心里是打算一切随缘。 正是文初雪欲再说什么时,言颜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院中,她过来就问虞秋:“你要与王爷要成亲了?才刚被抓回来,就成亲?” 虞秋闻言不解:“什么成亲?” 言颜惊讶:“你还不知道?王府在布置喜事,是你与王爷的喜事。” 虞秋缓缓睁大眼,觉得不可置信:“你没搞错?” 言颜摇头:“没有,我问过了,确实是你与王爷的喜事,我正奇怪,你们才刚回来,怎马上就布置喜事,未想你这当事人,竟还不知道?” 虞秋是懵的,脑中不由想起昨晚回来时,王爷在她耳根说的话。 ——可记得我说过,你若再跑一次,我便不会放过你?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转身就跑,文初雪与言颜面面相觑后,文初雪对正要跟上的言颜道:“我也去看看,未免别人起疑,你帮我抱孩子。” “好。”言颜将孩子接过与文初雪一起追上虞秋。 正回后院的虞听燕突见虞秋快步跑过,便面怀疑惑,后又见文初雪与抱孩子的言颜一道追着虞秋也跑过,她稍顿后,明白这定是发生什么大事,就也跟了过去。 虞秋直奔蓝轩,进入书房便见到在向杨柳吩咐着大婚事宜的江以湛,足见他对这婚事的重视,亲身着手。但她不在乎这些,她拧起眉,过去就问他:“你要娶我?”语中含着质问。 江以湛看着她朝椅背靠了靠,应了声:“对,娶你!”很肯定的语气。 虞秋闻言不由急了:“可我并不愿意嫁。”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江以湛闻言冷了脸,哪怕早知她不会心甘情愿,他也极不想听到这话,便寒声道:“由不得你,自我看上你,我便没打算放过你。我给过你机会,我在努力对你好,让你慢慢接纳我,喜欢我,可你没有给过我半点机会。” 他握了握拳头,继续道:“走到这个地步,是你逼我的。” 虞秋闻言觉得他不可理喻,便越发激动:“哪有你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对方不喜欢你,你就强娶。” 站在门口的众人都噤声,听着里头二人几乎是在吵架的声音。 “对,就是强娶。”江以湛这话应得理直气壮,“但你能奈我如何?你可以反抗试试,别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 他说过的话…… 他说过的话多了去了,哪句不是能吓得她胆战心惊的? 虞秋当下是又怕又气:“你做事也太突然了,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 江以湛起身靠近她,将她拉到怀里,他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抱着她,低头紧盯着她的眼睛:“你需要什么余地?除了成为我的王妃,我的妻,你不需要任何余地。” 听着他霸道强势,极为固执的话,虞秋心里的气渐渐化成委屈,没有人会高兴被不喜欢的人强娶,偏偏她却无可奈何,因为她反抗不了他。也因为他为她做过的种种事情,还有他救过她娘之事,而无法深深地去怨他。 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不甘不愿的话:“我不想嫁。” 江以湛压下心痛,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他道:“无论你想不想,我都得娶,你做不得无谓的挣扎。” 虞秋突然沉默了。 门口,将他们的话收入耳底的众人自然是震惊的,既震惊于虞秋竟然可以对堇宁王发怒,而被容忍,更震惊于堇宁王娶她,是真的要她当他的堇宁王妃。 不是侧妃,更不是妾室,而是正妃。 作为虞秋的闺中好友文初雪与言颜,不知是该为被强娶的虞秋而觉得难过,还是该为其成为堇宁王妃而觉得高兴。 至于另一位,也听到里头一切的虞听燕,则是怒极。 她怒堇宁王对虞秋的宠爱与包容,更怒堇宁王竟然要娶虞秋为自己的正妃。虞秋的好命,只让她感觉无法忍受。 虞秋沉默许久后,终于几乎哽咽着出声:“真的没有余地么?” 江以湛道:“没有!” 虞秋缓了缓情绪,才又抬着已含泪的眼看着他:“你要娶我为正妃?” 江以湛看着她的眼,知道这吃硬不吃软的丫头已经开始妥协,并思考起一些能让她得到些许安慰的事情,便抚摸着她的眼角道:“嗯,是正妃,我此生的唯一,除了你,我不会有其他任何女人。” 虞秋闻言垂眸,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的话,若必须嫁他,她自然希望他能好好对她。她抹了把泪,又问:“婚期是何时?”这么快就布置喜事,定然是快了。果不其然,江以湛回道:“五月二十一。” 虞秋闻言睁大眼:“还有两天?” 江以湛轻轻抹去她又被吓出的泪:“只有越早娶你,我就越安心。”就算是五月二十一,他都嫌晚了。 “我害怕。”虞秋极委屈。 江以湛又抱紧她:“不怕,你会习惯的。” 想到马上就嫁人,虞秋便特别想娘,想起娘,她又道:“时间这么紧急,连我娘都来不及接。” 江以湛道:“在我出发寻你时,就派了人去接,很快的。” 虞秋推了推他的胸膛,恹恹出声:“你让我回去冷静冷静。”虽早决定若逃跑失败,便随他去,却也没想过事情会突然这样。 江以湛不喜她因要嫁他而如此丧气的模样,却不得不握拳忍下,他再紧紧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 虞秋垂头踏出书房,文初雪与言颜瞧着她,皆是欲言又止,她们默默跟在她身后。在离蓝轩远了,言颜欲说话时,也跟在他们后面的虞听燕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真是恭喜二姐,一朝飞上枝头。” 虞听燕说这话时,虽是笑,却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虞秋可没心情理她,言颜与文初雪也没理。虞听燕看着她们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几次后,愤愤地离去。 正妃?此生唯一? 虞秋究竟凭什么得到这些?凭什么如此狠狠地压在她头上? 文初雪与言颜跟着虞秋,直到回了小院,文初雪才拉着虞秋的手问道:“秋秋,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嫁吗?” 虞秋的眼睛仍红红的:“不然怎么办?” 言颜叹了口气,也道:“是啊!不然怎么办?那可是堇宁王,一般权势都对抗不了的存在,何况是无权无势的秋秋?索性堇宁王才貌双绝,权大势大,当他的堇宁王妃也不吃亏。” 文初雪不由道:“可他再好,不喜欢他也是白搭。” 虞秋率先进了屋,坐在桌边托腮,过了会后,她才哑着嗓子又道:“罢了,自他救我娘,我就答应过一切听他的。”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资本,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言颜更懂得识时务,便对虞秋道:“就这样吧!只要他好好对你,真不吃亏。” 虞秋垂眸点头,不这样也得这样。 堇宁王府的大门口,江成兮与风月一前一后踏入,两人都打量着周遭忙碌布置喜事的一幕,江成兮忽而勾唇,他明显是想到什么,便迈步往蓝轩去。 风月瞧了瞧他的背影,便拦下一人问道:“这是谁的婚事?” 对方应道:“是王爷与虞姑娘的婚事。” 风月闻言神色微僵,便迈步直接前往虞秋的小院。 江成兮先一步去到蓝轩,他进入书房就看到坐在案桌后头,抱胸闭着眼的江以湛,他见其俊脸绷紧,便笑问:“怎么?都要与心心念念的姑娘成亲,怎还绷着脸?” 江以湛未睁眼,只淡道:“恐怕没人希望走到这一步。”在他看来,大概是人都希望自己想娶的人,是欢欢喜喜地嫁给自己。 而不是像虞秋今天那样。 对于江以湛的感受,江成兮是不大理解,他只道:“我说过,这丫头感情迟钝,不是个容易随便对人动心的,你走到这一步,是必然。”他这弟弟,根本不是个愿意默默付出的人,既然是头狼,就该像头狼。 “嗯!”江以湛并不后悔。 他更多的,还是盼着马上拥她入怀,吞了她,吃了她。 想到即将来临的洞房,他已止不住渴望。 而另一头,风月已快速踏进小院,进入气氛沉重的正屋,她看到屋里沉默的三人,便过去在看了闷闷不乐的虞秋一会儿后,道:“你不想嫁给堇宁王?” 虞秋伸手拉着风月坐下,一时未语。 风月怕是只有在面对虞秋的时候,话才会多,她又道:“他逼你了?” 虞秋看到风月,就像看到姐姐,便觉得委屈得紧,她点了下头。 风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不是你可以抗拒的人,嫁就嫁,他其实很好,或许该是值得你嫁的。” 虞秋听到这话,这才想起风月喜欢王爷的事,便觉得心情更复杂了。 她看着风月:“你……” 风月知道她的意思,只道:“我的事情并不重要。” 虞秋以为对方会说不重要,是因为其与大公子睡了的事情,便觉得一阵心疼,越发不知这都是些什么事。 虞宅。 因为作为堇宁王府的舞姬,根本就没有需要跳舞的时候,言颜出入已是越发频繁,她才刚去王府,就又回了虞家。她进门见到祖母虞老夫人与母亲薛氏在见客,便进入耐心地等待着她们谈事。 直到客人离开,薛氏问道:“你怎又跑回来了?” 虞听燕压下妒意,扔给她们一个大消息:“堇宁王府在准备堇宁王与虞秋的婚事,日期是五月二十一,娶为堇宁王妃。” 薛氏闻言立刻站起,震惊道:“什么?” 虞老夫人亦是面露惊诧:“这是怎回事?” 虞听燕摇头:“我不知道,堇宁王就是突然决定马上娶虞秋,虞秋这个当事人也才刚知道。似乎是因虞秋不接受堇宁王的感情,堇宁王被激怒,便直接强娶。” “不接受?”虞老夫人更加惊讶,看来两人之间有复杂的内情。 薛氏缓过来这震惊的感觉,才又道:“这些没个长辈管制的年轻人,都真是胡闹。”虞秋胡闹,堇宁王亦是胡闹。 虞老夫人突然沉默,五月二十一,还真是仓促得够可以。 薛氏问虞老夫人:“老夫人,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虞秋以后是堇宁王妃,哪怕他们不想与虞秋这个扫把星走太近,却也不能完全与之没关系。 虞老夫人沉默半晌后,便对虞听燕道:“让虞秋回我们虞家出嫁。” 既然虞秋反正立即要嫁人,那让她回一次虞家也无妨,左右不过只是两天的事情,还能让虞家出个显赫的堇宁王妃,对虞家的好处可想而知。 薛氏只一听就明白虞老夫人的意思,便对虞听燕道:“你去哄哄你二姐,让她回家。”既然堇宁王如此喜欢虞秋,大概能让虞秋说了算。 虞听燕不喜欢他们虞家所有人都仰仗虞秋的感觉,却不得不应下。 因为时间太过紧急,当日虞听燕便又回了堇宁王府,她深呼了口气,踏进虞秋的屋里,见到与文初雪她们一起用午膳的虞秋,她便越发嫉妒。 虞秋有舞艺与美貌,能轻易将她比下去,后来又有众多诚心相待的好友,现在还能成为堇宁王妃。 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虞听燕压下不适的感觉,过去笑道:“这么多人一起用膳?” 见到不速之客,不仅几个大人置之不理,就连颀儿都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哪怕小小的他,大概也是有感觉的。 虞听燕觉得很难堪,如今她在堇宁王府真是完全孤立。 她压下想甩袖离开的冲动,也过去坐下,特地放柔了声音:“二姐,之前祖母令我带话让你回一趟虞家,你为何闭门不见?” 因为马上嫁江以湛,虞秋的心情自然一直好不起来,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饭,许久不见吃一口,忽然听到虞听燕的话,便动作微顿,一时不解,却也懒得多言。 虞听燕又道:“祖母老早就想你回家,奈何你不见人。” 虞秋仍旧垂头未语。 虞听燕实在看不顺眼虞秋这模样,就算无心,都能让堇宁王想法设法地抢着要。她抿了下唇,干脆直奔主题:“祖母终究是想你的,还未来得及再见你,未想你这么快就要嫁人,便打算让你回去出嫁。” 也没什么胃口用膳的言颜闻言冷哼了声,但碍于终究是虞秋的祖母,她倒没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虞秋闻言只道:“我没有自由,别问我。” 虞听燕惊讶:“那问谁?” 虞秋道:“你爱问谁就问谁,反正别问我。” 第075章 虞听燕本以为虞秋是个蠢的, 只要她花点嘴皮子功夫劝劝, 这丫头便能蠢乎乎地听她的, 答应回虞家出嫁。偏偏事情出乎她的预料, 无论她如何说, 虞秋都以一副恹恹的样子推脱, 也不知是真没心情考虑这些, 还是在记恨虞家。 最后没法,她便不得不去找堇宁王。 她只盼着堇宁王因不了解虞秋与虞家之间所发生的详事, 能任她随意糊弄,答应让虞秋回虞家出嫁。 她们这种身份的人, 除了虞秋,没人能任意进入蓝轩,她便被拦下。 又是一件被虞秋比下去的事情,她压下妒意, 面露隐隐有些僵硬的微笑:“我因二姐有事找王爷, 望通报。” 护卫道:“稍等。” 虞听燕挺担心王爷会不见她,毕竟他本就是个让人难以琢磨的人, 好在很快护卫就过来让她进去, 她暗暗松了口气,迈步进入。 她来到书房口, 不忘敲了下没关的门。 里头响起江以湛素来没温度的声音:“进。” 虞听燕自然也极怕这杀伐果断, 冷酷无情的堇宁王, 她微呼一口气, 才端端庄庄地踏入, 从案桌前停下福身:“王爷。” 江以湛倚着靠背椅,看着这隐约与虞秋长得有丝像的姑娘:“有事?” 他明明是轻飘飘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却透着一种无形的压迫,虞听燕不由越发紧张,她道:“祖母让二姐回虞家出嫁,但二姐说这事得听王爷的。” 江以湛闻言淡道:“虞秋已被赶出虞家。” 虞听燕叹道:“在很早的时候,我二姐就被批命,说是刑克六亲,但祖父祖母,以及虞家所有人都不信这套,仍旧将她示为掌上明珠疼爱多年。但后来先是我伯父与二哥战死,再是我祖父病故,虞家逐渐没落,而在此之前,我大姐也生死不明,这不断的大变故让素来疼爱二姐的祖母受尽种种打击,终发现二姐的命格确实有问题,才不得不让她离开虞家。” 话语间,她注意着堇宁王的表情,但他仍那样,不在意虞秋的命格。 还真是情深,虞听燕暗哼后,叹道:“可终究是最疼爱的,从小宠到大的孙女,祖母自然仍难以割舍,所以前几天便让我过来找二姐回去见见她,她却闭门不见。未想祖母再让我劝她,却发现她要与王爷成亲……” 江以湛突觉不耐:“废话少说,回去说,虞秋是我的人,轮不到虞家人管。”他知道说话是一门学问,他厌恶这些虚伪的弯弯绕绕,尤其是这会让他想起那讨人厌的楚惜。 “可是……” “滚!” 他对虞秋就能那般深情,百般难以割舍,对自己就仿若对待个畜生,虞听燕心里极为不平,却不得不柔柔福身后,离去。 她直接回到虞家。 虞老夫人见她就问:“情况如何?” 虞听燕实话实说:“我与二姐把好话都说了,但她不听,说一切由王爷说了算。后来我去找王爷,也说了好话,但王爷说二姐的事情,轮不到虞家管,还让我滚。”提起这个,她就不甘。 她不喜欢自己受到的待遇比不过虞秋。 虞秋马上大婚,虞老夫人以往再淡定,现在也难淡定,她并不想错过这拉起虞家的好机会。她听到虞听燕的话,便拧眉:“你是如何说的?”虞听燕将自己所言与祖母全道来,惹得虞老夫人当即发怒:“太过分!” 虞听燕的话,等于是让她这当祖母的在做低服小,可虞秋竟拒绝,要娶她虞家姑娘的堇宁王,竟还做出那般无礼的驱赶之举。 虞家是虞秋的本家,她是虞秋的祖母,这是事实。 薛氏哼道:“十几年的养育与宠爱,却遭受到如此白眼,老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虞老夫人愤怒过后,便道:“我亲自去王府。” 堇宁王府中,戚韩面怀疑惑地踏入大门,便见到这转瞬就大红一片的喜妆。他抬手抓了抓下巴,不明白这是怎回事,他想了下,便加快步伐往蓝轩去。进入江以湛的房间,便见到在给自己上药的江以湛,他过去问道:“二哥,你这是哪里来的伤?伤口这么多?”虽不是新伤,也能看出伤势之重。 江以湛往伤口撒着药粉,淡道:“楚惜所伤。” “楚惜?”戚韩闻言诧异,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问,接着又道,“二哥是要成亲了?与虞姑娘,怎这么突然?” 江以湛没忘戚韩也喜欢虞秋之事,便抬眸瞧了对方一眼。 戚韩被瞧得莫名其妙:“怎么?把我当情敌?” 虽是情敌,也是兄弟,江以湛道:“等不及,便娶了。”其他,他并不愿多说,因为难保对虞秋有情的戚韩得知她是被逼的,不会给他使绊子。 戚韩还想多言,白如嫙在未关的门外敲了敲:“王爷。” 江以湛拉上衣襟,很反感最近似乎常找自己的白如嫙,便对戚韩道:“去问问她要做什么。”他并不想其他姑娘进他房间。 戚韩起身来到门口问白如嫙:“白姑娘这是?” 白如嫙将手中托盘递给她,温婉地淡淡一笑:“我给王爷泡的药茶,戚公子可否能帮我端进去?” “哦!”戚韩抬手接过。 白如嫙并没打算进去,她福了个身后,转身离去。 戚韩看了会白如嫙的背影,只觉得这姑娘总是极为莫名其妙,他再看了看手中药茶,转身回了房。 白如嫙离开蓝轩后,去了前头。 她站在西侧回廊中,看着眼前只一天就布置得极为完整,喜庆红艳的喜堂,她的目光落在那一个个大红的囍字上。 仿若是情不自禁,她颇为满意地勾起嘴角。 正是她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时,听到大门外传来之声,她稍顿,便迈步过去,见到的是虞听燕他们正被护卫拦着,不让进入,她靠近问起:“这是?” 护卫应道:“她们自称是虞姑娘的祖母与叔母,要来找虞姑娘。” 白如嫙闻言将几人一一看过,便和和善善地笑道:“既然是准王妃的娘家人,又怎能拦着?还不让他们进?” 护卫道:“已通传过,虞姑娘说不见。” 这也是虞老夫人他们脸色不好的原因,当祖母的亲自过来,却被拒绝。但再不满,也不想就此算了,便仍旧纠缠。 白如嫙叹道:“虞姑娘任性,与家人闹脾气,就让他们进来吧!” “这……”护卫迟疑。 白如嫙又道:“责任我担。” 护卫犹豫后,终让开了道,任虞家人进王府。路过白如嫙身边时,虞老夫人转眸看了看这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只虞听燕道了声:“多谢。” 白如嫙笑应:“不必。” 小院中,虞秋坐在正屋门槛上,单手托腮看着西斜的日头,心里这一片郁闷,自然不易消去。记得曾经,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不喜欢的人,更没想过还是被逼的,她也只能暗道,从娘被救开始,她就已没选择的余地。 其实想想,她当初还打算献身呢! 最起码她以后是风风光光的堇宁王妃,他也郑重许诺过以后只有她一个女人,会好好对她。 奈何如何自我安慰,她都浑身没劲。 忽然,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便直起身子看向小院口,未想见到的会是她拒绝见的虞家人,她陡然觉得心情更加糟糕,目光下意识落在曾与她最亲的虞老夫人身上。 她站起身缓缓朝他们走去。 首先开口的,是站在虞老夫人右边的薛氏,她道:“你怎连你祖母的一面都不肯见?几次了,还要你祖母亲自过来。” 虞老夫人只看着虞秋微红的眼,知道这丫头非常不情愿嫁给堇宁王。 还真是不识好歹。 虞秋道:“我为什么要见?”她再蠢也知祖母想见她,只是因她要成为堇宁王妃,不是因对她仍有挂念,这种行为让她很反感。 何况她本就心情不好,谁愿意搭理他们? 虞老夫人见之前还温顺,还会眼巴巴看着她的姑娘忽然长了刺,便道:“你这是今非昔比,便不将我放在眼里?” 不是今非昔比,是不需要了。 她除了亲事是身不由己,她要什么有什么,她有娘,有很多好友,又怎会还需要曾经极期盼,却不断往她的胸口捅刀子的所谓亲人? 薛氏道:“无论曾发生什么,祖母还是你祖母,疼爱了你十几年,如今她都亲自来找你了,你怎能拒之不见?” 祖母还是你祖母,疼爱了你十几年…… 这句话让虞秋沉默了。 薛氏就知这丫头对这个虞家,以及虞家的亲人还是有怀念的,毕竟那么多年,所有人对她的好都不是假,否则也不会养成这丫头曾目中无人,娇纵刁蛮的性子。如今这丫头懂事了,更知道感恩了,就算有被赶出虞家的不痛快,却也不足以磨灭她心中对虞家的感情。 薛氏继续道:“何况你大概有误会,觉得我们是因你将成为堇宁王妃而要见你。其实你祖母想见你时,还没有这亲事,这亲事的突然,你自己也知道,不是我们能预见的。” 若是看不到祖母的神情,虞秋或许会有点被说动,并生起期待。 可她看不到祖母眼里有任何温情。 她默了会,便只应了声:“哦!” 为了虞家,虞老夫人不介意降低身段,哄哄这丫头,但未想薛氏说那么多,这丫头只回了一个字,便觉不悦:“你是觉得祖母亲自来找你还不够?” 虞秋问道:“祖母究竟想做什么?” 虞老夫人没有拐弯抹角,因为该说的好话,薛氏母女已经说了,她只道:“你终究是虞家的闺女,血缘断不了,既然你要嫁人,而我们虞家也在瑜都,便没有越过虞家的道理,否则外面会如何看你?又会如何看虞家?” 虞秋闻言道:“所以还是要谈让我回虞家出嫁的事?” 虞老夫人默认。 虞秋微顿了下,道:“我说过,这得问王爷。” 虞老夫人道:“以堇宁王对你的重视,这事的取决权该是在你身上。” 虞秋看了虞老夫人一会儿,心里隐约能明白些什么,她终究还是有些失望,她道:“既如此,那我拒绝吧!” 虞老夫人拧了眉:“你姓虞。” 薛氏觉得老夫人的态度还是太硬了,正欲继续说些好话,不料身后突然响起乔氏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声音不重,却很冷。 虞秋抬眸见到乔氏,是又委屈又欣喜,她跑过去扑入对方怀中:“娘。” 有江成兮的医治,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乔氏的气色看着好多了,清清冷冷的模样,透着股子疏离的感觉。她握住虞秋的手,问道:“她们来找你做什么?” 虞秋应道:“他们要我从虞家出嫁。” 乔氏只一听这话,便知道虞老夫人他们的动机,她面露一丝讽意:“你们知道秋秋脑子简单,有些时候辨不来一些复杂的是是非非,有什么话,向我说。” 乔氏的态度,令虞老夫人极为不悦。 明明只是她的儿媳妇,却干涉起她对待孙女的事情,她的语气因为乔氏的插入,不由变冷:“让秋秋回虞家出嫁。” 乔氏闻言道:“那老夫人也该给个能说服人的理由。”她能来此,自然也知道虞秋与堇宁王的事,她心里很明白,就算被赶出来,虞秋仍是虞家的姑娘,嫁人最好还是从虞家出嫁,才能更加名正言顺。 可他们的嘴脸,实在让人不痛快。 既然乔氏都来了,自然玩不了哄人这一套,薛氏压下对乔氏有个王妃女儿的嫉妒,直接道:“秋秋不懂事,大嫂该是非常明白,秋秋从虞家出嫁才是对的。虽然我们是为了虞家好,但也是互赢。” 乔氏道:“就算不从虞家出嫁,秋秋仍是堇宁王妃。” 薛氏道:“但不够名正言顺。” 乔氏哼道:“那又如何?”她并不想如此依了虞家这些人的意,他们必须给出一个让她们母女满意的措辞。 虞老夫人不喜被儿媳压在头上的感觉,她面有怒意:“她是虞家的姑娘,今日若我们强行将她带回去,又如何?” 乔氏倒也不慌:“当初非得将秋秋赶出来的是老夫人,如今见秋秋要嫁于堇宁王,非得秋秋回去嫁的也是老夫人。虞家虽家道中落,却也曾是高门大户,老夫人就这副嘴脸?”终究是仍身子不大好,说完这串话,她的脸色隐约有些白。 “你……”虞老夫人也知自己过分,但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虞秋看着娘突然与虞家人吵起来,正要维护娘,未想抬眸会见到江以湛与戚韩的踏入,看到那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渐渐接受现实的她,虽少了一份愤怒,却又多了一份不自在。 被丫鬟提示的虞老夫人他们都回过身,看向气魄压人的江以湛。 虞老夫人看着眼前这气势不凡的男子,并不知他是谁,却也能猜到。后见他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虞秋身上,让虞秋变了些脸色,便更确定这就是堇宁王,又听到虞听燕在耳边的提示后,她便弯腰行礼。 薛氏他们则福身。 江以湛从虞秋身旁停下,他低头看着让他想了几年,也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她,他能感觉到她身上仍未消去的埋怨。 他的目光虽落在她身上,话却是对虞家人说的,声音很冷:“既然涉及名正言顺的事,那我便从虞家迎亲。”他本就是强娶,大婚也极为仓促,若能让他们婚事更加名正言顺,那自然可以。 得到堇宁王的许可,虞老夫人又惊讶又高兴。 乔氏并没打算真的拒绝虞家人的要求,她只是有意刁蛮他们,既然堇宁王都这么说了,她也无所谓,只打量着两位新人之间不大对劲的气氛,若有所思。 江以湛的目光终于落在乔氏身上,唤了声:“伯母。” 乔氏颔首。 他对乔氏的态度很好,与对虞家其他人完全不一样,这区别待遇,让虞家人极为不适,尤其是虞老夫人。 轮辈分,待他们成亲后,他还得唤她一声祖母才是。 江以湛抬手摸着虞秋的脑袋:“待婚后,虞秋与虞家仍旧桥归桥,路归路,没有牵连,虞家不得搬出堇宁王妃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极贬低人。 虞老夫人他们便更加不高兴,却不能说什么。 眼前这堇宁王,浑身冷酷,一看就知如传言一样,是个不近人情的,有点眼力的人,便不会蠢到去在他面前得寸进尺。虞老夫人只能压下不悦,又行了个礼:“一切就听王爷的。” 虞秋看着乔氏,乔氏道:“我们就过去吧!” 虞秋点了头。 因为时间急,当场虞秋就收拾了番,将颀儿交给言颜照顾后,与乔氏跟着虞家人一道离去。离开时,她能感觉到王爷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似乎看了她的许久。第076章 在往王府大门去的路上, 乔氏母女与虞家人并没有说话, 气氛颇为凝滞, 尤其是虞老夫人,脸色仍旧沉沉的,明显极为不悦她这当虞秋祖母的被儿媳妇压着,也被堇宁王当狗一样看低。 就算她的本意并不想与虞秋走太近, 只想挂个堇宁王妃娘家的名。 后来乔氏母女上了王府给准备的马车, 虞家人另乘他们自己的马车。 随着马车的驶起,薛氏透过后窗瞧了瞧堇宁王府大气宽阔的大门口,脸色亦是极为难看, 以后虞秋便是这堇宁王府的女主人, 乔氏是受堇宁王尊敬的丈母娘。 她这心里怎会甘心?怎会不嫉妒? 偏偏她还要压下百般滋味, 去贴上乔氏母女。 她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虞听燕, 心中的怨气不由又搁在女儿身上,若这丫头争点气,今日他们也不会去眼巴巴指望乔氏母女, 去被人瞧不起。 接收到母亲的目光,虞听燕咬唇垂下头。 另一辆马车里的气氛倒是挺好,虞秋粘着乔氏:“娘, 你怎来得这么快?” 乔氏拍着她的手,柔声道:“堇宁王派去的人都是极厉害的, 为了能尽快将我接过来, 他们大路快马加鞭, 山路使用轻功, 中间还走了一段水路……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娘糊里糊涂的,就几天的功夫,便被带了过来。” 虞秋闻言诧异:“那娘不是很辛苦?” “倒不是多辛苦,他们有尽可能照顾我的身体与感受。”乔氏忽然肃色问道,“你怎突然要与堇宁王成亲?你不是和楚惜?” 虞秋见娘虽仍不是多康健,却是好多了,便道:“娘,我与楚惜……” 言颜告诉过她,与娘解释时,要先说楚惜的各种渣,楚惜对她的各种伤害,那样便可因此事在娘心里造成冲击,引起娘的分神,如此王爷强娶她的事,比较容易搪塞过去。 所以她欲言又止后,便揪着手指将关于楚惜的种种,都一一道来。不需要她添油加醋,事实足够乔氏听了后变脸色。 做娘的不会愿意看到女儿受欺负,乔氏拧了眉:“这……” 虞秋趁机道:“我与王爷的事情有点复杂,他急着娶我,我也愿意嫁,便就即刻成亲,反正我不吃亏啊!” 乔氏抬手摸着女儿的脑袋,叹气道:“娘真看不出楚惜会是那样的人,甚至那样对你。”她曾多么满意楚惜的人品,以及他对她女儿的好,现在就有多失望。 心里更多的,还有遗憾。 虞秋垂眸,一时未语,她知道娘不开心。 乔氏又道:“世事难料,娘如何也想不到你与楚惜会走到这地步,又突然要与堇宁王成亲,不管你与堇宁王之间是怎回事,娘只希望他能好好对你,娘看得出来,他是极喜欢你的。”在来之前得知这个消息,她自然震惊,但后来也已慢慢接受。她只是觉得这大婚实在太仓促,但不是大事。 她仍认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她本看好楚惜,可结果…… 见娘不逼问,虞秋暗暗松了口气,为让娘更安心,她接着道:“娘,王爷说过,娶我为王妃,以后只有我一个女人。” 乔氏闻言颔首。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希望是好的,强求不来。 母女俩亲昵地聊着,直到两辆马车先后由虞宅停下,一干人陆陆续续下了马车。虞老夫人似是想通了些什么,态度总算温和些,她道:“之前我就吩咐下人给你们准备了房间,你们现在就随莜儿过去歇息歇息,待会一道用晚膳。” 乔氏态度淡淡。 虞秋听娘的,亦是对虞家人爱答不理。 薛氏暗哼后,道:“我来送你们。”若是可以,她也不想抬高这对母女,却是没有办法,谁让人家争气。 乔氏拒绝:“不必,我们母女俩还有许多话要说,外人不便在。” 外人…… 薛氏真想上去撕了这一朝得势的女人,却不得不忍着。她道:“那我便不打扰大嫂与秋秋。” 乔氏与虞秋跟着这位名唤莜儿的丫鬟离去。 虽然别有所图,也并不是真心想再接纳她们,但虞老夫人让人给安排的房间倒是不错,表面功夫做得还可以。她们进入房间,一看便知里头是精心打理布置过的,看来虞老夫人瞧着冷漠,却暗暗想笼络她们。 虞秋过去掀开被子:“娘,您赶路太累,快歇息会。” 乔氏确实累了,便就着虞秋掀开的被子,躺下歇着。虞秋见娘闭眼睡了后,便去到桌旁坐下惆怅发呆。 还有两天,王爷便是她的丈夫。 唉…… 在虞秋被接过来后,虞家也开始忙前忙后地准备喜事,因着这比王府准备得还要晚一天,便更加匆忙,整个虞宅来来去去的都是人,还有雇来的人手。 背后安排的,是虞老夫人本人。 在天色近黑时,另一名丫鬟去到乔氏母女所住的房间唤她们,说是老夫人让她们去她屋里用膳。虞秋闻言并不太情愿,她只想与娘独自用膳。但娘说,祖母有意找机会笼络她们,怕是不会让人送膳过来。 她们便只能过去。 到老夫人的屋里,她们见到的不仅只有老夫人与薛氏母女,还有虞秋的叔父虞书意与堂兄虞叙。见到她们,父子俩立即起身,虞书意对乔氏唤了声:“大嫂。” 虞书意对乔氏的态度与以前一样,恭恭敬敬的。 在虞家曾是北冀高门大户时,虞书意便只是个生意人,因他只会做生意,与他那身居高位的兄长虞书桥比,向来就没存在感,后来他虽生了虞家长子虞叙,也不如兄长的儿子虞钦那般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已是个立功许多的将军。 所以整个虞家一直是大房撑高的,二房默默无闻。 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变故,虞家中落,父兄侄都已故后,他才成为如今虞家的一家之主,却除了打理自己那越来越大的生意外,在家里仍是个没主见的,在虞老夫人面前也无多大话语权。 当年虞老夫人非得赶虞秋走,他虽阻止过,却无用。 乔氏对他无怨无喜,因为对她来说,他就是个无功无过的人,哪怕是当年丈夫他们都在时,他们亦是不亲也不疏。 这时虞叙也唤道:“伯母,秋秋。” 在虞秋看来,叔父也是个无功无过的人,但这位堂兄却是真真正正对他好过的,她便在唤了虞书意一句叔父后,对虞叙笑了起来:“大哥。” 虞叙便也笑了,拍了拍这丫头的脑袋:“还是你有能耐,能将那冷酷无情的堇宁王给拿下。”他开着玩笑,并没提其他不该提的,因为知道她与伯母回来的缘由,他是由衷为她能有如此好的归宿而开心。 虞老夫人与薛氏都有注意到虞秋对虞叙的态度,便暗暗有所掂量。 虞老夫人道:“都坐下用膳。” 虞秋便扶着乔氏坐下。 虞老夫人的态度不错,用膳时,她突然问起:“你们这两年在外吃了不少苦?” 虞秋握筷子的手微顿,瞧了瞧娘后,未说话。 乔氏不咸不淡地出声:“还好。” 虞老夫人默了会,又道:“当年,我也是没办法,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受不住,也越发担心这个家没了,才想离秋秋远点。”她倒是难得主动示好,还为自己的作为做出解释。 乔氏只道:“明白。” 虞老夫人瞧了眼老老实实用膳的虞秋,她知道只要有乔氏在,笼络虞秋的心并不容易,但她也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只要让虞秋听到她的话,搁在心里,以后她能好做。 乔氏是外来的媳妇,虞秋却是在虞家长大的姑娘。 这时突然有下人过来通传:“老夫人,二老爷,常悦书院的楚先生拜访。” 一直憋屈着不说话,只低头进膳的虞听燕闻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终于出声:“常悦书院的楚先生?” 下人应道:“是。” 得到确认,虞听燕面露喜色,想站起出门去见他,却被薛氏给伸手按住,接触到娘含着警告的目光,她不得不压下心思,心觉她也确实得矜持些。 虞秋下意识拧了眉。 薛氏看了眼不争气的女儿,脸色不好:“他来做什么?” 下人道:“不知道,楚先生已被堇宁王府派来的两位大人拦住。” “两位大人?”虞老夫人稍一琢磨,便率先起身往外去。 听说好不容易过来一次的楚惜被堇宁王府派来的人拦下,虞听燕不由心急,她压下小鹿狂跳的感觉,赶紧跟上老夫人。 虞秋不想见到楚惜,便对乔氏道:“娘吃饱了吗?” 乔氏道:“娘胃口向来小,我们回房歇息吧!” “嗯!”虞秋扶着乔氏离去。 虞老夫人他们来到大门口,便见到与姜风杨柳缠斗在一起的楚惜,他们无不惊讶,未想他们曾认为的文弱书生竟然会武功。只是他们看楚惜脸色苍白,便以为他是武艺不精,已被姜风杨柳伤到。 虞听燕焦急:“你们干什么?住手!” 没人理她,他们继续交战,直到后来楚惜因胸口的伤在拉扯,才后退捂着胸口轻咳起来。他看向眼前的姜风杨柳,虽身子虚弱,却淡然得很:“堇宁王倒是紧张秋儿,不过出来两天,就让两大高手看着。” 姜风持剑与杨柳一起戒备着,哼道:“见缝就钻的小人。” 楚惜又道:“让我见秋儿。” 姜风的剑朝楚惜挑了挑:“有本事就闯。” 本想过去扶住楚惜,却被薛氏拉住的虞听燕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便呆了,她怔怔地问道:“楚先生是来找我二姐?”而且还叫唤得那么亲密。 秋儿……真刺耳。 楚惜从不将虞听燕放在眼里,本是懒得理她,后想到什么,便笑道:“确实,三姑娘若是方便,还望通传。” 虞听燕本觉得在做梦一样,以为他是来找她的,未想他找的是虞秋,她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她又问他:“你为何找她?” 楚惜仿若没看到虞听燕脸上的被打击之色,老实道:“求复合。” 虞听燕不由后退两步,脸白了。 她可以勉强忍受虞秋处处压着她,却最无法忍受楚惜仍喜欢虞秋,她颤了颤唇瓣,又问:“你不是不要她了?” “不要她?”楚惜回得风淡云轻,“是她不要我才对。” 虞听燕闻言狠狠咬唇,原来这才是事实。 疯狂的嫉妒突然充斥她的胸膛,令她红了眼。 一旁的薛氏到女儿这模样,自然仍怨其不争气,不过只是教书先生罢了,同时也生气怎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虞秋? 她的女儿究竟哪里差?要被如此伤害? 楚惜见包括虞听燕在内的所有虞家人都没有通传的意思,他便又开始硬闯,姜风杨柳继续尽全力挡他。因他是连江以湛应付起来,都不能掉以轻心的绝顶高手,他使全力的时候,姜风杨柳自然越拦越觉得吃力。 正是两人凝神阻止时,戚韩突然出现加入。 姜风见了,喜道:“你怎么来了?” 戚韩爽朗勾唇:“是二哥让我过来的,说你们两个该是拦不住楚惜,哪怕楚惜身受重伤。”他倒要见识见识,楚惜究竟多厉害。 姜风闻言颇觉不服,却也是事实。 加上戚韩后,一身伤的楚惜就是真的占下风了,偏偏他却不顾伤口的撕裂,仍执意要往里头闯,哪怕后来戚韩手里的刀在他身上连划两道口子。见到楚惜伤到这种地步也要去见楚惜,虞听燕妒忌得几乎要晕过去,她无法忍受楚惜会为虞秋做到这种地步。 可她看到楚惜白袍上触目惊心的血,却是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她赶紧转身离去,打算去找虞秋。 见虞听燕终于进去,楚惜陡然收剑,后退跳到了虞宅对面的屋顶上,他淡然地屈膝坐下,单手抵着剑,没再强闯。 戚韩站在下头问他:“怎么?不闯了?” 楚惜看着虞宅里头不语。 虞老夫人他们在看了会戏后,便转身回了家,不打算过问此事,也过问不了。红颜祸水素来不少,虞秋确实有资本成为祸水,也不稀奇。 至于虞听燕,已踏入乔氏母女所住的房间。 看见坐在桌旁吃点心的虞秋,虞听燕恨得眼睛越发红,她过去拉起虞秋就走:“快点去见楚惜,他快死了。” 虞秋挣脱了虞听燕的拖拽,她道:“见不见他是我自己的事。” 他果然是来纠缠她的。 虞听燕不由怒道:“他身受重伤,却硬要见你,与姜大人杨大人打在一起,本来这两人就够她吃一壶,当下戚家二公子也过来了,你是要他死吗?” 虞秋没忘记楚惜的伤,但她觉得他做事是有度的,她道:“与我无关。” 虞听燕闻言恨急:“他怎么看上你这种无情的人。” 虞秋看了眼里间床上已坐起身的乔氏,不悦道:“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娘睡觉,赶紧出去。” 虞听燕激动道:“可这里是虞家。” “那你赶我们走啊!” “你……” 正是虞听燕怒红着一双眼睛,几乎恨不得扑上去掐虞秋时,虞老夫人踏进房间,她喝道:“你姐的事情轮不到你过问,回去!” 虞听燕急死了:“可楚先生……” 虞老夫人沉了脸:“与你有何关系?与即将与堇宁王成亲的你姐又有何关系?回去,不仅你姐,你也不准去见那楚先生。” “祖母……” 虞听燕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也进来的薛氏拉走:“行了,跟娘过来。” 虞听燕终于离开,这个房间安静许多,虞老夫人看了看坐在床头的乔氏,对虞秋道了声:“你们歇着。”言罢她转身就走,似乎就只是来给她们解决麻烦。 虞秋见了,便过去问乔氏:“娘,祖母在想什么?” 乔氏叹道:“就是想慢慢笼络你这颗软弱的心。” 她看着女儿的脸色,欲言又止后,终是没说楚惜的事,只道:“上来睡吧!” “嗯!” 虞秋大概是真铁心不去与楚惜有瓜葛,哪怕他将事情闹得再大,这一晚,楚惜等了几乎整整一夜,都没等到她出来。他仍坐在屋顶,看着虞宅里头为喜事一整夜不停忙碌的人群,握着剑的手不由越来越紧,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这些日子,他一直伤上加伤,也没好好调养过,几乎撑不住。 他不由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尹陌烨飞过来从他旁边落下,看着一直在强撑的他,劝道:“该回去了,差不多了。”若再撑下去,怕是真会没命。 楚惜又看了看虞宅里头,叹了口气后,终由尹陌烨扶着缓缓离去。 戚韩他们三人轮流看守,另外两个倚墙睡觉。当下看守的人是杨柳,他见到楚惜与尹陌烨跳下屋顶离去的背影,并没有松懈。 回到常悦书院,楚惜在洗了澡后,赤着膀子坐在床上由尹陌烨早安排好的大夫为他处理伤口。他倚着床头,无奈道:“果然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抬手掩嘴咳了咳,震疼了伤口,却无动于衷。 尹陌烨道:“以江以湛对虞秋的在乎,定然会全力防备,你想将虞秋抢回来,除非是拿命博。” 但这不是眼前人会做的事。 楚惜做事向来是算计着来,哪怕是挽回虞秋所用的种种方式,都是一些自己可以承受的。 他看着窗外,勾起一抹自嘲,似真似假道:“可以考虑考虑。” 第077章 次日天刚亮, 乔氏就睁了眼,她仍躺在床上看着虞秋, 伸手捋着其额际发丝。 虞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见到看着自己的娘, 她不由心中一暖,靠过去窝在娘怀里, 软声道:“娘醒得好早。”她还没睡够,便继续闭着眼。 乔氏见这傻丫头睡得这般香甜,便安了心。 活了几十年的人,还是做娘的,又怎会看不出女儿的憔悴与不高兴?但不知道原因, 她心觉极大可能与楚惜有关,也或许与堇宁王有关。现在看女儿这安逸的模样,她心觉没多大问题。 何况做姑娘的, 即将嫁人时总会紧张害怕。 天大亮时, 母女俩一起起了床, 后来丫鬟莜儿说, 老夫人让她们去她那里一起用早膳。她们并不情愿,却与昨晚一样, 不得不去, 索性就几顿饭罢了。 路上, 乔氏见虞秋在走神, 便问:“在想楚惜的事?” 虞秋确实有想关于楚惜的事, 但更多的却是在想关于嫁人的事, 她这心里的滋味着实不大好。但娘若误会,那便误会好了,这样她也可以不用掩饰什么,所以她干脆点了头。 乔氏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断就断得干净些,不用问他的事。” 虞秋又点头,其实关于楚惜最近的种种作为,她心里的感觉还真怪复杂的。但她知道,他与她再无干系,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要做什么。 何况他最会骗人。 去到老夫人那里,虞家的一家子仍旧都在。见她们踏进,他们都起身,除了老夫人,老夫人道:“都上桌用早膳。”看这架势,似乎打算在虞秋出嫁前,都会全家一起用膳,就连素来忙碌的虞书意父子,晚也在,早也在。 用膳时,虞书意问道:“大嫂与秋秋可住得习惯?” 乔氏道:“还好。” 虞书意叹道:“好不容易一家子能团圆,却是马上又分开,娘便说趁着这两天你们在家,就多一起聚聚。” 乔氏颔首。 同坐在桌旁的虞听燕暗暗握紧筷子,没有半点胃口,尤其是看到对面的虞秋,只恨不得将桌上白粥扣在对方头上。 这贱人抢了所有风头,嫁堇宁王压住她倒也罢。 可怎么还勾住了楚惜的魂? 想到昨晚楚惜为虞秋做的种种,她恨得牙痒痒,几乎压抑不住要发疯,便突然道:“我没有胃口,不吃了。”她起身就走,倒难得在虞老夫人面前表现如此。 走出去时,她的眼睛红了。 薛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她虽不看好楚惜,但见女儿难过到这地步,做娘的又怎会无动于衷,而这一切都是因虞秋。 她看好的堇宁王要娶虞秋,她女儿喜欢的楚惜痴情于虞秋,连命都不顾。 她女儿究竟哪里比不过虞秋? 偏偏她虽愤怒,却得忍。 早在北冀时,虞老夫人就看出虞听燕对楚惜有意,她只是意外这丫头仍痴情于对方。她看了眼虞听燕的背影,倒没说什么,只对虞秋道:“用完早膳,你回房待着,别乱跑,待会会有全福大娘过去为你开脸。” 虞秋点头,心里不由阵阵紧张。 也没胃口的薛氏正要压抑着说什么,忽见虞老夫人抬手扶额,脸色微白,便赶紧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虞老夫人道:“有点头晕。” 虞书意见了,忙道:“娘的身子还未好全,你快扶娘回去歇息。” 薛氏应下扶着虞老夫人离去。 没了虞老夫人与薛氏在,饭桌上便只剩下乔氏母女与虞书意父子,气氛一下倒是好了些,几人会时不时说几句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虞书意在寒暄,乔氏母女附和。 虞秋突然要成为堇宁王妃,虞叙仍有些缓不来神,不免也多问。 薛氏扶虞老夫人回房后,见虞老夫人的脸色越发得不好,便马上吩咐了丫鬟去唤大夫,后又问虞老夫人:“老夫人感觉如何?” 虞老夫人叹道:“扶我上床歇息吧!” 薛氏便又扶她上床,替她牵好被子,默了会后,道:“自齐大夫给老夫人看病后,老夫人的身子已是一天比一天好,怎的今天突然又不舒服?脸色极不好。” 虞老夫人闻言抚着额头的手微顿,她问:“脸色真的很差?” 薛氏点头。 虞老夫人若有所思时,薛氏哼道:“也不知是否与虞秋有关,毕竟她刚来,老夫人就……” 虞老夫人的脸色有些冷。 早早就离开的虞听燕,她一直站在大门口看着下人清理门前血迹的一幕。她知道,那都是楚惜的血,为虞秋而流的。她的指甲渐渐掐入手掌中,隐约有些血由掌间渗出。 她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虞秋已经要嫁人了,有那么强势的丈夫在,一定没办法再犯贱与她抢楚惜,所以楚惜迟早是她的,一定是她的。 她迈步离去,打算去找楚惜。 来到常悦书院,她一番打听,得知楚惜在后面,便去了后面。 楚惜的书房已经过修葺,和以前一样。他正独自一人坐在案桌后头发呆,脸色虽苍白,瞧着仍旧不失半点气度,看不到半分狼狈。忽然听到敲门声,他淡淡出声:“进。” 虞听燕进入,看到他的模样后,一阵心疼,她问道:“楚先生可还好?” 楚惜反问:“虞三姑娘有事?” 虞听燕满目担忧:“二姐对楚先生实在太过绝情,我来替二姐说声抱歉。” 楚惜又怎不知这丫头的心思,他忽然笑了,笑中含着讽意:“然后呢?” 虞听燕看不到他的笑中有任何不善,只觉得他的笑如春风,极为好看。她眸中不由有了些恍惚之意,她忽而后悔自己来得太突然,没带些东西过来借机示好:“我……” 楚惜无兴趣与她周旋,起身朝外走,不料走过她身边时,被她突然扶住。 他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眼被她挽住的胳膊。 这是虞听燕第一次靠近他,本就紧张的她接收到他的目光后,更是局促,她道:“你要去哪里?我扶你过去。” 楚惜抽出自己的胳膊,嘴角勾起:“喜欢我?” 未想他会突然说这个,虞听燕一阵脸红,低头没有说话。她自然极为期待,他在被虞秋伤害后,能看到她的好,不想他却是颇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帮我劝劝秋儿,若她肯与我复合,我或许可以赏你一个妾位。”扔下一句轻佻的话,他迈步就走。 虞听燕脸色陡白,这话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种羞辱,她从没想过素来温文尔雅的男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赏她一个妾位?前提还是虞秋与他复合? 湿了眼的她跑到门边,看着楚惜的背影,紧抓着门框,指甲在门框上扣出一道道痕迹,似乎她现在扣的就是虞秋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明明被如此对待,她却竟忍不住有些动摇。 楚惜对虞秋的深情,以及对她的态度,几乎让她看不到希望,若她能嫁给他,哪怕是妾,或许能在朝夕相处中让他意识到她的好,将虞秋给挤下去。 她真没有哪里比不过虞秋,只要给她机会。 因为明天虞秋就要出嫁,这天下午,虞家已将喜事布置得极为完整,最起码看表面确实与那些早就开始准备的大婚没有什么区别,足见虞家为了虞秋出嫁,是花了大心思的。 虞听燕进门见到来来往往,越发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已没心情去嫉妒虞秋竟能嫁给人人趋之若鹜的堇宁王。 她满脑子都是心心念念只想着虞秋的楚惜。 她去到虞秋与乔氏暂时所住的房间,不过半天过去,里头已有不少人,文初雪、风月、言颜……甚至还有她没见过的姑娘,也不知是谁带来的,都在凑着热闹,陪这明日的堇宁王妃开脸,真是极为热闹。 虞听燕不由又眼红虞秋的风光。 她压下心中百般情绪,过去问道:“仪式已经完了?” 有一位看着较为活泼的姑娘上下打量了虞听燕一番,反问道:“你是新娘的妹妹?怎现在才过来?” 虞听燕应道:“我有点事。” 那姑娘闻言道:“有什么事,能比堇宁王妃开脸还重要?亏你还是个妹妹。”话虽这么说,她的脸上并没有敌意,明显是玩笑话,但巴结虞秋的意味却是非常浓。 虞听燕心情不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她看着在与文初雪她们一起聊天的虞秋,过去道:“二姐,趁着你还没有出嫁?我们说两句私房话?” 虞秋看了她一会儿,却是道:“有什么话,这里说就可以。” 虞听燕也明白虞秋已不是个好糊弄的,便道:“因为二姐,昨晚楚先生伤得不轻,我刚替二姐去看过他,伤势极重,你真的不闻不问?” 虞秋没说话。 言颜闻言哼道:“明日秋秋就要嫁人,你来说其他男人的事,似乎不大合适吧?就如此没眼色?” 虞听燕能有什么办法? 时间紧急,她找不到其他机会说。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了楚惜,已经快疯魔了。 虞听燕只继续对虞秋道:“你与楚先生才分开多久?你们曾经的感情极好,你说抛就能抛?他曾对你的好……” 不想风月忽然握剑挡在她面前,冷道:“你来若是为了扫兴,就出去。”因为是喜事,她的剑并未出鞘。 虞听燕下意识看向风月冷漠的眼睛,莫名又觉得渗人。 她攥紧拳头,抬眸将房间的每个人一一看过,她们相处得极为融洽欢乐,却是明显在一致排挤着她。 强烈的羞辱感让她的脸红起来,为了不丢人,却不得不忍着。她强作镇定地笑了笑:“那我便不谈别的事,也来陪二姐聊聊,明天二姐就要身为人妇,我倒也有不少感慨的话要说。” 奈何没半个人理她。 这时文初雪贴着虞秋的耳朵,在悄悄问道:“心情如何?”她们这些做姐妹的,都非常清楚虞秋的不情愿。 虞秋无声叹息,也小声道:“认命。”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她知道想太多已是没用,她只会努力去接受江以湛即将是她丈夫的事实,去把前路走好。好在她这个丈夫也不差,而且是极优秀的,认命后,她倒也不是多难受。 文初雪握着虞秋的手,正欲再说什么,那位活泼的姑娘又道:“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一起热闹热闹?” 文初雪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帮秋秋把喜服穿上?看看如何?” 言颜道:“还能如何?自然是极好看的。” 虽然时间紧急,但因着乔氏多年来都有在给虞秋绣制喜服,早在一年前她嫁人的喜服就已由乔氏绣制好,有亲娘的心思,自然精致得很,一干人便欢欢喜喜地陪虞秋换喜服。 五月二十一,大婚当日。 常悦书院中,一夜无眠的楚惜一直站在窗外看着东面,直到日头渐渐升起,他的拳头也随之越握越紧。这个时辰,江以湛也该去迎亲了,而他却在这里努力保持着理智。 尹陌烨踏入,就见到他因为压制,而越发苍白无血色的脸。 当尹陌烨从楚惜身旁站着时,楚惜道:“不用担心我。” 尹陌烨道:“我担心你的伤,这不像你。” 楚惜未语。 堇宁王府的热闹,与常悦书院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堇宁王府,一片张灯结彩,前面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戏台上戏舞交替,后面各处也不乏一些抓住机会在堇宁王府闲逛的宾客,几乎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欢笑声。 甚至江以湛的蓝轩也不同于以往的沉闷,热闹得很。 江以湛正抬着胳膊,由江成兮与戚韩亲自帮他穿上大红的喜服,看到素来一身冷沉黑色的他终于换了其他颜色,还是大红色,江成兮便轻啧起来:“倒没想到,穿上红色的你,还怪妖孽的。” 确实,江以湛平时不仅喜欢穿黑色,更是喜欢以冷脸示人,谁见了,都觉得是一块冷硬的石头。当下换了身大红色的喜服,倒是给他的俊脸上也映上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红晕,又因他发自内心的高兴,眼眸中仿若含着星辰,身上无形多了份柔和。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块惑人的美玉。 戚韩托着下巴打量他:“果然是人逢喜事,看着就不一样。若二哥能笑一笑,那定更是不一样。”认识这么多年,他真没见二哥有真心笑过,冷笑倒是看过不少。 江以湛瞥了戚韩一眼,见喜服已穿好,便坐下,催促道:“束冠。” 江成兮勾唇,亲自过去给他这终于要娶妻的弟弟梳顺头发。 穿戴整齐,江以湛起身踏出房间,浑身意气风华,哪怕是强娶。只要能娶到虞秋,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跟她磨,只要她在那身边。 当下院内还有不少其他在说话的兄弟,他们看到新郎踏出,都迎了过来。 见他终于换了个风格,便都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有惊艳,有惊讶。 有人趁着大喜的日子,打趣起来:“这模样瞧着比以前俊多了,若王爷早日多打扮打扮自己,或许在早两年就已办了喜事。” 闻言,戚韩道:“这话倒说得我二哥以前不俊似的,你们是不知道就算二哥看着像个阎罗王,那姑娘却仍旧是前扑后拥。” “是是是……以前俊,现在更俊。” 一干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前面走去,唯独江以湛始终不曾说半句话,他满心眼都是虞秋,除了虞秋,一切皆不重要。 一片响亮地爆竹声中,江以湛踏出堇宁王府,上了挂红白马,率领着迎亲队,去接他盼了多年的新娘。 第078章 昨日从文初雪她们来虞家起, 虞秋一直在与她们玩闹聊天,到很晚才歇息。 因一夜过后就是要嫁给堇宁王, 昨晚虞秋便无法入眠,后来是乔氏劝着,说成亲是一辈子一次的事情,为能有个好气色出嫁, 必须得睡, 她才努力强迫自己放空脑袋,到天蒙亮时,才真的睡了过去。 但早早地, 她正睡得死沉时, 又被挖了起来打扮。 穿上喜服坐在铜镜前任人捣鼓的她, 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后来言颜说了句:“王爷快来了, 你配合些。”她才陡的精神起来。 王爷,她要嫁的是王爷。 她下意识焉了。 文初雪见她如此, 便在她耳边小声提醒:“无论是不是你想嫁的, 都是你的大婚, 别留下遗憾。” “嗯!”虞秋轻应了声。 虞秋本就生得香娇玉嫩, 风姿绰约,有雪肤花貌,平时不打扮就能让谁见谁惊艳, 当下穿上色泽艳丽的喜服, 勾勒上精致的妆容, 便更是美得宛若开得正浓的桃花,动人至极。 房里谁见了她好生打扮过的模样,无不特地夸赞。 但虞秋看着镜中让她自己看了都不由会恍惚的美貌,她的脑中突然想起“色衰爱弛”四个字,便不由心想,王爷喜欢她,是不是因为这张脸。 若这张脸渐渐老去,他是否会嫌弃她? 思及此,她的心情便更闷。 虽说她不乐意嫁,可一旦嫁了,那就是她的丈夫,谁不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被对方宠着。若嫁过去,却被冷落,她自然会难过的。 文初雪见她在走神,便问:“在想什么?” 虞秋摇头:“没什么。” 忽然,响彻云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虞秋这心里下意识狠狠咯噔了下,马上紧张地问道:“是迎亲的来了?” 言颜去到门口远远地看见南面正门处升起的硝烟,她道:“一定是的。” 虞秋深吸了一口气,越发紧张。 就几天的功夫,她突然就要嫁人了,越是临近与新郎见面,她越是恍若一梦,梦醒了才能知道是否真是梦。 当下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江以湛在漫漫硝烟中,在人群众目下,跨入虞宅,激起一阵阵的惊叹声,所有宾客无不为新郎的器宇不凡所折服,尤其是他的身份,都羡慕虞家不仅出了个王妃,还是个赫赫的堇宁王妃。 这瑜都,谁不知道堇宁王的显赫? 因着虞家是后来才搬来这瑜都,而亲事又来得太过仓促,虞家的宾客并不多,基本都是些他们后来才认识的人,例如生意伙伴,附近的熟人,偶有一些离得近,可以匆匆赶来的亲戚。 相比于虞家的宾客,这附近看热闹的人,才是真的多。 这日虞老夫人的身子倒没什么不适,一大早便被无数含着羡慕嫉妒的道贺声洗礼着,许是因为面子赚足,心情大好,她便感觉身子也好多了。 反观虞秋的母亲乔氏,存在感却极低。 以虞老夫人为首,都纷纷迎了过来,虞老夫人今日的脸色倒也红红光光的,她唤了声:“王爷。” 今日是自己与虞秋大喜的日子,江以湛的心情也好,便应了声:“嗯!” 后来他的目光落在乔氏身上,朝其抬手行了个礼。 乔氏见了,眸光慈和:“秋秋马上就过来,王爷稍等。” 江以湛颔首,外人看不出猫腻,也只有虞老夫人他们自己能知道江以湛唯独对乔氏才是真的敬重。虽然明知虞秋在虞家出嫁的原因,虞老夫人的心情还是受了些影响,被暗暗压下,不让外人看出。 虞宅不大,爆竹声后,被大红盖头盖着脑袋的虞秋便被姑娘们欢欢喜喜地牵着出了房门,很快便来到前厅,出现在江以湛面前。 江以湛第一时间看向她的袅袅身姿,瞳孔微缩,目光深邃。 目光微移,他看到她揪紧的小手。 他压下因知道她不愿嫁他而生起的丝丝心底异样,大步过去直接牵起她,意识到她下意识在抽手,他立即将她握得更紧。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便更是羡慕,羡慕虞秋的好命。当然更不乏嫉妒的,尤其是被虞秋压得死死的虞听燕,以及一直指望女儿能勾搭到堇宁王的薛氏,母女俩的眼真是妒得通红。 一对新人敬茶间,虞老夫人心里的不适消去,觉得骄傲不已,她向虞秋嘱咐起:“王妃不比普通人.妻,万事都得端着些,好好做一个妻子,做一个王妃该行之事,为王爷打理内事。” 虞秋应了声:“嗯!”声音有些哑。 其实江以湛从来不需要虞秋做任何事,他只要她的人,与她的心。但当下大婚,他便不多言,有什么话,有什么该说的甜言蜜语,他以后会慢慢与她说。 敬茶后,江以湛便突然直接打横抱起虞秋,在一声声欢腾的嘘吁声,与响亮震耳的爆竹声中踏出。 被抱的当事人虞秋更是差点惊呼出声,盖头下,她本是情绪不大的小脸上,起了些红晕。想到当下抱她的男人,已经是她的丈夫,心中异样渐渐滋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亲自抱着她搁入花轿,上马迎着他的新婚妻子在瞩目中离去。 隐约中,他的唇角似勾了下。 花轿里,虞秋微微掀开盖头,由小窗看向外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未想路旁站着看热闹的人会那么多,足见堇宁王娶妻,是一件多盛大的事,何况娶的还是区区一商户之女。 所以,她嫁得很好,只是遗憾非她所爱。 她希望以后会喜欢,会幸福。 正是她万分感慨时,突见一头戴斗笠的苍衣男子穿过人群,正往前面走去,看着那人的背影,她的心突然一跳,不由盯着对方的背影一直瞧着。好一会儿后,她才欲收回目光,这时恰那人因差点被赶来看迎亲队的百姓所撞,而让了道。 就在他让道侧过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他斗笠下的下半脸。 她立即睁大眼睛,眼见着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她忽然彻底掀开盖头,喊道:“停轿,快停轿!” 随着花轿的停下,她赶紧跑了下去,朝那男子刚才所在的方向追去,她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但原地转一圈,却是已不见人。 她正欲继续前行,却被跟来的江以湛拉住手,他怒道:“你在做什么?” 见到他黑沉的脸,她赶紧道:“我刚刚看到……啊!” 他没兴趣听她的解释,只突然又抱起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不让周围人去看他新娘的脸。他紧抿着薄唇,大步将她抱回去,一股脑地塞回花轿,因为有怒火,他的动作颇为粗鲁。 虞秋撇了撇嘴,又透过小窗看向刚才那方向,却是再看不到任何。 她叹气,乖乖将盖头盖上。 在她看来,自己并没做什么大事,但这段小插曲,落在周遭百姓眼里,却是有了另外的感觉。新娘似乎是在追谁,新郎又黑着脸强制将对方拉回,怎么看都易让人多揣测。 在迎亲队离远后,不知是谁先说了句,这不会是强娶吧? 便真的引起百姓的议论,是否真是强娶。 常悦书院中,楚惜本就一身伤,又因为心中郁气太重,当下模样竟是比早上还要虚弱,他坐在床上接过尹陌烨递过来的药慢慢吃下,目光一直落在窗外。良久后,他苦涩地淡笑道:“我发现,比想象中的要心疼得多。” 尹陌烨看着他这样子,劝道:“事已至此,放弃也好,你不该是会为了女人失去理智之人。” 楚惜另一只搁在薄被中的拳头紧握着,青筋暴起。 他也在自我劝说:“是啊!我不该是为女人失去自我的人。” 这时未关的门响起敲门声,尹陌烨闻声便起身过去,见到站在门外,瞧着乖乖巧巧,又有紧张之意的虞听燕,他问:“三姑娘有事?” 虞听燕握紧提着的食盒,道:“我熬了些药膳给楚先生。”之前她虽喜欢楚惜,却从没做过多大胆的事,因为怕他会看低她,而如今她已不想再端着姑娘家的矜持,想真真正正地向他示好。 不是说女追男很容易?她便希望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攻下他。 尹陌烨瞧向屋里床上的楚惜。 楚惜仍看着窗外,不咸不淡道:“我谁也不见。”他现在可没任何心情去应付一个让他无半点兴趣的丫头。 尹陌烨便对虞听燕道:“三姑娘听到了,他谁都不见。” 虞听燕闻言自然失落,她默了会,便黯然道:“那尹先生帮我把这个给楚先生。”她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所以她会慢慢来。 尹陌烨见到虞听燕红通通的眼,还是接过了。 “谢谢!”虞听燕再站了会,才满怀不舍地离去。她就是看准虞秋大婚的日子,楚惜肯定不好受,才想过来看看他,温暖温暖他。这虽算是趁虚而入,她仍愿意放下自我与矜持去做。 见她已走远,尹陌烨提着食盒搁在桌上,问楚惜:“喝不喝?” 楚惜淡道:“扔了。” 尹陌烨便真拿出去扔。 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爆竹声,花轿经过也上了红妆的长道,由堇宁王府前停下,因这一片只有几户大族,堇宁王府外倒没什么看热闹的人,但堇宁王府门口以及里头却是挤满了人,足见这喜帖派得极多。 江以湛因刚才虞秋那一跑,仍觉得不舒服,却不想影响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大婚,便有意温和了脸色,牵着虞秋在欢腾中进入他的王府。 堇宁王府的门槛,虞秋踏过很多次,就这一次,她踏得尤其慎重。 至此,她便是江以湛的妻,这王府的女主人。 这感觉尤其复杂。 前院的宾客分成两端,皆兴致勃勃地注视着缓缓踏进正厅的一对新人。不少人已听过这新娘的来头,就是堇宁王府里的舞姬,在雅坊出现过几次,次次出大风头,未想她真能彻底拿下冷面心冷的堇宁王,坐上这堇宁王妃的位置。 但看过她的不多,只能从其妙曼的身段判断出定与传言中一样貌美。 热热闹闹间,江以湛与虞秋站在正厅,向高堂拜去,不经意间,虞秋看到高堂所坐之人的脚,便惊讶地微微掀了点盖头,未想看到的正是她娘乔氏。 乔氏与她四目相对,柔柔地笑了笑。 江以湛见她又不老实,立即拉下她掀盖头的小手。 一直到三拜完了,虞秋仍觉得有些恍惚,她未想王爷能做到这个地步,堂堂堇宁王,以她娘为堂上人,足见他对她娘的重视。 自己丈夫能好好对她娘,她自然是高兴的。 心里被逼的不适,又散去不少。 拜了堂,便响起“送入洞房”四个字,虞秋的思绪陡然被拉回,她的心便胡乱跳了起来,被江以湛牵着的手不由紧了紧。 江以湛意识到她的异样,暗暗冷哼。 就算她不情愿,也由不得她,今晚他们便做真正的夫妻。“洞房”二字自然也给他造成冲击,光是一想,他便不由口干舌燥。 他们亲昵过不少,他没忘她的滋味与手感。 新郎新娘被送走,众宾客便乐呵呵地在戚韩姜风他们的招呼下挤满前院的宴桌,开始吃席。堇宁王府从未如此热闹过,就算那些枝繁叶茂的大世家办喜事,也不过如此。 因着东北小院有太多的不方便,江以湛并未启用那里为他们婚后虞秋的独院。也因江以湛并不想与她各自一院,搞男的住前面,女的住后面那种迂腐麻烦的事,他便已决定婚后,她与他一起住蓝轩。 所以两人被送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当下他房间里亦是布了红妆,贴了囍字,置上了一切婚后该有的设备,瞧着喜红一片,令平时对这种景象完全不感兴趣的他,看了都不由心情大好。 接收到江以湛的示意,屋里的丫鬟退下。 虞秋坐在床边,双手不由攥紧裙摆,紧张地眼睛都有点红了,她心想着,现在还是白天,就要洞房么? 江以湛则站在她面前,紧盯着她的局促不安,像是在看极美味的猎物。 见许久没有声音,虞秋要再去掀盖头,却终于被一直在房里,却不发声的男人握住小手,她颤颤地出声:“原来你在啊!” 江以湛由她旁边坐下,用喜称缓缓掀开她的盖头,不止是她紧张,就连作为大男人的他都不由握紧了喜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终于穿上喜服,添上精妆,成为他的妻子。 在看到她粉嫩小脸的一刻,他再难端着,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他似要将她揉入骨中。 他突然后悔没早一刻逼她嫁给他,若最后必须走到这一步,他倒不如早点娶她,也免得更多地承受这爱而不得的苦。 虞秋被他勒得很疼,却是难得没打断他。 还没开始,只是如此抱着,江以湛便有了难以压抑的感觉,尤其在想到她已是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妻后。但他看到外面大喇喇的日头,以及听到前头宴席上喧闹的声音,知道暂时急不得,便低头对她道:“你先自己待着,饿了就吃点心。” 虞秋睁着大眼乖巧地点头。 他一看她这勾人的模样,便不由低头含住她上了口脂的红艳小嘴,直接凶猛地侵入,里里外外地吞噬着,惹得她不禁嘤咛出声。他的身体便更是像燃了大火一般,火势大到他几乎不能压制。 他将她搂得更紧,埋在她的脖颈间咬牙忍受过后,声音低沉暗哑:“等我,我先去给宾客敬酒。” 虞秋舔了下被吃净口脂,已经肿肿的小嘴,应道:“好。” 江以湛便放开她,深暗漆黑的目光再在她身上落了会,便终于起身就走,一只脚跨出门槛时,他又回头对她道:“老实点,别乱跑。”语中含了威胁之意。 虞秋点头:“不跑。” 他看着乖乖坐在他的床上,等着他过来宠爱的妻子,心中不由又是一动,再呼了口气,才跨出房间。 见他离开,虞秋也呼了口气。 她舔了下满是他气息的水润小嘴,去到桌旁拿起点心往嘴里放,她确实是饿得紧,却胃口不大。她嚼着点心,打量着这大概以后她都会住着的房间,心里的感觉仍旧难以平复。 待王爷回来,他们就得…… 她吃着吃着,就更放慢了速度,倒不是因不喜欢他,就单纯的紧张害怕。 吃得差不多,她坐在床边倚着床头闭眼补起觉,奈何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却是如何也静不下心。她一会起来在房里走走,一会回到床边继续闭眼,如此几次,在日暮时,她才终于入了睡。 随着入夜,前面的宴席上,人终于少了许多,只剩一些江以湛他们的兄弟。 江以湛最后再敬过一阵酒,嘱咐戚韩他们帮他继续招待这些人后,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下,终于迫不及待地回了蓝轩。 仿若是因为感觉到什么,房里的虞秋突然醒了,她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起身去到窗边,看着外头,却是没有看到江以湛过来的身影。但看这天色,她知道他也该过来了,便不由吞了吞口水,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忽然有人从她身后搂住她,闻到江以湛的气息,她惊讶:“你……”她怎没看见他走过来? 江以湛喝了不少酒,酒气扑打在她的耳根,令她不由缩了缩脖子。 他如此搂着她许久,终于低哑出声:“虞秋。” “嗯?”虞秋颤着声音应着。 江以湛蹭着她的耳根:“我喜欢你,从四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中间从未断过,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他喜欢得那么深,她却到最近才意识到。 虞秋闻言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他翻过来她的身体,亲上她光洁的额头。 见他要开始,虞秋忙道:“四年前,我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你却看上我,你的口味……有问题。”她确实有拖延时间的意思。 不想他低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勾起一抹邪恶:“你确定?” 虞秋见了,下意识抱住自己:“你……”她总算记起来,那时她虽年纪小,发育得却是极好,该有的都有。 “可是……” 但他俯身堵住她的话,伸手解了她的腰带。第079章 “喝, 把这杯也喝了!” “好!” 哪怕皎月高挂,宴席上仍有不少人在喝酒玩闹, 都是些江以湛浴血沙场时所交道的豪爽旷达之人,他们玩得开,嗓门也大,吵得很。 江成兮很懒, 自然不会去应付他们, 只坐一旁悠哉悠哉地喝酒。 因他的身份特殊,看着又像个遗世仙人般高不可攀,有人问他是谁, 他不搭理后, 便都识趣地没去打扰这瞧着就不像是与他们为一路的人。 戚韩却是被忙坏了, 差点被灌醉。 好不容易到夜深, 终于将人陆陆续续送走, 戚韩趴在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 他抬起酒气满满的眼看向对面仍旧神清气爽的江成兮, 抱怨起来:“大哥, 成亲的是你弟。”哪有当哥不搭理做弟的宴席上客人。 江成兮又小呡了口酒, 挑眉道:“不也是你哥。” 戚韩哼道:“又不是亲的。” 江成兮看着西北头蓝轩的方向,忽而笑道:“阿湛这下终于圆满了。” 说起这个,戚韩便更为自己不平:“这明明是二哥自己的活, 他却早早回房搂娇妻睡觉, 他倒是逍遥快活了, 可把我给整得惨兮兮。”终究是仍没忘虞秋,说起这话时,他仍觉得酸溜溜的。 他这酸得冒泡的模样,江成兮见了,只笑道:“既如此,哪能让他的新婚夜进行得这般顺遂。”他的脑中忽然不由想起那日他与风月的纵情,思起来,倒是蛮值得回味,也突然蛮想的。 戚韩闻言稍一琢磨,便眼睛微亮:“好主意。” 想到就做,他过去直接拉住江成兮的胳膊,将其拖着往蓝轩的方向去。江成兮腿长,能轻易跟上他的脚步,便由着他。 见到迎面走来的姜风,江成兮把手里杯中酒一口饮尽,将酒杯扔给姜风。 姜风正忙碌得很,措不及防接到一空酒杯,见到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过,便追上去问道:“你们是要去做什么?” 戚韩气哼哼道:“闹洞.房。” “闹洞.房?”姜风闻言就来了兴致,连忙远远地将酒杯扔到宴桌上,快步跟上去。说是闹洞.房,其实以目前这个时间,定然是半路搞事的效果,姜风本就去想偷听王爷是如何做男人的,奈何不敢,当下有人打头风,他自然要去凑分热闹。 他们进入蓝轩,见到这儿里里外外竟是都没半个人,便知都是江以湛有意支开的。当他们站在院门口听到由正屋那边传来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后,便也知道江以湛为何要把人支开。 这动静也实在太大了点。 “疼疼……啊!”虞秋无力叫唤,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的,光是听着,便知她究竟被揉搓肆虐得有多么惨烈。 想到虞秋的小胳膊小腿,再想想江以湛的健硕结实,力大无穷,一身可谓神功的武功,他们几个偷听的,都有点为虞秋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捏把冷汗,让他们头一次觉得,这两人似乎有点不般配。 江成兮勾着唇,掩嘴咳了咳,他清楚地知道此事的美妙,倒也能理解他弟如今的难以克制,何况是心心念念想吃好几年的人,到这种时候,能节制得了,那才是奇怪。 戚韩这心里的滋味真是不大好受,他本想掉头就走,想想还是过去了。 他绝不想让二哥这么痛快。 屋里头,江以湛就像一团翻滚的大火,几乎要将他的小娇妻燃烧殆尽,她因为他的灼烧,已是浑身通红,满头大汗,眼里尽是迷雾蒙蒙的泪,瞧着可怜极了。在他的肆虐下,她不由大叫着闭了眼,宛若蝶翼般的长长眼睫不断轻颤着,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子。 她讨厌这种感受,又烫又疼又累。 他看得出来她难以承受,可他根本停不下来,一双寒眸中,此刻堆满了浓重的黑雾,幽深混浊。他紧锁着她柳眉紧皱的模样,不由越发肆虐,在她再叫时,突然捂住她的嘴,因为他听到外头有人。 只是他仍旧没法停。 戚韩他们走近,越发清晰地听到虞秋沙哑的哭叫声,真是让人心疼。 戚韩终究是忍受不得,突然转身大步离去。 江成兮回头看着戚韩犹如仓皇而逃的背影,他还真佩服这小子,明明也喜欢得紧,却能成全得这般彻彻底底。 他再听了听里头的声音,便也转身走了。 “诶?你们……”姜风还想凑个热闹,结果这两个大头都走了,他这做手下的,便没法玩儿了,就只能遗憾地跟着他们离去。 江成兮追上戚韩,抬手搭着其肩头:“去玩会小游戏?” 戚韩压下落寞,问道:“玩什么?” 江成兮稍一琢磨,便勾唇道:“去练武场,比试比试?” “嗤!”戚韩环胸哼道,“兄弟俩都欺负我是吧?” 江成兮最厉害的虽是医术,最喜欢的也是医术,但他的武功也是不差,是个大高手,能赢过戚韩,只是他平时人懒,懒得去施展罢了。后来他更是懒到,收了风月这个兼做护卫的女侍。 话虽这么说,需要发泄口的戚韩倒真随江成兮去了练武场。 江以湛在房里弄得畅酣淋漓,戚韩在练武场也整得畅酣淋漓。 江成兮虽说陪戚韩打,但最终又一边坐着犯懒,陪戚韩打的是一群王府的护卫,奈何来多少也不够打,最后他喘息着大喝道:“将姜风杨柳唤过来。”二哥让他不痛快了,他打二哥的人不为过。 江成兮笑看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什么,便转眸看去,见到风月端着茶过来。他面无异色,待风月靠近后,接过她给他倒的茶,慢悠悠地喝着。 风月候在一旁。 虽是半夜,整个堇宁王府仍旧灯火通明,遍布红妆,来来去去的,都是王府的人,有的是在忙碌,有的是在戒备着,防止有人来捣乱。好在江以湛与虞秋的大婚非常顺利,婚夜亦是顺顺利利。 夫妇俩终于停歇,江以湛紧搂着怀中娇软无力的妻子,如何也舍不得撒手。 他还不够,却也知道她真是承受不住。 他低头在她红肿的小嘴上亲了口,抬手抚摸着她因他的宠爱而越发娇艳诱人的小脸,又抚上她沾满汗水的额头,捋着她湿哒哒的凌乱发丝。他看着她仍旧挂泪的眼睫,眸中之色略沉,是一种带着心疼的沉。 虞秋累到睁不开眼,只企图挣脱他的怀抱,却又浑身无力,便哑着嗓子道:“王爷,我想穿衣服。” “不要。”江以湛喜欢与她亲密无间的感觉,哪怕对他来说是煎熬。 虞秋无力叹息,由着他。 浑浑噩噩中,她沉沉入梦,极沉极沉,沉到后来江以湛亲自给她清理身子,她都没有半点感觉。 次日早上江以湛睁开一双幽暗的眼睛,他看向怀中人,抿紧了薄唇。他握了握拳,终是压下因刚开荤,而难以自持的感觉,轻轻放开她,起身下了床。他穿衣后,坐在床边打量着因累极,没有半点醒意的她。 他的喉结滚动,真是喜欢惨了她。 要了她后,更喜欢她,喜欢到觉得就算吞了都不够。 “二哥。” 外头忽然响起戚韩的声音,他本是透着柔和的剑眉便拧起,尤其是见到薄被中的虞秋秀眉也微皱起来,便更是不悦。他大步去到外间打开房门,看着正欲再喊的戚韩轻喝:“闭嘴!” 戚韩下意识伸头向里看,被江以湛给推了出去。 江以湛由外将门关上,将戚韩拉远了,问道:“有事?” “哟?有了妻子,没事还不能找二哥了?也不看看现在的时辰。”戚韩在话语间打量着眼前江以湛的模样,想看看开了荤的二哥有什么不一样。 但一时看着,仍旧是衣冠楚楚的,倒瞧不出什么。 除了对方脖颈间的牙印,小小的,一看就知是女人的,还挺深,足见昨晚虞秋被折腾得多受不住,连平时最怕的男人都敢咬。 也不知二哥衣服底下又是怎样的光景。 江以湛没搭理戚韩,只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戚韩见了,忙跟上:“二哥要去哪里?” 江以湛淡应:“练武。” 戚韩看着二哥衣摆下那双迈动的大长腿,再看了看对方宽阔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哪怕只是个背影,都能看出二哥身上的意气风华。 果然是娶到心上人的男人。 直到晌午时,虞秋才由以前是江以湛的,现在是二人共同的床上睁开眼。 只一睁眼,她便感觉到火辣辣得疼,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昨晚她便就觉得疼,从最开始那一下的撕裂之疼,到后面一直都疼,奈何他却像个野兽一样,无论她如何哭喊都不停,最后她便疼得麻木了。 她不由觉得委屈,他太凶残了。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想到以后他是她的丈夫,便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她就觉得惶恐不已。 她叹了口气,看向旁边已空无一人的地方。 这下她便更委屈,他欺负了她,却一走了之,也不留下陪陪她。她虽是新妇,却也知道他这在新婚夜后扔下新妻的态度不大对。 莫不是得到了,真就不珍惜了? 或许是因突然嫁人圆房后,她太过彷徨,便不由多想,惹得不仅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她恹恹地掀开薄被,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想到昨晚的种种,她不由一阵脸红。 忍疼起了床,去拿衣服穿的她,才感觉身体竟是清清爽爽的。这让她不由想起昨晚被王爷抱在怀里时的黏黏腻腻,便觉得有些奇怪。 但没多想,她将衣服穿好过去打开门出了房间。 外头候着一位丫鬟,丫鬟见到王妃终于起来,便福了个身,乖乖巧巧道:“奴婢是吴柔,被派来伺候王妃的,王妃可是要洗漱?”蓝轩从不安排丫鬟进来,吴柔是第一个,她显然很开心。 虞秋怔怔地点头,想了下,道:“我还想洗个澡。” 如柔道:“王妃随奴婢过来。” 虞秋跟着对方,去到西边的浴室中,利落地沐浴洗漱好,再由小门回到房间,坐在铜镜前由吴柔给她梳头挽发髻。 她看着镜中自己身上所穿的精致清丽的新衣裳,与头上所绾的妇人发髻。 她嫁人了,圆房了,却自睁眼就没看到过王爷。 梳妆后,吴柔便离开去给她准备午膳,速度亦是很快,似乎大厨房已早有所备,果然是王妃的待遇。奈何她一人吃着满桌子的佳肴,却是惆怅得很,便对吴柔道:“去给我拿点酒来。” “酒?”吴柔不解,却也应下离去。 酒来了,虞秋便畅快饮起,非她所愿的出嫁,她不高兴,婚后独自待着,她也不高兴,所以她就要喝酒,洗去心里的不痛快。 吴柔见王妃一女子却是如男子般豪饮,自然震惊。 用罢午膳,虞秋提着酒壶离开蓝轩。 王府隔壁的文府中,因得知虞秋是真的嫁给堇宁王,成为这堇宁王府的女主人,文家人对文初雪的态度也改变不少,这日文老夫人竟是让这素来厌恶无比的长孙女去她屋里用午膳。 初次受到这待遇的文初雪心中滋味复杂,便过去了。 她去到文老夫人那里时,屋里还有祁氏母女三人,见到她,文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祖母旁边坐坐。” 文初雪感觉颇为别扭,却也过去坐下。 文老夫人看着这长得如花似玉,妩媚天成的长孙女,问道:“你与堇宁王妃关系极好?”虽然早有数,也突然想多了解。 文初雪点头:“因为缘分。” 文老夫人颔首:“你倒是个命好的,本来因为之前的事,李家人已有取消婚约的意思,如今有了堇宁王妃这一层关系,这门婚事定然是能保住的。” 文初雪闻言却是无言,她并不想保住这门婚事。 文老夫人又怎会不知这丫头的心思,她便忽然又道:“知道你不喜欢,祖母琢磨着,可能会帮你将婚事推掉。” 文初雪闻言这才有了大点的反应。文老夫人仍看着这丫头,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丫头虽长得不端庄,却确实是勾男子喜欢,否则李家那孩子也不会偏要娶。若推了与李家的婚约,这丫头凭着自身的条件,再加上以后有堇宁王妃的帮衬,定能攀上更好的,如此对他们文家铁定有更大的好处。 要知道,自老太爷走后,这文家已是大不如前。 祁氏母女三人看着已被老夫人刮目相看的文初雪,心里滋味岂会好受? 尤其是脾气最不好的文晓玥,几乎忍不住插嘴说点风凉话,被祁氏给捏了下手,才不甘不愿地作罢。 文晓欣本是最不甘心的那个,但听到祖母说推掉与李家的婚约,才舒心些。 文老夫人看在堇宁王妃的面子上,算是在有意笼络文初雪,一起用膳时,也不忘嘱咐文初雪好生与堇宁王妃保持着这份关系。 文初雪知道对方图什么,但无所谓。 用罢晚膳,老夫人才终于放她走,她现在有作为堇宁王妃的虞秋撑腰,就无所畏惧了,回去就大大方方地爬到隔壁小院,不顾不远处下人看她的目光。 当下言颜已被安排到这小院住,专门照顾颀儿。 文初雪进屋抱起颀儿问言颜:“今日秋秋可是有来过?” 言颜应道:“没有,新婚燕尔,怕是还在黏腻着吧!”事已成定局,她说这话的语气倒是轻松得很。 文初雪却不感觉轻松,她不放心虞秋,便道:“我还是去看看她。” 言颜点头:“好。” 文初雪一番打探,才知道堇宁王并未将虞秋安排在后院,而是直接带着虞秋入住蓝轩,此举足见他对虞秋的重视,就像普通百姓夫妻。为了知道虞秋当下如何,她便前往蓝轩,奈何却没见人,问丫鬟吴柔,也不知。 她得知虞秋喝酒后,就去寻找了。 练武场内,江以湛正在与戚韩比试骑射,江成兮则坐在武器架子旁悠悠然地看着整整一上午,不是比这个,就是比那个的两人。 他发现今日的阿湛有些奇怪,明明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人,却频频走神,有好几次都没与戚韩分出个高低,实在有失水平。 这次骑射更是离谱,竟是输给了戚韩。 二人下马过来时,江成兮便嗑着瓜子,打趣江以湛:“怎么?新婚夜将你给掏空了,今日的你做什么都不行。” 戚韩闻言也乐呵起来:“掏空了?” 这话对男人来说,真是一种侮辱,江以湛冷哼,去到一旁坐下。 江成兮还是喜欢轻轻松松地动动手指下棋,便抬眼向江以湛示意了下,江以湛配合着陪之下棋,奈何下棋的他,仍是颇为不在状态。 江成兮又看了他一眼,由着他。 戚韩棋艺最差,懒得看他们下棋,只去到武器架子上拿了把弓,与一袋箭,过去独自射起了箭靶。 后来江以湛忽然意识到什么,转眸看去,便见到文初雪朝这边来,他落棋的动作顿住,下意识觉得对方过来会与虞秋有关。 果不其然,文初雪过来福了个身,道:“王爷,秋秋呢?” 江以湛沉了脸,反问:“你找不到她?” 文初雪应道:“她不在蓝轩,也没去过小院,蓝轩的丫鬟亦是不知她在哪里。”她知道虞秋嫁得不情愿,才担忧,打听后,得知堇宁王在这里,她就过来了。 江以湛立即起身,嘴里骂着:“这不老实的东西。” 他欲大步离去,未想抬眸就见到虞秋正晃晃悠悠地走来,他冷了眸色,迈步就过去,却见她明明看到他,还晃晃悠悠地又转了个方向走开,也不知是要瞎晃悠什么。他冷眸微眯,直接跳过去握住她的胳膊,不悦道:“你在干什么?” 虞秋转眸见到他,醉醺醺地哼了声。 江以湛看着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搂住她的腰就近闻了闻,他压下对她的渴望,面有怒色:“谁让你喝酒的?” 虞秋见到他黑沉的脸,便委屈了:“你凶我。”因为喝了酒,情绪更容易激动些,哪怕她并没有醉。 新婚夜后,他扔下她不管不问,在这里玩,还凶她。 过分! 江以湛看着她这副颇为可怜的模样,便收敛了神色,抱紧她有点僵硬道:“不凶你,但以后不准你乱喝酒,更不准你瞎跑。” 虞秋闻言不解,她是喝了酒,可她哪里瞎跑? 那头的江成兮看着这对不顾他人在场,搂搂抱抱的新婚夫妇,轻啧摇头。 虞秋突然打了酒嗝,由江以湛怀里缓缓转头。 她看到江成兮跟前的是棋盘,便突然道:“我要下棋。”她对下棋没兴趣,但不知是否因为喝了酒,就是想下棋。 江以湛闻言下意识道:“你这脑子下什么棋?” “你嫌弃我。”她的眼睛湿了。 她现在很脆弱,受不得委屈。 江以湛看到她这动不动就一副别人十恶不赦的模样,更觉得不能再让她喝酒。他有些无奈地揉了下她的脑子,道:“好,给你下。” 他牵她过去由江成兮对面坐下,将他搂到自己怀里坐着。 江成兮看着眼前的冷脸男人,与其怀里的丫头,他勾唇道:“我倒觉得你们不像夫妻,像父女。” 江以湛闻言拧眉:“我就比她大五六岁。” 江成兮道:“可你看着老,她看着小,何况瞧你这德行。” 虞秋不管他们说什么,感受了下身下的男人还算体贴后,就拨弄起棋子,问对面的江成兮:“我们下?” 江成兮笑问:“你确定?” “你走开。”江以湛道,“戚韩来。” 突然被点名的戚韩不干了:“二哥,你是在有意挑个棋艺最差的陪二嫂下棋?可她脑子不清楚,你是在侮辱我。” 江以湛寒凉的目光倏地射向他。 他颤了下身子,耸肩道:“好,我陪你哄媳妇。” 第080章 不知是戚韩的棋艺实在不行, 还是虞秋喝酒刺激了本是不太灵光的脑袋,两人竟是一时难分胜负, 都有模有样地在动脑下棋,每次落棋前皆得好生想想。 因被赶开,也去射箭的江成兮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棋盘,只觉得惨不忍睹, 偏偏两人下得还跟高手过招似的, 倒是可爱得紧。 他又瞧了瞧那认真看着虞秋下棋的江以湛,勾唇摇头。 还真是怀有娇妻,心满意足, 再幼稚的事都愿做。 又轮到虞秋落棋, 她挠了下脑袋, 似乎颇为伤神, 之后迫不及待拿起她带来的酒壶仰头喝了口酒。 江以湛见了想阻止, 但怕惹哭她,便只能作罢。 喝了口酒, 虞秋突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抬起棋子果断落了棋, 然后便轮到同样觉得伤脑筋的戚韩。 也在一旁观棋不语一会的文初雪再看了看虞秋后, 转身离去。 她已觉安心。 因为两人的下棋,场上倒是安静得很,抱着美人在怀的江以湛脑中又不由想起昨晚的旖.旎, 便觉得颇为燥热。他低头看着她白净的脸, 隐约能看出一夜之后, 她身上消不去的丝丝浑然天成,似乎消不去的勾人媚意。 这证实着她已彻彻底底是他的人。 口干舌燥的他不由紧了紧胳膊,惹得她不满挣扎,嘀咕道:“轻点。”语中的醉意似乎更浓了些。 他便放轻了。 眼见着她又要喝酒,他欲伸手阻止,却终是拧眉忍了。 以前他倒没发现她是个爱喝酒的。 渐渐地,酒壶里的酒终于被她喝完,她睁着醉红的眼抬起酒壶倒了倒,又打了个酒嗝,惹得对面戚韩下意识身子后移了些,一副颇为嫌弃的样子。 虞秋抬眸看了戚韩一眼,转头对江以湛道:“喝完了。” 江以湛看着傻乎乎的她,问道:“所以呢?” 她理所当然地吩咐他:“去帮我拿酒。” 江以湛适应不来这丫头将他当下人使唤,便不悦道:“不去。”就算是让下人去拿,也不行,她喝得够多。 可惜她这回是真的醉了,脾气也大了,竟是将手中空酒壶往地上一扔,柳眉竖起:“混蛋,我要酒。” 江以湛看着地上碎裂的酒壶,眯了眼。 他再让她喝酒就是龟儿子。 对于虞秋醉酒的德行,对面的戚韩倒不是多意外,他当下看着分明已醉得不轻的虞秋,心里只有郁闷,他的棋艺竟与一个平时脑子就已经不好使,现在还喝高的醉妇分不出高下。 这让他不由怀疑自己才是脑子不好使的那个。 两个大男人都只看着虞秋凶巴巴的样子,就连戚韩都忘了这丫头喝醉后很会转移注意力,都没注意到她搁在桌下的手已经脱了鞋。 看到这一幕的江成兮挑眉,一边射箭,一边看戏。 虞秋握着鞋,又对默不作声,只紧盯着她的江以湛道:“我要酒。”喝醉了酒,还知道要东西,要向丈夫要。 江以湛固执回绝:“不给。” 忽然,她的鞋板朝他拍下,他眸色一凛,倏地握住她的手腕。他看了看离自己近在迟尺的鞋底板,脸色变冷。 戚韩掩嘴咳了咳,挪着椅子离远了些。 江以湛紧抿了薄唇,真想脱了这丫头的衣服揍一顿,怎就没有老实的时候?他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低头看向她的脚,未想她的袜子也被脱了,正落在地上,那白嫩嫩的小脚丫子在晃动着。 他的脸色立即更沉,倏地看向也看了她脚丫子一眼的江成兮,还有刚过来,正看着她的脚丫子觉得奇怪的姜风。 二人接收到他冻死人的目光,立即看向别处。 江成兮笑着,越发觉得这小子娶的妻子真像个女儿。 又单纯,又爱胡闹。 江以湛不由勒紧怀中人,惹得她拧眉痛呼出声,足见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深呼了口气,压下怒火,没心思去哄她自己穿袜穿鞋,只直接将她抱起搁在他所坐的位置上,蹲下亲自帮她穿。 姜风震惊地瞧着这一幕,差点回不来神,直到王爷又冷冷地看向他,他才讪讪地转过身去,给王爷留点面子。 他暗道,了不得,了不得。 江以湛可没做过这种事情,自然别扭得很,偏偏这丫头还不配合,抬脚就去踹他,任性地嚷嚷着:“我要酒。” 江以湛措不及防被踹,一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愣住。这下不得了,戚韩他们皆睁大眼看着这稀罕极的一幕,回不过来神。 终于缓过来后,他们看着那个本是尊贵高大的堂堂堇宁王,此刻却是坐在地上越发黑了脸,差点没爆笑起来。尤其是姜风,终究是属下,捂着嘴,肩头一耸一耸的,瞧着忍得极为辛苦。 江以湛也觉得不可思议,倏地大怒着起身:“虞秋,你要死了?” 他的样子好可怕,虞秋见了,终于扁着嘴乖了些。 她的丈夫好凶。 不喜欢! 江以湛见她瞧着可算老实了些,才在冷冷地看了她一阵以示警告后,终于压下揍她的冲动再次蹲下给她穿鞋子,见她还有胆挣扎,他抬眸瞪了她一眼,她才又老实。 虞秋太过分,江以湛的脸很臭。 他再看了眼戚韩他们,沉脸微咳了下,忽然一把抱起这醉鬼妻子大步离去。他现在急需惩罚她,也急需满足自己摸到她脚丫子后的念想。 真是醉得不轻,一路上,她还不忘低声骂骂咧咧。 鬼知道她有什么好骂的。 回到蓝轩,他就将她扔到床上,眼见着她似被什么吓到一般,正睁大眼就要爬起,却被他俯身压住,堵住她的嘴,在路上他就想这么做,可是不想让其他人见到她动情的模样。因她喝了酒,他觉得她本就香甜的嘴儿,更是添了一股醇香的味,让他不由越发沉醉,深入地吞噬着。 虞秋不适,便唔唔地挣扎起来,却被他按住手。 他能感觉到她哪怕喝醉了,也止不住地害怕,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无法回旋,在扒了她的衣服真揍了她一顿后,他一步步再次将她吃下,狠厉地占有,极为失控。 她果然是又哭了,哭得极为可怜,他本该心疼,但内心的狼性却反而被激发,似乎非得让她哭干眼泪才罢休。 “坏蛋!”她不由骂他。 “嗯,我坏。”他也觉得他坏,却坏得让他通体舒畅。 哭哭啼啼中,她旧伤添新伤,酒也醒了,真觉得要死了,她不由想起话本中看到的故事,忽然觉得美妙啊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后来他终究适可而止,咬牙抱着她睡。 虞秋再醒时,已是天近黑,她睁眼看向身旁,却又未看到王爷的人,便不由叹息。她的丈夫,每次都是吃干抹净就走人啊! 真令她惆怅。 之前喝酒后,发生的事情,她亦是知道的,所以隐约知道他为她做的事情,感觉便又颇为复杂。 第一次她还能承受,第二次她真觉得动一下都不行。 太疼了,哪里都疼。 她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想着二人所做的种种,以及他对她的肆虐,是又羞恼又委屈,一张更显绯红的小脸上尽是不满。 终于觉得差不多,她起了床。 穿衣后,她首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已润这干哑微疼的嗓子。然后再去沐浴舒缓身上疼痛的筋骨,以及洗漱梳妆。 看到有些黑的天色,她离开蓝轩,去了小院。 文初雪与言颜正陪着颀儿在玩,文初雪转眸见到她,立刻过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婚后感觉可还好?”任谁都能看出来,堇宁王是真疼极了这丫头。 虞秋去到石桌旁坐下,又为自己倒了杯水喝,道:“一般吧!” 言颜打趣道:“我是不是还得给王妃行礼?” 虞秋眨了眼,道:“我不介意啊!” 言颜笑了笑,打量起已彻底成为人妇的虞秋,发现她眼眸潋滟似水,嘴唇饱满如花瓣,脸蛋红艳娇美,看着真是更加诱人。就是那脸色隐约有些奇怪,底子下却透着丝不正常的白,便问:“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虞秋不解。 言颜似恍然想到什么,便摇头:“没什么。” 虞秋看了看两人,其实挺想倾诉了些什么,想想还是作罢。她再喝了口水润喉后,过去抱起颀儿,问道:“颀儿与言颜一起,可习惯?” 言颜应道:“自然是习惯,他可喜欢我了。” 虞秋怪想颀儿,低头亲了他一口,突然问起:“你们可知我娘住哪里?” “蓝轩的正后一直往北走,有个归院,伯母就住那里。”言颜应后,便问道,“我说你这做女儿的,整整一天还没去见你娘?” 虞秋突然颇为不自在,她摸了下微烫的小脸,有些支吾:“今天我在晌午才醒,后又被王爷抓回了房。”中间有一段时间她喝了酒,只下意识去找新婚夜后扔下她的王爷。 言颜闻言不由又笑了:“那你现在去看看伯母。” “嗯!”虞秋将颀儿放下。 一直看着虞秋的文初雪突然道:“我陪你过去。” “好。”虞秋牵起文初雪的手,一道离开小院。 离小院远了些,文初雪再瞧了瞧虞秋有些红肿的眼,关心道:“你哭过?” 虞秋闻言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确实被王爷整哭了,便颇为尴尬道:“是那个那个,然后哭的。” 文初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便红了脸:“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两人一路闲聊着去到乔氏那时,乔氏正站在窗外看着月亮似在想事情,见到女儿过来,便含着慈和的笑迎上:“怎现在才来看娘?” “这……”虞秋挽着娘的胳膊,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乔氏看着女儿初为人妇的模样,也心知肚明,并非一定要个答案,只随便打趣打趣,她又道:“来了正好,今晚就陪娘用膳?” “好啊!”虞秋乖乖应下。 文初雪本就是因关心虞秋,才特地与之一道过来,想在路上与之说说话,既然到了,她便不打扰母女俩独处,说了声后,就走了。 乔氏看着文初雪的背影,对虞秋道:“能认识这样的好友,是你的幸运。”文初雪与言颜,在虞家时,她自然都已认识了。 虞秋闻言便笑道:“傻人有傻福。” 乔氏温柔地摸了下女儿的脑袋,牵着她由桌旁坐下,因已到膳时,很快晚膳便被送过来,母女俩一道用膳。 虞秋吃着饭菜时,问乔氏:“娘觉得在王府住着如何?” 乔氏摇头:“我还是去庙里。” 虞秋闻言失落:“还要回北冀?” 乔氏见女儿眼巴巴的模样,终是道:“娘琢磨了下,世事太过难料,这回便待在虞秋城外的忧于山罢了。” 虞秋闻言惊喜,赶紧应下:“那好,娘别反悔。” 乔氏淡笑:“不反悔。” 用完晚膳,乔氏本是要虞秋回去,但虞秋突然抱着她,说不愿回去,今晚陪娘睡,她心觉反正自己要走,满足满足女儿也罢,若王爷派人来寻人,再走也不迟。 奈何到深夜,都没见王爷派人,乔氏便问:“王爷很忙?” 虞秋正搂着娘闭眼,似乎要睡着,好一会儿,她才道:“我不知道啊!”就知道娘会问起,可她不知该如何说。 乔氏看了眼累极的女儿,没多问。 直到后来乔氏睡着,虞秋突然睁开眼,她转眸看向已关的窗户,始终未听到脚步声,便暗暗叹息。 