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姜元的杂货店》 作者:祈幽 作品简评: 姜元重生回到十年前,成为了三界杂货店昆吾居的主人,本来以为自己是来当大佬的,没想到真正掌管杂货店并不容易,需要努力开荒、勤奋耕耘,还要送货上门、走遍三界。还有他前世相伴十年的爱人方晟言神秘莫测,拥有双重背景,姜元如何拨开迷雾见到他的真心…… 本文通过小老板姜元经营杂货店的视角,写了一个人神鬼怪在三千大世界中生活的故事,整体温馨自然、真实轻松,作者用流畅的文笔,讲述了围绕着杂货店发生的市井日常、妖鬼趣事。 第1章 原味裹胸 南洲大学主校区后头的老街不知道哪年哪月开了一家杂货店,门脸儿不大、门庭冷落,看着颇有些寂寥。大概是经营不下去了,二十年前关了门,自此杂货店被人淡忘,偶然有人想起竟然记不住它究竟在老街的哪块地方。 一周前,杂货店悄无声息地重新开了张,自此来往于此的街坊四邻脑海中关于杂货店的记忆变得鲜活了起来,能够感叹地对家里面晚辈说:那家杂货店啊,卖的东西可稀奇了。 要问杂货店在哪里,抬手一指老街的最里面,看到一棵大槐树便是了。 两人堪堪合围的大槐树如盖似云的树冠下是与其它老建筑别无二致的青砖青瓦的小院儿,小院儿临街的地方做成了店铺,店门大敞,门上悬着一块古拙的牌匾,匾上有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墨色大字——昆吾居。 牌匾两侧伸出来的门梁上各挂着一盏黄皮纸的灯笼,仔细瞧,灯笼里亮着灯。 “哎呦,店里面门槛忒高,我差点儿迈不进来。”在老街上开小超市的李婶午后闲着没事儿就走街串巷地到处走走,看着重新开门的杂货店就想着还不认识里面的老板是谁,于是就走了进来瞧瞧。 杂货店的门槛是真的高,目测下来估摸有三十公分,不熟悉迈门槛的还真是会被拌一下。 “老里老早的规矩,门槛造高了不是更好迎贵客。” 清朗干净、富有朝气的声音,李婶望过去,眼前蓦地一亮,好俊的后生,浓眉深目高鼻梁,天生的笑唇弯弯,笑着说话的时候两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又帅气又明朗,还让人很有亲近感。耳垂上赶时髦地戴着一颗黑色的耳钉,倒显得不娘气。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年纪了?有没有女朋友?是在店里面工作吗?”李婶靠到了柜台上,热情地询问着种种,“婶子有个侄女就在南洲大学上学,长得可漂亮了,要不介绍介绍。” “谢谢婶婶,我还是学生呢,家业没有立起来,就不说谈恋爱的事情了。”姜元知道像李婶这样走街串巷的老住户最轻易得罪不得,不然名声就在这一片臭了,天知道半天过后会传出多少是非。笑着请李婶在一边的茶座那儿坐下,姜元给她倒了一杯水果茶,六月初夏的午后喝上一杯酸酸甜甜的水果茶最好不过。 “成家立业是好事儿,但谈恋爱也不能够耽误,等毕业了好女孩儿就被人家挑走了。” 李婶苦口婆心,恨不得立刻就打了电话把自己的侄女喊过来介绍给姜元,姜元始终报以微笑,并没有答应。 李婶遗憾地咂咂嘴,就跟着姜元闲话家常,了解到更多,这才知道昆吾居重新开业店老板就是眼前的小伙子,说是过来继承家业的,也不准备做大,就想给店里面的货物找到有缘人。聊了很久,灌了一肚子的水果茶之后李婶心满意足地走掉了,不出半天,这条街上的人肯定都会知道昆吾居的老板是个姓姜的年轻后生。 抬高了腿跨出门槛,李婶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柜台那儿看了一眼,看到了电脑屏幕后头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心里面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走出昆吾居,站在阳光下,李婶蓦地后脊发凉,二十年前她还是个丫头片子的时候就不时来昆吾居找店老板唠嗑,见过里面的几个店员,其中就有那个女人…… “怎么可能,二十年过后了我都成大妈了,她怎么可能还是小姑娘,肯定是看错了。”李婶自言自语了一番,快步地走回了家。 ………… …… 昆吾居内,“l”形状的大柜台后面是贴着墙摆放的货架,货架上放着杂七杂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柜台短边的那头放着电脑,后面坐着的女人是店里面的网店客服,店老板姜元搬了一张高脚凳正对门在长边那头后面坐着,在店员珠珠“哒哒”清脆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中思绪乱飞。 他抬手摸到右耳耳垂,耳钉便落在了手心中,拿到跟前,“耳钉”如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变大变小,黑洞洞的它有个名字叫做玄鉴,是昆吾居主人最重要的身份象征,整个杂货店内的货物绝大多数都是玄鉴吐出来的。 玄鉴据说是连接着弱水的河底,“弱水三千,鸿毛不浮”,沉进去的东西唯一出来的方式大概就是通过玄鉴重见天日了。 玄鉴怎么到他手里、他怎么接手了三界唯一杂货店昆吾居,事情还要从一周前他刚刚重生那会儿说起。 不错,姜元本身就不是个普通人,他是经历了十年困苦后重生到22岁的。重生那天他正坐在车上,开车的是爸爸,妈妈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头教育着叛逆期的妹妹要好好和哥哥相处,妹妹坐在他的旁边闷着头不吭声。 当时的情况并没有给姜元多长时间来适应重生的时差,因为车子再往前开就会遭遇到毁灭性的车祸,他们全家只会活他一个,并且肇事逃匿的罪魁祸首会因为钱权地位逍遥法外。 “爸,爸,停车啊!”姜元大喊着,抓着椅背手因为紧张而痉挛地蜷缩,他要阻止车祸的发生。 爸爸莫名其妙地问着,“怎么了?”车速并没有下降。 电光火石之间,姜元用力地咬着牙,身体先于大脑,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紧急刹车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刺啦”声响刺激着耳膜,却是姜元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他趴在地上,胳臂上是火辣辣的疼,却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儿子跳车而惊魂未定的爸爸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心砰砰地剧烈跳动,也就是在那个瞬间,肇事车辆按照固有的轨迹飞速而来,与前世不同,这一世有了姜元的干预,车子没有撞上姜家的车,而是擦着边重重地撞上了行道树,猛烈地砰一声后那辆跑车上的驾驶员生死不知。 恍惚中,跳车擦伤了整条手臂的姜元被爸爸架着上了救护车,怎么进的医院、怎么被医生各种折腾、怎么做的检查都在他的魂游天外中过去,最后医生说他脑震荡、皮外伤,住院一天观察观察没事儿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听着病房外父母担忧地交谈声,躺在病床上的姜元笑了,管它重生还是做梦,只要家人安好他耽于其中又如何。 “唔……” 姜元被什么东西糊了一脸,好容易挣扎着把东西从脸上撕下来,他发现贴着自己脸的是个黑色的、扁平的圆形物件儿,手感滑润冰凉,玉石一般。在他手上亲昵地跳动着、变化着大小,让姜元想到了姑妈养的小狗,见到喜欢的人了也是这么撒娇的。 “玄鉴很喜欢你。” 姜元警惕地抬头,不知何时床脚蹲坐了一只白胖白胖的猫儿,它极力地缩着自己软丢丢的肚子,短小的前爪搭在身前摆出了一个对它来说已经相当努力的严肃姿态。 “姜元是吧,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不是妖物,而是四灵之一的白虎神兽,是给你带来莫大喜讯的人。”