她越发不懂王爷,为何在婚后总丢下她,不闻不问。 第081章 因着忧于山离得近, 乔氏便不想继续留在王府,次日虞秋让人去忧于山的庙里打过招呼后, 她便带着颀儿一道送乔氏离开。 走出王府时,却忽然被白如嫙喊住:“王妃!” 虞秋一时反应不过来对方是喊自己,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便停下脚步, 转身看着白如嫙朝自己福身后, 便问道:“白姑娘有事?” “夫人!”白如嫙也朝乔氏福身后,道,“听说王妃要送夫人去忧于山, 正好我也要去上上香, 便想着既然顺路, 就一起过去吧!” 虞秋对眼前白如嫙无什么坏影响, 便点头:“好啊!” 因着只准备了一辆马车, 也够大,她们便未再叫马车, 虞秋扶着乔氏上马车后, 白如嫙就也上去了。 马车离开王府往西去, 再往北拐, 渐行渐远。 白如嫙看着虞秋怀里的颀儿,似是不经意说起:“这孩子真是个迷。”语气温婉柔和,倒听不出有任何恶意。 虞秋摸了摸怀中颀儿的脑袋, 只对白如嫙笑了笑, 未多言, 大概是因关系比较生疏,白如嫙也对她微微一笑后,便转眸看向窗外,并未多嘴打扰她们母女什么,也或者因为虞秋终归是王妃,不便太过造次。 乔氏看着颀儿,觉得这孩子讨喜得很,便道:“给我抱抱。” 虞秋将颀儿交到乔氏怀里。 虞秋与乔氏说过这孩子不是自己的,老跟着她,只是为了混淆真相。 乔氏明白这大概是未婚而出的孩子,其中内情自然是大秘密,便也没多问,就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可怜。她心里琢磨着,若哪天有需要,让她养着这孩子也是可以的。 白如嫙看向眼前的母女俩与颀儿,关于这孩子的身世,她是真看不出名堂。 索性也不重要。 在虞宅中,满目的喜妆仍在,昭示着这家刚办过喜事。因之前虞老夫人有嘱咐过,让虞秋记得带王爷回门,而今天便是回门的日子,奈何他们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来。 后来薛氏终忍不住哼道:“那丫头怕是利用我们家出嫁后,便抛开了。” 虞老夫人脸色颇沉,之前她与虞秋说了好话,虞秋也点了头,未想最后她却被摆一道,也亏得她有眼见,未请人来家里。 否则丢不起那人。 薛氏起身道:“估计是不会来了,这几日听燕心情不好,我带她出去逛逛,买点东西。” 虞老夫人颇不得劲地“嗯”了声。 薛氏再看了看已经越发讨厌虞秋的虞老夫人,倒没多说什么,索性虞秋已从虞家出嫁,目的已达到,若再把其与虞家的关系拉太近,还不知是福是祸。 终究是个扫把星,倒要看看堇宁王能活多久。 她并未意识到自己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只对坐在一旁走神的虞听燕道:“走了。”看到女儿这德行,她不由又想骂,但忍了。 虞老夫人看着薛氏母女走远后,又对虞书意父子道:“你们也走。” 虞书意欲言又止,终是离去。 虞叙倒没多大的感觉,他反而庆幸秋秋这傻丫头,终于不会是个可以任人宰割的,知道使点心计了。 毕竟堇宁王妃怎会是容易当的。随着虞书意父子离去,感觉自己被耍了的虞老夫人忽地抬起手中茶杯砸了出去,若她没猜错,定然是虞秋她娘撺掇的结果。 薛氏母女走远后,薛氏瞧着女儿总心不在焉的模样,便肃色道:“莫再想那楚先生!” 虞听燕低头,她自然不会让娘知道自己最近在主动对楚惜示好,否则娘定然是会禁足于她,她不想错过楚惜正是失意,她可以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薛氏冷哼,抬手点了下女儿的脑袋。 只一对比,薛氏便越发嫉妒起乔氏母女,巧的是,他们去到城中的街上,欲踏进母女俩素来最喜欢的首饰铺子时,竟会见到乔氏母女抱着一个孩子从对面的点心铺子走出,便有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但碍于乔氏母女如今这高人一等的身份,却不得不迎了过去:“大嫂,秋秋。”她终究是做不到在她们面前卑躬屈膝,看架势,分明就是平等的。 何况她是虞秋的叔母。 既然已给虞秋求得一个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派头,乔氏并不觉得需要再与虞家表里不一的黑心人周旋,尤其是眼前的薛氏。 乔氏拉着女儿,迈步过去上了马车。 见对方如此对待自己,薛氏沉了脸,真恨不得去撕这对母女俩。 虞听燕自然也是怒的,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虞秋怀里那孩子身上,看着那孩子,她不由再正视起那究竟是不是楚惜的孩子。 这段时间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但又觉得逃避不了。 白如嫙一直候着马车外,见乔氏母女俩上马车后,她转眸看了薛氏母女一眼,便也上去,仍旧坐在旁边,她倒是个明白自己身份与虞秋她们有差距的人。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母女俩未受半分影响。 虞秋一切都听娘的,娘说以后她们与虞家再无干系,那便再无干系。她见娘又朝她抬手,便将颀儿再交到娘怀里。 马车一路平稳,又有王府的人护送,踏实得很。 未时中,她们到了忧于山,入了庙,由王府人一早谈好的师太引她们去后面早就安排好的禅房。既然是堇宁王的岳母,待遇自然不差,因乔氏喜欢清净,他们收拾出来的禅房恰是庙里的东北角。 进入房间,虞秋感慨道:“又是东北角啊!” 乔氏知道女儿为何这么说,便笑道:“你与东北角有缘,娘在这里为你祈福,你定能过得更加顺顺遂遂。” 虞秋闻言点头:“托娘的福。” 她在这里陪了娘许久,才怀着不舍与同早已上香过的白如嫙一道离去,在去前面的路上,白如嫙又看了看她怀里的颀儿,对她道:“很羡慕王妃你,有这么体贴温柔的娘。” 虞秋闻言想起对方无父无母,便觉得颇为心酸,一时不知如何应话。 白如嫙笑了笑,倒是不大介意的样子,继续道:“从很小时,我娘就不在了,我一直跟着爹长大,都不记得有娘是什么滋味。” 虞秋真心不会应这种话。 白如嫙见她不回应,没露出异色,也没再多言。 虞秋感觉白如嫙是个挺顺眼的人,但奇怪的是,她会莫名觉得两人之间有道无形的沟,让她与之相处,除了以礼相待之外,实在是亲近不来。 不像当初结识言颜或是文初雪时,会自来熟。 两大一小前行间,虞秋如何也想不到会见到楚惜从佛堂西边那条道走出,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瞥过,视若无睹。但好不容易看到她的楚惜,自是不可能与她一样,他快步过来,唤了声:“秋儿。” 见他靠近,虞秋下意识抱紧颀儿,不让他看到颀儿的脸。 白如嫙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虞秋的反应,眸有所思。 虞秋不理楚惜,加快步伐往前走。 楚惜看着其背影顿了会,便又快步追上她,他语气温和:“不用如此避着我,你既已成亲,我还能再做什么?” 虞秋道:“那不要再唤我秋儿。” 楚惜与她们一道往山下走,他默了会,道:“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改,给我时间。” 被他骗过太多次,无论他再说什么,虞秋都不大能听进,便没说话。 因为同路,她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一起走着。 楚惜倒真没对她做什么,甚至没对她说太多话,只默默跟在她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只尽可能防着他。 白如嫙本就一直走在虞秋后面,楚惜加入追上虞秋后,她便在两人的后面。她一直默默看着楚惜的背影,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虞秋身上,便垂眸掩下了眸底的点点异样。 终于下了山,虞秋抱着颀儿迫不及待要去上马车,却见到江以湛骑着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快速朝这边来,远远地,她可见到他的脸色并不好。 她便站着等他过来。 他一靠近,目光就落在与虞秋她们一道下来的楚惜身上,冷哼了下后,朝虞秋伸手:“上来!”语气不是多好,大概是因为楚惜。 虞秋被他的态度弄得不大高兴,却不得不伸手任他拉上马落在他怀里。 江以湛没有停顿,转了个方向,一夹马身,带着虞秋与她怀里的颀儿驱马离去,只留给楚惜潇潇洒洒,仿若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的背影。 楚惜看着二人的背影,想着虞秋对江以湛的态度。 他了解虞秋,所以他能看出她在见到江以湛时,身上流露出的埋怨,属于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丈夫才有的一种,带着亲昵滋味的埋怨。 他们真是已成为一对有名有实的夫妻。 他仍觉恍惚,冷冷地眯了眼。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才压下心中要将他逼疯的百般滋味后,也翻身上马离去。 转眼间,便只剩站在马车旁的白如嫙,她看到他们没一个注意到她,陆陆续续离开的背影,眸色变冷,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握起。 还真是一个两个都挂着虞秋。 江以湛搂紧怀里的虞秋,像惩罚似地勒到她痛叫后,才沉声问道:“谁让你与楚惜待一块的?”楚惜就是他心头拔不去的一根刺。 要么就是丢下她,要么就是凶她。 虞秋越发不高兴地撇嘴道:“下山就一条路,你要我跳下来吗?” 江以湛低头看着她越来越会与自己闹脾气的模样:“那也不能与他待一起。” 虞秋突然不想说话了。 江以湛仍低着头看她,他自然能意识到她总不高兴,他不知道具体缘由,只下意识觉得她是因不满嫁给他,所以仍心怀怨气。 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贪婪,成亲前,他虽也渴望她的人与心,但成亲得到她的人后,新婚夜时是满足的,过后却更迫切地希望得到她的心,希望她满心眼里都是自己。 她如今的怨气,成亲前他可以忍受,成亲后却暴躁得很。 他突然俯身咬住她的耳朵,含了含后,满意地看到她的脸蛋红了起来,自认为已赶走她心里的其他事,但之后受罪的却是他自己。 她真的太过可口,软软嫩嫩的,让他想伸出獠牙咬下。 虞秋回头看了他一眼,哼道:“你也就只想碰碰我。”除了碰她的时候,他是热情的,死活推不开,过后就不见人。 想到床上时,他对她的折磨,她又委屈了。 江以湛仍蹭着她,叹道:“喜欢你,才想碰你。” 虞秋低头又不想说话了。 但江以湛的渴望已被挑起,只要一碰到她,他就难以克制,仿若她是能让他上瘾的毒.药似的。他突然驱马加快速度,惹得虞秋赶紧抱紧怀里吓哭起来的颀儿:“你慢点。” 江以湛终于看了眼她怀中的颀儿,突然觉得这玩意碍眼了。 奈何他不能去折腾一个孩子,便只能放慢速度。 回到堇宁王府时,他把颀儿交给下人送回小院后,就牵着虞秋朝蓝轩去。虞秋知道他想干嘛,一双腿不由发抖,她试图挣扎,嘀咕道:“我不想回去。” 江以湛便停下抱住她,哄道:“我轻点。” 虞秋摇头,她不相信。 江以湛低头看着她,能看出她发自内心的深处害怕,默了会,他终是道:“不碰你,天色不早,我们回去用膳。” 虞秋抬头看他,见他模样认真,便点了头。 二人回到蓝轩时,确实是该用晚膳的时间,这是二人婚后难得在一起用膳,让虞秋觉得颇为感慨的。她瞧了瞧只用膳不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的他,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便乖乖只吃不说。 用完膳后,她才问他:“我先洗澡,还是你先洗?” 江以湛看着她的眸色变深,稍顿后,他道:“你去。” 虞秋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起身就去了,因为紧张害怕,她的速度非常快,几乎眨眼就穿上了寝衣回了房。回房看到倚在床头闭眼,不知是否睡着的江以湛,她有点不敢过去,直到他突然睁眼,对她道:“过来让我抱抱。” 她犹豫了下,才过去任他拉入怀中紧抱着。 他叹息着抬手去揉她的脑袋,似乎总喜欢将她的头发揉乱才罢休,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终也去洗澡了。 虞秋赶紧钻进被窝,她的脸红红的。 因为她感觉到他…… 其实她也知道他每次都吃不够,最后都是强忍着才停下,她想,一定很辛苦的,何况是刚开荤,精力无限的壮汉,奈何她是真的承受不住,甚至是很恐惧。 她想了下,最后还是先装睡了。 江以湛的速度也很快,不多时,她就感觉他上来,灼热的躯体靠近她,紧搂住小小的她,惹得她不由僵住身子。好在他似乎打算说到做到,真不碰她,所以只如此抱着她,一直未动。 渐渐地,她便安了心,倒也真睡着了。 未想不知是什么时辰,她突然感觉有火游走,渐渐燃烧起,惹得她迷迷糊糊睁了眼,便看见上方的他用一双漆黑中泛着幽光的眼睛紧盯着她,他见她被折腾醒,便干脆进行到底,彻底食言了。 深夜,蓝轩正屋又是哭叫声响起。 他不断亲着她的嘴安抚她,奈何无用,便只能一边继续,一边轻柔地亲着她,但亲着亲着,也贪婪起来,便恨不得吞了她。 最后他终于放开她的嘴时,她才哭着对他道:“我伤了。” 看着她比前两次还要可怜,甚至脸色也极为苍白的模样,他终于停下,埋.入她的脖颈间咬牙忍着,但无用,他便突然起身下床穿衣服。 虞秋赶紧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他穿好衣服,直接快步离去。 虞秋愣愣地抹了把泪,后来听到浴室那边的声音,便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心怀不解,别人成亲后也是这样子么?未免太影响夫妻关系。 江以湛洗了冷水澡踏出浴室,他看了眼房门后,便离开蓝轩。 他一路步行,去了后花园自己常练武的地方,抽鞭就开始疯狂地练鞭,每一鞭皆抽下骤雨般多的树叶,恰一阵风吹过,树叶被吹起,胡乱飞舞。 他眸色冷厉,薄唇紧抿,明显心情非常不好。 “哟?这是欲.求.不满,来此发泄?”出声的是江成兮,他正缓缓靠近,身后跟着素来极少离开他身边的风月。 江以湛突然停下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汗巾,为自己擦了汗,直接离去。 全程未理打击他的兄长。江成兮与风月都看着江以湛的背影,直到见其离远了,江成兮笑了笑,才继续趁着夜色好,漫步想事情了。 跟在他后头的风月又回头看了眼。 江以湛因觉得自己大概已缓过来,便又回了蓝轩,他去到房门前,正欲推门,但犹豫过后,终是转而去了书房。 他去到案桌后头坐下,倚着椅背闭上眼。 这一夜,他便就这样睡了,有娇妻不能抱,明明喜欢她喜欢的要死要活,却是只能让她独守空房。次日早早他就睁了眼,去到窗口看着窗外,恰看到戚韩朝这边走来。 戚韩抬眸见到窗内的他,便直接过去由窗户跳入。 戚韩对他道:“二哥今日很早。” 江以湛回到案桌后坐下,又闭了眼,一副颇为疲惫的样子,戚韩见了,便过去道:“你不会真被掏空了吧?” 掏空? 江以湛不喜听这话,便冷道:“我昨晚睡了书房。” “睡了书房?”戚韩闻言不解,“为何睡书房?有娇妻不抱,你睡书房?吵架了?我跟你说,你的脾气还是收敛些,别总那么臭,二嫂虽爱胡闹,却因为单纯,而好哄得很,你……” 江以湛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是不想弄哭她!” “弄哭?”戚韩闻言不解,过了会,才想起他们新婚夜那晚,他与大哥他们在外听到的声音,便问道,“她每次都哭得很惨?”其实想起来,她那声音确实不对,他虽没吃过猪肉,却多少看过猪跑。 江以湛应了声:“嗯。” 戚韩似想到什么,便道:“我去给你找找具体原因。”言罢他转身就跑了,二哥与虞秋的幸福,他还是很在意的。 江以湛睁眼看着窗外。 隔壁房间里,虞秋睁眼下意识看向身侧空无一人的地方,已是不觉得意外,只打着哈欠起了床。洗漱梳妆后,她在房里坐着发了会呆,觉得无趣,便起身离开蓝轩。 她现在无聊就喜欢去小院“串门”。 她进院只看到文初雪一人在带着孩子,便过去问道:“言颜呢?” 文初雪道:“她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虞秋坐下将颀儿搁到自己怀里抱着,低头一时没说话,文初雪见了,便道:“你今天看起来倒是不错,只是为何有点心不在焉?” 虞秋道:“没什么,就是感觉颇为不习惯现在的生活。” 文初雪又问:“觉得不开心?” 虞秋想了下,应道:“也不是不开心,感觉方方面面还算挺顺心的,我觉得王爷也挺好的,就是……”有点难以启齿。 “就是什么?” “就是那事太不舒服,也太疼。” “……” 虞秋不知道自她离开蓝轩,江以湛便走出书房跟着她,后来一直靠在小院的院门口偷听她的话,甚至偷看着面色惆怅的她。她说的这些,他明白,他更多的是失落这丫头明知他们昨晚是不欢而散、明知他不痛快、明知他一夜未回房……却从来没想过要找他。 哪怕他并没走远。 他暗暗看了她许久,压下冲进去抱住她,说想她的冲动,倚着院墙呆了会后,便终于迈步离去。 他回到书房,又倚着靠背椅闭眼歇着。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虞秋也没有回来,他知道她估计又打算与其他人待在一起。他突然睁眼,起身饶过案桌,打算把她接回来时,恰见戚韩跑了进来。 戚韩兴致勃勃道:“二哥,我知道原因了,是技术问题。” 第082章 江以湛虽二十几岁的人, 在某些方便却是单纯得很,他喜欢虞秋, 通通都是凭着难以自持的感觉,与本能,平时从未去刻意了解过什么,尤其是离开北冀后来几年, 没见到虞秋的时候。他默了会, 便问:“如何说?” 戚韩眨了下眼,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故弄玄虚地喝了口茶后, 才不慌不忙地道出:“我回去找了点相关的书看, 发现这种事情, 蛮干是不行的。” 他意有所指地瞧了瞧江以湛身上, 道:“尤其是你这种天赋异禀的, 蛮来,真会把娇滴滴的媳妇给折腾死。” 江以湛肃色, 虚心听对方说。 戚韩继续道:“只要你技术好, 定能让二嫂与你一起同乐。先征服了她的身, 想征服她的心, 便不会难,女人这种生物……” 江以湛颇为心急:“说重点!” “好好好,我跟你说重点。”戚韩觉得自己真是为二哥二嫂的夫妻生活操碎了心, 惹得素来对娶妻没兴趣的他, 都不由想娶妻, 有些东西,还真是不宜多了解,怪折腾人的。 小院中,虞秋正在与文初雪母子一道用午膳。 吃着饭菜,看着桌上丰盛的佳肴,虞秋又有些走神,文初雪见了,便道:“别想太多,慢慢会好起来,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实文初雪懂得不多,却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虞秋点了下头。 用完午膳,虞秋还是先回蓝轩了,走在路上颇为出神的她,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妃!” 抬眸看去,恰见到白如嫙带着自己的丫鬟万彩在朝她福身。 虞秋停下脚步,道:“巧啊!” 白如嫙垂了垂眼帘,犹豫后,才道:“我想找王妃谈谈心,是否可以?” 虞秋不解自己与她有什么好谈的,但也不好拒绝,毕竟在对方嫁人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便应下:“好,我们去哪里坐坐?” 白如嫙抬眸看向前方湖边的亭子:“就那边吧!” “嗯!”两人一道过去。 她们由亭中坐下后,白如嫙吩咐万彩:“去端点茶过来。” “是。”万彩福身应下离去。 虞秋瞧了瞧万彩的背影,再看向白如嫙似有心事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听到对方问她:“王妃可知我为何至今不嫁人?” 虞秋摇头。 白如嫙叹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一直在等他,奈何他却始终没有多看我一眼。外人瞧我能入住堇宁王府,是堇宁王身边一个特殊的存在,所以羡慕,却不知我是真正的寄人篱下,不被闻不被问。” 虞秋拧眉,这话听着不大对。 白如嫙突然站起在虞秋面前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昨日我便想抽机会与王妃说,奈何一直开不了口。在我连爹也失去的时候,是王爷给了我家,给了我一切,对我来说,他便成了我的一切,我不想嫁人,就是因为他。” 说意外,虞秋却没有太意外,她只心觉有些不适,一时未语。 白如嫙顿了下,才红着眼睛看向虞秋:“求王妃成全。” 虞秋终于出声:“你想王爷收了你?” 白如嫙道:“我知道王妃是不愿与其他人共侍一夫的,索性也不难看出来王妃也并不喜欢王爷,只是被逼无奈才嫁,所以求王妃离开吧!” 虞秋这回是真不悦了:“嫁都嫁了,我有病才离开?” 白如嫙头更低。 虞秋继续道:“你自己也是奇怪,在王府这么多年,也不去把王爷拿下,现在王爷成亲了,就要王爷的妻子离开,不嫌晚了?” 白如嫙这才道:“我曾一直默默地等他,奈何他对我无意,我便只能放弃,直到他成亲,我心里的绞痛,让我意识到我根本放不下,便也后悔之前没有抓住机会去融化他的心。” “所以你要我离开?”虞秋问道,“那你可想过我以后该怎么办?” 白如嫙咬唇,默了许久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对,便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王妃莫放心上。” 虞秋看着对方,应了声:“嗯!” 关于白如嫙喜欢王爷喜欢到很痛苦这一事,虞秋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确实,她不接受共侍一夫,她再蠢也不会给自己丈夫找女人。她与王爷有名有实,好端端的,她也没有想离开的心思。 她又道了声:“抱歉,我管不了你的事。”便起身踏出亭子离去。 白如嫙看着虞秋的背影,脸上的痛苦之色忽然敛去,这时恰万彩端了茶过来,站在白如嫙身旁。直到虞秋离远了,万彩才道:“她的新丫鬟吴柔是个脑子单纯的,或许可以利用。” 白如嫙冷冷勾唇:“那便利用。” 转瞬便是入夜时,大厨房里又是一片忙碌,给准备晚膳的时候,虽然王府里当主子的不多,但大厨房里的人也不多。 虞秋的丫鬟吴柔与白如嫙的丫鬟万彩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来到大厨房,二人相互颔首后,一道踏进。后来点了菜,吴柔准备离去时,被万彩给唤住:“你叫吴柔?” 吴柔停下脚步,转身应了声:“嗯!”她认识眼前的万彩,是白姑娘的丫鬟。 万彩道:“真羡慕你,能突然被调到王妃身边。” 吴柔见到万彩眼里的羡慕,心里不由一阵自喜,她本是府里一个普通的丫鬟,未想被于嬷嬷看中,将她调去伺候王妃,如今她在王府走到哪里,都有人羡慕嫉妒她,看高她。 万彩又对吴柔道:“我恰要从前门出去一趟,一起?” 吴柔应下:“好。” 吴柔虽来王府的时间不长,却也听说过王爷救命恩人的女儿白姑娘,白姑娘一直是府里特殊的存在,王爷将对父亲的恩,还在其女儿身上,便足见这白姑娘是个有分量的,吴柔对这万彩,亦是刮目相看。 万彩看着吴柔笑了笑后,忽然似想到什么,便收了笑,问道:“你跟了王妃这几天,过得可还好?” 吴柔点头:“挺好的。” “哦!”万彩看了看周围,故意小声对吴柔道,“我听说王妃的性子刁蛮毒辣,还以为被调到她身边的丫鬟会很难过呢!” “刁蛮毒辣?”吴柔不解,她看王妃,倒觉得挺好的。 “是啊!”万彩又道,“你新来的,还不知王妃所做之事,尤其是曾在王爷落魄时,虐待过喜欢她的王爷,后来王爷今非昔比了,就……” 吴柔听着万彩继续说下去,奈何万彩突然拍了下自己嘴,一副懊恼的样子:“我似乎说太多了,反正啊,王妃看着随和,行事上,你还是要小心些,莫犯错。” 吴柔闻言点头,只当对方是善意的提醒。 她的心里琢磨着,莫不是王妃如今这乖顺的模样,是装给王爷看的?但王妃曾虐待过王爷,为何王爷还要将之娶为王妃? 后来二人分了道,吴柔在去蓝轩的路上遇到另一名丫鬟,她犹豫了下,便过去道:“可能借一步说话?” 丫鬟见是王妃身边的吴柔,自然给面子,忙点头:“好!” 二人去到一处没人的墙根,吴柔又是好一顿犹豫,才试探着问道:“王妃以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丫鬟闻言不解:“以前的事?” 吴柔点头:“嗯!” 丫鬟想了下,摇头道:“我并不知道多少,我只知道王妃曾对王爷……”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丫鬟赶紧闭了嘴。 吴柔知道这种事人家不好对她多说,却也多少明白,万彩说的是真的。 她再想了想,脑中浮现王妃那张柔美倾城的脸,是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做做乖顺的模样,王爷便就不管不顾地仍旧喜欢王妃?她倒是羡慕王妃。 晚膳时,丫鬟们过来将膳食送进屋搁在桌上,吴柔看了坐在桌旁托腮发呆的虞秋一会后,问道:“王妃可要唤王爷过来用晚膳?” 虞秋知道王爷就在隔壁书房,她稍顿后,道:“不必了。” “是。”吴柔应下出去。 虞秋拿起筷子独自用膳,罢了之后,她便出了房间,沿着这非常大的院子散步消食,行走间,她看了眼那点着灯的书房,也不知道王爷一直在里头干嘛。 约莫觉得差不多,她便去沐浴打算歇息。 未想沐浴罢刚回到房间,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在入对方怀里的第一刻,她就知道是王爷,感受到他热乎乎的男.性气息,她下意识又害怕起,便要挣扎,却被他更紧地抱住:“我不会让你哭了。”就算是哭,那也是欢喜地哭。 虞秋闻言微愣,便老实任他抱着。 未想他却突然将她抱起朝床边走去,她见了马上睁大眼睛,颤着声音道:“你不是说不让我哭?” 他低头亲了她一口,道:“真不让你哭。” 见他重申,虞秋便由着他,夫妻去到床上,江以湛将她搂在怀中,下巴压着她的肩头,问她:“真伤了?” 难得被他抱着说贴心话,虞秋心里的委屈便更是咕噜噜的冒出,她扁着嘴应道:“嗯,真伤了!”未想,她的话音才落下,就感觉到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根,温柔地与她亲昵。 她吓了一跳:“你……” 他的嗓音暗哑低沉,透着惑人的醇厚磁性,他亲着她,道:“别害怕,我说不让你,就不让你哭。” 虞秋只能颤颤地由着他。 好在他就如此抱着她亲昵,只胡乱地点火,哪里都点,但并没有化作野兽折腾她,直到夫妻俩再次坦.诚.相见,被他继续点火后,反倒是她被诱住了,便莫名红着脸期待起来,奈何他却始终诱着她,哪怕自己忍出热汗,他也真的没再去成全自己肆.虐的渴望。 次早,虞秋睁开眼,转头仍旧没看到他在。 她躺在床上,一时还有些缓不来神,想到昨晚的种种,她的脸马上红了。昨晚他是没让她哭,却也极折腾人啊! 记得后来二人睡觉前,他说过,因为她伤了,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她撇着嘴起床穿衣服,只觉得他总是不做好事。 她首先去浴室好生沐浴了番,再洗漱梳妆。她走出房间,看了看那大喇喇地日头后,便暗道,自嫁人后,她就没早起过。 她转眸看了眼书房的方向,便过去走进书房,恰见到王爷在出神地拿着本书看,竟是没意识到她过来。她想了下,就直接朝他走去。 因脚步声的靠近,他终于抬眸看了过来,见是她,他立即将手里的书盖住,还特地往身前的抽屉里塞去。虞秋见了,下意识问道:“你在看什么书,看得那么出神?” “没什么。”江以湛起身过来牵着她往外走。 他不说,她便不问,她又道:“你可用了早膳?” 他应道:“没有,我们一起。” “哦!”因为昨晚的事情,与他相处起来,她突觉轻松了些,就是仍不自在,毕竟还是新婚夫妇。 二人从屋里坐下时,江以湛见到她似有些出神,便问:“在想什么?”看着她娇娇嫩嫩的模样,他很想过去抱抱她,亲亲她,但知道自己在她面前不是个有定力的。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之前确实被他折腾得够呛,还得养养。 虞秋摇头:“没什么。” “二哥,二哥,我给你找了本好书。”戚韩突然快步跑进屋里,他见到江以湛在,便迫不及待嚷嚷着。 江以湛沉了脸,马上起身过去拉住戚韩的胳膊往外拖。 虞秋见了觉得很奇怪,便去到门口看着二人拉拉扯扯朝书房去的背影, 戚韩还在道:“为了你,我真是付出太多,可没把我给折腾死。”他终究是男人,研究这玩意,岂会无动于衷?只是说一说,想一想,他的脸便不由红起,太折腾人了。 江以湛知道虞秋在看,便轻喝:“进书房再说!” 江以湛拉着戚韩转身进书房时,虞秋恰看到戚韩红红的俊脸,后见两人还把门关起来。她便暗道,两个男人拉拉扯扯躲躲藏藏的,付出什么了,能让脸红成那样? 她嘀咕了声:“不清不白的两人。” 她转身回了屋,独自坐在桌边,很快便等到吴柔领着另一名丫鬟将早膳送了过来,轻轻地往桌上搁。 这时白如嫙踏进院中,她衣袖下的指间有一颗小石子。她面无异色,端端庄庄地缓缓朝正屋走去时,她指间一弹,那颗石子倏地朝吴柔的脚打去,吴柔惊呼一声,脚下不由一崴,手里装粥的盅忽然翻在桌上,粥撒了一片。 虞秋连忙起身躲开,下意识拧了眉。 吴柔见她拧眉,便赶紧慌张地跪下求饶:“王妃恕罪。” 虞秋也没想与她计较,便欲说话,但这时白如嫙走近了,白如嫙叹道:“她并非故意,王妃就饶了她吧!” 虞秋抬眸看了白如嫙一眼,只道:“嗯!” 吴柔松了口气,便对白如嫙投于感激的一眼,她对虞秋道:“奴婢再去给王妃重新准备早膳。” “好。”虞秋应下去到外面的石桌旁坐着。 吴柔将另一名丫鬟留下收拾,自己忙离去。 白如嫙从虞秋跟前福了个身后,问道:“我可能坐坐?” 虞秋现在看到白如嫙,总觉得别扭,她稍顿了会,才点头。 白如嫙便过去坐下,就在她欲说什么时,忽然有护卫快步过来从虞秋面前停下,护卫朝虞秋递了个帖子:“外面送来,说是虞家给王妃的。” 虞秋想起娘的话,便道:“我不收。” “是!”护卫应下离去。 白如嫙见了,道:“大概是虞家要让王妃回虞家看看,王妃拒绝得很果断,不知我想邀王妃一道去外面玩玩,王妃可是也会拒绝得这般果断?” “带上我一起吧!”风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们看去,便见到风月与江成兮正缓缓踏来,江成兮意味不明地瞧了眼遇到虞秋的事,总会多事的风月,迈步去了那头的书房。 风月没跟上江成兮,也去到石桌边,由虞秋拉着坐下。 虞秋见到风月便亲昵多了,她问道:“你们这是?” 风月应道:“是公子又闲了,过来找王爷。” “这样啊!”虞秋知道风月与大公子素来形影不离,江成兮过来,风月过来便也是正常的事。 白如嫙道:“风月姑娘要凑个热闹,也好。” 风月看白如嫙,目光偏冷。 书房里头,江成兮进入便见到江以湛坐在案桌后头,拿着一本书在看得出神,戚韩则直接坐在案桌上对江以湛道:“二哥,你若将这里面的东西都认真学了,肯定能如你所愿,二嫂满心眼都是你。” “学什么玩意?”江成兮过去直接夺了江以湛手里的书。 书被夺,江以湛拧眉表示不悦。 江成兮看到书上的内容,便诧异地再翻了翻,笑道:“你们真是可以啊!研究这玩意了。”话语间,他也看得很感兴趣,脑中不由想起风月。 江以湛起身过去要夺回,却被江成兮给躲开。 第083章 虞秋又看了看白如嫙, 之前对其本是不错的感觉,因为昨日对方与她说了那番话后, 已是基本消散。她本没打算答应与对方一道出去玩,会感觉很奇怪。 毕竟对方心里挂着她的丈夫。 但风月突然说要一起,那便一起去玩玩好了。 吴柔再带人送早膳过来时,虞秋问风月:“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她看王爷在书房待了许久, 也不知是有什么大事, 便不打扰他,也不等他。 风月道:“我吃过。” “好吧!”虞秋本要自己吃,但抬眸瞧到白如嫙, 便象征性也问了声, “白姑娘呢?”终究是没仇, 能以礼相待, 便以礼相待。 白如嫙道:“吃过了。” “嗯!”虞秋低头吃起。 吃罢早膳, 便照着说好的,一起去外面玩玩, 虞秋去到书房那里, 本想进入, 却被姜风拦住。倒是难得发生这种自己被拦下的事, 虞秋诧异:“怎么了?” 姜风也才来不久,未想进书房却看见三个本是都对女人不感兴趣的男人,在一本正经地谈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独自站在外头, 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三人已经是猥琐的流氓了。 他亦是纯情之人, 听到深处, 不由脸红。 他应道:“属下觉得,王妃暂时不便进入。” 虞秋注意着姜风红红的脸,不由想起刚才戚韩也是红红的脸,她暗道,这些男人还真是有鬼了。她想了下有的没的后,便对姜风道:“那待会你与王爷说,我与风月姐姐出去玩。” 姜风应下:“是!” 虞秋回去挽住风月的胳膊:“我们走吧!” 白如嫙跟在她们身后,看了阵她们亲昵的相处模式后,目光落在风月身上,她此刻的眸色极淡,透着丝似有似无的不屑。 因着虞秋还想找文初雪一道出去,她们便从东侧门出,后来到文府的西侧门,未想会看见文初雪就在门口,虞秋马上跑过去:“初雪,你在做什么?”她的目光落在文初雪对面的男子身上。 此男是李及麟,他过来恰见文初雪出来,便拦着对方说话。 文初雪正被李及麟缠得颇为不耐烦,见到虞秋,再看了看风月与白如嫙,便问道:“你们这是?” 虞秋应道:“我们要出去玩啊!来找你一块。” “好!”文初雪闻言应下,对李及麟道,“我们先走了。” 但李及麟将她们几位女子一一看过,便笑道:“都是弱女子,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了,说不定能保护你们。” 虞秋看着眼前这清清秀秀的公子,再看着文初雪。 文初雪道:“我拒绝。”言罢她拉着虞秋就走。 她还是挺了解李及麟的,他这人虽看着不差,脾气也好,是个贴心的人,但脸皮也厚,果然如她所料,就算她拒绝,他也仍旧跟在她们身后。 蓝轩书房中,姜风见里头的人没再流氓,这才又进入。 当下江以湛在案桌后头闭眼歇息着,江成兮则仍拿着那本书在看,戚韩坐在茶几旁,翘着个二郎腿喝茶,三人待着的这一幕倒是和谐得很,个个衣冠楚楚,看着正儿八经的。 其实没一个正经的。 姜风朝王爷禀报:“王爷,王妃已和白姑娘,风月姑娘一道出去玩。” 江以湛闻言立即睁开布满不悦的眼睛,起身就要走,打算去把那不老实的给抓回来,却被戚韩给赶紧拦住,戚韩道:“二哥,二嫂不过只是出去玩玩,别把她当物品似的,非得带在身边,你要给她点空间。” 戚韩研究过的,可不仅仅是房事,连感情方面,他也顺便研究了些。一切为了霸道又古板的二哥。 江以湛抿嘴,他不喜欢虞秋离他太远。 戚韩又道:“二哥别缠太近,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让她不痛快就不好了。二哥现在是该想着怎么让她心里眼里都是你,只要她够喜欢你,便会反而粘着你。” 江以湛默了会,终是回到案桌后头坐下。 江成兮抬眸看了江以湛一会儿,突然放下手中书,一副散漫的样子:“虞秋是阿湛的妻子,风月却只是我的女侍,她似乎不大应该不打声招呼,就乱跑。” 戚韩闻言,道:“那你派人将她抓回来就是。” 江成兮笑着摇了摇头:“随她去。” 在离开王府东拐,再北拐后,一路往前去,虞秋她们由一座湖上拱桥停下,虞秋看着眼前这湖边湖里都很热闹的一幕,对文初雪她们道:“我们就在这里弄个画舫玩一玩?” 文初雪应道:“就听你的。” 她们付钱,由湖边的一处上了画舫,虞秋觉得在画舫上吹吹凉风,吃吃零嘴,倒是不错的享受,她便又付钱让人代买了一些她们各自点名的吃食过来。几人坐在画舫上,吃东西聊天,确实是不错的感觉。 李及麟自然也上来了,好在他识趣,只负手站在边上赏景。 虞秋突然想到什么,便颇为遗憾道:“颀儿正是爱出来玩的年纪,倒是可惜没将他给带出来。若将他带出来,他定然很开心。” 文初雪暗暗看了眼对面的白如嫙,因在外人面前,一时未回话。 心里有鬼,她才心虚。 后来还是风月道:“下次吧!” 她们让人代买的吃食很多,还包括熟食,就是城中离雅坊不远的那酒楼里的,虞秋抬手直接撕下那烤鸭的鸭腿啃着,让文初雪见了,不由笑道:“你好歹是堇宁王妃,出门不带丫鬟不带护卫倒也罢,怎吃起东西来……” 虞秋吃得津津有味,道:“王爷是江湖出身,我是平民出身,才不装派头。” 文初雪闻言正欲再说什么,未想抬眸会见到对面画舫里,竟是走出两位男子,一位是楚惜,另一位是暮王霍淩淮。 见霍淩淮转眸看过来,她忙收回目光。 虞秋意识到什么,便也转头看去,看到他们,她自然惊讶,心道也太巧了些,尤其是她每次出来都能见到楚惜。 楚惜似乎是才发现她们,也有些惊讶,便向着这边温温润润地轻笑道:“秋儿,很巧,又见面了。” 虞秋闻言不悦:“我不是说过,不要这么喊我?” 楚惜眸中露出明显的黯淡,他叹道:“抱歉,一时难改老习惯。” 虞秋看到他的眸底之色后,未再语,只回过头擦了下手,抓了把瓜子嗑着,她背对着楚惜那头,赏着湖上东面的景色。 楚惜的目光再在虞秋背上落了会,才从已落座的霍淩淮对面坐下。 自这两个男人出现,气氛便有些奇怪起来。 因文初雪坐的这个位置,与对面画舫的霍淩淮所坐位置是正对面,低头不见抬头见,惹得她很不自在,她便突然道:“我发现秋秋最爱吃的点心没买,我去给秋秋买。”言罢她起身就走。 李及麟见了,快步跟上:“我陪你。” 文初雪没理李及麟,只低头沿着湖往东去。 虞秋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对风月道:“我觉得,那李公子,虽有点缠人,但似乎人不错,瞧着也一表人才的,与初雪蛮配啊!”可惜初雪已有儿子。 风月也看着他们的背影,眸中似有所思。 本是纳着凉低头喝茶的霍淩淮,并未去注意文初雪的事,后来听到虞秋的话,才抬眸看向文初雪与李及麟的背影,李及麟似乎在与文初雪说着什么。 两人瞧着不仅登对,且不清不楚。 但与他关系不大。 后来有人送了一套棋子棋盘过来,霍淩淮执起一枚黑棋把玩,向一直注意着虞秋的楚惜道:“苦情种,该下棋了。” 楚惜回神,换了个位置,执起白棋先落下,显然已习惯霍淩淮的调侃。 虞秋忽然又疑惑道:“初雪走得方向不对。” 风月道:“大概走其他路。”话语间,她抬眸看了眼淡淡然下棋的霍淩淮。 “其他路?”因为那家点心铺子就在西面,虞秋便转头朝西面看去,心道往这走才近得很,也不知初雪是要走哪条路。 她不再多想,就要收回目光,却瞥到一带着斗笠的苍衣男子,在她惊讶间,那人转头朝东看了眼,又转回。这一次,虽离得远,她也算是看到他的全脸,便在睁大眼睛后,倏地起身跳下画舫追过去。 因着风月所坐位置的角度更易看到那头,所以敏锐的她在虞秋之前就已注意到那人,当她看到那人的脸时,亦是微呆。 她本想追回去,后想到什么,突然冷声问白如嫙:“那与虞钦长得极像的人,可是你安排的?”她一直感觉白如嫙有鬼。 她未注意到在虞秋走后,也暗暗离去的楚惜。 正看着楚惜背影的白如嫙听到风月的话,便问:“虞钦是谁?” 风月看着对方的眼睛,发现对方确实不像说谎,稍顿后,便朝虞秋追去的方向也过去了。 白如嫙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过去的方向,心里确实是糊涂的。 只是并不重要。 堇宁王府的正门斜对面,头带斗笠,容颜英俊的苍衣男子环胸看着眼前的大牌匾,他稍稍琢磨了下,便由另外一个方向直接跳入堇宁王府。 以他的武功,想潜入,自然不难。 但他并不打算躲躲藏藏,而是大大咧咧地继续朝前走,直到突然有一群护卫出现拦住他的去路,他倒不慌乱,只道:“我要见江以湛。”他的声音清清朗朗的,极为好听。 护卫们看着眼前这陌生的面孔,领头那一位问道:“你是谁?” 他淡应:“虞钦。” 虞钦,这个名字让护卫们惊讶,不知道这人与他们王府的堇宁王妃是何关系,领头的那位正要再问时,杨柳突然飞过来落地挡在虞钦面前,问道:“虞钦?如何证明?”据他所知,虞钦在当年还是乱世时,就已战死。 虞钦取下头上斗笠,额际碎发迎风微扬,他颇为清傲地下巴微翘:“我就是我,又何须证明?” 杨柳瞧着对方这俊郎飒爽,气宇轩昂的模样,知道这是一个极为出色的人,但虞钦已死,这人却擅闯王府自称虞钦,他无法相信,便道:“你必须给证明。” 虞钦道:“那我只能硬闯了。” 言罢他便负手往前行,杨柳立即抽出剑去拦他,却被他极为利落轻松地躲开。杨柳见了,随之倏地攻于他,每一招每一式,无不被他潇潇洒洒地躲过,足见他的武艺是极高。 杨柳的剑再次刺向前行的虞钦时,虞钦突然侧身伸出手指夹住对方的剑,不屑道:“堇宁王府的人,就这水平?” 杨柳拧眉,卖力攻向他。 蓝轩书房中,江以湛正站在窗口,因虞秋的离开而觉得心不在焉。他不喜欢她乱跑,只会让他有种想把她抓回来打屁股的冲动,偏偏戚韩说,不能让她不痛快,要给她空间。 可他并不想给她空间,他只想占有她所有的空间。 戚韩看着他这模样,随时准备着再拦他。 这时突有护卫来到门口姜风面前禀报:“有人潜入王府,非得找王爷,杨大人拦不住。” 姜风诧异,立即进入书房朝江以湛复述。 江以湛闻言,便直接走出书房,对那护卫道:“带路。” 戚韩立即跟上,颇为感兴趣:“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厉害,还很嚣张的人物。” 江成兮不徐不疾地跟在后面,打算去看戏。 江以湛在这种时候,倒是暂时把虞秋抛一边了,肃色跟着护卫七拐八拐地前行,直到他见到被杨柳领着一群护卫全力阻拦的虞钦,这才面露怔意,一时并未有所表示。 虞钦见到那三年不见,变得清贵不少的江以湛,一边继续游刃有余地应付这群人,一边道:“怎么?还要让你的人打你的救命恩人?” 江以湛终于道:“住手!” 杨柳得令,这才领着其他人住手,任虞钦拍了拍手掌,迈步走向江以湛。 江以湛看着眼前这确实是虞钦的人,问他:“你不是死了?” 虞钦挑眉:“这话似乎太不中听。” 江以湛默了会,道:“跟我回去再说。” 虞钦便颇为悠哉地负手与江以湛并行回蓝轩,他道:“你果然是挺有本事,这么快,便混到一个郡王当。” 戚韩小声问与他一起走在后面的江成兮:“他是谁?” 江成兮稍稍琢磨了下,道:“救命恩人,我大概心里有数了。” 戚韩又问:“什么数?” 江成兮笑而未语。 虞钦侧头看了眼,多年来,始终是个闷葫芦,哪怕混入朝廷,也还是个闷葫芦的江以湛,又道:“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只管说。”江以湛对虞钦的态度,确实不错。 “我要你帮我找我娘与我妹妹。”之前他回到北冀,便打探到他娘与妹妹早在两年前就被赶出虞家,虞家在前不久已搬来瑜都,而他娘在木须山上。奈何他去木须山却又不见他娘,只听说娘重病被人带来瑜都,更无法得知妹妹的线索,他便来了瑜都。 他并不想回那虞家,只能另寻法子找人。 他看向江以湛,却见江以湛不回话,便道:“怎么?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他只是因机缘才得知当年的落魄小子已成为现在的堇宁王,才寻了过来。 江以湛薄唇隐约微抿了下。 虞钦突然哼道:“记得你小子曾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喜欢我妹妹吧?如今成为郡王,却是连找都不愿找?” 听得出来,他是个极为宠妹的,就连江以湛都被他看成癞蛤.蟆了。 后头的戚韩闻言,用肩头撞了撞身侧的江成兮,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感觉有一种淡淡的不安。” 江成兮抬拳压了压勾起的嘴角,步伐放慢,也小声道:“若我没猜错,那人的妹妹被猪拱了。” 戚韩不解:“什么猪?” 江成兮笑道:“我们家的猪。” 戚韩还是不解:“我们何时养了猪?” 忽然,前头的江以湛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眸色意味不明,戚韩见了,莫名觉得通体凉凉的。 第084章 江以湛默了会, 终于道:“不用找。” 不是不找,而是不用找, 虞钦一听便知此话有问题,便停下脚步环胸看着江以湛,问道:“为何?” 江以湛知道虞钦活着过来,是桩麻烦事, 却也避免不了, 他道:“虞秋就在我的堇宁王府,你娘在城外忧于山上带发修行。”虞钦闻言诧异:“这倒是好事。” 江成兮嫌热闹不够大,突然笑着接了嘴:“你妹妹便是堇宁王妃。” 虞钦一听陡的眯了眼:“什么?” 江成兮继续道:“虞公子来得不够巧, 就在前几天, 你家的这朵鲜花, 被我家的猪给拱了。”还拱的异常惨烈, 差点没把那朵鲜花给拱折了。 虞钦闻言稍顿, 眸子冷冽,他问江以湛:“你娶了我妹妹?” 江以湛应了声:“嗯!” 也亏得娶得早, 否则还真是桩极大的麻烦事, 虞钦宠妹到什么程度, 当年亲眼所见的江以湛再清楚不过。 得到确认, 虞钦陡然发怒,抬起拳头就揍向江以湛的俊脸。 江以湛及时躲开。 虞钦捋了捋袖子:“有种别躲!” 傻子才不躲,江以湛可不认为自己娶虞秋有错, 别说是强娶, 就算再见面时, 虞秋嫁了人,他也照样抢回来。 她就是他的。 虞钦一直未出鞘的剑,终于被他给抽出,直接刺向江以湛,今日不让这头猪多流点血,他不足以泄愤。 江以湛终究是理亏的那个,他未抽鞭,就直接徒手接招。 作为江以湛的哥哥,江成兮颇为兴致勃勃地离远了点距离看戏,但已反应过来情况的戚韩却过去突然抱住要继续与江以湛打的虞钦:“别打别打,有事好好说,虞公子还是先见妹妹要紧。” 措不及防被个男人抱,虞钦厌恶地将其推开:“滚开!” 戚韩知道对方是虞秋那个说死没死的哥哥,态度便极恭敬:“二嫂现在与她的小姐妹在外面玩,咱们一起寻她?” 听起来,妹妹还过得不错,虞钦这才稍觉舒坦那么一丢丢。 他看着眼前这头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猪,如何也不相信秋秋被这货娶了,他握紧手中剑,冷喝:“她在哪里?” 江以湛道:“我不知道,一起去找。”他倒是正好想找她。 “走!” 此时的虞秋还在人群中找那与她哥哥长得极像的男子,奈何对方又是突然消失,这让她觉得对方是不是使用轻功了,所以那人也会武功?极有可能真是她那武艺高强的哥哥? 也离开画舫的楚惜一直跟在虞秋身后,他并未躲藏,虞秋也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不愿搭理他,更没心情搭理他,她满脑子只想找到那人。 直到楚惜见她终于失落地站着不动,才过去问道:“你在找谁?” 虞秋没理他,只垂头往回走。 楚惜又道:“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 虞秋闻言这才想起楚惜与她哥有不错的交情,对他哥自然熟悉得很,便问:“你刚才可看见一个与我哥长得极像的男子?苍色衣服的。” 楚惜闻言诧异:“你以为他是你哥?” 虞秋突然未语,她哥明明已经不在了。 思及此,她便垮了肩,继续往前走。 楚惜的思维比虞秋自然要活跃不止一点点,他走在她身旁,突然又问她:“当年可是有找到你哥的身子?” 虞秋恹恹地点头。 楚惜便默了,只继续跟着她,过了会后,才又出声:“我以后不会对你如何,你还是莫再视我为陌路人吧!” 谈到这事,虞秋便不愿理他。 直到他突然道:“你既已嫁人,我便不图什么,能与你做普通朋友也好,不说别的,就看在我也对你有恩的份上,我们便不必要走到你所想那个地步。当年你与伯母被赶出虞家,我怎么说,也解决了你与伯母的困境,还让你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要知道,乱世之中,你与伯母若无人相助,便……” 便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虞秋闻言沉默。 楚惜继续道:“我并不是挟恩图报,只是觉得我们不必如此。” 虞秋终于道:“那便以礼相待。”言罢她加快速度前行。 他们终究算不上有仇,之前她虽恨他,但那份恨随着感情的放下,便也没了存在的必要,剩下的,确实只有他对她与娘的大恩大德。若有机会,她会还他,反正她如今有个厉害的丈夫,还个恩不难。 以礼相待? 楚惜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握紧拳头。相较于以礼相待,他倒更愿意看到她怨他,恨他,或是嫌弃看到他。 若非无动于衷,又怎会做到以礼相待?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湖边往回走,这一幕恰落在西面不远处的虞听燕眼里,她便停下脚步,看着楚惜默默跟在虞秋身后的一幕,不由暗暗愤恨。虞秋这个贱人都已嫁人,楚惜却还是眼巴巴贴着对方。 虞秋究竟有哪里好? 她虞听燕又有哪里不好? 她不由想起她出来之前,祖母说的话。祖母说,她比虞秋孝顺、比虞秋乖、比虞秋聪明、比虞秋能识好歹…… 她明明样样都比虞秋好,信誓旦旦地出来找楚惜,却未想看到这一幕。 她突然红着眼转身离去。 仍独自一人坐在画舫上的白如嫙老早就看到楚惜与虞秋回来,她的目光便落在他们身上,倒未想会看到虞听燕怀着怨恨的背影。 她面露若有所思。 因为角度问题,也独自负手立于隔壁画舫上看风景的霍淩淮,抬眸间,他见到江以湛他们由东面走来。四个男人,个个一表人才,身高体健,只往那小道上一堵,惹得周遭人都纷纷避开。 看他们神色不一的模样,霍淩淮挑眉,倒是有趣。 虞秋还在想着那与她哥长得很像的男子,就算她明知哥哥不在了,她也仍想找到那人,她琢磨着是否该让王爷派人去找找。 不想一时走神,她脚下一崴。 一声惊呼,她就往旁边的湖落去,好在楚惜会武功,倏地闪过去握住她的胳膊一拉,直接将她拉得撞入自己怀里。 虞秋拧眉:“你……” 这时对面过来的江以湛抬眸恰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森寒,他立即跳过来,将还未来不及远离的虞秋从对方怀里拉出,抬手对着楚惜的胸膛就是凶狠的一掌。 楚惜措不及防被打得后退两步,口吐鲜血。 江以湛朝愣住的虞秋大喝:“你想干什么?” 因为怒火太大,他这嗓门大得几乎震得虞秋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摸了摸耳朵,不悦道:“你凶什么?我只是差点落湖,他拉了我一把罢了。” 江以湛仍旧一副抓到媳妇红杏出墙的样子:“拉你一把,能拉到怀里去?”他的手握着虞秋的胳膊,差点把她给捏碎。 虞秋痛得拧眉:“轻点。” 她看了眼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再看了眼捂着胸口的楚惜脸色苍白,嘴角含血的模样,真觉得面前的男人太暴躁。 也亏得她见识多了,否则不得吓死。 不知何时,一直没找到虞秋的风月也走了过来,她稍顿,便走近递给楚惜一个药瓶,道:“吃吧!” 楚惜接过吃下。 也已靠近的虞钦环胸看着一幕,他的眼里尽是不悦,看来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两头猪在抢他妹妹,最后被黑猪抢到,白猪却仍挂着。 虽然都以为他这做哥哥的死了,可他终究没死。 他的目光落在已为人妇,头挽妇人发髻,瞧着已经长大不少的虞秋身上。他发现,她真是变了不少,不仅由小美人变成大美人了,身上那股子娇纵跋扈的劲头也不复存在,瞧着乖乖巧巧,软软弱弱的,明显性子大变。 足见她曾受到的变故有多大。 “我都说了轻点。”虞秋极为不悦的声音突然又响起,透着丝任性,似乎不大把眼前的堇宁王放在眼里。 虞钦挑眉。 不错,仍是他那还会恃宠而骄的妹妹。 “行了!”他终于怀着不悦走过去,直接拉住虞秋另外一只胳膊,对沉着脸的江以湛道,“她在疼,你不知道?放开她!” 媳妇是自己的,江以湛怎会愿意放,哪怕对方是媳妇她哥。 江以湛更加拉紧虞秋。 但虞秋已彻底震惊了,她抬头睁大眼看到眼前的虞钦,想抬手揉眼睛,但胳膊都被握住,她便只颤颤地唤了声:“哥?” 虞钦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冷眼看着江以湛:“放开她!” 江以湛不喜欢有人干涉他们夫妻的事,他也冷声道:“你妹妹已嫁给我,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别说拉她,睡也睡过了。” 虞钦一听,自然暴躁,想提剑捅了这混蛋。 这个事实,他不想接受! 无法回神的虞秋见到他的手搁在剑柄上,因怕素来宠她如命的哥哥真与江以湛打起来,便赶紧道:“哥,你不是死了吗?” “……” 虞钦真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人,见到他就问这个问题。 不想这时作为他昔日好友的楚惜,掩嘴咳了咳后,也有点虚弱地问道:“我也想说,你不是死了?” 虞钦转眸看了眼打她妹妹主意的楚惜。 真是好小子,曾经他在的时候,就总向他妹妹献殷勤,但那时有他这哥哥看着。后来两年他不在,天知道这小子对她妹妹干过什么好事,他自然得了解。 不过现在让他最碍眼的,还是眼前这娶了他妹妹的江以湛。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哥哥,一人拉着虞秋一条胳膊,明显谁也不想让谁。湖边湖中的其他人见了,便纷纷远远站着看戏。 虞钦的手搭在剑柄上:“放开!” 江以湛所有的固执都在虞秋身上,他仍是道:“不放。” 虞秋眼见着他们要打起来,便突然故意“啊”了声。 趁他们晃神,手下力道有所放松时,她倏地挣脱而出,转身就快步跑上了画舫,嚷嚷道:“哥,快上来,我们聊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以湛见了,立即沉着脸跟上,楚惜这事,他还没跟她完。 虞钦冷瞥了江以湛那德行,迈步跟上。 在戚韩迫不及待快步过去也上画舫后,江成兮看向刚才也因虞钦的出现而惊讶的风月,风月接收到他的目光,便突然低头。 江成兮收回目光上了画舫,风月跟上。 楚惜伤得不轻,捂着胸口看了眼隔壁画舫上那一直在看戏的霍淩淮,便上去坐下为自己调息。他本该离去,但虞秋在这里,他不想离开。文初雪终于买了点心迟迟归来,她本该烦心霍淩淮还在,但注意力被画舫上突然多出的四名男子吸引去,不懂他们怎会过来,还有一个是不认识的人。 她压下心思上去,李及麟仍旧跟着她。 因突然人多,头上的位置不够,当下坐在那里的便只有虞秋与除戚韩外的三个男的,白如嫙早已让座去到画舫里头待着,风月则站在江成兮身后。 文初雪上去就感觉到气氛凝滞,她将点心搁在虞秋面前,便走开了。 虞秋先后给虞钦与江以湛倒了茶后,看着虞钦的脸又缓了好一阵,终于确定这真是她哥哥后,便亲昵地挽着对方的胳膊,眸中欢喜都要化成水溢出,足见她的高兴,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哥,你怎么没死?” 听到这话,虞钦有些不适,妹妹还是好蠢。 江以湛瞧着她对哥哥的那亲昵劲,更是极为不适,他眯眼看着她挽虞钦胳膊的手,想到一个很不愉快的问题。 她从来没有挽过他。 意识到对面男人的吃味,虞钦这才觉得挺爽,他暗哼后,道:“我本来就没死,被人给救走,我倒是奇怪了,你们怎一个两个都觉得我死了?没尸体,又怎么能确定我已死?” 虞秋不解:“可是有尸体。” 虞钦惊讶:“哪里来的尸体?” 虞秋道:“从战场找来的。”不过再想想,当时那尸体的脸已经被毁得差不多,让他们确认是他,也是因为身形与其身上的东西。何况当时那一战,是全军覆没,而他也一直没回来。 虞钦闻言摸着下巴琢磨起:“谁闲得慌,给我弄尸体?” 虞秋不管这个,她只知道她哥还活着,便高兴地找不到东南西北,歪头就乐呵呵地蹭着他的肩头,眼泪已溢出,她下意识以撒娇般的语气唤了声:“哥……”现在就像个粘着主人的猫,乖巧娇软,可爱得紧。 江以湛眯眼,突然抬手往桌上一拍,冷唤:“虞秋。” 虞秋吓一跳,见到沉着脸的丈夫,面怀不解:“怎么了?” 江以湛现在很不爽,只恨不得取鞭抽向虞钦,他越发觉得,这虞钦,其实还不如死了算了。 戚韩知道二哥那德行,赶紧拉住他:“二哥,冷静,那是二嫂她哥。” 江以湛冷哼,她姐也不行。 他这妻子真是挺自在的,男男女女的,不是和这个亲昵,就是和那个亲昵,就是不和他亲昵。 虞钦可不怕江以湛,江以湛越憋屈,他越高兴。 娶她妹妹,睡她妹妹,他想想就觉心肝肚肺都疼。 他对虞秋道:“别管他,带我去找娘,路上我们慢慢谈。” 虞秋看了眼那脸色跟欲.求.不满时一样难看的江以湛,迷迷糊糊地点头:“好,我带哥去。”娘看到他,定然会喜极而泣。 “还有我。”江以湛咬牙出声。 虞秋不知道他气什么,只又点头:“哦!” 三人便起身一道下了画舫,局面是虞秋欢欢喜喜地挽着虞钦的胳膊走在前面,江以湛憋闷地走在后面。 戚韩问江成兮:“大哥,我们去不去?” 江成兮轻叹:“突然觉得挺累,不去了,回王府。”言罢他瞥了眼风月,便起身负手不徐不疾地离去。 风月想跟虞秋他们去,但她明白公子不让去,便跟上他。 戚韩看了看日头,想想后,也跟上江成兮。 剩下的文初雪他们,也纷纷跟了下去,转眼便只有隔壁的画舫有人。霍淩淮看着文初雪离远后,便看向对面闭眼调息的楚惜,淡道:“女人被抢,还要挨打,你倒是挺能忍。” 可能是因为之前热闹,现在冷清,他突然也没了留下的兴致,起身就走。 第085章 在去忧于山的路上, 虞秋本该与江以湛同乘一匹马,奈何虞钦不肯, 一番争执,最后便只能弄来一辆马车,三人坐在里面。 虞秋看着眼前两看相厌的男人,也是无奈得很。 后来她又问虞钦:“哥, 你既然没死, 为何不回来?” 提到这个,虞钦便颇为不得劲,他道:“我被救我的那丫头给囚禁起来, 最近才终于有一点自由。” 虞秋闻言惊讶:“被一个丫头囚禁了?” “嗯。”虞钦不知是想了什么, 眼眸子微眯起来, “得怨你哥终究是一代英俊豪杰, 迷得人家小姑娘失去理智, 不接纳她的感情,她便做此让人愤恨, 让人想杀了她之事。” 虞秋稍默, 又唤了声:“哥!” 被囚禁到最近才来找他们, 足见被囚禁的时间是很长, 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姑娘,有本事囚禁她哥? 虞钦看向她:“嗯?” 虞秋道:“她很厉害?”救了她哥,又囚禁她哥, 让他们这些家人以为哥哥死了, 她真不知是该感谢那姑娘, 还是恨那姑娘。 虞钦微哼:“只是懂点药,我不知如何离开她家罢了。” 虞秋不解:“不知如何离开她家?” “此事以后慢慢说。”虞钦又看了眼对面一直默不作声,明显心情仍旧极不好的江以湛,语气又变得恶劣,“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这……”提起这个,在面对哥哥的时候,虞秋自然会不由委屈,因为所嫁非愿,但她知道若说出是强娶,事情定然会更麻烦。 嫁都嫁了,没必要弄出麻烦。 她看了眼王爷,见她只抿嘴紧盯着自己,大概就是想看看她打算如何说,他眼眸深邃,看不透他眼里的其他情绪。 她又挽住虞钦的胳膊,道:“我们成亲,自然是因为看对眼了啊!而且王爷还让他哥哥救了娘,王爷很好。” “救了娘?娘怎么了?”虞钦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 虞秋叹道:“之前娘重病不治,我才进王府找王爷的哥哥医治,后来一番相知,我便嫁给王爷了。” 虞钦又问:“怎会重病?” 虞秋应道:“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自你与爹不在后,娘的身子便就一日不如一日,后来药石无用,亏得大公子相救,才无大碍,继续养着便好。” 虞钦默了会,却是又看向江以湛,眸色变冷:“刚才我在问你与江以湛之事时,你委屈了?理由?莫不是他以娘的病为由,逼你了?”他又怎会是好糊弄的,听说娘没事,注意力突然又回来。 虞秋心里咯噔了下,连忙又拉出楚惜:“不是的,是因为楚惜。” 虞钦拧眉:“楚惜?” 虞秋稍稍琢磨了下,才继续道:“两年多之前祖母非得赶我出虞家,娘就陪我一道出来了,是楚惜收留了我与娘,对我们极好,朝夕相处后,我与楚惜便谈婚论嫁了,但在二月份的时候,他突然找了两个理由,要我入堇宁王府接近王爷,一个是以娘的病为由,一个是帮他找武林号召令,甚至不惜让我勾引王爷。” “太过分!”虞钦自然大怒,相较于对面的江以湛,他更想去捅楚惜。 虞秋低着头,又道:“后来我入了王府,经过种种事情,嫁给对我极好的王爷。” 江以湛看着虞秋眼底不知是真是假的黯淡,也怒得拳头紧握。 她最好只是在搪塞虞钦。 虞钦看了眼江以湛那绷紧脸的模样,冷声道:“真是好一个楚惜。”也亏得这楚惜终究是在乱世中救了他流落在外的母亲与妹妹,在他来看,楚惜与江以湛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伤害他妹妹的感情,一个趁虚而入,娶了他妹妹。 兄妹俩说说聊聊,马车终于到了忧于山山脚。 三人一道沿着山道上山,前前后后,江以湛似乎一直是多余的,没说过半句话,就一直盯着前头的虞秋,好在过了一开始那个新鲜的劲,她没再死贴着虞钦。 到了山上,见到乔氏,乔氏自然惊得不轻,手里佛珠掉落。 虞钦过去唤了声:“娘。”在他看来,娘苍老了不止一点点,又瘦又弱,让他看了极为心疼。 乔氏的眼泪马上流下:“娘可是在做梦?” 虞钦将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脸上:“娘,是热的,不是梦。” 乔氏一直抚摸着他的俊脸,根本回不来神,后来还是虞秋高高兴兴地将他被救,尸体不是他的事情一一道来。在虞秋说完后,她也终于缓过来这个冲击,将儿子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儿子。 她的一双儿女,皆好好站在她面前,让她越发坚信她吃斋念佛,不断祈福是有用的,不仅女儿成了堇宁王妃,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儿子也回来了。 “好,真是好。”乔氏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 儿女都与乔氏团圆,哪里舍得分开,他们在山上陪了乔氏到近天黑时才下山,后来在马车里,虞钦突然变得很沉默,大概是娘与妹妹所受的苦,对他造成的冲击也不小。 虞秋拉了下哥哥的手,唤了声:“哥?” “嗯?”虞钦回神。 虞秋道:“我让娘住在王府里,可娘偏要待在庙里,你呢?以后有何打算?”可惜她已嫁人,不能跟着哥哥,自然希望哥哥也能待在王府。 虞钦闻言,道:“我喜欢自由,就在江湖上闯荡吧!” “这样啊!”虞秋虽失落,却也不意外,她知道哥哥豪放不拘,意致纵横的性子,快意江湖,大概才最适合他。她压下心中不舍,又道,“飘飘荡荡,终究是无家,以后哥累了,就回王府待着?” 虞钦道:“我随意。” 回到王府时,姜风迎了过来,江以湛见了,便吩咐道:“去带虞公子挑个独院,以后为他的落脚处。”话语间,他牵起虞秋的手就走。 姜风应下:“是!” 但虞钦不干了,他立即过去拉住虞秋另外一只手,问江以湛:“你要做什么?” 江以湛道:“自然是带我的妻子回去睡觉。” 虞钦不悦:“当我死了?” 江以湛不耐烦:“我们是夫妻。” 虞秋眼见着丈夫与哥哥又要吵起来,连忙道:“哥,王爷说得没错,我们是夫妻。”这是事实,哥哥虽然不接受,那也得接受,她并不希望两人动不动就吵起来,她会很苦恼。 “还真是女生外向。”虞钦话罢,突然捂着胸口闷哼了声,似乎是疼到了。 虞秋见了,马上过去扶着他,惊道:“哥,你怎么了?” 虞钦冷笑:“你哥至今还被那丫头控制着,她虽未再囚禁着我,却是给我下了毒,每月必须找她一次要解药,防止我彻底甩了她。” 虞秋拧眉:“哪有这样喜欢一个人的?” 虞钦确实挺不适,耽误不得,他道:“我先去找她。”言罢他冷冷地看了眼巴不得他离开的江以湛,施用轻功就离去。 “哥!”虞秋下意识追过去。 江以湛突然搂住她的腰,在她的耳朵上就是一咬,满意地听到她的痛呼声后,才冷道:“回去我们算算关于你与楚惜的账。” 虞秋委屈地摸着耳朵:“我解释过了,楚惜也被你打伤了,你还想怎样?” 江以湛一碰她就想吃,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侧,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想让你哭,泣不成声的那种。”想想,他便血脉奔腾,不由一把抱起她大步往里走。虞秋闻言自然害怕,赶紧颤颤道:“我不要。” 这事哪里能由她,到了蓝轩房间,他进门就将她按在墙上,俯身就去亲她,扒她衣服。就像上次一样,他的薄唇与手掌似乎多了一股神奇的法术,胡乱点火,点得让她不由希望火势更大,甚至主动攀着他亲。 后来她确实哭了,泣不成声的那种。 他问她:“感觉如何?” 但别说虞秋现在不能回答他,只知道抽抽搭搭的哭,就算能回答,她哪里能厚着脸皮去回答这种仿若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滋味。 直到深夜停歇,没用晚膳的虞秋饿极,奈何太累,只能睡去。 次日巳时中,她才醒来,难得有一次醒来时,她竟是在他怀里。因着是青天白日的,她不由觉得不自在,下意识想从他有力的臂膀间出来,未想闭着眼的他突然出声:“若是乱动,我们白天继续。” 她闻言便立即不敢动,只抬眸看向已睁眼看着她的王爷,在他深暗漆黑的目光下,令她越发不自在。她垂了垂眸,道:“我好饿,该起床了。” “再抱抱。”江以湛难得有一次吃得挺饱。 “嗯!”她乖乖应了声。 江以湛抵着她的额头看她,见她垂眸间,眼睫颤啊颤的,脸蛋通红,便问:“你在想什么?在想昨晚?”昨晚的她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可惜虞秋只觉得昨晚给她的是个羞到无地自容的大惊吓。 她突然有些懊恼,抬手在他身上捏了下:“我要起床,我好饿。” 他看她这恼羞成怒的娇嗔模样,想到戚韩对他说的话,却是觉得极为高兴,便觉得以后得再接再厉,一定能将她由身到心的征服。他目光越发柔和,翻身压着亲了会,才颇为满意地放开她,两人一道起床。 一起醒来,一起起床,一起用膳,虞秋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用完膳后,江以湛有事离去,虞秋便独自坐在亭下继续想着她哥哥的事,到现在,她仍是有些缓不过来哥哥仍活着的冲击。但未料,她想着想着,脑中忽然浮现昨晚她与王爷…… 她立刻拍了下脑袋,未想自己是这种人。 “王妃。”白如嫙不知何时进入了蓝轩,她踏进亭中,朝虞秋福了个身,暗暗将虞秋脸蛋酡红,眉目含春,仿若被雨水初打过的娇花模样收入眼底。 虞秋回神,见到又来找她的白如嫙,下意识觉得不喜。 她终究还是她,容易恃宠而骄,也容易仗势行事,王妃没当几天,连王爷都不怎么怕了,何况是其他人,自然是不喜便是不喜。 “有事吗?”她问白如嫙,没忘对方是王爷的恩人之女。 白如嫙道:“无聊得紧,想找王妃说说话,我在王府待的时间虽不短,却是未有半个知心人。” 虞秋抿嘴,实在是不知她与白如嫙有什么话好说。 知心人?与之聊对方如何如何喜欢她的丈夫么? 这时吴柔端了盘点心走过来,恰见到王妃以高姿态看着白如嫙,就算白如嫙和善恭敬地说了这番话也没所表示的一幕。她压下心中思绪,去到王妃身侧,将点心搁在王妃身前。不想她突觉有东西撞了下自己的脚,这一次她不只是崴了下,整个人都扑在桌上,将那盘点心给打翻了。 虞秋见势,不解吴柔怎老是这样。 吴柔马上跪下求饶:“王妃恕罪。”但她的心里却是恨得死,上次她不确定,这次她总算确定了,是王妃在绊她。 王妃分明是看她不顺眼,要找事。 为了什么?莫不是不容许蓝轩有年轻的丫鬟接近王爷?却又想在王爷面前维持乖巧懂事的形象? 她恨这种人竟能嫁给王爷。 不配! 白如嫙倒没有因虞秋对自己的态度而觉得不悦,只道:“吴柔并不是故意,王妃就饶了她吧!” 虞秋道:“我没说怪罪。” 吴柔连忙道:“谢王妃饶恕。” 虞秋看了眼吴柔总那么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有些不适,她突然起身对白如嫙道了声:“我还要去看颀儿,改日再聊。”言罢便迈步离去。 吴柔松了口气,对白如嫙道:“谢谢白姑娘。” 白如嫙柔柔颔首,便也离去。 直到离远了,意识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她才对一直跟着她的万彩道:“准备准备,可以对吴柔的家人出手了。” 万彩应下:“是!” 万彩是个能干的,没少在吴柔那里嚼耳根,吴柔已是彻底厌弃虞秋,觉得虞秋是个刁钻跋扈、眦睚必报、小鸡肚肠者,任何事情都容易算在虞秋头上,果然是个蠢的。 万彩想到虞秋对白如嫙的态度,便觉不甘,她又道:“王妃着实过分,不过才几天罢了,就端上架子。若非姑娘您一直未出手,本该您拿下王爷,哪里轮得到她成为这堇宁王妃。”她极遗憾此事,不懂姑娘为何总什么都不做,放任那么好的王爷最终娶了别人。 白如嫙也觉后悔,但不觉迟。 虞秋去小院中后,便一直未回来,她待在小院里与文初雪言颜一起陪着颀儿,琢磨着什么时候王爷过来接她,她就回去,若不接,她便干脆住小院罢了,毕竟昨晚她虽挺愉悦的,却也累,现在还觉得身体酸。 不想她正要陪他们一起用晚膳时,高大挺拔的王爷突然踏进屋中。 他直接过去拉起她,在言颜他们惊讶的目光下,快步踏出正屋,离开小院。看他样子,似乎挺急的,令虞秋见了,不由问道:“王爷,你在急什么?” 江以湛目光幽幽灼灼地看了她一眼,道:“急着吃你。” 虞秋闻言脸马上就红了,哪有他这样的。 她便不再说话,由他牵着回去,一路上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她不要,她需要缓缓,想想还是作罢。回到房里,他就压着她亲,亲了好一阵后,才蹭着她的小嘴道:“秋秋,我们生孩子,嗯?” 他知道,有了孩子,她的心会更向他。 虞秋被他亲得糊里糊涂,只懵懵懂懂地点头。得到她的许可,他心欢喜,便为了孩子继续努力。 次日一早,他却又是不在,虞秋睁眼没看到他,倒是怪失落的。 不过她记得他走的时候好像与她说过,他最近有点忙,只是她太困,记忆有点模糊。她独自起了床洗漱梳妆,坐在亭里用膳。脑中不由想起他所说的生孩子,便抬手覆住平坦的腹部,想到可能会怀孕,感觉挺奇妙的。 这时,于嬷嬷端了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是个白盅,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丫鬟。 虞秋见了,便惊讶:“嬷嬷,那是什么?” 于嬷嬷将白盅搁在虞秋面前,笑道:“这是王爷让大公子给王妃配的补汤。” 补汤?是为了怀孕? 她便道:“可我不想喝。” 于嬷嬷劝道:“喝了对王妃的身子有好处,这是专为王妃的口味调配,好喝又不腻,王妃试试。”她的语气,倒像是在哄孩子。 虞秋稍默,才道:“那好吧!” 她接过于嬷嬷递过来的调羹,吹了吹盅里挺香的补汤,舀一勺尝过后,发现确实不错,就道:“那膳食我就不吃了,喝这个就够。” 于嬷嬷含笑应下后,又道:“老奴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 虞秋问:“何事?” 于嬷嬷看了眼她侧后的丫鬟,道:“这是王爷亲自给王妃另外挑的一个丫鬟凝兰,以后与吴柔一起伺候王妃。” 凝兰立即福身:“凝兰见过王妃。” 一旁的吴柔见了,不由握拳,她不知道王爷为何突然再给王爷配了个丫鬟,瞧着还是个极为干练精明的,由不得她不想是不是王妃对王爷吹了耳边风,所以想挤掉她。 虞秋看着凝兰,觉得挺意外,她朝凝兰颔了下首。 第086章 转瞬已是六月初, 整个瑜都更是热燥。烈日的烤烘下,堇宁王府来来去去的人陆续去账房那里领月钱, 包括吴柔。 吴柔在近账房时,恰万彩从对面过来。 两人碰面后,万彩道:“你是要去领月钱?喏,我已给你领了来。”她朝吴柔递了个钱袋。 拿到钱, 吴柔很开心:“谢谢!” 万彩笑道:“一起走吧!” “嗯!”吴柔低头打开钱袋数钱, 却是脸色突变,便停下脚步。 万彩见了,问她:“怎么了?” 吴柔的眼睛立即红了起来:“我的月钱少了一半, 我要去问问。”言罢她立即转身要走, 却被万彩拉住。 万彩道:“你要问什么?若是王妃的意思呢?” “王妃的意思?”吴柔气得手发抖, 她完全相信是王妃的意思。拜王妃所赐, 明面上这几天她犯的错还真是不少, 完全可以成为扣她月钱的理由。 可她哪里有胆找王妃理论? 吃了这个大亏,她气到哭, 被万彩拉到一旁安慰了好一阵, 才渐渐缓过来。 因每个月拿到月钱, 她都会回家一趟, 这回不例外,她嘱咐了万彩有什么事帮她留意下,便就走了。 未想回到家, 却得知父亲被马车撞伤, 伤势很重。 见到父亲躺在床上不能落地, 她自然伤心,便问:“可是报官了?” 她家中只有一父一弟,弟弟才十岁,平时都在努力读书。她弟抹着泪,道:“报了,可用处不大,最重要的是,家中积蓄已不够给爹医治。姐,你是不是拿了月钱,可能顶一顶?” 吴柔摸着身上钱袋,对那阴险的王妃更是恨极。 她吸了吸鼻子,道:“估计不够,我去借。” “嗯!” 奈何借钱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他们家本就没什么亲友。后来没法,她只能压着心中的恨回到王府,打算找王妃求助,趁王爷也在,王妃需要装好人的时候。只是想到最近王爷都特别忙,她便觉得心里没底。 从西侧门进入时,她恰遇由外面归来的白如嫙,与万彩。 万彩见到她,便快步过来:“你回来得挺早。” 吴柔揪着手指,应了声:“嗯!”她转身朝眼前端庄和善的白如嫙福了个身,心道,伺候王妃,还不如伺候白姑娘好,她羡慕万彩的自在。 白如嫙颔首,迈步踏进王府。 万彩拉着吴柔跟在白如嫙身后,关心地问道:“你的眼睛怎还红红的?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一被问,吴柔便忍不住将家中事与万彩说了。 万彩惊讶:“怎会发生这种事?” 前面的白如嫙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吴柔:“被马车撞?” 吴柔喜欢眼前几番善心相助于她的白姑娘,便点头,哽咽道:“伤得极重,不够医治的钱,奴婢正打算找王妃相助。” 白如嫙闻言稍默,道:“我看,还是我给你钱吧!”吴柔闻言睁大眼:“白姑娘……” 白如嫙笑了笑:“可怜人,随我来。” 吴柔惊喜又感激,要知道,去找王妃相助,她根本就悬着一颗心,如今这颗心才放下。她抹着泪道:“白姑娘真是人美心善的活菩萨。” 白如嫙转身时,似不经意地喃了声:“好端端被马车撞,倒是奇怪事。” 吴柔闻言暗道,被马车撞,真是一件奇怪事? 莫名地,她想起王妃那张恶毒的脸。她心里一咯噔,赶紧掩下思绪,一双拳头却攥得死紧。 从白如嫙那里拿了钱,她便迫不及待又回了家。 看到本是还算强健,是家里顶梁柱的爹只能恹恹地躺在床上,她便越发恨得眼睛通红。最好此事不是王妃派人干的,否则就算拼了命,她也会报复。 想到蓝轩已有凝兰,吴柔这日便干脆未归,她相信万彩会替她说一声。 次日天亮,她才回王府。 进入蓝轩,恰见到王妃在凝兰的伺候下喝那补汤,她低着头走过去,朝王妃福身后,便站到一旁。 虞秋抬眸看了眼吴柔,没过问什么,只看向盅里的补汤。 这汤前几日她还觉得挺好喝,但喝了个几天,就腻了。她心道,她这身子骨比其他女子好不止一点点,又怎需喝这玩意? 她叹了口气,打算喝到实在不愿喝时,再与王爷说说。 吴柔看着虞秋脸色红润的模样,想到对方不仅日日享福,更是有王爷的百般宠爱。那个宛若天神降世般的男人,本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只独要这恶妇一个,还当做宝。 她真是看不下去。 江以湛自昨日早上离开后,便一直未归,包括昨晚。今日一整天,虞秋又没看到他归来的身影。她虽未归,她倒反而挺自在,因他实在太重.欲,体力又极好,她被弄得再愉悦,也会觉得受不住,尤其是事后。 这日晚上,又没见他归来,她便伸了个懒腰,自己爬到这大床上睡了。 她大喇喇地躺在床上,不得不说王爷这床还真是大。 入了睡,她进入好梦,不想正是她睡得极沉时,突觉没法呼吸,感觉有火炉压在她身上一般,又烫又重。灼.热的气息游游荡荡间,她不由嘤咛着睁开眼,便见到王爷由她身上抬起头。他幽深如漩涡,漆黑如浓墨的眼眸盯了她一瞬,便堵住了她的嘴。 天气太热,她觉得很不舒服,便下意识推他。 见她如此固执地推自己,他放开她只一会就被肆.虐得肿润的小嘴,极为不悦地看着她:“你不想我?”他们已是两天一夜未见,今晚他本没必要赶回来,却因太想她,就算是半夜,他也往回赶,迫不及待搂住他的妻子。 虞秋正是睡得香,便拧眉打了哈欠,推着他:“困死了,我要睡觉。” 被打搅睡觉,真是让人暴躁的事。 殊不知她的恃宠而骄落在江以湛眼里,那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他抿紧了薄唇,认准她是半点不想他,否则哪该是这种反应? 何况她本就是一直在被动着接纳他。 他突然狠狠咬了她一口,直接进行下去,无论她答应是不答应,反正最后她都会融化在他怀里。后来她被他惹得懊恼极了:“很累,让我多休息休息不行?” 他哼道:“没有耕坏的田,何况昨天我没回来。” 她推着他,但不管用,反而惹怒了这头牛,折腾得她要死要活。他似乎最喜欢听她泣不成声,抽抽搭搭不止的声音,每次非得到如此地步。 次早,她醒来又不见他,也不知他要忙到何时。 外头的凝兰与吴柔听到里头王妃起床的声音,凝兰正要离去给王妃准备补汤,被吴柔给唤住,吴柔道:“我去吧!凝兰姐姐伺候王妃洗漱梳妆。” 凝兰应下:“好。” 吴柔便离去,后来从大厨房端出王妃的补汤,她去到一处被树挡住的墙根处,拿出自己准备的避子药倒入其中。也亏得白姑娘大方,给她的钱够多,就算给爹治了伤,还能余出不少钱,才弄来这药。 那种恶妇,不配拥有那么多,何况她爹的事情,她越想越不对劲。 她面无异色地端着补汤进入蓝轩时,凝兰迎了过来,对她道:“给我吧!你去给王妃弄些点心过来。” 药已下,她便给了对方,自己转身离去。 见到吴柔离去,凝兰从身上拿出一个帕子,帕子里是个药丸,她将药丸置入补汤中,见其融化后,才端着补汤进入正屋,搁在虞秋的面前。 虞秋正捶着酸痛的腰,暗骂王爷忙得跟狗一样,都不忘回来折腾她一番。 来来去去他图什么?也不嫌累得慌。 她看到眼前补汤,拧了下眉,还是乖乖拿起调羹喝起,心想着强身健体,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免得不禁折腾。 给丈夫找女人这种事,她干不来。 吴柔端着点心过来时,恰见到虞秋将补汤给喝完,她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害怕,毕竟她现在是在算计堇宁王妃,堇宁王最喜欢的人。她压抑着心肝颤抖的感觉,将点心搁在虞秋面前。 虞秋见到这点心,觉得惊讶,因为她没要点心。 但也罢,她便拿起一块递入嘴里。 后来觉得很饱的她,起身离开蓝轩,去了小院。 难得有一次来到小院时,她没见到言颜或是文初雪在院里陪颀儿玩,便觉得有点惊讶,继续往门没关的正屋走去。 “颀儿!” 她踏进屋中就下意识喊着,未想转眸就见到虞听燕正在床边拿着个小瓷瓶,在喂躺在床上的颀儿喝着什么,她拧眉喝道:“你在做什么?”她过去见颀儿竟是睡着的,小脸还通红得异常,便觉不妙地立即夺了虞听燕手里的小瓷瓶。 虞听燕惊讶虞秋会突然过来,有些慌。 这时,她突见有道长长的影子映进屋中,便立即调了下自己的站位,对虞秋道:“二姐,你在喂颀儿喝什么?”她庆幸虞秋将药瓶夺了过去。 紧接着天蒙亮就已离开,当下又回府的江以湛踏进屋里。 虞秋没心情管那么多,只赶紧抱起昏睡的颀儿,抬手覆住他的额头,见他体温过高后,心急极了:“你……” 她正欲问虞听燕喂他什么了,却被故意装作没意识到有人过来的虞听燕打断:“颀儿那是怎么了?二姐,莫不是你要毒害你儿子?你要因为怕影响你与王爷的关系,就害他吗?” 言颜进来,见到屋里的人,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以湛本是冷眼看着这一幕,但因见虞秋怀里的孩子明显不对劲,便立即过去抱起孩子就走,只冷声道:“其他再说,先去找我哥。” 虞秋红着眼睛忙跟上他。 言颜看了虞听燕一眼,也快步跟上。 虞听燕看着他们的背影,眸露恶毒之色,就在上次她看到楚惜与虞听燕在一起后,便直接来到这里问了言颜,那孩子是不是虞秋的。 言颜告诉她,这个孩子确实是虞秋的。 实实在在地得到确认,她自然又妒又怒又恨,楚惜在虞秋嫁人后都放不下,若得知此事,又怎可能会放手? 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放手吧? 她如何会允许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 所以她才有此举,并提前制造了证据指向虞秋,只是未想她喂毒时,虞秋会突然过来。也好在她反应快,就算牵连到她,证据也没有指向她。 王爷亲眼看到虞秋手里拿着药瓶,亲眼看到虞秋在床边。 而余毒在蓝轩,她根本没能力进入蓝轩。 她离开王府,回到虞家,就迫不及待去到老夫人那里,急急地进屋:“祖母,不好了,二姐闯祸了。” 虞老夫人正是被薛氏捏着背,闭目养神,闻言便拧眉:“她闯什么祸了?” 虞听燕喘着气,道:“二姐不知是与谁生了个孩子,王爷不仅不介意孩子的存在娶她,还搁在王府里养着。” 虞老夫人闻言大惊:“什么?” 虞听燕继续道:“但二姐不知怎么的,突然毒害起自己的儿子,恰被我抓了个正着,王爷亦是亲眼所见。”她不怕孩子的事情闹开楚惜知道,因为孩子死定了,楚惜知道只会怨上虞秋。 听闻这些事情的虞老夫人与薛氏皆是震惊不已。 生了野种,还杀自己的孩子被堇宁王逮个正着,这自然是极大事,一来虞秋的作为会连累他们虞家的名声,二来若王爷至此嫌恶虞秋,甚至是法办,他们虞家亦是不会好过。 薛氏急死了:“她怎就这么不知廉耻,又恶毒非常呢?” 虞老夫人沉着脸,默了会,才道:“再看吧!”此事不见得会闹大,无论结果是什么,堇宁王说不定都会压着。 薛氏也渐渐冷静下来,恨恨道:“她最好别拖累我们。” 虞老夫人还是无法相信虞秋会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她自己一手带大的,她闭了闭眼,既震惊虞秋的作为,也无法置信。 后来她睁眼看着还算乖巧的虞听燕,没想到她教出来的孩子,不如素来被她忽视的孩子,还差得如此远。身有感触的她,朝虞听燕招了招手,虞听燕过来后,她拉住虞听燕的手,叹道:“还是你让祖母省心,千万别学你姐。” 虞听燕垂眸道:“我不会。” 薛氏见虞秋让老夫人越发失望,老夫人越发重视听燕,便觉舒坦些。 别人看不出来,一直与老夫人相处的她,却是再清楚不过,就算老夫人偏要将虞秋赶出来虞家,最开始却还是心系着,只是在强迫自己讨厌虞秋,渐渐也就真的讨厌罢了。 但其心里如何想,又有谁知道呢? 虞家所有人的宠爱就应该在听燕身上,老夫人总算真看到她女儿的好。 堇宁王府中,自颀儿被抱到醉夕院,被江成兮诊断出孩子有生命危险后,气氛便一直凝固着,虞秋与言颜皆是眸中含泪,脸色惨白。她们一个看着颀儿,一个睁大眼看着江成兮快速地配制解药,只恨不得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盼到解药终于配制好喂入颀儿的嘴里,又是观察他的情况。 守在屋里时,言颜拭了拭泪,问道:“不是起热了么?怎就突然中毒了呢?”她本是看颀儿起热,才去找府医,未想回来情况却变成这般。 虞秋哽咽道:“是虞听燕,她趁你不在,给颀儿下毒。” 言颜闻言愣了:“虞听燕?” 虞秋只恨不得剐了虞听燕,竟是对一个只有一岁半的孩子出手,这只是个孩子,哪里承受得住那么多剧毒? 也亏得有大公子在。 言颜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突然打了自己巴掌:“都怪我,上次她逼问我颀儿到底是不是你的,我为了打击她,故意承认了。”她知道虞听燕一直在怀疑孩子是虞秋与楚惜的。 正是言颜要再打自己时,虞秋握住她的手:“不止是你的错,我也有刻意让她误会。”未想逞一时之快,会引出这种事。 她们眼巴巴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颀儿迷迷糊糊地哭了起来。 江成兮过去把了脉,道:“已无大碍,但孩子太小,后期还得继续服药养一养。” 虞秋连连点头:“好,好……谢谢大哥。”她几乎要向对方下跪了,若是颀儿出什么事,初雪该怎么办? 她转眸看向一直抱胸倚在门口不说话的江以湛。 江以湛的面无表情,让她想起之前药瓶是在她手上的,虞听燕诬赖了她,而王爷恰看到那一幕。她便立刻过去问他:“你莫不是觉得是我?”她的语气很不好。 江以湛不悦:“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 她揉了下微疼的眼,恨得牙痒痒:“快派人去抓虞听燕,如何都别放过。”就算弄死虞听燕,也不足为惜。 江以湛看着仍余惊未了,面无血色的她,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他转头吩咐站在外头的姜风:“去将虞听燕抓过来。” “是!”姜风应下离去。 第087章 姜风领着几个人闯入虞宅, 虞家的管家见了,示意下人去通报老夫人后, 自己慌慌张张地迎了过来:“姜大人这是有何事?” 姜风冷道:“让虞听燕过来。” 管家看到这阵势,便知事情不妙,他内心着急,却只能老实回答:“三姑娘并不在家里, 已出去好一阵。” 姜风问:“她去了何处?” 管家摇头:“不知道。” 姜风便领着人走出虞宅, 吩咐下去:“去查虞听燕的去处,查到直接抓去王府。” “是!”他带来的几个人散去。 姜风琢磨了下,也离去。 在他走后不久, 虞老夫人他们过来了, 管家忙说道:“堇宁王府的姜大人带了几个人过来, 说是要抓三姑娘。” 闻言, 薛氏大惊:“为何要抓听燕?” 管家道:“不知道。” 薛氏挽着虞老夫人, 急道:“老夫人,这该怎么办?听燕是做了什么事情, 要被堇宁王府的人抓。”做娘的, 她急得眼睛立即红起。 虞老夫人亦是云里雾里, 但较为冷静, 她道:“我们去堇宁王府看看。” 于是两人在丫鬟管家的陪同下,前往堇宁王府了。 而他们所找的虞听燕离开虞宅后,去的是常悦书院, 既已决定主动追求楚惜, 她便往这里跑得越来越频繁。来到楚惜的书房前, 她敲了敲未关的门,唤了声:“楚先生。” 但里头未有回应。 她再唤了声:“楚先生?” 此次仍是未有回应,她犹豫过后,便直接轻轻踏入,未想进去后往右看去,会见到楚惜就坐在案桌后头单手拿着本书在看。她吓了一跳:“你……” 楚惜抬眸看向她:“有事?” 之前一段时间,他接二连三受伤,如今瞧着文质彬彬,其实身强体壮的他调养一阵后,已是看不出是伤患者。 一见到他,虞听燕总不由化成小白兔,犹豫后,她道:“我来看看你。” 楚惜看着是谦谦君子,却并非谦谦君子,他勾起一抹讽笑:“看了,可以走了。”要比无情,他并不亚于江以湛。 虞听燕脸色微白,仍是问他:“你的伤如何?” “劳三姑娘挂心,挺好。”楚惜没兴致应付这丫头,起身就要走。 虞听燕见了,连忙道:“我与你说说我二姐的事。” 对虞秋的事情,楚惜确实感兴趣,便又坐下懒懒地朝椅背靠了靠,想看看她究竟想说些什么。未想她出口却是道:“二姐今日杀了个孩子,我亲眼所见,堇宁王也看见了。” 他挑眉,明显是不信。 虞听燕终究没勇气直接说那孩子是虞秋与他的,她见他面无异色,便道:“这是真的,二姐她已失去人性。” 楚惜却是突然笑了:“若说是三姑娘杀孩子,我会信。”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虞听燕,他不认为她是好人,她自然大受打击。无论她是怎样的人,她都不希望他如此看她,便欲为自己辩驳,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姜风反剪住她的胳膊。 她早料到虞秋会咬她,所以见到堇宁王府的人抓她,并不觉得意外,但也装模作样地大惊道:“你做什么?”终究是杀了人,多少还是心虚。 “跟我去王府,你便知道要做什么。”姜风看了眼那无动于衷,只看戏的楚惜,直接押起她就走。 虞听燕挣扎间,下意识看向楚惜,却见他没有半点反应。 她心心念念多年的男人,看她出事,却始终风淡云轻,她这心里的滋味犹如刀绞。哪怕他制止姜风,问问也好,可他没有。 虞听燕被抓走,楚惜漠不关心地拿起书继续看。 被押去堇宁王府的路上,虞听燕内心还算冷静,毕竟证据并不指向她,虞秋的片面之词不顶用。 可她不知对有些人来说,证据并不重要,例如江以湛。既然虞秋说是她,那便就是她,当她被押到江以湛他们面前时,江以湛只吩咐姜风:“将王妃唤过来。” “是!”姜风应下。 虞听燕不想跪着,正要起来,被人按住,她便问:“王爷,我做错了什么?” 江以湛只继续与江成兮下棋,充耳不闻。 当下虞秋正与言颜一道仍陪着颀儿,小小的颀儿已醒过来,被她们抱着哄。只是状态不大好,仿佛只一会儿的功夫,粉嫩的小脸就已瘦了一圈,瞧着也恹恹的,让人看了极为心疼。 姜风踏进屋中,拱手禀报:“虞听燕已被押过来。” 虞秋闻言,立即起身就踏出屋,抬眸见到那头被押跪在亭外的虞听燕,她大步过去,直接抬手就给了虞听燕一巴掌。 虞听燕被打得措不及防,她捂着脸:“你……”她心里恨极。 这时匆匆赶来,因为拥有虞秋娘家身份的虞老夫人他们,被不明内情的护卫引了过来,见到虞听燕被虞秋打,薛氏愤怒地快步过来:“你打听燕做什么?” 虞秋冷着脸:“我不仅要打她,还恨不得她死!” 想到若非有大公子在,那么小小的一个颀儿就会死,想到只有一岁半的颀儿遭受这种罪,她是真恨不得虞听燕死。 薛氏的怒火亦不轻:“她做了什么?就因你是堇宁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 江以湛起身来到虞秋身旁,拉住她的手:“你打算如何惩罚她?” 虞听燕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对自己,却不知堇宁王为何什么都不问她,她便道:“王爷,二姐,我是做错了什么,要惩罚我?” 虞秋喝道:“别装了,没人信你!你竟然就因为觉得颀儿是我和楚惜的孩子,便要毒害于他?” 虞听燕红了眼:“明明毒害他的是你,我与王爷都亲眼所见。” 虞老夫人与薛氏总算明白是怎回事,薛氏马上又怒道:“自己不知廉耻,与人生了野种也罢,还把自己做的事情往听燕身上赖。”她因虞秋的仗势欺人气得几乎要去撕虞秋,被拦住。 虞秋被骂,江以湛不悦:“将这虞听燕押下去,使劲折腾。” 虞听燕挣扎着,她没想到堇宁王会护短到这种程度,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定她的罪,她急了:“为什么?王爷为什么不查一查,就说是我?”他应该查一查的,人证物证都是指向虞秋。 江以湛只看了眼虞秋,没理虞听燕。 薛氏立即拉住虞听燕,又怒又急:“因为你们是堇宁王,堇宁王妃,就能够目无王法,拉我女儿顶罪?就算你们位高势大,丑事遮掩过去就罢,为何偏要与听燕过不去?” 虞听燕算是明白自己估计逃不了,因为堇宁王是不讲道理的,便在哭。 他说是她,就只能是她,她不知该怎么办。 “这是干什么?”虞钦突然跳了过来,恰落在被拉着走的虞听燕跟前,他环胸懒懒散散地看着眼前乱做一团的一幕,他们哭的哭,黑脸的黑脸。但在看到他的出现后,都震惊的震惊,惊讶的惊讶。 尤其是虞老夫人,她呆住。 要知道,她曾最宠爱的一对孙子孙女,就是虞秋,与眼前的虞钦。见到死了两年多的次孙回来,她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阿钦?” 但虞钦对眼前的祖母显然不是那么友好,他直接越过对方,去到虞秋身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道:“虞听燕毒害了一个一岁半的孩子。” 薛氏回神,仍旧使劲为女儿辩护:“是你,听燕与堇宁王都亲眼所见,偏偏你们却仗势欺人,将罪赖到她身上。” 虞钦也是无条件护短的,他哼道:“查一查便知是谁。” 也在震惊的虞听燕闻言要查,便期待起。 虞钦见到虞听燕的反应,便问虞秋:“确定是她?” 虞秋道:“是她,当时我见到她在给颀儿下毒,便抢了她手里的药瓶,后恰王爷过来,她便顺势诬赖我。” 既然妹妹都如此说,虞钦便信了,他去到虞听燕面前,打量着她,终究是堂妹,却未想狠毒至此,他道:“明明是你,你却希望去查,那定然是提前制造了证据指向秋秋吧?但你似乎没想过,我们都相信秋秋,又怎会相信那些伪造的证据,只要有心查,花时间查,总能抓到你的尾巴。” 虞听燕闻言变了脸色。 她因不相信虞秋是讨人喜欢的,所以下意识低估堇宁王对虞秋的感情,觉得堇宁王会和普通人一样相信那些证据。但今日堇宁王的态度,与虞钦说的话,算是将她打醒了。 她嘴唇颤了颤,立即道:“她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她什么都干得出来,当年我还亲眼看到她为了自保,将大姐推下山崖。” 虞秋拧眉:“胡言乱语。” 虞听燕哭道:“我没有胡言乱语,当年遇到刺客,你为了保命,便拉大姐做肉盾,后还推大姐去撞刺客,当时刺客被撞下山崖,大姐也随之掉落。是你对我说,大姐只是家里收养的孩子,死了便死了,不准我说出去。”她没有办法,只想着降低其他人对虞秋的信任。 虞秋不悦道:“姐姐是为了保护我,将刺客扑下去,自己也随之落下的。” 提到这个,她便极为难过。 虞听燕抹着泪:“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你是堇宁王妃,自然你说了算,但人在做天在看,你总有遭报应的一天。”瞧她这伤心委屈的模样,别人见了,估计都会相信她。 薛氏过去搂住自己的女儿,亦是在哭:“真是欺人太甚,老夫人,你说句话。” 虞老夫人还在看着虞钦,回不来神,听到薛氏的话后,她才又出声:“快,阿钦,来祖母这里。”她的眼睛红起。 虞钦微哼。 虞老夫人怔怔地问道:“你没死?” 虞钦淡道:“祖母还是说说,对三妹的话,你有何看法?”虞老夫人没亏待过他,还极疼他,但亏待他娘与妹妹,就是亏待他。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祖母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虞钦的态度让虞老夫人很不悦,她只认为是虞秋在他耳边嚼舌根了,便道:“别相信你妹妹,她不是好东西。”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虞秋能与人生出野种,就不是品行端正的。 听到虞老夫人的话,虞秋垂眸,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虞钦亦是不会无动于衷,他的脸色冷了。 见祖母向着自己,虞听燕心里稍稍松气,有祖母的话,她的话多少还是有信服力。她继续道:“曾经二姐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都很清楚,以前她不就虐待过王爷?她能那么对待大姐也不意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如今只是变得识时务罢了,现一朝成为堇宁王妃,本性就……” 不想这时一直站在亭下江成兮后头的风月,突然快步过去拎起虞听燕的衣襟,脸色与声音皆是冰冷:“你看看我的眼睛,可是熟悉?” 风月的此举让众人惊讶。 虞听燕看着风月的眼睛,心里一咯噔:“你想做什么?”对方的眼睛,她当然觉得熟悉,可脸不熟悉。 风月继续道:“当初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虞听燕还是不懂:“你什么意思,你是谁?” 风月忽然起身抬起手里未出鞘的剑,对着虞听燕就是一抽,虞听燕痛呼着摔倒在地上,薛氏趴在女儿身上,看着风月大怒:“你做什么?”风月对虞听燕冷道:“拜你所赐,我人不人鬼不鬼大半年,才终于能见人。”但能见人又如何?她失去了自由,不能与家人相认,现在连贞操都没有了。 虞听燕忍痛爬起,看向风月。 风月又道:“既然你非得捅出过去的事,把我拖出来诬赖秋秋,那我便与你好好捅一捅,如何?” 虞听燕看着眼前的风月,缓缓睁大眼:“你……你……” 虞秋呆呆地看着她们,隐约中,能意识到些什么。 江成兮看着这一幕,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他眼眸微眯了些,见到风月的此举,显然是不悦的。 第088章 虞听燕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风月的眼睛, 风月眼中的冷漠,与当年虞琇看她的眼神重合, 她不由用手撑着地面后退,眼睛更是睁大:“你……你是大姐?” 风月冷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大姐?” “不,你不是大姐。”虞听燕突然果断地否认,“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 怎么可能活着?”眼前的风月不能是虞琇, 否则她过去做的事情也藏不住。 虞秋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风月用剑挑起虞听燕的下巴:“你口口声声喊着大姐,怎么?却不希望你大姐还活着?” “我当然希望大姐活着,但你不是。”虞听燕压下心中慌乱, “有眼睛的人, 都能看出你与大姐完全是两个人, 否则难道还有谁有改头换面的本事不成?你想做什么?想与二姐他们一起诬赖我?” 虞秋突然湿着眼过来拉住风月的手, 她颤着唇瓣, 却是说不出半句话。 她相信风月就是她姐。 难怪风月从初见就对她那么好、难怪风月的身形背影看着那么熟悉、难怪她对风月的感觉会那么亲…… 风月看了虞秋一眼,继续对虞听燕道:“我是不是, 你们验一验便知, 验完我们谈谈当年王爷离开虞家, 你与秋秋跟着我一道去追他时, 所发生的事情?谈你如何推我到刺客的剑下致使我受重伤、谈下雨泥石坍塌阻路后我们留宿破庙时你如何给我下软筋药、谈如何拜你所赐,我的武功施展不出,只能以身去扑追来的刺客已救秋秋。” 虞秋终于出声:“所以当时你突然完全没力气, 是因为她给你下了软筋药?”当时她找柴回来, 还以为姐姐是伤得太重, 所以她一直背着姐姐逃跑,最后被逼到崖边。 难怪姐姐坠崖前,让她小心虞听燕。 风月的目光仍落在脸色越来越白的虞听燕身上,她面无表情地应道:“她给我下了软筋药,似乎想把我拖走,未想你突然回来说刺客追了过来。” “胡说!通通是胡说!”薛氏扶着虞听燕,大声道,“你是谁?一定是虞秋安排的人,听燕没理由做这种事。” 风月看向虞老夫人:“我是不是,你们有种就验。” 虞老夫人也不愿相信这些,便道:“你们若有备,便无验的意义。” 虞老夫人的态度还真是让他们兄妹三个失望,虞钦忽然冷笑:“我相信她就是琇琇,亭下那位,可是神医江成兮,他若能改头换面,也不意外。”他倒是知道得也足够多。 江成兮正垂眸独自拨弄着棋子,想着风月刚才所说的话。 当年阿湛离开虞家时,她还去追过,他倒是意外她这种性子的人,竟也能做出那种事。 措不及防被拉出来说,他懒得搭理。 “神医江成兮?”虞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江成兮身上,她活了这把年纪,自然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头,便觉得惊讶,未想她能见到传说中的神医,未想对方竟是堇宁王的人。 虞听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道:“通通都是片面之词。” 薛氏也气愤道:“你们堇宁王府自然有能力安排人来演这场没有任何证据的戏,就凭几句无稽之谈,就想诬赖人?” 虞钦看着虞听燕,单手摸了摸下巴,突然道:“前不久,我遇到了曾经的戟王世子刘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虞听燕变了脸色。 虞钦眯了眼:“当年我和爹与朝廷的那一战,之所以会全军覆没,也与戟王拒绝后续兵力与粮草的供给有关,遇到落魄的刘祐,我自然不会放过。但令我意外的是,刘祐告诉了我一件事,那件事便是戟王有意派我与爹去打那场必输之战,企图逼死我们的理由。” 虞老夫人震惊:“戟王是有意逼死你们?” 虞听燕的脸越来越白,她不相信天要亡她。 虞钦看着虞听燕的反应,继续道:“在那一战之前,因意识到势头不对,祖父与爹商议后,决定退出,不陪戟王去争这天下,离开北冀,保全虞家。当时虞听燕恰将祖父与爹的话听到,透露给了刘祐,所以戟王才一心想我们死。”不为己用,也不为他人所用。 虞老夫人闻言难以置信,下意识道:“胡说,她怎会害自己家里人?” 虞钦道:“我本也不信,但她能做出害琇琇的事,那做出刘祐所说之事,也不意外。你们口口声声说,虞家的一切祸端通通是秋秋克的,莫不是不相信自己向来坚信的东西是错的?不相信自己做错了事?” “片面之词!无稽之谈!”薛氏比任何人都不愿相信这些。 虞钦脑子灵活,既然他们的灾难都与虞听燕有关,那么…… 他便突然问道:“祖父是如何死的?”他仍有意看着虞听燕的表情,他现在的模样冷得很,若事情属实,虞听燕便罪该万死。 果然,他又看到虞听燕微变的脸色。 虞钦伸舌捋了捋唇内壁,笑得极冷:“看来祖父的死,十有八.九,也与你有关。我倒是好奇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虞老夫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最疼爱的孙子虞钦身上,并未注意到过虞听燕的种种异样。薛氏更是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愿意相信,她怒红着眼:“你们怎可把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往听燕身上赖?难道是为了给虞秋洗去刑克六亲的名声?” 虞听燕想让自己冷静,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虞老夫人沉了脸:“你们过分了。” 虞钦道:“看来祖母是完全不相信我与琇琇秋秋的话,却要相信一个恶毒的虞听燕。”直呼名字,足见他已不当对方是妹妹。 虞老夫人的嘴唇微动,道:“你们所说不可能。” 不知何时,江以湛已去到亭旁倚着红柱抱胸而站,他虽许久没说过话,却是将场上所有人的话,以及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他已相信任何事情都是虞听燕所做。他的目光盯在虞秋的背上,能看到她身上的落寞,便突然下令:“立即去查,不顾一切地查,将当年所有事都查出来。” 为了虞秋,他不打算让这些事不明不白。 虞听燕的嘴唇没有血色,她不知作为堇宁王的不顾一切意味着什么,但隐约知道,她所做的事情,怕是都兜不住。 姜风应下就要走,江以湛又道:“让杨柳着手去查。” 姜风闻言撇嘴,这不就是嫌他不够聪明嘛! 他应了声:“是!”还是去找杨柳了。 江以湛吩咐院内护卫:“将虞听燕押下去。” 两名护卫立即要押走虞听燕,薛氏拼命去拦,她大吼道:“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押着她?” 虞钦如今是把虞听燕当仇人了,便冷道:“她若什么都没做,自然会放她。” 薛氏哭道:“她若做了,你们再抓不迟。” 这时虞秋也出声:“就算过去的事情难查,她毒害颀儿的事情还是好查得很,就这一件,便足够她被押,无需来来回回得麻烦。” 若事情通通是虞听燕做的,那虞听燕可以真去死了。 “不是她,是你,是你……”薛氏恨死虞秋,奈何她无论如何阻拦,如何哭喊,也阻止不了虞听燕被押下去。 虞钦看着极为固执的虞老夫人,语气寒凉:“趁着这功夫,我们来好生说说我们兄妹三人与虞家断绝关系的事。” 虞老夫人虽没相信他们兄妹三个的话,脸色也已因一桩桩事情的捅出而变了,当下又听到虞钦的话,便气得手颤:“你说什么?”她不在意不知是真是假,何况本就不是她亲孙女的虞琇,也不在意被她赶出虞家的虞秋,却在意极了她这聪明能干,才貌双绝的次孙。 虞钦重申:“我和琇琇,秋秋,以后不再是你们虞家的人。” 虞老夫人的身子颠了下,被丫鬟扶住:“你……你……”她还未来得及因他活着回来而欢喜,还未来得及与他说说话,他便说出这种话。 虞秋不想再面对这些,拉起风月就过去进了屋。 当下言颜在屋里哄着孩子,她算是把外面的事情听得七七八八,未想事情会这么复杂,未想虞听燕会干过那么多事。她见姐妹俩进来,并未去打扰她们。 虞秋颤着双手轻触着风月的脸,仍旧无法置信:“你真是姐姐?” 风月的眼睛也红了,她点了下头。 “可你的脸……”虽然眼前的姐姐与以前的姐姐一样好看,甚至有点相似,却并不是同一张脸。 风月应道:“我掉下山崖,摔得面目全非,只剩奄奄的一口气。后来恰巧公子救了我,花了大半年,甚至是近一年的时间,才让我由一个不能动弹的废人变得行动自如,也治好了我的脸。” 虞秋又问:“可为何不一样了?” 风月垂眸道:“当时我的脸已没一块地方是完好的,他在治我的脸时,顺便做了些改动。” 虞秋不解:“他为何这么做?你又为何不认我?” 风月道:“从我以新的面目重新活过来,改名风月开始,我便只是公子的女侍,不再是你的姐姐。” “我不懂。”虞秋不喜欢听不再是她的姐姐这种话。 风月难得笑了:“因为我答应他的,这是恩情。本来我没打算坦白,但看不得虞听燕那张嘴脸,看不得她诬赖你,就什么都说了。既已坦白,我便仍是你姐姐,但更是公子的女侍。” 只要还是自己的姐姐就好,虞秋拉住风月的手,激动得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姐姐与大公子睡了的事情,便觉得,若只是为了还恩当女侍倒也罢,可姐姐还失了身。 偏偏大公子…… 风月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别什么都告诉哥,嗯?” 虞秋憋闷地点头。 除了找到姐姐,而且姐姐也待在王府,以后和她不会分开,让她觉得很好,至于其他,真让她高兴不起来。 姐妹俩在屋里把该说的说了,叙过之后,便一道出屋。 这时已经下地的颀儿也走出了屋,他在看到亭外仍倚着红柱而站的江以湛后,便颠啊颠地过去,小腿儿走得还真快。 虞秋见了忙追上他,由他跑。 院里已没了虞家人,安静不少,虞钦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妹妹,再看了看亭里坐着与亭外倚着的那对兄弟,突然问江成兮:“琇琇是怎回事?” 江成兮仍垂眸拨弄着棋子:“我救了她,她答应当我的侍从。” 虞钦不悦。 江成兮抬眸看着他道:“当初若非我捡到她,她便不可能活,任何人捡到她,她都活不了。我救了她,她感恩,再正常不过。” 虞钦知道这个道理,却不想自己的妹妹沦为女侍。 “爹……”颀儿忽然搂住江以湛的腿,咧着小嘴开心地唤着。 江以湛低头看着这玩意,面露嫌弃。 虞秋不喜他的态度,便不悦道:“你抱抱他。”这孩子刚捡回一条命,可怜死了,好不容易有点精力,当然更是得宠着。 江以湛不想抱这玩意,但他看了看虞秋的神色,想到她之前的难过,便在不满地哼了声后,还是弯腰将颀儿给抱起。 颀儿笑得更开心,不断拍着小手:“爹……爹……” 虞钦看着眼前这仿佛是一家三口的一幕,有点懵:“这娃儿是谁?你们有这么大的孩子?”虞秋应道:“朋友的。” 江以湛看着虞秋,说起来,他今日一早便就离去,好不容易忙完,他就马上回来,却未想发生这么多事,都没来得及与她独处,亲昵亲昵。 思及此,他便忽然过去将颀儿塞到江成兮怀里。 江成兮惊讶:“你……” 江以湛直接牵起虞秋就走,不想跟这些碍事的玩意待在一起。 “你干什么?”虞秋还想与哥哥姐姐多叙叙。 江以湛虽宠她,却不乏霸道,又是哥哥又是姐姐的,这并不是他乐意看到的现象,她的亲友一个接着一个,天知道他在她心里被排到哪个位置。 若他不霸道,她估计会当他隐形的。 思起这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他微沉了脸。 虞钦看了眼江以湛那德行,暗哼后,便问又站到江成兮身后的风月:“琇琇如何想的?若是不想当女侍,哥给你还恩。” 风月垂眸道:“不用,我已习惯追随公子。” 姑且不说,江成兮不会答应,就算答应,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她哥,那绝对不是她愿看到的。 虞钦叉起腰,冷笑了下。 他还真是气得不轻,两个妹妹竟是被江家这对兄弟给分了。小的那个倒也罢,是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大的这个竟然只是个女侍。 他突然踹了下亭旁的红柱,气势汹汹地大步就走。 更可恨的是,他那曾也没薄待的堂妹,还极有可能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祖父与爹去世的罪魁祸首。 他这哥哥做得何其心累? 院里没有了其他人,风月见虞钦走远后,便立即朝江成兮跪下,低头拱手道:“风月领罚!” 在江成兮救她时,就已经说过,他不管她是谁,她都将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只是他的女侍风月,没有任何人权的奴仆,只为他所用。 这几年,她也见识到他的不通情。 江成兮没理她,只端起一杯茶轻呡了口后,又放下茶杯起身负手朝正屋走去,任她继续跪在那里。 第089章 虞宅的书房中, 虞书意正坐在案桌后头看虞家的账本,看到虞家的钱财越发多, 他便越发开心。 看着看着,他不由笑了。 他是虞家的一家之主,有家财万贯,还是堂堂堇宁王妃的叔父。不得不说, 有了堇宁王妃这层关系在, 对他们虞家的好处确实足够大。 要不了多久,他们虞家便会是个有名的大户。 这时薛氏突然泪流满面地闯进,在虞书意惊讶中, 她过去拉住他的手, 哭道:“听燕被堇宁王给抓了, 老爷, 该怎么办啊?” 虞书意闻言大惊:“什么?” 薛氏气得一边抹泪, 一边咬牙:“他们偏要说听燕毒害了虞秋的儿子,还说当年大哥与老太爷的死, 都是听燕害的。” “你先别哭, 好生与我说说。”虞书意全然是懵的, “秋秋哪里来的儿子?大哥与爹的死又怎会与听燕有关?” “谁知道虞秋哪里来的儿子, 诬赖,通通是诬赖,他们有权有势, 便拿听燕开刀。”薛氏的眼泪越流越凶, 只恨不得拿把刀去把虞秋那贱蹄子给捅了。 在伤心与怨恨中, 她哭哭啼啼地将事情都与虞书意说了。 虞书意闻言白了脸,他知道妻子是什么性子,说话自然向着自家女儿。他也知道堇宁王府的人不会莫名其妙如此做,更何况他那清傲的侄子还在。 听燕犯了那么多事,而侄子还活着。 这在他心里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薛氏晃了晃丈夫的胳膊,哭道:“老爷,你说该怎么办啊?” 虞书意现在是开始恨极不会教孩子的妻子,便不由烦躁地喝道:“怎么办?我怎知怎么办?若听燕真什么都没做,自然会没事,若她做了,那死不足惜。”若女儿真是害得家破人亡的人,那连他都不能原谅。 薛氏被凶,便激动地回嘴:“听燕不可能做这些事,是他们有意整听燕,他们一定会诬赖到底,没证据也能制造证据。” 虞书意忽然扔下账本,烦得很。 虞老夫人虽不信虞钦他们的话,却也受了大影响,回家没多久就病倒,何况被她最疼爱的孙子那般对待。没几天过去,她连下地都难,后来虞书意去看她时,她咳了咳,问道:“听燕那事,可查出结果?” 才几天,虞书意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好,他叹道:“已查出毒害那孩子的事确实是她干的,至于过去那些事,不好查,还无结果。” 听到儿子的话,虞老夫人突然闭眼不说话了。 转瞬半月过去,当年的那些事情仍是没有查出个结果,毕竟时间过去太长,乱世之后的北冀也物是人非,就连刘祐也不好再找到。江以湛听闻杨柳带来的结果,自然不悦:“加派人手继续。” 他知道虞秋背着克亲这锅并不好过,他一定要帮她拿下这锅。 江成兮进入恰听到杨柳与江以湛的对话,杨柳过来与他行礼并离去后,他去到茶几旁坐下,道:“若真查不到,那便不查,直接给那女的用药,逼她自己说出来。” 江以湛似因兄长的话略有琢磨,但并未说话。 此时的堇宁王府牢房那里,虞秋与风月两人踏进牢房。她们走到牢房的深处,见到里头一身脏乱,缩在角落里的虞听燕,二人的眼里皆无半点同情。 虞听燕紧抱住自己,抬眸看到她们,便赶紧过来道:“二姐,我现在这样子,你可满意了?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不知她是真的不相信风月就是大姐,还是有意略过对方。 不过半个月过去,她就已消瘦许多,容颜枯黄。 虞秋看到对方现在这状态,她觉得还不够,尤其是见对方还在装模作样,她便取下风月腰间的剑,将剑递给风月,自己拿着剑鞘就朝虞听燕抽去。 虞听燕措不及防被抽,趴在地上痛吟出声,眼泪马上出来了。 她恨,恨虞秋风风光光,她却落得如此境地。 虞秋怎么不去死? 今日若位高的是她,她一定会将虞秋给折磨至死。 “别恶心人了。”虞秋厌恶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再装,倒是我想问你,颀儿做错了什么?姐姐做错了什么?祖父、爹、我哥、还有我,我们这些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虞听燕受不了被虞秋踩在脚底下的滋味,强烈的妒恨令她的双手不由紧抓起地面,几乎将指甲扣出血。 这种感觉要把她逼疯。 虞秋忽然对她又是一抽:“你不是说我仗势欺人?那你觉得如果我现在把你打死在这里,又会如何?” “你……”虞听燕痛得喘气,转眸看向她,眸中含着恐惧。 虞秋忽然笑了:“其实你可以想得到,就算我打死了你,我仍是风风光光的堇宁王妃,而你只是地上的一滩烂泥。” 虞听燕恨得几乎要扑上去撕咬虞秋。 她不是烂泥! 她想不通她究竟哪里不如虞秋这个蠢货?为何虞家的掌上明珠会是虞秋?为何楚惜会喜欢虞秋?为何最后她与虞秋会到云泥之别的地步? “我看到死你是不是还要装。”虞秋再接连抽了虞听燕两下。 虞听燕趴在地上,痛吟了几声后,突然露出凄惨无力的笑:“是啊!通通都是我干的,但我后悔了,后悔为何不直接弄死你。” 虞秋停下抽打,问她:“当年你为何要将我姐推到刺客的剑下?破庙留宿时,你又为何给重伤的她下软筋药?你为何要将祖父与我爹的话透露给戟王,引得戟王要逼死我爹和我哥?祖父是否也是你害死的?” 虞听燕痛得闭着眼睛说话:“因为我恨你受尽家中所有人的宠爱,恨你们大房一直压着二房,更恨你被楚惜喜欢。”话罢,她睁开充满怨恨的眼睛看着虞秋。 虞秋拧眉:“我不懂。” 虞听燕又闭上眼痴痴地笑了起来:“我从小就讨厌你集所有宠爱于一身的万丈光芒,讨厌你那张脸,楚惜出现被你勾了魂后,我便更加讨厌你。为了让别人也讨厌你,以为你真的是扫把星,我便想害死大姐。果不其然,大姐一死后,我再让人传了些流言蜚语,你的名声还真受了影响。” 风月终于出声:“因为牺牲我而尝到了甜头,你就想干脆害了爹与哥,将压在二房头上的大房毁了?也算在秋秋头上?” “甜头?”虞听燕又哭又笑,“我哪里尝到甜头,把该害的都害了,虞秋确实成为扫把星,被赶出虞家。可虞家也随之没落,最重要的是,我做这么多,楚惜却还是看不到虞秋的不好。” 风月能注意到虞听燕在提到楚惜时,尤其显著的疯狂,她便问:“莫不是你最恨的,是楚惜喜欢秋秋,你想楚惜讨厌秋秋?” 虞听燕突然不说话,只覆在地上哭着。 她做这么多,楚惜为什么还要喜欢虞秋?她做这么多,为何反而将虞秋推到了他身边,让他们在一起两年? 虞秋又道:“那祖父呢?” 虞听燕道:“祖父本来就活不长,我只是下了点药让他死得更快罢了,然后再一次崩溃的祖母终于将你赶了出去。” 丧心病狂! 虞秋抬起剑鞘又抽向虞听燕,怒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虞听燕也怒道,“一桩一桩的事情把我逼疯的,为什么我是你的影子?为什么我要任你压迫?为什么楚惜要喜欢只知道欺负人的你?” 从小到大,虞秋没少欺负她,可还是都向着虞秋。 她会疯,是所有人逼她的。 最后楚惜的出现,让她彻底疯魔。 但她并不后悔,她只后悔自己当初只想将虞秋逼到绝经,让所有人讨厌虞秋,却未想全是徒劳。 更未想最后会是这种局面。 她死盯着虞秋,恨得眼睛通红。 堇宁王为什么要眼瞎看上这种愚昧娇纵,甚至虐待过自己的蠢货?为何要这货成为堇宁王妃? 正是她恨恨盯着虞秋时,忽然意识到不对,立即转眸看去,便见到虞家所有人怔怔地走过来,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穿着是衙门的人。 他们直接押起痛得无力的虞听燕,对虞秋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我们便将人带走,将她依罪法办。” 这些人显然是虞秋他们安排过来的,虞秋问道:“这些罪够她死么?” 对方应道:“就算不死,也是关一辈子。” 虞秋点头:“那麻烦了。” 薛氏终于回神,她疯了一样过去阻拦着:“不要抓她,不要抓我女儿,她这是屈打成招,我的女儿是无辜的。” 但没人理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虞听燕惨白着脸被抓走。 “行了!”虞书意忽然拉住哭泣不止的妻子。 薛氏仍旧边哭边叨叨:“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 江以湛与江成兮踏进牢房,就见到虞听燕被抓走的一幕,二人明显都是不解的。一个看向虞秋,一个挑眉表示意外。 虞秋看了会陷入沉默,明显身子不好,又因为受了真相的打击,而脸色更加难看的虞老夫人,拉起风月就走。虞老夫人突然颤颤地唤住她:“秋秋。” 虞秋未回头,只冷问:“有事?” 虞老夫人终究还是拉不下脸,只在缓了缓心中复杂滋味后,叹道:“你受委屈了。” 虞秋回头看她:“不委屈,我好得很,只是虞老夫人别忘了,我哥说,我们兄妹三人,与你们虞家已没有任何关系。” 虞老夫人闻言拧眉:“我们其他人也只是被蒙在鼓里。”她也有气。 虞秋冷哼:“我娘和我哥怎没被蒙在鼓里?老夫人怎么不说是你愚昧无知,非得把事情算我头上,已求得一个发泄口?” 虞老夫人不悦:“我是你祖母,你怎么可以与我这样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堇宁王妃,不是因为我哥向着我,你估计是不稀罕当我祖母的。很巧,我也不稀罕你,以后别胡乱攀关系。”虞秋不屑地再看了虞老夫人一眼,转身就走。 她这态度让虞老夫人几乎恼凶成怒:“就算有原因,虞家走到这地步,也仍是因为你,若非因为你,听燕怎会做这些?归根到底,还是你。”话罢她便捂着胸口使劲咳嗽起来。 薛氏闻言,也抹着泪道:“对,就是你这个扫把星,你曾经没少耀武扬威地压迫她,这都是你逼的。” 江以湛不悦道:“立即将这些人轰出去。”言罢他跟上虞秋。 风月与江成兮也先后跟上夫妻俩。 江以湛拉住虞秋的手,看了看她垂着脑袋,明显又被虞老夫人影响的模样,哼道:“这么在乎那老太婆,认了得。” 虞秋道:“不认。” 江以湛也只是随便说说,他问她:“虞听燕那事是怎么回事?” 虞秋以颇有些看不起他的目光瞧了瞧他:“你堂堂堇宁王,不是半个月过去都没有查到结果么?姐姐说,还是让她自招呗!” “……”江以湛讨厌她的目光。 虞家人被人轰走时,在路上恰遇到虞钦,本既因虞听燕的作为而无法回神,也因虞秋的态度而心怀怒火的虞老夫人在见到虞钦后,便立即唤了声:“阿钦!” 虞钦停下脚步,面露不悦:“你们怎又过来了?” 虞钦的态度也让虞老夫人沉了脸,她道:“祖母终究是祖母,跟祖母回去,别跟着你妹妹一块瞎闹。” 虞钦亦是不屑:“第一,我不认你这个祖母,第二,我妹妹没有瞎闹。”他越过对方就走。 虞老夫人再次发怒:“她果然是个扫把星,看把你们害的。” 薛氏也跟着要骂,被虞书意给轻声呵斥住:“闭嘴!” 虞书意看得出来,老夫人的状态不对劲。 虞钦回头抱着胸对虞老夫人道:“口口声声说秋秋是扫把星,好,反正我们已经断绝关系,已是两家人,以后看我们两家人后福如何。” 虞老夫人愣住。 后福?他们家哪里还有后福? 虞听燕被抓走,虞家人被轰走后,很快便到了入夜时。因着自从得知风月是自己的姐姐,虞秋已是天天往醉夕院跑,不仅霸占江成兮的女侍,更是忽视江以湛这做丈夫的。 江以湛自然怒,这日夜时他从书房忙完便直奔醉夕院。 当下虞秋正在风月的教导下习武,江成兮倚着药阁的门框懒懒地看着她们。江以湛进入醉夕院见到这一幕后,直接过去拉起虞秋就走,这是他最近常干的事,动不动不是往醉夕院跑,就是往小院跑着找媳妇。 虞秋道:“我要习武呢!” 江以湛哼道:“你要习武,让我教不行,我武功天下第一。” 虞秋别过头:“我喜欢跟姐姐学。” “呵呵!”知道她是个小绵羊,江以湛压下醋意,懒得与她计较。 他们回到蓝轩时,晚膳恰被准备好,凝兰与吴柔两个丫鬟朝他们福身后,就退到一旁静静地站着。 因最近江以湛不常出去,二人都是一起用膳,虞秋算是彻底习惯。 今日这顿晚膳,她吃得有点走神。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饭碗重重搁下的声音,她回神便见到江以湛起身走出屋的背影,她见了很惊讶,愣愣地看着他。 但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深呼了口气,道:“我知道再生气你忽视我,你也还是会忽视我,所以罢了。”他又转身走回来从桌旁坐下,沉默地用膳。 虞秋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你闹什么?” 未想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他含住一块肉,直接低头覆住她的嘴,迫得她将那块肉接了过去。但在她下意识要吞下时,他又闯入在搅翻下将肉给夺了回来。 他终于放开她,看着她微红的脸,颇为得意地将肉给吃了。 她扁嘴:“你逗我?” 他哼道:“如何?要不我也让你逗我?” “我不要。”她要从他腿上下来,却被他紧扣住。 “反正你也该吃饱了,我们睡觉。”他抱起她就走。 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道:“可我们还没洗澡。” 他将她搁在床上,俯身就脱她的衣服,他亲着她的嘴,暗哑着嗓子,透着诱哄:“待会我给你洗。” 虞秋闻言更是羞羞的,自从成亲后,似乎总是他给她清理身子。 夫妻俩亲亲昵昵,相互燃烧间,江以湛的手覆住她的腹部,叹息道:“我有预感,我们快有孩子了。” 仿佛置身云雾中的虞秋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次日,仍是由吴柔去给虞秋端药汤。她走出大厨房,在看到前面给王爷端早膳的凝兰离远后,又躲起来朝药汤里撒了点避子药,才在看了看左右后,端着药汤继续朝蓝轩去。 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已是淡定不少。 与以往一样,凝兰的脚步又渐渐放慢,直到吴柔跟上来,她又装作自己手酸,对吴柔道:“我们换着拿吧!” 每天都是如此,吴柔习以为常,便又换了。 凝兰先一步到蓝轩时,江以湛正陪着虞秋坐在亭下,她并不忌讳他淡淡看过来的目光,又朝药汤里搁了一颗药丸。 她过去将药汤放在虞秋面前,退到一旁站着。 因着虞秋老早就说自己不想喝药汤,江以湛又想把她给养得身强体壮,便又让江成兮给多准备了几个配方,已让她每天换着喝,这才让她没了意见。 她喝着药汤时,吴柔将江以湛的早膳送了过来。 喝着药汤的虞秋见了,便夹了块江以湛的点心搁入嘴里,见到对方看过来的一眼,她翘了翘下巴,朝他递了勺自己的药汤:“喏,还你的。” 这是她最近很爱做的事,自以为占了便宜,却看不到他张嘴喝下时,嘴角隐约勾起的一抹笑。 见到这一幕的凝兰偷笑,吴柔暗恨。 虞秋喝着,又夹了一块点心搁入嘴里后,一边嚼着,一边又朝他递了口汤。 在他目光深暗地看着她,倾身接过时,江成兮踏进院中,后面仍是跟着风月。江成兮看到这一幕后,道:“啧啧……女人的汤,你倒是喝得挺起劲。” 江以湛未搭理,又低头喝自己的粥。 江成兮过去坐下,抬手捻起一块点心搁入嘴里,轻嚼间,他隐约闻到丝丝异样的味道,便倾身朝虞秋的药汤嗅了嗅,道:“你们在避孕?” 江以湛淡道:“没有。” 江成兮面露意外之色:“那这汤里面似乎有避子药。” 虞秋闻言惊讶:“怎么会有避子药?” 一旁的吴柔紧紧地揪起手指,额际几乎出冷汗。 江以湛吃早膳的动作顿住,但他的反应并不大,也没过问太多,只意味不明地看着虞秋,吐出一个字:“查!” 第090章 这么一件小事, 自然查得极快。 因着凝兰说吴柔可疑,总是躲躲掩掩的, 姜风便直接派人去吴柔屋里搜,虽什么都没搜到,最后也还是从吴柔身上搜到一小包的避子药。 知道躲不了的吴柔立即跪下:“王爷饶命!” 江以湛仍坐在亭下,一脸凉淡, 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姜风气不过, 一脚将吴柔给踹翻在地,怒道:“你的胆子倒是挺大,敢管主子生不生孩子?” 吴柔虽只是丫鬟, 却也没受过这种罪, 姜风这一下疼得她脸色立刻白了。 虞秋只托腮看着这一幕, 心情复杂。 吴柔抬起泪眼看向被滋润得一天比一天娇美如花的虞秋, 掩下眸底的怨恨, 抹着泪犹犹豫豫地出声:“是……是……” 姜风不耐:“是什么?” 吴柔怯怯地说道:“是王妃不想给王爷生孩子,指使奴婢每日早上往她的药汤里放点避子药。” 虞秋闻言放下双手, 拧眉道:“你搞什么?” 吴柔低着头, 一副因为怕死所以招供的模样:“真是王妃所使, 做奴婢的, 哪有敢管主子生不生孩子的。” 虞秋看向江以湛:“我没有。” 江以湛只道:“去搜搜房间。” 姜风愣了下,才应下独自去搜房间,他本是不相信这事会是王妃所使, 却未想真被他从房里搜出一大包的药。 他突然觉得这一大包药好烫手。 犹豫了会, 他才过去将药搁在王爷跟前, 看了看王爷意味不明的模样,忙离远了些,免得被祸及。 虞秋睁大了眼睛:“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姜风应道:“床底下。” 虞秋立即又对江以湛道:“我没有要避孕,是吴柔诬赖我。” 江以湛没理她,只忽然起身,缓缓朝吴柔走去,在其惊恐的目光中,他抬起银鞭就朝对方抽去。 吴柔惨叫出声,只这一下,便让她几乎奄奄一息。 她不懂,明明都已查出是王妃指使她,王爷为何还要如此待她?正是她疼痛不已时,又一鞭朝她甩了过来。 江以湛的鞭子,就是楚惜谢青儿都受不住,何况是吴柔。 穿肉及骨的两鞭,已让吴柔身上鲜血淋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虞秋见了,不由别过头,不去看这血腥的一幕。江以湛收了鞭,吩咐下去:“将她赶出去。” “是!”姜风便唤来护卫将吴柔给拖了出去。 虞秋本欲与江以湛说些什么,不想他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她见了忙过去拉住他的衣袖,问他:“你怎不问问她为何这么做,就把她赶走了?” “不是已经很清楚,是你指使的?”江以湛强制抽出被她拉住的衣袖,扔下这句话,大步离去,不给她反应过来情况,又过去拉他的机会。 虞秋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有病啊? 护卫拖着吴柔从西侧门出去,将她扔在前面,就不管不问了。吴柔惨白着脸睁开眼,忍着此生从未承受过的痛倚着墙坐起,眼泪啪嗒得落。 被赶出王府的她,不知该怎么办。 她突然极为后悔逞一时之快做如此大胆的事,若知结果是这个,她不会去做。可后悔无用,她已被赶出王府,一无所有的她不知该如何回家。 正是她又疼又伤心,虚弱地哭不止时,看到白如嫙与万彩朝她走来。 白如嫙靠近后,从她面前蹲下:“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吴柔无力出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着头哭得更凶。 白如嫙叹气道:“你不说,我便不问,这钱你拿着,也好与家人有个交代。” 吴柔颤颤地接过那张银票,一见上面的数额,便惊住。她看向眼前秀丽端庄,仿若活菩萨似的白如嫙,立刻忍痛下跪磕头,哑着嗓子道:“多谢白姑娘的大恩大德。”如今她爹伤重,弟弟还要念书,她又被赶出王府,确实需要钱。 白如嫙扶着她,对万彩道:“带她去先看大夫,再找辆马车送她回去。” “是!”万彩应下。 白如嫙看着万彩扶着走路都难的吴柔渐行渐远,才转身朝王府的西侧门回去。她送吴柔钱,并不是好心,只是因为知道吴柔拿到这笔钱,便一定会带着家人远离瑜都,毕竟瑜都有其所谓的“仇人”堇宁王妃在。 王府后花园的最里面。 江以湛自离开蓝轩后,便一直在此处练武,许久不曾断。 一旁的姜风只看着阴晴不明,让他看不透的王爷,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他见到白如嫙缓缓走过来,才下意识拧了眉。 白如嫙仍是坐在石桌旁泡茶,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在练武的江以湛。 直到他终于停下接过护卫递来的汗巾擦汗时,她才端了杯茶靠近:“王爷这次可是要喝我的茶?” 江以湛抬眸淡瞥了她一眼,去到石桌旁坐下歇息。 白如嫙依旧不介意他的态度,回到石桌旁站着捣鼓茶具,她道:“之前我看见王妃的丫鬟吴柔被扔出去,问了一番,才知王妃做了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江以湛终于出声。 白如嫙意识到自己失语,便立即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才柔柔地问道:“王爷这是在生王妃的气?” 江以湛未应。 他不应,白如嫙便不再多嘴。 被江以湛误会的虞秋,本是派了人出去找吴柔,她想问清楚对方为何这么做。但未想吴柔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已是不在了,她便作罢,打算去找王爷解释解释,再让王爷好生查查。 她一番询问,得知王爷在后花园练武,便过来了。 远远地,她就见到卓荦英姿的王爷坐在石桌旁,风姿温婉的白如嫙立于石桌旁,垂眸间,她隐隐看到白如嫙嘴角勾起的一抹柔和的笑。 两人看起来还真是挺登对。 她没忘白如嫙喜欢王爷的事,当即就不悦。 她闷着一口气走过去,见到江以湛跟前白如嫙给放的茶,便撅了下嘴,道:“不准你喝她的茶。”语气挺霸道,她倒是越来越像过去那个娇纵的她。 江以湛抬眸看着她,未语。 白如嫙倒不介意她的态度,见到她后,乖顺地福了个身。 虞秋拉着江以湛的衣袖,试着解释道:“我没有指使吴柔放避子药,吴柔那个人怪怪的,我不怎么喜欢她,我有什么事,首先只会想到让凝兰做。” 江以湛道:“所以你指使了别人放?” “什么嘛?”虞秋道,“我根本没想避孕啊!” 江以湛微哼:“别解释,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多了去,我不介意多一件。我还能拿你如何,自然是原谅。” 说是原谅,看模样却是不甘不愿得很。 白如嫙闻言,心中冷笑,倒真是感情深厚,这么轻易就原谅。 她知道他素来是重情重义之人,所以当初才会为了戚韩对张家那么好。若虞秋伤害她呢?他又该为了因为他而丧命的恩人如何做。 虞秋不高兴被冤枉,便道:“是我便是我,不是我便不是我。” 江以湛不理她。 她摇了摇他的衣袖:“你去查,好好查,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去查查究竟是谁指使她的。” 他只看着她焦急的模样,眸色渐渐变深。 虞秋见他还是不说话,便越发不悦:“你这么不相信我?” 依旧得不到他的回应。 虞秋再看了看眼前这碍眼的白如嫙,心里真是憋闷得很,她突然来了脾气,放开他的衣袖:“不信就不信,再见!”言罢她气冲冲地就走。 臭男人,不信任她,还跟对自己有意的姑娘待一起。 真是讨厌! 白如嫙倒是挺乐意看到这一幕,她朝江以湛福了个身,道:“我去替王爷劝劝王妃,莫与王爷置气。”她转身跟上了虞秋。 江以湛垂眸,不知何思。 白如嫙远远地跟着虞秋,直到湖边时,她才唤了声:“王妃!” 虞秋听到这声音,就一阵反感。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白如嫙时,眸中明显透着不喜,她问道:“你有事?” 白如嫙朝她福身后,去到靠湖的那边站着,柔声问:“王妃在与王爷生气?” 虞秋见对方这副知心姐姐的模样,态度可没半点软化,只道了声:“我的事情轮不到你过问。”她迈步继续往前走。 白如嫙便与虞秋并行着,眼眸微扫间,她见到有几名丫鬟正走过来,便伸手握住虞秋的手:“我……” 虞秋下意识拧眉甩开她:“你干……” “啊!”不想白如嫙忽然惊叫着摔入湖中。 那几名丫鬟抬眸看过来时,恰见到白如嫙被虞秋推入湖中的一幕,便都停下脚步,颤颤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跟在后头的万彩忙大声道:“快来救人,白姑娘不会水。” 这时江以湛忽然施用轻功跳了过来,他看了眼在湖里扑腾,情况不妙的白如嫙,问道:“这是怎回事?” 见到王爷过来,万彩跪下哭道:“是王妃,白姑娘劝说她别与王爷置气,她却将白姑娘推入湖中。王爷,白姑娘身子弱,又不会水,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虞秋闻言就烦躁:“又搞什么?怎什么都算我头上?” 江以湛看了眼她确实不高兴极了的模样,拉住她的手。 万彩见到这一幕,便抬手指向对面的几名丫鬟:“她们也都看见。” 丫鬟们便都过来跪下:“奴婢们确实看到王妃推白姑娘入湖。”她们知道王妃得罪不起,但王爷恩人之女的白姑娘同样得罪不起,若她们撒谎,被白姑娘对质,定然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她们以事实说话。何况白姑娘人美心善,对她们这些下人都不错,哪像这名声极差的王妃。 虞秋看着江以湛:“你是不是又要不相信我?” 江以湛只握紧她的手,道:“你先回去。” “反正我跟你说,不是我。”言罢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转身就走。 白如嫙被捞起来时,已昏迷不醒,她被送回院后,直到近日暮,才幽幽转醒,看到负手立于她床边的江以湛。她很意外他会过来看她,便想起来福身,被他淡声阻止:“不必行礼。” 白如嫙红了眼,道:“王爷应该知道是王妃推我入湖的?” 江以湛应了声:“嗯!” 白如嫙咳了咳,继续道:“我不知道王妃为何老针对我,每次都不给我好脸色,这回更奇怪,直接推我入湖。” 江以湛未语,只看着她,眸色不明。 白如嫙垂眸委屈道:“我并没有说王妃的不是,只是王爷别忘了曾答应过,要替我已故的爹照顾好我,我并不想再受这罪。” 江以湛终于再出声:“我心里有数,你歇着。”语气还不错,说了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去。 他这态度让白如嫙很满意,她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唇。 直到江以湛走远了,万彩才问白如嫙:“姑娘就这样?这么一件小事,王爷定会原谅那狐狸精。” 白如嫙默了会后,道:“当然不够。” 蓝轩的房间里,虞秋正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烛火,一张嘴翘得老高,她时不时看一眼门口,却始终不见王爷回来,便觉得越发不高兴。 正是她越想越闷时,终于看到他高大的身影踏进屋。 她转过头趴在胳膊上,不去看他。 他见她这气呼呼的模样,讽道:“怎么?注意力终于在我身上,知道盼着我回来了?”在此之前,他可没见到过她特地等他。 她不理他,她现在很生气。 他暗叹一口气后,过去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不顾她的挣扎,搂紧她蹭了蹭她的耳根,问道:“想我么?”声音温温柔柔的,挺好听。 虞秋便开始委屈了,一委屈,她就越生气,她推着他:“别抱我。” 他越是抱紧她:“我的妻子,我有权抱。” 虞秋闻言道:“你刚从白如嫙那里过来吧?你抱她去啊!她住在王府这么久,你不可能不知道她喜欢你吧?” 江以湛闻言,只挑了下眉。 她见他这态度,便更来气,使劲挣扎起来:“放手放手,别抱我!” 本就是小牛犊一样的人,最近被养一养,她的力气越发大,她如此挣扎着,他控制起来也挺麻烦,便喝道:“别闹!” 被他一凶,她几乎红了眼,她问他:“是不是白如嫙也说是我推了她?” 江以湛应了声:“嗯!” 虞秋闻言更加讨厌白如嫙:“所以你先是相信吴柔的话,后是相信白如嫙的话,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嗯,我就是不相信你。”话语间,江以湛一直盯着她看。 虞秋拧眉骂道:“你个蠢货!”江以湛不悦:“谁是蠢货?” 虞秋果断回答:“你!” 江以湛冷了脸:“你本就不是善类,你妹妹有一句话没说错,你之前会改变那么多,只是因为你识时务了,但现在不需要你识时务。” 虞秋气道:“你这么看不起我,那你休了我啊!” 江以湛眯了眼:“你再说一遍!” 虞秋突然被他吓到,便拿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住,趁他拧眉放松时,她立即脱离他的怀抱,去到床上钻入被窝里背对着他。 江以湛已被她的话激怒,他去到床边直接脱掉自己的衣服,就扯下她身上的被子,覆住她凶猛地啃噬,疼得她使劲推他。 他却像报复似的,她越挣扎,他越狠。 直到她眼睛湿漉漉地以为他要与她行.房时,他突然放开了她,躺在边上闭上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后,他才道:“既然你不想生孩子,便不生。” “不生就不生,我不稀罕!”虞秋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仍背对着他。 她伸出手指轻触了下自己红肿的嘴,暗道他真狠。 感觉他扯了一半的被子过去盖住自己,她便毫不犹豫地翻了个身,把所有被子都卷在自己身上。她看着光着膀子的他,哼了声,便闭了眼。 江以湛看着她,倒没有去抢。 但虞秋并不好受,江以湛光着膀子盖这薄被还好,她穿了衣服盖,是真的很热。直到她额际的汗越来越多后,她终于又睁开眼,直接一股脑的将被子扔到地上,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第091章 二人婚后难得有一晚躺在一起什么都不做, 次日一早,江以湛就走了。 虞秋未想他这一走, 会几日未归。 昨日她由凝兰陪着在王府闲逛时,竟是会听到人在谈论王爷因为她推白如嫙入湖之事,开始冷落她这本是被他当成宝的王妃。 今日更是传言王爷要为了白如嫙不要她。 听到凝兰所言,正是用午膳的她忽然扔下筷子, 没了半点胃口。她是真的不知道是她不值得人家相信, 还是王爷变蠢了。 凝兰看着闷闷不乐的她,欲言又止后,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突然而起的传言, 同样让白如嫙颇为意外, 她知道接连两件事, 会让江以湛与虞秋闹点小矛盾, 却未想会到江以湛几日不回府的地步。 正是她思索着什么时, 万彩道:“听说王爷走之前与王妃吵了一架。” 白如嫙问道:“吵得很凶?” 万彩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王妃是个不会哄男人的娇纵性子, 她会把男人越推越远也不意外。” 白如嫙闻言似有琢磨。 片刻后, 她起身道:“陪我出去走走。” 万彩便跟着白如嫙一道出去了, 主仆俩在往北去的路上, 明显能看到所遇到的下人看白如嫙的目光与以前不大一样。 白如嫙神色无异,万彩面上不由露出喜色。 她们后来遇到由西往东去的虞秋,看方向, 虞秋是要去小院。白如嫙婉婉有仪地朝虞秋福身:“王妃。” 虞秋看到白如嫙, 只不屑地道了声:“虚伪的黑心莲。” 扔下这么句话, 仿佛看对方一眼,她都嫌脏眼,迈步就走。 白如嫙本该不受影响,却因对方身上就算骂人也透着的堂堂正正而不由不悦起,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思到对方会如此不待见她的理由,心里又舒服了些。 虞秋确实是要去小院,但半路被突然跳下的虞钦给挡住去路,见到哥哥,她就委屈,立即扁着嘴朝他扑去。 虞钦忙接住她,拧眉道:“我听说江以湛他最近在冷落你。” 虞秋不知该如何说,其实她挺想大哭大闹,可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大,会引得哥哥去与王爷打架,便只道:“他不相信我。” “什么不相信?”虞钦问她。 虞秋稍默后,便将事情的始末与哥哥说了,未想他闻言却是道:“他不可能这么愚钝。” 虞秋道:“可他就是这么愚钝。” 虞钦稍思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没做那两件事?” 见到哥哥都怀疑自己,她便怒了:“连你也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虞钦琢磨了下,道,“我只是觉得江以湛不会这么蠢。”他虽不待见江以湛,却也颇为高看那小子,知道其智慧才华不低。 “他不蠢,所以是我做的咯?” 虞秋心中本就有气,发现哥哥也不相信她,她便气得直接将他推开,愤怒离去。 “秋秋!”虞钦本想追上她,但想想,决定还是去找江以湛算账。 无论夫妻俩闹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什么,在他看来,都是江以湛的不对,江以湛不该让他妹妹不开心。 虞秋到小院时,小院里只有言颜在陪孩子。 言颜见到她,连忙迎了过来,瞧了瞧她沉沉的脸,便问道:“王府里的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虞秋拉着言颜的手,问道:“你相不相信我?” 言颜点头:“相信啊!不过你得与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虞秋便长话短说:“吴柔在我的药汤里下了避子药,被揭穿后,诬赖是我指使的,还从我与王爷的房间里搜出避子药,王爷信了。白如嫙诬赖我推她入湖,有其他人指证,王爷也信了。” 言颜惊讶:“怎么会这样子?” “我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子。”虞秋过去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可惜我脑子不好,想不通啊!我真的就那么不值得相信?” 言颜轻抚着虞秋的背,道:“这分明就是有人在离间你们。” 虞秋抬眸看着言颜:“谁离间我们?” 虞秋确实蠢蠢的,但言颜聪明,言颜一听便知道事情的不对,她又问:“你之前不是说,白姑娘喜欢王爷,还求你离开?” 虞秋点头。 言颜稍琢磨后,道:“那会不会指使吴柔下药的就是白姑娘?白姑娘想离间你与王爷,然后趁虚而入?” 虞秋闻言愣了下,道:“这倒有可能,那女的极阴。” 言颜可以看出来虞秋是真的不高兴,便叹道:“王爷为了这么两件事,不原谅你?” 虞秋想着那晚的事:“也没有不原谅,但我不高兴被冤枉。” 言颜又问:“所以你与他吵,然后真吵起来了?” 虞秋点头,问道:“若真如你所言,我该如何做?” 言颜想了会,才回答:“王爷很在乎你,在乎到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让其成为过去。你也别想其他的,就直接让王爷将她送走吧!如果她那么爱搞事,留着便是个祸端,其他再说。” 虞秋诧异:“王爷会答应?白如嫙的父亲为了王爷丧命,那是大恩。” 言颜笑道:“你别低估王爷对你的感情,只管朝着这个目标去做。”她只是心里有点奇怪,王爷那般睿智的人,为何会相信那些表面? 被言颜这一建议,虞秋便开始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早看白如嫙不顺眼,赶走也好。 既已决定,她当即就离开小院,回了蓝轩。她本想着派人将王爷找回来,未想进院就看到王爷在与她哥打架。 她知道理由,便立即过去大声道:“停下,停下!” 两人便一起收了招,看着她。 虞秋过去就将虞钦往外推,唠唠叨叨地:“既然不相信我,为我出什么气?出去出去!” 虞钦没想到妹妹的力气怪大,他被她推着走:“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都是他的错,不打他一顿不行。” “出去!”虞秋喝了声。 虞钦最疼的就是她,被她明显火大地一喝,便无奈作罢,依他所看,江以湛也讨不了好。 把虞钦推出去后,虞秋就回去将江以湛拉进了屋。 江以湛从前到后,都是面无表情,只看着拉他手的虞秋,似乎就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干嘛。 虞秋将他推到桌旁坐下,直接问道:“将白如嫙送出王府行么?” 江以湛眸色微动:“理由。” 虞秋道:“我不喜欢她。” 江以湛又道:“其他理由。” 虞秋想了下,道:“她诬赖我推她入湖,就连吴柔也可能是她指使的,她是坏姑娘,我不要这样的人留在王府闹事。” 江以湛冷哼:“等你有别的理由,再与我说,我会考虑。”言罢他起身走出房间,直接离开蓝轩。 别的理由? 虞秋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算是听懂了,他不是不答应送走白如嫙,只是需要她找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去说服他。 她便回屋坐下好好考虑着。 虽然在考虑,她对江以湛仍是有气,她不知道他晚膳会不会回蓝轩用,都不打算等他,便仍独自用膳。 她本来心情挺平静,未想白如嫙会又来蓝轩。 她便放下筷子看着对方走近,直到对方踏入亭子朝她福身时,她才语气不善道:“我们并非友人,这是心知肚明的事,你非得过来讨嫌?” 白如嫙垂眸道:“我只是喜欢王爷。”她的声音有意在压低。 虞秋道:“关我屁事?出去!” 但白如嫙却站着不动,她道:“我想与王妃好好说会话,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这一回,她的声音又有意在放大。 “有病!”虞秋不想与白如嫙多言,起身就走。 未想白如嫙突然挡在她身边,以习武之人才有的速度朝她手里递了把匕首,握着她的手直接刺向自己腹部。 虞秋愣住。这时江以湛与江成兮恰踏进院中,见到看似是虞秋捅了白如嫙一刀的一幕。 白如嫙带伤瘫倒在地,她白着脸看向虞秋:“有什么误会,我们好好说不行,王妃为何非得这样偏激?” 一旁有意挡住凝兰视线的万彩惊叫出声:“姑娘!”她立刻扑了过去。 虞秋回神后,也是无奈了。 她看了眼大概又不相信她的王爷,回了屋关上门,不想看到这操心的一幕。 江以湛看着虞秋那失望的模样,薄唇微抿了下。 江成兮吩咐院口的护卫:“把白姑娘送到我那里。” “是!”护卫应下去扶白如嫙。 但在路过江以湛身边时,白如嫙忽然停下,她看着江以湛,苍白的嘴唇颤了颤,道:“我有话与王爷说。”那把匕首还在她的腹部,血虽不多,看着却极虚弱。 江以湛淡淡出声:“说。” 白如嫙似乎痛得连话都难说,她缓了缓,才道:“自我爹因为王爷丧命,我投奔王爷,王爷答应会照顾好我后,我便一直将这里当家。我一个弱女子离不开这个家,可如今在这个家里,自从多了一个王妃,我便似乎也并不容易生存了。” 江以湛未语。 白如嫙又缓了缓,继续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爷看在爹的面子上答应我,免得我这条命也保不住。” 江以湛又只吐出一个字:“说。” 白如嫙的眼里流出了泪:“王爷送走王妃好么?或者想想其他两全的方式也好,我真的不想死。” 江以湛的眼底隐约划过一道冷光,仿若流星,稍纵即逝。 他道:“你先养好伤再说。” 见到他这反应,白如嫙心中松了口气,有点窃喜。 说了这些话,白如嫙便被护卫与万彩一起扶着离去,江成兮笑着拍了拍江以湛的肩头,便跟着去治人了。 江以湛嘴角掀起一抹不屑,他看到紧闭的房门,才敛色走过去。 他推开门便看到趴在桌子上看着烛火发呆的虞秋,他抿了下唇,靠近将她拉起抱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低头在她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问她:“没什么要与我解释的?” 她别开头:“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直到她的头发凌乱,才不轻不重地骂了声:“真是蠢死了。” 她垂下眼帘,任他欺负,任他骂。 “行了!”江以湛看不过眼她这模样,“不准委屈!” 虞秋红了眼:“我能不委屈么?曾经活在底层时,人家欺负我,诬赖我,我必须忍,现在当上堇宁王妃,难道也还要忍么?” 看到她这模样,他是真心疼:“那就别忍,你想怎样便怎样。” 虞秋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我不懂。” 江以湛抱紧她,只道:“我想死你了。”话罢,他便低头又覆住她的嘴,一解多日不见的相思。 亲.吻间,他直接将她抱起搁在桌子上。 虞秋挣扎:“走开……” 他们的问题还没解决,她不想与他那个,但她哪里推得开禁.欲多日的男人,被压在桌子上后,拒绝声,怒骂声,渐渐支离破碎。 另一头的白如嫙在治了伤后,便被送回自己那里。 万彩看着坐在床上,极为虚弱的她,拧眉道:“姑娘用什么计不行,怎非得用这苦肉计?” 白如嫙眸中浮出寒色:“我要尽快将虞秋赶走。” 万彩想了下,又道:“看刚才王爷的反应,说不定可以成功。” 白如嫙摇头:“没那么容易,现在只是个良好的开始,后面我要做的还有很多。”她明白得很,让一个王爷赶走一个王妃,不会容易,但她会努力。 万彩点头。 白如嫙在万彩的相助下,缓缓躺下后,吩咐道:“我先歇着,明日一早,你让王爷过来看看我。” “是!”万彩应下。 次日一早,万彩起床看了看仍在睡的白如嫙,如其所言,去了蓝轩。当她踏进蓝轩时,便看到江以湛与虞秋在亭下用早膳的一幕。 她看不透夫妻俩是否又因昨晚的事受影响,只过去福身。 见到白如嫙的丫鬟,虞秋也是厌恶得很,便哼了声。 万彩对虞秋亦是讨厌,她没有去看对方,只对江以湛道:“王爷,白姑娘想见您,奈何她身上有伤,过不来,奴婢前来问问王爷可是能过去一趟?” 江以湛往嘴里搁了块点心,不紧不慢地吃下后,才淡道:“有什么事,伤好再说。” “可……” 万彩还欲再说话,虞秋抬起一个杯子砸了过来,不悦道:“王爷说不去就不去,轮不到你来劝说!” 万彩看着碎裂在自己脚前的杯子,心里暗恨,却也明白姑娘说得是对的,想赶走现在的虞秋,确实还得下功夫。 她不得不福身离去。 因为万彩的到来,虞秋忽然没了胃口,她将药汤往前一推,不悦道:“我不喝了。” 江以湛看着她生气的模样,问她:“为什么不喝?” “你说我为什么不喝?”虞秋道,“你还一而三再而三的,因为那虚伪的黑心莲不相信我。那黑心莲,还明明白白地想勾搭你,你觉得我会有胃口?” “勾搭我?”江以湛抬了抬眉。 虞秋瞥他:“你真不知道,还是装?” 江以湛道:“她应该对我无意。” 虞秋哼了哼:“无意?你可知就在我们刚成亲的时候,她便找过我,让我离开你?我就是自那时候,才开始讨厌她。真没想到,那样看着温婉端庄的姑娘,那么让人讨厌。” 江以湛闻言眸色变得柔和,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含了块点心喂她。 她见了,拧眉躲开,却被他抬手固定住脑袋,强制喂给她,这一次他没有夺过去,任她不甘不愿地嚼碎吞下。 虞秋看他总漫不经心的,跟他说什么都对牛弹琴似的模样,便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撒起娇:“将她赶走好不好?她真不是好人。” 江以湛见她难得如此,不由低头轻啄下她的嘴:“我需要个中听的理由。” 虞秋不解:“什么中听的理由?” “自己想。”他将药汤移了过来,拿起调羹,亲自喂她喝。 她乖乖一口一口接过,见他仍旧这么宠自己,难得想起些什么,便抬头亲了他一下,唤了声:“夫君!” 江以湛闻言隐隐勾了下唇。 看到这一招似乎挺管用,她便干脆拿下他手里的调羹,跨坐在他身上,再抬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将她赶走好不好?我不喜欢这么一个总打我丈夫主意的人留在王府。” 江以湛揉了下她的脑袋,终于道:“好,赶走她。” 虞秋闻言惊讶:“你……”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他就着这姿势直接亲住。 第092章 自虞听燕被抓去衙门后, 虞家便是一团糟。 虞老夫人与一对子孙并不打算去管虞听燕,尤其是虞老夫人, 恨不得虞听燕去死,就算去牢里抽其一顿也不够解气。 但薛氏却成天哭哭啼啼,想要救出女儿,被虞书意给控制了起来。依虞老夫人所言, 虞听燕无论怎样都别让家里人去过问, 免得事情闹大破坏虞家的名声,就让虞听燕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日虞书意安排的下人一个没注意,薛氏就跑去了虞老夫人那里:“老夫人, 求求你, 去找虞秋说说吧!” 虞老夫人本就心力交瘁, 听薛氏一说, 便沉了脸:“那么一个东西, 死了不是更好?你给我少闹。” 薛氏跪下哭道:“听燕也是被逼的,老夫人, 您怎么可以对她不管不问, 她可是您的孙女啊!” “孙女?”虞老夫人抬起杯子砸下, “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孙女?”话罢, 最近身子越发不如前的她有些不能喘气,旁边的丫鬟忙给她顺气。 “这……”薛氏也知道女儿该死,可她做不到不管自己女儿。 得到下人通报的虞书意及时过来, 他拉起薛氏就走, 但薛氏使劲挣扎着, 他便唤了下人一起将薛氏给拖走。 虞老夫人对虞书意道:“管好她,别让她闹出去。” 虞书意应下:“我知道。” 虞书意与下人将薛氏拉回屋后,就让人继续看住她。 却未想薛氏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竟是在当晚其他人睡着的时候偷偷跑离虞宅,她直奔堇宁王府。 但在王府门口,她被拦下。 她道:“我是堇宁王妃的叔母,要见见她。” 拦住她的护卫道:“我们知道你是谁,王爷说过,虞家任何人,都不得闯入堇宁王府,请回!”语气极为强硬。 薛氏正要继续说什么时,有一辆马车过来停下,她转眸看去,恰听到里头传出虞秋的娇媚.喘喘的声音:“行了,回家……回家啊……” 随之是江以湛暗哑的声音:“再等等,乖。” 薛氏看着晃动的马车,衣袖里一双拳头攥紧。她的女儿在牢里受罪,可罪魁祸首却过得如此逍遥快活,这让她怎能不恨? 真是有伤风化的两人。 她忍住心中恨,好一阵后,才等到两人完事,由江以湛抱着鬓发被香.汗浸湿的虞秋下马车。她立即过去拦住他们的去路,眼泪说来就来:“秋秋,你看在叔母的面子上,救救你妹妹吧!” 江以湛眸色变冷。 今晚虞秋与江以湛在外面夜市玩,累到腿酸才舍得回来,在马车里她又被图新鲜的江以湛给折腾了番,当下正想趴在他怀里歇息,未想会听到薛氏的声音,她便转头看去,面无表情。 薛氏又道:“秋秋,你妹妹在牢里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快救救她。” 虞秋从江以湛身上下来,但腿一软,差一点跪下,被江以湛及时扶住。她压下脸红,淡问:“如何救?放她出来好不好?” “好好好……”薛氏连连点头,“她终究是你妹,你哪能由她在牢里被折磨死。” “你想得美!”虞秋讽道,“爹与祖父两条人命,我和娘,还有哥哥受了两年的罪,虞听燕死几次都不够,你还有脸过来让我救她?还放她出来?做梦去吧!”言罢她牵起江以湛就往里走。 薛氏愣住,回神就要追过去:“秋秋,秋秋……”奈何被人拦住。她与护卫拉拉扯扯后,终是没能追上虞秋,虞秋的态度算是让她明白了,想对方救她女儿是不可能的,她便不由骂了起来:“虞秋,你以为你很无辜?若非是你从小就爱压着听燕,她又怎会怀恨在心?你个扫把星,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是你。” 她的声音挺大,附近偶有些大晚上出入的人被引来注意力。 她的话并不是对虞秋完全没影响,虞秋牵着江以湛的力道不由加重。江以湛感觉到她的异样,立即拉着她停下脚步吩咐下去:“来堇宁王府滋事,将她交去衙门。” 虞老夫人一直在小心翼翼护着虞家的名声,就是怕虞家仅剩的一点东西也失去,却未想一时疏忽,薛氏终是把这事闹开,还闹去了衙门。 自此外人便会知道他们家出了个杀人犯闺女,也与堇宁王府闹翻。 得知此事的虞老夫人气得当即就晕了过去,而虞书意心里再气,也不得不去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妻子给领回来。 虞老夫人醒来时,晌午已过,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去了堇宁王府。 她也被拦在外面,但她冷静得多,在掩嘴咳了咳后,道:“我终究是秋秋的祖母,你们派个人去通报声,看看她是否见我。” 祖母确实不一样,便有一名护卫犹豫过后,还是进去通报了。 再回来时,护卫道:“王妃让你进去。” 虞老夫人闻言颇为惊喜,在丫鬟的搀扶下进去了。她被领着进入蓝轩,便见到虞秋在托腮发呆,她旁边陪着拿了本书在看的江以湛。 看得出来,小夫妻俩恩爱得很。 虞老夫人过去唤了声:“秋秋!”因为身子虚弱,态度也比以往好得多,声音显得很轻。 虞秋回神,但看着对方没说话。 虞老夫人又道:“祖母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虞秋问她:“什么忙?” 虞老夫人注意着虞秋的态度,道:“如今的虞家是靠生意支撑着,可你叔母昨晚那一闹,会把虞家的名声给闹没。闹得这么大,生意上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祖母想趁着事情还没传出去,你们帮忙挽救。” 虞秋看着似乎苍老十几年的祖母,默了会后,道:“好。” 虞老夫人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便惊讶。 虞秋又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虞老夫人觉得不妙, 虞秋道:“你得写断亲书,至此我、哥哥、姐姐,还有娘,都与虞家没有任何关系。” 虞老夫人闻言身子不由颠了颠,她红了眼:“我是你祖母,你一定要闹成这地步?”虞钦是她最有能力的孙子,虞秋是她最有地位的孙女,这让她哪里舍得放手? 虞秋只道:“你只有这个选择。” 正在看书的江以湛抬眸看了虞秋一眼,突然道:“来人,送虞……” 虞老夫人马上道:“我答应!”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悔恨。她这段时间也有反省,她是真的错了,可她的孙子孙女个个是狠角色,她后悔也无门。 她答应后,姜风便送来纸笔墨砚。她去到亭下,执起笔,含泪颤着手一字一句地写着这所谓的断亲书。 最后她将断亲书交给虞秋,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 很巧,她又遇到由外回来的虞钦,下意识喊了声:“阿钦!”可他却对她视若无睹,直接越过她往里去。 虞老夫人含着的泪终于落下。 要论心狠,虞钦比虞秋还要心狠,虞秋今日的作为,便是他这做哥哥的所授意,他自然比虞秋还要无动于衷。 正是虞秋又在托腮发呆时,虞钦过去道:“在想什么?” 虞秋回神:“哥!” 虞钦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觉得不安,打算离开一阵子。” “离开?”虞秋立刻站起身,“多久?” “再说吧!我现在走,你送送我,顺便与我说说,祖母过来是为了什么?”言罢他转身就走。 虞秋见了,忙跟上。 江以湛真觉得这虞钦怪烦的,却不能多说什么,只放下书跟上妻子。 在往大门去的路上,虞秋对虞钦道:“哥,昨晚叔母来闹了,虞家的名声被叔母闹砸,祖母今日过来是为了求助,以挽救虞家的名声。”说这话时,她有些恹恹的。 虞钦见她这反应,便问:“写断亲书了?” 虞秋点头。 虞钦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别于心不忍,想想当初你与娘被赶出来时,若非楚惜,你们怕是连命都没。也想想,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多伤人。虽是断亲,她以后仍能好吃好喝地过,我们也图个清净。” “哦!”虞秋乖乖地应了声。 送虞钦出王府时,虞秋才想起问道:“哥,你说不安,是什么不安?” “是……” 虞钦正欲回答,却被一道悦耳的声音打断:“钦哥哥!” 虞秋闻声转头看去,便见到一穿得非常简单朴素的漂亮小姑娘,睁着单纯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哥虞钦。 虞钦扶额:“我就说不安吧!”扔下这句话,他只能无奈回府。 “钦哥哥!”小姑娘马上就要跟进去,却被护卫拦住。她急了,“干什么?你们让开,我找我钦哥哥。” 江以湛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忽然出声:“让她进府。”他巴不得虞钦被女人勾走,免得老来管他们夫妻的事。 见护卫没再拦住自己,小姑娘看了江以湛一眼,就快步跑了进去, 虞秋稍顿,便也跟了去。 如今在王府有虞钦的独院,他加快步伐直接回到自己那院,明显烦躁得很。他进屋关门时,见到小姑娘跟在他身后以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稀罕地打量着这个院子,只视若无睹地关门。 她见了,立即跳过去挡住要被关的门:“钦哥哥,让我进你房间看看。” “苏和!”虞钦不耐地唤她,含着警告。 苏和一听他这语气,便扁了扁嘴:“好嘛好嘛,你关门就是。”因怕他直接跑掉,她不得不让开。 看着屋门关闭后,她转身就见到院口伸出的那颗脑袋。 她冷了脸,叉了下腰,便大步过去,见到的正是偷偷摸摸在看里头情况的虞秋。虞秋见到她,便咧了咧嘴,挺友好的。 但苏和却像护食似的,态度极不好:“你是谁?赶紧走!” “我是……” 虞秋欲说自己是虞钦的妹妹,却被对方打断:“我不管你是谁,赶紧滚!” 好凶! 虞秋不得不讪讪作罢,看了看对方虽穿得寒酸,却长得极为灵动,就算野蛮跋扈,也不容易让人生厌的模样,便离去。 苏和冷眼看着虞秋的背影,她敌视一切接近她钦哥哥的美人。 虞秋在走远后,又回头看了看,心里不由怀疑,莫不是这姑娘便是救了她哥,又囚禁她哥的人?那看起来也太小了,估计比她哥小十年左右。 思及此,她感觉有点复杂。 前行间,她有点走神,未想耳边忽然又响起白如嫙听了就让她生厌的声音:“王妃,很巧。” 虞秋看都不看对方,加快步伐就走。 她能听到白如嫙在与她说话时,语中隐隐的得意,便不由想到王爷答应她赶走白如嫙时,说先让对方飘个几天,她不知道是否够了。 “王妃。”口口声声喊着王妃,却以下犯上挡住了虞秋的去路。 虞秋后退一步:“走开走开,碍眼的东西。” 被当秽物,白如嫙眼里划过冷色,但模样却是委屈的,她道:“王妃,我们好好谈谈,我想你谅解我。” 虞秋抬起拳头:“信不信我打你啊?” 一旁的万彩看不过眼,不由道:“王妃怎这么过分?白姑娘的父亲对王爷有救命之恩,便亦是王妃的恩人。” 虞秋冷笑:“恩人之女是吧?” 白如嫙倒是淡定得很,似乎每次都想故意激怒她,然后引得她被利用被诬赖。她默了会,道:“我……啊!” 未想虞秋一把将她推入湖中:“去你的恩人!” 幸好她们又在湖边会面,应该是白如嫙故意在此处唤住她,要用同一招诬赖她,那她便满足对方,推其入湖。 事实上,白如嫙会在此处唤住虞秋,纯属巧合,她根本没想用这招。 她被推入湖中,是真的下意识惊了下。 万彩也是惊住,大喊着:“快来救人啊!” “不准救!”虞秋喝住过来的护卫,叉着腰,“身上有伤也不老实,那你在里头慢慢泡着,估摸着不会死,才捞出来。” 万彩闻言大惊:“你怎么可以那么恶毒?” 虞秋哼了声,便转身,恰见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江以湛,他正看着她。 万彩早看到王爷,只是故意装没发现,现在才扑过去跪下:“王爷,快救救白姑娘。”她窃喜阴差阳错让王爷看到王妃真正恶毒的一面,不是计谋。 江以湛没理万彩,只过去牵住虞秋的手,吩咐下去:“将白姑娘救起,送去醉夕院。” 虞秋闻言撇嘴。 眼见着白如嫙湿漉漉地被捞起,昏迷不醒地被往醉夕院的方向送后,江以湛侧头看了眼瞧着并不知错的虞秋,牵起她也跟了上去。 虞秋问他:“我们去干嘛?” 江以湛道:“去了就知道。” 因为有江成兮的药,白如嫙这一次醒得很快,被万彩扶着缓缓走出屋。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足见伤未痊愈又泡湖水给她造成的伤害不小。 她看到等在外面的江以湛夫妇,捂着嘴委屈地哭了起来。 江以湛见了,便朝虞秋喝道:“这次你该如何解释?” “你凶我?”虞秋既不悦又委屈,“解释什么解释,你不是都看见,也听见了?我就是讨厌她,要折腾她。” 江以湛面色变冷:“你过分了。” 见到夫妻俩竟是失态到当自己的面吵起,白如嫙暗暗掀起嘴角。 她今日并没有想算计虞秋,只是单纯想激怒对方,让虞秋对自己越来越讨厌,她要的是虞秋这个经不起激的蠢货,真的开始去做容不下她的事。 未想效果来得这么好,还被江以湛捉到。 “好好好……我过分。”虞秋气得转身就走,却被江以湛拉住。这时白如嫙拭了拭泪,道:“王爷王妃不用吵,我知道王妃极为讨厌我,我决定还是离开王府吧!否则我怕……” 怕被害死,她知道王爷懂她的意思。 言罢她在万彩的搀扶下,脚步虚弱不稳地离去。 “等等!”江以湛突然唤住她。 她眸中划过一道悦色,但未回头:“王爷还有事?”瞧着似乎因为难以忍受被虞秋欺负,已经心有怨气。 江以湛低头瞧着生气得别过头的虞秋,摸了下她的脑袋,语气凉凉:“走可以,你不走,我也得让人把你丢出去。” 白如嫙闻言面露不解,她转过身看着他,想确定话是不是他说的。 江以湛放开虞秋,缓缓朝白如嫙靠近:“但走之前,我们有账得算算。” 白如嫙下意识后退,却被他一脚踹倒,他的脚恰恰踩在她那本是已结痂,却被湖水泡烂的伤口上碾压着,他勾起一抹嗜血:“这些日子,可得意够了?” 伤口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被弄裂,白如嫙痛得连惨叫都喊不出,只颤着苍白的嘴唇,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一旁的万彩亦是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吓得不敢出声。 虞秋同样不解,她不解的地方多了去了。 唯独那边亭下坐着看戏的江成兮是颇为淡定的,就连站在他身后的风月,眼里也隐约划过一道意外之色。 江以湛脚下一用力,白如嫙终于惨叫了一声:“啊!王……王爷……” 第093章 这一幕确实挺残忍, 虞秋别开了头。 白如嫙痛得浑身颤抖:“王……王爷……为什么?”她痛的不仅是伤口,更是因为江以湛脚下那股碾压她的力量, 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江以湛冷道:“陷害了虞秋三次,自以为把我们当猴耍的感觉如何?” 白如嫙闻言,觉得难以置信:“你……” 虞秋也是惊讶,便看向他, 欲说话, 想想还是暂时不说。 这时接到传唤的姜风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是什么状况, 不懂王爷为何会这么对待白如嫙。 白如嫙是个挺聪明的人, 只一会, 她便明白过来江以湛不那么容易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因她算计虞秋的每一步都走得太过顺利, 所以竟是得意忘形了。 其实从很早开始,她算计每一个人都是顺利的。 所以后来她明明有时脑中闪过异样, 却被她忽视了去。 因为江以湛脚下力道终于有所放松, 她缓了缓后, 说话算是顺畅了些:“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江以湛看了眼同样在好奇的虞秋:“从你莫名接触虞秋开始, 我就派了人盯你。”以他对虞秋的在意,又怎会容许一切意外,自然一切异样都关注着, 包括这素来让他看不透的白如嫙突然接近她。 白如嫙未想会是这样, 她睁大眼:“所以从一开始, 你就知道我在唆使吴柔恨王妃害王妃?我做的每一步你都知道。” 江以湛冷笑:“被送上云端,再抛下的滋味如何?” 话罢,他脚下突然又一使力。 “啊……”措不及防的白如嫙又叫了声,冷汗渐渐出来。 她自诩聪明,自以为凡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见江以湛一次又一次为她与虞秋吵架,便以为自己一定能成功赶走虞秋。 却未想自己被耍了。 一旁的万彩在瑟瑟发抖,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子。 白如嫙依旧难以置信,既是因为她从未想到向来木头人一样的江以湛也会玩演戏这一套,也是因为她是因救他而丧命的恩人之女,可素来重情重义的他,竟然为了这些小事,如此虐待她。 她喘着气:“你……为……为什么……要装?” “查你的目的,顺便还你爹的恩。”江以湛舔了舔嘴角,似乎挺享受虐待她的感觉,“我给了你三次机会,足够抵消你爹的恩。” “你……”白如嫙闻言不由激动道,“那是一条命,怎么够还?” “我的妻子在我看来,你千千万万个爹都抵不上,三个陷害她的机会足够。”江以湛脚下再次一碾压,“咱们的账算清了。” 白如嫙痛得颤抖,她不相信爹的恩就这么不值钱。 她一直以为爹对他的恩被他看得很重,所以觉得她努力努力,就算让他娶她也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她对他一直无心罢了。 未想结果会是这样。 江以湛继续使力:“碍人眼的东西,还真以为虞秋在我心里的地位是你可以撼动的?别说她什么都没做,就算她真做了什么,哪怕欺尽天下人,我也仍会把她当命,你算什么东西?看不起她?” 白如嫙不断颤抖着,这一次她越发难以出声:“既然……算……清账,为何……还要……还要虐待我?”光是听她说话,都觉得疼。 惊讶已渐渐缓过来的虞秋,不由后退了一步。 江以湛冷哼:“我堂堂堇宁王,看不顺眼一个人,虐待又如何?要了其命又如何?何况你的目的是想要虞秋的命,对吧?”他突然放开她,后退一步取鞭朝白如嫙身上甩去。 白如嫙已叫不出来,只像狗一样呜咽着。她不意外他能查到她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虞秋失去他的庇护,然后杀了。 她更受不了的是他的毒舌。 碍人眼的东西?看不顺眼? 她有哪里让人讨厌?虞秋这样的人,难道就让人看着顺眼?一个一个都这么对一个虞秋掏心掏肺。 究竟是凭什么? 想到始终放不下虞秋的楚惜,她无力地抬起双手捂住眼,眼泪不断由指缝溢出,她哭得不断哽咽,却又无声。 万彩不由软了腿,跪倒在地,也泪流满面。 明明前一刻她们还欢欢喜喜,这一刻却被绝望充斥着,承受不住。 江以湛见他的残忍似乎让虞秋有点不适,便收了鞭过去将她拉入怀里抱着,他寒声白如嫙:“你为何要杀虞秋?” 白如嫙突然使出了力,满脸泪地嘶叫道:“你杀了我啊!说什么给我三次机会,全是你假仁假义的借口,你为了个虞秋,任何道义都不顾。”话罢,她不由蜷缩着身子,搂着腹部咳嗽起来。 江以湛确实为了虞秋,任何道义都不会顾。 何况他本就不是好人,偏偏总有人觉得他是正派的。 他吩咐姜风:“将她拖到野外使劲折腾,逼她说出她要杀虞秋的目的。”他可不相信她喜欢自己。 感觉极为意外的姜风立即应下:“是!” 已被折腾成一滩烂泥似的白如嫙,怀着满腔的怨恨与伤心,就这样被拖了出去。到这一步,她仍是缓不过来那本是几乎要上天,却突然落了地的感觉。 江以湛凉凉地看了眼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哆哆嗦嗦不止的万彩,问怀里的虞秋:“如何处置这丫鬟?” “啊?”虞秋回神,“随便吧!” 没想到眨眼功夫,她就得知事情与她想的差距那么大,白如嫙也被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处置。 太意外了。 “求王爷饶命,求王妃饶命。”万彩立即不断磕头,磕到额际出血,眼泪与鲜血都粘在地上。 虞秋看到万彩这样子,便道:“赶走罢了。” 万彩松了口气,马上就道:“奴婢滚,奴婢滚得远远的,再也不会碍王爷与王妃的眼。”言罢她赶紧颤颤地爬了起来,几乎摇摇晃晃地跑了。 虞秋抬眸懵里懵懂地看着眼前的江以湛:“你……” “自己是蠢货,还有自信说我是蠢货。”江以湛轻哼间,抬起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便将她推出自己怀里,负手离去。 虞秋摸了下自己的脑门,忙追上他:“你真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江以湛不理她。 虞秋拉住他的衣袖:“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把我气得半死。”他冤枉她的账,她都跟他记着呢!就等着赶走白如嫙后,与他继续闹,未想结果是这个。 江以湛忽然停下脚步,将她按在树上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她痛呼着拧眉不悦地看他。 他紧盯着她:“若不刺激刺激你,你的心思会放在我身上?” 虞秋闻言扁嘴:“可我很气啊!” “我更气,气你总是忽视我。”提起这个,江以湛也来气,低头就狠狠地亲住她,凶猛地吞噬,里里外外地扫荡掠夺,直到她软在自己怀里,他才放开她的唇,搂住她娇软的身子。 他蹭着她的唇幽幽道:“想我休你,嗯?” 虞秋被亲得晕乎乎,喘了会气后,才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不对。”虞秋忽然想起什么,便抬眸看着他,“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让我喝吴柔的避子药?” 江以湛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嘴,眸色混浊幽暗,搂着她的力道加重,明显有化狼的趋势。后来他忽然将她扑倒在草地上:“我怎么会让你避孕?凝兰会被安排进蓝轩不是没理由,每次吴柔下避子药后,凝兰都会在药汤里再放一味药破坏那避子药的药性,无半点作用。” 话罢,他便埋入她的脖颈。 因着他们没离醉夕院多远,此处虽无人,醉夕院那边功力好的江成兮与风月隐约可以听到一点声音。 江成兮接过风月递过来的茶,漫不经心道:“心上人如此疼爱你妹妹,你的感觉如何?” 风月垂眸,不知该如何应话。 突然,一股熟悉的犯恶感袭来,她忍住这种感觉,不顾江成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快步跑去自己房间关上门,捂着嘴压抑着干呕。 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倒了杯茶喝下后,才面无异色地走出房间,回到江成兮那里。 江成兮看着她:“你最近有点奇怪。” 风月道:“身子有点不舒服。” 江成兮没过问其他,只道:“陪我下棋。” 风月沉默地坐到他对面。 姜风依着江以湛所吩咐的,带人将白如嫙拖去了廖无人烟的野外。起初,他是吩咐带来的人使劲抽打她,抽得她闷哼不止,约莫觉得差不多了,他逼问:“说,为何想杀王妃?” 白如嫙无力地趴在地上,她想使用自己的武功逃走,可知道当下的情况她根本打不过姜风他们几个。说不定他们若发现她会武功,便直接挑断她的手筋脚筋。 她突然意识到,江以湛怕是早知道她会武功,才先弄伤她,以防她逃。 她闭着眼,不置一语。 姜风蹲在她面前,用剑鞘挑起她惨白的脸:“如何这般固执?就不怕死?王爷会吩咐带你来野外,你若不说,自然不会让你活着。” 白如嫙未睁眼,只虚弱地笑了起来:“杀了……我啊!”姜风便站起执剑在她的背上以极慢,极折腾人的速度划过,划出长长的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血痕,她毫无血色的唇瓣颤了颤。 “再给你机会。”姜风继续在她背上慢慢划着,越来越用力,剑痕越来越深,“为何要杀王妃?可有人指使你?” 可她握紧拳头,仍是什么都不说。 姜风从来没发现这女人的骨头会这么硬,便直接抬剑由她的背部刺入,她终于无力地叫了声:“啊……”随之他的剑又取出,她额际的冷汗越发得多。接二连三的伤,让她奄奄一息,又因受不了心中的折磨,泪流不止。 为何她会到如此境地? 她不该到如此境地的,她明明是对堇宁王妃这个位置都不屑的人。 姜风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吩咐:“继续抽,使劲抽,抽到她说为止,若是不说,抽到死为止。” 随着他的令下,带来的人便开始密密麻麻地抽打她。 一下接着一下,她被抽得满身血痕,渐渐痛得麻木,一动不动的,不会颤抖。冷汗也渐渐消去,只眼眸紧闭着,眼角含泪。 姜风终于抬手示意停下,迈步过去,蹲下欲探她的气息。 不想这时一道牙白色的身影以移形换影般的速度飘了过来,寒光剑影闪烁间,姜风下意识立即飞身躲了过去,但其他人没那个武功躲避,眨眼间便被对方的一招全部伤到要害。 姜风惊讶地看着对方:“楚惜!” 楚惜执剑站在白如嫙的身边,淡看姜风带来的人通通倒下后,勾唇道:“江以湛折腾我一良将半死不活,我杀他几个人不为过。” 听到楚惜的声音,本似乎是死了的白如嫙终于动了,她艰难地抬起泪眼努力看向他,无力出声:“门主……”因见到他,她本是灰暗的眼睛变亮,泪却流得更汹涌。 楚惜低头看了她一眼,便抬剑刺向姜风。 姜风的武功哪里抵得过楚惜,他转身就跑。 楚惜倒没有追他,只收了剑,回去拖起被折腾得惨不忍睹,几乎只剩一口气的白如嫙由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去。 白如嫙又抬了抬眼皮看向他,因为安了心,便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时,已在常悦书院,身上的伤被处理过,衣服也被换过,只是因伤得实在太重,她躺在床上仍不能随意动弹,稍一动,便不由痛吟出声,嘴唇颤抖。 这时有人推开房门,她满含期待地转眸看去,看到楚惜,想坐起却不能,便只又唤了声:“门主……”声音沙哑无力。 她不想他看到她废人似的模样。 楚惜负手立于床边,打量了番她这副德行,淡问:“江以湛如何会这么对你?” 白如嫙垂眸道:“我依门主吩咐的,使计离间他们,被戳穿了。”因为话说得多,她不由咳嗽起来,可一咳嗽又牵扯到浑身的伤口,痛得她又起了冷汗。 楚惜颇为惊讶:“你的父亲好歹对他有恩,你只是离间他们,便如此待你?” “嗯……”白如嫙以痛吟掩下心虚。 但楚惜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你莫不是还做了别的事情,例如企图弄死秋儿。” 白如嫙闻言赶紧忍痛道:“属下没有,属下不敢。” 楚惜道:“最好是没有。” 白如嫙缓了缓疼痛,看着眼前明显瘦了许多,瞧着越发像文弱书生的楚惜,试图将话题给扯开:“门主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楚惜闻言,颇为自嘲地笑了下:“大概是思念成疾。”之前接二连三受伤,后虽渐渐痊愈,却总因心上的不舒服,提不起神气,身子养得并不好。 白如嫙闻言心如刀割,想握拳头,却稍一使力,就疼痛难忍。 楚惜仿若看不到她微变的神色,问起:“秋儿最近过得如何?江以湛应该很疼她吧?只是离间离间,便能让江以湛这般对你。” “很好。”白如嫙并不想提虞秋,她恨那个女人。 楚惜闻言稍默,道了声:“好好歇着。”便转身就走。 白如嫙看着他挺秀的背影,心怀不舍。 楚惜走出房间,未离多远时,尹陌烨迎面过来,与他并行而去。尹陌烨看着最近明显越来越消极的他,道:“你最近无心大事,成日窝在书院,暮王有事与你商议,你也不见,他已开始不悦。” “嗯!”楚惜应了声,没明显的表示。 尹陌烨见他如此,便拱手换了个态度:“门主,你该清醒点了。” 清醒? 楚惜勾唇,他倒是想清醒,可让他自己都意外,他竟是一天比一天混沌。他满脑子都是虞秋,他那曾亲手推开,如今已嫁人的秋儿。 尹陌烨看了看他,叹气。 为了躲楚惜,姜风并不敢原路返回,他绕了好远的路,确定安全之后,才终于顺利回了王府。到王府他就将白如嫙被楚惜救走,白如嫙唤楚惜为“门主”之事禀报给了江以湛。 江以湛正是在与江成兮下棋,闻言,江成兮颇为诧异:“原来白如嫙竟然是楚惜安插在你身边的人,倒是奇怪,一两年的时间,她似乎什么都没做,只在最后针对了虞秋。” 江以湛似有所思。 江成兮问他:“在想她为何要杀虞秋,不认为是楚惜的意思?” 江以湛淡应:“嗯。” 江成兮落下一枚棋,随意道:“说不定,她喜欢的人是楚惜,她要杀虞秋,就是因为嫉妒。也说不定,楚惜又有其他的计谋,他素来诡计多端。” 江以湛冷哼,无论是何原因,谁也别想动虞秋。 江成兮忽然想到什么,便道:“所谓门主,莫不楚惜就是朝夕门的门主?” 江以湛未语。 江成兮抬眸看着他:“可记得三年前我从虞家将你带走后,解毒时说过的话?” 江以湛稍思,道:“你说我身上的毒是朝夕门的毒。” 四年前他被无数江湖人围杀重伤,后来又中毒,那毒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在他被虞钦救到虞家后,命硬的他最后扛了过去。但毒未解,就算他一身伤被治好,武功却无法施展。而那时整个江湖都是想他死的人,他便不得不暂时在虞家待着,等兄长江成兮救他。 就因如此,他在虞家一待就待了近一年。 江成兮忽然笑了:“当年你莫名被整个江湖立为公敌,什么账都往你身上算,看来极有可能是被楚惜陷害的。” 江以湛闻言握紧了拳头,若说是楚惜,他信。 那他还真是被那厮整个够惨。 他本该怒的,但在想到什么后,怒意突然消散,他冷道:“其实想来,若非他,我又怎会入得虞家认识虞秋?他也算是撮合了我们,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江成兮笑笑不语。 他这弟弟,还真是为了个虞秋魔怔了,从第一眼相见开始。 而被兄弟俩所提的虞秋,当下正在屋里睡着,因为江以湛就是个没人性的,不顾她的反抗与挣扎,为图新鲜刺激,竟是在王府的草地上也不放过她,到近天黑才带她回房歇息。 天色大黑时,她浑浑噩噩地半睁开眼见到外面的天色,翻了身,打算直接睡到明日早上。 江以湛进入房间,恰见到她在翻身。 虞秋觉得他没人性,他倒觉得他对她是非常有人性的,他去到床上搂着娇妻在怀,明明还想吃吃,但见她累,为了细水长流,还是忍了。 他紧搂着她时,似乎是热到她,她闭着眼迷糊无力地推了他一下,拧眉嘟囔:“走开……” 见她这娇憨动人的模样,他不由亲了口,低声道:“不走开。” 她似乎睡得深,没与他计较,也没挣扎,夫妻俩搂着睡到天亮。 次日很早,她就睁开了眼,见到搂着她的江以湛,直接将他推开,她坐起不悦地嘀咕道:“我说怎么这么热,你不嫌热啊!” 江以湛也坐起,只看着她不说话。 抱着她死都愿意,何况是热。 但他不高兴她没有同样的想法,便忽然压着她亲起来,他就要她热,里里外外地热。却未想,倒把自己热得难受,见她休息得不错,他便干脆顺势扒了她的衣服。 虞秋挣扎:“你干嘛?” 他道:“生孩子。” 虞秋本是醒得早,这一折腾,便是在错过了早膳时间,二人才磨磨蹭蹭地起了床,打算干脆吃些点心作罢,待会用午膳。 用着点心时,虞秋不由好奇地问起:“你说,怀孕是什么反应?”她会不会有了,却不知道呢? 江以湛往嘴里递点心的动作微顿,淡道:“你问错人了。” “好吧!”虞秋也觉得问错了,便独自思索起来。 她听说过,怀孕最普遍的一个反应,便是干呕啊呕吐啊什么的,这些她都没有,看来她没怀孕。 但想到干呕,她突然想起风月,她记得最近见过风月在干呕。 思及此,她心里咯噔了下。 江以湛见她变了脸色,便问:“怎么了?” 虞秋愣了愣,越想越不对头,便忽然道:“我有点事去找我姐姐。”言罢她放下手里点心,起身就跑了。 她快速直奔醉夕院,见到药阁的门是开的,便跑了过去。 江成兮正在捣鼓着几味药,见到她,懒懒地问道:“有事?” 虞秋回到门口朝院内各处看了看,见没有门是开着的,便反问:“我姐姐呢?” 江成兮道:“我不知道,一早便没见到她。”他这女侍,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也越来越奇怪,他已不觉得稀奇。 虞秋闻言稍顿,便怀着疑惑转身离去。 随着她的离开,江成兮握着药瓶的动作微顿,他抬眸看着门口,若有所思后,便放下药瓶也起了身,负手离开醉夕院。 第094章 虞秋离开醉夕院后,琢磨了下, 便去了小院。 见到小院里的文初雪与颀儿, 她过去坐下问道:“言颜呢?” 文初雪因陪颀儿跑来跑去累了, 便抱着颀儿也去到亭中坐下,她将点心盘朝颀儿移了些,一边看着他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拿了块点心往嘴里塞, 一边道:“出去玩了。” 虞秋打量着已经生了孩子的文初雪, 又问:“初雪?怀孕是什么反应啊?” “你有反应了?”文初雪面露喜色。 “不是不是。”虞秋也拿了块点心递入嘴里, “我只是好奇怀孕的反应。” 文初雪看着虞秋,她道:“这个因人而异, 有人反应重, 有人一直到生, 都没多大反应。” 虞秋托起腮:“那你呢?”文初雪垂下眼帘, 掩下了眸底一丝异色:“我当时因为情况特殊,反应挺大的,头晕呕吐, 甚至昏倒都有, 持续了很长时间。” 虞秋意识到什么,便趋近看着文初雪的眼睛。 她想, 初雪刚怀孕的那段时间该是最害怕的,后来肚子渐渐大了, 也是最麻烦, 更怕被人发现的。 她默了会, 突然问起:“你当时是怎么躲过去的?” 文初雪道:“装病, 模样让人看了就害怕,生怕被染上的病,那段时间,文家没人过问我的事。哪怕我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 虞秋闻言不由心疼地拉住对方的手,她知道,初雪只是说起来轻描淡写罢了。未婚先育,独自躲躲藏藏地生孩子,哪能是一件简单的事,在心理上身体上定然都是一种折磨。 文初雪浅笑了下,抛开某些回忆,又道:“普遍反应,应该是从一两个月后,会开始泛恶心,甚至是吐。” “一两个月后……恶心……”虞秋心里想着风月的事情。 文初雪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虞秋总觉得心里怪不安,越想越不安,后来她突然起身道,“我去找下我姐姐。” 文初雪看着其背影,心怀不解。 “爹……爹……”颀儿也转头看着虞秋的背影,软嚅地唤着。 文初雪见了,叹着气将他抱入怀中摸了摸他的脑袋。她知道这孩子总喊堇宁王为爹,当下大概是想跟虞秋去找堇宁王了,这孩子知道堇宁王总与虞秋在一起,可惜那不是他爹。 想到其他,她突然更加抱紧了儿子。 虞秋离开小院,又去了醉夕院,但这次她仍没找到风月,甚至连江成兮也没看到。她怀着思索走出醉夕院时,江以湛迎面过来,因着她在走神,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他顺势抱住她:“在想什么?” 虞秋愣了下,便抬眸问他:“我姐呢?” 江以湛只与她分开了一会,就想她,他低头亲了她一口,搂紧她道:“怎什么事情都问我?我又不是替你看姐姐的。” 虞秋搂住他的腰:“你带我去找她。” 江以湛最喜欢她娇娇软软地贴着他撒娇,他又亲向她,应下:“好。” 亲了会后,他牵住她的手,转身欲走,却意识到她没动,转头便见到她抬手抚着额头,眼眸微眯着。 他立即抬手搭着她的肩头:“你怎么了?” 虞秋微甩了下脑袋,道:“好像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有些晕,但一会就好了。”她抬起清明的眼睛看着他,看起来确实没事。 江以湛瞧了她一瞬,便执起她的手,为她号脉。 虞秋觉得很稀罕:“原来你也会把脉啊!把出什么了?” 江以湛的手明显顿了下,他不动声色地掩下眸底的一丝异样,转而握住她的手,淡道:“没把出什么,待会让我哥给你看看。” “哦!” 二人前行间,江以湛低头看着虞秋小脸红润,气色极好的模样,眸色渐渐变深了许多,他握住她手的力道不由加重。 在瑜都东北角一条街上,风月正缓缓穿行着。 她拥有令人惊艳的仙姿佚貌,又面无表情,冷若寒霜,是个难见的冰美人,路上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她身上,甚至有一纨绔子大大方方色眯眯地靠近她:“姑娘……啊!” 风月目不斜视地握住他的手腕,直接一捏,他惨叫出声。 她将他甩开。 纨绔子好一会才缓过疼痛,他握着手腕看着她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你……”他不甘心,尤其是听到周遭嘲笑的声音,却不敢再靠近。他只恨今日没带些人出来,将她给抓回去。 风月无视周遭一切,由一家药铺前停下,迈步进入。掌柜见到她,便迎了过来:“姑娘是要抓什么药?” 她往柜台上搁了张纸:“按这个方子给我抓。” “好。”掌柜拿起那张纸,见到上面的方子,眼里浮出异样。他再看了看眼前这瞧着冰清玉洁的姑娘,老老实实转身抓药。 一副药抓好,风月提着离去。 她就近进了家客栈,伙计迎过来后,她要了间房。跟着伙计进入房间,她将药给对方:“帮我将药熬好端来。” “好咧!”伙计拿着药离去。 风月看着伙计走远后,转身去到窗边站着。她面无多大情绪地看着人流不算多的街上,一动不动站了会,才去到床边坐下倚着床头闭上了眼,许久未再睁开。 直到伙计在外面敲门:“姑娘,药熬好了。” 她道:“进来。” 伙计推开门,过去将药搁在桌上,再瞧了瞧这看着有些奇怪的姑娘,便出了房间,重新将门关好。 风月睁开眼看着桌上那碗药。 她稍顿了会,起身过去,将药端起。 药黑乎乎的,味道极难闻,她眉头未皱一下,只是一双端着药碗的手不由使了劲,隐隐有些泛白。她垂着眼帘看了会这药之后,仰头一口气全喝下,眉头始终未皱,到最后放下空碗,她也没想过要吃伙计顺便送过来的蜜饯。 她回到床边,仍倚着床头闭上眼。 渐渐地,她的眉头终于有些拧,她抬手覆住疼痛的腹部。 随着疼痛越来越强烈,嘴唇开始泛白的她感觉到什么后,便起身去到了屏风后面。时间流淌间,好一会儿才从屏风后头传出她微微的低吟声,似压抑着痛苦,血腥味由这房间蔓延起。 她再从屏风后出来时,脸色苍白,额际泛汗。 她捂着肚子去到被窝里躺下,闭上眼睛缓着骨肉分离的疼痛。 正是她昏昏欲睡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身白衣的江成兮进入。她立即睁开眼,看着面怀疑惑的他,拳头不由握了握。 他吸了下鼻子,过去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未回应。 江成兮看了她一会,便去到桌边拿起那空碗闻了闻,闻出是什么药,他的眼眸微眯了下,立即大步去到屏风后头,入目的便是那盆里的血。 他亦是个无情之人,但看到这些血,他的身子明显僵了下。 他回头缓缓朝她走去,看着在闭眼歇息的她,目光变得锐利,他的手伸入被窝,不顾她的躲避,强制握住她的手腕。 号出什么的他,陡然使了力,几乎要捏断了她:“你瞒着我堕胎?” 风月仍未说话。 