胖猫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用一种狼外婆诱哄小红帽吃苹果的语气说:“你手上的玄鉴乃唯一一家卖货于三界上下的杂货店昆吾居主人的身份象征,恭喜你得到了玄鉴的喜爱,成为了昆吾居的新主人。” 姜元:“呃?!我在做梦?”不然猫为什么会说话? 白猫以不符合体型的灵巧动作跳到了姜元的大腿上,挥起爪子就给了姜元一巴掌,完了还问:“疼吗?” 被打的很疼的姜元:“……”虐猫犯法吗? “疼就对了,你不是在做梦,重生是真实的哦,十年后的你与爱人走投无路之下相拥着跳河自杀,你恰好被玄鉴接住,它带着你回到了十年前,从人生的转折点重新开始,感觉如何?” 姜元低头看向玄鉴,玄鉴乖巧地蹭着他的手掌。恍惚地问:“我、我真的回到了十年前?我的爱人呢?” “你的爱人玄鉴可带不回。”白猫用着自己软萌的毛脸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可听好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则同意,正式接手昆吾居;二则拒绝,你们家的厄运该来的还会来。你要考虑清楚。” 镇店神兽给姜元两个选择,同意和拒绝。 一旦同意,自此就和昆吾居绑定在一起,承担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一旦拒绝,躲过一次的遭难依然会找上他们家。 哪里还需要什么考虑,姜元在不了解昆吾居的前提下,毅然选择前者,昆吾居就算是刀山火海为了家人平安他也会闯一闯,更何况昆吾居在世界上的地位并不低,出品的货物受到三界一切生物的追捧,成为它的主人身份地位自此便不一般。 姜元接手昆吾居之后就努力,努力使自己成为昆吾居真正的主人,他还在试用期,需要通过镇店神兽的多种考验才能够转正。 “老板。”清甜可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像是小钩子一般挠着人心。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姜元抬头,不知何时柜台前站着个用素色纱巾围着头脸、戴着大墨镜的女人,看不出年岁,穿着长及脚踝的灰色长袖肥大连衣裙,哪怕是如此,袅袅身姿依然可窥看出一二。 大热天的,防晒如此到家并不少见,姜元并未多想,笑着问:“需要什么吗?有没有在网上预定过?” 老店子也要跟上新时代,昆吾居重新开张之后就在某宝上开了网店,取消了过往给老客人邮寄购物手册的麻烦。有了网店之后就可以网上直接购物,也可以通过网店进行预约所要货物之后到店取货,免得错失了自己要的东西,要知道昆吾居看着冷清,生意其实挺好的,各种货物十分抢手。 女人拉下了纱巾,栗色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荡在耳边,她又摘下墨镜,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皮肤白皙透亮,她朝着林梧俏皮地眨眨眼,轻声地说:“网店名字叫什么,我还没有关注呢。” 看到女人的脸,姜元不要太熟悉,整天都可以从各种大幅海报、视频广告中看到,是娱乐圈当红小花胡玫莉,她身上既有少女的甜美,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甫一出道便俘虏了万千男人的心,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宅男女神。 “就叫昆吾居。”姜元介绍着自家的网点,眼中有着对胡玫莉美好姿容的欣赏却并没有痴迷的沉浸其中。 胡玫莉眼中闪过遗憾,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意料之中,能够接手昆吾居的人哪里会被皮相所惑。 “有什么需要的?”姜元例行公事地问着,到店购物的客人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来了之后都不会直白了当地说明自己要什么,需要他反复问了几次之后才犹犹豫豫地说明来意。 胡玫莉浅浅一笑,柔媚多情,“老板,我要一条裹胸,我听家姐说它就在昆吾居。”她抬手挡着嘴,似害羞地说:“是妲己娘娘五百年前在水边遗失的那条呢,绣着牡丹争艳图,只要得到裹胸,娘娘修行过程中积累的美容养颜、蛊惑人心的法子可都学到了。老板,裹胸还在吗?” “还在。”姜元已经熟记店内库存,不需要去仓库里翻找便脱口而出。他看了看埋首于电脑的珠珠,他个新老板还真是催不动这些老员工,还是自己亲自打个电话给仓库好了,“稍等,马上就送来。” 胡玫莉拍拍胸口,“幸好还在,我来的及时。” 给仓库去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后门上的门帘子便掀开,长发披散、肤色青白、穿着白色长裙的十六七岁姑娘捧着个托盘走了过来,把托盘给了姜元之后,她幽幽转身如同来时一般飘走了,脚跟不沾地,可不就是飘飘。 托盘上整齐叠放着一条天青色绣大红牡丹的裹胸,柔软的丝绸质地,看起来不过小小一块,但拿起来后足有两三米长,轻薄无物,还散发着幽幽香味,味道是说不出的香甜,此件裹胸名为原味裹胸,真是令人浮想联翩,是不是千年前的妖姬妲己便是这般美妙的体香。 展示完物品之后,姜元说道:“原味裹胸,售价五万五,现金、刷卡还是扫码?” 昆吾居的货物定价就是这么的嚣张,完全无视物价管理条列,垄断行业、独家买卖的情况下就是可以狮子大开口,有人竞价的话还能够飚的更高。 接手昆吾居的姜元心中暗暗地说了一声:黑店!不过这种感觉他喜欢…… 胡玫莉用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原味裹胸,仿佛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和狐族的偶像妲己娘娘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她激动地手指颤栗,说话的声音也带上颤抖,“我、我要刷、刷……” 话音未落,就有人裹着一阵风般地从门外冲了进来,截胡地人高声地喊着,“六万,我要了。”进来的是个穿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眼睛都不眨地提价五千,大有原味裹胸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的架势。 胡玫莉秀丽长眉微蹙,“先来先得,怎么可以抢呢?况且裹胸乃我们狐族的至宝,你一条长蛇过来凑什么热闹。” 年轻男人轻哼出声,“你付钱了吗?裹胸离开柜台了吗?老板收你钱了吗?”那人连连发问,问完了好整以暇地说:“那么,凭什么说裹胸是你的,我可是知道昆吾居的规矩,货未离柜,见者皆可竞价购买,帅哥老板你说是不是呀。” “老板你说,有没有这条规矩?” 二人同时看向姜元,姜元对胡玫莉报以爱莫能助的目光,“抱歉,货未离柜那么就只是昆吾居的商品不属于任何人,但凡有意购买者皆可以付款购买,价高者得。” “既然这样,我出七万。”胡玫莉柳眉不展,垂于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 “听说胡姐最近手头上不轻松,还是留着钱多买一些水军给自己洗地吧。” 姜元看男人,有一些眼熟,估计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明星。重生回来,姜元一门心思在怎么通过考验、尽快转正上,没有闲工夫关注娱乐圈的八卦,所以不知道胡玫莉最近陷入了“插足他人家庭甘当小三”的丑闻当中。 胡玫莉被戳中痛脚,看着公司后辈洋洋得意的嘴脸,心里面就恨得要死,五指成爪攻击了上去,“姑奶奶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你这条菜花蛇还是个蛋呢,在你姑奶奶面前嚣张,谁给你的勇气!