江成兮素来活得潇洒恣意,几乎没有事情是可以影响他的,平日里或风淡云轻,或悠然风趣的他,难得像现在这般,明显发怒了。 他忽然一把拉起她:“你竟敢不经过我的允许,流掉我的孩子?” 风月的腹部本就很疼,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她被他如此一拉,便又疼得脸色更白,她抬眸看着他,苍白的嘴唇一动不动。 江成兮紧抓着她的肩头,手指几乎扣入她的骨中:“给我解释!” 风月颤了颤眼帘,缓着腹部的疼,也忍受着肩头的痛。 等了半天等不到她的解释,他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在乎这个孩子,你却怀孕了什么都不说,就把他给弄没了?你现在该如何与我交代?嗯?” 稍顿后,他一字一句地又问她:“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风月终于说话:“风月任凭处置。” 江成兮闻言气笑了:“还真是有出息。” 门外,江以湛与虞秋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们皆将里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虞秋不由握紧江以湛的手,脸色亦是微白。 难怪她会觉得不安。 江以湛用另外一只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安抚着她。 江成兮突然出来,他冷着脸,没看他们一眼,大步下楼离去。 江以湛看着他仿若带着寒霜的背影,对虞秋道了声:“我去看看他。”言罢不等虞秋回应,就跟了上去。 虞秋瞧了瞧兄弟俩先后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下,才进入房间。 她看着坐在床头脸色苍白的风月,眼睛红了。 她过去从床边坐下,拉起风月的手,感觉到对方手很凉,便帮其将身上被子拉好。她默了会,终于问道:“姐,你为什么要堕胎?” 风月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反问:“为什么不堕?” 虞秋闻言沉默了。 她想到江成兮不喜欢她姐,明明睡过,却无其他意思,也想到她姐倔强又冷酷的性子。 她揉了下酸痛的眼,没有再说话,孩子都不在了,说再多也无意义,她只默默照顾着风月,陪着风月。直到风月休息了许久,入夜时,两人一道回了王府。 踏进王府后,虞秋问风月:“姐姐要去哪里?” 风月道:“醉夕院。” 虞秋叹了口气,便扶着对方往醉夕院去。 她们到时看到江成兮与江以湛兄弟俩坐在亭中下棋,江成兮淡淡地抬眸朝这里看了眼,又视若无睹地落棋。 江以湛也转头看了她们一会,收回目光。 直到虞秋扶着风月进入房间关上门,江以湛抬眸看了江成兮一眼后,道:“你对风月动心了。” 江成兮勾起一抹嘲讽:“动了想掐死她的心。” 江以湛自顾自继续道:“你若是对她无情,今日便没必要说出不喜欢她这种话,像是在自欺。你若是对她无情,便不会在乎她给你怀的孩子,更不会发怒,这不合你的性子。” 江成兮落棋的动作微顿了会,才落下。 他抬手端起一杯茶小呡了口,略有些漫不经心地琢磨起弟弟的话。 虞秋在屋里陪着风月,直到风月似乎睡着后,她才难过地走出房间。她心想着,人与人的差距还真大,初雪那种情况,初雪选择生下孩子,姐姐这种情况,选择不要。 人是护短的,虞秋抬眸看到那边的江成兮,觉得越发不顺眼了。 若他善待她姐姐,她姐姐不会选择不要孩子。 她过去拉起江以湛的手:“走,回去!” 江以湛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搂着,抬手落下一枚棋,他道:“先下完这盘棋。” 虞秋便撇了撇嘴,等着他们。这时江以湛忽然将她推开:“你去让我哥给你把把脉。”话语间,他捏着棋子的力道暗暗紧了些。 虞秋拒绝:“我不要!” 江以湛肃色:“去!” 虞秋看出江以湛是认真的,便不得不走到江成兮那边,将手递给对方。江成兮的目光仍落在棋盘上,伸出左手为她号脉。忽然,他落棋的动作停下,他抬眸看着江以湛:“恭喜,你媳妇有孕。” 虞秋闻言睁大了眼:“什么?” 江以湛今日就已把出,只是并不确定,当下兄长如此一说,他便毫不怀疑。他对她招手:“过来。”明显极高兴。 虞秋走回他身边,任他重新搂住。 她感觉懵里懵懂的,还未从姐姐这茬事上缓过来,就得知自己怀孕了。 江成兮看着眼前恩恩爱爱,喜有孩子的夫妻,忽然没了半点下棋的兴致,他道了声:“不下了。”起身就走。 江以湛拉着虞秋起身,对着他的背影道:“多久的身孕?” 江成兮头也不回,语气不耐:“一个月。” 虞秋渐渐回神,她看了看那明显心情极为不痛快的江成兮,抬眸看向江以湛:“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江以湛牵着她走:“别管他,他们的孩子又不是我们堕的。” 第095章 对江以湛来说, 虞秋有孕, 他们的夫妻感情定能更好, 他极为高兴。但当二人躺到床上,他俯身亲住她欲脱她衣服时,却被她制止:“我怀孕了, 是不是不能弄了?” 江以湛身子微僵, 抬头用那双已布满云雾的眼睛看着她。 虞秋一来因为姐姐的事情没心情,二来怀孕估计承受不住他的狂风骤雨,她便推他:“起来啊!” 他呼了口气, 不得不躺到她身侧。 他不确定怀孕了是不是一定不能, 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暂时不弄了罢, 打算待问了兄长再说。 他将她搂入怀中, 紧紧地搂住。 虞秋在他怀里,因他手臂的力道太大而微拧了下眉, 她未说什么, 只抬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接着为姐姐难过,还是为自己有喜而高兴。 她怀孕了,对姐姐来说,分明就是一种刺激。 好久没有失眠的她, 这晚有些睡不着, 直到身后男人在她的耳根轻啄了下, 道:“有孩子, 得看重身体,睡觉。” 闻言她马上放空脑袋,再躺了会,终于睡着了。 但江以湛却没那么容易入睡,他身强体壮,精力过剩,却搂着娇妻不能吃,这滋味自然不好受,他到半夜才渐渐睡过去。 次日早早的,他就醒来,轻手轻脚起床离去。 他去到醉夕院,直接推门进入江成兮的房里。 当下江成兮因听到外面的声音,早已坐起身倚着床头,他转眸看向门都不敲就进来的江以湛,淡问:“老早就过来打扰为兄睡觉?” 江以湛看着江成兮,不难看出对方昨晚睡得并不好,他只道:“起来给虞秋开几个安胎的方子,要好喝的。” 江成兮闻言嗤笑:“你找其他大夫,看看能不能开出几个好喝的安胎方子。” 他是哥哥,偏偏这小子却当他是府医,每次要求还尤其多,补身药汤要几个好喝的配方,安胎药又要几个好喝的方子。 江以湛未语,只盯着他。 江成兮也是败给了他,终究是起了床穿衣服,没洗漱就去了药阁。也好在关于这方面,他比谁都厉害,只一会便写出几个方子递给江以湛。他哼道:“可别高兴得太早,虞秋刚怀孕,你得禁欲。” 江以湛握着方子的力道不由加重:“多久?” 江成兮有意不说清楚:“这得看她的身体情况,有人怀得稳,有人怀得不稳。” 江以湛转身离去。 看着江以湛的背影消失于门口,江成兮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哈欠,也迈步走出药阁,打算再睡会。去到房门口时,他的脚步顿住,他转头看向风月的房门口,眸色明显变冷。 江以湛自然知道对江成兮来说,他现在是个碍眼的存在,但安胎药还是得要。 他让人去熬药后,去了书房。 虞秋起床时没见到江以湛,便在洗漱后找去了书房。他见到她,便放下手中书,过来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睡得可好?” 虞秋点头,心情还是很复杂。 江以湛牵着她去到亭下时,凝兰已领着其他丫鬟端了早膳与虞秋的安胎药过来,虞秋见到那药,便问江以湛:“我的药?” 江以湛拉着她坐下:“是安胎的,不难喝,试试。” “哦!”虞秋知道他宠自己,也知道喝了对孩子好。她过去坐下尝了口,发现味道还不错,便乖乖喝着。 药不多,只一小碗,她喝罢就与他一起用早膳,她问:“你找你哥了?” “嗯。”江以湛淡应。 虞秋想了下江成兮那脾气,便又问:“他肯定给你甩脸色了吧?” 江以湛颇为不屑:“他总不认为自己也会有对女人动情的一天,把孩子给作没了,怨不了我们。” 虞秋垂眸叹气。 江以湛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低头蹭着她的耳根,含了含她的耳垂,道:“很多男人都是蠢货,例如我哥那样的,楚惜那样的……自以为有出息,不将女人放眼里,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他这语气,看似是瞧不起别人,其实含着骄傲。 虞秋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是是是……就你聪明。” 江以湛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向她的嘴。 文初雪好不容易来一次蓝轩,她踏进便见到江以湛搂着虞秋亲得舍不得撒手的一幕,不由睁大眼,赶紧转过身去。 等江以湛放开虞秋时,虞秋才注意到背对着这边的文初雪,便从江以湛怀里出来,起身迎了过去:“初雪。” 文初雪红着脸转身,她道:“听说你怀孕了,我过来看看。” 虞秋直接牵起文初雪就走:“咱们去逛逛。” 江以湛看了眼桌上没怎么动的早膳,由着她去,他起身去了浴室,当下欲.火.难耐的他需要洗个冷水澡。 文初雪瞧了瞧虞秋红润的小脸,问道:“多久的身孕?” 虞秋道:“还很早,就一个月。” “挺好,你们成亲没多久就有喜。”文初雪继续打量着虞秋,“只是看你,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不开心么?”虞秋摸了下脸,压下心中思绪,“还好啊!” 文初雪也不是好糊弄的,既然虞秋不说,她便不问,只陪着对方往后花园的方向逛。她一直与虞秋讲着过来人的怀孕经验,虞秋耐心听着。 虞秋怀孕了,更喜欢与文初雪说话,总会问些有关的问题。 两人在后花园闲逛间,未想会见到虞钦抱胸倚着亭边的红柱,嘴里叼着根细草,正在看这后花园的繁花似锦。 他那模样看着倒是挺悠哉,但虞秋一见便能看出哥哥身上的烦躁。 她快步跑了过去:“哥!” 文初雪见了,忙跟上:“秋秋有孕,慢点。” 虞钦听到她们的声音,便转眸看了过来,他直起身子等着虞秋靠近后,问道:“你怀孕了?” 虞秋点头,脸有些红。 虞钦伸手碰了下妹妹的肚子:“挺快啊!多大?” 虞秋应道:“一个月。” 见到哥哥因要当舅舅而蛮高兴,虞秋不由想起姐姐没了的那个孩子,这滋味还真是一言难尽。 虞钦见她走神,便问:“怎么了?你似乎不高兴?” “哪里不高兴?我只是想到再九个月就要生孩子,害怕罢了。”虞秋故意扯开话题,“哥,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 提起这个,虞钦便有些不得劲:“躲那丫头,真能烦死人。” “钦哥哥!”这时苏和跑了过来,她见到与虞钦讲话的虞秋,脸色一变,靠近就将虞钦拉到自己身后,对虞秋凶道,“怎么又是你?” 虞秋看着凶巴巴的苏和,微愣,一时没说话。 虞钦倏地抽出被苏和握住的手,直接离去,看他那模样,明显心情极为不好,极为厌烦被苏和缠着。 “钦哥哥!”苏和瞪了虞秋一眼,忙要跟上虞钦。 这时虞秋突然道:“别老凶我,我是他妹妹,亲妹妹。” “妹妹?”苏和止住脚步,上下打量了虞秋一番,态度仍是不好,“亲妹妹也不准接近他,他是我一个人的。” 言罢她便要去追虞钦,可虞钦武功高,只一会便不见了人。 她气得不由跺脚时,抬眸恰见到负手缓缓走来的江成兮,身子便僵住。她局促地站在原地,直到对方靠近了,更是不由低着头揪起手指。 江成兮看到她,颇为惊讶地笑了:“哟!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苏和似乎很怕他。 这一幕让虞秋比较不解,便牵着文初雪靠近了些。 苏和的头埋得更低:“苏和不该乱跑,公子恕罪。” 江成兮是出来散心的,也懒得过问苏和的事,他没再理她,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迈步越过她继续闲逛。 知道他可能会看怀孕的自己不顺眼,虞秋牵着文初雪跑开了。 到了午膳的时间,虞秋才回到蓝轩,她见到江以湛在亭下看书,便过去坐下伸着脑袋也看过去:“在看什么书?” 江以湛低头亲了她一下:“有关怀孕生子的。” “哦!”虞秋越发觉得她似乎并没有嫁错人,便主动坐到他怀里与他一起看。后来她想到什么,问道,“可记得之前入王府的那缠着我哥的姑娘?” 江以湛道:“记得。” 虞秋道:“好奇怪,今日我见她在遇到你哥后,本是小老虎的她突然变成了一只小猫,很乖顺很紧张,对你哥又敬又怕。” 江以湛微顿:“还有呢?” 虞秋继续道:“她说她不该乱跑,让你哥恕罪,你哥没理她。” 江以湛琢磨了下,道:“七年前我哥捡了个小乞丐当药人,也顺便给看家,她大概就是那个药人。” “药人?”虞秋闻言惊讶,“七年前?她现在才十五岁左右,那当年她……”一个八岁多的小姑娘当药人?真残忍! 江以湛道:“我很少回家,对于她的事情,了解得不多。”虞秋闻言很同情苏和那丫头,那丫头虽总是又嚣张又凶,但从对方的眼睛里能看出,那丫头是个不韵世事的姑娘。 或许该说,是个没人教的孩子? “二哥!”戚韩忽然从亭边落地,他快步踏入亭中,见到夫妻俩亲昵地抱在一起,他摇头轻啧,从一旁坐下。 虞秋见了,忙从江以湛腿上下来,她道:“我去歇会,午膳喊我。” 江以湛应下:“好。” 戚韩似乎挺急,赶紧道:“二哥,我……” 未想被江以湛给打断:“虞秋怀孕了。” “……” 戚韩看着江以湛虽仍旧瞧起来冷冷淡淡,却明显透着骄傲自豪的模样,颇有些无语,默了会,他才恭维道:“怀得很快,二哥很棒。” 江以湛拿起那本书接着看:“我也觉得我很棒。” 戚韩继续说好话:“二哥已在床上征服二嫂,再生几个孩子,她这心定然会完全向着你。” 江以湛很喜欢听这话,脸色不错。 “但是二哥,我们谈谈正事吧!”戚韩脸色有些不好,“我发现了一件大事,暮王有一个黑色的龙纹匣,他一直在找钥匙,那龙纹匣极有可能……” 江以湛闻言微沉了脸:“他哪里来的?” 戚韩道:“佑明帝所传。” 常悦书院中,楚惜在书房里案桌后坐着假寐,耳边听着尹陌烨的禀报,与戚韩禀报给江以湛的内容差不多,楚惜闻言睁眼若有所思。 尹陌烨道:“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楚惜淡道:“我们能知道此事,江以湛定然也能知道,先静观其变。” 尹陌烨觉得也是。 楚惜看了眼门口,冷道:“进来!” 随之进来的是脸色依然苍白,伤势明显仍旧很重的白如嫙,她过去拱手道:“门主,我的伤或许无大碍,可以执行任务。” 楚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在开玩笑?出去!” 白如嫙咬了下唇,不得不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去。 她现在的状态,确实没能力做任何事,她来此处,不过只是想见见他。但他那无情的态度,也着实让她痛心。 她幽幽地一路往南去,似乎没有回房的意思。 她离开了书院,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因为想到种种的事情,她的眼睛越来越红,心里也越来越恨。 路上不少行人看着这苍白如女鬼的姑娘,都离远了些。 她的拳头不由握紧,却扯疼了伤口,便停下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眼泪便出来了。 咳罢,她继续游荡着,感受着周遭异样的目光。 路边的酒楼上,霍淩淮双手撑着窗台,目光落在街上人群中的白如嫙身上。他身旁,关帆正在与他道:“吴应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条街南面的有福客栈,当时堇宁王亲自带人去搜查过,时间为二月初。” 霍淩淮淡问:“至此吴应便消失了?” “堇宁王的人从里头带出一具尸体,可能就是他。”关帆稍顿后,继续道,“那时虞秋也在那客栈留宿,但她刚逗留没多久,就突然从客栈消失。” 霍淩淮挑眉:“虞秋?”据他所知,那个时候虞秋大概才刚来瑜都,她会与吴应有关系? 无论如何,江以湛与虞秋这两人都可疑。 他看着已经走远的白如嫙,吩咐关帆:“去将姓白的女人带上来。” “是!”关帆应下,立刻直接跳下。 正在失魂游走的白如嫙突然被拦住,她惊了下:“你要做什么?” 关帆道:“暮王要见你,请。” “暮王?”白如嫙随着关帆的示意,远远地看到酒楼上霍淩淮的身影,不得不跟着关帆一道过去进入酒楼上去。 她进入包间,便见到倚在窗边而站的霍淩淮。 霍淩淮懒懒地打量了她一番,颇为散漫地说道:“一身伤,还能闲逛到这里来,倒是有闲情。” 白如嫙只道:“不知暮王有何事?” 霍淩淮道:“你该知道我与你的主子楚惜是一路人,楚惜将你派去堇宁王府也有一段时间,可得到些对我们有利的信息?” 白如嫙道:“有什么,我也只会与门主说。” 霍淩淮嘴角轻勾:“倒是个忠诚的,我不需要你与我多说什么,我只问你,在堇宁王府待了那么久,可发现什么疑点?你可以选择说你觉得该说的。” 白如嫙闻言不由想起今日在楚惜书房外听到的话,她知道眼前的暮王在找那钥匙,便道:“其实我在堇宁王府几乎没有收获,堇宁王何许人,我哪能轻举妄动。唯一让我发现了的一点东西,便是堇宁王一直在调查虞秋,哪怕虞秋如今已是堇宁王妃,他也仍在调查。” 霍淩淮问她:“就这些?” 白如嫙应道:“就这些。” 她知道自己如今能做的,仅仅只能是让暮王觉得虞秋可疑,若她把话说得太刻意,反而会适得其反。暮王最后会如何做,不是她能控制,她却希望她的话能有点用,毕竟聊胜于无,一切将虞秋置于危险中的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白如嫙离开后,关帆便道:“王爷相信她的话?属下觉得她是个诡计多端的。” 霍淩淮倒无所谓:“你且先去好生调查虞秋一番。” “是!”关帆应下离去。 霍淩淮未想到,关帆这一调查,竟是给他查到一个不错的消息,次日他待在书房里看着案桌上的黑色匣子时,关帆告诉他,虞秋怀孕了。 霍淩淮怔住:“确定她怀孕了?” 关帆道:“确定,不会有错。” 霍淩淮突然笑了:“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惊喜,无论钥匙是在江以湛身上也好,是在虞秋身上也好。” 他执起笔,便开始写信。 堇宁王府中,虞秋正待在醉夕院陪着风月,她跟着风月一道走出房间,不由唠叨起来:“小产也是要坐小月子的,你就不能不出来么?” 风月道:“不必,我习武之人,没那么娇弱。” 虞秋挽住其胳膊:“你是习武之人,可你也是女人,在房里待个几天也好。” 风月仍是道:“不必,太闷。” 虞秋看着比小产前更冷漠的姐姐,是又心疼又无奈。 江成兮正从药阁里走出,他抬眸见到风月,又收回目光,没再看她,也没与她说话,只去到亭里坐下用午膳。 虞秋看了看江成兮,又看了看垂下眼帘的风月。 风月也没看江成兮:“陪我去走走。” 虞秋点头:“好吧!” 二人走出醉夕院,恰见到采药归来的苏和,苏和仍看虞秋不顺眼,她哼了声,背着药篓去到江成兮那里:“公子,您看这些药材。” 虞秋陪了风月没多久,就将风月劝了回去歇着。 她回到蓝轩陪江以湛用膳时,江以湛见她心不在焉,便问:“在想什么?” 虞秋握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她道:“你哥与我姐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江以湛闻言,道:“你姐堕了我哥的孩子,你还想他们之间能像以前一样?别管他们的事。” 虞秋撇了下嘴,低头吃饭。 姜风踏进蓝轩,来到亭中朝江以湛递了一封信:“王爷,这是关帆送过来的,暮王给您的信。” 江以湛闻言稍顿,伸手接过打开。 虞秋觉得有点稀罕:“你们可是敌人,他干嘛给你信?战……” 她话未说完,就见看信的江以湛突然冷了脸,她心怀疑惑,未来得及问他什么,他立即拉着她的手反问:“你有龙纹匣的钥匙?” 虞秋不解:“什么鬼玩意?” 江以湛看得出来她没有撒谎,她确实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没再多问其他,立即拉起她就走。 她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突然搂住她的腰,施用轻功带她去了醉夕院。他牵着她进入药阁,对药几后头的江成兮道:“快给她把脉。” 江成兮半点不想去把虞秋的喜脉,但见江以湛脸色异常,便起身过来:“你要把什么?不就是个母体强壮的喜脉?” 第096章 江以湛直接将霍淩淮的信递给江成兮, 江成兮接过来一看,这才微变了些脸色, 立即执起虞秋的手认认真真给其号脉。 虞秋来回看了看兄弟俩, 懵懂得很。 这一次, 江成兮给虞秋号脉的时间尤其久, 让虞秋越来越不安, 她不由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么?” 暮王的信, 与她的身子有什么关系? 终于, 江成兮放开她的手腕,看着江以湛肃色道:“你媳妇确实中了毒,也确实是青黎国的乌渠散。” 虞秋闻言大惊:“我中毒了?” 江以湛沉着脸,拉住她的手, 正欲开口对江成兮说话,被江成兮打断:“霍淩淮说得没错,我解不了此毒。此毒在普通人身上只是潜伏, 虽然好解,但就算是我也不能发现。此毒只有怀孕时才会蔓延开,随着孕期越来越长, 越来越容易被发现,但此时只有它的解药才能解,除非堕胎。” “堕胎”两个字让虞秋的脸色大变,她拉住江以湛的胳膊:“我为什么中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毒?” 江以湛搂住她, 眸中浮出阴戾:“你被霍淩淮送给我之前, 住在他府上时, 就被他下了毒。” 虞秋看了看江以湛,又看了看江成兮,无措得很。 她问:“不堕胎呢?” 她这问题问得比较多余,江成兮倒难得认真回答:“怀孕能引起毒发,若没有它的解药,只能堕胎解毒,否则一尸两命。” 虞秋的身体打了个颤,更是抓紧了江以湛的胳膊。 风月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她将里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见江成兮似不经意抬眸朝她看了眼,便立即道:“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 江成兮不理她,只回去坐下,问江以湛:“你想如何做?”这时戚韩踏入醉夕院,他听到药阁那边的声音,便迈步朝这边走来。当下苏和正坐在药阁前的石桌上择捡草药,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戚韩见到她的脸,莫名觉得一阵眼熟。 但想不出所以然,他便不想,只踏进药阁,恰听到江以湛在对江成兮说:“你尽全力研制解药。” 江成兮道:“我会尽力,但时间太短,结果怕是难尽人意。” 江以湛冷着脸拉起虞秋就走。 风月也没逗留,转身离去。 戚韩一见他们的脸色便知道发生了大事,他没跟上江以湛他们,而是留下来向江成兮了解情况。 江以湛牵着虞秋往蓝轩回,沉默间似有琢磨。 虞秋突然拉着他停下脚步,扑入他怀里,极为委屈道:“我不要打胎。” 江以湛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轻轻环住她:“好,不打。” 虞秋问他:“暮王为何要给我下毒?你之前说的钥匙是什么?” 提起这个,江以湛便眯了眼:“他会在那么早给你下毒,大概就是为了以后有用。如今他在找一把极重要的钥匙,他说钥匙在你身上,唯有钥匙已换解药。” “什么钥匙?”虞秋拧眉,“我能有什么钥匙是他所要的?” 江以湛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问她:“可记得你刚来瑜都时,所住的有福客栈?那时可有人给你钥匙?” 虞秋闻言惊讶:“那时你知道我住那里?” 江以湛道:“恰好调查到的。” 虽然从她入瑜都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关注着她,却没有盯死,他是在带人去搜查有福客栈,带走吴应的尸体让人继续调查后,才凑巧得知那天她也在那客栈里头留宿。 虞秋果断地摇头:“没有人给我钥匙。” 话罢,她便怀着依赖埋在他怀里。 常悦书院中,白如嫙在外面待到次日才回去,因游荡的时间太久,也不知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她的脸色越发不好。去到后面时,她顿了下,才转而去了西北角楚惜那里。 她进入楚惜的书房,看到他坐在案桌后头,案桌上有一个帕子,帕子上是块被摔碎的玉佩,他在看着玉佩出神。 她知道,那玉佩定然与虞秋有关。 她不由红了眼,既是因为嫉妒,也是因为心疼他。 她不由问道:“门主一定要为了个已嫁为人妇的女人如此继续消极下去?对你来说,你心里最重要的,不该是你的野心大志。” 楚惜回神,冷眼看着她:“说正事。” 白如嫙触及到他无情的目光,眼泪终于落下,她抹了把泪,道:“属下已按照门主所说,让暮王以为堇宁王有他所要的钥匙。” 就在昨天,她出去后,楚惜派了人给她这个任务。 “倒是挺快。”楚惜问她,“他相信你说的话?” 白如嫙垂眸掩下心虚:“属下没将话说得太死太刻意,只与他说了点堇宁王身上的疑点,他心思深沉,属下看不出他是否相信。” 楚惜没过问一些细的,只道:“出去。” 白如嫙又看了看绝情的他,不得不转身离去。 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的尹陌烨看着白如嫙离去后,才进屋对楚惜道:“你相信她?你该看得出来,她喜欢你,而且恨虞秋,心里的诡计怕是不少。” 楚惜倒是无所谓,他道:“她翻不出风浪,最多只是在霍淩淮面前将有钥匙的人误导成秋儿。对霍淩淮来说,秋儿有,就等于江以湛有,都知道那有福客栈的事情是江以湛封的消息,理论上霍淩淮能查到的,江以湛自然能早知道。” 尹陌烨闻言稍作思索,觉得楚惜想得确实没错。 次日,堇宁王府蓝轩书房里,江以湛正站在窗边考虑着事情时,戚韩快步进入,他道:“二哥,我已照你所说的,对暮王安插在官场与后宫的那几个人出手。” 江以湛未语。 戚韩不解地问道:“二哥觉得那龙纹匣到底是否与龙穴有关?又是谁伪造钥匙在二嫂身上这件事?会不会是暮王与楚惜在坑人?毕竟有什么人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江以湛默了会,道:“龙纹匣若与龙穴有关,那伪造钥匙在虞秋身上之事不会是霍淩淮与楚惜一起合计的,霍淩淮不可能让楚惜知道那么多。伪造虞秋有钥匙这事极有可能单单与楚惜有关,他想我与霍淩淮斗起来,亦或者根本就是霍淩淮个人的阴谋。” 戚韩有些糊涂:“那我们……” 江以湛道:“先探探那匣子的底。” 他话罢便看向书房的门口,迈步过来见到站在门外似乎想偷听他们说话的虞秋,他并不意外,只拉住她的手,问道:“睡够了?” 虞秋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别想太多,有我在,放心。” 虞秋知道他是强大的,可也知道暮王与楚惜合手时,亦是强大的,她说放心,却也不够放心,她扁了扁嘴,道:“反正我不打掉孩子。” “不打,我们出去玩。”江以湛牵着她离去。 他们离开王府,考虑到有孕走不得太久,便让人准备了一匹马,起初是二人牵着马散步,走了会后,虞秋上马由江以湛牵着走。 他们以如此方式逛街,自然是一道不错的风景,不仅是因为男俊女美,也是因为江以湛对虞秋的体贴,羡煞旁人。 虞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若没中毒的事,她还蛮享受别人的羡慕。 可惜现在她愁得很。 他们一路朝雅坊的方向逛去,迎面见到一顶轿子被抬过来从酒楼门口停下,因轿子前站的是关帆,他们便知道轿子里头坐着的是霍淩淮。 霍淩淮踏下轿子见到江以湛夫妻俩,便勾了唇:“真巧。” 江以湛冷了眸色,他抬头,果然见到楚惜正站在酒楼二楼的窗边看着他们,他未语,只牵着坐有虞秋的骏马继续前行。 二人擦肩而过时,霍淩淮忽然低语:“别做无谓之事,我只要钥匙。” 江以湛停下脚步,也低声道:“你该明白,我有足够能力让你一无所有。”话语间,他锐利的目光锁定在霍淩淮脸上。 霍淩淮只道:“拭目以待。” 江以湛眯了眼。 坐在马上的虞秋能瞧出他们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两人看着彼此的目光间,仿若有刀光剑影在闪。她讨厌给她下毒的霍淩淮,便不由小声嘟囔起来:“初雪怎么看上这种讨厌的人。” 不想,霍淩淮与两位突然都看向她。 她愣了下,这才想起他们都是武功高手,听力极好,自然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便不由心虚地低下头。 江以湛看着虞秋,眸有意外之色。 意外这蠢丫头心里知道的事情,比他想得要多,她却一直在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没再逗留,牵着马缰绳,带她越过霍淩淮。 霍淩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到虞秋刚才说的话,颇为不以为意,他抬头看了眼目光大概落在虞秋身上的楚惜,迈步进入酒楼。 楚惜的目光确实落在虞秋的背影上,久久未收回。 江以湛回头看了眼马背上左看右看的虞秋,压下心中思绪,继续带着她闲逛。二人一直玩到近日暮时,他带她买了许多吃的与玩的后,两人才往回去。 因为有孕,虞秋对小孩子的小玩具尤其感兴趣,便买了不少。 路上她玩玩这个玩玩那个,倒挺没心没肺的。 回到蓝轩时,老早就等在那里的戚韩迎了过来:“二哥。” 虞秋瞧了瞧他们,便与丫鬟一起抱着买来的东西回了房。江以湛见她回房后,便去到书房,对戚韩道:“我今天遇到霍淩淮,事情十有八.九就如我想的一样,其他事情你别再做,给霍淩淮传消息,约个地方,换解药。” 戚韩闻言惊讶:“可如何换?我们没钥匙。” 江以湛默了会,道:“此事我心里有数。” 戚韩相信二哥,便应下:“好。” 吩咐了该吩咐的,江以湛便回了房,当下正是快要用晚膳的时辰,他见她坐在桌旁吃零嘴,似乎吃得不少,便过去抱起她道:“别吃了,待会用膳。” 虞秋摇头:“我不用膳,我本来就不饿,吃了这个就更饱。” 江以湛抬手捏了下她这肉嘟嘟的小脸:“必须用膳。” 虞秋便搂着他的腰撒娇:“我不要,我今天逛累了,打算现在就睡觉呢!”其实她还真没什么胃口,吃零嘴也只是下意识打发时间之举。 江以湛真受不了这样子的她,便伸手按了按她的肚子,终于道:“罢了,随你。”话罢,他不由低头亲住她,里里外外地吞噬。 好一阵,他才放开她,与她耳鬓厮磨。 她喘了会气后,道:“那我去洗澡了。”她起身就跑去了浴室。 她不用晚膳,江以湛也懒得用,在她洗澡后,他便也洗了澡去到床上将她搂入怀里。此时的她似乎已睡着,他颇为无奈地蹭着她的额头,道:“别怨我,秋秋。” 殊不知虞秋当下是半睡半醒,恰恰将她的话听进心里。 她陡然清醒,却仍闭着眼。 她心里打着咯噔,故意翻身掩饰自己的清醒。她不懂他的话是何意?是要打掉她的孩子么?可他明明答应过不打掉的。 越想她越不安。 次日,虞秋很晚才醒来,发现江以湛不在,她在独自洗漱后找去了书房,却发现他仍是不在,便问凝兰:“王爷呢?” 凝兰应道:“回王妃,王爷一早就带着戚公子与姜大人离去。” 虞秋闻言稍思,便道:“早膳我不吃了,你吃吧!” “这……”凝兰犹豫了会,才应下,“是!” 虞秋怀着一颗仍旧不安的心离开蓝轩,打算去小院看看颀儿他们,半路恰遇到杨柳,便问:“王爷他们是去了哪里?” 杨柳正有事要出去,未想遇到王妃,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稍琢磨时,却未想虞秋因为身孕的事情,特别敏感,平时蠢蠢的她难得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她立即逼问起:“王爷去了哪里?是干什么去了?” 杨柳老实道:“王爷去了雨丘,与暮王换解药。” 虞秋不解:“换解药?拿什么换?” 杨柳便沉默了。 虞秋不知道对方为何什么都不与她说,她只想起之前王爷说的那句话,便觉得更为坐不住,她道:“带我去找王爷。” 杨柳知道自己定然磨不过她,索性事情虽大,却不危险,便应下:“是!” 雨丘位于瑜都城外的东南面,一个颇为偏僻,地势也挺复杂的地方,此处是霍淩淮临时所定的见面点,不难想到,暗处定然有他的埋伏。 霍淩淮立于一棵树下看着江以湛只带着戚韩姜风走过来。 他勾起一抹慵懒中透着阴冷的笑:“怎如何只你们几个一起过来?”“给我解药。”江以湛不与他废话。 霍淩淮抬手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你只要给我钥匙,我自然给你解药,我没兴趣非得要你妻子腹中孩子的命。” 当下楚惜正藏于暗处关注着他们,他本只是想看看情况,未想会听到对他来说,宛若是噩耗的消息。 秋儿怀孕了? 他脸色大变,拳头缓缓紧紧握起,差点未藏住自己的气息,被江以湛与霍淩淮他们发现。 江以湛的功力最深,他隐约感觉到什么,转眸朝这边看了眼。 他未有表示,只对霍淩淮道:“我没有钥匙,我的妻子更没有钥匙,不知暮王是如何查的,会得到这错误的信息。” 霍淩淮闻言敛色:“你们必须得有。” 江以湛道:“若是没有呢?” 霍淩淮拿出一个药瓶抬起晃了晃:“可听到药丸的晃动声?这里头便是能救你妻儿的解药,给不出钥匙,有本事来抢。” 江以湛冷哼:“那我便抢。” 言罢他倏地如一阵风朝霍淩淮移去,霍淩淮瞬间后移间,一群武艺不凡的高手挡住江以湛的去路。 江以湛眸色冷厉,取鞭狠抽。 戚韩姜风见了,立即加入帮忙。 霍淩淮飞身坐在一棵树上,打量着被他的人围住的江以湛他们。 他早有所猜,江以湛若带来的人少,便是极有可能有钥匙,也非常清楚他拿到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钥匙便不会为难他们。 他就等着江以湛在抢不到解药的时候,拿出钥匙。 一直立于暗处的楚惜已没了观战的心思,想到虞秋已经怀上江以湛的孩子,他心里的百般痛苦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冰冷的目光在穿梭于众高手间的江以湛身上落了会,便转身离去。 他缓缓前行,失魂落魄。 忽然,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即抬眸看去,便见到与杨柳一起朝这边过来的虞秋。微讶间,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那仍旧平坦的腹部。 虞秋看到他也很意外,意识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识捂住肚子。 他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楚惜收起脸上的阴沉,仍旧温和,直到她靠近了,他问道:“来找江以湛?” 虞秋只应了声:“嗯!”便越过他就走。 楚惜不由失了理智,下意识要离间她与江以湛:“你确定要去找他?你可知他根本没想给你要解药,他只想趁机弄死暮王以绝后患。” 他其实才刚知道霍淩淮给虞秋下了毒之事,也看不透江以湛现在是在干嘛,只希望事情真是如此。 虞秋闻言愣住。 这时杨柳道:“王妃去了便知王爷的心思,王爷没有不管王妃腹中的孩子。” 虞秋稍默后,便点头,她再看了眼楚惜,跟着杨柳离去。 楚惜深呼了口气,跟在她身后。 他们到江以湛与霍淩淮对峙的地方时,恰江以湛与戚韩姜风一起回到原处,识趣地放弃去抢霍淩淮手里的解药。 他们便站在远处没过去。 霍淩淮仍坐在树上,看着江以湛:“尧山那种蠢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你可以选择继续硬抢。” 江以湛抬眸将周围复杂的地势看了看,道:“我不抢,我与你换解药。” 霍淩淮勾唇:“早该如此。” 江以湛冷笑了下,忽然不紧不慢道:“不知暮王觉得,是我妻子那腹中胎儿更重要,还是你那活生生的儿子更重要?” 霍淩淮闻言挑眉:“什么玩意?” 江以湛突然喝了声:“带出来!” 随着他的令下,从他身后不远处,有两名精卫押着怀抱颀儿的文初雪走出来。文初雪抬眸看到霍淩淮,立即仓皇地低下头。 霍淩淮见了,眯起了眼。 另一头的虞秋也震惊了。 直到脸色苍白的文初雪抱着颀儿离近,江以湛强制从她怀里接过颀儿抱住,他伸出手指拨弄了下颀儿粉嫩的小脸:“他叫霍文颀,是不是很像你?”话语间,他抬眸看向对面的霍淩淮。 霍文颀,是连虞秋都不知道的全名。 霍淩淮看了颀儿一会,锐利的目光陡的落在文初雪身上,这时恰颀儿在高兴地对着江以湛喊:“爹……爹……” 第097章 文初雪早想过堇宁王非得扣着他们母女一定有理由, 却未想最后的作用是这个,在霍淩淮的目光下,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她将面对的是什么。 霍淩淮的目光由文初雪移到江以湛身上, 他看着那孩子与江以湛亲昵得不得了, 哪怕江以湛冷着脸, 那孩子也抱着江以湛不撒手的仗势。他默了会,冷冷勾唇:“莫不是你自己的,非得扣在我头上骗解药?” 江以湛身旁的戚韩不由回嘴:“你是喜当爹昏头了吧?若是我二哥的孩子,他是有病了才扣你头上。” 霍淩淮又看了那粘江以湛粘到碍眼的孩子一眼:“倒未必, 谁不知道堇宁王爱妻如命, 若弄个私生子, 为了爱妻不要也可能。” 戚韩哼道:“好好好……不是你的,那我们就随便处置了。” 江以湛道:“这孩子确实是文初雪为你生的, 我要用他给你换解药, 信不信随你。你若害我一个胎儿,我拿你一个活生生的儿子出来报复, 也不吃亏。” “不要!”文初雪越发慌乱,“救救颀儿,救救颀儿, 他是你的儿子。”她含泪的目光终于抬起落在霍淩淮身上。 霍淩淮看着她那双泪眼, 脸色微沉。 戚韩从江以湛怀里接过颀儿, 将其小脸对着霍淩淮:“来, 让你亲爹好好看看你的脸, 瞧瞧, 父子俩多像。” 奈何颀儿扫都不扫霍淩淮一眼,只向江以湛伸着胳膊:“爹……爹……”他对江以湛还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霍淩淮突然有些看不过眼。 他再看了颀儿一会,只要不眼瞎确实可以看出来这孩子长得极像他,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好,很好。”几乎咬牙切齿的他,目光又落在文初雪身上,似乎是想要扑过去咬死她。 看到霍淩淮这吃瘪的模样,戚韩觉得挺痛快,为了稳妥,他又将颀儿递还给江以湛。他瞧了瞧颀儿那欢欢喜喜地窝在江以湛怀里的模样,笑着抱起胸对霍淩淮道:“我们确实没钥匙,只能拿你儿子给你换,你究竟是换还是不换?” 霍淩淮一时未语。 “知道突然蹦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你可能反应不过来。”戚韩继续道,“给你时间,好好想想。” 霍淩淮沉默半晌,终于再说话:“先把文初雪交给我,我考虑几天。” 戚韩闻言不屑:“倒是怪绝情的,还要考虑这么久。” “好。”江以湛答应,“给你几天时间。” 他转眸示意了眼,精卫便将文初雪给推了出去。 文初雪回头看了看眼里只有堇宁王的颀儿,再看了看那边冷眼看着她的霍淩淮,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直到快靠近他时,她再难移动,便站着没动。 霍淩淮瞧着她的头顶,从树上跳下,吩咐下去:“将她带上,走!”他转身离去,单是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他身上阴沉暴躁的怒火。 被带走的文初雪抬眸看向他,无措得很。 见到霍淩淮带着人走远,江以湛才将孩子给了身旁的精卫,他的目光倏地落在另一头愣在那里,和楚惜待在一起的虞秋身上,立即跳过去拉住她,不悦质问:“你怎又和他在一块?” 虞秋没回答,只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楚惜看了看夫妻俩,压下眸底阴郁,转身离去。 江以湛看了看楚惜的背影,冷着脸拉起虞秋就走。 虞秋回头瞧了眼文初雪跟着霍淩淮离开的方向,拉住江以湛停下脚步,问他:“一定要用颀儿换解药?” “不然呢?”江以湛知道她走了不少路,打横抱起她走。 “可是……”虞秋拧眉道,“那初雪怎么办?”她不由埋怨起江以湛的作为,难怪昨晚他会说那句话,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以湛道:“若不用那孩子去换,我们的孩子就难以保住。若用那孩子去换,他也是认祖归宗,文初雪为霍淩淮生了个儿子,霍淩淮自然不会只收下儿子,不要其生母。” 虞秋道:“可初雪躲着生,躲着养,定然是不想与暮王牵扯的。” 江以湛问她:“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打掉我们的孩子?” “这……”虞秋红了眼。 江以湛道:“我们也算是在让他们一家团聚,是福是祸都不一定,何况你不也知道文初雪喜欢霍淩淮。” 虞秋低着头,极纠结,又愧疚。 霍淩淮他们由另一个方向上大路后,在马车前,他对身后的文初雪道了声:“跟上来!”态度极为冷漠。 文初雪低着头,不得不跟他一起上了马车,坐在侧边,尽量离他远些。 他眯眼看着她:“胆子倒是挺大。” 他的声音阴冷刺骨,压着隐怒,令文初雪不由颤了颤身子,下意识又离他远了些。不想他突然拉起她,她措不及防撞上他坚硬的胸膛,他看着惶恐无措的她:“你什么意思?嗯?” “我……”文初雪更是紧低着头。 霍淩淮握紧她的胳膊:“当初在那破庙里,莫名其妙勾引我睡了你,又不找我负责,却偷偷生了我的儿子,你想干什么?” 他向来对女人没有兴趣,当年睡了她是他意外之事。他也懒得去介意此事,睡就睡了,该如何便如何,若她找他负责,他不会拒绝。不过后来她并没有找过他,他对她也兴趣不大,便将她抛之脑后。 只是最近总频繁遇到她,才又开始加深了些对她的印象。 但没想到她会给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文初雪摇头:“我没有勾引你,那是事出有因。” 当年她在远行去外祖家的路上,无意听到她的贴身丫鬟被人收买要给她下药,她不知道是谁收买她的丫鬟,只偷了那包药就逃了,打算回去看那是什么药。后来逃到一间破庙遇到有伤的霍淩淮,因她一直芳心暗许,不免关心他,便主动过去给他包扎伤口,未想那包药落入火中。 那时她并没多想,只继续认真给他包扎伤口,但看着他健硕匀称,充满力量的赤膀子,她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多触碰,差点去扑他,被忍了下去。 后来他睡觉时起热,莫名过来亲住她,扒她衣服。 二人便…… 那时她想不通是为什么,只后来想多了,才知道问题出在那包药上。她本以为他会误会是她给他下药,但现在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中了药。大概是因为那药被火烧后散发的药性比较淡,他清醒的时候能将药性压下,淡淡地动情只以为她勾引的缘故,后他睡觉起高热后过来压她时又迷迷糊糊,更不知自己中了药。“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因。”霍淩淮手下力道加重,满意地见到她被疼出泪后,继续道,“为什么不找我负责?偷偷生下孩子给江以湛利用?” 他竟然有个儿子却不知道,这滋味真不是他喜欢的。 显得他尤其蠢。 文初雪压下泪:“当时醒来你不在,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没勇气找你负责,便一直拖着。”何况她怕他误会她。 霍淩淮冷笑:“拖到孩子都这么大?” 文初雪又道:“我没想过要拖累你,我试着带孩子离开过瑜都养大他,但每次都被堇宁王给抓回来。” 霍淩淮闻言更是气得将她给推开。 他气江以湛竟然早知道他有儿子,甚至还变成他儿子的“爹”,也气这文初雪竟然从没打算让他知道他有儿子。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滋味够窝囊。 他的力道不小,文初雪被推回去后,后脑撞在了车壁上,她眉都没有拧一下,只又低下头,一动不动。 霍淩淮又看了瞧起来人畜无害的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两人一路再无话,直到马车从暮王府停下,霍淩淮踏下马车,冷声吩咐关帆:“给她安排个地方住。”言罢便大步离去,没有去看文初雪一眼。 “文姑娘请。”关帆朝仍坐在马车里的文初雪做了个手势。 文初雪不得不下了马车,抬眸看了眼已不见霍淩淮身影的王府门口,眸中划过浓重的失落。 她喜欢了他好多年,也知道他对她没兴趣。 因着无论如何,她也给霍淩淮生了个儿子,哪怕霍淩淮对她再冷漠,关帆也没有慢待她,便好生嘱咐了华嬷嬷一番,令华嬷嬷给她安排了个不错的独院,位置离霍淩淮那里挺近。 文初雪踏进这环境极不错的院子,进入房间看着两名张罗她起居的丫鬟,渐渐也冷静下来。 她想,暮王大概不会只要儿子,也会要她。 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彷徨。 就这样,她算是在暮王府住下了,一直等着暮王用能救秋秋母子的解药去将颀儿换过来,但未想接连多日,她都没有等到半点音信,也没有看到过他。 她就像是受到冷落的女人,被扔在这里不闻不问。 这日她继续等着,却等到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进入院中,一看到这几位穿着华美,挽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她心里狠狠咯噔了下。 她们靠近打量着她,首先出声的是那心直口快的王夫人:“长得媚里媚气的,一看就是个狐狸精。”虞秋曾在这府上的时候,她就与另外一位胡夫人一起找过虞秋的茬。 后来出声的是一位瞧着还颇为贤淑冷静的女子,她坐下看了文初雪一会,便问:“你是被王爷亲自带来王府的?”她姓高,算是来王府比较早的。 文初雪将她们一一看过,只艰难地反问:“你们都是……” 王夫人接了嘴:“我们都是王爷的妾室。” 文初雪闻言脸色白了,她知道霍淩淮一直未娶妻,却不知道他的后院会有妾室,看样子,眼前这几个,还只是一部分。 她没想到他会有很多女人。 见到文初雪变了脸色的模样,也在这里的胡夫人不屑出声:“莫不是你觉得自己会是王爷唯一的女人?”话语间,她也坐下,她虽看着高傲,语中却含着吃味,毕竟眼前这女人可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又美得不行。 文初雪没有回话。 高夫人端起丫鬟沏好的茶呡了口,又问她:“你是哪里来的?如何会被王爷亲自带来王府?” 文初雪仍没说话。 王夫人见了,便不悦道:“又不是哑巴?怎不说话?” 文初雪终于道:“事情比较复杂,我便不说了。” 王夫人想发怒,被胡夫人给瞪了眼,毕竟眼前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和王爷是什么情况,她们也不知道,自然不宜过火。 高夫人道:“不说便不说,我们来说说其他。” 好在她们看着虽没好意,却也没有为难她,明显就只是过来探探她的情况,后来见她呆头呆脑的,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问题后,就走了。 随着她们的离开,文初雪咬住下唇,手指相互紧紧地揪起。 这时的堇宁王府里,姜风快步踏进大门,直奔蓝轩,他见到坐在亭下看书的江以湛,便过去禀报道:“王爷,暮王那边还是一直没动静。” 江以湛抬眸看了姜风一眼,未语。 在修剪绿植的虞秋自姜风进入后,就看着他,听到他的话,她便垮了脸,也不知这暮王究竟在想什么。 她蹲下身,拿着剪刀在地上划动着,烦躁得很。 她不知道若是暮王不管颀儿,他们又当如何,她自然不会允许江以湛对颀儿做什么,可她腹中这个该怎么办? 江以湛看着她的背影,起身走来。 虞秋本是在地上胡乱画,后来脑中不经意浮现一张图纸,便无意识地在地上不得劲地划了起来。 “你在画什么?”江以湛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突然想起当初在那有福客栈时,那死去的中年男人在逼她记下图纸内容后,交代于她的许多话。 她便佯装随意地擦掉:“胡乱画的。” 江以湛看着被她擦掉的东西,眸露一点思色,但没有深思,只拉起她取下她手里的剪刀,搂住她:“让我抱抱。”他喜欢抱她娇软的身子。 第098章 七夕, 一个有情人最兴的节日。 这日本是颇忙的江以湛早早便朝王府归去,他坐在马车里看着已经热闹起来的大街小巷。许多铺子已为这个节日装点门面,摊子也已开始陆陆续续地设好, 不少颇闲的人已迫不及待地开始逛玩。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颇受喜爱的摊子上, 瞧着那些对他来说挺稀罕的玩意。 那都是有情男女喜欢买的东西? 他终于收回落在外头的目光, 倚着车壁似有所思。 进入王府回到蓝轩,他没看到虞秋在亭里,便回了房间,却也没有看到她, 就连凝兰也不在。他稍顿时, 听到正屋后面的西北角小厨房那边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便过去了。 他进入难得被使用的小厨房,见到往锅里炸东西的虞秋。 颀儿也在小厨房里走动着, 好奇地这里看看, 那里动动,凝兰一边给虞秋打下手, 一边注意着颀儿。 虞秋看到丈夫,便笑了起来:“你回来得挺早。” 江以湛过去看着锅里那一个个被炸黄的玩意,颇为稀罕:“你也会做点心?” 虞秋道:“这是乞巧果子啊!七夕节时, 女方做来与心上人一起吃的。待会我们就带着这个出去边吃边玩, 据说这意味着长长久久呢!” 江以湛闻言心情不错, 问她:“可需要帮忙?” 虞秋摇头:“你看着就好。” 江以湛依着她, 只在一旁看着她手法娴熟地忙碌。后来他端起一盘果子打量起来, 见其模样有花形, 有鹊形,个个都极为精致,昭示着做的人之心巧手巧。 他突然敛色抿起嘴。 他再清楚不过,她这妻子压根就不是个巧人,只会被宠着,看看就会做这种事情不存在,明显以前是做过。而这种乞巧果子大概只有七夕节是兴吃的,所以她以前也是在七夕节做的。 为楚惜做的? 他放下那盘果子,没了继续看她做的兴致,转身离去。 虞秋捞起最后一块果子,疑惑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她将果子装在有花鸟纹的圆盒中,抱起快步离开了小厨房。 凝兰见了,便抱着颀儿跟上,王妃说过,七夕带颀儿一道出去玩。 虞秋见到负手立于屋前看天色的江以湛,便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江以湛看了眼她抱在怀里的圆盒,终是没说其他,只牵起她就走。 虞秋又问他:“你特地这么早回来,是陪我玩的?” 他道:“不然呢?” 虞秋歪头看了看他不咸不淡的模样,撇了下嘴:“你又在跟我闹脾气,莫名其妙。”她好不容易还算不错的心情,被他给搞砸。 楚惜就是江以湛心里拔不去的一根刺,他没法为自己辩驳什么。 更没法强颜欢笑。 好好的一个七夕节,夫妻俩也是在手牵手出去玩,只是看脸色,半点不像是要过七夕的。由外踏进王府的苏和看到他们,颇觉疑惑,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回头多看了他们几眼。 苏和去了虞钦那,却没看到他,一番打听得知他在练武场,便找去练武场。 她不顾虞钦手里那挥舞的剑,过去就拉住他的胳膊:“钦哥哥,你妹妹与王爷出去过七夕了,我们也出去。” 虞钦不耐地抽出被她拉住的胳膊,去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苏和又过去拉他,被他给躲开:“你烦不烦?” “钦哥哥……”苏和扁了嘴。 该说的都与她说过,虞钦如今也没什么好与她说的,只坐下翘起一只腿,颇为悠哉地歇息着。 苏和又道:“钦哥哥,我们去找你妹妹与妹夫玩总行吧?” 虞钦闻言道:“不去,不想看见他们。” 妹妹嫁人了,总与对方出双入对,他至今还觉得心塞,不想看见他们恩恩爱爱的模样。 “那我们就在这里过七夕。”苏和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见他还是拒绝,便也坐下,“对了,我给你编了个剑穗。”话语间,她从身上拿下一个做工不错的青色剑穗递给他。 虞钦瞧了那剑穗一眼,未收。 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苏和便直接抢过他的剑挂剑穗。 这时有一名护卫快步过来,他对苏和道:“苏姑娘,大公子让你去采药。” “哦,好!”苏和手下速度变快。 虞钦难得见到她重视除他以外的人,便看了眼她手下颇为匆忙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对江成兮,还真是极好,他要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 苏和将剑穗挂好,恰听到他的话,眼睛便亮了:“钦哥哥是吃醋了吗?” 虞钦懒得搭理她的自作多情。 她仍旧开心得很,兴奋地起身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弯腰就去亲他的脸,却被他一把给推开。她还是开心地粘着他,坚信她就是吃醋了,缠着他要一个亲亲。 暮王府。文初雪等了霍淩淮许久,都没等到颀儿被换过来,这日她终是坐不住,问了丫鬟霍淩淮住哪里后,便直接去寻他了。 未想到他所住的地方离她并不远。 她欲进入他院中,却被院口护卫给拦住,她便立即问道:“王爷可在?我想找他,有重要的事。” 护卫道:“待我去通传。” “好。”看来他在这里。 她没想到护卫这一通传,霍淩淮便直接从正屋出来了,他抬眸见到她,眼里仍是一片无情,冷漠得很。 在他的目光下,她的心不由沉下。 见他走来后,她便道:“你……”不想他直接拉起她的衣袖就走。 她惊讶:“你要带我去哪里?” 霍淩淮放开她,负手走在她的前头:“跟上就是。” 她走到他身旁,看着他俊美冷酷的脸,问道:“颀儿呢?” 霍淩淮冷应:“没换。” 文初雪闻言变了脸色:“为什么不换?”她如今就盼着换,既是因为怕堇宁王会伤害到颀儿,也是为了能救秋秋母子。 霍淩淮看了她一眼:“我如何行事,不是你该过问的。” 听到他这话,她本该乖乖的,可这事她不能不过问,便仍是焦急地问他:“你到底换不换?莫不是你不打算换?” 女人真烦。 霍淩淮加快步伐,本就腿长的他,将她远远地甩在后面。 文初雪便半跑着跟上他。 出了暮王府,上了马车,霍淩淮仍是不搭理文初雪,只倚着车壁,眸色深沉。文初雪抬眸瞧了瞧他,欲说话,被他飘过来的阴冷一眼给堵了回去。 她便不知如何是好。 马车上了街,她才意识到今日竟是七夕,她看着热闹的街上不少来来去去的年轻男女,又看了看没再看她一眼的霍淩淮,觉得很恍惚。 不知他们这算不算是在一起过七夕。 霍淩淮见到比往时要热闹得多,明显是有节日的街上,没去理会。 暮王府靠城北,一直往南行,有一片挺大的湖,叫齐湖,平日里算是瑜都最多人游玩的一个湖。马车由齐湖停下,霍淩淮跳下马车,沿着湖往东去。 文初雪稍顿,便跟上他。 穿过因看到他们这对俊男美女而频频回眸的人群,他们上了一画舫,文初雪便觉得疑惑,不由问他:“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霍淩淮坐下接过下人给倒的茶,道:“一起过七夕,你信么?” 文初雪愣了下,便摇头。 霍淩淮抬眸看了眼这识趣的女人,冷道:“过来坐下。” 她便过去坐下,因为口渴,她为自己倒了杯茶,低头慢慢喝着,瞧着极为乖巧。他见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看着真不像是会主动勾引他,还有胆偷偷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想起那莫名多出来的拖累,他便吩咐下去:“拿酒来!” 正是他一边赏景,一边豪爽地往嘴里灌酒时,文初雪见了,不由好心劝起来:“不要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 霍淩淮握紧了酒杯,他真不习惯跟个女人待在一起,还是这么啰嗦的。 这时,隔壁画舫上有了动静,他转眸看去,便见到江以湛与虞秋从里头走出,虞秋怀里抱着的,赫然就是他那突然蹦出来的儿子。 “爹……爹……”颀儿朝江以湛伸出胳膊,“抱抱。” 江以湛不仅不抱,还表示很嫌弃,大步将这粘人的娃甩在后头。 他坐下,看了眼桌上的乞巧果子,想到路上见到的那些吃乞巧果子的有情男女,终是也拿了块搁入嘴里尝着。 被虞秋放下的颀儿跑到他身旁趴在他腿上:“爹……吃吃……颀儿吃……” 江以湛不搭理。 虞秋看不过去,便伸手过去抱起颀儿搁在自己怀里:“来,干娘给你吃。”她拿了块果子搁到他的小手中,却被他给推开。 他仍眼巴巴地看着江以湛。 江以湛忽然意识到什么,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隔壁画舫上一直盯着这头的霍淩淮,终于对颀儿道:“过来,爹抱抱。” 颀儿的眼睛一下亮了,麻溜地从虞秋怀里下来,屁颠屁颠地过去爬到江以湛腿上,接过江以湛给他的果子就递入嘴里,吃得极为开心。 文初雪注意到隔壁,终于知道霍淩淮为何来此处。 霍淩淮收回目光,脸色沉了不少,他问文初雪:“你如何生的?生出来的儿子是江以湛的狗腿?” 文初雪很无辜:“他初见堇宁王,就喜欢得紧。” “爹……爹……咯咯……” 颀儿欢快的声音传入霍淩淮的耳底,他手里的酒杯突然被他捏碎。他过来本就是为了看看这孩子,他至今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值不值得他放弃他不想放弃的,未想见到这么心塞的一幕。 他突然站起身,拉起文初雪就走。 文初雪问他:“我们又要去哪里?” 霍淩淮冷道:“去拿解药,把我们的儿子换回来。”他才是那孩子的父亲,没什么事情是比看着儿子将敌对当爹更窝囊的事情。 把我们的儿子换回来…… 文初雪面露喜色。 江以湛可以听到霍淩淮所说的话,他冷冷勾唇,不顾颀儿的不满,将其放回地上,哪怕颀儿再可怜兮兮地要抱抱,他也不理。 虞秋抬眸看到霍淩淮与文初雪的背影,她惊讶地问江以湛:“他们怎么也在?又怎么突然走了?” 江以湛道:“待会你会知道。” “哦!”虞秋抱起几乎要哭起来的颀儿好生哄着。 江以湛吩咐下去:“让大公子过来。” “是!”守在画舫上的护卫应下离去。 提到大公子,虞秋便不由想起他与她姐姐如今的情况,还真是让她不知作何感想。这两人虽仍是主仆,之间的气氛却怪异得很,她几次都见到大公子对她姐姐爱答不理。 她收回思绪,问一直在吃着果子的江以湛:“味道如何?” 江以湛道:“还行。” 虞秋不悦:“怎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若是不爱吃,就别吃。” 江以湛不想提楚惜,也不想与她吵,便由着她唠叨。 霍淩淮带文初雪回来的速度挺快,似乎中间用过轻功,他们上了自己的画舫。霍淩淮站在边上,朝江以湛晃了晃药瓶:“解药换人。” 虞秋见了,便睁大眼,未想会如此。 江以湛又吃了颗果子,抬手间,恰好接过霍淩淮扔过来的药瓶,他打开来闻了闻,道:“等我哥过来验药。” “随意。”霍淩淮回去坐下。 虞秋来回看了看两人,再看了看隔壁朝她颔首的文初雪,未想到稀里糊涂的,这两人就开始交易了。 江成兮也很快过来,他身后跟着风月。 他见到隔壁的霍淩淮,又见到江以湛手里的药瓶,便过去接过把看:“要我来给你验药?”话语间,他将药瓶打开,拿出里头的一粒药丸。 他瞧了瞧,闻了闻,道:“不是毒.药,可以吃。” 江以湛将药拿回去,递给虞秋,虞秋接过稍顿,便张嘴吞了药。 江成兮坐下慢悠悠地喝了杯茶后,才执起虞秋的手腕,为其把脉。半晌过去,他道:“解药是真的。” 解药是真的,意味着孩子就要交给霍淩淮,至此颀儿与文初雪就会跟着霍淩淮,虞秋一时迷茫,不知该怎么办。 她看着过来抱颀儿的文初雪,嘴张了张,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她们姐妹俩将各自跟着一对死对头么? 文初雪看了虞秋一会儿,便抱着颀儿去到就霍淩淮身边,霍淩淮没再逗留,迈步就走,任她抱着儿子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虞秋红了眼。 风月靠近拍了拍她的肩头。 虞秋抬眸看向江以湛:“文家呢?我们如何向文家交代?” 江以湛不以为意:“这事该是霍淩淮考虑的。” 霍淩淮带着文初雪母子上了马车,本是与江以湛夫妇在一起玩得很开心的颀儿突然被娘抱着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他左瞅瞅右瞅瞅,最后目光定在霍淩淮脸上,清澈圆溜的眼中是懵懂的好奇。 霍淩淮眯眼看着这孩子,问文初雪:“他多大?” 文初雪道:“一岁半,年底的生辰。” 颀儿似是看霍淩淮看腻了,便搂着文初雪的脖子,噘着小嘴埋在她怀里,不大高兴。文初雪见了,便问他:“颀儿怎么了?” 颀儿委屈巴巴的:“爹……”他看着窗外。 很显然,他找的爹可不是与他待在一起的这位。 霍淩淮很不痛快:“让他喊我爹。” 文初雪觉得很为难,却又不得不转过颀儿的小脸,让他看着霍淩淮:“颀儿乖,喊爹,那才是你爹。” 颀儿别开脸,显然对霍淩淮不感兴趣。 霍淩淮见了,更是不悦。 文初雪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你抱抱他?父子连心,他该是会喜欢你的。” 霍淩淮看了看这孩子,明显比江以湛还要嫌弃,他看向窗外:“以后再说。” 文初雪见他半点不像个做爹的,心里有些失落,再看了看怀中一脸委屈,仿若自己进了贼窝似的儿子,便更是发愁。 第099章转瞬便是七月十五, 一个传统的祭祖悼亡之日,被称鬼节。 这日江以湛陪虞秋兄妹俩去了城外忧于山看望乔氏,与乔氏一道祭拜逝去的亲人后, 到近天黑时才归来。 不愧是七月半, 天没黑, 在路上马车里的虞秋就莫名感觉有一阵阴凉袭来,她便过去窝到江以湛怀里。 江以湛见了,便道:“蠢货,心理作用。”话虽这么说, 他倒乐于感受美人投怀送抱的滋味, 抬起胳膊顺势紧紧抱住她。 虞秋没说话, 也挺享受他赋予她的安全感。 直到马车从堇宁王府前停下,虞秋被江以湛扶着下马车后, 她远远地见到文家冷清的正门前, 便不由又想起被暮王带去暮王府的文初雪母子俩,她叹道:“也不知初雪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暮王会给初雪什么样的名分。” 对此,江以湛也猜不透,便不发表看法。 二人进入王府时, 虞秋忽然捂着肚子变了脸色。 江以湛见了, 忙扶住她:“怎么了?” 虞秋慌张道:“我肚子疼。” 江以湛闻言便立即抱起她, 施用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醉夕院, 进入药阁。他抱着她坐下, 对药几后头的江成兮道:“她腹痛, 快给看看。” “腹痛?”江成兮搁下手里在研究的药,抬眸看了虞秋那红润的脸色一眼。 江以湛不悦:“还愣着做什么?” 虞秋也是急死了,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江以湛的衣服。 江成兮终于起身过来给虞秋把脉,他挑了下眉,又毫不顾礼节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肚子,忽而阴阳怪气地哼道:“不亏是初当父母的新婚夫妇。”他回去坐下,明显对他们不屑。 江以湛便问:“你何意?” 江成兮颇为不耐:“腹部肠蠕,饿了,去吃东西。”他是真不想去把虞秋的喜脉,偏偏这夫妻俩三天两头过来提醒他,风月堕了他的孩子。 “……” 虞秋怔怔地抬眸看了看抿起嘴的江以湛,立即从他怀里跳下,讪讪地笑了笑:“哈哈,不懂,不懂。” 话罢,她便忙拉起江以湛就走。 她知道江成兮还没有从孩子被堕的那件事走出来,他记恨风月,也看他们夫妻不顺眼。 江成兮抬眸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放下又被拿起的药。 在回蓝轩的路上,虞秋时不时摸一摸肚子,仍旧偶尔会感觉到一点有东西在蠕动的疼,这是以前她所没有过,或是根本没注意到的。 江以湛摸了下她的脑袋:“你身体好得很,莫再小题大做。” 虞秋闻言瞥他:“你不也一样?” 江以湛哼道:“我又不知你的滋味,还以为有多疼。” 踏入蓝轩,江以湛便吩咐了凝兰去准备晚膳,凝兰福身应下后,又道:“奴婢得知,就在昨日,李家派了人向文大姑娘提亲,文家已答应。” 虞秋闻言惊讶:“答应了?” 之前初雪不是说文老夫人有与李家解除婚约的意思?怎忽然又答应了? 凝兰应道:“这是奴婢今日无意中听到的。” 虞秋看向江以湛,江以湛不以为意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文初雪孩子的爹是霍淩淮,霍淩淮自有主张。” 他的话音才落下,便有护卫过来禀报:“隔壁文老夫人过来寻文大姑娘。” 江以湛道:“直接说不在堇宁王府。” “是!”护卫应下离去。 护卫回到大门口,就照江以湛所言与文老夫人说,文老夫人闻言拧眉:“确定不在王府?可不是敷衍我?” 多日前她就得知文初雪不在府里,只是因着有几次前科,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文初雪是又一直与堇宁王妃在一块,便没过问。但未想今日要找文初雪仍是找不到人,她终意识到文初雪离开太久,便寻了过来。 护卫道:“绝无虚假。” 既然堇宁王府的人说文初雪不在此处,文老夫人也不好胡搅蛮缠,毕竟人家不是帮她文家看姑娘的。她沉思起来,不知道文初雪究竟去了何处。 她回到文府便派人去寻,奈何多日过去,却始终无果。 远在暮王府的霍淩淮,正在书房里倚着靠背椅看着眼前案桌上的黑色龙纹匣在思索着什么,眸中之色越来越沉冷。 关帆快步踏进禀报:“王爷,文府那边一直在寻文姑娘。” 霍淩淮抬眸看了眼关帆,未语。 其实霍淩淮从未让关帆注意文府那边的事情,说起来,自将文初雪母子接过来后,他便一直没过门他们母子的事,他没功夫过问。 当下关帆突然说起此事,他也没所表示,仍看着眼前的匣子。 关帆见了,便站到一旁不语。 这时,一身杏红色华裳,丰容靓饰,姿态端得高贵雍容,又颇为冷漠的从安公主霍语宁踏入书房。她见到正看着那匣子的霍淩淮,淡道:“听说你带了个美人回府,我还以为你会被美色所误,看来是我多虑了。” 霍淩淮抬眸道:“姐姐有事?” 霍语宁坐下,接过丫鬟给她倒的茶,慢悠悠地喝了口,才道:“过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带了个美人回府,是怎么回事?” 霍淩淮道:“此事复杂,反正没姐姐所说的美色误事。” 霍语宁瞧了瞧他:“没有就好,听说还有个孩子?” “嗯。”霍淩淮应道,“美人因意外而碰,孩子因意外而有,最近才发现,便就接来了府上。” 霍语宁闻言不屑:“听着,不是个正经的女人。” 霍淩淮未语。 霍语宁又低头慢品着这味道不错的茶水,默了会后,道:“既然事已至此,把人留在府上,也属情理之中,但我给你张罗过来的那些姬侍,你就没有看上眼的?还是至今一个都没碰?” 霍淩淮道:“你知道,我无心于此。” 霍语宁打量了他一会,道:“姐姐知道你的所有心思都是夺位报仇,但开枝散叶之事也不可耽误,还是莫再让她们守活寡。” “我有儿子。” 霍淩淮这个姐姐时不时会往他府上送个自己选出来的美人,他觉得不是大事,便素来是来者不拒,只是懒得去碰,也兴趣不大。 霍语宁闻言颇为不以为意:“不过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孩子,何况就那一根苗子,哪里够。” 霍淩淮淡应:“嗯!” 霍语宁又如何不会知道他虽向来是她说什么就应什么,过后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只是仍旧会与他说一说。约莫觉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离去,完全没有要去看看那侄子的意思。 霍语宁离开后,霍淩淮果然没多理会她的话,只问关帆:“楚惜在哪里?” 关帆道:“在常悦书院,他极少出来,最近似乎越发消极。” 霍语宁眸中浮出一丝阴沉,忽然起身离去。 他离开暮王府,直奔常悦书院楚惜的书房,见到案桌后头那正在看书,却事实在走神的楚惜,他问道:“你知道我最近在寻一把钥匙?” 楚惜抬眸看着他:“暮王过来就是特地问我这个?” 霍淩淮冷笑:“瞧着无心大事,一双眼睛倒是关注得不少,你在给我传递假消息?想做什么?莫不是起了异心?” 楚惜倒是不慌:“我也算是推了你一把,就算钥匙不在江以湛他们那里,你完全可以威胁他帮你寻。他的力量,你也再清楚不过,偏偏你最后却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少胡说八道。”霍淩淮不喜被耍,“你想我与江以湛斗,理由。” 楚惜笑而不语。 霍淩淮大步上前,一手拍在案桌上,倾身间,锐利的目光逼近楚惜:“你身上最近的问题太多,是已忘我们曾经的约定了?” 楚惜朝椅背靠了靠,仍是不说话。 霍淩淮眯眼道:“知道你因个女人伤尽了心,伤尽了神,我再给你一点时间缓缓。可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我需要你。” 楚惜终于说话,笑道:“说得好像,有点暧昧。” “……” 霍淩淮再看了看楚惜,甩袖离去。 楚惜看着霍淩淮踏出书房,感觉到对方已经离远,他眼里的笑意渐渐收去,脑中浮着霍淩淮的话——伤尽了心,伤尽了神。 他忽然一把拂掉案桌上的东西,眸中透着一丝腥红。 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吧? 曾经多么冷静睿智,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择手段去获取,甚至连喜欢的女人都可以送出去的他,如今却败在自己手里。 明知道不能,可他还是放不下虞秋,但她嫁人了,还怀孕了。 他握紧了拳头,既然放不了,那便不放。 白如嫙站在门边暗暗看着他已不是第一次为虞秋失态的模样,她忍不住过去,又要劝说于他:“门主,你不要再这样。” 楚惜看着她:“来得正好,给我传封信给秋儿。” 白如嫙闻言咬唇:“是!” 楚惜从跟前抽屉里拿出他早写好的一封信,扔给她。她接过低头看了眼,便转身离去。 走远了后,她握紧了手中信,几乎要去撕碎她,终是作罢。 自被那假仁假义的江以湛不顾她爹的恩情将她折磨得几乎快死后,白如嫙难得再次来到堇宁王府前,这一次,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武功,直接从大门前落了地,大步过去,却被拦下。 护卫见到她,显然是意外的。 白如嫙冷道:“我要见堇宁王妃。” 护卫虽不明白她为何会回来,却也知道这王府不再是她可以进的,便不说话,只仍旧拦着她。 白如嫙曾在这王府时,说话也是有分量的,何曾被如此待过,便觉不适。 “哟?这不是白姑娘吗?”戚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听到戚韩轻佻的声音,白如嫙转身看着他。 戚韩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信上,朝她伸手:“拿过来。”态度颇为恶劣,明显不将她放在眼里,就好像她只是来到堇宁王府门口的一条狗。 白如嫙压下不甘,将信递给他,转身就走。 戚韩看着她的背影嗤了声,进入王府。 王府里的蓝轩中,江以湛夫妻俩悠哉悠哉地坐在亭里,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玩给腹中孩子准备的小玩具。 虞秋拿起一男一女两个小木人相互亲着嘴玩,不由笑起来。江以湛见了,便低头亲了她一口,道:“这小木人可是两个孩子。”话罢他见她仍玩得不亦乐乎,便又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时虞秋见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舔了下唇上他留下的气息,单手托腮看起他棱角锋利的俊脸。其实她越来越觉得,他还是挺有魅力的,脸好看,身材好,也够勇猛,天赋异禀。 莫名的,她的思想开始不安分,想他…… 她的目光下意识移到他削薄红润,平日欢.好时让她觉得极为厉害的唇上,不由想亲上去吃吃。 忽然,吸口水的声音响起。 江以湛的身形顿了下,便转眸看着她:“你……” 虞秋赶紧捧住自己火热的脸,见他看着自己时,眸中露出怪异之色,便背过身不去看她。她心觉懊恼,最近她也不知怎么的,老不由…… 莫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戚韩踏入院中,就看到虞秋背对着江以湛摸自己的脸,江以湛则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想了下,便过去拉起江以湛就走,直到走出蓝轩,绕到院墙外,他才将信递给对方:“喏,楚惜让白如嫙传给二嫂的信。” 江以湛闻言便沉了脸,直接接过信打开来看,见到上面的内容,他冷哼。 顿了会,他便拿着信转身回了里头。 他回到亭里看到仍在不知脸红个什么劲的虞秋,将信给她。 她不解地接过:“谁的?” 他没说话,只转身离去。 她下意识张嘴欲喊他,想想还是作罢,其实她真的很想啊!可是难以启齿,最近又是特殊时期,便只能扁着嘴低头看信。 江以湛没走,正在院外的旁边暗暗看着她。 第100章 虞秋发现这是楚惜给她的信, 便下意识拧了眉。 楚惜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一番诉情后,又表达他的无奈,他的痛苦,他决定离开瑜都,想再见她一面。 她叹了口气, 放下信,未想抬眸会见到江以湛离去的背影。 她心觉疑惑,便起身快步追过去拉住他:“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江以湛没回头看她,语气不好。 虞秋想到他的大醋劲,便挡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张绷紧的俊脸,真不知该如何哄他, 因为她无辜得很, 哪里值得他生气? 她问他:“他给我写信, 也是你给我看的,你气什么?” 江以湛忽然抓紧她的肩头,紧盯着她的眼:“你叹什么气?舍不得他离开?”瞧他那较真的模样,仿若她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他便捏死她。 “叹气?”虞秋想了下, 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叹气了,她便道, “我只是颇为感慨罢了。”她能感觉得到现在的楚惜确实对她很真情, 若是几个月前, 她能欢喜到找不到北,可现在不是以前。 江以湛又问她:“你感慨什么?” 虞秋想了下,便摇头:“我也不知该如何说。”终究是几个月前还真心喜欢的第一个人,她的感觉确实仍旧怪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 或许心里也有遗憾,遗憾他的真心来得太晚。 江以湛冷呵了声,放开她大步离去。 这一次,虞秋没有追上他,只看着他的背影。 姑且不说她对楚惜到底算不算是真忘了,她也一样不知道自己对江以湛是否真的算是喜欢上了。 她只有一个很清晰的想法。 楚惜是不会被她拾起来的过去,江以湛是要和她过下去的丈夫。 他本来就是强娶,她都不计较了,满心想的就是老实巴交地和他过日子,他还总跟她计较这计较那。 真是个累人的男人,她转身回院。 常悦书院,自让白如嫙传了信给虞秋,楚惜便一直在等她的回应,奈何始终等不到半点音信,这让他知道,她是真的半点不打算跟他再有关系。 他负手立于窗边,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眸中一片黯淡。 直到尹陌烨踏入他的房间,在这里站了许久的他,终于出声:“撤离所有朝夕门的人,通通回去。” 尹陌烨闻言惊讶:“我们都回去?” “回去。”楚惜回答得非常干脆。 尹陌烨问他:“所以你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楚惜看了眼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白如嫙,“你留下,想尽法子把秋儿腹中的孩子弄掉。” 尹陌烨闻言了然,看来不是不要,但只要虞秋罢了。 想来是另有其他安排。 白如嫙也想回去,她还来不及惊喜,就收到门主给她的这个命令,便不得不压下难过与不情愿,低头应下:“是!” 尹陌烨的速度很快,当日就把人都撤了,与楚惜一道骑马离开了瑜都。 瑜都的城墙上,姜风透过瞭望口后看着他们渐渐离远的背影,耳边听着下面的人给他的禀报。直到再看不到楚惜他们的身影,他才离去回了王府,直奔蓝轩。 他进入书房朝江以湛禀报:“楚惜当真已离开瑜都,也撤了自己的人。” 江以湛扔下手中文书,很清楚若没了楚惜的相助,霍淩淮的力量定然是大打折扣,他倒是不知该喜该忧。 而此时的暮王府,霍淩淮也得知楚惜撤人离开之事,当即便发了怒。 他立刻站起身,沉声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关帆低着头:“或许他真被儿女私情冲昏了头,就算留下,也是胸无大志,不堪大用。” “不堪大用?”霍淩淮冷呵,以楚惜的能耐,就算胸无大志,没了野心,弹指间,仍有的是能耐做出大事。 偏偏却突然离开,让他少了一大助力。 气得他几乎掀桌。 关帆见他坐回去,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才又道:“王爷,最近府里的那些姬侍,没少欺负文姑娘母子。” 霍淩淮闻言倏地抬起冷眸看着关帆,明显不悦对方与他说这种事。 关帆立即站到一旁没再说话。 霍淩淮倚着靠背椅沉脸坐了会,不知想了些什么,起身离去。 关帆看着他的背影,可以猜到他该是要去文初雪母子那里。 霍淩淮之前将文初雪一人带来暮王府后,便一直是不闻不问,这次将母子俩都带来后,仍是不闻不问。对此,文初雪已由最初的失落,到后来的习惯,每日独自带着孩子。 因她无需再做一个躲藏的母亲,这日便将颀儿给带出了院。 她牵着颀儿走在这从多年前,她就想进入的暮王府。如今是进了,却是惆怅得很,不知他们母子被接进这里,如此不被闻不被问,就时不时被暮王的那些妾室找找茬究竟算什么。 “抱抱。”颀儿忽然停下抱住她的腿。 她便弯腰将他抱起,低头亲了他一口,问他:“颀儿累了?要不要回去?” 颀儿还小,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听懂,便没应她的话,只仍好奇地四处打量,却见到以王夫人为首的几位夫人迎面过来,他小嘴噘起,不大高兴了。 文初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几位夫人,抱着他转身就走。 “哟,这是带小公子出来玩啊!”王夫人见到他们母子就来气,便示意身旁的丫鬟拦住他们的去路。 不止王夫人,这王府所有的夫人怕是没有心里舒服的。 她们怀着期待被从安公主看中,满心欢喜地入了这暮王府,以为能伺候那只看一眼,就会让人动心的暮王,却未想一直是守活寡。之前觉得反正大家一起守,只盼着暮王哪天开了荤,能知她们的好,也更希望自己能是他首先看中的女人。 却未想已经有人偷偷入了他的眼,连孩子都这么大。 怎能让人不嫉妒? 被拦住去路的文初雪将颀儿紧紧抱在怀里,她并不怕被欺负,却不想儿子不开心。她便欲绕过眼前的丫鬟离去,却又被另一个丫鬟拦住。 她们敢这么嚣张,自然是打探好的,这文初雪虽已给王爷生了孩子,却无名无分,王爷也不闻不问,身份连个妾室都不算,想来也不是王爷多重视的人。王夫人走到文初雪面前,看到这张绝色昳丽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扇下去。 无论王爷现在多忽视她,她也是被王爷要过的。 最重要的是有儿子了。 王夫人冷道:“何故见到我们就走?” 文初雪抚摸着儿子的脑袋,道:“颀儿想歇息,我们先走了。” 言罢她抱着颀儿又试着离开,但又被拦住,王夫人道:“巧得很,我那里离这最近,不如让小公子去我那里歇息,来,让我抱抱。”言罢她就伸手欲抱颀儿。 文初雪变了脸色,立即抱着颀儿后退:“别碰他!” 王夫人不悦:“只是抱抱,还能少块肉?” 与王夫人一起的,还有三位夫人,她们没做这出头鸟,却也会凑凑热闹:“是啊!这孩子真可爱,我们都想抱抱。” 文初雪不理她们,抱着颀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王夫人怒了:“去,拦住他们。” “谁给你的胆拦他们?”霍淩淮寒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这虽认识,却因听得太少而不大熟悉的声音,王夫人她们立刻转身,看到难得让她们看到的王爷,便都呆了呆才福忙身:“王爷。” 王夫人懊恼极了,未想欺负文初雪母子被抓个正着。 其他三位倒还好,更多的是惊喜,惊喜终于能与他面对面相见。眼前的男人俊美如斯,天姿秀出,只如此一看,便让人脸红心跳,哪怕他冷酷不近人情。 都眼巴巴希望他能看看自己。 却未想,他只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将她们扫过,便越过她们过去拉住文初雪的胳膊,直接将他们母子带走。 她们便都愣了,回过神来便嫉妒不已。 直到离远,霍淩淮才放下文初雪的胳膊,负手走在她的前头,后来似是想到什么,他回头问她:“你们住哪里?” 文初雪闻言叹气:“走反了。”他还真是没将他们母子放心上。 霍淩淮倒不觉得有什么,便往回走。 文初雪看了看他的背影,便垂下眼帘,一双眼睛渐渐红起。她不敢问他是怎么打算的,但看样子,前景怕不会是她想要的。 何况他的后院有一堆女人。霍淩淮领着他们母子一路未语,不知心思是在何处,在文初雪看来,他的出现也不知是因为其他,还是因为巧合。 因几位夫人的出现而不高兴的颀儿也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埋入娘怀里。 文初雪低头亲了儿子一下,她发现这孩子自从入了暮王府,便总是会被惹出一些让她心疼的小情绪。 霍淩淮与他们母子回到院中后,文初雪本以为他会走,未想他却与他们一道进了屋。文初雪看到去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喝的他,不由出声:“王爷这是?” 霍淩淮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她怀里的孩子:“怎么?作为一个男人,与自己的女人孩子待一块不该是天经地义?” 这话听在文初雪耳里,是挺中听的话,可惜他模样太冷漠。 霍淩淮吩咐待在一旁的丫鬟:“去准备午膳。” “是!”丫鬟应下离去。 文初雪便抱着颀儿从桌旁坐下,倒水喂给颀儿喝。 霍淩淮手里拿着茶杯,单手抵桌看着这一幕,突然问文初雪:“你是文府的大姑娘,又是如何生的他?” 文初雪眸露暗色:“我在家里不讨喜,略施小计,便躲躲藏藏地生了。” 霍淩淮自然知道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怕是包含了不少酸楚。他道:“明明有不错的路可以走,却偏要走这条路,你倒是够可以。” 文初雪垂眸未语。 她喂颀儿喝完半杯水后,又为自己倒了杯水慢喝着。 不经意间,霍淩淮的目光落在她那被水打湿的唇上,恰见她喝完手中这杯水舔了下水润饱满的嘴唇,不由的,他想起两年多以前,他们之间的那番云雨时,他是吃过这张嘴的。 他打量着她,说起来,她确实有不错的姿色,月眉水眸,杏脸桃腮,天生艳美,哪怕不施粉黛,也透着媚骨天成,极为勾人的风韵。他意外地发现,当年的那一番事,他竟然记得很清晰,他记得她当时仿若在春雨中绽放的最艳丽桃花,单是那被他掌控在怀里无助摇曳的模样,看着都觉销.魂.蚀骨。 难得的,他突然有种想再试试的冲动。 文初雪本抱着颀儿在走神,却忽然意识到有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看去,恰撞入霍淩淮深不见底的眸中。 她心里咯噔了下。 霍淩淮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压抑,她本就已是他的人,何况孩子都有了,他要她自然是天经地义。他便吩咐另外一名丫鬟:“将孩子抱出去。” 丫鬟便过来将颀儿抱走。 文初雪不解地看着他起身走近她,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他便一把抱起她大步朝里间走去。她惊慌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你……” 霍淩淮未语,只将她扔到床上,就俯身上去。 他抬手固定住她不老实的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嘴顿了会,便低头含住她柔软微湿的唇瓣。起初他只是试探着品尝,后来发现味道不错,便渐渐吞噬起来,伸手扒着她的衣服。 文初雪睁大眼,没有挣扎。 他的气息一路往下,并不是有丰富经验的他只凭着本能去做这件事。文初雪也本能地绷紧身子,紧闭着眼睛,差点要哭出来。 直到他终于占.有,她便真的哭了。 她不由想起秋秋的话,心觉难道他也是没经验的么?可他的后院明明有那么多女人。好在他终究是好点,慢慢倒也无师自通,渐渐带着她进入他制造的云雨当中,无法自救。 本是说好一起用午膳,最后用午膳的只有被丫鬟陪着的颀儿一人。 听着屋里头令人听了就脸红心跳的声音,两位丫鬟皆是红着脸,后来实在觉得过不去,她们便还是明智地带着颀儿走了。 屋里的声音久久才停歇,大概是在休息,便一直没有其他动静。 直到天色近黑时,房门才被从里打开,一身纯色锦衣玉带的霍淩淮衣冠楚楚地踏出,负手朝院口的方向去。 但半道他突然停下脚步,转眸看向侧屋里被丫鬟陪着玩的颀儿。 颀儿也看到他,明显仍旧不喜欢,只被他看一眼就觉得委屈,便爬到丫鬟怀里搂着丫鬟的脖子不看对方。 霍淩淮看着儿子那小样,自然不满。 他收回目光迈步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中,他进入书房去到案桌后头坐下,倚着靠背椅闭上眼,直到关帆进入,他才睁眼道:“去将府上所有姬侍都送走。” 关帆闻言惊讶:“全送走?那都是从安公主送来的人。” 霍淩淮稍顿,仍是道:“送走。” 关帆应下:“是!” 此事无需关帆亲自着手,他只要吩咐华嬷嬷去做便可,很快他便回到书房,静待主子的其他吩咐。 霍淩淮又在打量着案桌上的黑色匣子,他头也不抬的吩咐:“把桌上这封信送去文府。” 关帆闻言心觉,王爷终于想起处理一下与文初雪的事情。 他过去拿起那封信,转身离去。 霍淩淮单手摸着下巴,看着这龙纹匣,仍旧在琢磨着自己最在意的事情,眸色渐渐变得深沉。 第101章 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失踪, 文家自然越发急。 当下又有人去文老夫人那里禀报结果, 这次倒终于有了点文初雪的消息, 说是七夕节的那日, 有人见到她与暮王在一起。文老夫人闻言立即站起身,脸色沉得难看:“与暮王在一起?”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失踪这么多日,最后终于有消息,却是得知她与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如何能让人不气? 哪怕对方是暮王,那也是天大的败坏门风之事。 文老夫人气得手抖:“查,继续查。” 这时突又有人跑进来,弯腰递给文老夫人一封信:“老夫人,这是暮王府传来的。” “暮王府?”文老夫人立刻将信接过, 打开来看。 看到上面的内容,她气得抬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一张老脸气得颤动:“真是没想到, 真是没想到……” 文家老爷文韦与其妻子祁氏踏进, 恰见到文老夫人差点晕过去,被旁边的嬷嬷给扶住。文韦立即快步过去:“娘, 这是怎么了?” 文老夫人将那封信扔了出去:“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 闻言, 祁氏先一步过去将信捡起, 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一看, 她还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文初雪竟然与暮王连孩子都有了。 文韦也将信拿来看, 看过亦是怒, 他紧紧地捏住信,脸色铁青,几乎想要去暮王府将那丫头抓回来暴揍。但他在想到些什么后,冷静得比较快,便深呼一口气,过去扶着文老夫人重新坐下:“娘先少安毋躁,冷静冷静。” “如何冷静?”文老夫人厉声道,“做出如此事情,这让文家的脸往哪里搁?” 文韦压下这怒火也是不易,他再缓了缓,才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接受,好在对方是暮王,也愿意负责。”抛开脸面不说,若文初雪嫁给暮王,那定然是对他们这声望已逐渐下滑的文家有大好处。 “负责又如何?丢人啊!你让外人如何看待我们家?” “那怎么办?” “怎么办?”文老夫人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沉声道,“先不要给暮王府那边任何回应,我们最好能施压让他娶初雪为正妃。” 一直没说话的祁氏心觉愤怒,她就知会是这个结果。 对文家来说,若文初雪成了这暮王妃,那自然是丢脸也值,可败了门风,这让她两个女儿该怎么办? 文初雪到时反正已是暮王妃,可她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却是会被拖累。 她看着虽仍沉着脸,却明显也冷静下来,正在合计着什么的老夫人,心里再愁再怒,也不敢多言。 文老夫人花了好长时间,才算真的接受此事,只静观其变,但最后观了多日,也没见暮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这让她一颗心颇悬。 转瞬八月初。 因为虞秋有让江以湛派人关注文初雪的事,她便也得知暮王早已给文家写了信说明文初雪在暮王府,且已给他生了个儿子的事。之后她便继续一直在注意两家的动向,却发现都没动静,不免心觉疑惑。 思索间,她伸手去拿盘里的点心,却被她身旁的江以湛给止住。 她便拧眉看他:“你干什么?” 江以湛道:“甜腻腻的东西不宜吃太多,你吃得够多。” “我要吃。”她要去抢,点心盘却被他迅速递给凝兰,由凝兰端着点心盘离去。看着渐渐离远的点心盘,她红着眼控诉他,“吃个点心吃多还能中毒不成?” 江以湛将她抱入怀里哄着:“乖,有身孕就得注意些,来吃点葡萄。”话语间,他拿了颗葡萄亲自剥开递到她嘴边。 “我不要。”虞秋别过头,将他手里的葡萄给拂落。 江以湛看着落在地上的葡萄,眯了眼,语含不悦:“虞秋!” 见到他变了脸,虞秋的眼睛立刻湿了:“你凶我。” 江以湛真不知她最近哪来这么多问题,易怒易哭易躁,他不得不收敛了脾气,低头啄了啄她的嘴,放软语气:“不凶了。” “你已经凶了。”虞秋突然推开他,起身快步回了屋,看那背影,瞧着似乎受了大委屈似的。 江以湛抬手按了按脑门,颇觉头疼。 他哥与他说过孕妇在饮食方面该注意什么,他已是尽全力去迁就她,奈何她最近偏食厉害,不该多吃的大量吃,该多吃的总要哄着才会吃,甚至哄着也不吃,还与他闹脾气。 不仅仅只是这些事,平时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她也没少折腾。 急了不仅哭,还会打他,也亏得他皮糙肉厚。 江成兮踏进蓝轩,便见到江以湛颇为郁闷地坐在亭下,正一手抵着脑门,一手在拿葡萄独自吃着。 江成兮笑着走过去坐下:“听说最近你那娇妻总瞎折腾?” 江以湛仍吃着葡萄,淡应:“嗯!” 江成兮拍了拍他的肩头:“孕妇情绪不稳是常事,很多时候想问题也易偏激,你还是莫坐在这里由她去,免得她独自越来越想不开。” 江成兮难得好心与江以湛说这些,未想江以湛却在想到什么后,突然道:“风月堕胎的时候,也是两个多月吧?怎没见她情绪不稳?” 江成兮闻言,脸上的笑立即化为冷笑:“都堕胎了,难道这算情绪稳?你信不信你如此不会哄媳妇,她也去给你堕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没了与老弟待一起的兴致,起身就走。 他最后这句话还是对江以湛有影响的,江以湛看着他的背影琢磨了会,便起身也快步回了屋。 不想进屋就听到她躲在被窝里的抽噎声。 听起来,还真是可怜得不行,他的心急剧抽疼,便立刻也过去钻进被窝将她抱在怀里,他蹭着她的耳根,声音温柔:“我错了,不该凶你。” 只有她,能让他越来越不像自己。 他不哄还好,一哄她便哽咽得越发厉害,她扒拉着他搂住她腰的手,委屈极了:“你走开……”江以湛反而翻过她的身子,帮她拭泪:“我错了,打我,嗯?” 虞秋闻言便真的抬手捶打他坚硬的胸膛,奈何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噘着嘴道:“糙汉子,打你我手疼。” “那我亲亲。”江以湛抬起她的拳头亲了亲。 虞秋垂眸不搭理他。 江以湛搂紧她,问道:“你最近都在想什么?” 虞秋想了下,摇头:“不知道,反正感觉心里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她抬手也搂住他的腰,索取安全感。 江以湛抵着她的额头:“我们出去玩?” 虞秋应道:“好!” 夫妻俩由床上下来,整理一番后,便一起离开了堇宁王府。 最近因着江以湛将虞秋看得比较紧,走在也有一段时间没来过的街上,虞秋这心情总算觉得还不错。甚至遇到摊子上有卖她想吃,但据说怀孕吃多了不好的零嘴,她也只看看就作罢。 江以湛低头瞧着她,道:“莫不你爱找事,是因为被闷的?” 虞秋闻言不悦地伸手揪他:“你才爱找事。” 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地从他们身旁路过,因这轿子珠帘华盖,贵气到耀眼,轿前还有护卫,一看便知是有身份的人,虞秋便不由多看了几眼,未想却与轿中的霍语宁对了个正眼。 她见过对方,却不认识,便问江以湛:“她是谁?” 江以湛因没看到轿中人,便道:“不知道,我没看见。” “哦!”虞秋看了看离远的轿子,没再多问。 虞秋不认识霍语宁,霍语宁却是认识虞秋,作为曾被楚惜拒绝过的她,又如何不会注意这个勾了楚惜魂的女子。 在她看来,虞秋不过只是个小丫头,看不出哪里好,只能说是楚惜没眼光。 她便连嫉妒都不屑。 轿子拐弯后,一路往北去,再往西拐行了没多远,从暮王府前停下。霍语宁踏下轿子,看着眼前的暮王府,想到什么的她,脸色变冷。 她去到霍淩淮的院中,恰见到他从书房踏出。 霍淩淮抬眸看到她,脚下步伐未停,直到与她面对面而站。 霍语宁看了他一会,冷声问道:“你将府里所有姬侍都送走了?” 霍淩淮应了声:“嗯!” 霍语宁闻言不悦:“好好的,如何都将她们送走?姐姐为你挑的人,是哪里不好?你堂堂一个亲王,难道要后院虚空?” 霍淩淮道:“留她们也是多余,还爱惹是生非。” “惹什么事?生什么非?”霍语宁语气变重,“那文初雪一过来,你便将其他女人送走,莫不是与她有关?” 霍淩淮未语,只突然抬眼。 霍语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到文初雪踏入院中,从文初雪那红润的脸色与眸底的亮光来看,不难看出其心情是非常愉悦的。 如此霍语宁就更能断定,她这向来除了对夺位报仇,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弟弟,便是受这文初雪的唆使才干出这种反常之事。 她冷冷勾唇,看这丫头这张脸,便知不是个省心的。 文初雪会来此,是因为霍淩淮与她说好了,这个时辰她过来找他,他要送她回文府,为明媒正娶迎她过门做准备。她也已听说,府里的那些妾室通通已被送走,自然高兴得找不到北。 但当下来到这里,她感觉气氛不对,便收起那止不住的喜悦。 她认识霍语宁,也看得出来对方不喜欢她,便停下脚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下,她才走过去,朝霍语宁福身。 “啪!”未想霍语宁忽然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捂住被打麻的脸,抬眸茫然地看向冷眼看她的霍语宁。 霍淩淮显然也没料到霍语宁会突然来这一出,眸色微动间,他没说其他,只对文初雪道:“你先回去,待会我过去。” 文初雪看向他,因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便觉得失落。 她垂头掩下眸中黯淡,转身离去。 霍语宁对着她的背影冷道:“事已至此,本宫不会反对你入这暮王府,但你若不识大体,甚至不安分守己,便莫怪本宫待你过分。” 霍淩淮没有忽视掉文初雪在看他时,眼里的神色,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才对霍语宁道:“与她无关,我只单纯不想留那些女人欺负他们母子,本来就是一群多余之人。” 他不认为自己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得。 “欺负?”霍语宁闻言道,“她是受了多大委屈,能让你不管不顾地把府里所有姬侍都送走?我看她倒是好得很。” 霍淩淮看着眼前唯一的姐姐:“姐姐莫再问此事,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霍语宁冷呵,“这么多年,你没碰过任何女人,除了那文初雪,如今她一过来,你便贴心地将我送来的所有姬侍都送走。你自己想想,你觉得这像是你会为一个女人做的事?” 霍淩淮闻言稍默后,道:“不仅是她,是为了他们母子。” 霍语宁继续道:“对你来说,她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今日你会为她做这些,他日时间长了,你能为她做更多事情。” 霍淩淮闻言沉默了。 “现在就是一个不好的苗头,你悠着点,别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只会害了你的自己。”霍语宁警告了他一番,甩袖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霍语宁,霍淩淮站着一时未动,似有所思。 他在原地站了会,才离去找文初雪。 他去到文初雪那里时,见到她正抱着儿子坐在秋千上走神,本是白嫩无瑕的左颊上,已起了刺目的红印。他走到她面前,她才回神抱着儿子站起身:“你来了。” 霍淩淮看了她的脸一会,才道:“可上了药?” 她点头,不由细细地看起他眼里的神色,却仍是看不出他是否有心疼她,便垂眸佯装无异色地问道:“要走吗?” “走。” “嗯!”文初雪将颀儿交给丫鬟,低头跟在他身后离去。 自上一次,他要过她之后,他已比以前好了些,会偶尔过来这边陪陪他们母子,只是他的话总是不多,她自己也不是爱说话之人,两人在一块时,便沉默居多,这次亦是。 两人上了马车,文初雪看了看仍旧冷酷沉默的他,便也看向窗外。 马车南行间,文初雪忽然见到正牵手一起,似乎在逛街的江以湛与虞秋,恰巧虞秋也朝她看了眼,她见到虞秋眸中的惊讶之色。 霍淩淮意识到文初雪的异样,转头从后窗看去。 见到江以湛夫妇俩,他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便漠不关心地收回。 文初雪知道他与江以湛是敌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暮王府的马车由文府正门前停下,文初雪与霍淩淮一前一后踏下马车,门口的人见了,惊诧过后,立即转身进府中去通报。 首先迎过来的是文府的管家,他招呼着霍淩淮进入正厅,为他沏茶。 文初雪一直低着头,似是在紧张。 文老夫人许久后才迟迟踏入正厅,她沉沉地看了文初雪一眼,便过去朝霍淩淮行礼:“老妇见过暮王爷。”看起来有礼,脸却是板着。 霍淩淮不在意这些细节,只道:“我将初雪送回来,择日迎娶。” 文老夫人闻言自然是喜的,她也不拐弯抹角,既然走到这一步,事情自然得问清楚:“事已至此,老妇便也不再计较什么,只是不知王爷是打算给初雪什么名分?”亲自把人送过来,看来是很重视。 霍淩淮稍一琢磨,才知对方说的是什么,便道:“自然是正妃。” 事实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他应该娶文初雪。文老夫人谈到这个,他才想起他作为一个亲王,娶一个人可以有几种意义。 他无所谓正妃侧妃,人家想要正妃,那便正妃。 有他这话,文老夫人心里有再多的怒,再多的怨,也消散得差不多。她瞧了瞧文初雪,不得不觉得这丫头长这张脸,倒也是一种福气。 文初雪没问过霍淩淮这个问题,当下他如此一说,她亦是高兴的。接触到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她知道接下来一顿大训是少不了,便压下不安,福身道:“我先回去了。” 文老夫人冷道:“老实待着,莫再乱跑。” “是!”文初雪颔首离去。 霍淩淮看着文初雪的背影离远后,也道:“我也回去,婚事再议,老夫人告辞。”他抬手作揖后,迈步便走。 见到他这态度,文老夫人不悦。 她未因他的作为与他甩脸色,他倒是还端着架子。她没有去送他,只从中堂上坐下,琢磨着一些事。 文韦在外忙于公事,一时赶不回来,当下只有祁氏带着一双女儿快步进入。 文晓玥见正厅里只有祖母,便问:“暮王呢?” 文老夫人未语,后来祁氏问道:“暮王是将初雪送了回来,打算明媒正娶?娶为正妃?” 文老夫人应了声:“嗯!” 祁氏闻言垂眸压下气愤。 文晓玥得知此事,自然不悦,不由道:“他堂堂一个……” “晓玥!”祁氏打断她的话。 文晓玥只是单纯看不得文初雪好,文晓欣想得就比较深,文初雪不仅毁了名声,还要嫁给别人,她乐见其成,却也觉得不安。因为文初雪这事犯得太大,定然会影响她们姐妹俩。 事实上,该想到的,文老夫人都已想到,她仍是极为在乎文家的脸面。她心里琢磨着,文初雪已与暮王生孩子这事得与暮王那边商量商量,尽量淡化。 她决定找机会与暮王说,却未想暮王将文初雪送回来后,暮王府那边便再没了其他动静。 眼见着半个月过去,亦是无音信。 这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隔壁堇宁王府的虞秋过来由文府的正门踏进,她直奔文初雪的院中,过去就亲昵地抱住对方。文初雪见了,不由紧张道:“动作别如此风风火火,你有身孕。” 虞秋只笑道:“今晚和我们出去玩吗?” 文初雪掩下眸中暗色:“不出去了,你们玩吧!” 虞秋其实知道对方心情不好,因为暮王自将初雪送回来后,便失了音信,婚事也没有议过半分,初雪怕是不安了。她不想点破,只失望道:“那好吧!”她有让江以湛派人去查暮王府那边的情况,等有了结果再说。 她拉着文初雪坐下,问道:“最近家人待你如何?” 文初雪道:“还好,自上次大训过后,便没人过问我。” 虞秋点头:“那就好。” 她在这里陪了文初雪好一阵,见天色差不多才离去。 她回到王府,与江以湛一道去了醉夕院,她进入风月的房间,见到在擦剑的风月,便过去挽住对方胳膊:“姐,一起去玩吧?” 风月收了剑,应下:“好。”她们走出房间,便见到江以湛将药阁里的江成兮也喊了出来,风月看了江成兮一眼,便收回目光。 江成兮亦是如此,两人就像陌生人。 虞秋来回看了看两人,颇觉无奈地挽着风月转身就走。 江以湛与江成兮跟在后头,江成兮的目光落在风月的背影上,他眸色沉沉,嘴角勾起一抹寒凉。 第102章 虞秋是今年二月份来的瑜都, 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就已嫁给江以湛, 也怀了他的孩子。她一手牵着风月, 一手抚摸着自己仍旧平坦的肚子,问风月:“姐,你也是第一次在瑜都过中秋吗?” 风月应道:“嗯。” 虞秋笑道:“瑜都就是瑜都, 无论是哪个节日,都比北冀热闹。”话语间,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稀罕得很。 后来路过一家糖人摊子,她见糖人是可以做成月饼状的,便拉着风月过去。她看着各式各样的月饼状糖人:“姐姐,你吃不吃?” 风月并不想吃, 但为了她高兴,就道:“吃吧!” 虞秋便立刻道:“那大叔给做两个。” 跟在后头, 与江成兮站一起的江以湛见到这一幕,下意识想阻止她吃这鬼玩意, 想想还是作罢,只要她玩得开心,免得又闹脾气,节都过不好。 南面路侧人群间, 白如嫙掩藏在一棵树后, 暗暗看着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过得极为快活的虞秋身上, 眸中充斥着妒恨。楚惜是派她想法子弄掉虞秋的孩子,她却是想杀了对方。 她要这让楚惜痛苦的根源彻底消失。 虞秋他们在人流不息,热闹不止的街上一路往北逛,逛累后,仍是老样子,他们去了齐湖的画舫上歇息,准备了不少零嘴,还有几个由江以湛兄弟俩赢过来的花灯。 虞秋拉着风月去到边上放花灯时,姜风忽然跳了过来,从站在虞秋后面的江以湛身侧落下,他禀报:“王爷,最近暮王都不在瑜都。” 闻言,虞秋站了起来,问姜风:“他干什么去了?” 姜风应道:“属下不知。” 江以湛看着虞秋:“是人都有自己的私事,你偏要过问那么多?” 虞秋撇嘴:“谁让他一直不管初雪。”她回过头又蹲下,继续与风月放花灯,渐渐注意力便再被花灯吸引去。 花灯放罢,姐妹俩去到桌旁桌下,虞秋看到桌上的桂花酒,舔了下唇。 风月见了不由轻笑:“你不能喝。” 虞秋不悦:“一点都不行?” 风月摇头:“不行。” 负手立于湖边赏着这满目繁华的江成兮,回头朝姐妹俩看去,他的目光落在只有在面对虞秋才像个活人的风月身上。 意识到他的目光,风月收起了脸上的柔和。 江成兮暗哼,收回目光继续赏景。 江以湛见虞秋老实吃零嘴,没有喝酒后,去到了江成兮身旁站着。 这时忽然有人欲踏上画舫,被护卫拦住,那人便将信递给护卫:“有人让我将这封信交给堇宁王。” 江以湛闻声,便转眸看去,接过护卫递过来的信。 他打开信一看,发现竟是楚惜给他的信,约他去羽木林相见。看到这确实是楚惜的字迹,他微眯了眼。 江成兮侧头见到信上的内容,便道:“他不是走了?” 江以湛默了会,只道:“帮我看好虞秋。”言罢他转身下了画舫,往东离去。 江成兮知道他的意思,嘴角微勾。 正坐在桌旁吃月饼的虞秋见江以湛突然离去,面露疑惑之色,但知道他并不是个闲人,便由他去。 湖的北面有一家挺大的酒楼,因节日这里人多,当下酒楼里几乎爆满。 酒楼二楼的一包间中,一身男装的白如嫙暗暗注意着湖中画舫里的几个人。她见江以湛真的离去,且越走越远,再看不见身影后,便摸了摸手中的弓箭,抬起拉弓,离弦的箭迅速朝虞秋射去。 她满心期待那箭能射中虞秋,却未想风月忽然挡了过去。 那支箭生生刺入风月的身体。 风月眸色一凛,精准地捕捉到刺客的方位,便立即跃身而去,直接进入那酒楼的包间。 白如嫙早猜到有风月在,定然不会顺利,便与之打在一起。 虞秋站起身看着对面酒楼的方向,想到风月刚才似乎是给自己挡了一箭,便白了脸。她仔细注意着那刺客的模样,许久后才看清那竟是穿男装的白如嫙,是白如嫙要杀她。 江成兮的目光也落在那头,他态度悠然,全然是一副看戏的态度,看两个女人的交战。 白如嫙武艺高强,并不比风月低,何况风月当下已受伤。 她又划了风月一剑,跳下酒楼,迅速飞往虞秋所在的画舫,画舫上的两名护卫自然是拦不住她,她的剑直刺向虞秋。 虞秋大惊,赶紧躲开,但因腹中有孩子,她不敢太过鲁莽,动作的灵敏度自然不如以往。好不容易躲过去,她差点摔倒,险险站稳的她下意识捂住肚子。 白如嫙立即转了个方向再刺去。 她满心欢喜终于可以杀了虞秋,但风月又过来拦住她,虞秋见了,赶紧躲进画舫里头。 白如嫙应付着风月,冷声道:“看来你是非死不可。” 风月不语,不顾身上的伤,只尽全力保护虞秋。 白如嫙自觉可以杀掉风月,未想当她眼见着她的剑要刺入风月的胸口时,一只手倏地伸了过来,两指夹住剑刃,稍一动,她的剑便断作两节。 她持着断剑后退几步,看着忽然移到眼前的江成兮,震惊:“你会武功?” 江成兮伸手拿下风月手里的剑,他勾唇一笑,持剑指着白如嫙:“我给你时间逃跑,看看你是否能跑掉。” “你……”白如嫙不甘。 刚才江成兮那一下,白如嫙便知他武艺不低,是自己所不能敌。她便不得不扔下手中断剑,转身就跑。 江成兮看了眼身旁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风月,道:“你真在乎你妹妹。” 扔下这句隐隐含着丝讽意的话,他便跳起,足尖轻点着湖面,如谪仙落湖,飞跃而过,从西头的拱桥落地后,他又跳上屋顶,继续穿梭。 为了逃跑,白如嫙自然使了全力,未想抬眸间,她却见到江成兮正负手站在前方不远处风淡云轻地看着她。 她心下一惊,赶紧转了个方向离去。 她一直觉得江成兮只沉迷于医毒的钻研,出门都是风月保护着,也看不出他像个会武功的,却未想他也是高手。 街上人太多,穿行碍事,她突然又跳起,脚踏着屋顶迅速前行。 直到再转了个方向离远,她感觉没人追来,才由一处巷中落了地。她细细再听了听,发现除了远处的喧闹声,周围确实没人,便倚着墙壁歇气。 她握紧拳头,满心充斥着不甘。 歇了会后,她心里琢磨着究竟如何才能杀得了总不缺人保护的虞秋,未想转身间,又见到前方江成兮正倚着一棵树把玩着手中剑。 她霎时白了脸,仿若见到鬼。 江成兮看了会这把他送给风月,被风月用了几年的剑,抬眼看着白如嫙笑了笑:“给了你机会,逃不了便别怨我。” 话罢,他抬起剑,倏地刺向她。 白如嫙立即躲开,但仿若电光火石的速度,他的剑转了个方向又刺向她,她险险再次躲过,不得不接招,吃力地应付他。 奈何他的武功胜她太多,最终在她心觉不妙,想要收招逃跑时,他的剑在她转身的瞬间刺入她的身体。 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江成兮慢悠悠道:“这一剑只是替风月讨回来的,你可以再逃。”言罢他抽出剑,将上头的血在她身上擦了擦。 没人想死,白如嫙捂着腹部就跑,身后传出江成兮意味不明的笑声。 但没跑几步,她终于知道江成兮的笑是何意,那是一种仿若在看困兽犹斗的恶趣味。 因为巷子的另一头,站着冷漠的江以湛。 白如嫙抖了下身子,提气就要跳起逃走,但江以湛的武功在江成兮之上,更是她所不能及,何况她已受伤。在她欲跳起的眨眼间,他就移了过来,鞭子抽向她的腿,她生生被抽倒在地,痛吟出声。 江以湛冷声问她:“故意引走我,要杀虞秋?” 白如嫙喘息道:“难道我回答了,你就会放过我?” “不会,你该死。”江以湛抬起鞭子抽向她,他眸色狠厉,接连穿肉及骨的两鞭,让她忍不住叫出去,冷汗淋漓。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本能让她努力出声:“别杀我。” 江以湛闻言冷笑,反而抬起更重的一鞭抽向她,鲜血在她身上如注流下。他恶狠狠,阴冷冷地问她:“滋味如何?” 白如嫙浑身颤抖:“放……过我……” 偏偏她越是求饶,他会越是狠重地抽打她,又一鞭落下,让她趴在地上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 他明显在有意折腾她。 江成兮将风月的剑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着满身伤,满身血的她,轻啧道:“如何想不开过来送死?” 听到江成兮的声音,白如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对兄弟是魔鬼,能重重地直击人的魂魄中,身心皆被折磨。 可她不想死,该死的是虞秋,她还没有杀了虞秋。 她忽然使了力,努力往前爬去,这时江以湛一脚踩在她的背上,他弯腰低头问她:“很想活?活下来继续杀虞秋?”他的声音阴沉沉的,宛若魔咒,让人不寒而栗。 白如嫙颤了颤唇,声若蚊蝇:“放……过……我……” 但江以湛鞭子突然再次甩来,环住她的脖子,他忽然一用力,转过她的身子,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里的恐惧,与求生欲,他渐渐拉鞭,勾起一抹残戾嗜血的笑。 这一抹笑足够让她到了下面,也会深深地记住,不敢找回来。 她睁大一双充血的眼睛,终于断了气。 江成兮淡然地看着这一幕,见白如嫙死了后,问江以湛:“楚惜该是没参与,又是女儿家的嫉妒作祟?” 江以湛收鞭前行:“我捉摸不透楚惜。” 江成兮闻言稍思,见他跃起,便也跟着跃起。沿着屋顶朝齐湖去,只留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他们回到画舫,就见到从里面出来的虞秋。虞秋见到他们,发现江以湛也在,便心觉疑惑地迎了过来:“你……” 江以湛只问她:“可伤了哪里?” 虞秋摇头:“没有。” 江成兮已进入里头,他稍顿,迈步去到屏风后头,看到坐在床上歇息的风月。风月睁眼见到他,眸色微动,又闭了眼。 他隐隐冷呵了声,便过去坐下,抬手握住她的衣襟。 她不由又睁开眼,知道他是要给她上药,两人朝夕相处几年,这不是没发生过的事。她虽身子微僵,却也没阻止他,任他扯下她刚换上的衣服,取下虞秋给包扎的细布,重新去上他自己的药。 她的眼睫颤了颤,再次闭了眼。 江成兮手法熟练地给她上药,奇怪的是,以前他不会觉得如何,作为一个大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曾给她上药,对他来说,与给他弟江以湛上药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 他微抬了眼帘,目光落在她那不断颤动的眼睫上,再下移,看着她难得微红的脸,目光忍不住又往下,细细打量。 他手下动作放慢,不由起了念想。 好不容易盼到他上好药,风月立即将自己的衣服拉上,不顾伤口是否凝起。她躺下翻身背对着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江成兮站起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 外面,虞秋坐到画舫的边上对湖晃腿,看似是在看景,明显却在走神。江以湛则坐在桌旁嗑瓜子,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江成兮坐到江以湛的对面,也拿了把瓜子嗑着,目视远方,似有所思。 江以湛瞧着江成兮,未语。 江成兮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便道:“我发现我确实喜欢风月。” 意料之中,江以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江成兮默了会,忽而勾起一抹冷笑:“喜欢归喜欢,她弄掉我的孩子,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江以湛只丢给他三个字:“瞎折腾。” 嗑完一把瓜子,江以湛过去拉起虞秋,虞秋不解:“要做什么?”她有听到他们兄弟的话,但不知作何感想。 江以湛牵着她下了画舫:“我们去别处玩玩。” 虞秋回头看了眼江成兮,由江以湛牵着离去。 江成兮能喜欢她姐姐,这最好不过,她希望他心中的怨气渐渐消散后,能娶了她姐姐。两个人都老大不小,哪里还好继续折腾下去。 夫妻俩离开后,江成兮独自再坐了会,便起身又回了里头。 他看着仍背对着外头的风月,不知她是否已经睡着,他半眯了下眼,过去直接上去将她压在身下。 风月看着他,眉头微拧:“你做什么?” 她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握紧了手腕,霸道有力地控制住。他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低头埋入她的脖颈闻了闻:“你觉得我想做什么?”他既然喜欢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风月又挣扎了下,却被他更是禁锢住。 他紧盯着她的脸默了会,便直接亲住她,见她侧头要躲,他伸出一只手固定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吮住碾转。 直到他的呼吸下移,扒她衣服时,她才赶紧道:“我有伤。” “无碍。”他相信自己的药,不想听到她拒绝的借口,他又覆住她的嘴。 风月试着抗拒了一阵,终是作罢,任他做他不可能停下的事情,一步一步,直至疯狂。他问她:“感觉如何?” 她咬唇不语。 他勾唇,尽量不去碰到她的伤口,只向她实施着之前与江以湛他们在书上看到的内容,努力将她的神智一起卷入这场风暴中,听着她压制不住的声音。 在湖的西头,虞秋正跟着江以湛慢行在街上。 他们本是沿着热闹的街往南去,但虞秋觉得南面他们已玩过,便拉着他转头:“我们还是去那边玩吧!” 江以湛微抿了下嘴,道:“那头不好玩。” “什么嘛?”虞秋拉着他仍往北去,“我看那头也挺热闹的,我就要去。” 江以湛想到她最近的脾气,不得不由着她。 未想他们越北去,发现越发热闹,虞秋便道:“幸好我没听你的。”她抬眸见到对面有玩猜谜的,便拉着他快步过去。 她看着那些极为好看的花灯,对他道:“再给我赢几个?” 江以湛抬眸看了眼北面,应下:“好。” 不想这时人群忽有异动,虞秋差点被往北去的人群给撞到,好在被江以湛及时护住。他拉着她往南去:“我们还是去那边玩。” 但虞秋却好奇地听着对面铺子前的说话声。 “听说有死人?” “是啊!死得挺惨的,是个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不不不……我没那个胆。” 虞秋闻言其实也挺害怕的,可她想凑热闹,哪怕不去看,也要过去,却被江以湛拉住,他不悦道:“顾及下肚子,那边人太多。” 她摸了摸肚子:“可是热闹啊!” “但扫兴。”江以湛强制拉着她离去。 虞秋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人群,其实也不是非去不可,便由着他。 第103章 画舫的外头还有护卫, 他们不是不知道里头的人在做什么,但都仍旧面无表情。许久后,微微晃动的画舫终于归于平静, 几乎不再传出任何动静。 里头屏风后的床上,江成兮倚着床头, 模样慵懒, 目光落在风月身上。 风月没去看他, 只平平静静地穿衣服。 江成兮忽然凉凉地笑了:“我还真是讨厌你这个样子。”永远都是平静的,无动于衷的, 让他恨得牙痒痒。 风月系腰带的动作微顿, 垂眸掩下眸中之色。 江成兮再看了她一会, 便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看得越多, 只会越气。他闭眼吩咐她:“将我的衣服捡过来。” 她起身弯腰捡起落在床边的衣服搁到他边上, 转身离去。 江成兮也穿好自己的衣服,起身出去。 风月站在外头候着他, 仍是一副衷心属下的模样,无论他做什么。他再看了她一眼,迈步下了画舫。 她瞧了眼他的背影,跟在他身后。 堇宁王府的方向在南面, 他们上了街便一路往南去,恰遇到玩了许久, 打算回画舫的江以湛与虞秋。同是男人, 江以湛只一扫过两人的状态, 便知他们刚才干了什么。 虞秋过去挽住风月的胳膊:“姐姐感觉如何?” 她问的是对方的伤,但在这种时候问这种话,倒是易让除她之外的三人都想到别处去,尤其是两位当事人。 江成兮转头,目光落在风月身上。 风月头微垂:“还好。” 江成兮挑眉,只是还好? 江以湛抬手搭在江成兮的肩头上,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你得努力,人家瞧着,模样太过不咸不淡。” 江成兮懒得搭理他。 风月知道前面两个男人在说什么,虞秋不知道,便觉得疑惑,却也懒得多问什么。四个人慢悠悠地往回逛,打算回去再安安静静地赏赏月。 时间平静流淌,转瞬虞秋的肚子已三个多月。 她知道暮王府那边仍没任何动静,便没少去文家那边关心文初雪。这日由江以湛相陪,她再次踏进文府的大门。 因迫不及待想去看文初雪的情况,她的步伐比较快,便见到不知何时走在前头的文韦与其子文奉许。她本不觉有什么,未想却听到父子俩在说文初雪的事。 文奉许语含担忧:“爹,这暮王究竟是怎会事?这都将大姐送回一个月了,怎没点任何表示?” 因为此事,文韦最近的脸色就没有好的时候,他默了会,才道:“暮王心思深沉,不是我能揣摩的。” 文奉许不由道:“他会不会是不要大姐了?” 文韦未语,脸色越发得沉。 未免面对面尴尬,虞秋拉了拉江以湛的衣袖,小声对他道:“用轻功带我离他们远点。” 江以湛依着她,无声无息带她离去。 他们跳进文初雪的院中,却又听到屋里头传出文晓玥嚣张的骂声:“未婚生子,人家玩玩你倒差不多,还真以为暮王会要你这种不检点的人?瞧瞧,把你哄回来就不闻不问,真是丢人现眼。” 虞秋大步进入房间,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个屁!” 不仅文晓玥在这里,文晓欣也在,两人本是一个在讽刺,一个在看好戏,未想堇宁王妃会闯入,便脸色都不好。 “你……” 文晓玥欲辩驳,被文晓欣打断:“晓玥!” 文初雪只站在里间,本是在由着文晓玥说,见到虞秋后,便转身去到床边坐下,看着窗外沉默。 虞秋对文晓欣姐妹俩道:“滚出去!” “这是文家,轮不到你……”文晓玥哪里甘心被人如此对待,却被文晓欣一把拉住,快速离去。 堇宁王妃,哪里是她们能开罪得起。 直到离远,文晓欣对文晓玥道:“以后莫对堇宁王妃不敬,对我们没好处。” 文晓玥不甘:“她凭什么?不过只是平民出身,一朝飞上枝头罢了。” 文晓欣道:“无论她是何出身,如今也是堇宁王妃。”而且还是骨子里爱折腾,容易仗势欺人者。 文晓玥跺脚:“那堇宁王真是眼瞎了。” 对此,文晓欣自然也高兴不起来,她盼着文初雪摔得越狠越好,偏偏有个堇宁王妃在给撑腰,让她无法尽兴看戏。 姐妹俩正朝前院去,半路遇到蛮长时间不见的李及麟。文晓欣面露喜色,快步迎过去,努力保持着矜持:“及麟哥哥。” 当下李及麟的脸色不大好,哪怕明显静心整理过仪容,也掩不住其疲惫之态。他没心情理文晓欣,只越过继续前行。他未想文家早就退了婚,只是家人一直瞒着他,他才得知此事就赶了过来。文晓玥见了,哼道:“你莫不是要去找我大姐吧?” 文晓欣未语,只盼着文晓玥能将文初雪做的丑事,一一道出。文晓玥也果然不负她所望,开始道:“那种不检点的人,哪里值得你如此执着?” 李及麟停下脚步:“你是何意?” 另一头的文初雪房里,文初雪仍坐在床边沉默着,虞秋没有提暮王的事,只随便与之说些别的什么,可见对方一直不搭话,她便不知如何是好。 只不由暗骂:这该死的暮王。 默了会,她靠近抱住文初雪,终是不由道:“别往坏处想。” 短短的时间,文初雪便清瘦憔悴不少,虞秋一提这事,她的眼睛就红了。 她知道暮王对她无情,会说娶她,只是负责,何况他们有个儿子。就算如此,她也仍高兴,她就是喜欢他,想嫁给他。 以前她对他的感情还能压制,因为没抱多大指望,没有期待过。但自从入了暮王府,有了希望,尤其是他赶走府上所有妾室,说要娶她为正妃后,她便更是喜欢他,拥有过,便更是无法割舍。 若他突然不要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秋见她仍未给自己回应,便转过她的脑袋,捧住她的脸,见到这张绝美的脸憔悴了这么多,心疼极了:“再等等,嗯?” 文初雪压下泪意,未答。 “你让开!”外面突然响起李及麟的声音。 虞秋惊讶,便在趋近亲了下文初雪的脸已作安抚后,起身出去。她见到被门口江以湛拦住的李及麟,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及麟眼含怒红:“让我见初雪!” 虞秋正要问文初雪见不见,却见文初雪走了过来。文初雪见到李及麟的脸色,便知缘由,她道:“不要再找我。” 李及麟问她:“你和暮王生了孩子?”文晓玥什么都与他说了,可他不愿相信,却又明知事情十有八.九不会有错。 文初雪应道:“对。” “为什么?”李及麟大声道,“我给你时间接纳我,不是为了让你与别人生孩子。” “我早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嫁。”扔下这句话,文初雪迈步就走,是往院口的方向。 虞秋忙问:“你要去哪里?” 文初雪哑着嗓子应道:“我要去找暮王。” “这……”虞秋不知该怎样。 李及麟闻言气笑了:“他不要你了,你却仍挂着他?那种人究竟哪里比我好?”话语间,他的声音渐渐变大,几乎是吼。 文初雪没理他,踏出院中。 虞秋想了下,便对江以湛:“我不放心她,你陪她去。”有孕的她,身子最近不大妙,不宜跑太远。 “好,我先送你回去。”江以湛抱起她,直接跳到隔壁落地,他低头亲了亲她,“回去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虞秋点头:“嗯!” 江以湛跳回隔壁文初雪的院中,跟上前头的文初雪,只留失魂落魄的李及麟站在原地。 为能快点去暮王府,文初雪让人准备了一匹马,她骑马而去。 江以湛断断续续地使用轻功跟着她。 起初文初雪的速度挺快,但随着离暮王府越近,她就越不安,因为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她甚至盼着,他只是又把她忘了,需要她提醒。 快到暮王府时,强烈的忐忑,让她不由放慢速度。 骏马渐渐由暮王府前停下,她犹豫了下,才下马过去欲进入,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住。她不知道是因为她在暮王府走动得太少,对方不认识她,还是因为别的缘由,她道:“我找暮王。” 护卫道:“王爷不在。” 文初雪便问:“他何时回来?” 护卫应道:“不知道,最近王爷极少待在王府。” 所以他是太忙了么? 文初雪垂了垂眸,道:“我是文初雪,我与暮王的儿子在王府里,我想进去看看我儿子。” 护卫拒绝:“从安公主吩咐过,文姑娘不可随意进入。” 原来是从安公主的吩咐。 文初雪无可奈何,不得不转过身,未想抬眸会见到一身蓝灰色箭袖便装的霍淩淮骑马过来,她下意识面露喜色,看着他离近停下。 霍淩淮首先见到的是站在他府门前的江以湛,目光右移,才见到文初雪。 他不知这两人为何会一起出现在这里,他下了马,看着快步朝自己走来,眼睛通红的文初雪,问道:“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平日白净的腮边生起不少青渣,模样疲惫,甚至带着苍白。 “我……”看到他,文初雪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霍淩淮这段时间很忙,忙着应付北冀那边的乱子,没空去想她的事。当下见到她,发现自己也挺想她的,偏偏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在北冀时,他的敌人对他说的话。 ——听说你有妻儿了?很好,你也有了弱点。 他看着眼前的文初雪,脑中划过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结仇无数,更重要的是,他有他的一条满是荆棘的路要走。后来他脑中又划过姐姐对他说的话,以及他们母子的特殊。 他闭了下眼,再睁眼时,眼中一片冷漠,他道:“以后不要来找我。” 文初雪白了脸:“你说什么?” “不要再来找我。”霍淩淮越过她就走。 她拉住他的手,几乎哭出:“为何不能找你,你不是说要娶我?” 霍淩淮没再看她的脸:“不娶了,我们再无关系。”他大概真是疲累得不行,眼睛时不时会眯一下。 文初雪眼里的泪终于落下:“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霍淩淮试着抽出自己的胳膊,未想她当下的力气会大到惊人,他道:“不想娶便是不想娶,没有那么多理由。” 文初雪抱紧他的胳膊:“可是你说要娶我的。” “我后悔了。”霍淩淮突然使力将胳膊抽出,大步就走。 可她又立即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她哽咽着:“不要后悔,我很好,我很乖,我相夫教子,我会好好对你,做你最好的妻子。” 霍淩淮倒是意外她会如此,一时微怔。 她更紧地搂住他,生怕他跑掉:“若你只是一时不想娶也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行。” 霍淩淮喉结微动:“多久都不行。” 文初雪闻言眼泪流得更凶,语中透着祈求:“不要这样。” 听着她极卑微,极可怜的哭声,霍淩淮的手落在她搁在他腰际的手上,差点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王府。但很快他就回神,忽然强制掰开她的手,大步进了王府。 “霍淩淮……”文初雪要追过去,却被护卫拦住。 她瘫坐在地,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霍淩淮进了王府,就见到里头的霍语宁。 霍语宁道:“你做得很好,当断则断。想想楚惜与江以湛,一个为了女人,落得失去大志,窝囊消失,一个几番致自己于险境,都忘了自己姓甚名甚。” 霍淩淮未语,越过她往里去。 霍语宁对着他的背影道:“想想父皇的死,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夺皇位,杀霍黎报仇,江以湛这个帮凶也不能逃。你势单力薄,并不是能随心所欲的时候。” 霍淩淮大步消失。 今日的天本就阴暗,渐渐便下起小雨,小雨又渐渐变大,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打在文初雪的身上。 她仍坐在地上看着王府里头,哭着喊他:“霍淩淮……” 好几声后,她渐渐绝望,渐渐无力。 江以湛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伞走过来,他站在她后头,将伞撑开。 他自然是目睹了这一切,他看得出来霍淩淮是动心了。所以他倒是挺羡慕霍淩淮,喜欢的人能待自己这般痴心。 哪像他那妻子,还不知喜欢不喜欢他。 他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泪流不止的文初雪,由她去。 暮王府里终于有人走出,文初雪立即抹泪看去,见到华嬷嬷抱着颀儿走出来。 她倏地起身快步跑去抱住颀儿,不断亲着他,一个月不见,她自然也想,何况发生这种事。 华嬷嬷叹息道:“王爷说,将小公子给你。” 文初雪闻言呆住:“什么意思?” 华嬷嬷摇了摇头,转身回去。 “爹……”被文初雪抱在怀里的颀儿看到给他们撑伞的江以湛,便伸着胳膊委屈极了,“抱抱。” 第104章 文初雪紧搂儿子, 她流泪苦笑,不知是否该庆幸,儿子还属于她。 她擦了把泪,看着也哭了的儿子,知道自己如何都行, 但不能让儿子跟着遭罪, 跟着难过, 便不得不抱着他离去, 步伐无力。 这时江以湛道:“有马车。”他刚才雇人去了堇宁王府通传。 “谢谢!”她便在他的伞下候着。 暮王府里的霍淩淮书房内, 霍淩淮坐在案桌后看着眼前的黑色匣子,阴冷的目光中透着丝走神。 良久后, 关帆进来禀报:“文姑娘与小公子已跟堇宁王离去。” 世事无常,当初霍淩淮用解药将他们母子从江以湛那里换过来, 最后却还是让对方给领了回去。 霍淩淮未有回应。 文初雪抱着儿子坐在马车里,她想忍,却忍不住,眼泪仍旧不断滑落。颀儿见了,伸出粉嫩胖呼的小手摸她的泪, 不知是不是想给她擦掉。 她忙拭泪, 努力让自己不哭。 江以湛不是个被世俗束缚的人,他也坐在马车里,但离得较远。本是看着窗外的他又看了文初雪一眼, 仍在想着虞秋何时能为他这样。 马车从堇宁王府前停下, 文初雪母子与江以湛一道进了王府。 一直候在正厅里的虞秋打着伞跑了出来, 江以湛见了,轻斥:“慢些!”虞秋不理他,只将颀儿接到怀里,看着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仿若失了魂的文初雪,颤着声音问道:“初雪,这是怎么了?” 文初雪道:“他不要我们母子了。” 虞秋闻言睁大眼:“为什么?” 文初雪摇头。 虞秋愤怒:“他怎么能这样?那让你们以后怎么办?”如今初雪有孩子的事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文初雪未语,眼里的泪又开始往外溢。 “别哭别哭……”虞秋将颀儿搁到江以湛怀里,抱住文初雪,“罢了,他不要就罢了,以后你们就待在堇宁王府就好了。” 文初雪被抛弃,文家那边自然也不会要他们的。 颀儿喜欢江以湛,哪怕江以湛对他冷冷淡淡,在其怀里的颀儿总算不觉得委屈,搂着对方喜欢得紧。 江以湛见到走来的姜风,吩咐:“给他们母子安排个独院。” 姜风压下惊讶:“是!” 之前那个鬼屋没必要再继续入住,何况离虞秋所住的蓝轩远,姜风便将文初雪母子安排在了蓝轩后头的正北面。 安顿好他们,虞秋陪了他们许久,才回到蓝轩。 进入房间,她就趴在床上闷闷不乐。 江以湛坐到她旁边,他知道她的情绪易不稳,便将她拉到怀里抱着,亲昵地啄了下她的额际,怀着安抚之意。 虞秋红着眼睛问他:“暮王为什么这样?” 江以湛道:“不是谁都能为了个女人不顾一切,现在的霍淩淮不适合有累赘,害人害己。” “我不懂。”虞秋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江以湛眯眼:“夺位,报仇。” 霍淩淮为前太子,佑明帝在位时,文武双全的他极受倚重,乱世中,英武少年的他亦常出战。当年他身受重伤,窝于府里养伤之际,其皇叔霍黎在江以湛的相助下,逼退了佑明帝即位,佑明帝没多久就病故。 此事从表面上看,佑明帝退位也算是退得干脆,没闹得多难看,先帝死后霍黎也有善待几个侄儿。 但站在霍淩淮的角度,事情哪能简单。 听到江以湛娓娓道来的话,虞秋才反应过来霍淩淮的立场,对他们这些外人来说,那都不算是事,可对霍淩淮来说是大事。 她不由激动:“你当年为什么要帮孝乐帝?” 江以湛道:“霍黎有济世之才,意略纵横,辅佐他才能顺应天命,尽快平息这乱世,走向盛世。”事实也确实如此。 虞秋道:“可暮王也不差,你怎么不帮他?” 如果他帮暮王,暮王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初雪也不会被抛弃。 “霍淩淮太年轻,我只选最强的,为了能尽快让你高看。”江以湛紧盯着虞秋的眼睛,说起来,他会主动卷入朝廷,就是为了她。 亏得他选了霍黎,否则等不了他爬上高位,她也已嫁做人妇。 “烦死了。”虞秋一把推开他,又趴回床上。 这场雨下得不算大,时间却挺长,陆陆续续地多日过去,才算停歇。气候也因这场雨开始有了点凉,算是能感觉到瑜都的秋意。 就在前两日,如他们所料的,文家得知霍淩淮抛弃文初雪母子后,便与他们断绝了关系,不许文初雪再姓文。 文初雪还算平静,平静地住在堇宁王府,平静地陪着孩子。 这日,虞秋站在窗边看着放晴的天,由外归来的江以湛侧头看到她,便过去从后搂住她,问道:“在想什么?” 她摇头:“我不知道。” 江以湛亲了亲她的耳朵,道:“过些时日有些王公重臣,尤其是武将,得陪皇上去秋猎,可带家属,皇上点名你也过去。” 虞秋愣了下,便应道:“哦!” 江以湛注意着她的反应:“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虞秋想了下,道:“我无所谓,去见识见识也好。” 她还是不做不合群的人吧! 与江以湛一道呆了会,虞秋又去了文初雪那里陪他们母子。 日子过得挺快,很快便到了秋猎前日。因次日要早起,这日晚上就得把该准备的准备好,考虑到虞秋的身孕,夫妻俩去了醉夕院,打算拿点药以备不时之需。 未想才踏入醉夕院,江以湛突然拉着虞秋停下脚步:“等等。” 虞秋不解:“等什么?” 江以湛未语,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药阁那边传来的起起伏伏,暧昧旖.旎的声音。直到许久后声音停下,他约莫估计着里头的人该穿好衣服了,才牵着虞秋过去。 他们走近药阁,恰风月开门走出。 “姐姐!”虞秋快步靠近,却见风月脸色有点苍白,便问,“你怎么了?” 风月道:“有点不舒服,我先去歇息。”她越过虞秋回房。 虞秋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正欲跟过去,被江以湛拉住。夫妻俩进了药阁,见到药几后头的江成兮状态倒是不错,颇像个餍足的猫,正单手撑着脑袋。 他懒懒地问他们:“这个时辰过来有事?” 江以湛道:“明日我们出门,给虞秋拿点药备用。” 江成兮便起身给他们拿药,当他将药递到江以湛手里时,见江以湛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便挑眉:“怎么了?” 江以湛忠告:“别折腾出麻烦事。” 江成兮勾唇,未语。 夫妻出了药阁,虞秋去看风月,发现其没什么大事后,才跟着江以湛离去。回到蓝轩,她又开始准备带去猎场的吃食。 江以湛见了,便道:“那里该有的都有的,你何必装这么多?” 虞秋道:“万一有毒呢?皇帝身边什么人都有,也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未免被殃及池鱼,还是吃我们自己的东西安全。” 江以湛无奈,看来她这怀孕怀得疑心也跟着重了。 次日,夫妻俩上了前往皇宫南颐门的马车,马车里,虞秋颇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次随驾秋猎,会遇到些什么人。 江以湛握住她的手:“你丈夫是我,没人能压在你头上。” 她点头。 到了南颐门前,江以湛牵着虞秋下马车,见到前方一身铠甲,领着兵的戚韩。初次见他穿铠甲,虞秋觉得稀罕极了,便快步过去打量着马背上的他,道:“不错,不错……” 戚韩笑道:“可是很威武?” 虞秋点头:“确实很威武。” 在这里除了戚韩所领的精兵,还有不少重臣与极少数的家眷,他们见到堇宁王夫妇俩,都招呼行礼,多在打量着这虏获堂堂堇宁王的虞秋。 虞秋顶着目光,随江以湛一道候驾。 候了好一阵,孝乐帝霍黎与其宫眷终于坐着轿辇由南颐门出来,所有人立即浩浩汤汤地朝其行跪拜之礼。 霍黎下了轿辇,抬手:“都平身。” 因虞秋跟着江以湛挺靠前,她便暗暗看向对方。 霍黎三十来岁,生龙活虎的年纪,一身简便玄色龙袍的他,容颜气势皆是不凡。哪怕他含着笑,那份独属于帝王才有威压也能让人不由局促规矩起来。 行罢礼,便都陆陆续续上了辇车。 因今日一身劲装的江以湛是领驾,虞秋便不能与他一起,被安排到了宫眷的辇车上,与所谓的林贵妃母女一起。 林贵妃天姿国色,看着也颇为亲和,相处起来倒是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就是林贵妃这只有六岁的女儿三公主,倒是刁蛮任性得紧,见虞秋长得好看,便非得要她抱着。她没法,就只能抱着,尽量不让这活蹦乱跳的小丫头碰到自己的肚子。 林贵妃看着虞秋,似是在想些什么,后见虞秋看过来,便柔柔一笑。 虞秋看着她,总觉得眼熟。 林贵妃便突然问道:“是不是觉得哪里见过本宫?” 虞秋点头。 但林贵妃没有解惑,只转眸看着外头,思绪仿若飘得有些远。 浩浩汤汤的仪仗队,在百姓的瞩目下穿过各街道由北城门出城,一路往东北的方向去,猎场在东北面的一座山后的秋红林。 约莫近巳时,仪仗队转入了秋红林的林道之中。 再一刻钟后,仪仗队终于停下。 林贵妃看得出来虞秋有些拘谨,她道:“下去吧!你堂堂堇宁王妃,就是本宫都得高看,你没什么好怕的。” “哦!”虞秋便牵着三公主一道下了辇车。 秋红林紧靠山的那边有一个极大的山庄,他们下了辇车,又见一群等候在这里的王公贵胄朝霍黎行礼后,都被陆续安排去歇息了。 虞秋进了房,便去到床上躺着。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肚子不大舒服,便休息了好一阵,睡了一觉才下床。 她去到门口看着远方,因好久没见到江以湛而觉得彷徨。 直到午时都没见江以湛回来,她想了下,便决定去找找。未想会遇到在山庄里的湖边游玩的张妙倾,看张妙倾的穿着打扮,似乎是嫁人了,她身旁那年轻公子,大概就是其丈夫。 她无视张妙倾,直接离去。 但本是欲停下看湖中鱼的张妙倾无意中看到湖对面的她,便立即出声了:“哟!这不是堇宁王妃?” 虞秋知道自己是堇宁王妃,便有资本继续无视她。 张妙倾极为不悦,奈何虞秋在湖的对面,一时也不能过去找茬,便拉了拉身旁的丈夫:“临齐,你带我过去。” 邵临齐为邵丞相长孙,未及弱冠的年纪,就已是今年的金科状元,暂在翰林院任职。长得亦是一表人才,是个才貌双绝之人,前途不可估量。 嫁给这样一个人,张妙倾很满意。 她心觉她的丈夫或许暂时不及江以湛位高权重,但以后定然不会差,当下还年轻。最重要的是够温柔,对她够好,哪像江以湛那般冷酷不近人情,还打女人,未有半点君子之范,不愧只是一介武夫。 她现在急着让虞秋看看她的丈夫。 邵临齐道:“还是莫胡闹了吧!” “可是……”张妙倾不甘。“我们去别处走走。”邵临齐牵着她就走。 虞秋找了许久,没找到江以湛,好在后来让她见到迎面走来的戚韩,便立即跑过去问道:“我家王爷呢?” 戚韩看到她,便忙道:“二嫂,你有身孕,瞎跑什么?” 虞秋扁嘴:“我要找我家王爷。” “啧啧……”戚韩打量着她这委屈巴巴的模样,道,“都快当娘的人,还像个孩子一样。你快回去,这里头什么人都有,免得你被针对。” 虞秋道:“可王爷……” “你回屋等,二哥马上就回来了。” “好吧!” 虞秋便不得不转身回去,好在戚韩没骗她,她回屋坐下没多久,就见到江以湛踏进,她立即起身扑入他怀中,瞧着似乎想他得紧。 江以湛顺势搂住她,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 虞秋委屈道:“我不想与你分开,不想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待在一起。”当下的她,倒像是个丢到陌生人堆里的孩子。 江以湛坐下将她搁在自己腿上抱紧亲了亲:“你曾经不是很喜欢这种生活?” 虞秋歪头想了下,以前的她确实挺喜欢的,总是与各式各样有身份的人聚在一起玩,瞧不起其他下等人。 她摇头:“但现在不喜欢。” 江以湛摸着她的脑袋,倒未想自己爬到这个位置后,本是爱慕虚荣的她已经不爱慕虚荣了,本是喜欢活动在上流的她,已经排斥了。 虞秋见他在走神,便问他:“怎么了?” “没事。”这时午膳被送了过来,他道,“用膳吧!” “好!” 今日所有人都在山庄内歇息,本是晚上都要去席上陪皇上用晚膳,江以湛以虞秋有孕身子不适为由,让她得以不去凑那热闹,只待在房里自个玩。 次日狩猎比试,虞秋因太闲,还是决定过去。 这比试是男女分开着,各有各的队,江以湛便将她交给了一位女将军,叫陆妍。陆妍领着她过去时,便见到不少身着骑装的女眷,以冯皇后为首。 虞秋平民出身,却嫁给人人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堇宁王,她的到来自然不免让人多看。 绕是穿着骑装,也掩不住一身尊贵雍容的冯皇后坐在桌旁,她看了朝自己福身的虞秋一眼,道:“该去的都去吧!放开来玩。” 其他人福身,便各自离去。 陆妍也带着虞秋入了林中。 二人骑着马缓缓行走在林间,陆妍问她:“王妃感觉如何?” 虞秋打量着四周,应道:“还可以,我只是出来玩玩,比不比得过别人无所谓,你若想与人比试,便不用管我。” 陆妍道:“王爷命我保护你,何况我对比试也无兴趣。” 虞秋看向瞧着虽是女子,却英姿飒爽的陆妍,不由笑了起来:“那我们便一起逛着玩?” 陆妍应下:“好!” 这猎场很大,虽来的人多,却不易碰到人,虞秋便下了马,牵马而行。忽然间,她见似乎有只什么动物跑过,便又立即上马追了过去。 未想追过去后,她看到一熟悉的背影。 是霍淩淮,他正坐在马背上抬弓瞄准自己的猎物。他箭法精准,在瞬间便射中一只在狂奔的膘肥兔子,他利落的下马捡起,又上马要走。 “暮王!”虞秋立即喊住他。 她未想到他也在,大概是后来才过来的。 霍淩淮驱马转身,见是她,便嘴角轻勾:“堇宁王妃,有事?”一段时间没见,他还是老样子,看着闲适慵懒,却眸色深沉,身上透着无形的阴郁。 虞秋道:“初雪母子被文家赶了,一直住在堇宁王府。” “所以呢?”霍淩淮未有异色。 虞秋看不过去他这个样子,不由有些激动:“你倒是仍旧意气风华的模样,初雪却是日渐消瘦,仍旧容易哭,你就不能也考虑考虑他们母子?” 霍淩淮冷呵一声,骑马转身就走。 第105章 看着霍淩淮离去的背影,虞秋也是矛盾得很。 站在他的角度, 他要夺位报仇没有错, 初雪母子也确实不适合跟在他身边。可这样下去,初雪那样根本不是个办法。 她竟是希望霍淩淮能放下一切, 却也知道难。 她终究没资格管太多,不得不作罢, 她最重要的,还是管好初雪他们。她驱马转身,却见到陆妍的目光一直落在霍淩淮离去的方向,便心下惊讶, 莫不是陆妍也喜欢他? 她不动声色地压下思绪,驱马由另一个方向前行。 陆妍回神跟着她。 忽然,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虞秋吓了一跳,看向陆妍。陆妍朝她颔首后,便朝惨叫声的方向赶去,她跟在后头。 未想过去后,竟见到苏和在咬着张妙倾的脖子。 当下的苏和双眸含着狠厉,就像是个野兽,似乎要撕了张妙倾。张妙倾双眼翻白,痛得浑身颤抖。 苏和见到虞秋与陆妍,便突然放开张妙倾, 转身蹿离。 张妙倾捂着满是血的脖子瘫坐在地, 脸色苍白, 满目泪。 虞秋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懂苏和为何会进这猎场,又为何会咬张妙倾。她见陆妍要追过去,忙拉住对方,用眼神示意对方别管此事。 陆妍便依了她。 张妙倾的丫鬟吓得不轻,忙大喊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很快便有其他人赶了过来,其中就有张妙倾的丈夫邵临齐,他见到张妙倾那样子,便变了脸色,立即过去抱起她,沉声问在场其他人:“怎么回事?” 张妙倾趴在他怀里哭着。 她的丫鬟也在哭:“这猎场进了个身份不明的姑娘,她与大奶奶抢夺一只幼鹰,还咬伤大奶奶。” “身份不明的姑娘?”邵临齐拧眉,先把需要御医的张妙倾抱走了。 他们离开后,侍卫见到对面的虞秋与陆妍,便过来拱手问道:“堇宁王妃与陆将军也见着那姑娘了?” 两人同时应下:“嗯!” 侍卫又问:“王妃与陆将军可认识她?或是记得她的长相?” 虞秋摇头:“不认识,对方跑太快,也没看清。” 陆妍与虞秋的答案一样。 侍卫没多耽搁,立即分散去寻人。 侍卫刚离开,江以湛就跳了过来,他拉住虞秋,关心道:“你可还好?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 虞秋见这里没有其他人,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情况。 江以湛闻言稍顿,倒没说什么,只对陆妍道:“保护好王妃。” 陆妍拱手应下:“是!” 江以湛低头亲了虞秋一下,见她因有了陆妍倒是又不怎么粘他了,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才离去。 虞秋上马,与陆妍再在这林子里逛。 忽然,她身旁陆妍迅速抬起弓,一支箭射了出去,她立即看去,发现是一只小鹿,便极惊讶于陆妍的箭术。 陆妍过去捡起自己的猎物,上马后才想起问道:“王妃是不会射箭?” 虞秋脸有点红,讪讪道:“确实不会。”她只是过来玩的。 陆妍没说其他。 二人继续前行间,虞秋突见一只小白兔停在前面,她便对又抬弓的陆妍道:“不要射它,我去抓来玩。”言罢她就下了马,尽量轻手轻脚地快速移去。 陆妍由着她,只跟在后面。 徒手抓兔子并不容易,小白兔突然扭头,见到虞秋,便立刻跑开。 虞秋赶紧追了过去。 远远地见到小白兔又停下,这一次她更是放轻了动作慢慢朝它移,眼见着她就要抓到它,未想耳边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 “想死你了。” “慢点,别撕衣服,唔……” 虞秋已为人妇,又怎听不出这是在干什么,她更震惊的是,这女声竟然是林贵妃的,男声她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反正不是皇上。 真是不得了,竟是发现如此大事,她忙轻手轻脚地往回去。 她侧头看了眼那传出声音的陡坡底下,可看见下面竖起的高草与一块大石,想来他们就是在石后草里面藏着, 她暗啧。 好不容易靠近陆妍,她小声对陆妍道:“快走。” 陆妍是习武的人,哪怕离得没虞秋近,也能发现什么,她没多问,只压下心中惊诧与虞秋一道快速离去。 直到二人离得够远,虞秋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吁一口气。 她这心里的冲击还真是不小。 她听说林贵妃是极受皇上宠爱的,否则后宫女眷中,也不至于除皇后之外,皇上就只带林贵妃母女过来。她真看不出来那样受宠,又挺好的一个人,竟然……偷人。 陆妍就淡定得多,她稍默后,道:“王妃可要回去歇息?” 虞秋回神应下:“好。” 在林中有个很大的歇息点,他们过去见到不少女眷已在吃着点心闲聊。因见到虞秋的到来,她们的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身份高的,就只打量着她,身份低些的,起身朝她行礼。 “堇宁王妃来这边坐。”首先对她说话的是一名看着还算年长的夫人,颇为温柔随和,眉目亲善的模样。 陆妍小声道:“这是沂王妃。” 虞秋不知道沂王妃是谁,只见对方看起来挺顺眼,便过去坐在对方旁边。沂王妃对虞秋道:“堇宁王妃这是没打到猎物?” 虞秋道:“我不会,我随便玩玩。” 沂王妃闻言轻笑时,林贵妃过来了,便都起身行礼。 虞秋不由抬眸多看了林贵妃一眼,见其脸色娇媚红润,鬓发有丝不明显的湿乱,便知自己没听错,刚才的女声确实是林贵妃。 林贵妃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都坐下吧!” 虞秋见林贵妃特地朝自己颔首,便颇为不自在地坐下。 都各自闲聊时,以皇帝霍黎为首的一群男子终于回来,在纷纷行礼间,他去到上方坐下,目光首先落在虞秋身上:“这便是堇宁王妃?果然是个绝色。”不愧是皇帝,就算打量着美人,也透着大气磊落。 江以湛来到虞秋身边,对霍黎道:“皇上过奖。” 见他如此护妻,霍黎笑笑后,道:“都坐下歇着,待会继续。” 霍黎接过林贵妃给他倒的茶,低头小呡一口,便看向自己右手边本该坐着皇后的空位,问道:“皇后这是去了何处?” 林贵妃应道:“之前有位身份不明的姑娘进入猎场,咬伤了皇后的外甥女,邵丞相的孙媳。” 霍黎颔首,没过问此事。 这时三公主蹦蹦跳跳地回来,她过去就跑到霍黎面前:“父皇抱。” 霍黎宠爱林贵妃,对这个女儿亦是喜欢得紧,他便将她抱起搁在腿上,任她伸手去拿点心吃。 霍黎摸着女儿的脑袋,正欲说什么,林贵妃忽然白着脸捂住肚子。 他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林贵妃颤着唇:“好痛,肚子好痛。” 霍黎赶紧起身亲自将林贵妃抱入营帐中,御医立即跟了进去,在外的其他人便都噤声,不知这是怎回事。 没多久,里头便响起霍黎震怒的声音:“中毒?小产?” 虞秋闻声心中咯噔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林贵妃刚才吃的点心喝的茶水,她就说皇帝身边是危险的嘛! 里头继续传出霍黎的怒声:“查,给朕彻查!” 与江以湛站在一起的沂亲王霍泉拧眉出声:“好好的,如何会中毒?” 听到霍泉的声音,虞秋立即朝他看去,她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原来与林贵妃通奸的是这人,她在雅坊见过。 “竹儿!”霍黎的声音又变得焦急。 看来三公主也中了毒。 正是虞秋懵懵的时候,江以湛过来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去。夫妻俩走远后,虞秋问他:“是林贵妃吃的点心有问题么?” 江以湛搂住她:“大概是。” 虞秋觉得还真是事多,一个秋猎都能如此不平静。 她道:“同是有身孕,我感觉挺后怕的。” 江以湛亲着她的耳朵,脑中想起闯入猎场的苏和。 好好的秋猎因为林贵妃的小产而告终,当日便就都随驾回去。进城后,江以湛让人将虞秋先送回了王府,自己仍领着仪仗队前往皇宫。 踏进堇宁王府,虞秋才觉得自在得多,迫不及待去看文初雪母子。 江以湛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他下马恰见由外归来的虞钦,虞钦见到他,没搭理,直接欲入王府,被他给喊住:“等等!” 虞钦转身抱胸看着他:“有事?” 江以湛道:“苏和给林贵妃下毒,致使林贵妃小产,你最好带她去躲躲。”得知苏和闯入猎场后,他便派了人去掩护她不被抓到,自然容易知道给林贵妃下毒的就是她。 “什么情况?”虞钦拧眉。 江以湛便将事情的详情道来,虞钦闻言脸色微沉,立即转身进入王府。 他怀着思索回到自己的独院,推门踏进侧屋,见到正在托腮发呆的苏和,便冷声问道:“你给林贵妃下了毒?” 苏和回神看到他,便立刻要接近他:“钦哥哥!” 虞钦快速闪开:“我问你是不是给林贵妃下毒了?” 苏和不解:“你怎么知道?” 虞钦斥道:“你是疯了不成?胡乱给人下毒?” “我没有胡乱给人下毒,我就是要毒她。”苏和皱着眉头质问他,“你是不是心疼你的老相好了?” “你果然因为这个。”虞钦抿了下嘴,“你什么都记得。” 苏和哼道:“我当然不会忘记情敌,见到她,我就认出她是谁。” 虞钦觉得头疼:“你真是无理取闹!” 苏和固执道:“我就要闹,我只恨当时没带一定要她命的毒,但整整她也好,谁让她撞到我的眼皮子底下。” 她曾是个小乞丐,没吃没住,还得防备着坏人。八岁那年她差点被坏人给折腾死,是他救了她,那时她虽小,她就是喜欢他。但是当时他身旁有一个姑娘,从他们的话中,她知道他们是一对,他是在送那姑娘离开。 她亲耳听到他说等那姑娘,多久都等。 她虽小,却深刻地记得那姑娘的脸,就是在猎场见到的林贵妃。 虞钦也不知该说这丫头什么,这丫头就是个疯子,从小就是,他抬起手指指了指她:“我管不了你,弄掉龙种,你自己想着如何保命。” 苏和别过头,满脸倔强。 虞钦甩袖转身离去。 他最终没有带苏和离开,只是一副懒得管她的样子。 苏和之所以会出现皇家猎场,是因为江成兮派她去寻找动物药材,所以她才会与张妙倾抢那只幼鹰。江成兮得知她所做事之后,便让她躲在堇宁王府哪里都不要去,由江以湛隐藏一切线索,好在她平时不喜欢出现在人前,见过她的人不多。 皇宫中。 张妙倾待在冯皇后的宫里继续看御医,冯皇后打量着张妙倾的脖子,问道:“这么白皙的皮肤,可是会留下疤?” 御医道:“回娘娘,这伤口太深,难保不会留疤。” 张妙倾闻言立即激动了:“不能留疤,一定不能留疤。”想到那个咬她的姑娘,她真是恨死了。 冯皇后安抚着张妙倾,对御医道:“尽力别留疤。” “是!” 御医离开后,张妙倾便扑入冯皇后怀中,哭道:“姨母,一定要查出那个人是谁,一定不要放过她。”想想当时那钻心的疼,她仍后怕。 冯皇后轻拍着她的背部:“好,绝不放过。” “对了。”张妙倾拭了拭泪,问道,“林贵妃中毒小产了?” 冯皇后对此事不大关心,反而乐意见到如此,她道:“也不知是谁在林贵妃吃的点心里下了毒,正在彻查,十有八.九与那莫名闯入猎场的人有关。” 张妙倾想了下,道:“我在山庄里歇息时,熙儿对我说,虞秋没动秋红林准备的零嘴点心,只吃了自己特地带去的东西,她是不是挺可疑?”熙儿是她最近结交的贵女。 冯皇后闻言诧异:“还有此事?莫不是她知道秋红林的吃食会出问题?” 张妙倾摇头,她倒希望与虞秋有关,若是虞秋做的,那更好。 冯皇后琢磨了会,便对张妙倾道:“你在这里歇着,姨母去看看林贵妃,顺便与皇上说说此事。” “嗯!”张妙倾眸中闪过亮色。 看着冯皇后离开的背影,张妙倾握紧了拳头,就算因为姨母帮衬,她嫁得不错。可她与虞秋的仇,却仍旧没忘,若有机会,她自然恨不得虞秋死。 正是她满心期待时,冯皇后怀着不悦回来。 她见了,忙问:“姨母怎么了?皇上如何说的?” 冯皇后坐下,接过宫女递给她的茶轻呡了口,道:“皇上并不相信此事会与虞秋有关。” 张妙倾不解:“可她可疑啊!难道不查一查?” 冯皇后微眯了下眼:“他不查,本宫查,总不能因为她是堇宁王妃而包庇着,若与她有关,本宫绝不会让她逃过去。” 她不在乎林贵妃,却想为外甥女报当初被残忍羞辱的仇。 冯皇后当即让人去盯着堇宁王府,并调查虞秋与林贵妃之间的蛛丝马迹。 暮王府中。 霍淩淮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明月,他那如深潭一般的眸中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难以捉摸。这时关帆进来禀报:“皇后怀疑林贵妃之事与堇宁王妃有关,但告知于皇上,皇上不信,皇后正在自己寻找证据。” 这几年霍淩淮自然不是什么都没做,皇宫里也有他的人。 他淡问:“为何会怀疑虞秋?” 关帆应道:“让林贵妃中毒的是秋红林的点心,当时堇宁王妃没动过那里的任何吃食,连水都没喝,只吃了自己带过去的东西。” 霍淩淮回到案桌后坐下,稍稍琢磨后,道:“霍黎不是不信,大概有意让皇后私自去查,以免他与江以湛惹出不快。最后若真查出与虞秋,甚至是江以湛有关,他自会有所作为。” 关帆问道:“是否要利用此事?” 霍黎勾唇:“当然要,这事必须得是堇宁王府的人所为,若证据不够,便制造一点证据。” 都心知肚明,霍黎根本容不下江以湛。 第106章 清晨, 一匹马从暮王府前停下, 关帆下马快速踏进王府。 他去到霍淩淮那里, 进了书房,立即禀报:“王爷, 有意料不到的消息, 林贵妃与虞家二公子虞钦有过一段情。” 霍淩淮颇为诧异:“还有此事?” 关帆继续道:“林大人在北冀任过两年知府, 七年多前回都,林贵妃与虞钦那段情就发生在那两年里。但林贵妃随家人回到瑜都后, 转身就入了宫。” 霍淩淮问道:“他们之间可发生其他特殊之事?” 关帆应道:“之后他们似乎没有过交集, 从表面上看,堇宁王妃似乎也不认识林贵妃。” 霍淩淮稍琢磨着此事。 关帆又道:“有一件事比较奇怪,照理说,那闯入猎场的姑娘亦是极可疑的,但无论是皇上那边, 还是我们这边, 都查不到林贵妃所中之毒是否与她有关,甚至找不到她的半点线索。” 霍淩淮闻言倏地眯了眼。半晌后, 他忽然笑了:“估计此事真与江以湛有关。”这世上,有此只手遮天的本事者, 又能有几个? 关帆面怀思索:“那接下来……” 霍淩淮稍顿后, 道:“我会亲自入一次堇宁王府, 你朝皇后传递那姑娘就在堇宁王府的消息。”事情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试试便知。 关帆应下:“是!” 皇宫。 最近张妙倾一直待在冯皇后那里,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脖颈, 见到那触目惊心的牙印,便觉得心烦,还不知究竟会不会留疤。冯皇后踏入看到愁眉不展的她,便过去坐下安慰道:“姨母定不会让你留疤,你安心便是。” 张妙倾噘着嘴去到冯皇后身旁坐着,伸手挽着冯皇后的胳膊,亲昵地将脑袋搭在对方的肩头上。 冯皇后看着外甥女这姿态,不由想起自己那丢失的女儿,神色恍然。 张妙倾正欲说话,未想抬眸又看到姨母在走神,心下一阵不悦。她又怎会不知姨母是在想她那在小时候就已丢失的表妹,说起来姨母会这么疼她,绝大原因是因为那表妹。 她与那表妹年龄差不多,长得有点像,性子据说也有点像。 她有今天虽得拖那表妹的福,却不甘心只是当寄托。 她压下不悦,突然没了说话的心情。 这时嬷嬷进来对冯皇后道:“娘娘,冯家传来消息,说是查到那闯入猎场的姑娘被藏在堇宁王府。” 冯皇后闻言诧异:“当真?” 张妙倾立即大悦。 冯皇后想了下,立即道:“让他们赶紧去堇宁王府要人。” 嬷嬷应下离去。 林贵妃的事情与堇宁王府的干系,冯皇后是拖给了娘家兄长冯兼靳来查,冯兼靳作为国舅,自然亦是势大权大,却是查得颇为艰难,正是他听着属下来禀报所调查到的事情时,却得到皇后让他去堇宁王府要人的消息。 他觉得不解,却还是带人去了。 这日晚上,江以湛陪虞秋用罢晚膳,便抱她到床上亲昵。虽然因着她有孕,他不能做得太过火,但也早知道她这个月份是多少可以解解馋。 虞秋有点放不开,她搂着他的肩头嘤咛着出声:“轻点。” “我知道。”江以湛的声音含着压抑的沙哑。 一番颇为克制的云雨后,他亲着她的嘴道:“兵营那边有点事,今晚我出去一趟,便不回来了。” 虞秋扁着嘴抱紧他:“我不高兴。” 江以湛喜欢她粘着自己,她越粘,他越高兴,恨不得她离不得自己,一离便要死要活的。他勾唇哄着她:“乖,嗯?” 虞秋恹恹地点头。 江以湛再陪了她一会,才起身穿衣,穿罢衣服,他又抱了抱闹小情绪的她,才开门出了房间。他吩咐凝兰看好她后,迈步离去。 他不在,虞秋有点不易睡着,便也起了床,打算去看看初雪母子。 未想突有人来报,说是冯家来了人来要那闯入猎场的姑娘。 她闻言大惊,不懂冯家怎会知道苏和在这里,她稍顿,便立即在凝兰的陪伴下去前面。 当下冯家人正被姜风给拦着,姜风道:“这好歹是堇宁王府,国舅爷在搜府之前,总得拿出证据。” 冯兼靳也是颇为郁闷,皇后让他来要人,他便来要了,却无证据。 他只能道:“此人极有可能是给林贵妃下毒之人,皇后为与皇上分担,特让本官来查此事。来这堇宁王府要人,也是奉皇后之命。” 提起那皇后,姜风心中不屑:“这里没有国舅爷要的人。” 堇宁王府外的一处屋顶上,乔装过的霍淩淮远远地看着里头。他嘴角微勾后,便趁这江以湛不在,堇宁王府里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冯家人引去时,施用轻功暗暗潜入,直奔后面。 他入堇宁王府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找那姑娘。 但这王府极大,找起来不易,他便未分神,直到他发现有一处院中有人,便停在一颗繁密的树上定眼看去。 未想入目的,会是文初雪母子。 “慢点,颀儿慢点。”文初雪追在胡乱跑的颀儿身后。 颀儿这个年纪,正是爱跑的时候,精力又好,文初雪跟在他后头抬起帕子拭了拭汗,又快步跟了上去,不想她一时头晕,脚下一软,突然瘫坐在地。 她按了按额头,起身又朝颀儿追去。 霍淩淮看了文初雪那张憔悴的脸一会儿,便收回目光离去。这时颀儿转了方向,恰巧看到霍淩淮离开的身影,他停下脚步,小嘴软软地吐出:“爹……” 文初雪过去蹲下身抱住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便以为他是胡乱喊的,只道:“颀儿睡觉好不好?” 颀儿莫名有些不高兴,搂着她的脖子不说话。 文初雪以为他是累了,便抱起他进了屋。 离文初雪这里颇远的东面,是虞钦的院子,当下虞钦正要进屋睡觉,却被苏和给拉住胳膊。苏和虽是惹出大祸,却是开心得紧,她道:“钦哥哥最近都不出去了呢!是关心我吗?” 虞钦不耐烦地甩开她:“滚!” 苏和不悦噘嘴:“不要这么凶。” 虞钦看着没一点自觉的她,突然唤了声:“苏和。” 苏和眨眼:“怎么了?” 虞钦道:“纸里包不住火,你还是莫留在堇宁王府,离开这里,免得拖累整个堇宁王府,懂吗?” 苏和愣住:“钦哥哥就这么绝情么?” 虞钦斥了声:“赶紧走!”便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苏和眉头紧拧,委屈极了,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他是否有一点在意她。可是公子与王爷王妃都有管她,偏偏她的钦哥哥却要把她推出去。 她垂着头踏出院中,再回头看了眼院内他的房门。 她想了下,便往醉夕院的方向去了,不想突然有人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嘴,她立即挣扎,却又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发声。 霍淩淮勾唇贴着她的耳朵,问她:“你叫苏和?闯入猎场的是你?” 不用她回答,他只看她微变的脸色,便知就是她,他迅速带她离去。 此时王府的正厅前,冯家仍固执地要搜人,冯兼靳本是对人是否在堇宁王府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今日看这姜风与后过来的堇宁王妃的反应,便知事情估计没错。未免给对方转移人的余地,他不打算就此离去。 虞秋问他:“国舅爷是打算在这里耗着?” 冯兼靳仍是道:“望堇宁王妃将人交出。” 虞秋觉得不耐了:“若我们堇宁王府有人,就不是国舅爷带人来要人,而是皇上派人来要人。” 冯兼靳抬手作揖:“那得罪了。” 未想正是他欲下令强搜时,一名冯家护卫押着苏和出现:“老爷,人已搜到。”他将被绑起的苏和扔到众人面前。 冯兼靳诧异,不知自己的人何时潜入去搜人了。 虞秋亦是震惊得很,看到倒在地上的苏和,脸色大变。 冯兼靳看了眼那面目丑陋的护卫,顺势吩咐下去:“将人押走。”言罢他转身就走,身上隐约透着得意。 由外归来的江成兮恰看到苏和被押走,便觉得惊讶。 苏和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 江成兮让开看着他们离远后,便问不知所措的虞秋:“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摇头:“我也不知道,冯家突然过来要人,我们在与他周旋,未想突然有一位冯家的护卫将苏和抓了过来,我们明明没看到冯家的人去找人。” 江成兮稍琢磨着此事。 冯兼靳带着人走远后,那名将苏和抓出的护卫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离远,便取下了头上的帽子,撕掉了脸上一大块坑坑洼洼的假疤,露出的是霍淩淮那张俊美的脸。 他勾了下唇,转身离去。 这大胤乱世结束并不久,表面上看起来算是短短时间内正在步入繁华盛世,其背后的艰难却只有孝乐帝霍黎自己懂。这日深夜,他仍在御案后忙着批阅奏折,时不时思索着一些事情。 许久后,正是他起身欲去歇息时,殿外太监来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霍黎诧异,便坐下道:“让她进来。” 冯皇后进入行礼:“皇上。” 霍黎端起一杯温茶小呡了口,问她:“这么晚皇后不歇息,是有什么事?” 冯皇后道:“回皇上,那闯入猎场的人已被抓到。” 霍黎闻言便来了精神:“哦?是如何抓的?又是谁抓的?” 冯皇后压下心中的丝丝得意,将冯兼靳从堇宁王府抓到苏和的事情都与霍黎一一道来,霍黎闻言当即拧眉:“什么?堇宁王府?” 冯皇后颔首:“确实。” 霍黎面露怒意:“来人,宣堇宁王觐见。” 苏和已被押入地牢,当下正被关在牢房里,她倚着墙壁而坐,倒是冷静得很,心里只想着,若钦哥哥知道她被抓了,是否关心她。 她不由抱紧自己,发现自己确实闯祸了,她不该拖累堇宁王府。 她努力想着,究竟该怎么办。 天色已有点微亮,她没有半点睡意,只看着上头那小窗子一动不动,直到有脚步声响起,从小警惕心就强的她立刻转头看去,便见到张妙倾踏入。 张妙倾过去从她面前蹲下:“啧啧……有堇宁王府的人庇佑又如何?” 苏和眯眼,她讨厌这个人。 “啪!”张妙倾忽然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怒道:“别用这副畜生一样的眼神看人,你咬我啊,你继续咬我啊!低贱的人,我岂是你能得罪的。” 苏和舔了下嘴角,没去看对方。 张妙倾起身将她踹倒在地:“这是你咬我的代价,若是我的脖子留了疤,我便让你不得好死。” 苏和趴在地上,瞪了张妙倾一眼。 张妙倾讨厌她这副样子,便伸手抓住她的衣襟,又给了她一巴掌:“我让你瞪,你个没人教养的畜生。” 话语间张妙倾发现了什么,便突然拉开苏和的衣襟,见到里面是一只玉坠,就倏地大力将玉坠扯下。 苏和顾不得脖子的疼痛,喝道:“还我给我!” 她要去抢,张妙倾却跑开了去,她被牢兵给押住,无法靠近张妙倾,只能又怒道:“还给我!” 张妙倾看了看这玉坠,哼道:“如此价值不菲的东西,你不配有。”她转身离去。苏和使劲挣扎着,却被牢兵一棍打倒,她痛得趴在地上暂时不能动,只能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张妙倾骄傲的背影。 这时有人过来将她拖了出去架起来。 眼前牢兵掐起她的下巴问她:“给林贵妃下毒的,是不是你?” 她闭口不语。 牢兵又问她:“你是受堇宁王或堇宁王妃的指使?” 见她始终不说话,牢兵抬起鞭子就抽向她:“装死是不是?说不说?我问你说不说?”话语间,接连两鞭,她不由闷哼。 对方停鞭啐了一口,又道:“上头有人发话,只要你说一切都是堇宁王指使你做的,按我们的安排将这口供事无巨细地窜好,便能完好无缺的活着,否则……呵……” 苏和未语,只勾起一抹无力的讽笑。 “还真是倔强。”牢兵继续抽打她,“我让你倔强,倔强的下场就是死。” 苏和始终闷哼不语,哪怕冷汗淋漓。 张妙倾过来羞辱了苏和一番后,便又去了冯皇后宫里。 当下冯皇后的心情不错,无论那姑娘只是闯了猎场,还是也给林贵妃下了毒,都是罪人,这堇宁王都会是包庇罪。若林贵妃的事情真也是那姑娘干的,那最好不过,堇宁王夫妇便更是逃不了干系。 冯皇后抬眸看到踏入的张妙倾,笑道:“来了,可泄愤了?” 张妙倾晃动着手里的玉坠,点头:“嗯!” 冯皇后的目光突然被对方手里的玉坠吸引,立刻起身将玉坠夺去,颤着手打量着,她激动地问张妙倾:“这玉坠哪里来的?” 张妙倾心觉不妙,下意识撒谎:“在宫外捡的。” 冯皇后又问她:“宫外哪里?” 张妙倾道:“这个是在齐湖边捡的。” “齐湖?”冯皇后激动得几乎压抑不住,“难道苏儿在齐湖出现过?快,快来人。”她要查,马上去查。 张妙倾握紧了拳头,原来如此。 堇宁王府。 虞钦进府之后,直接往里去,因着去他的独院会路过江成兮的醉夕院,他便不经意地侧头朝里看了眼,未想这一看不得了,会见到里面亭里江成兮将风月搂在腿上亲。 他沉脸大步进去:“你们在做什么?” 江成兮放开了风月的唇,仍紧搂着想起身的她,他瞧了瞧她微红的脸,对虞钦笑道:“我们在亲嘴,这还用问?” 虞钦深呼了一口气,压下拍死对方的冲动:“为什么亲嘴?” 风月低着头,衣袖下的拳头不由握起,生怕江成兮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好在江成兮并没有胡乱说话,而是淡定地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要娶她,我们是一对啊!” 风月暗暗松了口气。 虞钦眯了眯眼,过去就要将风月从江成兮的腿上拉下,但风月另外一只手被江成兮拉住,他便问风月:“怎么回事?你愿意嫁给他?” 为了避免麻烦,风月只能配合着江成兮点头。 “你们……”虞钦当真觉得太糟心。 他来回看了看神色不明的风月,与仍笑得颇为欠揍的江成兮,忽然甩袖离去。 这时江成兮道:“对了,苏和已被抓。” 虞钦脚步微顿了下,未给回应,大步跨出醉夕院。 风月见江成兮放开了自己的手,便给已神色淡淡的他倒了杯茶,站到一旁垂眸掩下眸底异色。 第107章 苏和被折腾得浑身是血, 趴在牢房里一动不动。 许久过去, 她终于无力地睁开眼,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的血。她努力撑着身子坐起, 看向外头,附近没人,但可以听到前头牢兵说话的声音。 她颤着手从身上拿出一包药紧握住, 决定逃走。 她咬牙试着站起身, 却又无力地趴回了地上, 身上的伤被摔到, 她疼得不由闷哼,随之冷嘶出声。 抬手抹了把被疼出的冷汗, 她继续爬起。 终于站起身, 她过去使出全力摇晃着牢门,终于引来了人:“干什么,干什么?伤成这样, 还不老实?” 苏和忍着疼, 艰难道:“我说, 什么都说。” 牢兵冷哼:“早该如此。” 牢门被打开, 她又被拖了出去,但在刹那间, 她突然撒出一包药,故意惊叫出声:“啊!” 这是迷药, 牢兵来不及反应就倒下, 接着又有几个人闻声过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人,便立即靠近,却也被空中未消散的迷药迷晕。 这是江成兮的药,散在空中,无色无味,谁来谁晕。 苏和立即扒了体型最瘦小的一位牢兵的衣服穿在身上,步伐颠颠地离去,未想还未走到出口,就见到又过来的张妙倾。张妙倾一眼就认识她,便睁大眼睛喝道:“你要干什么?” 苏和见到张妙倾,眸中露出狠意:“把玉坠还给我!” 张妙倾看了看她身后倒了一地的人,惊道:“你竟然要逃走?” 苏和只突然靠近掐住她的脖子:“把玉坠还给我!” 张妙倾会来此,就是因为玉坠之事,她从没想到这么一个低贱的人,会可能是她那应该永远消失的表妹。 她看着眼前的苏和,发现对方的眉眼与自己确实有点像。 所以这真是霍苏儿。 既然如此,她绝不允许对方活着,若其活着被姨母发现,便会夺了姨母的宠爱,她不允许。 “还给我!”苏和将她按倒在地。 张妙倾努力想推开这疯子不得后,发现对方手下力道开始加大,不得不暂时识时务:“我给你。” 苏和便推开了对方,因为有伤,她反而是捂着胸口咳嗽的那个。 张妙倾也稍稍咳了咳,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藏在身上的毒.药,不知这种情况该如何让对方将毒.药吃下去。 她稍琢磨,便突然大喊:“来人啊,有人要逃跑!” 虚弱得差点晕过去的苏和眸色一凛,立刻又将张妙倾扑倒在地,她再次掐住其脖子,恶狠狠道:“你找死吗?” 张妙倾道:“你奈我如何?你个胡乱咬人的畜生,就该……啊!” 她的话突然化为一声凄厉的惨叫,因为苏和咬住她的脸,狠狠的一大块,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外面的牢兵都跑了进来,苏和放开张妙倾,再次撒了包药。 万和殿。 江以湛踏进,他去到霍黎的御案前正欲抬手向沉着脸的霍黎行礼,突然有人跑进对霍黎道:“皇上,那闯入猎场的姑娘逃跑了。” 霍黎诧异:“地牢都能让她逃跑?” “她手里有功效奇特的迷药。” “找,立即找。” 霍黎的目光落在江以湛身上,语含怒意:“包庇私闯猎场的犯人,而且她还极有可能是毒害林贵妃的凶手,你该如何说?” 江以湛倒是既不惊讶也不慌乱,看来他早在第一时间得知苏和被抓的事,只反问:“皇上可记得嘱咐臣寻找长曳公主的事?” 霍黎眯眼:“这是何意?” 江以湛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她便是长曳公主。” 听到这话,绕是霍黎,也失去淡定,他立刻站起身,震惊道:“此话怎说?”由他的反应,足以见得他有多重视这五岁就丢失了的嫡长女,他的第一个孩子。 江以湛道:“她确实是长曳公主,皇上可自行验证。” 他早知皇后派了冯家人盯着堇宁王府,并查虞秋与林贵妃的种种牵连,他知道那些无关痛痒的过往藏不住,只要苏和别被从堇宁王府发现就好。他本该让苏和离开最稳妥,但因其长相年纪,便突想起查她的身世。 未想她会突然被抓。 好在他该查的已查到,却也无妨。 霍黎坐了回去,问江以湛:“既然被找到,为何藏在堇宁王府?” 江以湛道:“长曳公主自小乞讨为生,七年前被臣兄收留长大,臣也是最近才知道她的身份,未来得及告知皇上。” 霍黎怔怔出声:“乞讨为生……” 江以湛继续道:“十年前长曳公主在北冀被人拐走,伤到过脑子,五岁前的记忆全无,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次进入猎场,也属意外,只是因她从小受苦颇多,善于躲窜,才一时好奇进入猎场。” 他未说下毒之事,却也知道霍黎不会傻到去将此事追究到苏和身上。 霍黎难以回神。 所以被他当成宝的长女,却是在外吃尽苦头? 这时冯皇后突然踏进万和殿,她的脸色极沉:“皇上,那私闯猎场的犯人已逃走,逃走之前,她还咬伤了妙倾的脸。”想到外甥女脸上那一大块半脱的肉,满脸的血,她就难以冷静。 霍黎回神,便问她:“咬得很严重?”他的苏儿究竟吃了多少苦,会长成野兽一样的人,动不动就咬人。 冯皇后红了眼:“伤口极大,肉都差点咬掉,皇上定要将她抓回来严惩。” “严惩?”霍黎突然冷了脸,“你那刁蛮的外甥女不会无端去地牢,她是想做什么?想折腾朕的大女儿?” 冯皇后愣住:“皇上是何意?” 霍黎知道她也在乎女儿,便叹道:“那不是犯人,那是苏儿。” 冯皇后睁大了眼,颤颤出声:“她是苏儿?” “这里便是长曳公主的画像。”一直未说话的江以湛将手里画像呈上,不卑不吭地淡道,“臣告退。” 冯皇后立即过去将画像打开,一看到上面的姑娘,她的脚步颠了颠。 这真是她的女儿,哪怕长大了,她也认得出来。 霍黎吩咐下去:“找到长曳公主,切勿伤了她。” 冯皇后的眼泪突然啪嗒地滚滚落下,如何也想不到她非得要抓的人竟然是她的女儿,她还放任妙倾去欺辱她。妙倾…… 她突然想起张妙倾拿的那个玉坠。 当下的张妙倾还身处宫中,她捂着刚被处理好的伤口,哭得几乎嘶声力竭。毁容了,她竟然被那个没教养的畜生咬毁容了,只是想想,她便不由尖叫起来:“啊!呜……”她似乎要疯了。 一旁的宫女不知如何是好。 张妙倾见宫女看着自己,立即哭着吼道:“滚,通通都给我滚!”她不要以这副模样示人,她需要神医。 神医…… 她突然想起江成兮,对,她可以要江成兮救她,让姨母施压。 总算有了点希望,她抹了把泪,抬眸间见到冯皇后踏进,便过去扑入对方怀中,哽咽着:“姨母,一定不要放过那畜生,处死她。” “畜生?处死她?”冯皇后语气不明。 “对,她就是个畜生。”张妙倾还未意识到什么,只哭得更凶,“处死她,一定要处死她。” 冯皇后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又问道:“苏儿的吊坠究竟是你从何处弄来的?” 张妙倾抬起泪眼看着冯皇后:“姨母怎突然又问这个?” 冯皇后却再问:“是从地牢苏儿的身上拿到的?” 张妙倾忽然睁大眼:“姨母……” 一看她这反应,冯皇后便知自己想对了,她倏地怒极:“好,很好,你明知她极可能是苏儿,却隐瞒本宫,不仅欺辱她,还想她死。怎么?是怕她回来了,本宫便不继续宠着你?” 张妙倾的脸上绑了一圈细布,但从其他地方可以看出她的脸色是惨白的。 冯皇后已从皇上那里得知女儿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如今她这做母亲的,还帮着别人折磨自己女儿,她过去坐下,愤怒道:“你给本宫滚!” “姨母……”张妙倾彻底慌了。 姨母是一国之后,她不能失去姨母的宠爱,何况她要靠姨母给江成兮施压治她的脸。她跪下扶着冯皇后的膝部:“没有,姨母误会我了,你听我解释。” “滚!”冯皇后将她踢开,“将她赶走。” “姨母!” 张妙倾被强制拖了出去。 江以湛离开皇宫后,便直奔堇宁王府,他驱马从府前停下,快步踏进,迫不及待想抱抱她的妻子。但踏进又见她从正厅跑出,便快步过去搂住她,斥道:“叫你别乱跑,怎说不听?” 虞秋只抬眸问他:“你可知苏和被抓之事?” 江以湛低头亲了下她红润的嘴,便牵着她由西侧回廊往里去,淡道:“知道,但她已经逃了。” “逃了?”虞秋惊讶,“她有这么大的本事?” 江以湛道:“她不仅逃了,而且再无危险。” 虞秋不解:“什么意思?” 江以湛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她闻言更是震惊了:“她真是皇上丢失的嫡长女?不是你蒙皇上的?”这也太意外了。 “是事实。”江以湛看了看她微突的肚子,便将她打横起,抱着她走,“霍黎那人,可不是谁都能随意蒙骗。” 虞秋眨巴着眼睛看他:“你竟然什么都知道。” 江以湛颇为骄傲:“不仅这些,我还知道抓了苏和扔到冯兼靳面前的,是霍淩淮。”他低头看到她眼里的崇敬,极为享受。 虞秋诧异:“霍淩淮?” 当下的暮王府中,霍淩淮正坐在案桌后头睁着眼睛发呆,一动不动的。他的眼中隐约透着丝悠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时关帆踏入,他拱着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霍淩淮抬眸看他:“有不好的消息?” 关帆犹豫了下,才道:“苏和骨头硬,无法与她窜供,更重要的是,她已经逃走。最重要的是,她是孝乐帝十年前丢失的嫡长女,曾经的长曳郡主霍苏儿。” “什么?”霍淩淮陡然沉脸。 关帆又道:“查到此事的是堇宁王,孝乐帝正在大范围寻人。” 霍淩淮眯了眼,这江以湛的运气还真是好,他的拳头紧紧握起,咯吱作响。忽地,他愤怒地一把挥落案桌上的东西,寒声吩咐下去:“找到苏和,弄死她。” 这碍事的苏和,该死。 关帆闻言不由抬眸看了眼王爷阴沉的脸,心下叹息,不知因何缘由,王爷最近越发阴晴不定。 他稍顿,应下:“是!” 最后还是霍黎的人先一步找到苏和,找到她时,她在宫外的青河中,飘飘浮浮,看起来几乎是一具死尸。好在捞出来后,发现还有气,只是几乎去了半条命。 看到苏和的样子,冯皇后免不得大哭。 霍黎的脸色亦是不好,在这里待了一晚,见她未醒,才因公事离去。 苏和迟迟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陌生地方,便立即坐起身。见到眼前面含惊喜,又满目是泪地看着她的陌生妇人,她警惕地后退:“你是谁?” “苏儿?”冯皇后靠近她,“我是娘啊!” 她丢时,冯皇后还是殷王妃。 “什么娘?”苏和立即推开对方下了床,却因为太虚弱,摔倒在地,看到又要靠近自己的冯皇后,她赶紧爬开,“别碰我!” “好,娘不碰你。”冯皇后的眼泪流得更多,她道,“那你起来,好不好?”她的女儿如此排斥生人,足见其多年来所受的苦。 苏和摇头:“我不要。” 冯皇后便也坐在地上,小心翼翼道:“我们好好聊聊,嗯?” 苏和问她:“聊什么?” 冯皇后见她愿意配合,便赶紧将事情的原委都与她道来,却未想她闻言却一直不说话,只低着头抱紧膝盖。 好半晌后,她终于说话,却是道:“我要回堇宁王府。” 她没事了,那可以回去了。 冯皇后闻言怔住,忙哄道:“苏儿是皇上的嫡长女,现在是公主,不需要再寄人篱下,你要什么,便能有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苏和突然凶道,“我就要回王府!”言罢她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因咳嗽牵引到伤口,便脸色惨白,不由趴在地上喘气。 “好好好……”冯皇后慌了,“回王府,回王府。” 她试着去扶对方,好在没有再被拒绝。 好不容易团聚,她哪里舍得让女儿离开,可她试着再哄了几次都没用,女儿浑身都是刺。最后她只能在皇上过来看望女儿时,征求了皇上的意见后,亲自将女儿送去了堇宁王府。 因为是提前派人通传过,他们到时江以湛夫妇俩就迎了过来行礼。 冯皇后如今对江以湛夫妇没了敌意,反而心存感激,她的态度挺好:“不必多礼,苏儿以后还得叨扰你们。” 江以湛道:“无碍。” 虞秋看了看被冯皇后亲自扶着的苏和,暗暗轻啧。 真是世事无常。 “钦哥哥!”苏和突然不顾身上的伤,快步跑向从东侧回廊过来的虞钦,她挽住他的胳膊,开心道,“钦哥哥,我不用死了。” 虞钦不想搭理她,抽出自己的胳膊大步离去。 苏和看着他的背影噘起嘴。 冯皇后看到这一幕,虽极为不悦,却暂时没多言,只在看着虞钦离远后,过去扶住脸色又白了些的苏和:“带母后去你的住处看看。” 苏和道:“我住在钦哥哥院中的侧屋。” 冯皇后闻言便问:“如何住那里?” 苏和应道:“我就想住那里。” 冯皇后想回头嘱咐后头的堇宁王,给女儿重新安排个地方住,却又知道女儿的性子偏执,便只能作罢。 好在过去看了后,发现虽是侧屋,却也不错。 将母女俩送到,江以湛夫妇便离去。 在路上,冯皇后也算是问清了苏和与那“钦哥哥”的事情,便在看到江以湛夫妇踏出屋后,对苏和道:“如今你是公主,什么都能得到,若是他一直不肯要你,只管与父皇母后说,给你们赐婚。” 苏和无所谓公主不公主,她只在乎虞钦,闻言,她总算有些心动。 当公主,真的能嫁给钦哥哥? 江以湛与虞秋并没有有走多远,江以湛自然能将冯皇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便看了虞秋一眼,道:“皇后刚才说要给你哥与苏和赐婚。” 虞秋闻言愣住:“真的假的?” 江以湛道:“如果你哥一直不肯接受苏和的话。” 虞秋有点不高兴:“哪有这样子的?” 江以湛看着她,突然觉得心情挺惆怅,牵着她的手不由使了力:“别的女人都能对喜欢的人偏执,你却不能。” 虞秋闻言拧眉:“什么啊?” 她这反应还真是讨打,江以湛便抬手拍了下她的屁股,力道挺重,她立即捂住屁股跑远,看着他不悦道:“你发什么疯?打孕妇?” 江以湛抱胸冷哼:“欠打!” “不像个疯子一样偏执,就是欠打?”虞秋委屈地扁了扁嘴,“再说了,我若真偏执,哪轮得到你啊?” 江以湛倏地眯眼:“你说什么?” 陡然凝固的气氛,与他黑下来的脸,让虞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赶紧捂住嘴:“我什么都没说,” 江以湛看她了半晌,忽而冷笑:“你说得倒是没错,你若偏执,就该是无论经历什么,都喜欢楚惜,哪轮得到我这个后来者。何况你还不见得喜欢我,是我想多了。”言罢他甩袖离去。 “哎?”虞秋欲追,可他施用轻功跑了。 什么毛病? 她撇了撇嘴,知道他气不了多久就会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贴上来亲亲抱抱,脾气反反复复,比她还像孕妇。 她想了下,转了方向,打算去看初雪母子。 第108章这晚上, 作为一国之后的冯皇后竟是留在了堇宁王府住,与苏和窝在一个屋里。虽如此, 她却觉高兴得很, 只要能与女儿待在一起。 奈何一夜过去, 仍不见苏和亲近她。 她的身份终究是皇后, 不能一直不成体统地留在这里,便极为温柔地劝苏和:“苏儿随母后去宫里住几天, 如何?” 苏和拧眉:“不要!” 冯皇后见她这态度, 只能压下心中念想。 后来冯皇后起床时, 坐在床头的苏和难得主动与她说话:“帮我把玉坠找回来, 是那被我咬伤的人抢走的。” 冯皇后身形微顿, 果然如此。 她转过身,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玉坠:“苏儿,给你。” 苏和立刻接过去, 疑惑道:“怎么在你身上?” 冯皇后叹道:“那被你咬伤的人, 是你表姐, 母后的外甥女,你姨母的女儿。”终究是自己看大的亲外甥女, 气消后,心境怪复杂。 “表姐?”苏和冷道, “她带了毒.药去地牢,想毒死我。”她做了多年的药人, 闻药辨药的本事, 比江成兮还要高。 她无毒不侵, 也无毒不识。 当时她就闻到张妙倾身上有毒.药,人家想她死,她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她是故意毁掉张妙倾的脸。 “什么?”冯皇后大惊。 苏和哼了声,没再说话。 冯皇后无奈地坐在床边,看来她与大姐,与那杀她女儿未遂的外甥女,是要闹僵了,她也不想再见到张妙倾。 万分不舍地再在这里照顾了苏和一阵,她才离去。 苏和从小吃惯了苦,就算有伤,只要能活动,她就不会待在屋里歇着。何况用过江成兮的药,她也算是能活动自如,便在不许她起来的冯皇后离去后,起了床出了屋。 她去到正屋前推开门,见到虞钦果然不在,便失落地关上门。 她不知道为何她有危险的时候,他就一直待在王府,她一没危险,他又跑得不见人。反正她愿意相信他是关心她的,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在门口站了会,迈步离去,想去找找他。 她由王府正门踏出时,见到一陌生的俊秀男子骑着马从府前停下,便顿住脚步,冷冷淡淡地看着对方。 他下马过来拱手道:“邵家大公子邵临齐求见江大公子。” 门口护卫未说话,开口的是苏和:“你要见我们家公子做什么?” 邵临齐还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谁,只以为是个丫鬟,便道:“邵某请求大公子救治家妻。”若非张妙倾告知,他还不知道堇宁王的兄长便是传说中的神医。 苏和也不知道对方就是张妙倾的丈夫,便道:“我进去请示公子。” 邵临齐道:“多谢。” 苏和进去后,捂着胸口轻咳了会,才往醉夕院去。 她踏进醉夕院,看到亭下没人,就去了药阁。她进入便就见到药几后头的江成兮正单手撑着脑袋大喇喇地打量着站在他身旁的风月,风月只一动不动地站着,面色平静。 苏和出声:“公子,外面有一个自称是邵家大公子邵临齐的,他请求公子救治他的妻子。” 江成兮看向眼前的苏和,懒得过问她这是怎回事,只道:“不治。” 苏和便离去回绝邵临齐。 她离开后,江成兮突然伸手将风月拉到自己腿上,他低头啄了她一口,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垂眸,由他如何做。 看到她这副模样,他渐渐眯了眼,突然将她推开。 风月似乎并不想跟他待在一块,便顺势道:“我出去走走。”言罢不待他回应,她转身就要走。 江成兮立即道:“我让你走了?你似乎忘记你是我的女侍。” 风月脚步停下,身形稍顿后,不得不又回到他身旁站着。但他却突然起身就走,直到一只脚踏出药阁时,他转头看着她勾起一抹讽笑:“你很乖,那便继续乖乖的,在这里哪也不要去。” 风月应道:“是!” 江成兮离去。 邵临齐遭到回绝后,怀着满腔的诚意在外面又求又候了许久,却无半点结果。他没法,最后只能叹气离去。 回到邵府,他正欲踏入房间,便听到里头砸东西的声音。 他忍了下心中情绪,才进入房间。 蒙着面纱的张妙倾抬起泪眼看到他,立即过来抓住他,期待地问道:“如何?你求江成兮了吗?他答应了吗?” 邵临齐叹气:“我无法进入堇宁王府,没有见到他。” “什么?”张妙倾睁大了眼,激动道,“你怎么这么没用?你是丞相的长孙,你是今年的状元郎,怎么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好?” 邵临齐不喜听这种话,便未语。 说起来,他会娶她,全然是因为他被皇后看中,一道懿旨下来,他不娶也得娶。索性觉得她除了任性刁蛮些,也不差,他便也可以接受得下来,婚后便好好疼着这个妻子。 但时间长了,他越发觉得她的性格真是一言难尽。 张妙倾握紧他的胳膊,几乎要疯了的样子:“你去求他,再去求他,我顶着这张脸,你让我如何活?” 邵临齐是个谦谦君子,既然她已是他的妻,他便只盼她以后能成熟些。他搂住她,抚着她的背,安抚道:“我会想办法的,你也别太担心,就算你的脸上留下疤也没关系,你不是还有我?” 张妙倾推开他,怒道:“怎么没关系?你让我如何见人?” “好好好……有关系。”邵临齐无奈道,“我们一定能有办法,你冷静些。” 张妙倾捂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她哭道:“你能想什么办法?你什么本事都没有,只是个状元。若是姨母还疼我,江成兮不治也得治。” 都怪霍苏儿。 更怪虞秋,是虞秋夺了她的江哥哥,否则堇宁王妃的位置是她的,江成兮这个神医也能为她所用,她要什么有什么。 对,所有的祸端都是虞秋。 苏和的事情解决后,堇宁王府又归于平静。之前生气的江以湛如虞秋所想的,他最后还是该如何亲她抱她,就如何亲她抱她,顶多就是她意思意思地哄了哄。 后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要为长女的寻回举行宫宴。 因为江以湛也要与苏和一道去,这日虞秋醒来时,便没见到他的身影。 她再躺了会才起床,好生打扮了一番,去了醉夕院。她进入药阁见到正拿着抹布在擦拭药架的风月,便过去问道:“姐,这些下人做不就行了?” 