女人用的裹胸也抢,你怎么不去做变性!” “我变成女的不就是行了。”年轻人腰身一扭,躲过了攻击,等转过身时硬朗的五官变得柔和,身量变小,方才合身的西装变得松垮垮,当真是一秒变性了。 姜元大开眼界,讷讷地说:“勇气大概是梁……擦,你们两个别打了,再打我报警了!” 第2章 店主这身体不行啊 胡玫莉两个在昆吾居大打出手拆家了,拿出管制刀具的那种,刀剑相碰发出来的金属撞击声听得姜元牙齿发酸,他上辈子可是领教过刀具的厉害。 家人车祸过世之后他积极寻找证据,想要把肇事逃匿的富二代绳之以法,但富二代家里面不仅仅有钱,还有权有势,姜元抵押了房产、找了关系准备开始在网络上造势,舆论压力还未成气候,富二代就找了人砍断了他的左手、毁了容貌,扔到了异国他乡,就是要让姜元彻底消失。 “不准打了,我报警了!”姜元拍着柜面,企图让胡玫莉两个停止打斗,不过收效甚微,柜台旁边的茶几都被打翻了,茶几上盛放着水果茶的琉璃水壶碎了一地,同时碎在地上的还有一碟子豆沙糕,粉糯凉口的绿豆糕被四只脚踩来踩去,糊在了地上成了难看的颜色。 身为爱惜食物的吃货,姜元心疼死了,果断拿起手机报警,类似于此类动真家伙的火拼还是交给警察叔叔比较靠谱。 “哒哒哒”清脆的敲击键盘声响中,客服珠珠微微抬头,视线擦过黑框眼镜的边缘看了姜元一眼,抿了抿嘴,沉默地没有说话。 妖怪是论实力排资论辈的,几十年修为的打过了百多年修为的,后者就要遵前者一声前辈,适用着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胡姐姐,你已经被我按在地上摩擦,是不是可以放弃了,裹胸归我了哦。”穿西装一秒变性的小姐姐踩着胡玫莉的背,洋洋得意地说:“就不用狐大仙儿喊我一声前辈了,哈哈。” 胡玫莉不肯放弃,吐出一口血沫,“吃丹药堆出来的实力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蛇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嘻嘻,有实力就行,管什么嗑药呀。”“那有实力也不能够在昆吾居撒野,踩了你虎爷的面子,找抽呢。”一抹肥大的白影冲了进来,先是糊上了蛇精的脸,凭借优秀的体重优势成功地压倒了蛇精,顺势落在了胡玫莉的背上,被打得苦逼兮兮的胡玫莉一口血喷了出来。 有了“垫脚石”作为跳板,落地后的大白猫又跳了起来,炮弹般地直冲姜元的脑门过去,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满的不满,“让两个小妖精在昆吾居撒野,我大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姜元灵巧地躲了过去,“他们动刀动剑的,我打不过。”怎么阻止? 大金肥嘟嘟的腰身在空中扭转改变了方向落在了柜台上,柔软的长毛、肥软的肚子肉晃荡了好几下才安分了下来,他恨铁不成钢地说:“失败,太失败了,身为昆吾居的主人竟然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家伙。” “我没有这么差……”在普通人里面,姜元还是很能打的,厮混于国外街头数年,与大小地痞混混打过,他的身手可是在实战中一点一滴练出来的。但那也是普通人啊,不是可以飞天遁地的妖精。 姜元委屈。 “哼。”大金斜眼,“是应该好好操练你了,锻炼身体的日程提前,好好学习吧宝贝。” 至于地上两个,更好办了,“滚,以后还敢来昆吾居撒野,我就让你们知道昆吾居的灶台长什么样儿。” 蛇精直接就被打散了妖丹中的元气,维持不了原型变成了一条通体青绿的竹叶青,贴着边灰溜溜地爬了出去。胡玫莉还好,就是胸口疼得厉害,她面色苍白地笑了笑,柔柔地说:“老板,裹胸我还没有买呢。” 姜元回以微笑,无视了一地的凌乱,仿佛刚才发生在自己跟前的打斗未曾有过,“五万五,刷卡、现金还是扫码?”可见,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他也是个心理素质强硬的。 ··· 小马是老街派出所新来的片警,接到了报案骑着小电炉就急匆匆地顶着大太阳跑了过来,但在街上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办案人说的名叫昆吾居的杂货店,急得是火烧火燎的,倒是没有怀疑报假警。 见到个走访时见到过的阿姨,小马忙跑了过去,“李阿姨,你知道昆吾居在哪里吗?” “小马要找昆吾居?那不就是了,看到棵大槐树就看到了昆吾居,很好找的。”刚刚和水果店的老板八卦完的李婶热情地给片警小马指着路。 顺着李婶指的方向,小马果然看到了一棵挺拔高大的大槐树,心里面一阵阵疑惑,这么大一棵树他怎么就和睁眼瞎一样没有看见?谢过了李婶,小马紧赶慢赶地朝着大槐树的方向跑过去,快跑到的时候看到一条气息奄奄的大蛇贴着墙根在爬,看蛇的脑袋是三角形的,嘶,是一条毒蛇。 小片警鸡血上脑,“跐溜”地冲了过去,瞅准了蛇的七寸一把抓住提了起来,竹叶青挣扎了几下,浑身疼得跟散架似的,根本就挣脱不了一个凡人,悲哀地软倒了身体。 “怎、怎么办?”小马脑袋有些懵,掐着蛇成了老街上的一景儿,这么大的动静肯定被围观啊,有养身派的大爷说了,把蛇给他泡药酒去,算是为民除害了。 小马僵硬着身体低头看向竹叶青,从蛇豆粒大的黑眼睛里看到了祈求,小马心一软,就没有答应,“我会送去林业局,看怎么放生的。” 小马心里面还惦记着昆吾居报案说的器械斗殴事件,掐着蛇就挤出了人群进了昆吾居,见到埋首于电脑的珠珠,他问:“你们报的案?” 珠珠头也不抬地说:“小孩子闹着玩的,已经过去了。” 小马:“……你们老板呢,这么报警是占用公用资源,是要受批评教育的。” 珠珠终于抬起了头,厚密的长发挡住了脸颊、堪称巨大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沉默又沉闷的打扮,“他有事。” 老板当然有事,他终于掀开了后门的棉帘子走进了神秘的后堂。 姜元来了昆吾居三四天,被允许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店铺里面,棉帘子挡着的后门碰都不许他碰。 看看四周的情况,再看看手里面的“法宝”,姜元沉默地想,开始干体力活啊,还不如不进来呢orz。 “昆吾居的主人是个弱鸡怎么可以!你知道你的前任吗,那可是在三界都鼎鼎有名的人物,见识广博不说,修为也很强悍,如此杰出的人才才堪当昆吾居执掌人的大任,菜鸟如你就给虎爷撸毛都不配!但是……”虎爷大金很有领导风范,深知教育要秉持着“一棒子加一甜枣儿”的做法,转折用的相当到位、传神,“你能够被玄鉴看上就是可造之材,按照我制定的学习计划,在我的鞭策之下,你肯定可以成为个不错的店主。目前你已经记住了所有的库存名录,算是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那就可以进行第二关了。” 姜元知道大金口中的“前任”事迹,那是位天资聪颖的人中龙凤,靠着自己的勤奋和悟性踏入修仙之路,兵解之时已经寿长五百,如果不是兵解身故,昆吾居主人的位置还轮不到姜元来坐呢。 与“前任”相比,姜元就是个渣渣,在老员工面前一点儿威信都没有。 大金拖着软丢丢的肚皮在姜元跟前来回踱步,肚子尖尖上的毛在肥沃松软的黑土地上蹭着,“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进来种地,每天必须在地里面劳动一个小时,种地可以培养你艰苦耐劳的意志,还能够锻炼你的身体、强身健体,而且,你不是想要转正吗?” 姜元点点头,他想转正,十年的困苦让他知道身为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是多么的无能为力,现在成为有权有势的机会放在眼前,他怎么会容许它从自己手中溜走。 大金站定了脚步,蹲坐了下来,肉肉的圆脸蛋上露出个鼓励的笑容,“那就努力吧少年,隔着这片百里雾障,便是历代昆吾居主人的正堂,进入正堂便正式转正。