风月没说是江成兮要他做的,只道:“我来也一样。” 虞秋取下风月手里的抹布:“姐,我们去忧于山看娘吧?” 风月道:“这得问问公子。” 虞秋闻言疑惑,她真看不透姐姐与大公子之间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大公子是喜欢姐姐的,也不是没见到过他们暧昧,可看他们又仍像只是主仆。 她想不出所以然,便拉起风月就走:“大公子在哪里?” “房间里。” 她们来到江成兮的房门前,正欲敲门,房门忽然被从里打开,江成兮站在她们面前,目光扫过风月,落在虞秋身上。 虞秋道:“我要借我姐用一用。” 江成兮挑眉:“用来做什么?” 虞秋应道:“我们一起去看娘。” 江成兮看着垂眸的风月,嘴角隐约勾起一抹冷意,稍默后,才不紧不慢道:“早点回来。” 风月颔首:“是!” 江成兮转身回了房,他坐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听到风月与虞秋渐渐离远的脚步声,他倏地握紧了手中杯子。 虞秋牵着风月走远后,突然停下脚步,她道:“我们把初雪母子也带上吧?” 风月道:“好。” 虞秋便牵着风月转了个方向。 自被霍淩淮狠心抛弃后,文初雪虽还算平静,却日渐憔悴,明显在压抑着。虞秋觉得她如此日日闷在府里也不是个办法,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们进入院中,就看到颀儿又在院内胡跑。 虞秋过去抱起颀儿,看向坐在秋千上发呆的文初雪,靠近道:“也亏得这里还有别人,否则你如此带孩子,颀儿身上得摔出多少伤?” 文初雪回神,勾起一抹强笑:“你们这是?” 虞秋看着文初雪强颜欢笑的模样默了会,道:“我们要去忧于山看娘,你和颀儿随我们一道去?” 文初雪本想拒绝,可看到虞秋怀中爱玩的儿子,便点头:“好。” 虞秋再看了看文初雪那没什么血色的脸,一阵心酸,她放下颀儿,过去抱了抱对方:“你去准备准备。” 文初雪道:“没什么好准备的,走吧!” “好。” 虞秋便重新抱起因为知道要出去玩,而极为高兴颀儿走在前面,文初雪与风月跟在后头。 三大一小,出了王府,上了同一辆马车离去。 虞秋压下再看文初雪的冲动,转头看着窗外,免得对其有半点刺激。 马车行了没多远,一直趴在窗边的颀儿忽然道:“吃……吃……” 虞秋循着看去,发现他指的是路边的石榴,便立即道:“停车。”当下正是石榴多产的季节,吃吃石榴也好。 马车停下,虞秋抱着颀儿下去,留风月与文初雪在里头。 虞秋见石榴个个又大又好看,便随便挑了两个,正是她一手抱着石榴,一手牵着颀儿回去时,听到有人在议论张妙倾。 “挺惨的,好好一不错的美人,却是毁了容,也不知她是得罪了谁。” “她长得是不错,可性子听说真不行,谁知道她是得罪了谁,说不得啊,就是恶有恶报。嫁了好丈夫却不老实,如今毁容了,就整日发疯。” “这我也听说过,我隔壁家的闺女就在邵府当丫鬟,说她最近就像疯子。” “毁容了,不疯才怪。” 虞秋稍顿后,又若无其事地上了马车。 她也不知道张妙倾是为何毁容了,但与她无关,张妙倾就算是死了,她也顶多惊讶一番。那种人,天收也正常。 马车前行间,虞秋剥了个石榴,他们一起时不时吃一粒,一个吃罢,便把另一个也剥了。如此边吃边聊间,路途也挺快,他们很快便踏上了忧于山的山道,往上行去。 虞秋才在城里听到张妙倾的事情,未想上去就见到踏出佛堂的张老夫人。 几个月不见,张老夫人苍老了不少,她见到虞秋,眼里闪过怨恨,但很快就被隐去。她迎上来行礼:“堇宁王妃。”算是挡住了虞秋他们的去路。 虞秋便道:“有事么?” 张老夫人红了眼,她叹道:“不知王妃可知妙倾被恶人咬伤脸的事,一大块肉几乎被咬掉。要知道,女人若是伤了脸,便比死还难受。如今只有江大公子能救她,奈何求救被拒,还望王妃能帮忙说说。” 虞秋可没错过刚才对方眼里闪过的神色,她哼道:“凭什么?” 张老夫人压下心中怨怒不甘,又道:“阿湛终究唤我一声姑母,曾虽闹得颇为难看,可……” “闭嘴!”虞秋打断她,抱起颀儿越过对方就走。 反正她不会帮这个忙,才不会听对方虚假的废话。 张老夫人真是恨得咬牙,但不得不追上去欲继续求救,却被突然跳过来的杨柳挡住去路。她见到杨柳,便道:“你连我都拦?” 杨柳不理她,只负责拦路,几乎把她气晕。 虞秋他们往东北角的禅房行去,临近时,虞秋抱着颀儿迫不及待快步跑进,惹得颀儿咯咯地笑起,她大喊着:“娘!” 乔氏见了,忙放下佛珠过来将颀儿接了过去,斥道:“四个月的肚子了,哪经得起你这样折腾。” 虞秋笑嘻嘻道:“还不是因为想娘嘛!” 风月踏入,也唤了声:“娘!” 乔氏早知风月的事,她便慈和地笑道:“好,你们都来看娘了,还有文姑娘。”她对文初雪较为客套地颔首。 文初雪道了声:“见过夫人。” 乔氏道:“都累了吧?快坐下喝口茶。” 她亲自给他们倒茶,被虞秋给止住,由虞秋来倒。虞秋问她:“娘最近如何?身子如何?” 乔氏坐下道:“挺好,只要你们兄妹几个好好的,娘就好好的。” 虞秋笑道:“我们会好好的。” 乔氏看着在喝茶的她们,忽然想到什么,便道:“你们来得正好,在这庙里的西北角有几棵石榴树,那石榴长得正好,你们若想吃,可以去摘些来吃。” 虞秋眼睛微亮:“真的,颀儿挺喜欢吃石榴,那我们过去摘?” 乔氏点头:“去吧,小心些。” “嗯!” 她们便带着颀儿一道去摘石榴,虞秋对走不到两步就会跑起来的颀儿道:“这回我们不用买了,多摘些回去让你吃个够。” 颀儿大概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自个玩自个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懵懂清澈的眼里,都是好奇之色。 离她们有点远的他,突然停了脚步。 “怎么了?”虞秋便快步过去,她顺着他的目光,未想见到的会是站在经房里翻阅经书的霍淩淮。 她微愣间,文初雪也靠近,见到他,明显僵住。 霍淩淮闻声,转头看了过来,见是他们,只面无表情地又继续翻阅着手上的经书,仿若只是看到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虞秋一手抱起颀儿,一手拉着文初雪快步离去。 风月见了,立即将她手里的颀儿接到自己怀里,免得累到她。 文初雪脸色白了些,她忽然抽出被虞秋握住的手,平静道:“你们去摘吧!”言罢她转身朝回去。 虞秋想追,风月道:“由她去。” 虞秋想想也是,便只能叹了口气,仍旧前往去摘石榴。 文初雪再次来到经房前,她压下泪意,缓缓朝已背对着门口的霍淩淮走去。直到站在他身后,见他放下经书欲移动,她拉住他的手。 霍淩淮身形微顿,转头看向她。 他默了会,问道:“你要做什么?” 文初雪的嗓音不由有点哑,她抬头看着他,更紧地拉住他的手:“我说过,我会等你,多久都等,我想你了。” 霍淩淮脸色微冷:“我说过不让你等。” 文初雪固执道:“你阻止不了我等你。” 霍淩淮欲抽出自己的手,一时却是没抽出,他便道:“你爱等就等,我不会陪你闹,我只能告诉你,不值得。” 文初雪马上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何况我为你生了个儿子,我就算死皮赖脸地要你负责,要你娶我,也不为过。” 她如今的模样,明明看着极为憔悴,比以前更显柔弱,仿若弱柳,但此刻的脸上却尽是偏执的坚韧。 颇让人头疼。 霍淩淮强制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却被她迅速抱住了整条胳膊,他呼了口气,寒声道:“出去!” 文初雪忍住难过,只看着他。 霍淩淮握了下拳头,又迅速放开,他冷笑:“好,你不出去,我出去。”言罢他倏地大力甩开她,大步踏出经房。 后头的关帆见了,忙道:“王爷,经书……” 霍淩淮语露烦躁:“不找了!” 文初雪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于还是无声地哭了。 第109章 虞秋陪着颀儿待在石榴树下, 由风月上树摘石榴。风月的手法很准,完全不需要虞秋做什么, 每个都能不轻不重地扔进竹篮中。 颀儿拿了个石榴递给虞秋:“颀儿吃。” 虞秋笑了下,便给他打开。 这孩子精明得很,吃石榴非常让人放心,他每次把甜味吃掉后,都会把子给吐掉,让虞秋见了, 不由又笑了笑。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只是她笑得有点心不在焉,还真是担心初雪。 正是她想着初雪会怎样时,就见到对方失魂落魄地走来, 便立即迎过去:“初雪!” 文初雪回神, 对她无力地笑了下:“摘了多少?” 虞秋又怎看不出来对方哭过,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过问, 她指了下那竹篮:“你看, 挺多的。” 文初雪去到竹篮后的白石上坐下, 看着风月摘石榴, 没再说话。 虞秋仍陪着颀儿吃石榴, 也未多言。 石榴摘得差不多,她们便提着石榴回到乔氏那里。这日他们一直待在这里陪着乔氏,午膳是吃着庙里的素斋, 还算有滋有味。 近日暮他们正欲起身离去, 江以湛踏进禅房。 虞秋眨了下眼:“来得挺准时啊!” 江以湛对乔氏喊了声:“娘。” 乔氏点头:“天色不早, 你们赶紧回去吧!” 虞秋过去抱了抱乔氏,笑道:“那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娘。” 乔氏无奈:“你这肚子将会日渐变大,就别瞎跑了。” 虞秋未回这话,再看了看娘后,由江以湛牵着踏出禅房,风月与抱着颀儿的文初雪跟在他们后头。 乔氏站在门口看着夫妇俩的背影,莫名叹了口气。 他们下了山,虞秋与江以湛一道坐在他来时骑的马上,由他搂在怀里亲昵地轻啄着耳根。 虞秋躲着他:“好了,姐姐他们在马车里看着呢!” 他道:“无碍。” 她拧眉:“你无碍,我有碍。” 未想他突然啪地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轻哼道:“又不老实了?我是你丈夫,亲一亲又如何?” 虞秋抬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打人打上瘾了是不是?”虽然不重,可她不痛快。 江以湛绝对不会说自己是觉得如此逗她玩挺有趣,尤其是看到她现在这副蠢乎乎的模样,他感觉很可爱。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嘟的小嘴上,就着她转过头的姿势,低着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厮磨碾转。 她一下失了气,软在他怀里。 他再放开她时,她就乖多了。她老实地呆了会,便好奇地问他:“宫宴如何?发生了什么?” 他贴着她的耳朵蹭着,道:“还能发生什么?皇上给了苏和一座公主府,算不算事?” “公主府?”虞秋惊讶道,“那她就有钱了。” 江以湛问她:“你喜欢钱?” 她道:“还好,能让我不愁吃住花销就行。” 夫妇俩一路聊着,倒是悠哉幸福得很。 在邵府中,张妙倾仍旧不是发疯,就是哭泣。邵临齐靠近门口听到她的声音便觉得一阵烦躁,却不得不踏进。 她见到他,立即跑过来问道:“如何?有谁可以治我的脸?” 邵临齐叹气:“这种情况本来就不可能不留疤,何况长曳公主咬的那一下是有毒的,如今只盼着能恢复好,就是……” 张妙倾陡然怒了:“你个窝囊废!” 邵临齐拧眉:“你……”她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可谓是丑态毕露。他可以不在乎她的脸,可她这个人…… 张妙倾又大声道:“你求江成兮啊!或者让老太爷去求,老太爷是丞相,死缠着,下跪也行,江哥哥他一定会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答应的。” “江哥哥……”邵临齐忽然疑惑。 张妙倾没理会他的疑惑,只按耐不住地催促着他:“你快,让老太爷泼出脸去求江哥哥。” “真是无理取闹。”邵临齐受不了她对祖父如此不敬,忽地甩袖离去。这是素来温柔体贴的他,第一次给她甩脸色。 张妙倾觉得难以置信,不信他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便激动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邵临齐,你什么意思?我毁容了,你就不管我了?” 邵临齐没有理她,反而加快步伐逃离。 因为脸的事情,张妙倾本就伤心欲绝,还被丈夫如此对待,便流着泪瘫坐在地,她抱紧自己尖叫起来:“啊!” 不能,她不能就这样,她得想办法。 她抹了把泪,忽然起身就跑了。 她骑着一匹马,直奔堇宁王府。 邵府离堇宁王府不算远,没多久她就从府前下了马。她欲快步跑进去,却被护卫拦住。她便取下面纱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见到她脸上狰狞的红痂,护卫目光微顿,只道:“就是因为知道你是谁,便不可能让你进去,请回。” 毁容的张妙倾如今对他人看自己的目光特别敏感,她赶紧又将面纱带上,道:“让我进去,我要见大公子,我要见江哥哥。” “谁是你江哥哥?”虞秋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妙倾转眸,便见到同乘一匹马的虞秋与江以湛先后下来,后面的马车里,风月与文初雪母子也先后下来。 “江哥哥!”张妙倾欲靠近江以湛。 虞秋立即不悦地将她推开:“谁是你的江哥哥,你个丑八怪。” “丑八怪”三字算是把张妙倾彻底给刺激到了,她陡的怒红了眼,要去扑虞秋,却被大步挡在虞秋面前的江以湛给踢开。 江以湛面露厌恶:“滚!” 张妙倾坐在地上,眼泪流下,她的江哥哥,对她还是如此绝情。她对他哭道:“江哥哥,我不会缠着你,只求你救救我的脸,若是治不好脸,我会生不如死的。” 江以湛没说话,虞秋道:“你生不如死,关我夫君屁事?” 江以湛看着虞秋,挺喜欢这丫头为他与别人吵架,便眸露愉悦。 张妙倾握紧了拳头,不得不忍下对虞秋的恨,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治脸,她仍紧盯着江以湛:“江哥哥,看在我对你一片痴情的份上,救救我。”她哭得越发委屈,似乎这样他便会心疼。 她确实对江以湛一片痴情,哪怕嫁的丈夫不错,哪怕她总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江以湛不如邵临齐。 可她的内心还是忘不了他。 虞秋记得张妙倾的丈夫邵临齐,便轻啧:“对我的丈夫一片痴情,那你将你的丈夫置于何地?” 张妙倾忍不住想给自己扳回点面子,便站起身道:“临齐喜欢我,就如我喜欢江哥哥,无论我怎么对他,他都会喜欢我。” 在她看来,这也是事实。 一道清润的声音突然响起:“是么?” 听到这声音,张妙倾的身子微僵,她转头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邵临齐,便面露怒意:“你来做什么?不是不管我了?” 邵临齐却是意味不明道:“你对堇宁王一片痴情?觉得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会喜欢你?那你打算如何对我?亦或是,作践我?” 张妙倾只道:“我的事情不用管,没用的东西,你滚!” 瞧瞧,果然是作践他。 邵临齐突然冷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一个人。”他的脾气素来好,却也承受不住这样一个妻子。 他本是觉得不该对毁容受刺激的她发脾气,需要体谅她,便回去找她,却发现她不在。一番询问才知她来了堇宁王府,他便也过来了,想着与她一起继续求求堇宁王府的人。 但如今他决定作罢。 张妙倾更愤怒:“邵临齐,你是何意?” “要与你和离的意思。”扔下这句话,他甩袖就走。就算得罪皇后,他也不想与这样子的人继续过下去。 张妙倾闻言睁大眼:“和离?” 她忙上马追上对方,大喊着:“邵临齐,你给我说清楚,你嫌我毁容了,就要抛弃我?” 虞秋他们几个看着远离的两个人,都有点怔怔的。 虞秋抬眸看向一副事不关己态度的江以湛:“其实我觉得,那邵公子挺不错,娶了张妙倾那种人,真是糟蹋了。” 江以湛闻言伸手捏住她越发肉嘟嘟的粉嫩小脸,眸中闪烁着危险之色:“多不错?有我不错?” “又胡闹!”虞秋用力拉下他的手,“进去用晚膳,饿了。” 被她拉着进入王府的江以湛冷哼了声。 张妙倾与邵临齐后来是什么情况,堇宁王府的虞秋他们并不知道。不过张妙倾为了救脸,又来求过几次,也让她的亲人帮忙求过,都一无所获,每次都被拦在王府外。 时间一久,他们不得不放弃了。 一个月后,便有传出张妙倾与邵临齐和离的消息,不少人在说张妙倾恶有恶报才会毁容。邵临齐本是不离不弃,奈何她闹得实在太厉害,将邵临齐折腾得筋疲力尽,才与之和离。 反正张妙倾的名声是臭的,都同情被无辜赐婚的邵临齐。 巧的是,虞秋与风月再次去忧于山看乔氏时,又见到张老夫人从佛堂走出。 这一次的张老夫人比上一次见面更显老态,艾发衰容,形销骨立的样子,明显是身子不适的。她抬眼看到虞秋,倒是没再有表示,被丫鬟扶着与之擦肩而过。 虞秋回头看着张老夫人咳嗽的背影,没说什么。 风月对她道:“走吧?” “嗯!” 进入乔氏的禅房,乔氏看到她们,便怀着责备之意迎过来:“娘说过多少遍,不要再往这里跑。” 虞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嘻嘻道:“想娘了嘛!” 乔氏无奈叹气,牵着她坐下,后又看了看她们后头,便问道:“这次文姑娘母子没过来?” 虞秋闻言眸露暗色:“初雪不舒服,不宜过来。” 乔氏颔首,虽明知事情不简单,也没多问。 今日的江以湛大概是有点忙,便没有来接虞秋,姐妹俩在天色不早时,上了来时的马车回王府。她们到王府时,天色已大黑,恰见到从王府出来的苏和。 虞秋问道:“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苏和仍是不喜欢虞秋,语气便不好。 虞秋知道这丫头就是这种性子,倒也不介意,看着对方上轿离去后,她挽着风月的胳膊踏进王府。 苏和是要入宫,最近她与那母后亲了些,母后要她入宫住一晚,她便去了。 冯皇后见到她,不由高兴地紧紧抱住:“你终于肯来住。” 苏和未语。 冯皇后已习惯苏和冷漠的性子,她只怨自己弄丢了女儿,才让女儿变成这样。她如今希望时间长了,女儿能变回正常人。 她道:“没用膳吧?母后特地等你一起。” 苏和摇头。 母女俩用膳间,苏和想到那许久没见人的虞钦,不由握紧手中筷子,她心里琢磨着,她是否该真要赐婚? 冯皇后见她走神,便问:“苏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和想到虞钦厌恶受束缚的性子,不得不忍下。 每月二十五日,是虞钦需要服解药的日子,苏和知道这日他会回王府,次日早早的,她便不顾冯皇后的不舍回了王府。 她入院见到亭边倚树而站的虞钦,便快步跑过去:“钦哥哥!” 也只有在面对他时,她才会换一个样子。 虞钦神色淡淡,朝她伸出手:“解药。”他又怎会不知道,这丫头成为公主后,对他来说自然更是麻烦事,便觉得不痛快。 苏和撇了下嘴,从身上拿出解药递给他。 虞钦接过扔进嘴里,直接就走。 苏和看着他绝情的背影,不由跺脚威胁道:“不要这样对我,惹急了我,我找父皇给我们赐婚,你不娶我也得娶我。” 虞钦不屑:“那我就抗旨不尊,你奈我如何?” 苏和过去拉住他,撒娇道:“钦哥哥,陪陪我嘛!”总是这样,基本上只有他需要解药的时候,她才能见到他。 虞钦强制抽出自己的胳膊,跃起离去。 苏和大喊着:“钦哥哥,钦哥哥……” 虞钦自然不会理她,她不由红了眼,转身间,见到不知何时站在院口的虞秋,她便凶道:“看什么看?滚!” 虞秋抿了下嘴,不得不讪讪转身走了。 她也知道哥哥总是在这个日子回来,她便想来看看他,奈何他这么快就走了,她还被苏和又凶一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眨眼间便到了小年。 平平静静,安安稳稳间,虞秋的肚子已经七个月,看着就是一个大球。虞秋这个捧球人,更是觉得自己的肚子是一个极重的大球,每天都让她觉得极为痛苦。 她好想扔了这肚子。 又是一个翻过来覆过去的夜晚过去,她艰难地坐起身。 躺在她旁边的江以湛睁开眼,他看着她问道:“怎么?这么早要起床?” 虞秋噘着嘴:“不睡了,没一个安稳觉。”怎么睡都不舒服。 她不能睡,江以湛便也不能睡,孩子是两个人的,自然当爹的也不能安稳,他便陪她一道起了床。 今日是颀儿两岁整的生辰,他们将在后花园设一个小宴。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虞秋便捧着肚子在凝兰的陪伴下去了文初雪那里。在陪儿子玩小木马的文初雪见到她,便勾起一抹笑:“挺早。” 颀儿抱住虞秋的腿,仰头看着她:“干娘抱抱。” 虞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倒是想抱。” 文初雪抱起颀儿,哄道:“干娘肚子太大,等生了弟弟或妹妹,再抱颀儿。”她的声音轻弱,昭示着她的身子不大好。 虞秋看了她一眼,暗暗叹息。 颀儿歪着小脑袋:“弟弟妹妹?” 文初雪点头:“对,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颀儿似懂非懂地也点了下头。虞秋笑道:“好了好了,颀儿似乎很喜欢这个木马,那把木马拿到后花园去玩,凝兰,你拿着。” “是!” 他们便往后花园去。 后花园搁了一个大圆桌,桌上摆了许多饮品与零嘴,颀儿见了,忙过去爬上凳子,趴在桌旁瞅着桌上各处的东西,似乎有点难以决定该吃哪个。 现在的颀儿大了不少,很多事情都不要别人帮他,文初雪他们便不管他。 “我来了!”戚韩这个向来活蹦乱跳的人突然从颀儿身旁落地。 颀儿转头看着他,眨了下眼。 戚韩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在颀儿面前晃了晃:“喏,爹给你买的一套泥玩,打开来看看如何?” 颀儿不喜欢无聊的盒子,但他知道盒子里有东西,便接过搁在桌上,不大熟练地打开。见到里头的多个泥玩,他笑眯了眼,开心地拿起来玩。 有钱人买的玩具自然不会差,盒中泥玩,个个做工极好,栩栩如生。 虞秋看了看那些泥玩,忽闻脚步声,转眸看去,便见到江以湛与江成兮走过来,他们身后跟着风月。 “姐!”虞秋过去挽着风月的胳膊。 除了不知所踪的虞钦,还有不合群的苏和,他们算是来齐了。江以湛在颀儿面前也放了个木盒,木盒很大,颀儿见了,就把手里的泥玩搁下,伸手去开这个大盒,漂亮的眼睛亮蹭蹭的。 里头是一堆木玩,人、船、车……各式各样的都有。 颀儿明显更喜欢,拍着小手叫好:“爹好……爹好……” 戚韩坐下拿了块果干扔入嘴中,颇为吃味。 “还有我的。”江成兮抬眼示意风月,风月便在颀儿面前放了个长形锦盒,她帮颀儿打开,里头是一把江成兮与风月一起雕制的木剑。 因着颀儿总见到大人们使剑的一幕,他便对剑很感兴趣,立即拿着剑下了凳子,胡乱舞动着,开心得很。 江成兮坐下接过风月给他倒的茶喝了口,道:“叫声爹来听听。” 颀儿大概已混乱,觉得好看的男人都是爹,便乖乖喊了声:“爹。” 虞秋闻言,便道:“你们都喜欢当这便宜爹?爹太多了,颀儿会糊涂的。”她就觉得颀儿已经糊涂了。 江成兮勾了下唇,拿了把瓜子嗑着,不急不慢道:“戚韩与阿湛都当他爹了,我做大哥的,没道理落下。” 戚韩接了嘴:“也不算多,大爹、二爹、三爹,也才三个。” 虞秋摇了下头,由着他们去。 她靠近摸了摸天真不知愁的颀儿的小脑袋,暗道真是可怜的孩子,爹虽然多,却没一个是亲的。 谁都要他,就亲爹不要。 因为圆桌在亭旁,江成兮拍了拍江以湛的肩头,两人一道去了亭里下棋。戚韩对下棋没兴趣,无聊的他在桌旁玩起颀儿的小玩具。 虞秋与文初雪陪着颀儿瞎跑瞎聊。 江成兮落下一枚棋,看着欢快地又玩起木马的颀儿,稍顿后,便看了身后风月一眼,淡道:“你若怀孕,我便原谅你。” 风月垂眸未应。 江成兮再看了看她这死样子,颇觉心烦。 “初雪!” 虞秋的惊呼声忽然响起,他们转头看去,便见到文初雪晕倒在地。 第110章 见到文初雪晕倒,便都围了过来, 由风月拖住她, 江成兮把脉。 虞秋急问:“怎么了?” 江成兮放开文初雪的手, 仍蹲着, 他单手搭着膝盖,道:“暂时没有大问题, 就是心病, 但心病也能拖垮人,要人命,若无这心药,还是想尽办法开导她吧!” 不愧是江以湛的哥哥,他也挺嫉妒霍淩淮的。 文初雪只是短暂的晕, 很快她就颤颤地睁开眼,颇为无力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么?”话语间,风月扶着她站起身。 虞秋张了张嘴,真是不知该如何说她。 说起来,此事还是得怨江以湛与霍淩淮,他们斗就斗,却把他们这些女人孩子拖出来。若不是因为初雪在暮王府与暮王有过一段,又怎会这么放不下。 记得以前,初雪明明挺好的。 还是风月道:“你晕倒了, 要不回去歇息?” 文初雪抚了抚额头, 道:“没关系, 我坐下歇会就好。”她似乎并不意外自己会突然晕倒, 挺平静地去到桌旁坐下。 江成兮对风月道:“去拿药。” “是!”风月应下离去。 虞秋想了下,便拉起文初雪走远:“我们聊聊。” 文初雪回头看了眼不缺人陪的颀儿,由着虞秋将她拉走,直到从花丛间一个石桌旁停住,虞秋拉着她坐下。 接着很快有丫鬟端了茶过来。 虞秋便倒了杯茶递给文初雪,看着接过茶慢喝的文初雪,关心道:“感觉怎么样?”初雪这脸色,让她心疼极了。 文初雪应道:“我没事。” 虞秋扶着其肩头,劝道:“忘了暮王,好好养大孩子,好不好?你还有我们。你看,颀儿生辰,我们都在,都挺疼他。” 文初雪倏地握紧茶杯,垂头未语。 虞秋继续道:“大公子说你这是心病,心病也能要人命,难道你真要死吗?暮王已经不要颀儿了,你也不管他?” 文初雪叹道:“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为什么控制不了?”虞秋不解,“他都那样对你们母子了,又何必再喜欢他?你应该忘掉他啊!” 文初雪摇头:“忘不了,为了儿子,我不会让自己出事,但我知道,我定然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这是一种情难自禁的感觉,秋秋,你难道不会了解?”说着,她便有些哽咽。 情难自禁的感觉…… 虞秋便不由想起楚惜,记得一开始,她也是明知他不值得,却仍对他抱有希望,不断给他机会。 她便道:“你的感觉,我应该懂,我与楚惜的事情,你非常明白,可我还是很快就走出来了。你应该告诉自己,不要喜欢他,要忘了他,慢慢的,就真的忘了。怕就怕,你不想忘。” 文初雪道:“你可以忘记楚惜,前提是你可以割舍他,可我割舍不了。” 她们走得并不远,大概忘了江以湛他们全是会武功的,他们都将她们的话收入耳底。因为提到楚惜,提到虞秋的感情方面,江以湛便迟迟没落棋,全神听着。 江成兮笑着提醒他:“回神,落棋。” 他这才随便落了一颗棋。 江以湛的脸色还行,也亏得虞秋没说忘不了楚惜等话。 虞秋有点急了:“那么一个人,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文初雪也说不出这种感觉,明明她也是喜欢一个人,虞秋也是喜欢一个人,但她能一直执着。她想到什么,便道:“或许是因为用情深浅的问题,若是堇宁王抛弃你呢?” 在她看来,虞秋与堇宁王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缠缠绵绵,甜甜蜜蜜的,该是感情很深。 未想虞秋却是撇嘴道:“抛弃就抛弃,谁稀罕啊!” “……” 江以湛手里的棋子陡然被捏碎,他紧抿着薄唇,眸色冷沉。 他果然是多余的。 江成兮抬手按了按鼻子,压下嘴角勾起的笑,道:“行了,他们虞家人都是薄情的。看看虞钦,看看风月。” 江以湛声音寒冷:“别说的似乎你能忍受风月的薄情似的。” 江成兮挑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能忍受?” 江以湛重新拿了枚棋子落下,语露不屑:“是谁一直在折腾着风月?” 江成兮道:“我那是在惩罚她弄掉我的孩子。” 江以湛拆穿道:“确定是惩罚?而不是为了打破她的平静,逼她生出反应,用偏激的方式走入她心中?” 江成兮差点也捏碎一颗棋,他道:“那只是顺便。” 虞秋劝说文初雪,终是没有劝出个大结果,便只能一起又回来了。 虞秋见到你一颗棋我一颗棋在落的兄弟俩脸色都不好,仿若被谁欠了钱似的,便过去问道:“怎下棋下得要打架一样?用得着这么认真?” 戚韩非常清楚缘由,只坐一旁懒得说话,由这些苦情儿女瞎闹。 江成兮还好一点,他淡道:“该上菜了。” 这时风月拿了药过来,她递给文初雪,文初雪愣了下,便接过吃下,道了声:“谢谢!” 虞秋道:“这声谢谢就见外了,咱们这里都是一家人。” 文初雪扯了下唇角。 风月最近对江成兮的情绪尤其敏感,哪怕他看着仍旧颇为风淡云轻,透着丝没心没肺,她还是能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她只看了他一眼。 很快菜便上来,一干人坐下,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家宴。 虞秋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江以湛,见他一直黑着脸,跟个阎罗似的,便终是忍不住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问道:“你和你哥下棋,输惨了?” 江以湛没理她。 正在喝酒的戚韩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二哥,别像个小媳妇,太笑人。” 江以湛便拿起一粒花生米弹了过去,打碎了戚韩手里的酒杯,戚韩便忙道:“好好好……我不问你的事。” 一场小宴也算是愉快地度过,便继续一起玩着。 日头落下一半时,才有江成兮与风月先离去。 虞秋忽视江以湛一直不冷不淡,似乎谁都不乐意搭理的模样,挽着文初雪的胳膊:“我们送你们过去吧?” 文初雪点头:“好。”戚韩手里拿了把瓜子,跟在他们后面,因为他想看二哥与二嫂吵架。 将文初雪母子送回去,虞秋再陪他们聊了聊,才拉着江以湛离开,直到离远了,她才又问:“你又在生我气?我做错什么了?” 江以湛甩开她的手,大步前行。 虞秋忙过去拉住他,不悦道:“你哥说,我现在是关键时期,你可不能惹我,万一情绪激动早产,那就糟糕。” 江以湛冷哼:“放心,只要孩子不在我肚子里,绝对会好好的。” 在他肚子里,估计是保不住的。 “什么跟什么嘛!”虞秋不想他跟自己闹脾气,便挽住他的胳膊撒娇,“夫君,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话语间,她眨巴着又大又清澈的眼睛瞅着他,还蹭了蹭他。 江以湛顿时酥了骨头,觉得无可奈何。 但他仍旧气不过,便将她压在墙上,紧盯着她无辜的眼睛,逼问她:“若我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 虞秋愣了下,总算明白自己忽视了什么问题。 这厮是个偷听人讲话的高手。 她便面露真诚:“我肯定会难过啊!之前我都是哄初雪的。” “多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或许试试才知道,要不你抛弃我?” “做梦!” 江以湛越发觉得这丫头是个油嘴滑舌的,爱演戏,爱骗人,偏偏他愿意选择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他看着她这张特会哄人的嘴,低头含住。 一直等着看他们吵架的戚韩站在不远处见到这一幕,当即便起了浑身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胳膊,赶紧快步离去。 吵着吵着,亲起嘴,真是的。 江以湛压着虞秋亲了好一会儿,才放松轻啄了几下她柔软的唇,放开了她,主动牵着她走,他道:“小年外面挺热闹,我们出去玩?” 虞秋闻言惊喜:“好啊!” 因为她的肚子太大,不宜有大活动,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出去过,好不容易能出去,自然高兴极了。她道:“我累了,你需要抱我的,我现在是两个人的重量。” 江以湛道:“十个人也无妨。” 他话罢,两人便同时见到另外两个人,是苏和与虞钦。夫妻俩对视一眼,便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苏和正在对虞钦发怒:“是不是拿到解药,你又要走?” 虞钦环胸看着她,讽道:“不然呢?要不你再给我下一个天天都需要向你要解药的毒?这样或许你会满意?” 苏和红了眼:“我知道你不想被困住。” 虞钦道:“知道我不想,便彻底解了我身上的毒。” 苏和立即道:“不解,解了你就会彻底离开我。” 虞钦未语。 苏和吸了下鼻子,朝他递出一颗药:“这是这个月的解药。”给了解药,意味着要再见他,极有可能需要再等一个月,她心中的不舍让她心痛。 但他接过解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苏和握紧了拳头看着他迅速离去的方向,只感觉自己要疯,她不由又起了疯狂的念头,想再次把他关起来,哪也去不了。 是不是她只能这样? 虞秋无声叹息,拉着江以湛拐上另外一条路,她对江以湛道:“我哥是不可能接受苏和的。” 江以湛淡问:“你这么蠢,你会看出来?” 虞秋撇了下嘴:“我只是蠢点,不是有缺陷。我了解我哥,他是一个爱好自由的不羁之人。他适合无拘无束的生活,受不了苏和这种人,他们不会有结果,除非哪天我哥傻了。” 江以湛哼道:“若是动情了呢?” 虞秋歪头想了下,道:“我哥也不是个易被感情束缚的人,就算动情,怕是也禁不起消磨。” 江以湛道:“说白了,还是太过薄情。” 他对她的情之深,随便她消磨。 虞秋抬手在他身上捏了下:“你少跟我杠。” 江以湛又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虞秋又道:“不过说真的,关于我哥与苏和,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两人强绑在一起,应该会绑出事。 江以湛觉得虞秋走的路够多,便将她抱起,他道:“别管别人。” 虞秋便没再想这个问题。 小年过后,很快便是热热闹闹的除夕到来,除夕的早晨,年味就已经挺重,时不时也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竹声,硝烟味似有似无。 江成兮斜倚在药阁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 风月端着早膳踏进院中,靠近后,她问他:“公子在哪里用膳?” 江成兮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在她身上落了会,道:“亭里。” 风月便过去将早膳搁在亭里的桌上。 江成兮过去坐下,倏地将她拉到自己腿上,他蹭了蹭她滑若凝脂的脸颊,幽幽道:“你喂我。” 风月便拿起筷子夹了块点心递入他嘴里,他慢嚼吞下后,喝了口粥。 他在她的伺候下用着早膳,一直紧盯着她的脸,记得起初她还会因为他的举动稍稍脸红,但后来却一直是波澜不惊。 他的脸色冷了些,便低头覆住她的嘴。 他深深地吻着她,仿若一场大风暴在席卷着她的一切气息,密不可分,又深吸狠吮,似乎真是为了夺走她的呼吸,要了她的命。 她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而红了起来,便试着推他。 但他纹丝不动。 许久后,两人的唇瓣都红肿不堪时,他才放开她,看着她喘.息了会,不悦道:“谁允许你反抗的?嗯?” 风月垂眸,顺了会气,才道:“风月错了。” 江成兮想推开她,可更想要她,他忽然又蹭着她的唇瓣低声道:“我们来玩些不一样的,好不好?”他的声音中,透着丝丝缠人的蛊惑。 风月闻言,拳头握了握,又张开,她未语。 江成兮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的破皮渗血处,低头啄了啄,道:“青天白日的,在外面,肯定挺刺激,我们现在去后花园。”言罢他拉起她就走。 风月立即道:“等等,我先洗个澡。” 江成兮微眯了下眼,又如何看不出来她的不情愿,他倏而笑起:“好,你去洗,我先过去挑好地方等你。” 风月应下:“嗯。” 江成兮低头咬了下她的耳朵,放开她转身离去。 风月看着他的背影,她不愿与他玩这种事,却没资格拒绝。 她站了会,才磨磨蹭蹭地去准备洗澡水。洗澡时,她又特地放慢了速度,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许久不动。 直到外头响起虞秋的声音:“姐?” 她睁眼,这才起来擦身穿衣服,过去打开门。 虞秋见到她盘起的头发,与微湿的脖颈,便惊讶道:“姐,大早上的,你竟然在洗澡?” 风月反问:“秋秋有事?” 虞秋道:“今晚是除夕夜,我们去接娘过来啊!” 风月闻言稍默后,道:“我去问问公子。”言罢她转身进屋整理衣服与头发。 后来虞秋见她要出院,便问:“大公子在哪里?” 风月道:“在后花园。” 虞秋想了下,便牵起风月就走:“那别问他了,路途颇远,天色不早,我们还是赶紧去接娘。” 风月由她拉着,想到什么后,便未语。 后花园中,江成兮正负手闲逛着,他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想找一块不错的地。直到从一座假山前停下,他进入假山缝隙中打量。 他发现这里头不错,便环胸倚着假山等待风月。 他心里琢磨着如何折磨哭她。 越想,他越觉不耐,便出去等着她。 这里离江以湛常练武的地方很近,江以湛恰过来路过,他看到屈膝倚着假山而坐的江成兮,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江成兮当下感觉血脉奔腾,他勾唇道:“等着逍遥快活一场。” 江以湛看了眼他后头的假山里头,觉得这里不错,想着哪天把虞秋带过来。他没与兄长闲聊,越过离去。 第111章 乔氏自虞秋与江以湛婚后去了忧于山, 便一直未下过山, 现在过年, 这是她难得一次再来堇宁王府。 虞秋欢欢喜喜地与风月一起挽着她踏入府中。 虞秋看了看乔氏的脸, 便道:“娘,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先去大公子那里, 让她给你看看身子?” 乔氏颔首:“好。” 母女三人去到醉夕院,便看到江成兮坐在药阁门边的一把椅子上。他姿态慵懒地倚着靠背,双手抱着胸, 目视着略有些西斜的日头, 神色不明。 听到动静,他转眸看过来, 目光扫过风月时,眸中划过稍纵即逝的冷。 风月垂眸没去看他。 他的脸上恢复常态, 忽而勾起一抹笑,起身不徐不疾地走过来, 他道:“夫人是要看身子?” 乔氏颔首:“麻烦了。” 江成兮做了个手势:“夫人去那椅子上坐。”虞秋便扶着乔氏从他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江成兮站在一旁给其号脉。只一会, 他道:“无大碍, 继续养着,我再给夫人一点药。” 但虞秋有些贪心不足, 她看着娘仍旧颇为少气无力, 透着病态的样子, 也不知娘何时能变成以前那样。 虽如此想, 她倒没多言。 拿了药,姐妹俩便送乔氏回归院,江成兮的脸上又变成面无表情,目光一直落在风月背上。 扶着乔氏的风月能感觉到那道让她背脊发凉的目光。 她扶着乔氏胳膊的力道微紧,乔氏察觉,便看着她,关心地问道:“琇琇怎么了?” 风月摇头:“没有怎么。” 乔氏似想了些什么,没有多问。 “娘!”虞钦的声音响起,因为是除夕,他难得在这个时候回府。他由南面走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 乔氏见了,面露嗔意:“就知道乱跑。” 虞钦笑道:“好不容易没有曾经的重担子,我自然得好好飞着。” 知道儿子的性子,乔氏倒没想真的责备他。 他们四人都往归院去,一路开开心心,足以见得这个年,能过得不错,唯独遗憾兄妹三人的爹虞书桥不会像虞钦一样突然活着回来。 去到归院,兄妹几个仍陪着歇息的乔氏。 天近黑该吃年夜饭时,他们才一道出来,虞秋让哥哥姐姐与娘先去正厅,自己去了文初雪那里喊初雪母子。 “初雪!”虞秋见院中没有他们母子的身影,便踏进房间。 文初雪正在给颀儿加衣服,她见到虞秋,便柔柔地笑道:“是该吃年夜饭了吧?你等等,天一黑便有点凉。” 虞秋瞧了瞧文初雪的状态,道:“你也要加点衣服。” 文初雪看着虞秋的肚子:“我不冷,倒是你,这么大的肚子,就别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让下人来喊我们就好。” 虞秋坐下等着他们:“适当多走走,好生。” 文初雪闻言觉得也是。 虞秋陪文初雪母子去到正厅,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包括江以湛与江成兮。因为能估摸到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已经有人开始往桌上上菜。 颀儿就喜欢这种热闹,迫不及待上了桌。 一帮大人也陆陆续续地坐下。 因为桌子大,虞秋便对乔氏道:“娘,你想吃什么让我们给你夹。” 乔氏道:“娘什么都吃,别管娘,你们好好吃。”她看着眼前一群年轻人,目光最后落在文初雪母子身上,但只一瞬,她就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这对母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是同情得很。 她对颀儿慈和地笑了笑:“颀儿来我这里坐。”年纪大点的人,尤其喜欢小孩,何况是颀儿这么可爱的孩子。 颀儿也喜欢乔氏,便下了凳子,去到她那里坐着。 乔氏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 后来乔氏想到什么,便问在喝酒的虞钦:“阿钦,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时给娘生个这样讨喜的孙子?” 虞钦闻言笑了:“娘,你知道我没成家的打算,秋秋那肚子里的也一样。” 乔氏无奈:“你啊!” 事实上,她要的不是孙子,只是想儿子能有个根。但若儿子觉得笑傲江湖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那也罢,他开心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虞秋与江以湛的身上,见江以湛不时地给虞秋夹菜,将妻子照顾得好好的,便心下觉得欣慰。 她这女儿虽傻傻的,倒是有福气。 虞秋喝着碗里的汤,见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对娘弯眸咧嘴笑了笑,惹得乔氏也不由跟着笑起。 说起来,他们当下虽吃的是年夜饭,但都不是真正的同宗人,却比那些几代同堂吃年夜饭的人家要和谐温馨得多,没有半点让人糟心的东西,碍眼的人存在。 恰他们将年夜饭吃罢,戚韩踏了进来,他道:“都吃完了吧?该来放烟花了,我知道二哥不是爱玩的,也想不到,便拖了一马车的烟花过来,来,我们放烟花玩。”他满脸得意。 他们便都起身来到外头,见到护卫陆陆续续将烟花搬进来的一幕。 颀儿觉得很新鲜,便拍着手在蹦着,欢快地嚷嚷着:“烟花,烟花……” 文初雪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见烟花被铺了满院,戚韩拉着江以湛他们几个男的一起去点,便知道这些个不缺钱的究竟是想干嘛。 她赶紧捂住颀儿的耳朵,接着砰地一声响起,一朵烟花直冲上天。 随之砰砰砰地,不绝的烟花密集地冲上天,数朵数朵地绽放,仿若彻底炸开了一般,真是吵得不行,漫天的烟花更让整个王府,甚至周遭都亮如白昼。 虽然被捂住耳朵,颀儿也能听到声音,起初他还吓得愣愣的,后见其他人都仰着头在看烟花,天上的烟花也尤其好看。再看了看那群还在点烟花的爹,他觉得有趣极了,便非得拉下文初雪捂住他耳朵的手。 文初雪见他不怕,便放手由他去。 虞秋倒是极少看到过这么密密麻麻的烟花撒满天,感觉极好看。 点着烟花的江以湛抬眸见到她喜欢看烟花,便觉得有些后悔,早知他时常放给她看。有钱人谁缺这玩意,他可以天天给她看。 殊不知,烟花这东西,只有喜庆热闹的日子放才有趣。 烟花点罢,戚韩吹了个口哨,去到正厅前与其他人一起看,江以湛他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 满院子的烟花,却是眨眼就没了。 虞秋不由扔出两个字:“浪费!” 戚韩笑道:“可是没过瘾?我再去拖一马车过来?” “不要!”虞秋一手挽着风月,一手挽着文初雪,“我们打算出去玩玩,外面肯定热闹得紧。” 这时后面的乔氏道:“我来看孩子,你们好好玩。” “好。”虞秋笑着问戚韩,“可是买了些小的?给颀儿玩。” 戚韩道:“有,我带颀儿去拿。”他过去抱起颀儿,看样子是打算陪便宜儿子玩一玩,不愧是个大孩子。 虞秋便拉着风月文初雪离去。 江成兮看着再次不顾他的意愿又走了的风月,嘴角勾着慎人的冷笑,几乎没压抑住过去将她逮回醉夕院好生教训着。 早上的事情,他还没跟她算账。 如他们所想的,外面很热闹,走到哪处都可以看到烟花,看到爱玩的年轻人。爆竹声仍旧在此起彼伏地响着,年味在这一年中的最后时刻彻底爆发,让人心生异样的欢喜。 风月与文初雪都有注意着挺大肚子的虞秋,极为小心。 “哟?这不是未婚生子,又被抛弃的贱人吗?”文晓玥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就想打的声音突然响起。 虞秋转头,见到文晓欣与文晓玥从她们右侧走过来。 文初雪没去看她们,就虞秋不悦道:“你是觉得我不敢掌你的嘴,还是如何?你长一张嘴,就是为吐脏?” “你……”文晓玥不敢与虞秋吵,却也气。 文晓欣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莫闹。 但虞秋又继续道:“在说别人之前,是否能看看你们自己是何德行?一个尖酸刻薄,跋扈惹嫌,一个表里不一,阴险恶心,不知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偏偏还都自我感觉不错。” 她把两人都骂了进去,不仅文晓玥大怒,文晓欣亦是变了脸色。 她们从不认为自己是不堪的,哪忍受得了被人如此说。 “你以为……” “晓玥!”文晓玥忍不住要骂虞秋,被文晓欣喝住,文晓欣看得出来,这堇宁王妃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若撕起来,对她们姐妹绝对没好处。 虞秋哼了声,拉着文初雪大步离去。 文晓玥气得跺脚,看着她们走远后,才咬牙道:“我一定要嫁给比堇宁王更有权有势的人,将这虞秋踩在脚底下。” 文晓欣看着她们的背影,脸色寒冷:“那除非你嫁给皇上。” “皇上?”文晓玥拧眉,“不要,我想嫁给暮王。” 文晓欣未语。 虞秋她们离远后,虞秋便看了看文初雪的脸色,见其瞧着平平静静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担忧间,她有些后悔没去真给那文晓玥掌嘴。 她们从一处河上拱桥上停下,站在桥边看着远景。 虞秋握住文初雪的手,意识到对方的手偏凉,便问:“初雪冷吗?” 文初雪摇头:“我最近容易手凉,但不冷。” 在这河边有不少人在玩,其中就有陪着朋友在河中一小船上把酒闲聊的李及麟,李及麟抬眸不经意见到桥上的文初雪,便立即吩咐船夫:“快靠岸。” 小船靠岸,李及麟下了船大步过来:“初雪!” 文初雪闻声转头,见是他,便问:“有事?” 李及麟深深地看着一段时间不见,就清瘦了许多的她,喉结动了动,道:“他是确定不要你了,是吧?” 虞秋也是无奈了,出来玩一玩,却总遇到给初雪揭疤的人。 文初雪收回目光,没理他。 李及麟见她仍对自己这种态度,眸中划过痛色,他问她:“你怎么不找我?”他觉得她现在这样,应该可以意识到他的好,或是求助他也好。 “我为什么要找你?”文初雪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未想他立即过去拦住她的去路,他呼了口气,道:“他不要你,我要你,只要你乐意,我仍是要你。”他知道自己没出息,可他愿意为她没出息,哪怕家人反对。 这时由城外归来的霍淩淮,骑着一匹马恰从他们身旁经过。 听到李及麟的话,他侧眸看了文初雪一眼,又无动于衷地收回目光。 文初雪意识到什么,抬眸便见到他离去的背影,她抿着嘴红了眼,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背影上,哪怕他离远,她也没有收回。 霍淩淮骑马的速度本是不慢不快,后来大概是意识到她的目光,便突然加快速度。 他由暮王府前停下,面无表情地踏进。 他从书房里的案桌后坐下,再次拿出那个黑色龙纹匣看着,因为心中的渴望太深,他的眸中划过如狼般的阴沉幽光。 后来关帆踏进,他禀报:“王爷,已查到吴应近几年出没过的所有地方。” 霍淩淮抬眸:“说来看看。” 关帆奉上一张图纸:“这里是吴应移动的路线。”霍淩淮将那种图纸打开,一扫脸上的阴霾:“倒是不错,继续去查,使用多少人力都行。” 关帆应下:“是!” 霍淩淮又问:“还没有楚惜出现的动静?” 关帆道:“没有。” 霍淩淮朝后靠了靠,抬手搭在案桌上轻轻缓缓地敲了敲,道:“我不信他会真的就此消失,继续关注。” “是!” 第112章 文初雪自然是拒绝李及麟的, 她此生只会嫁给霍淩淮, 若没霍淩淮, 她便谁也不要,自己带着儿子过。 但李及麟大概是已跨过心中的坎,又变得固执,她们去哪,他就跟着哪。 挽着文初雪的虞秋回头看了眼他, 再看了看文初雪, 其实她觉得李及麟挺好的,反正比暮王好。 奈何初雪就是不喜欢,她便也不能多干涉。 一路歇歇停停, 他们到了齐湖,齐湖更是热闹得紧, 有许多人在玩, 空中烟花不停,欢声笑语不断。 他们上了自己的画舫,吃着零嘴, 赏着烟花与景,感受这气氛。 冤家路窄, 文晓欣姐妹俩也玩到了这边,她们本是闲逛着路过,未想转眸间却见到李及麟与文初雪她们在一起。 文晓欣脸色陡变, 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文初雪正坐在桌旁, 单手托着腮看空中璀璨烂漫的烟花, 李及麟则深深地看着她。后来大概是见她喜欢看烟花,他便过来道:“初雪若是喜欢,我去给你买?” 文初雪神色冷淡:“不必。” 文晓欣又怎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她如何也想不到文初雪干出这种事,李及麟还眼巴巴地贴着。 文晓玥愣了会,便道:“他还没放弃文初雪?” 文晓欣的脑袋嗡嗡作响,千算万算,她没有算到李及麟对文初雪的感情深到这种地步。以她对李及麟的感情,又怎愿意看到这些? 她几乎崩溃。 “姐……”文晓玥注意到文晓欣大受打击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 文晓欣攥紧拳头,几乎忍不住要去杀了文初雪。 文晓玥怕文晓欣做出什么事情,忙拉着对方离去。直到进入一处没人巷中,文晓玥握着其肩头:“姐,你冷静些。” “我要如何冷静?”文晓欣已泪流满面,“我以为到这种地步,及麟哥哥会放弃她,我满心欢喜地示好,等着他看到我的好。我以为没有了文初雪,及麟哥哥最后一定会是我的,可你看看……” 文晓玥不由骂起:“狐狸精,都这样了,还那么能勾男人。” 文晓欣反抓住文晓玥的胳膊,睁大泪眼道:“我现在该如何做?文初雪干出这种事情,及麟哥哥却还要她。他究竟怎样才能不要她?难道要她去死?” 满心的希望突然到绝望,她承受不住。 文晓玥被文晓欣抓得有点疼,她道:“我也不知怎么办。” 文晓欣突然放开文晓玥,她倚着墙壁,满是泪的眸中露出狠毒之色:“如果非得文初雪死了,他才放弃,那就把文初雪逼死。” 文晓玥惊讶,她知道姐姐喜欢李及麟,却没见过对方如此疯狂的一面。 她问:“你要如何做?” 文晓欣咬牙道:“我要把文初雪的事情公布出去,让她身败名裂,让众人的流言蜚语,唾弃鄙视逼死她。” 文晓玥闻言立即道:“万万不可,这样会害了整个文家。” “那我能怎么办?”文晓欣崩溃道,“当年我为了毁她的清白,设下那个局,本以为失败了,未想成功了,她连儿子都有。你知道我得知此事时的惊喜吗?可是及麟哥哥仍是要她不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除了让她死,我能怎么办?” 文晓玥惊了:“是你撮合了文初雪与暮王?” 文晓欣道:“我没想撮合她与暮王,她哪里配得上暮王?我只想把她交给乞丐,谁能想到她运气那么好?” “撮合了就是撮合了!”文晓玥不悦。 姐妹俩如何也想不到,在巷口恰江以湛他们路过,几人虽离得远,却因功力高而可以将里面姐妹俩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皆停下脚步细听着,后来江以湛对戚韩道:“你把那女的押回文家,戳破她做的丑事。” “好!”戚韩挺喜欢虐这种恶心的人。 江以湛与江成兮离开,戚韩搓了搓手,直接跃起跳入巷中,从文家姐妹俩面前落地。 见到他,文晓玥不解:“你来做什么?” 戚韩笑道:“我来虐恶人啊!”言罢他靠近倏地握住文晓欣的胳膊反剪住。 他用的力道不小,文晓欣痛叫出声:“啊!” 文晓玥大怒:“我姐与你无冤无仇,你要做什么?” 戚韩未语,直接押着文晓欣离开巷子,在频频侧目的人群中走过,不管文晓欣究竟有多丢人。 文晓欣不断挣扎:“你放开我!”她的脸羞得通红。 文晓玥在骂着:“你有病吗?” 抓住一个弱女子,对戚韩来说,是极轻松的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享受折腾人的感觉,不去管姐妹俩如何抓狂。 “你到底想干什么?”文晓欣怒极了,她看了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脸蛋越来越红,只恨不得钻入地洞。 文晓玥也试着解救自己姐姐,却始终无果,急得直跺脚。 江以湛兄弟俩到齐湖时,虞秋她们正在画舫上放烟花。 江以湛踏上画舫,看了眼站在旁边赏看周遭热闹的李及麟,过去拉住虞秋的手,问道:“可是玩够了?该回去吧?” 虞秋摇头:“不要,你看这一片,还有很多人玩。” 江以湛抬手捏了下她红通通的鼻子:“注意下肚子,你看这一片有人像你一样顶着个大肚子?” 虞秋道:“我才不管这些。” 江以湛低头看着她被闪烁不断的烟花映射得更亮的眼睛,终是没有催她,只将她搂住,打算陪她一起玩。 江成兮从桌旁坐下,他抬眸看了眼自觉过来给他倒茶的风月,未语。 有什么账,他会回去跟她算。 他们再玩了会,江以湛还是因虞秋的肚子不宜太累,强制抱起她大步离去。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不悦道:“你干嘛?” 他低头咬了下她的嘴,哄道:“你该回去歇着。” 虞秋道:“可我不累。” 江以湛道:“那你细细感受下肚子,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在抗议?”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突然觉得肚子似乎确实有点不舒服,便点了下头,不太甘愿地说道:“那我回去歇歇。” 江以湛夫妇走远后,江成兮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也离去。 风月瞧了瞧他的背影,对文初雪道:“走吧!” 文初雪点头。 李及麟跟上她:“我送你。” 文初雪不搭理他。 当下的文家,戚韩将文晓欣押回去后,便在院内等着文家人过来。首先来的是祁氏,祁氏见到两个女儿,一个在哭,一个气呼呼的,便问:“这是怎么了?”她忙抱住哭得不能停的文晓欣。 文晓玥怒道:“娘,这戚家二公子欺负姐姐。” 戚韩的身份不一般,祁氏压着怒意,问他:“不知二公子是何意?” 戚韩抱胸道:“等你们家其他人都来了再说。” 因着是除夕夜,人都在,很快文老夫人、文韦、文奉许都过来了,文老夫人亦是不悦戚韩的作为,与祁氏问了同一个问题。 未想这一次戚韩却是道:“刚才我与我二哥堇宁王他们在街上无意中听到这姐妹俩的对话。” 文晓欣与文晓玥皆是变了脸色。 文老夫人没忽视掉姐妹俩的异样,便问:“听到了什么?” “因李家公子仍不放弃文大姑娘……”戚韩突然想到什么,便拍了下手,改了口,“哦,对了,她已经不是文大姑娘,那我就唤她初雪吧!因着李家公子仍不放弃初雪,这位文二姑娘便说要将初雪做的事情公布出去,让初雪身败名裂,逼死初雪。”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晓欣身上。 文晓欣为自己辩驳:“你胡说八道。”想到他估计还听到了后面的话,她便慌乱不已,被努力压抑着。 戚韩不搭理她,只继续道:“她还说当年她设局毁初雪的清白,本以为失败了,未想成功了,连孩子都有。” 文晓欣倏地白了脸,大声道:“都是你捏造的。” 祁氏也赶紧道:“我们文家与戚家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与我的女儿过不去?这话可是不能乱说。” 戚韩问文老夫人与文韦:“你们信不信?” 文老夫人沉着脸:“二公子还是莫造谣的好,这样会害了一个好姑娘。” “好姑娘?”戚韩笑了,“你们不信也罢,反正以我们戚家与堇宁王府的本事,定是能找到证据,那待找到证据我再过来,顺便多挖几件这位阴险黑心的文家二姑娘做的恶事。”言罢他转身就走。 “不要!”文晓欣慌得下意识激动出声。 戚韩便停下脚步看着脸色都因文晓欣这一举动而大变的文家人,笑道:“瞧瞧她这反应,只要你们不是猪脑子,就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文老夫人看着文晓欣,就算不愿信,也不得不信。 戚韩道:“我知道文老夫人不愿意信,等我调查的结果。”他再次转身离去。 文老夫人的倏地喝道:“家中不可外扬,望二公子不要管我们文家的事,事情的结果如何,我们文家自有定夺。” 戚韩没说管不管,脚下步伐未停。 随着他的离开,文老夫人倏地过去狠狠打了文晓欣一巴掌,她没有老糊涂,她辨别得了真与假,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老夫人!”祁氏忙护着文晓欣。 文晓欣哭得泪眼模糊,她本就因李及麟仍不放弃文初雪的事情要疯了,未想后面又经历这种事,她哪里受得了。 戚韩回到堇宁王府,就看到一帮人在待在前院玩。他先是看了看倚在不知哪里搬过来的榻上休息的虞秋,再看了看在玩玩具的文初雪母子,又瞧了眼陪着乔氏赏烟花的虞钦,然后去到亭下问正在下棋的江以湛兄弟俩:“哟!你们这是打算围在一起守岁?” 江成兮瞥了戚韩一眼:“你不是喜欢热闹?” 戚韩道:“喜欢,非常喜欢。” 江以湛落下一枚棋,头也不抬地问他:“隔壁文家的事情如何?” 戚韩坐下:“文家人不信,却是自欺欺人,后来我一吓,那文家二姑娘算是自己露馅了,傻子才会觉得她没问题。” 听到他们的对话,虞秋便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戚韩应道:“我们在说那文家二姑娘的恶行,初雪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都得怨她,她还想逼死初雪。” 虞秋不懂:“什么意思?” 戚韩便将他们在街上听到的话都细细道来,虞秋她们几个不知情的人闻言,自然是惊讶的。 虞秋缓了缓心中冲击,便过去问文初雪:“你打算如何惩罚她?” 文初雪倒是平静得很,她道:“算了吧!我不在乎。”她确实不在乎,她只在乎霍淩淮,她并不后悔给他生了个儿子。 虞秋抿了下嘴,便道:“好吧!” 戚韩有家有亲人,得回戚家守岁,他再在这里陪颀儿玩了会,便离去。 江以湛看了眼坐在榻上摸肚子的虞秋,便起身过去坐在她身旁搂住她:“要不要回去睡觉?” 她摇头:“我要和你们一起守岁。” 江以湛摸了摸她的脑袋,由着她,他没再过去陪江成兮下棋,就陪她在这里坐着,时不时低头听听她的大肚子,看起来幸福得很。 瞧到这一幕,江成兮搁在桌上的拳头握了握,他抬眸看着风月,眼神冷漠锐利,仿若就是在对她说:若非是你干的好事,我的孩子也快生了。 这件事,他记恨到现在,还不算完。 他忽然起身,甩袖离去。 风月平静地跟在他后头。 他们突然走了,其他人看着他们的背影颇为不解,但都不是会管太多的,便由着他们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远后,江成兮突然转身拉住风月的手,将她按在一棵树后的墙上,他紧握着她的肩头,逼视着她微垂的眼睛:“看着我。” 风月便抬眸看着他,无什么情绪。 他冷冷勾唇:“今早你耍我?” 风月道:“风月不敢,是秋秋拉我去接娘。” 江成兮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更是贴近她,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声音幽冷:“你完全有本事立刻找到我,请示我,哪怕是让人告诉我。但你没有,你在有意整我,谁给你的胆?嗯?” 风月垂眸不语。 他低头啄了下她的嘴,声音变得暗哑非常,透着蛊惑:“我们就在这里补上早上的事。”他知道她不乐意,她越是不乐意,他越是要。 风月知道不可能拒绝得了他,哪怕心里有万分不乐意,也不得不陪他玩这种大胆的事,由着他肆虐。 她咬着唇不出声,后来见他太过火,便不由道:“少脱点。” 未想她话音才落下,嘶的一声,他直接撕烂了她最后的遮羞。他满意地看着她变了脸色的模样,一边继续占.有,一边贴着她的耳朵笑得邪恶:“你知道的,我就喜欢折腾你。” 风月忍着,没再说话。 前院中的江以湛他们仍聚在一起守岁,直到正月初一终于到来,他们才各自回了院睡觉。 江以湛搂着虞秋只眯了会,就轻轻放开她起了床。 因着她肚子大,极少有深睡的时候,便睁开眼睛看着在穿衣服的他,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是要去干嘛?” 江以湛弯腰亲了亲她:“我要去贺岁大典。” 虞秋闻言叹道:“夫君真是辛苦。” 江以湛勾了下嘴角:“很快就不辛苦了,你等着。”言罢他再深深地瞧了瞧他的小娇妻,才直身离去。 虞秋歪着脑袋,有点不解他的话是何意,但懒得多想。 她翻来覆去了一会,觉得睡不着,便也起了床,在凝兰的陪同下去了初雪母子那里。她敲着门:“初雪?” 文初雪很快过来打开门,问她:“怎么了?” 虞秋进去道:“王爷去贺岁大典了,我跟你们睡。”话语间,她就脱了衣服,钻入暖烘烘的被窝中。 文初雪柔柔地笑了下,也上了床。 江以湛回来得很早,几乎才天刚亮就踏进王府。他得知虞秋在文初雪那里,便找了过去,在外敲门。 里头响起虞秋刚醒的声音:“谁啊?” 他道:“你家夫君。” 虞秋过来打开门,睡意惺忪地看着他:“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江以湛道:“快点穿衣服,回去洗漱一番,我们去戚家拜年。”他没什么长辈,戚韩的父母算是其一。 “好吧!”虞秋回屋穿了衣服,跟着他离去。 江以湛见这丫头困得慌,便抱起她:“你在我怀里再睡一会。” “嗯!” 他身形高大,肩胸宽阔,被他如此抱着,也能睡得很舒服。 洗漱一番后,在去戚府的路上,她又窝在他怀里睡了一路。 他们回来时,已是下午,虞秋让江以湛回去补觉,她自己朝醉夕院去,打算与风月谈谈初五时风月的生辰。 她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也不知道她的孩子会是哪天的生辰。 醉夕院,侧屋的房间里,宽大结实的拔步床在晃动着,咯吱作响,床上厚实的被子在如浪翻滚,被窝内是江成兮在压着风月为所欲为。 后大概是不冷了,江成兮将被子给掀开。 风月不喜欢这样,便闭上眼不去看平时宛若遗世仙人,当下却如狼似虎,肆邪无比的他。 “姐!”外头响起虞秋的声音。 风月陡然睁眼,试着推开江成兮,未想他却拉来被子重新盖住两人的身体,勾唇道了声:“进来!” 虞秋惊讶怎么是江成兮的声音,却还是推开了门。 她如何也想不到进门后看到的,会是如此让她几乎瞎眼的一幕,便在睁大眼睛怔了会后,赶紧转身大步离去。 无地自容的风月忙道:“小心肚子。” 虞秋没忘帮他们把门关好,才心情复杂地离去。 风月再次闭上眼,什么话也没说,她自然知道这也是江成兮在故意折腾她,羞辱她的手段。 江成兮看着她的脸,冷冷一笑后,便继续。 江成兮很闲,闲到能一直如此折腾,对风月来说尤其蛮长的许久过去,他才终于放开她,起身淡淡然地穿衣服。 风月亦是如此。 直到他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离去后,她才倚着床头又闭上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再睁眼,她平静地下床整理了一番仪容,离开房间。 虞秋并没有走远,而是在离醉夕院不远处的亭里坐着,她正托腮看着远方的烟花,模样似乎有些出神。 “秋秋!”风月过去坐下。 虞秋回神看向风月,愣了下,她没过问其他,只道:“姐,初五是你的生辰,你可记得?” 风月稍顿,道:“我差点忘了。” 虞秋问她:“那你想怎么过?我们提前打点。” 风月也看向远方的烟花:“不过也无妨,若是非得过,那就咱们自己人一起过吧!” “和颀儿的生辰差不多?” “嗯!” 江成兮的功力在风月之上,他完全有能力待在她附近不让她知道。他立于一棵树后看着仍旧淡然无比的她,眸子微眯,其中闪烁着怒火。 这时江以湛走了过来倚着墙壁而站,他看着只盯着风月,忽视了他到来的江成兮,扔出三个字:“瞎折腾。” 江成兮转头看他:“睡你的觉去。” 江以湛抱胸道:“睡不着,看看你如何犯蠢,取取乐。” 江成兮不悦:“你没事找事?” 江以湛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难得劝起兄长:“喜欢一个人,不该用这种刺激的方法,改改吧!” 江成兮倏地笑了:“用你的方法?难道虞秋喜欢你了?” 这回换江以湛冷了脸。 “瞧瞧!”江成兮笑道,“你平时对虞秋多好,没有半点出息可言,但她仍旧没说过一句喜欢你吧?” 见到老弟吃瘪,江成兮总算痛快了些,他负手悠悠然地离去。 风月远远地看到他离去的背影,眉目微动。 虞秋顺着看去,便见到沉着脸过来的江以湛,她心觉不妙。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越过她们所在的亭子,大步离去。 虞秋看着他离远后,便问风月:“姐,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吗?” 风月稍想,道:“大概又被公子戳了痛处。”她与江成兮朝夕相处几年,倒是了解他。 虞秋颇为烦心:“这对兄弟怎没事就喜欢互戳?” 懒得管他,她继续陪着风月说话。 直到天黑,她才被风月送回去,路上两人慢悠悠逛着,又聊了会。到了蓝轩后,风月离去。 进了屋,虞秋见到江以湛在独自用膳,便过去坐下道:“怎么不等我?” 江以湛没理她,也没看她。 她突然不高兴:“总是闹闹闹,讨厌死了。”她突然起身,打算去睡觉。 他见她不用膳,才立即拉住她的手,他终于看她:“不准你讨厌我,说你喜欢我,我就不跟你闹。”虞秋见好就收,便坐入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你是我丈夫,我不喜欢你,喜欢谁?” 江以湛这心里勉强舒服了些,虽然不知是真是假。 虞秋趴在他怀里,问他:“初五是我姐的生辰,我还没想好送她什么,你帮我想想?” 江以湛想了下,将她推开,他去到里间拿出一个锦盒。 虞秋接过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他道:“你打开来看。” 她便搁在桌上打开,未想是一对玉珏,她立即睁大了眼,因为这对玉珏是她当初丢失的那一对,是她和姐姐的。 她立即看着他,问道:“你这里哪里来的?” 江以湛坐下拿起筷子继续用膳,淡道:“我偷了你的。” 虞秋闻言更是惊讶:“你偷了我的?你何时偷了我的?你干嘛偷我的?”话语间,她颇有些激动。 江以湛没有半点觉得不好意思,他道:“为了不让你离开瑜都。” 当初他既要脸也不自信,更对她心怀怨气,便喜欢她喜欢得不是那么明显。可心里已是视她为掌中女人,岂会让她跑掉。 所以做了偷鸡摸狗之事。 第113章 初五, 风月的生辰。 这日阳光大好, 非常暖和,后花园百花齐开,姹紫嫣红, 应了句春暖花开, 感觉极为美好。 堇宁王府的江以湛他们这些人仍在后花园聚着。 颀儿最喜欢这种小聚宴,玩得更开,越跑越远,便有两名丫鬟追着他四处跑,他那清脆的笑声久久不停。 今日由虞秋她们下厨,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 她们便一道去了大厨房。 路上虞秋问风月:“姐姐以前的厨艺也不好, 后来如何?” 风月道:“后来做过不少, 如今还算过得去。” 文初雪就不用问了, 厨艺定然是最好的,她是几人当中最贤惠的人。 迎面她们遇到了百无聊赖的苏和, 苏和见到她们,又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 仿若她们不存在。直到离近了,虞秋突然道:“今日是我姐的生辰,我们打算一起去下厨?你可要一起?” 苏和闻言拧眉:“不要!”她加快步伐越过她们。 虞秋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 由她去。 文初雪也瞧了瞧走远的苏和, 道:“她大概是因为从小的经历, 不习惯交朋友, 时间长了,应该能慢慢融入人群。” 虞秋点头:“应该吧!” 虽然苏和控制了她哥,却也不可否认苏和是个可怜的人,从小的苦,让她极难有正常的观念。如今虽已是尊贵的公主,却仍守在堇宁王府,也愿意继续为江成兮所用。 后花园中,颀儿被丫鬟陪着,江以湛兄弟俩坐亭里下棋。 戚韩在亭外舞了会江以湛的银鞭,感受了一番,便也去到亭里坐着。他吃着点心看着眼前的棋局,再看了看都没什么表情的兄弟俩。 过了会后,感觉到异样的他,缓缓托起腮,终于道:“我怎么觉得大哥与二哥似乎在针锋相对?” 哪怕他们仍旧看起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淡然悠闲。 今日难得有空也窝在这里的姜风出了声:“大概是什么时候又互戳了,两人都被戳到痛处了吧!” 江以湛抬眸凉凉地看了姜风一眼,姜风身子一僵,立即闭了嘴。 江成兮没看姜风,但语速缓缓地说了话,他道:“你觉得你现在算不算是在戳我们两个?” 明明风淡云轻的一句话,却让姜风听出危险的感觉。 他忙摇头:“属下哪里敢?属下绝对不敢。” 这回没人再搭理他,江以湛与江成兮继续在棋盘上厮杀。戚韩本想看看戏,奈何他真不喜欢看下棋,也看不出大名堂,便又拿起鞭子去舞着。 日头稍斜时,虞秋她们才领着一群丫鬟端了菜过来。 戚韩忙去到桌旁坐下,他舔了下唇,拿起筷子道:“终于来了,可没把我给饿死,你们真是挺慢。” 虞秋撇嘴:“有口福就不错了,这都是我们做的。” 她见江以湛还在与江成兮下棋,便过去拉他:“走啊走啊,我亲自做的菜,你尝尝啊!” 江以湛头也不抬地说道:“估计有毒。” 虞秋闻言不解:“哪里有毒?” 江以湛落下最后一枚棋,终于击败对面的江成兮,他抬手捏了下她软乎乎粉嫩嫩的脸,道:“你做的菜本就是毒。” 虞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便伸手在他身上捏了下:“你胡说八道。” 江以湛的脸色变得柔和,他牵着她踏下亭子,去到桌旁坐下。 江成兮手里仍捏着一颗棋子,他看着站在桌旁的风月,微眯了眼再在亭里待了会后,才起身负手过去上了桌。 这时有丫鬟将乔氏接了过来,乔氏在拥簇下入座。 虞秋迫不及待往乔氏碗里夹菜:“娘,这是我做的。” 乔氏看着碗里卖相不是多好的菜,不由笑了笑,倒是配合着夹起搁入嘴里,点头道:“不错。”女儿做的,自然是不错的。 虞秋早往江以湛碗里夹了不少菜,见他也给面子地老实在吃,便开心地问道:“你觉得如何?” 江以湛道:“我不挑,还行吧!” 虞秋哼了声,便在想到什么后,从她身后凝兰的手里拿过一个锦盒。她将锦盒递给风月:“姐,我送你的生辰礼。” 风月将锦盒接过打开,见入目的是她丢失的玉珏,便看向虞秋:“你……” 虞秋笑道:“机缘巧合,你的玉珏就落到我手里了。” 风月便轻勾了下嘴角。 江成兮看着风月难得露出笑容的脸,他的手里握着一瓶药,一瓶能助她恢复原来容貌的药。 这是他给她的礼,但他手下力道紧了紧,终是没给出去。 虞秋开了头,其他人便也送了不错的礼给风月,都是些心意。 他们一起吃过这次小宴,本想再多聚聚,但因为乔氏不舒服,虞秋与风月便一道送乔氏回归院。路上她们遇到迟迟归来的虞钦,虞钦见乔氏的脸有些白,便过来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乔氏道:“无碍,娘的身子一直虚,回去歇歇就好。” “我来扶着娘。”虞钦过去扶住乔氏,看向身旁的风月,“哥为了给你找合适的礼,才来晚了,喏,给你。”他朝风月递了个锦盒。 风月接过锦盒。 虞钦总是来匆匆去匆匆,将乔氏送到归院没多久,便又离开了。风月因为不自由,后也离去,只虞秋仍待在这里陪着乔氏说话,天色黑了才想到该回去。 虞秋正是欲说要回去时,未想乔氏突然道:“秋秋,陪娘回一趟北冀吧?” 虞秋闻言稍想,便问:“是要看爹么?” 乔氏点头。 虞秋道:“好啊!也是该去看看爹。”提到再也不可能见到的爹,她的眼睛便有些红,要是爹也活着便圆满了。 虞秋再坐了会,终于回了蓝轩。 她本想与江以湛说说此事,未想凝兰与她说他入宫了。 她心想着他大概是有重要急事,便自己独自上了床睡觉。奈何她这大肚子本来就是个负担,让她极为不舒服,没了可以让她时不时可以泄泄愤的丈夫,她便怎么睡都不踏实。 翻过来覆过去到半夜,她才算是睡熟了些。 明亮的皎月下,由宫里回来的江以湛踏进院中,他过去轻轻推开房门,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哪怕睡着了,也在眉头微拧的她。 他伸手覆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他再看了她一阵,便出去进入书房,在书房待了会。再出来时,他直接踏出了蓝轩,吩咐院口护卫:“西竺边区有乱,皇上派我过去解决,明日早上告诉王妃此事。” 护卫应下:“是!” 江以湛舍不得与妻子分开,他又回头看了眼正屋门口,才负手离去。 次日虞秋又是早醒,她睁眼没见到江以湛,便怀着不悦缓缓坐起。她歇了会后,下了床穿衣。 打开门见到凝兰,她问道:“王爷昨晚没回来?” 凝兰道:“回王妃,王爷昨晚半夜回来过,但坐了会又走了,门口的护卫说,王爷被皇上派去西竺边区处理事情,连夜出了城。” 虞秋闻言拧眉:“走得这么急?” 她还要与他说说明日她陪娘前往北冀的事情呢! 后来想了下,她觉得找江成兮也好,她便去了醉夕院。 因为遇到过上次那么尴尬的事情,她见到江成兮与风月的房门都关着,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便坐下候着。 没一会,江成兮的房门被从里打开,他见到她,便道:“哟?这么早?” 随着肚子越大,虞秋越不爱睡觉,最近起得都早,她起身过来,对他道:“我打算明天陪我娘去一趟北冀,你觉得如何?” 江成兮闻言笑了:“你又不是我妻子,竟然问我。” 虞秋道:“我家王爷不在啊!我不知道该注意什么,安排什么,何况我有这么大一个肚子,要出门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倒是考虑得算周到。”江成兮道,“让风月与姜风陪护就好。” 既然他觉得这样可以,虞秋便也觉得可以。 江以湛这一趟,短时间是不可能回得来,次日早上,虞秋在风月与姜风的陪护下,与乔氏一道出门离了城。 马车里,她们尽量让虞秋半躺着。 乔氏握着虞秋的手,问道:“感觉如何?” 虞秋笑了笑:“挺好的,我平时养得好,府里又有大公子这个神医在,估计找不到几个跟我一样情况稳定的孕妇了。” 乔氏颔首,压下眸底的一点异色。 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恰好在刚入夜时,到了一个驿站,风月与乔氏扶着虞秋下马车进入驿站,打算在里头过夜。在从瑜都前往西竺的路上,有几人骑着马在疾驰,最前面的马上是江以湛,再后面是杨柳,后头跟着的是江以湛精选的几个人。 为了能快些解决问题回去,江以湛所用的速度非常快。 日夜兼程只三日的功夫,他就到了西竺兵营。 镇守此处的是陆妍的父亲陆贤友,一名昭勇将军,他虽得知圣上派了堇宁王江以湛过来,却不知道对方会来得极快,便匆忙迎上:“末将见过王爷。” 江以湛不想磨蹭,他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问道:“是怎回事?” “这……”陆贤友有些吞吞吐吐。 江以湛不耐:“有话直说!” 陆贤友突然单膝跪下:“大胤与乌国素来相安无事,并无乱事,但前几天突有身份不明之人挟持犬子,逼末将往圣上那里传了假消息。” 江以湛冷了脸:“身份不明之人?” 陆贤友道:“他们神出鬼没,像是江湖上的,末将有罪。” 江以湛眯眼想着什么,后来忽然站起身快步离去。 杨柳跟着他,道:“王爷,这是调虎离山。” 江以湛冷着脸上了马,又快速离去,他当然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也知道霍黎不大可能不知道消息有假,说不得霍黎也有份。 霍黎老奸巨猾,知道如何算计他不沾腥,最擅长坐收渔翁之利。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虞秋。 思及此,他便有些慌,骑马狂奔之速如风。 第114章 虞秋这身子确实养得不错, 一路上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反倒是乔氏, 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 最后变成姐妹俩一起关心着乔氏。 乔氏看着大着肚子尽心照顾自己的女儿, 叹道:“别管我,你好生歇着。” 虞秋道:“我没事, 娘感觉怎么样?” 乔氏的嘴唇没什么血色,她却道:“娘没事, 娘的身子一直是如此。” 虞秋抱着乔氏, 担忧极了:“早知不答应让你去看爹。” 乔氏拍着女儿的背, 没有说话。 不久路上遇到人,风月下去打听了一番, 得知前方不远又有个驿站后,便告诉虞秋她们, 虞秋松了口气。 虞秋后来问风月:“为何有大公子,娘的身子还是这么弱?” “娘的身子亏空并未一朝一夕之间的事, 还几乎……”风月没说那个字,顿了下, 继续道, “后来就算解了毒,也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将身子养回来, 是经不起劳顿的。” 虞秋闻言恹恹地点头。 忽然, 马车停下, 虞秋差点撞到车壁, 被风月及时扶住。风月见虞秋没事,便撩开车帘,看到一群匪徒拦在前面。 这里有高山,想必是山贼。 姜风觉得非常不高兴,他抬腿一搭,道:“一群不长眼的小贼,敢拦我们,我们也是你们能打劫得住的?” 小贼就是小贼,哪怕他们瞧着不是吃素的。 山贼头领冷笑,毫不含糊,直接下令:“上!” 姜风便立即抽剑去堵他们。 风月看着这一幕,眉头渐渐微拧,她能看得出来这群山贼并不是好应付的,隐约还能感觉到不大对劲。她稍一琢磨,便也持剑加入。 马车里的虞秋看了他们一会,惊讶于这群山贼竟然都是高手。 “秋秋。”乔氏突然轻唤了虞秋一声。 “嗯?”虞秋回头,“娘怎么了?” 乔氏道:“这些人的武功不低,我们留在这很有可能成为琇琇与姜大人的拖累,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躲躲。” 虞秋一切听娘的,便点头:“好!” 大着肚子行动不便,乔氏便扶着虞秋下马车,她牵住女儿的手进入了侧边的林子里,林子很深,她们一路往里去。 后来停下歇息时,乔氏问女儿:“可还好?” “还好。”虞秋看了看来路的方向,道,“娘,这里该是安全了吧?”刚才她们窜入林中时,她见到姐姐转头看了她们一眼,待会姐姐肯定会寻过来。” 乔氏似是在走神。 虞秋见没回应,便唤了声:“娘?” 乔氏回神,终于应道:“看这天,估计要下雨,我记得往里走会有一个破庙,我们再往前走走。” 虞秋应下:“好!” 母女俩再行了一段路,未想会见到一匹似乎没有主的马。 虞秋过去围着这匹马打量了一番,又四处看了看,便问道:“娘,这瞧起来是一匹好马,别人家跑出来的?” 乔氏咳了下,道:“有马也好,我们便上马吧!” 好在这马不认主,两人上去平平稳稳地继续前行,可走了许久,都没见乔氏所说的破庙,虞秋便觉疑惑。但她相信娘,就没有多问,直到她见到一处熟悉的小土堆,才惊讶道:“娘,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这……”乔氏道,“娘也不知道。” 虞秋看着周围渐渐变多的迷雾,眉头拧起:“这里面感觉不对劲。” 乔氏抿了下嘴,道:“我们再走走。” “嗯!” 未想到的是,她们再继续行了一段路后,发现前面竟是一条山道,虞秋愣住:“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乔氏道:“继续走。” 虞秋不解:“为什么?” “听娘的。” “哦!”娘说继续走,那便走。 但她们越是往前,便越是发现这里的山势非常奇怪,这让虞秋不由想起之前的尧山,她便道:“娘,我们还是往回走试试?我总觉得越往前走,越是会迷路。” 乔氏道:“再走走,若不行就回头。” 虞秋越发不解,绕是她再相信娘,也扛不住这种情况,她终究不是孩子了,就开始劝娘:“我们现在就回头吧!” “秋儿!”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前方响起。 虞秋身子微僵,立即看去,便见到几个月不见的楚惜负手不徐不疾地走来。他一身牙白色的衣裳,头束两指宽的同色发带,青丝微扬,容颜俊秀,面含似水的温柔,走在山间的迷雾里,倒像个仙人在朝她们靠近。 虞秋顿觉不妙:“你怎么在这里?” 楚惜勾起一抹微笑:“我来接你啊,我的秋儿,我想你了!” 虞秋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楚惜,她问他:“什么接我?” “当然是接你与我在一起。” “你搞什么?你不是放弃了?”虞秋拧眉。 “放弃?”楚惜道,“我的秋儿,你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我不可能放弃你,死都不可能放弃你。就算是死,我也会拉着你做一对鬼鸳鸯。” 明明是温温和和的语气,虞秋却莫名打了个冷颤。 他这话,她听着怪怪的。 何况是当下这个环境,让她觉得他不是仙,而是鬼。 这时她身后的乔氏忽然下了马,去到楚惜的身后站着,虞秋见了,忙也下马:“娘,你干什么?” 乔氏叹道:“他是朝夕门的门主,娘是朝夕门的门人。” 虞秋闻言睁大眼,她不知道什么是朝夕门,只听出来娘的意思就是,娘是楚惜的手下。她怔怔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娘不是普通妇人吗? “你娘本就也是出身江湖,而且是亦正亦邪的朝夕门,只是后来嫁给了你爹,这次就是她将你故意引过来的。”楚惜笑道,“秋儿,你看,连你娘都支持我们在一起,你跟我回朝夕门,嗯?” 虞秋难以接受此事,她只看着乔氏:“娘,这……” 她无法相信娘会是与楚惜一伙的,还骗她。 哪怕一路上,她都觉得奇怪,但她坚信娘比她有脑子,最重要的是,她如何也不会怀疑娘,却未想到最后…… 乔氏没有去看女儿,低着头道:“秋秋,你与门主是指腹为婚,你们本就该是一起的,跟门主回去吧!” “指腹为婚?”虞秋更觉不可思议。 在她看来,她与楚惜才认识四五年,最后发生许多让她意料不到的事,现在娘还突然变成他的属下,说她与他是指腹为婚。 但真假不重要,虞秋只道:“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只知道我已经嫁人了,我还有孩子了,娘你怎么跟着他一起胡闹?” 楚惜道:“这不是胡闹,我娘为朝夕门的前门主楚云袖,当年她看到你娘怀你时,就看中肚子里的你,便要你娘起誓将你嫁给我,若不嫁,你娘必定会遭誓言反噬而死。” “通通是乱七八糟!”虞秋突然有些激动,“你们之前明明不认识。” 楚惜的目光在她的肚子上落了瞬,道:“我一直知道你娘的背景,只是你娘不知道我罢了,如今为了你,自然得摊开。” 虞秋不由骂道:“你娘有病啊!还看中在我娘肚子里面的我,我在我娘肚子里,她就看出我天姿国色?怎么不看中一半还在我爹身上的我?” “……” 楚惜暗叹,他的秋儿果然已经长大了。 可惜让她长大的不是他。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肚子上,他本打算待她生了再带走她,奈何实在想她,便迫不及待了,可这孩子真太碍眼。 意识到他的目光,虞秋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不由后退。 见她如此,楚惜叹息:“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不会让你难过,待孩子生了,我便将孩子送给江以湛,我……” 肉体穿刺的声音陡然响起,楚惜的话戛然而止。 虞秋怔住。是乔氏用匕首刺中了楚惜的身子,在楚惜觉得不可思议时,乔氏忽然使出全力在他后背拍了一掌,他口吐鲜血。 虞秋看着使出武功杀人的乔氏,还是难以相信这是她娘。 乔氏过来拉住虞秋的手,看着眨眼间身受重伤摇摇欲坠的楚惜,她红了眼:“门主,抱歉!” 楚惜嘴角挂着鲜血,问她:“你敢骗我,就不怕遭报应?” 乔氏拉着虞秋后退:“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女儿的幸福,就算是死,我也要这么做。你必须死,死了秋秋与堇宁王才能过得安稳。” 从前到后,她都在顺着楚惜,为的就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当年楚云袖对其师兄江麓爱而不得,便开始学习推命,为的就是改命,却始终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反被天道反噬,命不久矣。后她看到怀孕的乔氏,知道其腹中是个女儿,还是江麓次子的命定姻缘,便在死前逼迫乔氏以誓指婚,将其女指给她的儿子楚惜,才允其跟虞书桥回虞家好好过日子。 所以乔氏是立了誓的,食言必定遭报应。 但为了女儿,她不在乎。 楚惜的嘴里又溢出血,牙白色的衣服被染出一朵朵血红的花,他的目光落在怔怔的虞秋身上,他道:“我娘通阴阳,精玄学,你娘在我娘面前立了誓,你若不嫁给我,她真会死。” 虞秋不相信这种玄乎的事。 楚惜欲朝虞秋移去,可体力不支,他颤颤地朝她伸了伸手,终是无法支撑,只道了声:“有人,快逃。”便倒了下去。 乔氏看着倒在地上的楚惜,眸露同情地说道:“你不是江麓的儿子,你不该针对堇宁王,他与你无任何关系。”言罢,她便拉着虞秋快速离去。 楚惜倒在地上,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他不是江麓的儿子,那他是谁的儿子? 小时候娘告诉他,是江以湛母子三人夺了他的父亲,嘱咐他一定要杀了江以湛兄弟俩。在娘的灌输下,他便恨上江家的所有人。后年少气盛,极为自负的他无意中注意到江以湛的天绝之才,便更对其怀有天生敌意,想尽办法整对方,想要将对方比下去。 当年江以湛会差点死,却又没有死,也算是他的有意而为。 他并不想江以湛死的那么干脆,若其大难不死,才受得起他的高看,他总有机会真正将对方比下去。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在这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更大欲.望,他想感受掌控天下命运的滋味,已证明自己。所以他才去到北冀,成为常悦书院的先生,打算看形式协助戟王争霸。 却未想江以湛跳了出来夺了武林号召令,去帮助霍黎。 之后更加敌视江以湛的他便一边眼睁睁看着江以湛做到本该是他想做的事,一边养精蓄锐,准备着帮助霍淩淮拿下皇位。 但后面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虞秋。 他不是江麓的儿子又如何?他仍旧恨江以湛,而且更恨,前所未有的恨。 恨其夺了他的秋儿。 虞秋与乔氏的脚步声迅速越来越远,她们相信楚惜不会在这方面骗她们,既然是需要逃,那来的肯定不是自己人。 后来乔氏见虞秋顶着个大肚子越来越累,便在一个分岔口停下,她道:“秋秋,我们分道走,我会留下痕迹把人引开。放心,娘会武功,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找个地方歇着。”言罢她不等虞秋回应,就跑了。 “娘……”虞秋喊她,可肚子实在不舒服。 没有办法,她看了眼楚惜倒下的方向,继续往另一条道离去。 在她们离开后不久,霍淩淮从迷雾中出现,踏到闭眼的楚惜身旁停下。他蹲下身看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楚惜,嘴角勾起一抹沉沉的笑:“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死了倒也好。” 他站起身看着乔氏与虞秋离开的方向,不得不说这次盯楚惜盯出了好事。 他笑了下,便倏地施用轻功追去。 未免打草惊蛇,除关帆外,他这次只带了两个高手。 直到从一个分岔口停下,他左右看了看,吩咐道:“我追右边,其他人去左边,若找到了虞秋,直接杀,若找到其母亲,问出去朝夕门的路。” 言罢他继续往前去。 前方的虞秋一直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歇息,奈何一路都找不到,未想最后还到了死路,前方竟是一个悬崖。她看着悬崖,意外这里的山势会是这样的。 她倚着一块大石休息着,不知该怎么办。 “没路了?” 霍淩淮凉凉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立即转眸看去,见到负手朝自己走来的他,便站起身下意识后退。 她问他:“你想做什么?” 霍淩淮反问:“你觉得呢?” 虞秋道:“你想抓我,威胁我家王爷?” 霍淩淮忽而笑起,他抬起食指摇了摇:“不,我这次是想杀了你。”以前他不懂感情,但现在很清楚,虞秋若死了,江以湛定然会乱了心神,甚至会一蹶不振,给他钻出空子。 “你……”虞秋越发慌乱,“你杀了我,初雪会恨你的。” “别跟我提她!”任何人都不要跟他提文初雪,他陡然不悦,抽出腰间剑鞘中的剑,刺向虞秋。 虞秋身后是悬崖,她只能立即横移,但未想一身血的楚惜突然跳了过来挡在她面前,那把剑生生地刺入楚惜的身体,由胸口穿出。 虞秋看着他胸口的剑刃尖部,眼睛渐渐睁大:“你……” 霍淩淮将剑抽了回去,冷道:“你应该乖乖躺在那里死去,你垂死保护了她,她还是得死。” 楚惜无力地扶住虞秋的肩头,苍白的嘴唇颤了颤,他柔声安抚着她:“别怕,我会救你,就算是死,我也会保你平安才死。”言罢他便眸色一凛,转身徒手去攻击霍淩淮。 虞秋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硬扛着霍淩淮的楚惜,眼睛不由红了。 他现在做这些干什么? 当初既然要推开她,伤她的心,就该如此贯彻到底才是,为何最后又要一副深情到生死不离的样子,做出一件一件让她感觉复杂,一言难尽的事? 他真是有病! 楚惜的武功本就胜过霍淩淮许多,哪怕是现在这副处境,他仍能与霍淩淮对峙不短时间。 但他的状况实在让看者心悬。 终于他身上又被霍淩淮划出一个口子,但他反而朝霍淩淮扑去,霍淩淮的剑便再次刺入他的身体,他不顾通过他身体的剑刃仍旧上前。 霍淩淮意识到不妙已是来不及,他被楚惜迅速点了穴道。 眨眼间的功夫,两人从愣神的虞秋身旁迅速越过,楚惜将霍淩淮往山崖底下扑去。 虞秋心中大惊,脑中划过当年姐姐也是这样保护她的一幕,她下意识陡然伸手去拉楚惜。但扑在悬崖边的她,仅仅只碰到了他一下,便只能怔怔地看着他随霍淩淮一起掉下去。 她仍旧看着底下,有点难以接受这两人就这样没了。 不知何时过来的江以湛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沉沉地看了她一阵后,便缓缓朝她走来。他站在她身后,声音冰冷:“你可是能起来了?你可是有想过自己的肚子?” 听到他的声音,她立即转头,便见到发丝有些凌乱,风尘仆仆的他。他冷着脸,脸色明显有些苍白。 她愣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风月与姜风,风月过去扶起她。 “等等!”虞秋突然拧眉。 江以湛立即靠近,沉声问道:“怎么了?” “我……”虞秋难以启齿。 风月转头看到刚才虞秋趴过的地方有点水迹,便立即伸手在虞秋身上探了探,肃色道:“不好,秋秋破水了,要早产。” “早产?”虞秋惊住。 江以湛闻言脸色越发的黑沉,立刻抱起她,快步离去。 虞秋想到什么,便赶紧道:“娘,快去救娘,在回路上的另外一条道上。” “属下去救。”姜风跃起快速跑了。 虞秋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不安地问道:“除了有水,我没有其他的感觉,也是早产么?”哪怕她平时再想扔了肚子,也不想早产。 风月宽慰道:“早产没事的,除了孩子身子弱些,但有公子在,一定能把这孩子养得跟正常的孩子一样,甚至更好。” 虞秋垂眸,没事就好。 她不由又想起那掉下山崖的两个人,就算掉下可能侥幸死不了人,为了救她而那么惨烈的楚惜也会死定了吧! 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江以湛见她这种时候还在为那个男人走神,手下抱着她的力道不由加重,惹得她回神抬眸看他。 他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虞秋吸了下鼻子,闻到一股腥味后,见到他身上的块块似乎是血迹的印痕,便关心地问道:“你受伤了?” 江以湛没理她。 这果然是楚惜干的好事,楚惜调走他,一面派人想杀了他,一面企图抢走虞秋。霍黎也想他死,便配合着。 只是这中间意外太多。 最近的地方有个镇,他们由镇里的一个客栈落了脚,准备着生产。 虞秋躺在床上,看着房里在布置生产环境设施的人,不由一阵紧张。她恍恍惚惚地,还是难以相信她要生了。 江以湛踏进房间看到眼睛通红的她,过来坐在床边垂眸沉默。 虞秋见他一直不说话,便拉着他的衣服,催促道:“你说句话啊?”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终于道:“一切待你生了再说。” 虞秋握住他的手:“可我害怕,听说生孩子极疼。”想想她就又怕又委屈,不懂生孩子的为什么是女人。 她看江以湛他们这些成天打打杀杀的人似乎都不怕疼,该他们生才是。 江以湛抿嘴。 在房门外头,姜风已将乔氏带了回来,风月见到乔氏蹒跚的步伐,苍白的脸色,立即过去扶住她:“娘怎么了?” 乔氏问道:“秋秋要生了?” 风月点头。 乔氏眼里流出了泪:“都怨我。” “娘先别哭,不怨你。”风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以为娘是自责非得去北冀,才发生这种事情。她扶着乔氏进入房间,“娘先歇着,秋秋就在隔壁的方向等着生孩子。” 乔氏摇着头:“都怨我。” 她拭着泪将所有的事情都与风月说起。 风月闻言自然是惊讶的,她看着乔氏默了会,便劝道:“不怨娘,娘只是想杀了楚惜,没想到后面会出来个霍淩淮。” 乔氏叹息着。风月又道:“娘去床上歇着,我帮你看看身子,秋秋还没开始疼。”她看乔氏的状态,觉得不大妙。 乔氏点头,由风月扶着上了床。 