开荒一亩,雾障向后退一亩,开的越快,试用期就越短。” 掀开后门上的门帘,展现在姜元眼前的并不是青石铺地的天井、不是精巧雅致的花园、不是玲珑精致的院落……而是一亩见方的土地和土地四周围着的迷蒙雾障,他已经试过,雾障犹如海绵,手压上去会往后面缩,却穿不透。 此地空气清醒湿润,有不知自哪里而来的徐徐清风裹带着舒心的香味。 抬头看天,天空亦是柔白色的雾障,但很高很远,并不会给人压抑的感觉。 低头看地,地上黑色土壤肥沃松散,长着鲜嫩的荠菜、马兰头、野葱、野韭菜等等,他能够认出来全因为小时候外婆带着他下过地、上过山,挖过荠菜、摘过香椿、摸过田螺、抓过鱼……长辈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对吃食由衷的热爱,各种山野之味如数家珍。 “我会努力的。”视线从荠菜上挪开,落到了大金琥珀色的眼中,姜元没有任何异议就接受了组织的考验,他询问:“开荒需要我种什么?” “什么好吃的种什么,现在这个季节种西瓜吧,吊在井里面的西瓜最好吃。”一出口就暴露了大金的真实想法,要个免费劳动力种田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啊。咳咳,太不严肃、太不严肃了,大金板着毛脸,义正言辞地说:“地里面的产出也是可以放在杂货店里面卖,很受各大修真门派的喜爱,供不应求。对了,昆吾居的地不是普通的地,不受外界四季、气候的影响,大冬天种西瓜、大夏天种柿子,你要是有果苗,在这儿种荔枝、芒果、番石榴都可以。” 大金眼里冒着星星,想吃。 姜元忍着笑,蹲下(身)挠了挠大金的短脖子,“好,看我开荒的本事,要是可以那就什么都种。” 大金抬起爪子搭在姜元的手上,嘟囔,“严肃点儿,怎么可以这么对待长辈。”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按着姜元的手不让他离开。 ………… …… 大金可以轻易穿过雾障,姜元看着它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看来雾障只是对他的考验。多想无益,他看着地上的种地四件套——钉耙锄头铲和铁锹,回忆着幼时见到外婆干活的场景,他捡起了一把锄头,试着抡了几下找找手感。 种地不是轻省的活儿,面朝黄土背朝天,付出的是汗水、是辛劳,辛辛苦苦伺候着的田地说不定一场大雨、几天暴晒就颗粒无收。 姜元这具身体毕竟不是经历了十年磋磨的老帮子,二十二岁听起来很大了,但在父母眼中还是个孩子,没有接受过多少波折。会打篮球、会攀岩游泳,但毕竟没有接受过真正的大体力劳动,锄头没有抡几下就有些吃不消了,就像是大金说的,他就是个还没有出笼的菜鸟。 幸好此地土壤松散,不需要姜元花多大的力气翻地。 在劳作的时候,地上长着的野菜他都收集了起来,经历过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就更加知道食物的珍贵,更何况地上长着的荠菜等等非常鲜嫩,包饺子、做凉拌、粉丝汤里撒一把小葱花,多好的东西呀。 姜元哼哧哼哧干活的时候,消失在雾障中的大金去而复返,背上还扛着一个小麻布口袋,“姜元姜元,我给你带种子了。” 憋着一口气干到现在的姜元停了下来,瞬间就感觉四肢酸疼,汗如雨下,他喘着气问:“什么种子?” “花生喽,我想吃油炸花生、鱼皮花生、花生糖了。”大金差点儿流口水,昆吾居关门了二十年,地里面就荒废了二十年,他好久没有吃地里面的产出了,非常想念。 种就种,姜元弯腰拿过口袋,然后面临一个难题,“怎么种?”他不会具体操作啊。 大金眨巴着眼睛看姜元,“问我咯?” 姜元:“……算了,直接挖个坑埋地里好了。应该能够长大吧?” “小姜同志,态度如此敷衍可不行,你要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大金长辈款儿上身,逮着机会教育着姜元。 在地里刨了个坑,扔了两粒花生的姜元耸肩,“不然咧,经验是慢慢积累的,等我种地多了,肯定就十拿九稳。” 一口袋看着不多,但是按照姜元点种之间的间隙,满打满算还是种满了一亩地。 “妈呀,我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还有我的腰、我的胳臂……”总之就是那哪儿都不对劲了,肌肉酸疼到爆炸,骨头稍微动动就跟缺少了润滑油一般钝钝的疼。 摊手摊脚睡了几个小时的大金腾地翻身站了起来,极力逼着一个哈欠不打出来,严肃认真地检查了姜元的劳动成果(虽然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嗯,不错不错,很认真地做完了。”先给予表扬,深谙调(教)小弟一道的大金脸变得比小娃娃还要快,刚表扬完了就施加了否定,“不过,你的工作效率太差了,才种了多久就累瘫,还是缺少锻炼。”免得夸奖了几句就飘起来喽。 教育完了,大金还有奖励要给,小短爪子挥了挥,四周雾障剧烈颤动,肉眼可见的有一面开始往后退,当出现了另一亩肥沃的黑土地之后雾障才停止了抖动。“看,努力终是有回报的。” 扶着腰的姜元:“……”感觉身上更疼了。 “明天种另一亩,让我想想种什么好呢,唔,就种西瓜,皮薄馅大的大西瓜。”大金愉快地转身,扭动着自己肥嘟嘟的大屁股细数着自己要吃的东西。 姜元无力地瞧了一眼空地,深感昆吾居主人的不好做。 到了姜元出去的时间,空气扭动,虚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门框,一条蓝印花布的门帘子将前后院分割成两个世界。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姜元惊讶地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不知不觉间他在后院竟然种了这么久的地。 “珠珠,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过来?”姜元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了高凳上,很开就进入角色、履行店主的职责。 慵懒声音传来,“没有呢。”调子拖的很长,明明吐字清晰却给人一种含在嘴中低语呢喃的感觉,像极了浓稠香甜又丝滑的巧克力,惑人极了。 姜元明显看到跳到柜台上的大金身子僵硬,大金干干地笑了笑,“呵呵,朱娘来了啊。” 来到昆吾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姜元已经知道了各位店员的与众不同,镇店神兽是一只自称虎爷的大白猫;客服大概是双重人格,以白天和黑夜为界,白天的珠珠沉默寡言,夜晚的朱娘火辣性感,走着两个极端;之前送货的仓管是死了有百八十年的少女鬼。还有两位员工,一个休了长假回老家探亲了,一个据说干着一份比本职工作还要高大上的兼职,至今未出现过。 朱娘拿着一杆翡翠烟嘴的纤长烟杆站了起来,黑亮的长发撩到身后,黑框眼镜已经摘了,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衣着未变,但气质已经截然不同,婀娜身姿款款走到姜元身边,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姜元的下巴,红唇微动,“我饿了呢。” 姜元体会到了大金的僵硬,被撩了,他很是尴尬呀。 第3章 第一次送货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的几十年生命中,姜元还从未被漂亮小姐姐撩过,尴尬地不知道应该把视线放在哪里,害羞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清凌凌的眼睛到处乱动。收藏本站 看到姜元这幅羞涩的摸样,朱娘笑得花枝乱颤,“真是可爱的小弟弟,还是个雏儿吧,要不要今天留下来。”抬着姜元下巴的手指往下移动,落到了姜元的t恤领口,勾住领口的边缘,朱娘诱惑地说:“姐姐教你怎么做大人。” 