他们都在满怀紧张地候产,何况虞秋这是早产,而且极早。 到半夜的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的虞秋才感觉到偶尔来一阵的疼,便对江以湛道:“疼了,但也不太疼。” 江以湛道:“后面会越来越疼。”他从书上看到过。 虞秋能知道他的不对劲,但因要生孩子了,她没功夫去问他什么,便由着他去,只好好感受着一阵比一阵更厉害的疼。 直到疼痛让她开始有点受不住时,她不由摇了摇他的手,红着眼睛委屈道:“暂时别闹脾气了,我好害怕,你哄哄我。” 江以湛见她如此,便低头亲了下她的嘴角:“没事的,我在。” 她朝他伸出手:“抱一个。” 江以湛便弯腰抱了抱她。 虞秋没想到生个孩子,等真正开始需要等很久,到天微亮时,她才忍不住白着脸叫出了第一声:“疼!” 江以湛也已面露紧张之色,他低头不断亲着她的嘴角, 虞秋紧抓着他的手,渐渐地,她的额头起了些汗,不知是屋里太热给热的,还是太疼给疼的。 “啊!”虞秋的叫声变大。 这时产婆过来看了看情况,对江以湛道:“夫人该生了,公子该出去了。” 江以湛绷紧俊脸:“不出去,只管生。”他自然不会扔下她独自去承受这种痛苦,他必须陪她。 产婆便劝道:“公子,女人生孩子晦气,你……” 江以湛倏地冷眼看着她,惹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言,连忙开始给虞秋接生。 真正疼的时候是发动的时候,虞秋颤着唇瓣叫着:“啊!江以湛!” 江以湛与她的手相握着,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听着她一声比一声凄厉,却又透着无力的叫声,身为男儿的汗,竟是也白了脸。 产婆不断说着:“用力……” 虞秋鼻涕眼泪一大把,疼得她几乎想死,却又不得不去努力去生。 江以湛拿着帕子在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湿渍,他的手隐约在颤抖着,明显承受不住他平时当成宝的女人,在承受这种痛苦。 隔壁床上的乔氏与坐在床边的风月都在聚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乔氏听到女儿的惨叫声,便闭着眼睛念起经。 绕是素来淡漠的风月,如今也不能保持淡定,不由握紧了手。他们这里都是疼极了虞秋的人,真听不得虞秋如此疼痛的叫声。 时间过得尤其缓慢,让人恨不得去替生。 风月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她见到东方的日头隐约冒了点头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在黎明中划开。 乔氏松了口气,忙下了床。 风月再看了看那日头,站起身跟了上去。 第115章 虞秋生了个女儿, 江以湛一直希望她能给他生个像她一样可爱的女儿,当下总算如愿。他抱着襁褓里因为早产,而尤其小的女儿, 心中是既怨她,又心疼她。 他看着已昏过去, 被人帮忙清理身子的她, 突然道:“我来。” 房里的人已知道他虽始终冷着脸, 却是个宠妻如命的, 便老实地接过孩子, 由他去给妻子清理身子。 她身上都是血与汗, 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想起她受的罪,江以湛便不由低头亲了亲她,心里琢磨着,有个女儿就够, 以后不让她生了。 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江以湛知道是谁,便道:“进来。” 进来的是风月与被其扶着的乔氏,她们的目光同时落在被生孩子折腾得不省人事的虞秋身上, 过来心疼地看着她。 乔氏瞧了瞧亲自照顾妻子的江以湛,对奶娘道:“让我抱抱她。” 奶娘立即递了过去:“夫人,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乔氏点头,可惜都怨她, 孩子是早产的, 瞧着小小软软的一团, 明显不如别的孩子康健。也亏得堇宁王有权有势,还有个神医哥哥,可以创造最好的条件,这孩子活下去是不成问题。 乔氏与风月看了会孩子,就出去了。 除江以湛一家三口,屋里就只有两个据说最有护理经验的奶娘。 早在昨日待产时,江以湛的人就已在附近找来了个最有名的大夫,大夫看过孩子,觉得没大问题,说精心注意着照顾着就好后,便在别的房间歇息着,随时待命。 就算足月的孩子也得小心着,何况这早产的,所有人不敢有半分怠懈。 虞秋是在晌午醒来的,她醒来就看到坐在她脚下倚着床头发呆的江以湛,他已换了身衣服,打理过自己,瞧着干干净净的。 她再转头,便看到躺在她身旁闭着眼睛的女儿。 见到女儿红红皱皱的一小团,她还无法进入当娘的角色。 江以湛抬眸看着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的她,问道:“感觉如何?” “还可以。”她的声音沙哑,透着无力。 江以湛再看了她一会,没有说话,这时他们的女儿似乎被吵到了,小小的嘴巴蠕动了下,便软软地啼哭了起来,声音不如别的婴儿那般响亮。 虞秋立即问奶娘:“她怎么了?被我们吵到了?” 奶娘道:“许是饿了。”她将孩子抱过去喂。 虞秋看了看奶娘喂奶,便又看向江以湛,朝其伸了手:“你过来。” 未想他却起身道:“既然你没事,我去其他房间补个觉。”言罢他转身就走,神色不说多冷,却也不如往常那般热乎。 虞秋愣了愣,他是又因什么事情在怨她? 因为她的不小心,让孩子早产? 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如此,又无论她是做错了什么,但她现在是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生过孩子的,忽然被他如此对待,便委屈得不行。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红着眼睛看向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女儿,初当娘的她,觉得无措得很。 好在后来风月推门进来了,风月见她似乎要哭,便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秋秋怎么了?” 虞秋扁着嘴道:“感觉有点茫然。” 风月道:“没事,秋秋是初当娘,慢慢就习惯了。” 虞秋点了下头,问道:“娘呢?娘可还好?” 风月默了会,才应道:“娘被折腾了一番,身体情况不大好,我看不出来什么,大夫也只说太虚,只能先喝点药,待回去让公子看看。” 虞秋又问:“那姐姐可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风月应道:“都知道,娘与我说了,但我不知道后来是什么情况。” “后来……”虞秋垂眸叹道,“后来楚惜为了救我,再被霍淩淮刺了两剑,用当初你所使的方法,将霍淩淮扑下了山崖。” 风月闻言沉默了。 虞秋问她:“你觉得,他们能活么?” 风月反问:“你不想楚惜死?” 虞秋觉得挺惆怅,她道:“我不知道。”楚惜强撑着救她,她算是已经不怨他什么了。 风月道:“生死有命,无论他是不是活着,朝夕门的人都会找到他。” 虞秋点头。 江以湛站在门口,本欲重新进入的他,将屋里头姐妹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握紧拳头站了会,还是转身走了。 因着虞秋刚生,他们在这里再待了几天,才踏上归路。 为了孩子,他们还带上了那两个奶娘与大夫,分了两辆马车,江以湛带着几个手下骑着马。 马车里,虞秋看着乔氏,道:“娘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乔氏轻柔地笑了下:“娘没事。” 虞秋握住乔氏的手:“娘,你可别骗我们,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 乔氏道:“娘知道。” 因为马车里有经不起颠簸的人,他们前行的速度便比较慢,每次遇到驿站都会停下来歇息,所以到瑜都时,已是多日后。 回到堇宁王府,江以湛陪着妻女回了蓝轩,风月送乔氏去了归院。 江以湛因有事要处理,送回妻女就离开了。 得知虞秋他们归来,虞秋还生了的事情,文初雪就几乎跑着来到蓝轩,她进入房间,见到坐在床上歇息的虞秋,忙问道:“你怎么生了?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看到文初雪,就不由想起霍淩淮的事,不知这事该如何与对方说。 她稍顿后,便道:“你看看我女儿吧!” 文初雪闻言,便转眸看向奶娘抱过来的小婴儿,接到怀里。看着比颀儿出生时要小许多的小不点,她不由叹息,又问虞秋:“为何会早产?” 虞秋道:“有点复杂,路上被折腾了一番。” 文初雪从虞秋的神色上能看出来对方似乎有什么事不知该怎么与自己说,便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与暮王有关?” 虞秋犹豫了下,才道,“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但你得冷静些。” “什么事?”文初雪觉得不妙。 虞秋再犹豫后,便长话短说:“我这次离开,是楚惜算计的,因为我娘是他的手下。但后来我娘又捅了他一刀,要离开时,暮王过去了。暮王想杀我,被垂死的楚惜扑下山崖。” 文初雪瞬间白了脸。 虞秋拉住她变得越发冰凉的手,真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 文初雪吸了下鼻子,努力让自己冷静着,她道:“我没事,我先回去了。”言罢她起身就踏出房间,步伐略有些不稳。 虞秋抿着嘴,一声叹息。她突然有些后悔,不知她是不是该隐瞒着初雪才对。 这时凝兰跑进了房间:“王妃,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晕倒了?”虞秋大惊,之前娘的情况虽看起来不好,但一路上因为休息得足,明明已经好多了啊! 她忙下床,往归院去。 她跑到归院时,恰见到江成兮正踏进,江成兮转头看到她,便淡道:“没生几天,就瞧着这么虎?” 虞秋没说话,越过他跑进了房。 看到乔氏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模样,她心里咯噔了下,过去问一直候在这里的风月:“娘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 风月摇头:“我不知道,就是仿若突然失了气,就晕了。” 见到江成兮踏进走过来,风月让到一旁站着。江成兮看了眼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她,便执起乔氏的手腕。 姐妹俩都屏气等待着结果。 渐渐地,江成兮面色微肃,他问道:“她不仅大折腾过,还强制使用过内力?”看来他早就知道乔氏会武功。 虞秋想到娘拍楚惜的那一掌,便点头。 后面有没有用,她就不知道了。 江成兮道:“她的武功是被废了的,强制使用内力会迅速损空本就虚弱的身子,甚至要了她的命。” 虞秋忙问:“那怎么办?” 江成兮默了会,道:“我会开点药给她吃,但成效不大,她这样子必须得用点厉害的药,药在遥谷。”虚是不受补的,像乔氏之前那种情况,他从来不建议操之过急,只让其慢慢养着。但现在这种情况,却不得不用大药,否则难活。 风月立即道:“我去拿。” 江成兮看了风月一眼,他并不希望她乱跑,便道:“让苏和去。” 风月不知理由,只能依了他。 因为长齐国三皇子景瑜明来访我国,宫里便设了宴,应霍黎的要求,苏和也在宴席上。好不容易散宴,她便迫不及待要出宫回王府,却在半路被追上来的景瑜明给拦住。 苏和不悦地看着对方:“你做什么?” 景瑜明笑道:“我想认识认识长曳公主。” 苏和不屑:“谁想跟你认识?滚开!” 景瑜明从未见过有一个公主是她这样子的,又刁蛮又冷漠,却又从其身上看不到半点娇纵之气。最重要的是,无论其性格,还是其容貌,都很合他的心意,他仍是笑着:“你要去哪里?我陪你。” “有毛病!”苏和大步离去。 以前的苏和只把遥谷当家,如今还有一个家,便是堇宁王府。 离开皇宫,她就回了堇宁王府。 踏入府中时,她抬眸见到前面虞钦挺拔的背影,便立刻面露惊喜,快步朝他跑去:“钦哥哥!” 虞钦听到她的声音,反而加快了步伐。 “钦哥哥!”苏和挽住他的胳膊,问道,“你是提前回来要解药的?” 虞钦强制抽出自己的胳膊,没有理她。 迎面恰江成兮负手走过来,苏和见到便唤了声:“公子。” 江成兮停下脚步,他看了眼越过他离去的虞钦,对苏和道:“你来得正好,立即回遥谷帮我拿药过来医治虞夫人。” 苏和应下:“是!” 了解了该拿什么药后,她立即离去。 因为江成兮的话而未继续前行的虞钦转身看着其背影,问道:“我娘是怎么了?怎需要去遥谷拿药?” “你自己去看了,便会知道。”江成兮迈步离去。 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单单只是强行使用内力,乔氏到不了这种地步,定然还有其他原因导致这种结果。 他不知此原因,但知道结果也够。 虞钦稍顿,快步去了归院。 他进入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乔氏,便大步过去,见到乔氏的状态,他拧眉问两个妹妹:“娘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满面忧愁:“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哦!” 虞秋便事情的始末通通与虞钦道来,虞钦闻言这才注意到她的肚子是平的,便肃色问道:“真早产了?”谁都知道早产不是好事。 虞秋道:“你的问题挺多余的。” 虞钦收回落在她肚子上的目光,坐在床边看着乔氏,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么多大事。他再转眸问虞秋:“孩子如何?” 虞秋应道:“因为怀孕的时候养得好,问题不大。” “咳咳……”乔氏突然咳着醒来。 “娘!”兄妹三人都盯着她。 乔氏睁开眼,见到兄妹三人,便无力道:“你们都来了,来了就好。” 虞钦欲扶起乔氏,却被乔氏抬手制止,她道:“娘起不来,娘想陪你们几个说说话。”她强撑了一路,实在撑不下去了。 虞秋忙道:“娘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再说,先好生歇着,大公子已派人去拿药,娘马上就会好的。” 乔氏缓缓摇头:“让娘说。” 虞秋与风月对视了一眼,便道:“那娘说。” 乔氏又咳了几下,道:“娘去之后,你们要将娘送回北冀,陪着你们的爹。” 虞钦拧眉:“娘莫胡言乱语,江成兮可以医治你。” 乔氏红着眼睛叹息着,她自己的情况,她清楚得很。 她违背誓言,她确实该死。 兄妹几个都没有提路上发生的事,因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娘的身体,哪怕娘似乎不抱希望,说的话奇奇怪怪的,他们仍旧觉得娘会没事。 直到乔氏再次闭眼歇息时,风月对虞秋道:“你在坐月子,我送你回去。” 虞钦道:“我来送秋秋,顺便去看看外甥女。” 风月应下:“好,我再陪会娘。” 虞钦瞧了瞧虞秋还算不错的脸色,与其一道走出房间,他问虞秋:“江以湛呢?” 虞秋压下眸底异色,她道:“他在忙。”说起来,她生下女儿后这段时间,江以湛一直还算体贴,却又总是不冷不淡的。 她心烦闷,就由他去吧! 在虞钦送虞秋离开不久,再在乔氏房间坐了会的风月也离开了。 她虽是个康健的人,一路上也颇累,进入醉夕院的她没见到江成兮,便推开自己房门,未想踏进去就被人按在墙上亲住。 只一闻到对方的气息,她就知道是江成兮,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自风月陪护乔氏母女离开后,他们也好些时间没见了,江成兮明显化成了狼,先是将她亲得几乎窒息,随后就撕了她的衣服。 他就这样将她压在墙上肆意而为,惹得她羞耻不已。 好不容易盼到他结束,她以为算完了,但他抱起她又到床上继续。他啃着她的耳朵,嗓音低哑磁性:“你难道不想我?十几天了。” 风月咬着唇承受,也不回话。 他不悦她的忍耐,便低头覆住她的唇,迫得她不得不张唇,他道:“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乖,让我听听。” 但她别开头,不理他。 他脸色一沉,便肆虐起来,只要他想,由不得她不发声,甚至哭出来。 与往常一样,蛮长的时间过去,到结束后,两人都是平平静静地穿衣服,极少有搂在一起睡觉的时候。 江成兮穿好衣服站起身,他看着也已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的她。 见到无论他如何做,都始终无动于衷的她,他冷呵了声,道:“是不是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人看?无论我如何做,你都会不动情绪地迎合?” 被窝底下,风月的拳头紧握起。 江成兮靠近她,弯腰趋近她的脸:“既然你这么贱,贱到像个畜生,那我把你送给别人如何?对你来说,换一个人,大概没有区别吧?” 风月垂眸,他仍旧看不到她有其他情绪。 他见她如此,几乎压抑不住掐住她的脖子,为了不让自己忍不住杀了她,他甩袖就走,却突然又停下脚步。 他微吸了下鼻子,意识到什么,立即转身掀了她的被子。 他见她将手藏到身后,便强制将她的手拉了回来。 他从她的拳头里隐约看到什么,便要掰开她的手,但她使了大力不让他掰开。他微眯了下眼,突然用力,她的手不得不被强迫摊开。 入目的,是她那被手指掐出血的掌心。 他惊讶于此,便抬眸看着她仍旧平静的模样。 默了会,他忽然笑了,难得笑得颇为柔和,他道:“原来你不是不在乎,嗯?” 风月低下头。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继续道:“你若是不在乎,就不会如此。” 她仍旧没有说话。 他倒是难得不介意她这副死样子,只问她:“你是不想我继续这么对你?不想我把你送给别人?” 他看着她,等着她把自己的诉求说出来,或是让他看出点什么。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敲他的房门,唤他的是蓝轩的凝兰,他不悦被打扰,但想到弟弟弟媳的那个早产女儿,便还是在摸了下风月的脑袋后,起身踏出房间。 “什么事?”他倚着风月的房门,看着正屋门口的凝兰。 凝兰见到他竟是在风月的房间,自然是惊讶的,但不敢干涉,甚至是不敢多想,她走过来了些,道:“王妃唤您去看看小姑娘。” 就知是这样,他直起身子离去。 凝兰恭恭敬敬地跟在他后头。他不紧不慢地问道:“我那小侄女是有什么事?” 凝兰道:“一直哭,哭得都无力了。”早产儿身子本就虚,一有点不舒服更是难以消受。 江成兮未再语,他并不认为有她在,小侄女会保不住。 他踏进蓝轩进入房间,就见到虞秋抱着已无力哭,只抽抽搭搭的女儿在哄着。虞秋抬起泪眼看到他,便立即过来道:“大哥,你快看看酥酥。” 江成兮伸手拉了拉襁褓,看着里头丁点大的小侄女,注意到其身上的一些还不算明显的小红点。他伸手触了触,道:“别把孩子包得这么严实,她冷不得,同样也热不得。” 虞秋愣住:“那要给包多少?”孩子这么小,经得起冷么? 江成兮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道:“和你现在差不多就行,若是不放心,可以稍稍厚一点。” 虞秋点头,忙给女儿减身上的负担。 江成兮又道:“她这已热出了些事,让凝兰去我那里拿点药。这孩子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莫关心则乱。” “好。”虞秋得庆幸有他在。 江成兮还急着解决与风月的事,转身便离去。 在往醉夕院的路上,他的步伐极快,心里想着,若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在压抑着,他或许可以原谅她。 原谅她堕掉他的孩子,原谅表面上她总对他产生不了任何情绪。 他跨进醉夕院,朝风月的房间走去,为了让她觉得意外,也为了看看当下的她在干什么,他有意屏住气息不让她意识到他的到来。 他站在门口,欲踏进房间,却闻到一股药味。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药味,眸色一冷,立即快步进去,便看到风月面色冷漠地在端着一碗药汤在喝。 他的脸色陡然黑沉,喝了声:“风月!” 风月喝药的动作僵住,她放下碗,抬眸看着他。 他过去拿起这碗汤细细一闻,便抬起碗狠狠摔碎,他抬手掐着她的脖子:“谁允许你喝避子汤的?” 第116章 江成兮满心欢喜地决定原谅她,却看到她在喝避子汤。 这种冲击确实把他给逼怒了。 他掐着风月脖子的力道不小, 让风月微微变了脸色, 但她却仍旧平静地看着他, 明显是不知错的。 他真想掐死她算了, 最终忍了忍, 还是一把将她给甩开。 “行!风月,你真行!”江成兮气到笑起来,“我一直满怀期待地等着你再次给我怀上个孩子, 弥补上次的遗憾,你却给我搞这出。” 风月被他甩在地上半趴着, 她低着头没再看他。 他看着她永远不变的死样子,咬牙道了声:“你够无情。” 言罢他甩袖大步踏出房间。 他去到药阁,把门给重重地踢上, 直到入夜,他都没有再出来, 里头也没有点灯。这一晚上, 他就一直待在里面。 风月亦是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直到次日早上, 风月才仿若没事人一样踏出房间, 她离开醉夕院,前往蓝轩去看虞秋与外甥女。 虞秋依照江成兮所言去照顾女儿后,女儿已经正常了。 当下她正抱女儿在逗着玩。 她心里想, 奶娘的护理经验不靠谱, 她还是尽量自己小心些。 风月踏进房间, 见到在陪女儿玩的她,便过去瞧了瞧襁褓中仍旧闭着眼,似乎并不理娘的小外甥女,问道:“她可还好?” 虞秋笑了笑:“挺好的。” 她的酥酥已经半个月了,身子已不如刚出生时那么瘦弱,现在怎么看怎么让她觉得安心不少。只要他们这些大人不要再做些不会照顾孩子的蠢事,她的酥酥一定能好好成长。 “我来抱抱。”风月从虞秋怀里将小小的外甥女给接过去。她看着其缓缓蠕动的小嘴儿,不由也笑了,“真可爱。” 虞秋问她:“她现在可以看出模样,姐姐觉得她像谁?” 风月打量着小酥酥,道:“小嘴像你,其他的,暂时还看不出来,但这是你与堇宁王的孩子,以后定然是个大美人。” 做娘的自然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虞秋开心道:“我也觉得。” 自己的女儿,她是放心不少,就是想起仍躺在床上的娘,她便不由又叹气,对风月道:“姐,我们去看看娘?” “好。”风月将外甥女递给了奶娘。 走出屋时,风月看了看虞秋,又道:“要不你别去了,你还在月子内,就在房里待着?” 当初她自己不把月子当回事,但搁在虞秋身上就不一样。 虞秋摇头:“不要,我担心娘。”她也担心初雪,打算去看过娘之后,便去看看初雪,她越发后悔轻易就将霍淩淮的事情说出来。 风月稍默,心觉问题不算大,便由着她去。 这时文初雪的丫鬟突然跑了过来:“王妃不好了,文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虞秋大惊,“怎么会不见了?是何时不见的?” 丫鬟道:“奴婢也不知道,昨晚文姑娘将小公子交给奴婢带着睡觉,奴婢未多想,但今早却没看见过她,找也找不到。” 虞秋心觉不妙,她立即吩咐道:“快将姜大人唤过来。” “是!”丫鬟应下离去。 姜风过来时,虞秋与风月在屋里坐着,姜风听到里头的声音,过去踏进向又抱起女儿的虞秋拱手道:“王妃唤属下有何事?” 虞秋问他:“可知初雪去了何处?” “文姑娘?”姜风诧异,“文姑娘不见了?” 虞秋点头。 姜风想了下,道:“昨日文姑娘向属下打听过在前往北冀的路上发生之事,问了详细地点。” 虞秋闻言,便暗道,难道初雪去找霍淩淮了? 姜风问道:“属下这就去派人调查?” “好,你快些,加大人手。” “是!” 如虞秋所想的,文初雪确实去找霍淩淮了,她本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质女流,但这次为了找霍淩淮,她骑着马一路狂奔,就像离弦的箭一样。 想到他估计已死,她的眼泪便在眼里打转。 为了不影响前行,她不得不抬手抹了把泪,强压住再流泪的冲动。 不巧的是,当她好不容易到虞秋他们遇到山贼的地段时,天色已是近黑,因为看到地上有血,她才确定就是这里。 她瞧了瞧右边的林子,便不顾天色,直接进入。 这个天色下,这林子在靠近路边的这一块还好,可越是往里去,就越显得诡异。随着夜越深,越发让人觉得可怖,仿若暗处有什么张牙舞爪的东西在盯着穿行于林中的活人,随时准备着扑过来。 文初雪自然是怕的,可她更想找到霍淩淮。 她伸手摸了摸身下的马匹已驱散心中的恐惧。 “嗷呜……” 不知是哪里突然传来悠长的狼叫声。 她打了激灵,稍顿后,一夹马身,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偏偏她越是往前去,狼叫声便越是清晰。 她知道狼或许就在前面,便更是加快速度,为了穿过可能出现的危险。 未想累极的马突然瘫了下去,她随之滚落在地。 摔在石头上的她拧眉忍痛爬起,借着月光看着趴在地上,明显是体力透支的马,心中后悔最后一段路她没有换马。 没有办法,她只能爬起身徒步前行。 “嗷呜……”狼叫声却倏地从她前面响起,她立即抬眸看去,看到的便是夜色中的一双双幽冷的狼眼睛。 她忙颤着手捡起一根树杈对着它们,无法往前去。 仿佛是因为高兴,这几匹狼又一起叫了起来,没再犹豫的朝她扑过来。 文初雪睁大眼,下意识后退,却被绊坐在地,眼见着它们靠近,她抬手挡住脸,惊叫声:“啊!” 她的脸色苍白,却是等了许久,并没有等到狼扑咬她。 “谁让你过来的?”沉冷含怒的熟悉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的身子陡地僵住,立即放下胳膊看过去,便见到站在她面前,满身是血,脸色憔悴,模样狼狈的霍淩淮。 地上赫然是几匹被他用剑杀死的狼。 她面露惊喜之色:“霍淩淮!” 她立即爬起身,看着死里逃生的他,虽然他的情况明显不妙,可她依旧高兴。她几乎哽咽着说道:“你没死就好,我还以为你死了。” 霍淩淮眯眼看着她,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往回走。 文初雪由他拉着,只深深地看着他爬有不少胡渣的侧脸,她拭了下泪,便问他:“你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不扔下我算了?” 霍淩淮冷道:“举手之劳,别多想。” 她闻言垂眸掩下眸底暗色,无论如何,他还活着就好。 如果他死了,那她…… 她不敢想。 她想到为了救虞秋,而将眼前男人扑下山崖的楚惜,便问:“楚惜呢?” 霍淩淮意外她会过问其他男人的事,便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冷冷地勾了下:“我能活过来是幸运,他在落下山崖前就活不了,自然是死了。” 文初雪闻言沉默了。 有霍淩淮在,文初雪便不觉得这个林子是可怕的,她来时感觉这段路很长,去时却感觉路很短,似乎很快就被他拉出林子,上了大路。 他终于放开她,沿着大路往回走。文初雪看着前面的他,能看出他对她的嫌弃,哪怕他没有丢下她。 她乖乖跟在他后头,心中落寞。 因为一路日夜兼程,现在的她才感觉到累,不由抚了抚额,忍着没有倒下。 两人没有代步工具,便一路这么行走着,让她越来越跟不上他的脚步,几次想停下歇息。但看了看他的大长腿,她还是努力继续跟着他。 这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霍淩淮忽然跳上去,抓住马缰绳,迫得马车停下。 大晚上的,车夫突然见到一个满身血的人,顿觉惊悚:“你你你……” 霍淩淮坐在车夫旁边看着脚步虚弱地往这边跑来的文初雪,对车夫道:“可看到前面那姑娘了?将她送回瑜都堇宁王府。” 他从身上取下自己的钱袋,给了车夫一锭银子。 车夫接过银子,道:“小的一定将姑娘送到。”关键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这位公子身上的那把剑,还有其身上的森寒之气,让他不得不答应。 霍淩淮跳下马车,对已靠近的文初雪道:“上这马车,他会送你回去。” 文初雪看了看马车,问他:“那你呢?” 霍淩淮再看了她一会儿,只道了声:“与你无关。”便转身就走了。 “我跟你一起。”她又要跟上他。 他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她:“别不知廉耻,以后不要再纠缠我。这次我是顺便救你,以后我不会管你去死。” 文初雪的脑袋嗡了下,停下脚步,没有再去追他。 她不由湿了眼,又忙擦了擦眼睛,低着头转身上了那辆马车。 在马车里,她倚着车壁,看着车窗外的黑暗,眼皮子颤了颤,再无强撑下去的毅力,晕了过去。 没有了文初雪跟着,霍淩淮直接施用轻功前行,直到从一个驿站停下。 他要了间房,进入房间就倚着门吐了口鲜血。 他抬手擦掉沾在嘴上的血,眸中露出森森寒光。 驿站外头,马车路过,一路未停地往瑜都的方向去。 文初雪是在次日早上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缓缓从车板上爬起,抚了抚额头头。她伸手撩开车帘,看了眼外面,又回去坐下。 她能感觉到饿,却是没有进食的欲.望。 忽然,马车停下,车帘再次被掀开,她抬眸看去,见到的是姜风,姜风道:“文姑娘,王妃派我来找你。” 也亏得他迎面过来时,这马车的车帘被风吹开了一点,否则还得错过。 文初雪不意外,只点了下头。 因为姜风只带了两个人骑马过来,他们没有马车,便仍用着这位车夫的马车,几人一起往瑜都的方向去。 姜风注意到文初雪的状态不太对,路过另一处驿站时,让她进去歇了许久才继续赶路。 终于到瑜都堇宁王府,文初雪颇为失魂落魄地回去找儿子。 颀儿见到她,立即跑过来扑入她怀中:“娘。” 文初雪眼里含着泪,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柔声问道:“娘走后,颀儿可乖?” 颀儿听不懂这话,只亲昵地抱着她。 这时丫鬟道:“小公子一直挺好。” 她闻言点头,抱了颀儿一会儿,便吩咐丫鬟去准备了水,她进入房间洗澡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她踏出院中,打算去见见虞秋。 虞秋知道那林子的玄乎,自然担心文初雪,坐在房里的她托着腮在发呆,直到见文初雪踏入,她才回神,惊喜地唤了声:“初雪!” 文初雪过去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虞秋见对方虽然脸色不好,但状态还行,便问:“你……” 文初雪扯了下嘴角,道:“他没死,我见到他了。” 虞秋虽惊讶,也不大惊讶,像他们这些人,就是奇怪地命硬。她不知该作何感想,霍淩淮虽是江以湛的敌人,会给她带来危险,却也是初雪的心上人。 但她又想起什么,便问:“那楚惜?” 文初雪犹豫了下,才道:“楚惜死了。” 虞秋闻言垂了下眼帘,情绪不明地应了声:“哦!” 文初雪坐下,却是心有担忧,她道:“暮王虽没死,但不知道堇宁王会不会放过他。”因为霍淩淮对虞秋起了杀心。 虞秋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不会如何,要如何,就早如何了。” 大概是因为霍淩淮有用处,江以湛总是不会有太大的想要对方死的心思。 他们这些人之间的事情怪复杂,不是她能懂的。 文初雪拉住虞秋的手,她道:“这两人最后能到什么地步,还难以想象,我不求别的,只求暮王活着。” 虞秋点头:“我知道。” 孰是孰非,很难说清,只求都活着。 说起江以湛,自回来后,虞秋就没有再见过他,他以忙为理由离开,就没有回来过。想到这个,她也自然委屈,可最近事太多,便只能由着他去。 她实在不喜欢他动不动就闹脾气的毛病。 何况她还在月子里。 稀罕的是,在文初雪离开没多久,他倒是回来了。见到他踏入房间,她立即迎了过去,眼睛有点红:“你也知道回来。” 他道:“我来看看我的女儿。” 言罢他便去到床边坐下,目光柔和地看着又在睡觉的女儿,完全当为他生出女儿的妻子不存在。 她伸手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 他抽出自己的手,也不交代什么,起身又走。 虞秋便立即道:“你敢走,我就哭给你看,你不是看过很多书吗?那你一定知道月子里是不能伤心,不能哭的。” 江以湛不觉得她有什么好哭的,脚步稍顿后,就欲踏出房间。 却未想,身后传出她的哽咽声。 他停下脚步,不得不回头看着她,见她眼泪说来就来,便抿起了薄唇,眸中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 虞秋瞧着他的反应,抬起手擦了下泪:“你走啊!”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下,只能靠近给她擦眼泪。 她推开他,去到桌旁坐下。 这时凝兰端了虞秋的午膳进来,她这是月子里,吃的东西是静心调配的谱子,精致得很。 江以湛瞧了瞧,便端起那碗粥,坐在她面前,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虞秋张嘴接过,但看他那不情愿的模样,心里还是委屈得不行。 第117章 虞秋本想将江以湛手里的粥接过自己喝, 这时有人来报, 说是苏和已经拿了药回来。她一听, 立刻什么委屈都没有了,起身就离去。 江以湛看着她的背影稍顿, 便跟了上去。 苏和拿来药, 首先去的是江成兮那里:“公子, 药来了。” 江成兮独自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头也不抬地说道:“给风月,让她给虞夫人送过去。”他的语气挺冷, 浑身也是生人勿近的气势。 “是!”苏和去到风月的房间外敲了敲门, 风月过来后,她将手里药瓶递给对方,“虞夫人的药。” 风月接过药, 抬眸看了眼亭里的江成兮,便离去。 快到归院时, 她见到一前一后由南面过来的江以湛与虞秋,虞秋看到她,便快步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问道:“你手里就是给娘的药?” 她点头。 虞秋松了口气。 他们一道踏进归院, 进入乔氏的房间, 虞秋忙过去朝躺在床上闭着眼的乔氏轻声道:“娘,药来了。” 这时虞钦也踏了进来。 乔氏的眼睫颤了颤, 便睁开了眼, 她有气无力地出声:“嗯。” 药瓶里是药丸, 不只有一颗,风月倒出一颗搁到乔氏嘴边,乔氏虽然并不认为自己能活,也配合地张嘴接过。 虞秋坐在床边道:“娘就好好歇着,会好起来的。” 乔氏缓缓点头,一双眼睛扫过屋里的儿女,面怀不舍。 虞钦站在床边看着乔氏,又怎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他问道:“娘现在可有力气坐起来?” 乔氏点头,坐坐也好。 姐妹俩便一起张罗着让她坐起。 他们本是想再陪娘说说话,奈何她坐下没听他们说几句,就又说累了,要睡觉,他们便又让她躺下继续睡,只盼着药能快些起作用。 后来几个人仍在房里待着,约莫快天黑时,才各自离去。 走在回蓝轩的路上,虞秋有些走神,江以湛见她如此,便暗暗冷了眸色,只以为她在想楚惜的死。 殊不知,她想的是楚惜所说的那些玄乎的话。 所以哪怕江成兮能治她娘,可结合娘的态度,她还是觉得有隐隐的不安。 夫妻俩回到蓝轩,恰是晚膳的时间,凝兰见到他们,便要去准备晚膳,虞秋立即道:“不用准备我的晚膳,我不吃。” 未想江以湛却道:“准备王妃的。” 虞秋便不解:“你做什么?” 江以湛淡道:“你必须得吃,何况午膳你没吃多少。”言罢他进了屋,过去从奶娘怀里将女儿接了过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疼自己的女儿。虞秋撇嘴,懒得与他争执这个问题,也进屋坐下。 她看着一直抱着女儿不撒手,时不时伸手逗弄一下女儿的他,以前倒没发现,他也有成为慈父的时候,只是当下的他却没再看过她一眼。 晚膳被送来,江以湛将女儿递给奶娘,总算看了眼拿起筷子的她。 二人面对面坐着,沉默用膳。 但因虞秋胃口不大,没吃两口,她就放下筷子,道了句:“你自己吃,我真没什么胃口。”她起了身去睡觉。 江以湛看着她的背影,陡然握紧了手中筷子。 他也没有吃多少,便去沐浴了番。 回到床边时,他就见到虞秋已睡着,一只脚搁到了被子外。他看了她半晌,伸手给她拉了拉被子,也上了床。 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识搂住这能给她极大安全感的丈夫。 他身形稍顿,由她去。 因为挂念娘的身体,次日早早地,虞秋就醒来。她看到躺在他身旁还在睡的江以湛,觉得颇为惊讶,惊讶他倒是难得跟她一起睡。 她没多想,起床就离去。 江以湛睁开眼,转头看向房门口。 “娘!”虞秋快步踏进乔氏的房间,未想看到的会是虞钦缓缓伸出手去探乔氏鼻息的一幕,她愣了下,心觉不妙地快步过去。 她看向床上面色寡白,一动不动的乔氏,陡地睁大眼。 她绝不相信事情会是如她想得那样,便下意识拉住虞钦的手,声音颤颤的:“哥,你干什么?” 虞钦呼了口气,抽出被她拉住的手,直接探上乔氏的气息。 他的脸色也在这一刻白了,不由后退了两步。 虞秋见他如此,眼泪立马流下,赶紧握住乔氏冰冷的手,委屈巴巴地唤着:“娘,你快醒醒,娘……” 奈何乔氏没有半点回应。 虞秋无助地看向虞钦,哽咽道:“哥,你快让娘醒醒。” 虞钦作为兄长,不得不冷静下来,他哑着嗓子道:“娘醒不来了,再也醒不来。”谁也想不到,一晚过去,再来看娘,却是断气了的。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他陡然大步离去,直奔醉夕院。 踏入醉夕院,看到坐在亭下用早膳的江成兮,他立即红着眼睛过去抓住其衣襟,怒喝:“你不是可以救我娘?” 见到他如此,江成兮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便问:“怎么回事?” 虞钦紧握着拳头,咯吱作响:“庸医,我娘死了。” 走出房间的风月恰听到他的话,她脸色一变,立即跑出了醉夕院。 江成兮看了眼风月的背影,推开抓住自己的虞钦,亦是肃了脸色,他稍顿,便也大步离去前往归院。 他进入房间,就看到趴在床边哭的虞秋与站在旁边流泪的风月。 他过去看向床上的乔氏,只一见对方的脸色,他便知结果,但还是伸手执起对方的手腕。只一会儿,他便面怀遗憾地放下。 虞秋哭着问他:“我娘还在对不对?” 他摇头,抬眸看了眼难得因伤心而哭的风月。 虞秋不由激动起来:“你骗人,你不是说能救?为什么我娘突然就……” 虞钦再次踏进,这次他身后跟了个死缠着他的苏和,苏和见到床上的乔氏与众人的状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虞钦终究是男人,冷静得快,他沉声问:“我娘究竟为何会死?” 江成兮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苏和,作势再看了看乔氏的情况,道:“看样子是因为她体内有毒,没有被发现。” 苏和因为他的那一眼,心里狠狠咯噔了下。 “毒?谁下的毒?”虞钦不由大声道,“你不是神医?现在人没了才发现,你早干嘛了?”他的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几乎恨不得杀了对方。 苏和忙拉住他,劝道:“这不怨公子,若是换成别人,更是……” “闭嘴!”虞钦倏地打断她。 苏和不得不噤声。 江成兮道:“具体我不知道,待调查。” 这时得到消息的江以湛踏进来,他将屋内情况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已泣不成声的虞秋身上,便快步过去将她拉到怀里抱着。 已先把里头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看向床上的乔氏。 虞秋趴在他怀里,哭得抽噎不止:“我娘……我娘她……” 江以湛抚摸着她的背部,哄着她:“别哭,你在坐月子。” 这哪里能做到不哭,她被他一哄,便越发哭得厉害。 整个屋里,哭的哭,沉默的沉默,一片死沉。虞钦也知道事情怨不得江成兮,便倚着床,抹了把脸,垂眸一动不动。 江成兮将屋内人扫了一圈,第一个离去。 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原因是什么,责任又在谁身上,都是既定的事实,堇宁王府不得不开始布置灵堂,披麻戴孝。 常齐国三皇子景瑜明难得来到堇宁王府,见到的却是白事。 他稍顿,便迈步踏入,他站在靠门边的回廊里,看了看在哭灵的虞秋他们,朝灵堂鞠了个躬,没有走过去。 他站了会后,就见得到消息的江以湛由后面走过来。 江以湛朝他行礼:“三殿下。” 景瑜明回礼:“堇宁王。” 江以湛问他:“不知三殿下因何事在这种时候驾临?” 景瑜明道:“我来看看长曳公主,不知她在何处?” 江以湛没过问什么,只吩咐一旁的护卫:“带三殿下过去。” 景瑜明便跟着护卫沿东侧回廊朝里去。 他是在虞钦的院中找到苏和的,当下她正坐在亭里托腮发呆,似乎心有愁事。他见了,便勾起嘴角,过去问道:“在想什么?” 苏和回神见是他,便拧眉道:“反正不是在想你。” 景瑜明笑道:“我知道,就问问。” 苏和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出堇宁王府。” 景瑜明挑眉:“据我所知,这堇宁王府可不是你说了算。”而且他还得知,她放着公主的位置不去好好坐着,偏要寄居于这堇宁王府。 苏和站起身瞪了他一眼:“那你请便,别让我看见你。”言罢她就离去。 景瑜明看着她的背影,仍是在笑。 他就喜欢她,怎样都喜欢。 苏和离开后,本是想去前院灵堂看看虞钦,可又知道现在正是他难过的时候,便不得不打消去打扰他的念头。 她想了下,就去了醉夕院。 醉夕院中,江成兮正倚着药阁的门边看着前院的方向,不难看出来,他弟弟这丈母娘没了,他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听到动静,他便看向朝他走来的苏和。 苏和从他面前停下,问道:“公子可有事情需要我做?”不能去找虞钦的她,有点闲不下来。 江成兮却是一时未语。 她便垂着眼帘,有些不安。 江成兮终于道:“我竟然为了你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砸了自己招牌。” 苏和闻言,便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江成兮微微叹气:“别装糊涂,你该是明白,虞夫人的死与你有关,是你拿错了药。”哪怕乔氏死了,他也轻易知道死因。 苏和脸色陡白,她早意识到之前他看她的目光中似乎有其他意味,未想真是这个。 她红了眼:“真是我拿错了药?” 江成兮沉默。 她无措极了:“我不是故意的。”她明明有看准的。 江成兮道:“错了就是错了,你自己想想若是虞钦知道……”言罢他再瞥了她一眼,转身进了药阁。 苏和无力地倚着墙壁,仿若天塌了一般。 她现在算什么? 她害死了钦哥哥的母亲。 那她与钦哥哥…… 想着,她便不由蹲下身抱紧自己绝望地哭出来。 躲在院口的景瑜明暗暗看着一幕,他稍想了些什么后,便负手离去。 乔氏生前就对虞钦兄妹三人说过,若她走后,便把她送去北冀陪他们的爹。虞秋他们才哭了一天的灵,第二日送葬队便开始出发往北冀去。 虞秋看着渐渐离远的长队,欲追过去,被江以湛拉住,她便只能哭着。 她坐月子,不便出行。 送葬的是虞钦,风月本可以不去,但她还是跟了去。江成兮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没什么其他反应。 最近他都不管她的事。 路边的一棵树后,苏和偷偷看着长队中面无表情的虞钦,小手不由握紧。 她咬着下唇,几乎出血。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江以湛扶着虞秋进入王府。回到蓝轩后,他见她还是止不住地哭,便问道:“你是真想不要你的眼睛?”话语间,他帮她拭着泪。 虞秋从奶娘怀里接过女儿,强忍着让自己不哭。 这时未关的门外响起敲门声,江以湛抬眸见到是文初雪,便过去道:“进去吧!”言罢他迈出了房间,打算去江成兮那里。文初雪看了眼他的背影,进屋见到眼睛红肿的虞秋,便过去抱住对方。 她道:“你哭得够多了,不能再哭了。” 虞秋点头。 江以湛去到醉夕院看到独自坐在亭下摆弄棋子的江成兮,便过去坐下,两人很有默契地收起棋子对弈。 兄弟俩默了会,由江以湛先出声:“我岳母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这对兄弟是相互了解的。 江成兮落下一枚棋,慢悠悠道:“说起来挺可笑,是苏和拿错了药,两种药气味模样差不多,效果却有天差地别。当然,我也有错,没事先看看。” 江以湛落棋的动作微顿。 他忽然想起之前虞秋所说的关于虞钦与苏和的不祥预感,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出事了。 江以湛在这里下了两盘棋,因为不放心虞秋,又站起身。他看了眼似乎不对劲的江成兮,踏出亭子离去。 他回到蓝轩,文初雪已经不在,只有虞秋看着奶娘怀里的女儿发呆。 他过去坐到她身旁,对奶娘道:“给我。” 奶娘便把孩子给了他,由他抱着。 虞秋能感觉得到他还在与她闹脾气,但她真心没心思去管他,她趴在桌子上,几次想哭,都被很努力地忍下去。 她的娘竟是在眨眼间就没了。 时间如梭,转瞬便是她出月子,她的女儿满月的时候。因为乔氏刚去,这满月宴自然是没有的,只有仍在的熟人一起小聚了番。 戚韩也是很疼这个小侄女,有模有样地抱在怀里舍不撒手,他道:“长得还真像二嫂。” 像虞秋就对了,江以湛也觉得如此。 时间总能渐渐抚平伤痛,如今的虞秋也算是开始从丧母的大悲恸中走出来,状态瞧着倒还可以。她单手托腮看着戚韩欢喜地抱着她女儿玩,目光柔和。 满月的小酥酥虽然仍旧很小,却也长开了不少,看着粉嫩嫩的,很讨喜。 虽被戚韩抱着,小酥酥的眼睛却在左右瞧着,也不知是想看些什么。 戚韩低头蹭了蹭她的小额头:“快看看你三叔我。” 小酥酥就是不搭理他。 文初雪坐在虞秋旁边搂着颀儿,颀儿一双眼睛正盯着小酥酥瞧,她见了,便问道:“颀儿是不是想与妹妹玩?” 颀儿看了娘一眼后,又继续盯着小酥酥。 戚韩看了看颀儿,忽然笑道:“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可以凑一对啊!挺登对的。”话语间,他将小酥酥凑近颀儿,让颀儿能更仔细地看。 不知是不是巧合,小酥酥似乎朝颀儿看了眼。 颀儿忽然搂着文初雪的脖子,没有再去看小酥酥,却是埋在娘的怀里笑了。 其他人见了,都不由跟着也笑起来。 颀儿才两岁,谁也不知道他这小脑袋里装了什么,却是觉得有趣得很。 在场的人,唯一不在状态的大概只有江成兮,他坐在面向东面的一把椅子上,姿态懒懒地拿了把瓜子在嗑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江以湛出声:“别乱凑对,随缘。” 戚韩哼了声:“说着玩玩嘛!” 小酥酥的满月在这温馨的气氛中度过,其他人在近天黑时才散去,留下江以湛一家三口进了屋。 虞秋自己倒了杯热茶喝,她看着坐在床边抱着女儿哄着玩,心里眼里只有女儿的江以湛,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乎今天她出月子后,他对她越发地冷淡。 她看向窗外的月亮,惆怅得很。 直到女儿在江以湛怀里睡着,他将女儿交给奶娘后,便起身踏出房间。她看着他的背影,立即问道:“你去哪里?” 他没理她,去了书房。 虞秋扁了下嘴,便起身也离开房间。 她推开书房的门,见到坐在案桌后头倚着靠背椅闭眼的江以湛,问他:“你是打算就这样睡觉?” 他未睁眼,只淡应了声:“嗯。” 她又问他:“你不跟我一起睡?” 他仍是淡应:“嗯。” 她不悦,便过去拉他:“回去睡觉,别再胡闹了。” 他忽然大力推开她,终于睁眼冷冷地看着她:“我没有胡闹,如今你也出了月子,就不要再来烦我。” 她不由红了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好久没对她这么冷漠过。 江以湛不理她,起身去到案桌旁的榻上躺下背对着她。 她又过去拉他,可是却撼摇不了他半分。 她呼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没有半点去哄他的心思,她也累。她再看了看他的背部,转身离去。 她进入房间躲进被窝,左想右想,还是不由又委屈地流了泪。 这一晚她难眠,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胸口总是堵得慌,直到天蒙亮,她才顶不住疲惫睡过去。 次日她起得很晚,踏出房间,她只见到奶娘,便问:“孩子呢?” 奶娘道:“回王妃,王爷正抱在书房玩。” 她侧眸看了眼书房的门口,虽然里头没有动静,她也可以想象得到那种画面。她曾经疼她如命的丈夫,现在还真像是有女万事足。 她压下心酸,回到房间坐下。 她抬起胳膊搭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胳膊,心想着,是不是男人都会变? 想想曾经那般折腾她的楚惜,再想想现在这样折腾她的江以湛,她还真是觉得一言难尽。 她突然不想待在这里,起身离开了蓝轩。 她去到文初雪那里,见文初雪在看着从院内跑来跑去的颀儿出神,便过去问道:“你在想什么?” 文初雪看了她一眼,道:“我在想暮王。” 虞秋撇嘴:“就知道是这样。” 文初雪默了会,又道:“我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可她并不能做什么。 虞秋道:“他们这些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的人,难说。”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118章 虞秋不大想面对让她糟心的江以湛, 她在文初雪这里待了挺久, 才迟迟地回了蓝轩。但她回到蓝轩并没有见到江以湛,便问凝兰:“王爷呢?” 凝兰道:“王爷入宫了。” “哦!”虞秋心道, 别又是一段时间不回来。 她并不想过这种只有矛盾与冷淡的夫妻生活。 她进屋从奶娘怀里接过女儿, 看到女儿软软粉粉的模样, 她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便不由低头蹭了蹭其脸, 喜欢得紧。 好在后来江以湛回来了,虽然仍旧冷落着她。 日子便暂且就这么过着。 多日后,虞钦与风月由从北冀回来, 得知消息的她有了种终于要见到亲人的感觉, 便快步跑出蓝轩。 待在书房的江以湛透过窗户看到她的背影,仍面无表情。 虞秋往王府的东面跑,知道从那里可以拦到哥哥姐姐,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拐了弯就见到他们,便过去拉住他们一人一只手,眼睛微红:“你们可回来了。” 虞钦问道:“最近如何?” 虞秋道:“还可以, 你们去北冀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送葬, 虞钦的脸色暗了暗:“这又能怎么样,一路平平顺顺的, 娘终于能与爹在一起了。”做儿女的, 自然知道爹娘的感情极好。 虞秋注意到两人脸上的倦色, 便道:“你们累到了, 回去歇息吧!” 虞钦应了声:“嗯!” 虞秋陪着他们往北去,到醉夕院后,虞钦摸了下虞秋的脑袋,便离去。 姐妹俩看着他走远,才进入醉夕院。 风月将院中扫了一圈,没见到江成兮,就收回目光进入房间。 风月拉着虞秋从床边坐下,看着其脸色柔声问道:“秋秋是有心事?”她看得出来虞秋有话与她倾诉。 虞秋垂下眼帘:“我感觉江以湛似乎不喜欢我了。” 风月闻言诧异:“怎么可能?” 被姐姐关心着的虞秋不由委屈起来:“没什么不可能的,男人都是坏人,得到了就不珍惜,自从我生过孩子,他就处处冷落我。之前是顾及我的月子,表现没那么明显,如今才更过分了,都不与我同房。” 风月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摇头:“能有什么误会到这种地步?之前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会粘着我,如今看看,有着天差之别。” 孩子早产,又不是她有意而为。 风月扶着她的肩头,安慰道:“他究竟有多喜欢你,我们都有目共睹,有矛盾就慢慢调解,嗯?” 虞秋点头,但她不由想起乔氏,便趴到怀里又流了泪。 她道:“我想娘了。” 风月抚摸着她的背部,也红了眼,谁不想娘呢! 可是娘没了,他们必须接受。另一头的虞钦在踏入院中后,他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那磨人的苏和会迎上缠着他。但今日很意外,院中冷冷清清,她竟是不在。 他看向她的房门口,知道里面没有人。 他心觉奇怪,但也懒得多想,只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关门歇着。 乔氏的死给兄妹三人带来的悲伤难过,随着时间的一日日过去,倒也渐渐消散,至少表面上已看不出什么,他们都将娘埋在内心。 有别的东西又在平静中酝酿开来。 住在蓝轩,日日独守空房的虞秋越发受够了江以湛的冷落。 她坐在亭里,单手抵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口处,等着他回来,心里琢磨着究竟该如何修复与他的关系。 既已是夫妻,她真不喜欢这样。 好不容易盼到他踏进院中,她深吸了口气,便起身快步迎过去,唤了声:“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越过她就去接奶娘怀里的女儿。 她看着这样子的他,心里越发觉得,自从她生了女儿后,他都是在和女儿过日子,完全不需要她。 因为天色不早,外面颇凉,一家人都进了屋。 虞秋看了他们父女俩一会,便抛开脸皮,由他身后靠近搂住他的腰,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今日你不要睡书房好不好?” 他无动于衷。 她伸过脑袋看了看他怀里的女儿,便放开他,夺过女儿搁在床上。 她转身看着剑眉微拧的他,过去钻入他怀里蹭了蹭,语中透了些刻意的诱.惑:“你就不想我么?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过了。”话语间,她抬手在他的胸膛游走着,一双眼睛细细注意着他的反应。 江以湛闭了闭眼,直接推开她去到床边重新抱起女儿转身离去。 被推开的她愣住。 她知道他又是要去书房,所以现在他对她没半点兴趣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门口,她因贴上去却被推开而觉得羞臊不已,脸蛋渐渐红起,想找个地洞钻。 以前他哪次有脾气,她不是哄哄闹闹就好了? 以前他也向来是不碰她就难以忍受。 可现在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难道是生过孩子变糟糠妻了不成? 真是没法忍受被丈夫如此对待,她压下泪意,抬脚踢了下桌脚,大步去到床边钻入被窝,打算睡觉。 可是她睡不着,想了下,她又起了床离开蓝轩。 她现在最想见到亲人,便往东走去,打算去找姐姐,今晚跟姐姐睡。半路她遇到了虞钦,便下意识满怀依赖地唤了声:“哥!” 虞钦见到她,问道:“这时辰,你去要做什么?” 虞秋道:“我去找姐姐一块睡觉。” 虞钦闻言挑眉:“你丈夫同意?” 虞秋故意装模作样地哼道:“他现在有了女儿,哪里还要我。” 虞钦淡淡地勾了下嘴角:“随你们。”他迈步离去。 虞秋看着哥哥的背影,面色又黯淡下来,虽然她有哥哥有姐姐,可被丈夫冷落的她,还是非常不高兴。 她站了会,继续往醉夕院去。 她不会想到,她哥哥这次出府,竟是为了寻苏和。 因为苏和已多日不见,起初虞钦还乐得清静,但一日不见她,两日不见她,一日日都不见她来找自己,他就越发觉得事情奇怪,便想去寻寻她。 虞钦转身欲出王府,未想会迎面见到她,差点撞到一起。 苏和看到他,面露异色。 虞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从来都有些肉嘟嘟的脸上,此刻竟是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好,显得尤其憔悴,便问:“你最近有事?” 若以往见他难得过问自己的事,苏和定能欢喜地跳起来,但现在她已没心情多想。 她看了看他,眼睛突然通红。 在他面露不解时,她朝他递出一个药瓶,声音中透着沙哑,隐隐在颤抖:“给你,这是可以彻底解了你身上毒的解药,你自由了。” 虞钦闻言眉目微抬,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 苏和低下头,又道:“是真的解药。” 她的声音中有了明显的哭腔,言罢转身就快步跑离。她脚下不稳,没跑几步还差点摔一跤,又匆忙离去。 虞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 他低头倒出药瓶里的解药拿在手里瞧了会,便仰头吃下,再看了看她离开的方向后,他转身回去。 路过醉夕院时,他朝两个妹妹所在的房间看了眼。 这一夜,虞秋真是在风月房间睡的,江以湛没问她的事。 次日她起了床,再与风月一道用过早膳,才迟迟回到蓝轩。却未想回去后,她不仅没有看到江以湛,竟是连孩子都没有看到。 她下意识慌了神,立即问道:“我的孩子呢?” 凝兰福身应道:“王爷抱了小姑娘出去玩。” “出去玩?”他倒是有这闲情,她拧眉问道,“他们去了何处?” 凝兰道:“奴婢不知,王爷没说。” 虞秋也好些日子没出过王府,她想了下,便决定去找他们父女俩。她先去了醉夕院,拉风月一起:“姐,陪我去找江以湛与酥酥吧?” 风月问她:“怎么了?他们去了哪里?” 虞秋垂眸道:“去玩了。” 她必须得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这日子还过不过。 风月看着一脸不高兴的虞秋,握住其手,叹道:“好,我陪你。”话罢,她便在想着些什么。 虞秋将醉夕院看了一圈,问道:“大公子呢?” 风月道:“我不知道,在你走之前,他就已离开。” “哦!” 姐妹俩便一道离开王府。 江成兮与江以湛父女俩在一起,他们去了雅坊,恰遇到也来玩的戚韩,三个男人便带着一个女婴进入大堂,上了二楼东面的那间专属于他们的屋里。 大堂里的人见到这一幕,便都觉得极稀罕。 许多人都知道堇宁王喜得一女,却是未想到他这般冷漠的人,疼起女儿来,一点都不含糊,这么小就亲自抱出来玩。 他们进到屋里,戚韩便争着道:“快让我抱抱小侄女。” 但江以湛却抱着女儿躲开,他对已坐下在给自己倒茶的江成兮道:“你似乎还没抱过你的侄女?”听起来,仿若有种江成兮若不疼他女儿,就有罪的意味。 江成兮呡了口茶,勾唇:“可我对她没兴趣。” 江以湛闻言不悦。 戚韩亦是不高兴了:“大哥,这你就不对,这可是你的亲侄女。” 江成兮也是无奈了,便放下茶杯:“好好好……我抱她,与你们一起好好疼她。”没人理解他失去过一个孩子的痛。 可未想他才把小侄女接过去,就被江以湛夺回:“算了。” 他觉得无语,便笑道:“我怎么了?” 这时戚韩去到里间拿了个枕头过来:“大哥,小侄女还小,脑袋抬不起来,不是能随便抱的,来,我教你。”他把枕头搁在江成兮怀里。 江成兮立马将枕头扔了:“一边去,名堂真多。” 又不是他巴着要抱。 他起身悠悠然地走到窗边看楼下的热闹,却看到风月与虞秋踏进,便扬了扬眉,道:“阿湛,你媳妇来了。” 正对着女儿笑的江以湛闻言,转头朝楼下看去,果然见到虞秋,他便冷了脸,吩咐下去:“别让她上来。”如今的他,似乎很排斥自己妻子。 姜风搞不懂王爷所想,不得不真下去站在楼梯口。 风月见到姜风,拉住要去后面的虞秋,示意其看过去。 虞秋看到姜风,便抬头看向楼上,见到江以湛,她立即想要上楼,却被姜风拦住。她便问:“你干什么?” 姜风也是为难极了,便只委婉地说道:“王爷说,任何人都不得上去。” 虞秋不悦:“我也不能上去?” 姜风摇头。 虞秋再看向楼上,因江以湛已经抱着女儿坐下,她已看不到他的人,她便大声道:“江以湛,你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就算我做错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行?你非得这样子?” 从她生孩子起,他就不让她好过。 周围的人本看不透什么,但听她现在的话,以及楼上江以湛的反应,便都猜测,是不是爱妻如命的堇宁王,终于已腻了这妻子。 这些人都不觉得她可怜,只兴致勃勃地看戏。 接收到周遭异样的目光,虞秋便红了眼。 她不是个没虚荣心的人,虽然她曾经不喜欢江以湛,但后来嫁给他,感情慢慢加深后,她的心里是骄傲的。 骄傲这么优秀的男人只宠着她,让人人都羡慕她。 但现在…… 楼上的江以湛听到她的话,却是无动于衷,只用手指在拨弄着女儿粉粉的小嘴儿。戚韩见了,便问道:“二哥?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以湛未应。 江成兮笑了笑,道:“你这么闹,就不怕真把她给闹没了。” 江以湛冷哼:“随她去。” 江成兮拿起一粒果干递入嘴里,乐得看戏:“有出息。” 虞秋仍仰头看着楼上的窗子处,见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他就这样置她不顾,她的眼里渐渐要溢泪,被她忍住。她真是火大了,便再大声道:“你若是不想好好的,那也罢,我数十下,你若不跟我把话说清楚,我们就和离吧!不对,我没有资格与你和离,是你休我。一、二、三……” 他仍旧的不为所动,已让周遭起了嘲笑声。 “四、五、六……” 风月看了看不像开玩笑的虞秋,便跳上了楼,她问江以湛:“你是不是因秋秋企图拉坠崖的楚惜引起早产,才气成这样的?” 江成兮闻言惊讶:“原来还有这一出?” 戚韩愣住,也是意外得很。 但江成兮唯恐天下不乱,又道:“阿湛,你的媳妇为了旧情人,连你们的孩子都不顾,啧啧……” 江以湛被戳到痛处,脸色更冷。 江成兮眸中露出笑意:“她确实太过分,稳住,别管她,休了也罢。” “十!”虞秋的声音拉得更大。 戚韩坐不住起身过去看着楼下,见虞秋再望了他们这里一会儿,转身就跑了,便回头道:“二哥,咦?二哥呢?” 江成兮看了眼被塞到自己怀里的小侄女,嗤道:“没出息。” 戚韩眼巴巴瞅着已经大步下楼的江以湛。 江以湛去到外头,左右看了看,却是不见虞秋的身影,他便气愤她的干脆果断,竟是不留被他追上的余地。 所以他在她心里仍是可有可无,说和离就要和离。 他气得握了握拳头,甩袖又进入雅坊。 见他又回来,戚韩便问:“人呢?” 江以湛的脸色沉得可以滴水:“不知道。” 他只知道,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他这里,和离是做梦。 江成兮看着他这脸色笑了笑。 此时的虞秋已离雅坊很远,她被人用轻功带着飞速离去,此人是楚惜,满头白发的楚惜。她看着他这模样,吓得不轻:“你不是死了吗?” “死?”楚惜贴近她的耳朵,笑道,“确实差点死,但我从地狱爬出来了。” 虞秋缩了缩脖子,莫名一阵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活着回来,还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她只知道她现在很危险,便试图挣扎:“你放开我。” 楚惜反而更是搂紧了她,让她没法动弹半分。 他低头蹭着她的脸,痴痴地说道:“秋儿,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寻到我们的地方,我现在带你过去。” 虞秋打了寒颤,她感觉他现在不正常。 她道:“我不去,你放开我。” 她欲呼救,却被他又捂住嘴:“乖,别闹,江以湛不疼你,我疼你。” 第119章 风月见江以湛虽然明显仍旧在乎虞秋, 却不打算去寻人, 她便对江成兮拱手道:“我去找秋秋。”算是一种请示。 但江成兮不理她。 她看了他一眼,便离去。 江成兮没看他,只对坐在对面的江以湛道:“下棋?” “不下。”江以湛的脸一直黑沉沉的,难得连女儿都不抱了。 江成兮不勉强他, 起身又去到窗边看着下面的热闹。江以湛的心情不好,他的心情更是从来没有好过。 他们就在这种气氛颇差的情况下继续在雅坊待着。 后来还是戚韩见江以湛一直不在状态,便道:“二哥, 要不回去吧!你与二嫂之间, 用情至深的一方本就是你,你真不怕她铁了心要和离?虽对你来说,和离是不可能的,但留住了人留不住心,这是你希望的?” 江以湛默了会, 终是待不下去, 便起身就走。 见他如此,江成兮与抱着小酥酥的戚韩跟在后头。 其实江以湛并没有想好是否要与虞秋和好,他只是因坐不住下意识想回去。回到蓝轩,他本打算去书房待着,却发现虞秋不在, 便问凝兰:“王妃呢?” 凝兰应道:“王妃一早就去找王爷了。” 江以湛又沉了脸:“一直没回来?” 跟在他后面的江成兮去到亭里坐着,不慌不忙道:“莫不是你真把媳妇弄没了?她跑了?” “这……”戚韩挠了下头,“二嫂这么干脆?” 江以湛当下既怒虞秋的态度,也不由发慌。 戚韩道:“二哥, 派人去找找?” 这时风月快步踏进蓝轩,她见到他们,便立即过来问道:“秋秋呢?” 江以湛反问:“你没有跟她在一起?” 就算没出息,也不可否认,他心里的慌意更深,无论是因为她铁了心真要抛弃他躲起来,还是遇到什么危险。 风月道:“我离开雅坊找她,却一直没有找到。” 江以湛又问:“哪里都找过?” 风月应道:“哪里都找过。” 江以湛突然没法冷静,他立即吩咐姜风:“快去找她,紧罗密布地找。” “是!”姜风应下赶紧跑了。 风月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心中难得起了怒火,她来回看了看兄弟俩,声音冰冷:“秋秋说得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言罢她大步离去。 这段时间秋秋有多不开心,她再清楚不过。 江成兮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坐在亭里把玩着自己那落在胸前的长发,乍一见到风月竟是难得失去冷静,敢这么对他们说话,手下动作顿住。 他微愣,觉得很惊讶。 姜风这一去,许久没有带来找到人的消息,江以湛便一直在书房里坐着,一张脸绷得死紧,薄唇紧抿如刀刃般锋利,浑身气势黑压压的。 江成兮在这里陪着他,因知道事态严重,难得没出口打趣。 深夜时,姜风终于跑进书房,感觉到书房里凝冷的气氛,他打了个寒战,不得不拱手禀报:“王爷,找不到王妃,哪里都搜过。” 江以湛陡的掀桌:“废物!” 姜风被骂得很委屈,要不是王爷自己看不清自己在媳妇心里的地位,非得不识趣地瞎闹,人也不会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了。 江成兮道:“先冷静,查查霍淩淮那边。” “属下去查。”姜风迫不及待跑了。 但姜风派人查了霍淩淮那边,也派人盯了许久,都没发现有任何异样,他心里发愁,知道回去后,又得被王爷凶。 他进入书房,便看到一宿未睡的江以湛,接触到对方阴沉沉的目光,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王爷,暮王那里没有异样。” 江以湛搁在案桌上的拳头握得青筋暴起。 他突然起身就走,姜风见了,忙跟上。 在风月的跟随下踏入的江成兮见到他要离开,便跟在对方后面问道:“你要去哪里?” 江以湛道:“去让霍淩淮交出人。” “让他交人?”江成兮意外,“真在他手里?” 姜风接了嘴:“属下没查到暮王那里有什么,似乎不是他。” 江成兮一听就知老弟是怎么回事,便道:“你似乎该冷静。” 江以湛倏地喝道:“我冷静不下来!”遇到虞秋的事情,他向来是毫无理智的,何况是这种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 是不是霍淩淮干的,他去了就知道。 江成兮便由着他,跟他一块过去。 走在最后的风月眸色冷了冷,自然也跟着。 他们去到暮王府,什么都不说,直接闯入,暮王府的护卫一看对方的势头不对,明显来找事的,便成群拦着他们。 江以湛抬鞭直接抽,来几个抽几个,浑身戾气。 他们一路快速即将闯到霍淩淮那里时,霍淩淮负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冷冷勾唇:“不知堇宁王这是何意?” 江以湛的鞭子抽向霍淩淮,被霍淩淮躲开,他便寒声道:“把虞秋交出来!” 霍淩淮面露不悦之色:“堇宁王何时喜欢爱乱扣帽子?” “交出来!”江以湛再次抽向对方。 霍淩淮险险又躲开,但胳膊处还是被划出一个血口,他便后退到一个颇为安全的距离,由关帆挡在他面前,他冷声道:“你是疯了不成?自己看不住女人,就赖我身上?以你堇宁王的能力,会查不到人在不在我这里?” 江成兮看了霍淩淮一会,便问姜风:“真没查到暮王这边有异样?” 姜风摇头:“没有,半点都没有。”何况因为暮王对王妃起了杀心,但王爷暂时又不想暮王死,他们堇宁王府的人便本就一直在盯着暮王的动向,以防王妃落其手中,暮王府这边也确实前前后后都没有任何异样。 江以湛眯眼看着霍淩淮,仔细注意着对方的反应。 霍淩淮低头看了眼胳膊上的血口,忽然笑了:“堇宁王这是自乱阵脚,说不得那抓堇宁王妃的人正在看笑话。” 但江以湛并不想就此放过霍淩淮,倏地如移形换影一般闪了过来,抬鞭就狠狠抽向对方,关帆想护主已来不及。 霍淩淮措不及防被抽中,痛得抿起嘴,唇色微白。 他低头瞧了眼身上能看到森森白骨,瞬间血流如注的鞭痕,抬手制止想攻击江以湛的关帆他们,他对江以湛道:“抽够了?人不在我手里,你就算抽死了我也没用。” 江以湛握着银鞭,声音冰冷:“你本就该死,我只是暂留你一条命,这一鞭就当是个教训,以后老实点。” 言罢他终于转身离去。 江成兮他们跟上。 霍淩淮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不错,他笑着缓缓道:“女人啊,果然是个麻烦的存在。”他看江以湛最后就是会死在女人手里。直到他们离远,他回到书房由人给他扒下上衣,包扎着伤口。 他渐渐眯了眼,嘴角微勾。 所有人都以为楚惜死了,怕是极难想到,虞秋已被楚惜带走,他就等着看失去挚爱的江以湛究竟该怎么办。 关帆问他:“王爷,是否要找楚惜?” 霍淩淮道:“不必,江以湛仍会盯着我们。” “是!” 堇宁王府确实仍盯着暮王府,也在由别处继续找寻虞秋,奈何多日过去,却没半点结果,在他们看来,虞秋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时虞钦踏进堇宁王府,就意识到气氛不大对,他想了下,下意识去找虞秋,但忽然见到由外采药归来的苏和。 苏和看到他,赶紧低下头越过她由东侧回廊往里去。 他见了,便不由问道:“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苏和脚步顿了下,她道:“没事。”丢下不清不楚的两个字,她就离去。 他看着她走远,眉头不明显地拧了下,他未再管她,只往蓝轩的方向去。路上遇到迎面快步过来,脸色不大好的姜风,便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风看到他,犹豫了下,才道:“王妃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属下得继续跟进线索。”言罢他赶紧离去。 秋秋失踪了? 虞钦便沉了脸,大步前往蓝轩。 他进入蓝轩就见到坐在亭里看着奶娘怀里的女儿沉沉发呆的江以湛,过去便质问:“你如何照顾秋秋的?她怎会失踪?” 只是几日过去,江以湛的脸上便爬满了胡渣,眸中透着腥红。 他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斤斤计较,我该好好疼着她。”就算她不够喜欢他,她人都是他的,她的心里迟早会装满他。 他明明知道她是真心想跟他好好过,却总与她闹。 如今把她给闹消失了。 虞钦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以湛道:“我把她气跑了,人就没了。” 虞钦闻言更是怒极:“她刚给你生过孩子,刚丧母,你还气她?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在这种时候气她?” 他突然想起之前妹妹身上隐约的异样,原来是受委屈了,压抑着。 思及此,他的拳头差点甩到江以湛脸上。 江以湛单手撑着额头闭上眼,悔恨不已。 她疼得死去活来地给他生了孩子,月子里就得承受丧母之痛,正是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偏偏他还给她雪霜加霜,让她更委屈,更是刚出月子就欺负她。 院口处,不知何时风月已站在那里。 她冷眼看了江以湛一会,便突然离去。 虞钦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到风月的背影,便咬着牙对江以湛道了句:“若秋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会杀了你。” 言罢他转身就去追上风月。 后过来的江成兮踏进院中,他看向坐在亭里一动不动的江以湛,步过去问道:“还没有虞秋的线索?” 江以湛冷眸微眯:“没有。” 江成兮坐下,他想了下,便又问:“你确定楚惜一定死了?” 江以湛陡的抬眸看向对方。 江成兮稍默后,道:“会不会之前的线索有误,楚惜没死?这也是他与霍淩淮的一计?毕竟如此虞秋失踪我们就算不到霍淩淮身上,但也难想到楚惜。” 江以湛立即起身就走。 江成兮稍顿,便跟上了他。 第120章 奇怪的山势中, 虞钦与风月穿行于其中山道上, 他们左右四处巡视着。 风月算是早江成兮一步想到楚惜或许还活着,并想到这个地方的可疑,便寻了过来,她问虞钦:“这一片的山势是不是太奇怪?” 虞钦道:“确实奇怪, 似真似幻的。” 风月正欲在说话,忽闻密集的马蹄声靠近,她与虞钦一道转身, 便见到江以湛他们领着一群精兵快速过来。 虞钦现在看江以湛不顺眼, 便冷了脸。 江以湛没有去看如今尤其不待见他的兄妹俩,只吩咐下去:“搜山。”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纷纷四散而去。 江以湛将周围看了一圈,忽然直接由马背上跳起,迅速消失。 虞钦看着江以湛消失的方向, 冷呵了声, 也跳起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风月稍顿,选择朝原路继续细细去寻。 负手立于原处的江成兮看着风月的背影,默了会后,便跟了上去。他看她的目光中,似乎有看戏的成分在里面。 这几日他自然有注意到她身上的怨气, 觉得新鲜。 只是,后来见她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脚下步伐明显透着不淡定,她那四处巡视的目光中也透着焦急, 他便觉得不高兴起来。 她只有为在乎的人才会如此,也恰恰证明她是真的半点不在乎他。 他危险地微眯了下眼,倒想看看她要到什么地步。 这里的山势尤其复杂,江以湛他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奈何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除了越发觉得山势奇怪,连个可疑的点都找不到。 江以湛正是继续不停歇地寻找时,虞钦与风月过来了。 虞钦抽出自己的剑架在江以湛的脖子上,他不由发怒:“这都多久了?你不是堂堂堇宁王?你的本事呢?” 江以湛不想说什么,反正都是他的错。 风月虽没说话,态度却是冷得很。 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朝夕门的亦正亦邪,神神秘秘,外人没有可以找到其据点的。若是虞秋真被带入了朝夕门,他们这辈子都看不到她,也不意外。 江成兮倚着一棵树,出了声:“先继续找,其他再说。” 虞钦压住想割了江以湛脑袋的冲动:“得到了就不珍惜,真以为我妹妹嫁过人就没人要?何况就算没人要,她还有哥哥姐姐。若是找不回来她,我不会放过你,若找回她,她不想跟你过,那我便带她走。” 江以湛不喜欢听到这话,虞秋只能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他不顾虞钦的剑,继续前行。 无论如何,他都会找回她。 其他人见了,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仍一刻不松懈地继续找,找虞秋的线索,找朝夕门的入口。 宛若世外桃源,迷雾淡淡的山谷中。 楚惜正强制牵着虞秋行走于其间,瞧起来,楚惜的兴致不错,虞秋却低头恹恹的。她再次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但仍旧无果,便越发觉得心烦。她差点破口大骂,却又怕惹怒如今这个明显不正常的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活下来,做了什么事情让自己疯了。 反正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楚惜突然问她:“秋秋觉得这个地方如何?可适合长相厮守?” 虞秋低头不语。 楚惜转头看了看她,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些:“我知道你暂时不想跟我在一起,但没关系,你当初不也不想跟江以湛在一起,最后不还是老实跟他过了。” 他的秋儿就是吃硬,需要逼。 虞秋不由道:“但我现在已经嫁了人,已经生了孩子。” 楚惜突然停下脚步握住她的肩头,趋近她的脸,满目期待:“你同样可以再嫁给我,可以再与我生孩子。” 虞秋害怕靠近他,便缩了缩脖子,后来干脆一推,倒成功推开了他。她后退了几步,试着劝道:“之前你救了我一命,我感激你,但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是过去,是不可能的。” 楚惜又朝她靠近:“不止是过去,只要有心,我们就能有未来。” 他的靠近让她心慌,她转身就跑。 但没两步,就又被跳到她身边的他抓住手,他拖着她往回去,动作强势蛮横,声音却温柔:“秋儿累了,我们回去歇着。” 虞秋不由急道:“我不跟你回去。” 在这山谷靠东面的山底下有一座阁楼,阁楼背靠着山,面向着水,清澈的涓涓溪水流动着,望不到尽头。楚惜拉着虞秋通过独木桥,走过野花丛,进入阁楼中,上了二楼。 他将她按坐在床上,蹲在她面前深情地看着她,透着虔诚。 她冷漠地别过头:“你可以走了。” 楚惜面露暗色:“好好歇着。”话语间,他想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去。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再看了她一会后,终于起身。 终于盼到他离去,虞秋低着头红了眼。 她想回家。 她不懂为何自她生孩子后,总是事事不顺心,最后还被楚惜带到这鬼地方。 这个山谷确实很美,但也尤其冷清,白天给人的感觉是世外桃源,可一到晚上,就静悄悄漆黑黑的,没有半点生气,偶尔还能闻到远处慎人的狼嚎声。 虞秋缩在床上,怕极了。 她不由抱紧自己,轻唤了声:“王爷……” 虽然他老闹脾气,老欺负她,她还是想回到他身边。 随着夜越深,她越害怕,哪怕明知楼下有楚惜。她便怎么也睡不着,就一直如此坐在床角,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 在她眼皮子越来越重时,终于盼来了天亮。 她本该躺下睡会,却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她想了下,便轻轻去到边上偷看。她看到楚惜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不知他要去哪里,只起了逃跑的念头。 她没忘他的武功高,便看着他的身影到再也看不到,且还过去了许久后,才赶紧下了楼,跑出楼阁。她左右看了看,朝反方向离去。 奈何她根本不知道这山谷的出路在哪里,就像个无头苍蝇一路往前跑。 后见前方似乎无止境,她便转了个方向前行,看到的却是藏于迷雾中,离远时根本看不见的山。走到死路,她本该转向,但隐约中见到这山脚似乎有一个洞,她犹豫了下,便迈步过去,希望这是个山中密道,山的那边是外面。 踏进山洞,一股阴冷的感觉突然袭来,她不由打了个颤。 这山洞里面明显很久没人来过,爬了不少的草。她环视一圈,去到左边将草扒开,果然见到一条密道,便踏入这密道。这条道很长,她走了许久,始终没到头,让她不由心生焦急,既怕自己白走,更因不知前头是什么情况,而心生恐惧。 后来她突然停下,因为前头没路。 她怔怔地靠近摸着面前的石壁,下意识乱拍,未想石壁突然侧移,展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个密室。 她踏进密室,觉得失望极了。 她恹恹地转过身,正准备离去,忽然意识到什么,便立即抬头,发现里头还有一条道,便怀着疑惑走过去,进入了另外一个密室。 她倏地睁大眼,因为这密室里坐着一个人。 是一名女子,身着火红的喜服,长发披肩。她生得仙姿佚貌,冰肌玉骨,坐在这里就宛若世外仙子,美得让虞秋都觉得惊艳。 但她是闭着眼睛的,一动不动。 虞秋疑惑又害怕,颤颤地唤了声:“姐姐,你在干嘛?” 对方没有理她。 她下意识觉得不安,犹豫了好半晌,才缓缓挪过去,想推推对方。未想一碰,明明看着红润明艳,该是活生生的女子,却突然干化,成为一具干尸。 这时恰楚惜踏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微愣。 虞秋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想惊叫,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强烈的害怕,让她的眼泪马上流了下来,转头见到楚惜,才慢慢收了泪。 楚惜看着那具干尸怔了会,过去拉住虞秋离开这里。 虞秋缓了好一阵,才颤声问他:“那是谁?” 楚惜道:“我娘。” 连他都不知道他娘是死在这里的,看来那阁楼也是她娘留下的。 虞秋真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停下脚步求着他:“楚惜,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你放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 “那你要待在哪里?”楚惜问她,“你在企图逃跑,是吧?” 虞秋委屈极了:“我要回家。” 她这话落在楚惜耳里,是很刺耳的,她竟然把堇宁王府当成家。他难得冷了脸:“你别想着逃跑,你走不出去的,别人也进不来。” 虞秋仍是道:“我求你了。” 奈何无论她如何求,如何说,他就是不为所动,只强制拉着她回到楼阁。 他似乎知道她一夜没睡,再将她送回了二楼,声音又变得温柔:“好好睡一觉,待会我来喊你吃饭。” 他仿佛看不到她对他的抗拒,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离去。 虞秋确实极累,不得不去到床上躺着。 她心里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办。 她想起他抓她过来时,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寻到的地方,如今又说她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如果骗他哄他,让他带她离开这里,江以湛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她? 在思考中,她顶不住睡意闭上了眼。 她再醒来时,已是近入夜。 见到自己仍身处的地方,她就恹了下来。 她坐起身倚着床头坐了会,想到自己之前所考虑的,决定还是先装乖,便在呼了口气后,起床下了楼。 正欲上楼的楚惜见到她,便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个时辰醒。” 虞秋看着他仍旧柔情如水的面色,犹豫了下,不得不压下心中排斥的感觉,乖乖走下去由他拉着去到桌旁坐下。 桌上已摆了几个小菜,她见到后才意识到饿。 楚惜将筷子搁入她手里:“这些菜是我做的。” 她闻言不由握紧了筷子,莫名有点可怜他,他现在做得再好也没用。她就是不喜欢他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她现在喜欢江以湛。 她还真是个倒霉胚子,喜欢上谁,谁对她不好。 因为饿,她倒是吃得不少。吃过饭,又是一个晚上来临,她仍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黑暗无眠。 大概是定了些心,后半夜她倒又睡着了。 次日早上,她主动下了楼,打算渐渐拉近与他的关系,为骗他做准备。未想却看到楚惜在布置喜堂,她便愣住,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正在中堂前忙乎的楚惜看着她嘴角轻勾:“准备成亲。” 成个屁亲! 虞秋突然不悦,却不得不压抑着,只问他:“什么时候成亲?” 楚惜道:“就这几天。” 虞秋抿起嘴,她心慌了。 楚惜停止忙乎,他拍了拍手,过来拉着她坐下吃早饭。 虞秋吃着早饭,掩饰着自己的心不在焉。 第121章 江以湛行走在山间, 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他已经失去她好久了。 他无法相信他好不容易得到她, 成了亲,生了个他想要的像她的女儿,却又把她弄丢了。若真再也找不到她,他会生不如死。 他倚着一棵树, 缓缓蹲下捂住了双眼。 姜风走过来停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王爷这么颓废的模样,难以想象心里究竟有多难过, 才让素来冷酷强悍的男人到如此地步。 他犹豫了好一阵, 才道:“王爷,杨柳那边也没线索。” 他们自然不会把希望全都搁在这望不到尽头,迷雾重重,不知到底藏了什么玄机的群山中,其他方面也在着手, 可惜都无结果。 江以湛闻言身形微顿, 浑身陡然散发着更深的戾气。 他抬起微红的眼睛看着远方。 姜风很怕现在的他,下意识后退了些。 江以湛站起身,像不知疲惫似地继续寻找。姜风见了,不由劝道:“王爷,你已经好多天没休息了, 就算要找,也得保证你人不会倒下。” 江以湛不理他。 他将周围环视一圈,忽然跃起直接上了所在山的山顶。这里是他目前所发现的最高山,七拐八绕地, 他终于成功上来。 姜风立即跟了上去,与他一道看着远方的山势。 在这里看下去,更能看出这成片无尽头群山的缥缈,到让人看不到希望的地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兜转于其中的。 江以湛忽然眯了眼:“去找纸笔。” 姜风微愣,便立刻去了。 因为上来不容易,姜风再过来时,已过去许久,他呈上纸笔墨,由王爷搁在他背上书画。 江以湛虽是武夫,入朝后也学过画,一手画艺倒也不错。 画罢他再写了几句话,交给站直身的姜风:“将这个交给国师,必须拿到国师的回信才过来。” “是!”姜风接过,待墨干后,收起离去。 姜风一路快马加鞭,去得快,来得也快,正坐在帐篷外,手里拿了根草在把玩的江成兮见到他,便问:“你去干什么了?” 姜风反问:“王爷呢?” 江成兮道:“里面。” 姜风松气,还好王爷也知道歇息,否则别王妃没找到,王爷自己就没了。他立刻进入,见到坐在里面一动不动在发呆的王爷,便将手中信呈上:“王爷,国师的回信。” 江以湛回神将信接过去,一看上面的内容,便倏地起身就走。 姜风不解,赶紧跟上。 江成兮见江以湛似乎发现了什么,就也跟上。 这时恰虞钦与风月过来,意识到他们有事,便快步追上他们。 江成兮靠近拿走江以湛手里的信,见到上面的内容,他颇为惊讶:“这国师瞧着是个厉害的角色。” “西北方……”他抬头看了看前面,道,“但这里连方向都难辨别。” 江以湛未回应,只回到之前爬上的最高处,他的目光落在最前方,抬手指了过去:“都朝那个方向走,没路过,也要过。” 虞钦闻言道:“这一片群山看着像个迷阵,怕是过不去。” 江以湛道:“顺着感觉走。”言罢他离去。 其他人没磨蹭,立即跟上。 好在他们都是习武的,若定了心不受影响地朝一个方向去,倒也不难,可是前面突然没路,只有断崖。 江以湛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听回音,发现石头在下面不深处被阻。 他毫不犹豫地顺着跳下,江成兮他们见了不由心惊。 下面响起江以湛的声音:“下来!” 他们闻言便纷纷跳下,发现这下面有索桥,只是布满了绿植,藏于迷雾中,极易让人误以为下面什么都没有。 难得有点眉目,都心里颇为激动。 他们继续往前走,一阵后又没了路,眼前只有一面山。 根据前面的经验,他们便散开来找路。奈何下面每一处都探过,也用内力推过山,其他该摸索的都摸索过,都无结果。后来江成兮道:“看看山上。” 江以湛闻言立即往上跳,上了山顶,一路往前飞。到了崖边他再用石头探过,听到熟悉回音,他又直接跳下。 他们行了很远的距离又被阻,再次跳上山后发现也没路,只能回来。 这一次是用内力推山,才发现有一条隐蔽的山道。 他们就如此一路往西北的方向去,没路便固执地去找路,最后他们立于一座山顶,入目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湖。 江成兮看着死盯着眼前湖的江以湛:“可要仍旧往前?” 姜风不由插嘴:“可我们如何过去?” 这时虞钦朝后看了看,突然问:“风月呢?” 江成兮自然是最关注风月的那个人,他道:“她就跟了我们一段路,便没有再跟上,大概是找到了什么别的疑点。”事实上,他也并不希望风月跟上来,因为前路有难说的危险。 他的话音落下,就见到江以湛突然跳下,他立即喝了声:“阿湛!” 江以湛的人已经下去,无论结果是什么,他们犹豫一番,不得不跟着跳下去。让他们意外的是,这座山的山腰竟然分布了隐蔽的阶梯,阶梯稀长窄,若非他们会武功,怕是无法去用。 最后他们终于落了地,真正面向这大湖。 湖边有小船,因载不了多少人,便就江以湛他们几个上去划着船继续往前。这湖一望无际,他们划了许久,才看到前方有个岛,便加快了速度。 他们由岛上落地,猜测这里或许就是朝夕门的据点,便往里去。 未想他们才踏上里头的路,便有乱箭射来,他们立即后退。如此更证实这里是朝夕门,警惕之余,都不免心生欢喜。 江以湛一直微红的眸色一冷,提起银鞭前行。 乱箭不断射来,他挥舞着银鞭去挡,其他人跟在后面一起,奈何他们走一路,乱箭射一路,让他们这些本就没怎么休息的人应付起来颇累。 姜风武功最低,拧眉道:“这何时是个头?” 江以湛只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前,但突然间,他的头隐隐作痛,不由闭了下眼。再睁眼时,乱箭已没有,周围安静得诡异。 他们分别注意着四周,知道事情不简单。 但江以湛才不管事情简单不简单,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虞秋,强烈的思念让他无法冷静半分,便忽然大步继续前行。其他人见了,只能跟上,意外的是,一路上他们虽没再遇到危险,前路却仿佛无止境似的。 后来江成兮出声:“不妙,我们进入了迷阵。” 刚才那些乱箭打乱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无意识地被引入迷阵中。 姜风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成兮道:“不知道,这里面有未知的危险。”他看了眼仍旧在往前走的江以湛,稍思后,便追上。 忽然,平静被打破,姜风不知突然被什么绊了下,随之密集的针器由前方射来,江成兮立即将姜风拉开,但忽然左边也有针器大片射来。 江以湛倏地抬鞭甩过去,却因针器太多,一根漏网之鱼插入他的胳膊。 江成兮见了,便拉住江以湛的胳膊,撩开其衣袖看了看,道:“不妙,这有毒。”他从身上拿出个药瓶,倒出一粒药递入对方嘴里。 奈何这解毒丸似乎没用,江以湛突然吐了口血,他立即在身上胳膊上各点了下,已阻止毒的蔓延。 江成兮执起其手腕号脉,他道:“是朝夕门的毒。” 虞钦道:“所以这里确实是朝夕门?”江以湛中毒,他倒是不心疼,他只想找到他妹妹,江以湛纯属活该。 江成兮看着江以湛微白的脸色:“与当年的毒一模一样,好在阿湛中过一次,解过一次,勉勉强强还能克制。” 江以湛抬手抹掉嘴角的血,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江成兮跟在他后面道:“你必须先试着逼毒。” 江以湛道:“逼不出来,当年我试过。” “可当年你是受了伤。” 江以湛便还是停下脚步试着逼毒,奈何反而又吐了一大口血,他便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成兮道:“看见了吗?逼不出来。”反正当年那种情况,他都能活,何况是现在。 他现在只想找到虞秋。 江成兮无奈,朝夕门不是个简单的门派,这迷阵明显也结合了心理战术,长时间耗着他们身心,偶尔出来个未知的大危险。 他很庆幸风月没过来。 却不知当下的风月也已陷入更深的危险当中。 风月因发现他们路过的山谷底下似乎连通着之前楚惜与霍淩淮落下的地方,直觉告诉她,这底下或许有什么线索。 她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在近着陆时,她抬脚点了下山壁,让落下的速度得到缓冲。虽如此,掉下的她,还是摔成重伤,尤其是点过山壁的双脚。 她喘息着艰难爬起,无力前行,哪怕双脚疼得钻心。 但她忽然听到什么声音,立即转头看去。 意识到是一把剑飞过来已来不及,这把剑刺入她的腹中,本就重伤的她突然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她抬眸看着眼前山壁,看不出来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如此却恰恰证明这底下是有玄机的,为了找虞秋,她不得不强撑着站起身,转身继续前行,好在一路上没再遇到莫名其妙的危险。 可她的体力渐渐不支,头晕目眩的,看不清前路。 她晃了晃,终于倒下。 她颤颤地试着抬了抬手,却还是闭上了眼。 身在阁楼上看着谷中风景发呆的虞秋突然觉得不安,她抚了抚胸口,感觉心慌难忍。直觉告诉她,或许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遇到危险。 这时楚惜上来,见她脸色不对,便过去问道:“秋儿怎么了?” 虞秋转身看着楚惜,见他虽神情柔和,模样无害,眼眸深处却不见底,仿若藏着会让人恐慌的未知东西。她张了张嘴,终是只道:“我好闷,不喜欢待在这山谷。” 楚惜摸着她的脑袋:“待拜堂圆房后,我便带你出去。” 拜堂圆房,虞秋想想就觉得可怕,却不得不压下心机点了下头。 