姜元更加尴尬了,双手无处安放地在虚空中抓了两把,“劳姐姐关心了,你要是个大帅哥,还是我心里面那个人,不用你强留我过夜,我自己就留下了。成年人,你懂的。” 朱娘遗憾地耸肩,松开了勾住姜元领口的手指,“好可惜哟,姐姐的十八般武艺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尝试了呢。” 得到了自由,姜元火烧屁股似地从高凳上跳下来,连着往后面退了好几步,“朱娘好意我心领了,哈哈,心领了。”内心流泪,他真想立刻上网发帖求助:有个豪放派的员工就是想撩我,我该怎么办? 朱娘又不是真想的想和姜元干成年人羞羞的事情,不过是想看看姜元好玩的反应罢了。手拿烟杆在柜台边缘磕了嗑,细细烟灰扑梭梭地掉落了下来,在落下的半空中消散于无。灭了烟杆,朱娘反手用烟杆将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空出的双手往身侧一捞,一只想要逃跑的胖猫儿便落入怀中。 朱娘挠着大金的下巴、摸着他肥丢丢的肚子,生无可恋的大金取悦了她,发出一声声撩人的笑声。 看大金被朱娘上下其手地摸来摸去,站在货架边的姜元给予同情的目光,只可惜他爱莫能助,这份沉甸甸的同事情就让大金一虎承担吧。 姜元从后院出来时已经七点,刚才一番打闹又过去了二十分钟,此时此刻五脏六腑大唱空城计,正想着吃什么,之前在昆吾居里面解决饥饿的办法就是点外卖,可是外卖味道虽好,却总给人油重盐多不健康的感觉,吃了几顿就腻歪了。 身侧的蓝印花布门帘被掀开,仓管小满静悄悄地飘了出来,白到透明的脸上是恹恹的表情,她幽幽地说:“饿了。” “小满妹纸饿了,好事儿啊,上次饿肚子是什么时候?”抱着猫坐在高脚凳子上的朱娘扭身,凹出的“s”型恰到好处、完美至极,天生尤物自此有了代言人。 “二十年前。”小满飘忽不定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地响起。 “都这么久了啊。”朱娘感叹,风流美目微眯,这一刻有着看不透的深沉,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消失无踪。“点外卖吧,点你喜欢的。” 小满阴着脸,森森地说:“不想吃外卖。” “喵,我也不想吃。”被摸得浑身炸毛的大金举爪子抗议。 “那难办了,我不会做饭。”朱娘说着大实话。 随后,没啥存在感、一直当壁花的新店主姜元被三双眼睛盯上,压力有些大。算了,反正他也饿了,“我会做饭,厨房在哪里?” “跟我来。”像是就等着姜元说这句话,小满立刻就掀开了门帘子,一改丧到家的态度积极地给姜元带路。 微低头从门帘子下走过,姜元本以为又会见到柔和的白色雾障,却不想一脚就踩进了厨房。厨房很大,窗明几净,就是窗外一团黑看不到任何风景。厨房内还保留着古旧的风格,没有抽油烟机、没有天燃气灶、没有电磁炉……只有姜元在外婆家才见过的老土灶,老灶后头堆着干柴。 厨房中间的长桌上放着砧板、菜刀等物,靠窗的位置放着三口大缸,一口盛满清水、两口放满米面。 窗户的墙那儿是橱柜,透过镂空雕花的柜门依稀分辨出里面是碗盘等物。 长桌上放着个菜篮子,篮子内新鲜的、根须上还沾着泥巴的荠菜、马兰头、野葱等物看着是那么的熟悉,分明是姜元翻地的时候摘了堆放在一侧,出来时忘记拿的。 小满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阴沉不变,但圆溜溜的双眼里透露出来的渴望怎么也藏不住。姜元忍不住笑了,她的年纪和自家妹妹差不大,死了百八十年又怎么样,依然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呀。 “材料不齐全,今晚就简单吃吃吧,用荠菜下面条,马兰头焯水凉拌,怎么样?我看还有鸡蛋,就葱炒鸡蛋好了。”姜元已经动手分拣起杂乱地堆放在篮子里的野菜。 小满看着他,愣愣地点了点头,呆呆地说:“你和老板好像哦,就一瞬间,老板就是老板,别人模仿不来的。” 小满口中的老板就是大金说的前任,那位惊采绝艳的人中龙凤,守着昆吾居快五百年的前店主。与之相比,渺小凡人的姜元的确很不起眼,是没法和那人相提并论。 姜元问:“他是怎么样的人?”“老板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如美玉一般温润儒雅,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华皆受人敬重。”小满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一边,撑着脑袋看着姜元和面、醒面、磕鸡蛋,“老板也会做菜呢,很好吃。老板不在后,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那你尝尝我做的。”姜元天性乐观,再大的困苦也能够挺过来,现在不过是处处被店员们不当做一回事儿,他并不在乎,时间长了就知道他姜元也会是个合格的昆吾居主人。 “好呀。”小满声音恹恹地说,她是个鬼,语调轻松不起来。 面团醒了醒就可以擀成面皮、切成面条,在细长的面条上撒了白(粉),抖落几下防止面条粘连。这时候锅里面的热水也开了,可以下面条。 老灶姜元会用,小时候给外婆打下手生过火,他的厨艺就是跟着外婆学的,重生后就没有去看过年迈的外婆,等有空了,他要回老家一趟。上辈子接连受到女儿、女婿和外孙女去世的打击,坚韧的外婆挺了过来,陪伴着姜元走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后来他被毁容扔到了国外,真不知道又失去了他的外婆是如何过的日子。 啊啊,不能够想。 姜元狂甩着脑袋,重来一次,他永远都不会让发生在家庭的悲剧出现。 大金说过,昆吾居身在五行中又在超脱于五行外,世间的滚滚红尘会在他成成为昆吾居主人的那一刻发生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他始终在昆吾居中,就能够影响家人的命运。 · 手擀面里头有许多浮粉,入水后面汤就浑浊粘稠了,影响口感,所以姜元在另一口锅里面也煮了水,水内放了酱油、细盐,滚开了就是最原始的酱油面汤,吃的时候汤面上淋上色拉油、撒上切碎的葱白即可。 小葱绿色的部分放在了蛋液里头炒了鸡蛋。 焯水后马兰头有股奇怪的味道,初次尝的人会很不习惯,姜元切了蒜末、放了香油、撒了盐和糖,口感清新。 “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小满凑了过来,低头闻着食物的香气,“好舒服的味道。” “吃起来肯定也不差的。” 小满从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出来,夹了一筷子细面条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强忍着夸奖的冲动,细长的眉毛纠结地皱在了一块儿,违心地说:“唔,味道还行,和老板做的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点。我觉得你做的会好吃吧,肯定是用了老板留下的米面,所以味道才会和老板做的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 肚子饿得实在是忍不住的姜元面条出锅后就呼啦啦地吃了好几口,听到小满说用的食材是二十年前的老货,含在嘴巴里的面条差点儿喷了。忐忑地又嚼了两下,吃不出任何**、霉烂的味道,新鲜的就好像是刚从地里面打下来的麦子磨成的粉。 心里面安慰着,昆吾居是不一样的。 吃食端到了外面,和大家一起吃,朱娘和大金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他们吃的速度就知道很满意的。 吃到一半,安静地待在姜元耳垂上的玄鉴突然有了动静,飞了起来到了空地上,口朝下悬在半空中,体型变得越来越大,从绿豆粒似的耳钉变成了直径近两米的大黑洞。 