楚惜将她拉到怀里抱着:“秋儿很乖。”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宛若春风,透着丝丝柔情,她却看不见他危险微眯起的,深暗漆黑的双眼。 虞秋攥紧拳头,反感至极。 楚惜良久才下了楼,踏出楼阁,由他常去的方向离去。虞秋仍在楼上暗暗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那个方向究竟是哪里,她如何才能找到机会独自过去。 楚惜眸色微动,能轻易知道她的作为,但不为所动地前行。 直到从一窄小的山间停下,有一人向他禀报:“门主,江以湛他们已闯入岛上,入了迷阵。” 楚惜勾唇:“让他们死,不允许侥幸。” “是!” 迷阵中,江以湛他们仍在小心翼翼地前行,他们打起精神警惕着,后来虽遇到几次危险,都费力地躲了过去。但之前本就疲惫的他们,再被困在这里面漫长的时间,实在疲累。 尤其是本就中毒的江以湛,几次差点倒下。 江成兮强制拉着脚步已经不稳的江以湛倚着一棵大树坐下,他道:“休息下,别把命不当回事。” 江以湛苍白着一张脸倚着树闭上眼,拳头再次紧握起。 江成兮见他如此,便执起他的手腕号脉,发现什么后,便劝道:“放宽心些,你这样极易毒素攻心。” 未想他话罢,江以湛的嘴角就溢出黑血,嘴唇更无血色。 江成兮难得沉了脸:“我让你放宽心。” 江以湛未给回应。 虞钦坐在地上单手抵着剑,冷声道:“还欺负她么?楚惜不简单,朝夕门更不简单。今日你可能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法出去见到她,而我们这些人还要给你陪葬!”话语间,他的声音不由变大。 姜风躺在地上摸着肚子:“好饿。” 虞钦继续说着风凉话:“你死了也罢,楚惜也是才貌双绝的人,秋秋跟着他并不吃亏。” 江以湛倏地睁开通红的眼。 他绝不允许虞秋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绝不允许! 他突然又吃力地爬起身,脚步颠颠地前行。 江成兮也站起身,无奈地对虞钦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虞钦冷呵:“怎么?你弟弟是人?我妹妹就不是人?当初强娶的是他,后来不珍惜的也是他,他活该。” 江成兮诧异噤声,原来虞钦都知道。 虞钦是知道,这都是他后来查出来的,奈何事已成定局,他妹妹瞧着与江以湛过得也不错,他便忍着怒火没说什么。 没想到最后搞出这事。 第122章 江以湛他们仍旧行走在迷阵中, 似乎兜兜转转, 都会回到原点。 江成兮注意着江以湛的状态,担心这小子会真的活不下去。 后来他道:“我们必须好好考虑如何破阵,在想到精准的法子前,就别浪费体力, 否则真会死在这里。阿湛,你若想见虞秋,就不能再硬撑。” 江以湛停下脚步, 虚弱的他喉结微动。 他想见虞秋, 疯了一样想见她。 江成兮见他停下,便道:“我们暂且歇着,最好是黑夜再前行,或许能少受点迷阵带来的影响,还能观星象。” 江以湛默了会, 终于应下:“好。” 他们再次倚着树而坐。 姜风飞上树摘了片叶子下来, 他一边啃着,一边道:“好饿。” 江成兮为江以湛号着脉,稍一琢磨后,便从身上拿了一包银针出来。他将银针一根一根插在江以湛的胳膊上与背上,少见的认真。 天色本就不早, 黑夜来得很快。 由江成兮尽量给自己控制身上毒的江以湛突然睁眼,抬头看着天。 江成兮见了,便将银针一根根取了出来。他道:“之前我们是从这岛的南面着的陆,我们试试想尽一切办法朝北去。”姜风抬头看着天空:“这里头白日阴森森的, 晚上的夜空倒很清晰。” 虞钦哼道:“若真能轻易往北走,而且走对了,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江以湛默不作声地抬头看准了方向后,便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蒙住自己的眼睛,再起身迈步前行。 江成兮道:“我们跟着你走。” “嗯。”江以湛的声音沙哑得严重。 他的声音才落下,脚下便一轻,跟在他身后高度警惕着的江成兮迅速将他往后拉,入目的是个陷阱。 他们凑近瞧着里头,江成兮吸了下鼻子,道:“里面都是毒蛇。” 姜风胆战心惊地拉着江以湛侧移了点,嘱咐道:“慢点。”他抬眸看了看星空,发现星象果然有变。 他们才开始继续往前走,后面突然射来一把小剑。 走在最后的虞钦耳朵一动,抬起手中剑,将那小剑打开。他便背过身反着走,以防再来一出。 “嗯……”突然响起一声闷哼,是江以湛的声音。 因他只能听不能看,听力比其他人要敏锐得多,他首先发现有重器由空中落下,便将江成兮推开,自己因身子太虚弱,倏地躲开却不及时,被重器擦到背,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江成兮立即给他检查,道:“没毒。” 他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圆形重器,稍一思后,便对其他人道:“都蹲下。”之后抬起重器朝前滚去。 因他的力道很重,重器滚得很远,随之他们便眼睁睁看到重器整整滚过去的一路都有杂七杂八的危险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到重器被从天而降的另一个重器打中。 江成兮对江以湛道:“你走走看。” 他们便继续跟着辨别方向的江以湛走,一路上用各种方法破解着危险,哪怕他们再如何小心翼翼,走在最后的虞钦还是也受了伤,好在没毒。 虞钦看了看胸口的伤处,啐了口:“该死的楚惜。” 他们这里都是绝顶高手,就不信破不了这劳什子的户外迷阵。 后来江成兮忽然拿过江以湛的银鞭,施用轻功跳起,他甩着银鞭阻挡着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成功立于一棵树顶。 他忽然勾唇:“快走出去了。” 如他所说的,果然他们没再走多久,终于走出这似乎每个地方都一样的破林子。姜风不由道:“好像也不那么厉害嘛!” 江成兮道:“换你一个人过来试试。” 姜风看了眼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似乎随时可能撑不住的江以湛,摇了下头:“不敢。” 虞钦道:“但前面有三条道。” 江成兮稍默后,道:“无解,但我们不能分开。”从迷阵来看,落单是极危险的,哪怕是他老弟这样子的高手。 江以湛没多犹豫,直接走了最接近正北的那条路。 其他人便选择跟上。 他们未走多久,前方突然围过来一群着装算是统一的人,他们有男有女,一身牙色,面色冷漠,每个人手里都持着一把剑。 江以湛甩了下手里的鞭子,脸色苍白的他,身上杀意陡生。 江成兮拉住欲大开杀戒的江以湛,对这些人道:“我们要见你们门主。” 奈何这些人却一句不应地直接朝他们围杀而来。 看来是楚惜知道他们的到来,有意致他们于死地,他们便拿起武器应付,一时间武器碰撞声不绝。刀光剑影,银鞭挥舞间,鲜血四起。 以江以湛他们身手,如此面对面搏斗,自然比应付迷阵要轻松。 他们一路斩杀着,踏着尸体前行。 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朝夕门的人多到他们意外,没了一群,又来一群,仿若杀不尽,武艺也都不低。这对他们来说,再比应付迷阵轻松,那也不是轻松,他们实在疲惫,便也觉得费力。 好不容易杀到没再跳出人企图杀他们时,江以湛脚下一软,差点倒下,被江成兮及时扶住。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 江成兮看了看似乎杀红眼的江以湛,正欲说什么,却见对方突然眯起了眼,便顺着其目光看去,看到尹陌烨带着一群人负手立于前方。 江以湛立即过去:“让楚惜出来!” 他虽身中剧毒,气势却不减,浑身森寒之气冻人。刚杀了不少人,苍白的脸上还沾有血迹的他,就仿若刚从地狱爬起来的恶煞。 尹陌烨淡定得很:“你们该知道,既然闯了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他将他们四个一一扫过,除了在透支生命,靠毅力支撑的江以湛,其他人的状态也不好,只要他们的人继续碾压下去,这几人便必死无疑。 虞钦如今看朝夕门的人亦是不顺眼,他冷道:“让楚惜那个阴险小人交出我妹妹,否则就算死,也要血洗你们朝夕门。” 江以湛嘴角又溢出一口血,他抬手擦掉。 尹陌烨注意到这一幕,就知道江以湛怕是撑不下去,便抬手下令:“杀!” 未想江以湛突然抬起一只白色指环,他沉声喝道:“我才是你们的门主,我看你们谁敢!”他看得出来,刚才那些人怕只是死士,当下尹陌烨带的这群人才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欲过来围杀他们的人都立即停住。 其中一人惊讶出声:“门主环?” 江成兮抚了抚微疼的脑袋,面含诧异地问江以湛:“莫不是爹给你的?” 江以湛道:“朝夕门的前门主本就是爹,只是爹无意于此,才让楚云袖钻了空子,但她名不正言不顺,楚惜更是。” 朝夕门历代门主的传位确实有此指环为信物,只是当年此环失踪,便没了此事。 若是无环倒也罢,若环出现…… 尹陌烨身后的一名门人道:“先生,该如何做?” 尹陌烨看着江以湛手里的门主环,道:“谁能知道他拿得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朝夕门也非曾经,已是认人不认环。” 他稍默后,又下令:“杀!”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他所言,抬起武器朝江以湛他们攻来。他们便再疲惫,也得打起精神继续杀。 江成兮素来就懒惰,何曾这样过,他道了声:“真是烦死了。” 正是尹陌烨死盯着已经杀红眼的江以湛,就盼着其快点死时,一名躲在后面的男子犹豫了下,便偷偷离去。 这人回到门里,进入最后面的一座院子:“许长老,许长老……” 院内廊庑下,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正在逗弄着笼中鹦鹉,他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何事如此慌张?” 男子道:“有人拿了门主环过来,自称本门门主。” 许长老闻言惊讶:“是怎么回事?” 男子便将事情都与对方说来,许长老脸色陡沉:“真是鲁莽,快带我过去。” “是!” 他们来到众人围杀江以湛他们的地方时,许长老的目光首先就落在脸上白得毫无血色,气势却凶神恶煞,毫不见狼狈的江以湛身上。 他立即喝了声:“住手!” 许长老的话自然比尹陌烨管用,其他人闻声,纷纷停下。 尹陌烨回头看到许长老,眉头微不可觉地拧了下,他过来行礼:“许长老。” 许长老没理他,只对冷眼看着自己的江以湛道:“你是江麓之子?” 江成兮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懒懒地插了嘴:“我也是。”终于来了个公正公明的人,再打下去,他们真得见阎王。 许长老道:“把门主环给我看。” 江以湛看得出来眼前老人不是楚惜的走狗,若此人使诈夺了他的指环,那只能说明这整个朝夕门都不会认他这个门主。 他便很干脆地将指环扔了过去。 许长老接过一看,立即弯腰行礼:“门主!”朝夕门历来就有规定,被传门主环之人,便是下一任门主。当年门主环失踪,楚云袖无环而成为门主,纯属意外。 既然本门长老都认这个门主,其他人自然不得不认,便一起行礼:“门主!” 江以湛对这破门主无兴趣,否则他早将楚惜赶下位。他吞了吞喉咙,压下差点再吐出的血,只咬牙道:“把虞秋交出来!” “虞秋?”许长老不解,“是谁?” 他扫过其他人,其他人道:“我们不知道虞秋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江以湛的目光落在尹陌烨身上,尹陌烨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江以湛不相信尹陌烨不知道,欲动手,被江成兮拉住。 他们已杀了朝夕门不少人,若在被认下门主之位后,还再当着这位长老的面继续杀,便难服众,不利于他们找人。 江以湛压下心中焦躁,问道:“楚惜呢?” 门人道:“楚门主向来行踪不定,怕是没什么人知道。” 江以湛便吩咐下去:“把楚惜找出来,把虞秋找出来。” 其他人得令:“是!” 这时江以湛脚下突然打晃,江成兮立即扶住他,对许长老道:“快给他解药,他被迷阵里面的毒针刺中。” 许长老闻言肃色:“你们跟我来。” 他们被安排了住处,终于得以进食与歇息,江以湛也解了毒。 因为他们来朝夕门的目的只是找人,无心于融入其中长住,便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各自一间房。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躺下歇着。 江以湛伤了元气,躺在床上的他仍旧模样病态。 他睁着眼睛在发呆,如何也睡不着。 最后他由床上起来,去到门边倚着看夜色,这一看便看到了天明。 好生睡过一觉起来的江成兮打开门见到他,便挑了下眉,步过来道:“莫不是你一晚上没睡?” 江以湛未应。 江成兮又道:“别到时你没因中毒而死,却被自己给折腾死。” 江以湛转身回了屋。 他们本以为打入了朝夕门,还能让其门人为己用,找到虞秋便不会是难事,却未想多日过去,毫无结果。 这日朝夕门的一位门人在禀报着事情的进展。这名门人就是之前偷偷通知许长老门主环之事的男子,名唤曹亦。 江以湛听到其禀报的内容,差点忍不住掀桌,他寒声问道:“你们朝夕门的人,连自己的门主都找不到?” 曹亦应道:“他或许就在附近,但东南面山势复杂,极难寻人。” 江以湛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寻不到也要寻!” 江成兮见江以湛明明解了毒,身体情况似乎仍旧不见好,便执起其手腕号脉,之后道:“放宽心,你如此下去,太伤身。” 江以湛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未语。 这时江成兮向曹亦打探:“我让寻的姑娘,也没寻到?” 曹亦应道:“没有。” 江成兮呼了口气,越发觉得不安,不知风月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以湛突然问道:“目前在门里的人,楚惜最信任的是谁?” 曹亦道:“除了尹先生,便是其亲信杜索先生。” 江以湛吩咐道:“死盯着这两个人。” “是!” 江以湛成为朝夕门的门主,其消息自然能传入楚惜的耳里,但他却诡异地平静,每天仍旧为他与虞秋的亲事做准备。 这日他终于拿到他亲自设计,又让人制好的喜服。 他将喜服拿到楼上,对恹恹坐在床边的虞秋道:“秋儿,来,试试这喜服,我们在今日吉时拜堂。” 虞秋抬眸看到他手里火红的衣裳,下意识排斥。 她不要为别人穿上嫁衣。 楚惜看着她僵其身子,一动不动的模样,勾唇笑了笑:“秋儿是要我亲自给你将身上衣服脱下,换上这喜服?” “我自己换。”虞秋慌忙地夺过他手里的红衣。 楚惜摸着她的脑袋:“真乖,我先下去,换好再喊我。” 虞秋点头。 见到他转身离去后,她终于委屈地溢出了泪,又抬手抹着。 她不要嫁给他。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忍到哪一步,才能成功离开这个谷。 难道真要与他成亲圆房不成? 越想她越害怕,便不由又无助地轻唤了声:“王爷,救我……” 此时的朝夕门中,江以湛仍在等待虞秋的消息,他看着桌上的早饭,眸光一寒,忍不住突然掀了桌,桌上一切都摔碎在地。 曹亦进来恰看到这一幕,不由吓了一跳。 江以湛冷眼看着他:“说!” 曹亦道:“已通过杜索先生找到楚门主的位置。” 江以湛倏地站起身:“快带我去。” 江成兮由房间走出,就看到江以湛跟着曹亦,便快步跟上:“莫不是找到了人?”如今他因为风月的失踪,也是日不能进食夜不能寐。 江以湛道:“找到了楚惜。” 江成兮稍默,跟着他们一起离去。 江以湛心心念念的虞秋,当下因为已到楚惜所说的吉时,一身喜服的她正被楚惜强制拖下楼。 同样一身喜服的楚惜明明是做着粗鲁之事,脸上却挂着笑。 虞秋挣扎着,哪怕无用:“我不要成亲,你给我时间,不要这么急。”她的声音中含着哭腔,可怜极了。 当下阁楼里已被他亲自布置得红红一片,温馨喜庆。 楚惜将她拉到喜堂前,紧握住她的肩头:“乖,别闹!” 虞秋看着他,只越发感觉他似乎疯了,不由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看着再温柔,她也觉得害怕。 楚惜看着为他穿上喜服的她,勾唇道:“我只是想要你罢了。” 虞秋求他:“你再给我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楚惜摇头:“没得考虑。” 他忽然点了她的穴,她虽能动,却瞬间没了力气。他强制拉着无法挣扎的她去到门口,他按住她的脑袋,与她一拜天地。 虞秋焉了下来,面色难看。 楚惜操纵着她三拜作罢,便抱起她上楼,她立即又道:“你要干什么?” 拜堂倒也罢,若是同房…… 楚惜笑道:“喝交杯酒。” 他将她搁到床上坐下,拿起他老早准备好的酒,倒了一杯搁到她手里,自己再拿了杯,他道:“来,喝了这酒,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虞秋心里咯噔了下,这话不对劲。 她就要松手由着手中酒落下,却被他握住手。 他与她交住胳膊,深深地看着她上了红妆的脸,目光如炬,透着痴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先将自己的酒喝了,再强制她喝另外一杯酒。 她哪怕没力气,也尽全力挣扎着。 这酒有问题,她不喝。 奈何她终究是被他将酒灌入腹中。 楚惜紧搂住吓呆了的她,似乎极为满足:“秋儿,我说过,就算是死,我也会拉你一起的。你看,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他这话算是证实了她所想,尤其突然而起的腹痛。 只一会,两人便倒在床上,眼眸紧闭,嘴角溢血。 痛! 虽然没有生孩子痛,却让人绝望,一种被死亡,被黑暗吞噬的绝望。 虞秋没法动弹,只剩一点意识。 这时楼梯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江以湛大步过来,他见到躺在楚惜旁边不知是死是活的她,脸色大变:“虞秋!” 他立即过去抱住她,颤着手擦掉她嘴角的血。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神志不清的虞秋极努力地稍稍睁了眼,窝在他怀里,声音断断续续,低若蚊蝇:“我……不想……死……” 男儿有泪不轻弹,江以湛却是湿了眼。 他抱起她跑下楼:“不会死,你不会死!” 第123章 后一步踏进楼阁的江成兮看到江以湛匆忙将虞秋抱了下来, 他一看虞秋的脸色就知事情极为不妙。 江以湛抱着虞秋坐下, 死死地搂住转瞬就失去意识的她。 他慌乱地催促着:“解毒,快解毒!” 江成兮抬眸看了眼竟是会被吓到如此地步的江以湛,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虞秋不在了, 这小子怕是也活不了。 他颇为无奈地号着虞秋的脉搏,检查着她的状态,过了会后, 他道:“虽是剧毒, 但当下就可以解。”话语间,他从身上药瓶里倒了粒药递给江以湛。 江以湛接过马上递入虞秋的嘴里,使得她吞下。 虽服了药,一时间她也醒不了,失而复得的江以湛仍以揉入式的力道紧抱着她, 不断轻啄着她的额头, 眼睛还是红红的。 哪怕已救回她,他仍旧惶恐后怕。 只晚一步,她就服了毒.药。 若再晚一步,她便就…… 江成兮将虞秋身上的喜服与这阁楼里的喜红打量了一番,问江以湛:“这是怎么回事?” 江以湛贴着虞秋耳鬓厮磨, 嗓音嘶哑:“楚惜想两人一起死。” 话语间,他自己握住她的手腕把脉,好在除了脉象较弱,确实是解了毒的, 便总算安心了些。 江成兮再瞧了瞧虞秋的面色,迈步过去上了楼。 他上去看到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楚惜,便走近,未想发现一身喜服的楚惜竟然是满头白发,便觉得惊讶。 他想到之前这小子该是必死无疑的,后来却以这种状况活着。 莫不是强制自救,走火入魔了不成? 他抬起楚惜的手腕号了号,再瞧了瞧其他情况,诧异地发现这小子所中之毒与虞秋是不一样的。 他稍稍琢磨着,难道这小子在给虞秋机会? 他看着还未死绝的楚惜,想着救是不救。 他再从楼上下来时,已不见江以湛夫妇的身影,他想了下,因为知道这谷中的稀有药材比较多,便打算采点回去。 于是他离开楼阁,从谷中逛起。 这谷里风景很美,有点像他们的遥谷,他边逛边看看风景,倒也挺悠闲。就是想起突然失踪的风月,他便觉得不得劲。 他忽然微冷了脸,暗道她最好不是有意躲起来。 他在这谷里逛了不短的时间,直到快走到西南面的尽头,他才背着不错的成果,转身就要离去。 他的脚步顿住,因为看到不远处草丛里似乎有个人。 那衣服的颜色,让他心里狠狠咯噔了下,他立即大步过去,便见到一身血倒在地上,宛若已经死去的风月。 “风月!”他震惊地扑了上去。 平生第一次,这是素来活得散漫恣意的他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慌了,甚至连眼睛都红了起来。他慌乱地检查着她的气息,发现还有一口气,才瘫坐在地,满头冷汗。 就算如此,他也无法安心,因为她的气息太弱,明显他若晚发现她一步,她会真的成为一具尸体躺在这里。 他忙把她抱入怀中,总算理解老弟的感受。 他颤着手喂了一颗药入她的嘴里,保住她一口气不会掉后,立即抱着她快步离去。她不知道到底在这里躺了多久没人发现,反正情况非常不妙,若不是因为有他,就算别人救她,也是救不活。 回到朝夕门,迎面过来的虞钦见到又一个妹妹半死不活地被抱回来,当即就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会再说,我先救她。”江成兮将风月抱入自己的房间。 虞钦叉着腰,脸色难看。 这兄弟俩是专克他两个妹妹的不成? 他骂骂咧咧了几句,迈步进入江成兮的房间看情况。 此时江以湛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虞秋脸色已渐渐回润,她的眼睫颤了颤,终于悠悠转醒,懵懵懂懂地看着上方在发呆。 江以湛一直守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他见她醒来,便唤了声:“秋秋?” 他的声音轻柔,小心翼翼的,似乎是生怕惊扰了他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妻子。他握着她手的力道,甚至不敢加重,只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虞秋转头看到他,眼泪啪嗒啪嗒地滚落。 江以湛见她突然哭了,便立即心疼地将她抱入怀中:“怎么了?” 她紧搂住他,抽抽搭搭地不说话,这副委屈的模样,让他心里揪疼,不由用力搂紧她,哄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虞秋搂住他的腰,终于哽咽着出声:“我……差点死了……”最可怕的感觉,莫过于面临死亡,她想想都恐惧。 江以湛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她有点干裂的嘴:“我不会让你死。” 她看了看他沧桑了不少的俊脸,埋入他怀中将泪擦在他的衣服上,委屈道:“我好想你。” 江以湛听到这话,胸口不由一软,又捧住她的脸亲上她的嘴。 他想狠狠吞噬她的一切,却又怕伤到她,便只能轻轻柔柔,缠缠绵绵地辗转厮磨着。却没一会就被她给推开,她窝在他怀里:“累,我就要抱抱。” 他能感觉到她确实是思念他的,便觉满足,也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太胡闹。 未想这时她突然把他整个人都推开,莫名翻了脸,躺回床上背对着他。 他上去抱住她:“怎么了?” 她不理他,想到之前他的过分,便生气了。 他想了想,猜到她为何如此,便啄了啄她的耳根,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胡闹。” 虞秋的眼睛又湿了,她抹了把泪,还是忍不住转身钻入他怀里。 他又道:“我只是迫切希望你满心眼都是我,才易失去理智罢了,说白了,都是因为太喜欢你。” 虞秋低声道:“我本来就满心眼都是你,我也很喜欢你的。” 江以湛闻言身形微顿,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突然欢喜,翻身压着她,紧盯着她的脸问道:“你再说一遍,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喜欢你啊!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反正我知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被楚惜困住的这段时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话罢,她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透着撒娇的意味。 以前她说的好听话,都带着哄人的成分在里面,虚虚实实的,不知真假。 但当下她说这话时,明显不是在哄人,而是在倾诉。 江以湛再难压抑,直接狠狠地亲住她。 他虽高兴到难以言喻,也仍旧因为差点失去她而害怕难过,亲着亲着,他便又紧紧地搂住她,舍不得撒手。 虞秋吸了吸他身上的气息,突然问道:“楚惜呢?”她想到他是和她一起喝了毒酒的。 楚惜这个人,她还真是觉得又可怜又可恨。 江以湛抬头看着她,想看出她在提到楚惜时,是个什么想法。 虞秋见了,便捶打着他,不悦道:“你又瞎想了是不是?我不喜欢他了,完完全全不喜欢了。” 江以湛默了会,道:“我没管他,不知我哥有没有救他。” “哦!”虞秋摸了下肚子,“夫君,我好饿。” 他轻啄着她的嘴:“我去吩咐人准备吃的。” 她点头。 他便在再看了她一会后,起身出去了,他再进来时,她已经坐起倚着床头。她看着他问道:“这里是哪里?” 江以湛又上去抱住她:“这里是朝夕门。” 虞秋面露不解。 江以湛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与她道来,她闻言自然惊讶,但也懒得多说什么,只仍旧窝在他怀里,感受着失去许久的安全感。 虞钦踏进来,恰看到这一幕,他虽高兴妹妹能醒过来,却也生气这丫头的没出息,便环胸不悦道:“他那么欺负你,你还要他?” 突然听到哥哥的声音,虞秋立即抬头,见到他,便忙推开江以湛。 她道:“哥,原来你也来了。”见到哥哥,她忍不住又觉得委屈起来。 虞钦眯了下眼:“下来,我带你走,以后再也不要这个混小子。” “我要。”虞秋赶紧搂住江以湛。 江以湛不由笑了。 见到妹妹这没出息的模样,与这小子这欠抽的模样,虞钦就觉得心塞,他忍了忍,终于作罢,只道:“秋秋的问题不大,但琇琇身受重伤,又无吃无喝地在那破谷里待了几天,当下情况不妙。” 虞秋大惊:“怎么回事?” 虞钦道:“暂时不知道,她还昏迷不醒。” 虞秋忙起身爬下了床跑出去,江以湛见了,有些心惊,下意识赶紧追上去。 他们进入江成兮的房间,便见到江成兮坐在床边守着风月,他面色沉重,且无精打采,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风月脸上。 虞秋快步过去,见到风月面白清瘦,毫无血色的模样,她吓了一跳,忙拉住风月的手,焦急地问江成兮:“我姐姐的情况怎么样?” 江成兮的喉结微动了下,才道:“死不了,但也不妙。” 就差一步,她便会一口气都不剩。 虞秋闻言不由溢出泪,她轻唤着:“姐,姐……” 虞钦真是看不过去,他不想在这种时候与这对兄弟打起来,便转身走了出去,抬起拳头就狠狠砸向门框。 虞秋是中毒,解了毒便问题不大,而风月这种情况却没那么简单。 直到次日早上,风月才转醒。 一直守在这里不眠不休的江成兮见了,便赶紧蹲在床边拉着她的手,问道:“感觉可还好?” 风月转头看着他,未语。 又是这副死样子,若是以往,他定然会生气,但现在他半点不觉得生气。只要她能活着,他愿意什么都不与她计较,只好好对她。 他见她嘴唇干裂,便过去倒了杯递到她嘴边:“来,张嘴。” 她确实渴了,便张开了嘴,任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将水喂入她嘴里。喝罢,她又看了看他难得温柔的模样。 江成兮又问她:“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但她却闭上了眼,因为精力有限,昏昏沉沉的,还想睡。 他看了她半晌,便坐在她旁边,仍旧守着她。 这时虞秋突然跑了进来,她问道:“我姐姐可是醒了?”她的身后一直跟着像个尾巴似的江以湛。 听到虞秋的声音,风月再次睁开了眼,她无力地唤了声:“秋秋……” 虞秋睁大眼,靠近问道:“姐,你还好吗?”她从未见过姐姐这副样子,觉得心疼极了,不由有些哽咽。 风月道:“你回来了就好,我没事。” 虞秋想问姐姐是怎么回事,但见其有气无力的,便还是作罢,一切待对方把身体养好再说。 风月的问题很严重,便养了不短的时间。 三月十八的这日,他们才踏上前往瑜都的归路,至于朝夕门这个摊子,江以湛自然不会去过问,人家该如何便如何,与他无半点关系。 除了马匹,他们准备了两辆马车。 前面的马车里,坐着虞秋与江以湛,虞秋一直窝在江以湛怀里,极为粘他。 江以湛享受这种待遇,却也觉得难熬,在她面前他向来是没什么自制力的,便蹭了蹭她的耳根,道:“你这样,我会克制不住。” 她抬眸看他:“你不是对我没兴趣么?” 他闻言,便道:“我何时对你没兴趣?”在朝夕门的时候,确定她身子恢复后,他没少折腾她,却如何也不够。 虞秋噘嘴:“之前你日日睡书房,我引.诱你,你都会把我推开。” 见她说着就委屈起来,他伸手手指拨弄了下她的小嘴:“我那是一直在忍,何况心中确实有气。” 虞秋没再说话,仍旧窝在他怀里,她喜欢这样的安全感。 温香软玉在怀,江以湛实在难免心生旖念,他的手便不老实起来,渐渐地,他抬起她的下巴亲住她的嘴。 相比于这辆马车里的美好,后面那辆马车里的气氛就僵硬得多。 那辆马车里坐着风月与江成兮。 风月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脸上还透着丝病态,她始终淡漠地看着窗外,完全当身侧的男人不存在。 江成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他倒要看看她会何时变个脸。 奈何她始终如此。 忽然一阵风吹过,江成兮转眸不经意间透过前面那辆马车的后车窗,看到正搂在一起难分难舍,明显已经干上有伤风化之事的两人。 他挑了下眉,真感觉服了。 果然是久别胜新婚,何况是失而复得。 这段时间,他算是见识到虞秋有多粘他老弟,就像小娃儿粘着母亲似的,就差一看不见就哇哇哭了。 再反观风月,只能说不愧不是亲姐妹。两人的性子天差地别。 他看着风月,稍一琢磨后,便忽然靠近她,趋近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出他所料,她终于转头看他,他便顺势在她的唇上啄了下。 她眼里的颜色隐约冷了下,只是不大明显。 她未有其他表示,转回头仍看着窗外。 江成兮瞧她如此,反而笑了。 以前倒是没发现,其实逗她还蛮有趣的。 第124章 苏和恹恹地踏出王府, 抬眸恰见到虞钦他们骑着马从府前停下, 随之是江以湛他们的两辆马车。 她下意识欲喊虞钦,但想到什么,不得不神色黯淡地作罢。 虞钦下马,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下, 便转身看向从马车里出来的江以湛与虞秋,江成兮与风月。 苏和去到江成兮面前,乖巧地唤了声:“公子。” 江成兮没回应, 只是扶着风月进入王府。 苏和稍顿, 便跟着他们。 虞秋瞧着风月的背影离远后,对虞钦道:“哥,走吧!” “嗯!”最近见多了这兄弟俩对他的两个妹妹好,他心里的气消得七七八八。只是当下看到苏和无视他,直接跟江成兮走, 他这心里莫名觉得怪怪的。 他心觉大概是男人的贱性在作祟, 便压了下去。 他们一道进入王府,也分了道。 回到蓝轩,虞秋就迫不及待从奶娘怀里把女儿接过来,她低头蹭了蹭女儿粉嫩的小脸,眼睛微红。 她差一点就见不到女儿了。 虞秋很久没见到女儿, 江以湛也一样,他便道:“给我抱抱。” 虞秋便将女儿交给他,他看到女儿越发长开,越发圆润可爱的小脸, 目光柔和下来,抱着她从一旁坐下。 虞秋从父女俩旁边坐着,拿了块点心搁入嘴里。 轻嚼间,她的目光落在他英俊的侧脸上,便拿了块点心递到他嘴边,未想他只逗弄着女儿,注意力全然没在别的地方。 “吃啊!”她不由道了声。 江以湛这才回神,看到面前的点心,便张嘴接过,却是没看她一眼。 她莫名感觉不舒服,便在呼了口气后,起身往屋里走。 江以湛抬眸看着她的背影,将女儿交到奶娘手里,突然大步过去搂住她,贴着她的耳朵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颇为不得劲:“休息啊!” 江以湛却是又问她:“你吃女儿醋了?” “什么东西?”她低下头,“我只是想起之前的你,有女万事足,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现在似乎也好像是的。” 江以湛不由勾了唇,转过她的身子弯腰看着她的眼睛。 她将头埋得越低。 他忽然一把抱起她,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吃醋?” 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面含不解:“是吃醋又如何?你刚才心里眼里不是只有女儿吗?怎么突然来管我?” 江以湛抱着她进屋压在床上:“我是故意的。” 言罢他就亲住她。 在很早的时候,他就想过,她日日看着他宠女儿而不管她,是不是会吃醋。如今他确定了,她也是会吃醋的。 哪怕对方是女儿,他也高兴。 蓝轩的院口处,虞钦亲眼目睹江以湛将她妹妹抱进房间亲昵,他抬头看了看这青天白日,极为心塞。 他本想去抱抱外甥女,突然没了心情,便转身离去。 颇为巧,在路上他遇到苏和。 苏和看到他,还是不由唤了声:“钦哥哥!” “嗯!”他淡应了声,与她擦肩而过。 苏和停下脚步,攥了攥拳头后,便迈步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她离开堇宁王府,回到她的公主府,却是又见到不速之客景瑜明颇为悠闲地倚在回廊里,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他看到她,便笑道:“难得啊!你会回这里。” 苏和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来做什么?” 他道:“随便来看看,没想到今日你会回来。” 她冷呵了声:“看过了,你可以走了。”言罢她越过他往里去。 这时景瑜明又道:“既然见了面,我就再问你一次,你不会后悔吧?我打算明日就回常齐商讨我们的婚事。” 苏和闻言不由转过身凶道:“我不会后悔,倒是你,别到时候还是将我害死钦哥哥母亲的事告诉钦哥哥。若是那样,我会与你同归于尽。” 景瑜明又笑了笑,还真是个烈性子。 苏和讨厌他的嬉皮笑脸,转身大步就走。 景瑜明确实在次日回了国。 瑜都的气候总是比大胤其他地方要暖和,这三月下旬,在日头正中的时候,也能晒得人颇为燥热。 在这燥热中,江成兮踏入风月的房间。 回来后,风月的身子也跟着很快痊愈,如今面色好得多,就是神情仍旧极淡。正在擦剑的她转头看到江成兮,又视若无睹地继续擦剑。 江成兮的神情,难得透着些不自在,他从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喝。 默了会后,他问她:“身体感觉如何?” 她应道:“挺好。” 他单手抵着脑袋,看着她清冷如斯的模样,再默了会,才道:“身体好了,我们来说说我们的事吧?” 风月擦剑的动作微顿,便收了剑:“我去看看秋秋。”她果断离开。 江成兮微愣,起身过去看着她背影。 莫不是这丫头在逃避他不成? 但不管她如何,他看上的人都该是他的,他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风月去到蓝轩,便看到江以湛夫妻俩在逗着女儿玩。 一家三口,温馨得让人羡慕。 虞秋抬眸见到她,便起身大步迎了过来,拉住其手笑问:“姐姐的身体是不是该完全恢复了?” 风月点头:“恢复了。” 虞秋闻言笑得更开心,拉着她去到亭里:“来抱抱酥酥。” 江以湛配合着将女儿交到风月怀里。 风月看着怀中外甥女软软粉粉的模样,亦是喜欢得紧。 这时江以湛抬眸见到站在院口的江成兮,接受到对方悄悄的示意,他看了眼风月,便握住虞秋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为什么?”虞秋不解。 江以湛拉起她就走,她看到江成兮也来了,才感觉到事情或许有鬼,便乖乖跟着江以湛离开蓝轩。 风月抱着外甥女转过身,她看了看江以湛他们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江成兮,便将外甥女交回奶娘怀里。 她也欲离去,却被他伸手拉住。 他侧头看着她,问她:“你躲什么?你知道我想与你说什么?不过也不意外,你不会像你妹妹那么单纯,肯定能感觉得出来。” 风月未语。 他转身从她身后搂住她,低头贴着她的脸,道:“我们成亲,就和阿湛与你妹妹一样,如何?” 未想她听到他这话,默了会后,却是道:“你终于把我当人了?” 江成兮微怔,便有意瞧了瞧她神色不明的模样,他问她:“你一直觉得我不把你当人?” “不然呢?”风月冷声道,“以前你只把我当女侍,后来有了那层关系,也仍然把我当女侍。我确实是女侍,所以我活该,哪能有资格让你负责。” 他搂紧她解释道:“那时是我太自负。” “你没必要找理由。”风月继续道,“后来你好不容易突然不再当我是女侍了,却是把我连人都不当。” 他又道:“我……” “你让我说完。”风月打断他,“你后来是把我当玩物?时而温柔到让我觉得甜,又时而冷漠到让我觉得痛。” 江成兮闻言惊喜:“你不是没感觉?你也喜欢我?” 否则怎会随着他的阴晴不定时甜时痛? 风月缓缓推开他,转身满含讽意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你前前后后都在把我当畜生,玩弄我的心,打击我的尊严。” 江成兮道:“我只是生气你堕胎,生气你的冷漠。” 风月道:“无论是什么原因,你既然那么对我了,你觉得你如今示好,我难道应该高兴巴巴地接纳你?” 江成兮拉她:“那你是要拒绝我?” 风月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你如今把我当人了,我自然得行使人的权利。” 言罢她转身就走。 江成兮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告白,却是被对方如此干脆果断地拒绝,还外带讽刺了一番。 他突觉苦涩,后悔曾经的自负。不知何时开始在外面偷看的虞秋与江以湛见到这种结果后,两人便一起后退了些。虞秋看着离开的风月,因这两人的情况而觉得无奈。 江成兮踏出来时,江以湛问他:“你要去做什么?” 听到这隐含着幸灾乐祸的声音,江成兮不想搭理,大步追上风月。 被兄长的惨况一衬托,江以湛越发觉得心情不错,他搂住虞秋,极为骄傲他与她是心心相印的,以后轮到他让人羡慕。 虞秋不解他怎突然心情大好,只乖乖由他抱着。 “真是没完没了。”虞钦的声音突然响起,“每次过来,你们都是黏糊糊的,就不嫌腻得慌?” 虞秋立刻推开江以湛,被打趣得脸红。 她抬手摸了下微烫的脸,问对面倚树环胸而站的虞钦:“哥,有事吗?” 虞钦道:“我来是为了与你说,我打算走了。” 虞秋闻言变了脸色:“走?是什么样的走?”之前她哥就没少走,几乎不是拿解药的时候就不会回来,如今的走莫不是意义不一样。 虞钦懒懒地甩了甩胳膊:“好不容易彻底恢复自由,为兄自然得好生闯闯去。” 虞秋觉得不舍:“那什么时候回来?” “难说,看情况吧!”虞钦不由想到苏和,便问,“最近苏和有点奇怪,你们可知道原因?” 虞秋摇头:“不知道。”苏和性情古怪,难以了解。 虞钦颔首,也罢,反正与他无关。 “我走了。”他转身离去。 “我们送你。”虞秋拉着江以湛跟上。 她知道以哥哥性子,既然没有约束了,那便是没有大事就见不着他面的,说不定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她哪里舍得。 一路上,虞秋的话不少,直到从府门口停下,她不由扑入对方怀里。 江以湛见了,差点不由将他们拉开,却只能压下不悦。 虞秋不舍道:“哥,别太野了,多回来看看我们。” 虞钦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我的亲人都在这,自然会回来。” 虞秋点头,舍不得松手。 江以湛倒是巴不得虞钦快走,他便将虞秋拉到自己怀里,对虞钦道:“再会。” 瞧这样子,仿若就是在说:好走不送! 虞钦看了看江以湛这德行,哼了声,干脆果断地走了。 虞秋看着他离远,不由红了眼。 一辆马车从府前停下,苏和从马车下来,她本是要越过江以湛夫妇进府,却见虞秋的眼睛是红的,便心觉不妙,她立即问道:“我刚才见到钦哥哥了,他是要去哪里?” 虞秋应道:“他离开了。” 苏和闻言脸色微白:“何时回来?” 虞秋稍默后,道:“你了解我哥,你应该清楚。” 苏和紧抿住唇,她应了声:“哦!”便忽然大步进入府中,脚下步伐颤颤地,似乎有些不稳。 直到离远了,她才躲在一处墙根蹲下抱住自己哭起。 只是瞬间,她便泪流满面,哭得抽噎不止,哭得肝肠寸断。 她不知道她匆忙间是从西侧回廊往里跑的,所以虞秋与江以湛恰路过她所躲的地方,将她的伤心欲绝收入眼底。 虞秋无声叹息,拉着江以湛快步离远。 她不由想起哥哥刚才问的问题,便也觉得奇怪,奇怪苏和为何突然转性,放他哥的自由,留下自己伤心到如此地步。 她便问江以湛:“苏和是怎么了?” 江以湛大概知道怎么了,却是没说,他只道:“别管她。” 虞秋低头若有所思。 多日后,瑜都上下几乎都得知一个大消息,苏和即将和亲嫁到常齐国。本是在陪着女儿玩的虞秋听到此事,便惊讶极了。 她问道:“她怎么会突然要和亲?” “不知道。”江以湛事不关己,神色淡淡地从她怀里接过女儿。 虞秋托起腮:“难道她是因为这个,才放弃我哥?她是被逼的?”如果是这样,那当公主也不好,连婚姻都身不由己。 江以湛能猜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与他们无关。 对于苏和与哥哥的事情,虞秋这个局外人向来不知该作何感想,她也只感叹了一会儿,就翻篇不去较真。 后来用过午膳,夫妇俩见天气很好,便抱着女儿出去逛。 奶娘跟在他们后面。 踏出蓝轩,他们看到迎面过来的风月,虞秋快步过去道:“姐姐又是来看酥酥的?”话语间,她将女儿递到其怀里。 风月反问他们:“你们要去逛逛?” “是啊!”虞秋挽着她的胳膊,笑道,“一起吧!” “嗯。” 虞秋看着风月淡淡的神情,几次欲问其与江成兮的事,想想还是作罢,后来她便扯了些其他的话题说。 去到后花园时,恰巧见到文初雪母子,虞秋便欢喜地唤了声:“初雪!” 母子俩闻声回头,颀儿的目光首先落在虞秋身后的江以湛身上,他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抱住江以湛的腿,抬头唤着:“爹!” 江以湛低头看着这孩子,许是因为当父亲后不一样了,他倒难得抬手摸了摸颀儿的脑袋。 颀儿不由开心地笑起。 虞秋看了眼忽视她的颀儿,颇觉吃味,她问文初雪:“来闲逛啊?” 文初雪轻轻勾了下嘴角:“不然呢?” 如今的文初雪瞧着比以前越发清瘦,这柔弱的身子似乎如何也恢复不起来。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这心病不解决,她这身子怕是会耗出病根。 虞秋想起已故的娘,不由抱住文初雪,劝道:“注意身体。” 文初雪点头:“我知道。” 几人一起往前行时,江成兮忽然从后面大步接近,他抬手拍了下江以湛的肩头。江以湛不觉得意外,连看都不看他。 江成兮看着前面的风月,小声道:“你哥我最近挺苦的。” 江以湛道:“应该的。” 江成兮突然觉得自己找老弟倾诉是件最错的事情,他便大步往前拉住风月的手就走:“我们好好聊聊。” 真是应了风月一句话,她最近在充分行使当人的权利。 然后不把他当人,对他只有冷漠。 风月没有看他一眼,只趁他不备,大力将他甩开,她不置一语地快步离去。 江成兮无奈地笑了笑,立即追上她。 其他人看着他们远离的背影,颇觉得无言。 过来的戚韩与他们擦肩而过,倒是难得看到他那素来没心没肺的大哥追着个女人跑,他看着他们的背影眨了下眼,便靠近江以湛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江以湛淡道:“在追妻。” 戚韩惊讶:“这么稀罕?” 江以湛突然问道:“你来做什么?” 提到此事,戚韩立即正色,他贴着江以湛的耳朵小声道:“霍淩淮极有可能拿到了他想要的那把钥匙。” 江以湛陡然眯眼:“好生盯着他,别错过一切异样。” 戚韩点头:“我知道。” 第125章 苏和与常齐国景瑜明的婚期定得颇紧, 迎亲日就在隔月的月底。 转瞬便到了这普天同庆的日子, 整个瑜都都处于一种欢腾的氛围中,热闹不已,甚至有不少地方在载歌载舞,庆祝这特殊之日。街上哪里, 都有人谈论着这段“良缘”,甚至连苏和的过去都被虚虚实实地挖了出来。 一家酒楼里,虞钦正与一位江湖友人把酒相聚。 他将酒楼里其他人的话收入耳底, 握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 后又觉她的事情该与自己无关才是,便又放松了拳头。 坐他对面的友人与他差不多的年纪,对方意识到他的异样,便在仰头饮尽一杯酒后,笑道:“不舍得?” 看来这人是知道虞钦与苏和的事。 虞钦转动着手中酒杯, 看着杯中晃动的酒, 他稍思后,道:“可能真有点舍不得,或许是因为习惯,但又能如何?” “你可能喜欢上她了,不如抢回来。” “我们不合适。” 虞钦没再想此事, 忽然大口喝酒。 此时宫内的大喜宴上,有数不尽的达官贵胄,王侯将相,与其家眷, 比宫外更是热闹得多,周围有比往常更密集的侍卫来来去去。江以湛带着虞秋风月来到这里后,便被人分别领至不一样的地方入了座。 因虞秋不喜欢这种场合,这次才特地带了风月来作伴。 不少人都认识虞秋,却是没人认识风月,便有对面的一位夫人问道:“王妃不介绍介绍这位姑娘?”看这夫人说话大大方方的模样,该是身份不低的。 虞秋道:“是我姐姐。” 闻言,其他人便附和:“虞家还真是出美人,姐妹俩生得都好看。” 有的人是在有意巴结,有的人眼里又是掩不住的吃味,吃味于虞秋能嫁给堇宁王,也吃味于这丫头的美色。 虞秋自知身份是有资格随性而为的,她便没多言。 宫女太监穿梭于宴席上呈送宫廷佳肴美食,宾客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拿上筷子,仍旧不失仪态地享用。相比于东面的女桌,西面的男桌上就热闹得多,杯酒碰撞,笑语声不断。女眷们也不少在说话的,虞秋无意与她们多言,只吃着美食。 她是个爱吃的人,对这宫里的美食颇为感兴趣。 后来她小声问风月:“姐姐,感觉味道如何?” 风月道:“挺好的。” 宴席吃到大概六分时,一声声高昂的叫唤声响起:“常齐迎亲使者到。”这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直至传到上座的霍黎耳里。 来迎亲的是景瑜明本人,他一身奢华的锦衣玉带,向迎过来的霍黎行礼。 霍黎笑道:“好好好……先吃席,待吉时朕便让你将苏儿迎回去。” 景瑜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嘴角高高扬起:“谢皇上。” 欢欢喜喜地吃了席,在吉时到来前,所有人都分站两端,等候着堂堂长曳公主的到来。 这是霍黎第一次嫁女儿,看其兴致真是好得很。 终于等来一身华美盛装,头顶珠帘的苏和,霍黎亲自牵着她一层层踏下漫长的阶梯,一步步朝景瑜明靠近。 没人能注意到衣袖下,苏和那另外一只攥紧的拳头。 许多人只瞩目着霍黎将第一个女儿交给景瑜明,没人注意到人群中的霍淩淮暗暗离去的一幕,除了江以湛。 江以湛看向对面的虞秋,当下她正稀罕地看着难得一见的皇上嫁女儿的盛况。后来他的目光落在风月身上,风月很快就敏锐地看向他,他知道风月懂自己的意思,便与霍淩淮一样,也暗暗离去。 霍淩淮只领着关帆一人骑马穿梭于与以往气氛完全不同的街上。 他们直接离了城,往北面疾驰,霍淩淮的脸上透着明显的急不可耐,骑马的速度仿佛要平底飞起。 自拿到钥匙,开了龙纹匣,看到那张图纸,他便极为惊讶,惊讶于他找了多年的龙穴竟然就在之前他被楚惜扑下的崖底附近。 也就是说,龙穴靠近朝夕门。 他带着关帆一路狂奔,后来进入熟悉的林中,继续往前,他由之前走过的一条道进入熟悉的山谷中往里去。 他不知道江以湛兄弟俩已经跟了过来。 两人一时没有急着进去,江成兮勾唇道:“在这个地方,倒是容易制服他。” 江以湛稍默后,从身上拿出朝夕门的门主环交于他身后的杨柳,他道:“你立即拿这个去朝夕门调人。” 杨柳接过门主环,问清路线后,便转身快速离去。 兄弟俩继续跟上霍淩淮。 这日虞秋拉着风月一直跟在常齐国的迎亲队后头看热闹,所过之处都是百姓围起的夹道,经久不息的热闹,稀罕得很。 姐妹俩回王府时,已是深夜。 两人走在路上,虞秋有点走神,风月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虞秋道:“苏和突然就嫁给别人了,我在想她究竟有多难过。” 她的手里握着一封信,是苏和派人交给她的,说是要她给她哥。她低头看了眼这封信,心中滋味复杂。 果然是人生百态,有太多人是无奈的。 与别人一比,她越发觉得该珍惜自己的幸福。 姐妹俩离近王府,未想会见到王府对面的一棵树下,虞钦正抱胸倚在那里,门前大灯的照射下,可看到他似乎在发呆。 虞秋面露喜色,大步跑了过去:“哥!” 风月也大步跟上。 虞钦回神,抬眸看着两个才回来的妹妹,他一时没有说话。 虞秋靠近就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虞钦抿了下嘴,却是反问:“苏和已经被常齐国的人迎走了?” 虞秋惊讶:“你回来是因为苏和?你不会是在到这种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她,想挽回吧?” 虞钦未语,似乎有些不知究竟该如何。 “苏和与常齐国三皇子的婚姻可不是普通的婚姻,挽回什么的,还是三思吧!”虞秋将手里信递了过去,“喏,这是苏和给你的信。” 虞钦微有些诧异,将信接过打开。 他看到信中内容后,本是透着些彷徨的神色陡然变冷,让虞秋与风月皆是不解,虞秋不由问道:“她写了什么?” 虞钦未答,他将信撕了,只道:“我走了。” 虞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声问道:“何时回来?” 虞钦扔下一句:“再说吧!” 直到见不到他的身影后,虞秋问风月:“姐,哥他不会是要去抢亲吧?” 风月道:“看刚才他看到那封信的脸色,该是不会。” “你觉得信上写了什么?” “不知道。” 虞秋回到蓝轩,进入房间抱了抱女儿后,见江以湛不在,便问凝兰:“王爷一直没有回来过?” 凝兰福身应道:“没有。” 虞秋觉得不解,他怎说都不说一句就突然不见人。 她本打算等他回来一起睡,奈何玩了一天实在太累,她便沐浴一番后,自己钻入被窝歇着。 她以为早上醒来就会看到他,未想他却一夜未归。 独自用早膳的她觉得颇为不得劲,拨弄着手里的筷子,没吃几口。她是真的越来越离不开他,也越来越不喜欢他忙于政务。 她暗叹,若他仍只是个无拘无束的江湖人就好了。 这时风月踏进院中,见到恹恹地一人用早膳的她,便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没胃口?王爷呢?” 虞秋抬眸看到风月,立即将其拉下:“你吃了吗?我们一起吃。” 风月道:“好。” 有了风月作陪,虞秋总算有了点胃口,后来她对凝兰道:“姜风可在府中?你将他唤过来。” “是!”凝兰福身离去。 姜风只要在府中,得到传唤后,就一定会来得很快。虞秋与风月还未用完早膳,使用轻功的他直接从亭边落了地,他拱手问道:“王妃唤属下是为何事?” 虞秋问他:“王爷去哪里了?” “这……”姜风面露为难之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如此还好,他一如此,虞秋便心觉不妙,立即站起身靠近他:“你知道王爷在哪里?那你快说。” 姜风想了下,道:“属下不知道。” 虞秋哼道:“骗谁呢?” 姜风硬着头皮仍是道:“属下真不知道。” 虞秋面露不悦之色:“我是他的妻子,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隐瞒的?连你都知道的事,却是不能告诉我,莫不是他出去找女人了不成?” 姜风闻言觉得不得了,生怕王妃误解王爷,忙道:“王妃放心,王爷心里眼里只有你,绝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虞秋逼问:“那你说他去干什么了?” 越是神神秘秘,她越想知道。 姜风踌躇着,不知该说不该说,毕竟这是天大的事,哪能随便逮个人就说,哪怕对方是王爷的妻子。 虞秋抱胸扬了扬下巴:“你不说可以,王爷回来后,我让他赶了你。” 姜风闻言吓得不轻:“王妃使不得。” 他心里非常清楚,王爷是不会莫名其妙赶他的,但若是王妃如此要求,那王爷定然会头昏脑涨地什么都听了。 王爷就是这么无条件宠妻。 虞秋有些不耐了:“那你倒是快说啊!” “哎呀!”姜风被逼无奈,不得不靠近小声道,“其实说了王妃也不懂,暮王可能拿到了他想要的那把钥匙,打开了他手里的龙纹匣,得到了传说中的龙穴地址。龙穴你懂吗?里面都是宝,谁得到这个,谁就能有用不尽的宝藏、军用物资、甚至还有军队祝其抢夺天下。” 虞秋愣住:“龙穴?” 姜风继续道:“这只是王爷的猜测,王爷已经偷偷跟上离城的暮王,事实如何也不知道,属下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虞秋怔怔地,原来暮王要钥匙是为了这个。 姜风见她如此,便道:“我就说告诉了王妃,王妃也不懂嘛!这是一件大事,王妃可不能随便去跟别人说,免得惊动有心之人。” 风月问虞秋:“你在想什么?” 虞秋脑中想的是当初她初入瑜都,在那有福客栈留宿时,那中年男人逼她记图纸之事。那人匆忙与她讲解了图纸的事情后,再三告诉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将那所谓的龙穴毁掉,否则只会造成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直将此事抛之脑后,如今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天知道江以湛过去后会发生什么。 “快点备马。”她突然起身快步跑离。 “秋秋!”风月跟上她,“你要去哪里?” 虞秋道:“我要去找王爷他们。”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知道。” 第126章 因山地之势太过复杂, 霍淩淮走过条条极为隐蔽的道, 到目的地时,已是又一个黑夜。他与关帆借着月光找了一圈,最后从山脚的草堆后找到一个朝下的洞,里面黑漆漆的, 不知道有什么。 关帆便道:“王爷,看来要白天再进去。” 霍淩淮能听到洞里有些不明动静,便从对面倚着树而坐, 打算等等。 关帆便去找干柴生火。霍淩淮要极努力才能压下想进这洞的躁动之心, 他的胸口起伏了两下,知道自己也累了,便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天明时,他陡的睁开了眼。 听到他的动静,在睡觉的关帆也立即睁开眼, 起身跟着一起靠近那个极为隐蔽的山洞。借着日光, 他们才看到洞口与洞里都有毒蛇在游动,也亏得他们没有在晚上迫不及待盲目进去。 霍淩淮倏地抬剑,直接嗖嗖地斩了洞口的蛇。 这时关帆道:“属下先进。”言罢他就跳了下去。 霍淩淮稍顿了会后,才进去。 洞里仍旧有毒蛇,是他们能应付的, 只一会便通通杀尽,他们顺利地继续往里去,没有掉以轻心。 这洞入口很小,里面却非常宽敞, 前面有一条看不到底的密道。 关帆道:“这种潮湿的地方很容易招毒物。” 霍淩淮未语,由关帆走在前面保护着他。 忽然一条蛇从他们的头顶窜出,霍淩淮倏地躲开,刀光剑影间,他迅速将蛇斩断。他眸色微凛,讨厌蛇的他感觉颇烦。 好在他们再行了一段路后,踏上另一段特殊的密道。 这道里石壁石路,平平整整,明显是有人建造的。霍淩淮不由开始激动,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未想两侧墙壁突有暗器射出,好在他后退及时。 关帆见了,便立即过去仍走在霍淩淮前面。 霍淩淮打量着两边的石壁,倒是看不出来有缝有机关。正是他琢磨着什么时,关帆忽然停下脚步道:“王爷,前面似乎没路。” 霍淩淮抬眸看过去,道:“找机关。” “是!” 颇为意外的是,机关并不难找,很快他们便打开了另外一条通往下方的密道。密道很深,二人一前一后沿着阶梯踏下,踏下后,继续往前走。 后来他们又遇到过几次危险,都还算顺利地躲过。 最后他们眼前豁然开阔,终于到了真正的目的地,见到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在其后面似乎是密密麻麻的武器,武器后面是什么宝贝,远远得看不大清,因为这宝库大到看不到尽头。 一眼望去,让见者为之震撼。 奈何宝库在对面,中间隔着宽阔的万丈深渊。 不知是眼力太好,还是心理作用,霍淩淮竟然似乎看到了兵符,他不由大步过去,被关帆拉住:“王爷,注意这万丈深渊。” 深渊着实太大,就算会轻功,也越不过去。 霍淩淮低头看着这深渊,眸色冷冽,不得不说这才是真正碍事的,让人不知究竟该如何越过。 忽然,他听到什么声音,立即转身,便见到江以湛与江成兮靠近。 他冷冷勾唇,似乎也不意外。 江成兮懒懒地倚着墙壁,打量着对面的无尽宝库,轻啧道:“未想到传说的龙穴竟然是真的。” 就这些,一定是谁得到,谁便能拿到天下。 霍淩淮问江以湛:“莫不是你要帮霍黎得到这宝库?你要知道,你若帮了他,壮大了他,最后你也是死。”语中含着浓浓的讽意,仿若对方就是一只有狗。 江以湛冷道:“那就毁了。” 霍淩淮道:“你可以试试。”他知道就算给江以湛机会,这地方也不是说毁就毁,但为了封嘴,眼前的兄弟俩必须得死。 “杀!” 他突然一声令下,他的人密密集集地由江以湛兄弟俩身后靠近,毫无停顿地直接杀起。他虽不知道江以湛他们跟了来,却不是没有后招,附近早就插了他的人,只要有外人靠近,便会进来。 江成兮呼了口气,懒惰的他不得不抽剑应付。 本是安安静静的地方,转身便打成一团,鲜血四溅。 江以湛甩鞭间,看着对面的宝库,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后意识到什么,他立即收回了目光。 这时江成兮出声道:“那宝库可以迷惑人心?” 江以湛淡应:“嗯!” 霍淩淮没管被他的人围杀起来的兄弟俩,只看着对面,眸中渐渐泛出渴望的幽光。他不由迈步往前,再次被关帆拉住:“王爷,注意深渊。” 霍淩淮冷了脸,又琢磨起如何过去。 他思索时,忽然又听到异样的声音,便再转身看去,未想会见到不少朝夕门的人进入。让他更意外的是,这些人竟是跟着杨柳一起进来的,他们见到江以湛被围杀,立即持剑加入厮杀中帮忙。 他眯眼,原来江以湛已经收服了朝夕门。 有人帮忙,江以湛的目光便落在霍淩淮身上,倏地靠近抬鞭就抽向对方,霍淩淮立即躲开抬剑应付。 关帆知道主子打不过江以湛,立即过来帮忙。 深渊虽大,宝库虽看不到尽头,但他们如今待的这块地方活动空间却是有限,挤了这么多人后,便时不时传出一声有人落入深渊的惨叫。 此时的密道中,虞秋与风月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虞秋没想到她按照脑中图纸所找到的地方竟然会是这里,那传说中的龙穴竟然会在这个地方。 她心里有点紧张,怕江以湛遭遇到什么。 她们踏上了往下走的阶梯,沿着密道继续往前去。后来风月突然停下脚步,她道:“我听到前面有打斗的声音,人很多。” 虞秋闻言便要快步往前跑。 风月拉住她:“小心些。” “哦!” 两人缓缓前行,最后终于见到密道的尽头打在一起的一帮人,她不由跑过去大声道:“都过来,不要留在那里!” 听到她的声音,已将霍淩淮打伤,正在试图制服对方的江以湛立即转头看过来,他不悦地喝道:“你来做什么?” 他不懂她是怎么过来的。 虞秋看了眼对面的宝库,声音拉大:“你们快点回来,继续待在那里,谁都会掉入这深渊。你们看到的宝藏是假的,它只会迷惑人的心智。” 听到这话,江以湛惊讶了。 本是倚在一旁偷懒,目光落在风月身上的江成兮也面露惊讶之色,他很意外她们不仅能来这里,虞秋还知道这些。 假的? 他再看了看对面的宝库,还真看不出来是假的。 真有这么玄乎? 虞秋见所有人都不为所动,继续大声道:“江以湛,回来啊!” 这些人都厮杀在一起,仿若着了魔似的,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掉入深渊的人都也越来越多。 虞秋见剩的活人不多,便一咬牙,穿过刀光剑影的人群跑了过去。 “秋秋!”风月立即跟上掩护她。 虞秋直接靠近江以湛,拉起他就往回走,别人的生死她可以不顾,却不能不顾他的。 种种事情太过可疑,江以湛便由她拉着。 已经受伤的霍淩淮抚着伤口看着江以湛的背影,眸中杀意浓烈。 江以湛他们必须得死。 他立即吩咐关帆:“出去调人。”他憎恶江以湛的幸运,若非是有朝夕门的人,这对兄弟一定会死在这里。 “是!” 但关帆被江成兮拦住,两人立即又打在一起。 虞秋拉着江以湛离开人群回到后方,便对其他人道:“若是不想死的,都回来,我现在就毁掉这个地方。” 话语间,她去到墙边,手下覆盖的似乎是个机关。 江成兮没管别人,穿过人群回来与江以湛他们站在一起。他看着虞秋手下,还真看不出那里有机关。 这龙穴能这么容易被毁掉? 站在深渊旁的霍淩淮看着他们,他不相信龙穴是假的,因为宝藏就在眼前,他也不相信这素来蠢乎乎的小丫头能懂得怎么毁掉这个地方。 江以湛下令:“都回来!” 剩下的朝夕门之人莫名已杀红了眼,几乎无法停下,好在他们还有自制力去听门主的吩咐,便纷纷收了招过来。 霍淩淮可不会允许这些人离开,他下令:“继续杀!” 于是他的人继续攻向江以湛他们。 虞秋没磨蹭,立即按下手里的机关,随之往后数了几格,又按下了机关,再继续数,又再按了一个。 前前后后,她不知用了什么路数按了六个机关。 最后一个机关被按下时,瞬间便地动山摇起来,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看到上方有石头砸下时。 江以湛立即抱起虞秋就走,但虞秋道:“我能跑,你们尽力把暮王逮回来。” 若是暮王死了,初雪便…… “快去,救不出他就算了,保证自己活着。”言罢她从江以湛怀里跳下,转身就跑了,免得在这里形成其他人的拖累。 江以湛看着虞秋的背影,立即吩咐杨柳:“去保护王妃。” 杨柳应下:“是!” 江以湛这方的人都在往外跑,只有霍淩淮他们还留着。 霍淩淮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如何也不相信他找了多年的地方,能帮他夺回皇位的龙穴,会就这么被毁了。 落下的石头越来越多,大山明显在坍塌,受伤的霍淩淮躲避不及时,终于被一块大石头砸中,倒在地上。 浑身是血的他,目光落在对面,他不想放弃。 他尽全力爬起身,却又被一块石头砸中,但他仿若中了邪似的,明明伤势该是重到撑不住,却仍是固执地往对面走,眼见着就要掉落深渊。 这时一根银鞭环住他的腰,他被江以湛拉了回去。 他冷喝:“你干什么?” 江以湛躲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的石头并不易,他懒得与霍淩淮废话,直接打晕这鬼迷心窍的家伙,扛起施用轻功离去。虞秋因为有人护着,在危险中飞速前行,最后平安地见到天日。 但其他人都多多少少被砸伤,伤势或轻或重,包括江成兮与风月,尤其是努力护着风月的江成兮,一身白衣上染了不少血迹。 他们远远地看着不断晃动,不断有大石在滚落的大山,难以想象里面已经变成什么情况。 虞秋白了脸,突然后悔让江以湛去救霍淩淮。 她不由想靠近,被风月拉住。 好在眼见着有块大石在滚下要堵住洞口时,江以湛终于背着霍淩淮飞出,随之洞口被堵,由里到外。 “快走!”江以湛将霍淩淮扔给杨柳,拉住虞秋的手就跑。 里面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这座山最后也不知会坍成什么样,他们留在这里,必定是仍旧极为危险。 直到离远后,他们才停下歇息。 江以湛吩咐朝夕门的人:“你们都回去。” “是!”他们便纷纷离去。 江以湛正欲问虞秋什么,突然听到密集的马蹄声靠近,他立即起身,远远地见到有一支军队正往这边来。 可想而知,是霍黎派来的人。 领军的是霍黎颇为信任的高邑将军,他见到江以湛他们,便抬手示意身后所有人停下,他看着江以湛他们,似有琢磨。 江以湛又怎不知这支军队的作用是什么,可惜霍黎的打算要落空。 他明知故问:“高将军这是做什么?” 高邑道:“皇上特命末将助堇宁王捉拿企图谋反的暮王,且收回属于我朝的龙穴宝库。” 倒是挺霸道,江以湛淡道:“所谓的龙穴宝库已在打斗中坍塌,高将军若不信,可过去看。暮王只剩一口气,还不知能不能活,人交给我处理,其他我自会与皇上说。” 若霍淩淮交给霍黎,绝对活不了。 “坍塌?”高邑看了眼躺在地上浑身血的霍淩淮。 江以湛道:“高将军去了就知道。” 高邑再看了看江以湛他们,以及本是要离去,但因为有军队到来而停下的朝夕门之人,不得不打消将江以湛他们一网打尽的念头。 他便道:“烦请堇宁王派人带路。” 江以湛便吩咐朝夕门的人:“带他们过去。” “是!” 高邑便领军越过他们往里去,他们看着军队离远后,也继续往外走。 江成兮看着脸色苍白的风月,拉住她的手道:“我背你。” 风月甩开他,大步往前,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他的闷哼声,她不知他是不是在装,只选择不去理他。 江成兮捂着伤口觉得无奈。 她还真是绝情。 他们离开群山,便又坐下歇着。 江以湛搂着颇累的虞秋,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怎知道那么多。” 其他人也好奇,便都看着虞秋。 虞秋看了看其他人,颇为心虚道:“当初在有福客栈时,那中年男人死前逼我记过一张图纸,图纸上有龙穴的地址与毁灭龙穴的方法。” 江以湛颇为诧异:“还有图纸?” 虞秋点头:“那人是在逼我记下图纸,嘱咐了一些事情后,自杀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那龙穴为假,会迷惑人的心志。那万丈深渊是没有任何方法越过的,人在那里待久了,一定会落下。” 江成兮扯了根草在手里把玩,他道:“若是如此,这玩意若不毁掉,还真是要发生大事。” 什么样的大事,都能想象得到。 江以湛知道虞秋被逼着记下这些,定然只是因为机缘,他心有不悦地捏着她的鼻子:“怎么不告诉我?”他不喜欢她有秘密隐瞒他这做丈夫的。 虞秋道:“他不让我说,只让我找机会毁掉啊!” 江以湛冷哼:“还真守信用。” 这时杨柳不由出声:“前朝那尤王一系弄这个就是为了夺位,其后人为何还想毁掉?有此利器,定能让天下大乱,作为前朝后人,何不借此复国?” 江以湛倒不较真于此事,他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前人的思想不见得能强加给后人。” 其实他也意外事情与他想的不一样。 歇得差不多,他们便上马出林子,因只有三匹马,风月被江成兮捉过去同乘一匹,杨柳带着霍淩淮。 风月倒是难得没有拒绝江成兮,江成兮颇为高兴,不由低头亲了她一下。 她低下头,由他去。 窝在江以湛怀里的虞秋见到这一幕,便失笑。 以她对姐姐的了解,姐姐这是被大公子的死皮赖脸哄得差不多了,喜事大概不会远,她喜闻悦见。 他们一路晃晃悠悠,倒挺悠闲,虽然除虞秋外,都受了点小伤。 杨柳看了看挂在他身前的霍淩淮,见其面如死灰,就像死了一样,便道:“王爷,我们是不是该先给暮王治伤。” 但江成兮却道:“别管他,多折腾折腾。” 杨柳想了下,便未再多言。 他们到瑜都时,已是两日后。 守在堇宁王府正厅里等着他们的戚韩闻声,便快步迎了出来。他见到被杨柳弄下马,一身血又昏迷不醒的霍淩淮,便惊讶道:“你们去后发生了什么?”话语间,他与杨柳一起架着霍淩淮。 杨柳见没人回答,便道:“说来话长。” 这时江成兮见风月正往里走,便快步过去强制拉住她的手。他最近算是明白了,对她就得用死皮赖脸的一招。 他对杨柳他们道:“将霍淩淮送到我那里去。” 杨柳应下:“是!” 虞秋看着被架走的霍淩淮,心里有点悬,她问江以湛:“能救么?” 江以湛牵着她往里走:“不是能不能救的问题,只是该不该救。” 虞秋闻言沉默了。 霍淩淮被带到醉夕院,便被戚韩做主随便扔在了地上,戚韩已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这小子已经完了,该如何都是他们说了算。 江成兮也没管霍淩淮,只与风月回了各自的房间沐浴。 他清清爽爽地再出来时,已是许久后,他踏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看起来惨不忍睹的霍淩淮,嘴角勾起。 戚韩由亭里走了过来,问道:“大哥,能救么?” 江成兮缓缓步到亭里坐下,朝戚韩示意:“陪我下盘棋。” 戚韩闻言不悦:“你这是要虐我。” 江成兮扬了扬眉。 戚韩见这里没有别人,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过去坐下。 落棋时,江成兮才徐徐道:“别小看你大哥我,现在只是该不该救他的问题。” 戚韩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奈何因为文初雪与颀儿,就不能让霍淩淮就这么死了。他想了下,眼睛便亮了:“大哥有没有能洗去人记忆的药?” 江成兮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是神。” 戚韩道:“大哥就别谦虚了,你的底,咱们自己人还能不知道?” 江成兮忽然笑了,他道:“我有吃了让人变傻的药。” 第127章 江以湛回来沐浴换衣后, 没坐多久, 就入了宫。 虞秋倚在床上发了会呆,便起来去了文初雪那里。站在院前,她看着里头亭下文初雪抱着颀儿说话的一幕,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文初雪抬眸看到她, 道了声:“秋秋站那干嘛?” 虞秋叹了口气,这才步过去坐下。她看了看文初雪憔悴的脸色,终是道:“暮王如今在我们堇宁王府。” 文初雪闻言怔住:“是什么情况?” 她从虞秋的神情中能看得出来, 怕是没发生什么好事。 虞秋长话短说:“你知道的, 他们总是勾心斗角,打打杀杀,这次暮王被制服了,正在醉夕院。” 能在醉夕院,定然是有大伤, 文初雪抱着颀儿立即起身离去。 虞秋大步跟着他们。 醉夕院中的两人仍在下棋, 戚□□是在绞尽脑汁在棋盘上对付江成兮,忽然听到有人跑近的声音,他落棋的动作顿住,抬眸看向江成兮。 江成兮笑了笑。 就这脚步声,不难猜到是谁, 戚韩立即放下手里的棋子,慌忙过去扛起仍被扔在地上的霍淩淮进了侧屋。 他把霍淩淮搁在床上,再出来时文初雪他们已经进了醉夕院。 看到文初雪,他摸了下鼻子, 有些心虚。 文初雪立即放下颀儿,跑过来问他:“暮王在里面是不是?” 戚韩咳了咳,道:“他伤得很重,在昏迷不醒。” 得到确认,文初雪便跑了进去,见到床上满身血,不知死活的霍淩淮,她的脚步顿住。尤其是远远地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脸,她的心便狠狠咯噔了下。 她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过去,最后扑在床边握住他的手,颤颤地喊着:“霍淩淮……” 他的手脚冰冷,看模样分明就只剩一口气。 虞秋站在外间看到这一幕,再看了看门口的戚韩,小嘴撇了下。之前霍淩淮还没到这种地步,分明就是被折腾的。 戚韩又摸了下鼻子,再咳了下后,回到亭里继续与江成兮下棋。颀儿迈着小短腿过去扶着床,他眨巴着清澈懵懂的眼睛看着床上的霍淩淮,小嘴张了张,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文初雪眼泪啪嗒地落:“霍淩淮……” 虞秋不心疼霍淩淮,却心疼文初雪,她过去轻抚着文初雪的背部,哄道:“你别急,他死不了,有大公子在,他一定能活。” 文初雪点头,但她心疼他。 外头的亭下,戚韩对江成兮道:“大哥,该救了。”文初雪都来了,他们再有意磨蹭,就过不去。 “救谁?”虞钦忽然由亭外落地,他倚在亭边看着他们。 戚韩看到他,便道:“二哥终究是不顾利益的制衡,把霍淩淮解决了,如今这小子完了,只剩一口气。” 虞钦不需要了解事情详情,大概情况他能猜到。他弯腰扯了根细草搁入嘴里叼着,抱胸道:“你们在犹豫该不该救他?救当然是得救,建议顺便弄傻。” 江成兮闻言笑了,倒是同道中人。 戚韩耸肩:“那随便你们咯!” 这时虞秋从房间出来,她见到虞钦,便面露喜色:“哥,你怎么又回来了?”话语间,她快步靠近。 虞钦道:“又?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虞秋挽住他的胳膊,“就是觉得惊讶罢了。” 虞钦懒得说自己是因为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想回来寻寻踏实感,他只问:“文初雪在里面哭?” 虞秋点头后,对江成兮道:“别闹了,再不救真要死人的。” “好。”江成兮终于起身,负手缓缓朝药阁走去。 他从药阁中拿了些药出来,其他人跟着他一起进入霍淩淮所在的房间。 文初雪见他过来,立即抹着泪让到一旁。 他坐到床边,倒出其中一药瓶里的药,隐约勾了下嘴角后,便喂入霍淩淮苍白干裂的嘴中,使得其吞下。 这是一粒有鬼的药。 后来他往霍淩淮嘴里倒的液体药,才是真正的治内伤的。 他一边扒着霍淩淮的衣服,一边面不改色道:“都出去,我给他上药。”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好大夫。 其他人便都纷纷出了房间。 姜风踏进院中,就看到他们都站在门口,便过来欲说些什么,但见到被虞秋哄着的文初雪,就改了话,他问道:“暮王的情况如何?” 戚韩应道:“还能如何?大哥出马,谁能不放心?” 他坐在门槛上,晃起二郎腿,倒是没有半点心虚了,甚至不由想摩拳擦掌,期待起霍淩淮醒来后的情况。 虞秋见文初雪渐渐安了心,便问姜风:“王爷呢?” 姜风道:“王爷已领兵前往北冀收服暮王的兵马。” “哦!”虞秋心道,看来暮王以后真是会一无所有。 江成兮给霍淩淮上好药,便出来让下人进去给霍淩淮清理身子,换衣服,一切都妥当后,其他人才又进了房间。 霍淩淮虽仍旧半死不活的,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倒舒服得多,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凄惨,那么触目惊心。 现在就等着他慢慢恢复,慢慢醒过来。 文初雪一直守在床边,她不知道他醒来后面对一无所有的情况会怎样,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守着他。 难得的,今日所有人都待在醉夕院,哪怕到了入夜。 因为有虞钦,戚韩总算不需要陪江成兮下棋被虐,他只百无聊赖地倚着树看月光,悠哉得很。 虞秋因为江以湛不在,也待在这里,正与风月一起陪着颀儿玩。 终于,房间里头传出文初雪惊喜的声音:“你醒了。” 会武功的人都能听到,戚韩第一个大步过去,虞秋见了,便心怀疑惑地抱起颀儿跟了上去。 躺在床上的霍淩淮正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上方,一直不动。 文初雪不由唤了声:“霍淩淮?” 但他仍是没有回应,仿佛她喊的人不是他似的。 “霍淩淮!”文初雪拉住他的手。 他总算有了反应,正缓缓转头看着她,他的眼中透着迷茫懵懂,不知他看到文初雪想到的是什么,竟是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文初雪懵了。 她感觉到不对劲,不由再唤他:“霍淩淮?” 未想他却迷茫地歪了头:“霍淩淮?”虽仍是那磁性低沉,极为好听的男声,这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对。 文初雪忙坐到床上趋近他的脸,看着他,问道:“我是谁?” 霍淩淮默了瞬,忽然唤道:“姐姐!” 文初雪感觉脑袋就像陡地炸开了一样,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却是不再有半点曾有的深沉冷酷,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纯真,甚至透着丝痴呆。 一旁的戚韩眨了眨眼,不由出声:“这样才可爱多了。” 听到戚韩的声音,文初雪立即红着眼睛,问坐在桌旁单手抵着脑袋看着霍淩淮的江成兮:“大公子,他是怎么了?” 江成兮一本正经的搪塞:“之前在那龙穴里,他被砸了脑袋,砸傻了。” “龙穴?”文初雪不知道什么龙穴,她从来不会过问太多,她只在乎霍淩淮的安危,她立即伸手抬起他的脑袋,这里看那里看。 他倒是难得乖巧地任她为所欲为,只懵里懵懂地看着屋内其他人。 后来文初雪对江成兮道:“我没看到他头上有伤口。” 江成兮道:“就是如此才严重,有伤口,血会流出。无伤口,血就会留在脑袋里化成淤血压在脑中。” “所以他真傻了?”文初雪瘫坐在床上。 那个向来睿智的男人,竟然傻了,她的眼泪立刻再次流了下来。 她赶紧又抹了把泪,问道:“你是神医,你能治好他对不对?” 江成兮道:“脑袋里面的东西难治,这得等他自己化掉那淤血。”他是大夫,霍淩淮究竟怎么傻的,当然是他说了算。 文初雪又问:“那得多久?” 江成兮稍默后,应道:“看命。” 文初雪看向躺在床上的霍淩淮,他似乎想动,却因为浑身伤而动不了,还很疼,他便拧了眉,颇为委屈地看着她,扁了下嘴,道:“疼……” “哎呀!”戚韩不由摸了摸胳膊,“真要命了。” 虞秋拍了拍他的肩头,与他对视一眼,仿佛在说:你在这时候这种态度,似乎不大好吧? 戚韩耸肩,撇嘴。 都半斤八两。 虞秋蹲在地上抱着颀儿,心中感慨,这下不得了,颀儿没有了爹,多了个大个子的傻哥哥。 过了最初那阵震撼的感觉,虞秋想想,霍淩淮变傻,也不见得是坏事。如此既能解决各种恩怨,还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反正大家都会帮忙照顾着他,尤其是初雪,一定会把他当儿子。 文初雪见他如此,心疼得不得了,忙哄道:“你别动,伤好了再起来。” 霍淩淮变成的这个傻子,倒是蛮乖,他点了头,又道:“渴……” “我去给你倒水。”文初雪立即起身倒了点热水在杯中,坐在床边吹了吹,确定不会烫到他,才慢慢喂到他嘴里。 似乎是挺高兴被她照顾着,他又朝她笑了:“姐姐。” 文初雪张了张嘴,心酸的她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戚韩靠近好生打量着霍淩淮,忽然笑问:“我是谁?” 霍淩淮看着他,却是不说话。 啧啧,还区别待遇起来,戚韩便又道:“我是你哥哥,乖,喊我一句哥哥。” 霍淩淮似乎不喜欢戚韩,却还是乖乖地,不大乐意地喊了声:“哥哥!” 戚韩顿时乐开了花:“乖,真乖。” 姜风忙也过来,催促着:“快,也喊我一句哥哥。” 虞秋见文初雪低着头,似乎不高兴,却忍着,便不悦道:“你们行了啊!没事就出去。”虽然作为仇人,是能理解他们的,可他们也得给初雪一点面子。 瞧这一个个给高兴的。 “我再陪他玩玩。”戚韩舍不得走。 “出去!”虞秋将他们一个个往外推,包括明显也在觉得霍淩淮有趣的虞钦,她道,“夜深了,都赶紧去歇着。” 被推出门的姜风不满嘀咕:“他都没有喊我哥哥。” 江成兮与风月也步了出来,风月意味不明地看了江成兮一眼,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事能瞒得过别人,自然瞒不过她。 江成兮抬起拳头刮了下鼻子,看着她的背影笑了。 很快屋里便只有虞秋与文初雪一家三口,虞秋瞧了瞧目光只落在霍淩淮身上的文初雪,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文初雪道:“秋秋帮我将颀儿送回去,我在这里照顾他。” 虞秋应下:“好。”她便抱着颀儿离开了。 见终于没了别人,文初雪便颤着手抚向霍淩淮的脸,她哑着嗓子问他:“你饿吗?想吃点什么?” 霍淩淮也迷茫地看着她,吐出一个字:“饿。” 文初雪道:“那我去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她再看了看他,便起身出去。 这一晚,文初雪一直待在这里陪着她,次日早早的,戚韩这没个正形的又跑了过来。他见到床上倚着床头的霍淩淮,便笑呵呵地过去道:“哟!可以坐起来了。来,喊句哥哥。” 霍淩淮被逼得委屈起来,扁着嘴喊:“哥哥!” “你个姓戚的,你是跟他杠上了不是?”虞秋忽然踏进,叉腰道,“老欺负一个傻子,看你得劲的,出去!” 她话音落下,就意识到有人进入,她转头便看到端着早膳进来的文初雪。 文初雪低着头越过她去到床边,张罗着喂霍淩淮喝粥,将屋里的虞秋与戚韩无视得彻彻底底。虞秋不由打了下自己的嘴,过去拉起戚韩的衣袖就走。 二人离远后,虞秋认真地对戚韩道:“悠着点,顾及下初雪的感受,还有颀儿,那可是颀儿的爹。” “好好好……”戚韩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在伤好之前,霍淩淮一直住在醉夕院,文初雪也一直在这里陪着他。因为他伤得实在太重,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才能跟个正常人一样活动。 后来文初雪将他接去了自己那里住着。 对她来说,总算清净了。 至于江以湛,北去这一趟后,再回来时已是七月中旬。一身风尘的他与杨柳骑马先后从堇宁王府前停下,他下马就快步踏入府中。 一个多月没见到虞秋,他想得紧。 他急急地回到蓝轩,却是没见到虞秋,问了一番才得知她在文初雪那里,便离开蓝轩也过去了。 当下虞秋正院内陪着颀儿玩,霍淩淮坐在亭边的阶梯上。 霍淩淮托腮看着颀儿,目光呆呆的。 这时屋里的文初雪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盘切成小块的西瓜。她从他身旁坐下,看着他唤了声:“霍淩淮!” 他转眸看着她,又笑了起来。 与别人比起来,他似乎尤其喜欢她,也特别粘她,大多数时候只会对她笑。若是以往,他哪会如此,她感觉有点甜甜的。 她用手里的签子插了块西瓜递到他嘴边:“吃吧!” 他张嘴接过后,忽然抱住她。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端稳手里的盘子,她缓了缓胸口的冲击感,便问他:“你怎么了?” 他侧头亲了下她的脸,终于放开她,傻傻地笑道:“喜欢。” 文初雪看着他,又问道:“还要不要吃西瓜?” 他伸手将西瓜盘夺过去,自己用签子插着往嘴里递,他低头认认真真地吃西瓜,注意力突然完全在西瓜上。 如今的他瞧着就是个乖孩子。 虞秋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他们身上的,她本是在惊讶霍淩淮的作为,后见他没接着做其他的事,她便继续陪着颀儿玩。 未想这时颀儿突然跑了,嘴里唤着:“爹!” 虞秋抬眸看去,便见到被颀儿抱住腿的江以湛。 她面露惊喜,立即也跑了过去扑入他怀中,委屈巴巴地说道:“你总算回来了。” 江以湛一手搂着她,一手摸着她的脑袋,喜欢她见到自己时的反应。 不经意间,他看到那边像个孩子似的坐在亭边阶梯上,只认真吃西瓜,瞧着傻乎乎的霍淩淮。 虞秋抬眸见他的目光落在霍淩淮身上,便从他怀里出来,蹲下对颀儿道:“颀儿乖,去找娘吃西瓜。” 颀儿抬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江以湛。 江以湛道:“去吧!” 颀儿喜欢江以湛,也听江以湛的话,他乖乖转身也去吃西瓜。 虞秋便拉着江以湛离去。 直到走远后,她才道:“暮王被砸傻了。” “哦!”江以湛神色淡淡,哪怕他明知霍淩淮没砸到脑袋,也不惊讶这厮会傻掉,想来是那几个家伙干的好事。 他觉得,干得好。 虞秋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惊讶?” 江以湛忽然打横抱起她,大步行走间,低头蹭了蹭她娇嫩滑腻的小脸,声音暧.昧:“我只在乎你的事,想死你了。” 她的脸被他蹭得痒痒疼疼的,她缩了缩脖子,抬手摸起他的脸,笑道:“长胡子了,你都不打理的。” 江以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回去你给我打理?” 她点头:“好!” 夫妻回到蓝轩,虞秋帮江以湛理了下胡渣后,两人免不得一阵缠缠.绵绵,结束时,已是深夜。 二人搂在一起,虞秋虽累,却是不想睡觉,她窝在他怀里眯着眼。 真是想死他了。 后来她声音绵软地问道:“以后暮王就一无所有了么?他是谋反,皇上可会放他一条生路?” 江以湛亦是闭着眼,他道:“这些事情都已解决,没人会问他。” 虞秋想到什么,便睁开眼看着他:“其实说起来,你该是早有能力制服暮王的,为何现在才动手?” 他应道:“为了制衡,鸟尽弓藏这个道理你该懂,只有保证第三方大势的存在,霍黎才不会随便拿我开刀。” 说起来,霍淩淮能壮大,也是因为他背后的推波助澜。 蠢蠢的虞秋琢磨了下,才懂了这个道理,她便睁大眼道:“可如今暮王到如此地步,皇上不就不放过你了?” 江以湛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紧张:“我会突然这样做,就是因为在前不久与霍黎说好了,我帮他解决霍淩淮的势力,并找到龙穴,他便答应让我交出一切,回到江湖。” 虞秋闻言大喜:“回到江湖,潇洒自在地过日子?” “嗯!”江以湛见她开心,便也跟着开心。 虞秋不由欢喜地翻身压在他身上,她睁着满是欢喜的大眼睛看着他:“你怎突然有这个决定?” 江以湛拉下她,亲了亲她的嘴:“因为你喜欢,你想让我有权有势,我便有权有势,你想与我做对普通夫妻,我们便做对普通夫妻。” 无论是什么,只要她喜欢。 她搂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你真是太好了。” 江以湛顺势环紧她。 “不过……”虞秋想到其他,便道,“什么你帮他解决霍淩淮,找到龙穴,他便答应让你交出一切,回到江湖?这个皇上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好事都让他占尽了。”她突然很讨厌这皇上。 江以湛道:“随便他,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就好。” 虞秋想了想,又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悔,趁你一无所有,弄你?” 江以湛勾起一抹冷笑:“我可不是他随便能弄的。” 虞秋完全相信他的能力,他就是这么强大,她又问道:“那我们以后去哪里?你以前的家么?遥谷?” “嗯,回遥谷。” 虞秋想想就觉得欢喜,趴在他怀里笑不止。 远在他国的苏和,在接近七月下旬的时候到了常齐国,一阵繁琐的大婚进行罢,她便被迎入房间。 景瑜明虽总是笑脸嘻嘻,却确实很喜欢她,他坐在她旁边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待我出去敬酒后,再来给你掀盖头?” 苏和未给回应。 景瑜明习惯她的冷漠,他隔着盖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才起身不舍地离去。 未想他一只脚才踏出房间,耳边响起肉体被穿入的声音,他脸色一变,立即转头看过去,便见到她已自己掀开盖头,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苏儿!”他倏地跑了回去。 “别靠近我!”她喝道。 “你干什么?”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和跟了江成兮这么多年,知道插哪里能一刀致命,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我已如父皇所愿,如你所愿,嫁给了你,现在足够了。但除了钦哥哥,我谁都不要,死都不要。” 钦哥哥不要她,她不如死。 景瑜明难得喝了起来:“他到底有什么好?” 苏和眸露痴色:“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我就是喜欢他……”话罢,她便倒了下去。 景瑜明扑过去抱住她:“苏儿,苏儿……来人,快来人!” 她的身体很快变冷,气息消散。 “苏和!”身在堇宁王府的虞钦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由床上坐起,抬手碰了碰额头,发现自己竟然渗出冷汗。他想起梦里的事情,他居然梦到苏和自杀了,那么真实。 他捶了下脑袋,并不相信这个梦。 他转头看了下天色,发现天已是大亮,便起了床。 一番洗漱后,总觉得不大踏实的他,去了蓝轩。 当下虞秋正坐在亭里独自用早膳,见到他,便笑道:“哥,你吃了吗?” “没有。”他过去坐下,接过凝兰递来的筷子,问道,“江以湛还没回来?”他也知道江以湛的决定,知道临走前,江以湛会有不少事情处理。 虞秋语含欢快:“他快回来了,明天我们就走。” 虞钦又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虞秋点头,“我吃饱了,我去看看初雪他们,哥,你自己吃。”言罢她便起身步伐轻快地离去。 虞钦看着眼前的白粥,却是没有胃口。 虞秋踏入文初雪他们的院中,便见到人高马大的霍淩淮与颀儿一起蹲在地上玩玩具。霍淩淮看到她,并不怎么感兴趣,又低头玩起木玩。 虞秋进入房间见到文初雪还在收拾东西,便过去道:“我来帮你。” 文初雪朝她笑了笑。 这时院外突然伸了个脑袋出来,是戚韩,随之又有一个,是姜风。两人见院里只有一个傻子和一个孩子,便都兴致勃勃地进去了。 霍淩淮见到他们,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 戚韩笑呵呵道:“快,喊哥哥。” 姜风将他给推开:“去去去……我先,他还没有喊过我呢!来,小淮淮,喊句哥哥来听?”瞧他这样,就像要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似的。 霍淩淮扁了扁嘴:“你们讨厌!” “哎呦喂!”戚韩不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 姜风也是在笑:“快喊哥哥!”听到外头放肆的笑声,虞秋与文初雪都跑了出来,虞秋见到他们,便骂道:“你们两个捣蛋鬼,怎么又来了?” 戚韩的笑陡然僵住,他讪讪道:“我们走,我们马上走。” 言罢他与姜风赶紧灰溜溜地跑了。 霍淩淮见到文初雪,便起身朝她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眼睛红红的,别提多可怜了。就连虞秋都看不过去,何况是文初雪,文初雪便抚着他的背部,哄道:“没事没事,他们不是坏人,只是逗你玩的。” 霍淩淮道:“不喜欢。” 这么大一个男人委屈巴巴地搂着个女人撒娇,有些辣眼,虞秋笑了笑,便进了房间继续帮文初雪收拾东西。 这时站在原处的颀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文初雪见了,因为手里在哄着霍淩淮,便对虞秋道:“秋秋,快去哄哄颀儿,看看她怎么了。” “好!”虞秋又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过去抱住哭得可伤心的颀儿,问道:泽“颀儿怎么了?” 颀儿哽咽着出声:“我的玩具,我的娘……” “……” 虞秋转头看了看面露尴尬之色的文初雪,再又看了看因为玩具要共享,娘要共享,而哭得生无可恋似的颀儿。 她差点也笑了,不得不忍住。 江以湛是在次日早上回来的,他回来时,府中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他进入蓝轩,就被虞秋扑了个满怀。虞秋开心地问他:“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江以湛搂住她的腰,低头亲着她:“嗯,可以走了。” 虞秋闻言便推开他:“那我去通知其他人。” 江以湛欲拉住她,她却麻溜地跑远,他便不得不压下想抱她回屋温存的渴望,由她去。待回了遥谷,他们这些闲人,有的是时间。 很快所有人便陆陆续续地踏出了王府,上马的上马,上马车的上马车。 虞钦骑在马背上,对他们道:“我与你们不同路,便告别了。” 虞秋立即问道:“那你可知道怎么去遥谷?” 提起这个,便让虞钦想到一些不好的记忆,他淡淡地道了声:“知道。”便一夹马身,驱马离去。 江以湛将虞秋拉上马,搂住她贴着她的耳朵道:“你忘了?你哥被苏和搁遥谷囚禁过。” 虞秋闻言这才记起这个,她挠了下脑袋:“差点忘了。” 江成兮与风月同样是两人骑着一匹马,江成兮低头亲了下风月的脸,便首先驱马晃晃悠悠地前行。 整个车马队都启了程,离堇宁王府越来越远。 马车里,文初雪透过窗子看着外头熟悉的街道,不由一声叹息。 她终究是要离开瑜都了。 霍淩淮正坐在车板上端着一盘西瓜在吃,他听到她的叹息声,便抬头看着她。见她低头看向自己,他就又咧嘴笑了起来:“抱我。”他放下手里的一盘西瓜,趴在她的腿上。 “好,抱你。”文初雪弯腰环住他。 同样坐在车板上的颀儿噘起了嘴,他伸出小手拿了块西瓜递入嘴里。 他似乎是觉得霍淩淮抢了他的娘,他就吃点人家的西瓜,心里就平衡些呢。 江成兮听到马车里头的声音,便学着霍淩淮的语气对怀中风月道:“抱我。” 但他得到的只是风月的一记冷眼呢。 他无奈地笑起,人与人的媳妇是不一样的,他会认命,便自己搂紧她,笑道:“你能让我抱你就够呢。” 坐在江以湛怀里的虞秋也笑了啊。 车马队不紧不慢地出了城时,戚韩快马加鞭追了上来,他不高兴地嚷嚷着:“你们怎么不等我泽?” 这时姜风出声:“我们是要回家,但你家是在瑜都。” “什么嘛!”戚韩哼道,“我不当武将了,闯荡江湖去。”当初若非是因为跟着二哥打天下,他也不会当官泽。 姜风便道:“随你咯!” 前行间,戚韩又听到马车里霍淩淮那傻乎乎的说话声,他的心不由有些躁动,好想再去逗逗对方,不得不忍住泽。 车马队中加了一个人,气氛更显欢快。 他们渐行渐远间,戚韩见马车离得远,江以湛与虞秋也落后不少,便又出声:“大哥,霍淩淮会不会好起来?” “会。” “那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难道我们会怕他?” “也是,大不了再赏他一粒药。”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