轰隆隆—— 暗流沉闷的响声自玄鉴内传来,不过片刻,一块泥疙瘩样的东西掉了下来,砸在地上跳了两下后平静的一动不动。这仿佛是个开始的信号枪,后面大批“种子选手”奔涌而至,争先恐后地从玄鉴里跑了出来。 寸长的铁棍、丈八的方天画戟、一斛龙眼大的珍珠、勉强看到个“明”字的破烂阵旗、一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青石砖……很快就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山,散发着沁凉水汽。 像是打了个嗝的玄鉴缩小缩小再缩小,飞到了姜元的耳边亲昵地在他的脸上蹭了蹭,然后就贴到了耳垂上,看起来又是个死物一个。 “姜元看到地上的东西了吧,这还是你进入昆吾居之后玄鉴第一次吐出东西,这些就是昆吾居的货物了,你试用期的第三个考验便是能够快速鉴定出这些货物叫什么名字、大致来处、有什么作用。”镇店神兽趁机开始给实习店主上课,“为此,你要熟背各种古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 朱娘嗤笑了一声,“哦,你准备的?” 大金跳脚了,“怎么了,怎么了,我也给了很多参考意见的好吧。” 姜元不知道他们打着什么哑谜,不过肯定与自己的考验无关。 “书单已经给你列好了。”大金不重点突出自己准备的了,“你按照书单上的看,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抽查的。书单就在柜台下的抽屉里,你自己拿。” 姜元依言在柜台下找了找,果然找到个暗藏的小抽屉,打开后里头是一卷布帛,打开后一手极好的瘦金体呈现在眼前,姜元暗赞:好字。 好字布满了四五米长的布帛,姜元看了眼晕,天啊,他要看这么多书——《山海经》、《淮南子》、《抱朴子》、《黄帝内经》、《本草纲目》等等耳熟能详的古籍之外,还有《二十世纪华夏民俗经典》、《图腾与华夏文化的渊源》、《太阳崇拜》、《中国神话大词典》……这些又是什么? 需要博览古今、通晓千年吗? 书单上所有的书垒起来有几个姜元高了。 朱娘依偎了过来,抚摸着姜元不断抽搐的嘴角,“可怜的娃,昆吾居的主人不好当啊。” 姜元深吸一口气,卷起布帛之后说:“试试吧,通不过大不了回老家。”口上说说而已,姜元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呵呵,不通过就死啦死啦滴。”大金可不喜欢听到丧气话。 姜元丧丧地说:“我脑子不行,记不住怎么办,而且这么多书找全了也很难啊。” 大金跳起来重重地挥爪给了姜元一个毛栗子,“身体不好,脑子也不行,玄鉴怎么就看上了你,你是猪吗!!气死我了,你给我好好看书,手指点一下帛书上的书目,这本书就会出现在帛书上。每五天我会抽查一次,背不出来,呵呵,你就完了。” 气氛有些僵,电脑里传来的“叮咚”声打破了杂货店内的沉闷。 朱娘过去看,“有客人要了一份来自于邓林的坚果,是加急件,需要送过去,送货地址很近,就在大学城南门那儿的小区。” 提到了加急件就不得不将昆吾居的售货方式介绍介绍,昆吾居采用的是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卖货,此前胡玫莉过来买裹胸就是线下实体店的销售模式,珠珠/朱娘负责的网店便是线上。 线上的送货方式有二,普通件走人类快递,加急件就要店员亲自送货上门了,这加急件可是要付双倍的钱的。不只是客人要的急所以称为加急,还有客人所在地方情况特殊,必须店员送件。 此前送加急件,一般是另外两位还没有露面的员工负责,大金和朱娘也会帮忙。 “新老板,今儿个你送送吧,反正你也要回学校的,顺路。”朱娘把打包好的包裹塞到姜元的怀里,“送快递也是你的考验。” “快递又好又快的送到客人的手中,还受到好评,我就会开放一亩地给你。”大金一脸你赚到的表情看着姜元。 姜元抱住了包裹,还能够怎么办,想当好昆吾居的店主,就是要承担各种重任。 ………… …… 昆吾居没有姜元的房间,而且他还是大三学生,在学校里有宿舍的,每晚宿舍区大门关门前,他肯定要回去,今天不过是提前了两个多小时而已。 高抬腿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就是高大的槐树,夜色中,树枝张牙舞爪般地伸向天空,黑黢黢一片瞧着阴森吓人。 更吓人的是有个老迈的男人靠着树干垂头睡着,肩头发间落着树叶,不知道在这儿睡了多久。 老迈男人是槐树精,也是昆吾居的员工,目前为止姜元不知道他在昆吾居扮演着什么角色。 “鬼叔再见。”姜元礼貌地说了一声,哪怕得不到回应,肩膀上扛着大金走了。 他的身后,鬼叔脑袋轻点,像是回应,又像是瞌睡时正常的生理反应。 “第一次送货,免得你这个四体不勤、头脑不发达的家伙有去无回,我就大发慈悲的跟着。”大金把自己几十斤的重量压在了姜元的肩头,毛绒的长尾在身后甩来甩去,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一层不变又变化万千的景色,他无时无刻不再感叹,人类竟然可以用蝼蚁般的生命创造出那么多稀奇的玩意儿,当真是神奇。 “那就劳烦金爷了。”姜元找到了一辆共享单车,扫码开锁之后垮了上去,顺势把压着自己肩头的大金给摘了下来放到了车篓子里,连带着快递盒。 看着车篓子装不下的大金,姜元沉默了,“十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只是超胖”,大金应该是染色了吧,他肯定是一只披着白毛的大橘猫! 有大金在车篓子里压阵,姜元的觉得车头重心不稳,压不住,摇晃了好几下,调整了好几把才算是平稳上路。 客人给的地址是学校南门那儿,老街所在是学校北门,一南一北,看起来从学校里横穿过去就好。其实不然,学校中间有个大湖,弯弯绕绕地绕着湖骑到南门还不如沿着学校围墙外的路走呢。 此处是南洲大学老校区,五年前新校区在郊外落成,绝大多数院系都搬了过去,听到可靠消息,等姜元这一届毕业了,他所在的文学院也会搬到新校区。 周围的环境与老校区相得益彰,是南洲市的老城区,老街老巷老建筑,随手抓拍一个景便充满了上世纪的风情。时间在这儿减缓了脚步,一切看起来还像是几十年、几百年前的摸样。 姜元车速不慢,很快就接近了南门,这一片的感觉和北门那儿的老街完全不同,老洋房、精致的花园,曾经是租界,现如今住的都是身价不错的人家。 “友谊路18号,黄公馆。” 姜元按照地址找着。 第4章 老男人,你好 友谊路长而笔直,路两侧栽种着高大的香樟,浓密的树叶挡住了路灯的光亮,灯光落到地上时已经变得昏昏暗暗。 友谊路的左边,典雅精致的洋房渐次出现,有旋律优美的钢琴音乐不知道从哪幢房子传来,靠近洋房区,仿佛空气都带上了精美的味道,包装出了美丽的外壳。 右边,是大片未拆除的筒子楼,三四层高的建筑修建于七八十年代,是原手帕厂员工的宿舍楼。后来手帕厂改制、承包给私人之后,搬迁到了郊区,大量员工下岗,宿舍楼却在风雨飘摇中保留了下来,通过购买成了私人房产。 老旧的筒子楼之间拉起的电线、网线等等仿佛一张大网将这个陈旧的地方围了起来,成了社会难题。 拆,拆不起;留,留不得。 走在友谊路上,无端端地感觉在这儿凭空中竖起了一道资本的藩篱。 姜元骑行在路上,瞪大了眼睛找寻着18号黄公馆。 洋房外头多是围着一圈的造型精致的铁栅栏,攀爬着蔷薇或者藤萝植物,门牌号躲藏在其中,没有点儿眼力真心看不出来。好容易找到了,姜元下了车,抱着包裹走了过去,按响了门铃。 “找哪位?”中年女子的声音传来。 姜元下意识看向大门,还紧闭着,才反应过来是电子门禁那儿传来的声音,他对着门禁说:“你好,我是来送快递的,请问白尾先生在吗?” “你找错地方了,我们家没有姓白的人。” 姜元看向包裹,上面的快递单明明写着友谊路18号黄公馆,他又确定了一遍门牌号,没有错啊。“请问您这儿是黄公馆吗?” “对,主人家姓黄,没有姓白的。”说完了,门禁挂断,不再出声。 姜元纳闷了,难道是客人填写错地址了,出师不利啊,转头去看窝在车篓子里不动弹的大金,“送不出去,那带回去?” 懒散地大金一下子挺直了腰背,扬着脖子(脖子在哪里?),教导主任般地教育着,“脖子上的东西是啥,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也是有的啊。”憋着个哈欠,大金不耐烦地挥爪子,“看我干什么,我脑门上有办法啊,自己想。” 大金永远不知道自己一张大饼脸摆出严肃表情是多么的软萌,虎爷是刚硬的,不能够软萌,姜元说出来大金是要炸毛的。 “大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虎爷,怎么是个猫儿样?”说不定是还是染了色的橘猫,姜元想想还真有可能,橘色和大金更配哦。 琥珀眼翻了翻,可惜没有眼白,这个白眼就不是那么正宗,但情绪表达的很到位,大金说:“我是四灵之一的白虎真君,见证过洪荒灾难的好吧,本体一个篮球场都装不下,变出来吓死你们,虎斯拉侵略地球,嘿嘿,听着还挺带感的。” “哇。”姜元配合地叫了一声,看表情可没有那么惊讶,他经历的太多,很少有东西可以撼动内心,“那还是保持猫样儿比较好。我知道客人了,是不是你?” 姜元蹲下(身),笑着对出现的小生物说:“白尾先生?” 拄着拐的刺猬约莫有一个足球大,在刺猬家族里头绝对是“大人物”的存在,他的背刺稀疏、颓软,失去了年轻健康的光泽,皮肤褶皱,出现了年老的斑纹,眼睛前架着一副老花镜,说话慢慢吞吞,透着对晚辈说话的慈爱,“我就是白尾,是这家的家仙,腿脚不灵便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麻烦小哥大晚上走这一趟送来。” 家仙,又称之为五运财神、保家仙等等,是民间百姓供奉的“大仙儿”,家人供奉、家仙庇护,互惠互利,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经历过动荡时代又有科学观念不断地普及,已经很少见到家仙。 家仙有狐黄白柳灰,前两个很好理解,分别是狐仙和黄鼠狼,后面端看文字还真是很难猜测,其实都是非常常见的动物,白对应刺猬,柳是蛇,而灰便是老鼠了。 那么,眼前这位客人白尾,就是黄家供奉的家仙白大仙。 姜元把包裹放在了白尾的旁边,包裹比白尾大了不只是一圈,“不麻烦,送货是我们应该做的,谢谢你照顾昆吾居的生意。” 白尾伸出手怀念在纸箱上摸着,感慨地说:“昆吾居这一关竟然都二十年了,我以前就很喜欢在你们店里面掏一些难得一见的果子吃,关了二十年生活中就跟少了什么似的。我年纪大了,以前还能够到店里面去买,现在……唉,岁月不饶人哦。” 刺猬虽然不大,但饱经沧桑的声音、充满睿智的眼神,并不会产生轻慢的心态。 白尾在快递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细细小小的。姜元把单子撕了下来,这单算是成了。 告辞了白尾,姜元重新骑车上路,时间不等人,他要赶在宿舍关门之前回去。骑出去十来米,他心有所感地转头,看到黄公馆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出来了个年轻男人,男人恭敬而又小心地捧起了白尾,还顺带拿起了快递。 夜风将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送来。 “白爷爷你怎么自己出来拿了,跟我说一声,我出来就是了。” “就是出来看看,二十年没有消息的昆吾居重新开门了,真好啊。”“那也别自己出来啊,被风吹到了怎么办。” “我身体硬朗着呢。” “……” 后面还说了什么,姜元已经骑远,听不见了。 感觉真好,很和谐的样子。 “啊,生活真美好!”姜元骑着骑着突然双手脱把,张开双臂大声地喊着,“我活着,大家都活着,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啊啊——谁也无法阻挡我过好日子,谁也不能!” “姜元你疯啦!”大金瞪大了眼睛,爪子牢牢地抓着车篓子的边缘,随着姜元的喊声一起叫着,“啊啊,给我注意安全,我要被甩出去了。” “没事儿,我控制地住……”话不能够说太满,瞬间被打脸,幸好有大长腿子在摔倒的刹那脚撑地,避免了大脸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危险。姜元摸摸鼻子,讪讪地说:“一时大意。” 大金吓得哟,“我脸都吓白了。” 姜元看着大金白得如雪一般的长毛,附和地点头,“对,更白了。” “昆吾居的主人要行至端庄,不怒自威,哪里像你这么疯疯癫癫的,给我改。”大金摆正了脸孔,又开始教育起了姜元,给他套上昆吾居主人的条条框框。 抓紧了车把手,姜元脚上一蹬,重新上路,“那就不是我了。” “可差不多历代昆吾居的主人就是这样,你的前任做的最好。” “经营昆吾居又没有说要压抑天性,我就是我,我会努力学习、掌握各项技能,但不会把自己捏断了骨肉套进了那个名叫儒雅的盒子里。”姜元嗷呜了一声,年轻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和朝气,“看着吧,我会成功转正的。” 大金纠结地皱着一张脸,下巴上叠出了三层的软肉肉,“可,昆吾君就是这样。” 大金的声音太小了,姜元没有听到,所以没有追问。 ··· 姜元偷懒,为了节省时间抄了近路,那就是拐进筒子楼那儿,横穿过这片建筑再走过一个小公园直接就是学校的南门了,特别近。筒子楼烟火气浓浓,这家夫妻之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在拌嘴、那家年轻的爸爸在教着孩子做简单的加减,起了油锅、滑入肉片的刺啦声音,老人坐在吱吱嘎嘎的躺椅上咳嗽……每一扇窗户后面就是最朴实无华的生活。 筒子楼这片房子造的没有规律,弄得小巷道特别多。 路灯年久失修,有些忽闪忽闪地亮着、有些已经彻底没有了光亮。 投射到地上的昏暗亮斑小小的,仅仅照亮了方寸之地。 姜元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骑着车,路过横生出来的一条小道,他下意识地往那儿看了一眼,匆忙一瞥,心跳如雷,他猛地刹车,大力地甩头看了过去。在小道内,昏黄灯光堪堪能够照到的地方,一人腹部插了一把刀子躺着,生死不知,一人半蹲在一侧,手抓着刀柄看起来像是在行凶。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抓着刀柄的男人,是姜元重生回来后心里面就一直牵挂的人,他的老男人。 在前世的漂泊于异国他乡的十年中,他们两个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度过了许许多多的坎坷和波折。 有对方在,那世界就在。 老男人没有说多少自己的过去,姜元也没有,伤心的过往谁都不愿意回忆。 姜元就知道他在家族企业中做的很大,是祖父钦定的继承人。为了钱权地位,血浓于水的亲人转过身就是抽刀子的敌人,老男人被亲叔叔谋害,失去了双眼、砍断了双腿,成了蜷缩在异国他乡桥洞内的流浪汉。 姜元和老男人是在一个风雨夜抢桥洞归属权时不打不相识,自此结伴同行。可惜,未能同行到老,被人追杀的他们走投无路之下相拥着投河自尽了。 姜元以为自己重遇故人会激动地眼泪汪汪,却发现真遇上了他是笑着的,无声地笑着,太好了,他们相遇了。 炽热的视线落在身上,握着刀柄的男人察觉到看了过去,他身穿墨色的两粒扣西装,西装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丝绸衬衣,看起来像刚刚从高端写字楼下班出来的精英男。 男人眉眼精致,非笔墨可以形容,见到姜元,眼中飞快地闪过某种情绪,稍纵即逝,再细看平湖静水般的双眼中只有见到陌生人的淡然。 “需、需要帮忙吗?”姜元徒生近乡情怯之感,因为紧张,口中水分像是被抽离,他吞咽着口水、不自在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涩的唇,说话时难得的结巴了一下。“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看见,这一带没有监控,你快走吧。你走了后我再报警、叫救护车,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这里。” 姜元越说越顺,脑洞不知道开到哪里他已经脑补了自己顶罪、绝对不能够让老男人再遭罪的大义凌然、感天动地的想法,他快要被自己感动了。 车篓子里的大金满头黑线地看着激动的姜元,很怀疑玄鉴是不是坏掉了,怕不是找了个三观不正的傻子吧。 低沉悦耳的笑声传来,是那么的好听,男人说:“你误会了,此人酒醉后持刀抢劫,我还未做任何反抗,他自己便平地摔倒,刀子正好插入腹中。我已经报警,也打了120,他们很快就来。” 姜元囧了,窘迫地说:“对不起,那我现在可以做什么吗?” 男人摇头,垂下眼帘遮挡住双眸,内里翻腾的情绪旁人窥探不透,他说:“谢谢,不需要的。” 可姜元打定主意赖下不走了,人海茫茫,找个人何其艰难,现在转角遇上了,怎么会轻易错过,他要先套交情、再要电话号码,不给他没事,他可以把自己的号码给老男人啊。 “大爷你别赶我走啊。”做了决定之后,姜元的嘴皮子溜了,上辈子叫习惯的错号脱口而出。 男人松开匕首的手忍不住握了握,嘴角向上微微扬起,诧异地看着姜元,“我今年不过三十多岁,还不到当大爷的年纪。” 姜元嘴角抽抽,心里面疯狂吐糟:我俩认识的时候你也不大啊,但性格沉稳内敛、谦逊有礼,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不就是老干部行事,跟个端着茶缸看报的大爷似的。 嘴巴里可不能够这么说,一来就表现的这么亲昵,想想就有问题,怎么开展自己的撩汉之路。“咳咳,口误口误,我想说大、大叔,对,大叔来着。”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干净的一只手从内口袋中抽出一块方格子手帕,手帕一角有精致的刺绣logo,估摸着价钱不低。但他并不吝惜,直接擦拭着自己满手血污的手,浅笑着说:“看来我还是老了,都已经是大叔的年纪了。” “哪有,你很帅,是男神。”话音落下,姜元就想抽自己,让你嘴快、让你嘴贱,还没有要到电话号码呢就强撩! 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姜元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可以缓缓了,骤然见到故人,他情难自禁、无法自控。 距离报警不过过去了十多分钟,警察便紧急出警,同来的还有救护车,医生护士抢救伤员,姜元把自行车靠在墙上厚脸皮地跟在男人的身边走前走后,看着他镇定自若地回答着警察的问询,看他从容不迫地描述着遇到醉汉的遭遇,他的谈吐温文、举止优雅矜贵,无一处在姜元眼中不是完美的。 特别是男人的眼睛,姜元着迷地看着,他发现男人的眼睛真好看,眼的形状修长饱满,浓密的睫毛拱卫着黑濯石一般的瞳仁,眼睛仿佛沉静平和的澄澈大湖中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星辰,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感觉魂魄都要被摄进去了。 蓦地,姜元更加痛恨起了伤害老男人的那些家伙,肯定是嫉妒老男人拥有一双能够摄人心魄、看穿人心的眼睛,所以才会弄瞎他。 太可恶了! 呃……姜元心中一紧,看穿人心? 姜元面红耳赤地垂下头,自己那么丢丢的小心思是不是就被看透了? “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要不我们互通姓名,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呗。” 姜元偷偷抬头打量,身前哪里是身姿颀长、挺拔苍劲的老男人,莫名其妙换成了脸颊上长着小疙瘩的痘痘警察。“人呢!?”姜元匆忙地转着圈找人,小巷内只剩下一两个警察在查看现场,哪里有老男人的身影。“擦!”竟然趁着自己低头的功夫不见了,对得起自己重生后几天的日思夜想吗!!! “你是找刚才的那个男人?” “警察叔叔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警察郁闷,他不过是长得老相,但只是刚过了三十岁啊,“他被带去局里面做笔录了,他说你就是路过的,你们互相也不认识,我就例行公事问你一些问题。” 人都走掉了,刚才精神满满的姜元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哦,你问吧。” ··· 共享单车停在了宿舍区的前面,姜元在临关门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完全无视了宿管阿姨不满的表情。垂头丧气的姜元哀声连连,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又到哪里去找人? 躲过了宿管阿姨的火眼金睛溜进来的大金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出来就要求姜元抱着,被抱起来后在姜元的手里面像是一块蓬松的绒毛毯子,浑身每一根毛发都写着“我胖我颓我是肥肥”,哈欠连天地问:“那个就是你的爱人?” “昂。”姜元无力地回答。 “身为昆吾居的主人你给我振作点儿!”大金不客气地给了姜元一爪子,哼了一声说:“不过是个凡人,找起来不要太容易。” “真的?”姜元眼睛亮了。 大金凉凉地说:“要是某人通不过考验,无法转正,呵呵,那就找不到了。” “你放心,我肯定会通过。” 第5章 你的名字 姜元今年大三,快放暑假了,等暑假回来便是大四,是半只脚踩上社会的人了。收藏本站 他的宿舍在16幢六楼,最高的那一层的中间,606室便是。六人寝室,来自于不同的班级,但都是文学院的稀缺品种——男的,活的。 相处三年,彼此关系不说深交,但也没有交恶,可以用比较融洽来形容。 学校规定,宿舍楼每天十一点熄灯,姜元擦着点回来,刚踏进宿舍的门,寝室里的大灯就灭了,唯有走廊里白亮的灯光与室友桌子上暖黄的台灯相映成趣。 寝室里有养生派,不到十点就会准时上床,十点半前肯定入睡。也有养生朋克,枸杞泡水后熬夜打游戏,一战战一宿的都有过。因为养生朋克那位操作时都是带着耳机,倒是与睡眠党相安无事。 剩下的属于中庸一派,玩玩也好但是不会疯狂,准点睡觉但不会太早,姜元就属于此流派的代表人物。 和还在地上的两位室友打了个招呼,姜元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推开浴室门洗澡。 在外面混过才知道百般嫌弃的学校是多么的良心,带独立卫浴的房间一年的“房租”不过千元,浴室还提供二十四小时热水,踏入社会后哪里找这么好的地方。 洗完澡出来,姜元趿拉着拖鞋走到自己的床位,他们是上床下桌的形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刚把脸盆放好,他就看到自家大肥猫忒不要脸的喵喵叫,就为了裴海佑手里面的原味牛肉干。 “姜元你带回来的猫真可爱。”和姜元同班的裴海佑笑着轻声和姜元说,他手上捏着一条牛肉干,某只已经彻底忘记自己身份的猫立起了身体用前爪抱着裴海佑的手腕,嘴巴够着牛肉干吃得津津有味。 “咳咳。”姜元实在是不想承认猫是自己家的,丢人。 吃得正欢的大金身体僵硬了一瞬,不愧是活了许久的老家伙,脸皮比南洲市的护城墙还要厚,从容淡定地松开了牛肉干,纵身跳下了裴海佑的桌子,厚着脸皮走到了姜元的身边,爪子搭上姜元的小腿。 姜元低头看他,大金淡定回望,这一眼怎么也有个几千年。 得不到回应,大金眯起了眼睛,要不是碍于环境不允许,他肯定是摆起了长辈的款儿对姜元进行全方位立体地教育。 “喵。”吃点儿不犯法啦,给个台阶下。 姜元:“……”他的脑电波竟然和金爷的同频了,可怕。 姜元说:“上来,我给你擦擦爪子,今晚和我睡。” “喵!”竟然嫌弃我脏! “= 你在地上走过了。” “喵。”哼。 尽管不愿意,大金还是臭着脸任由姜元擦洗了爪子和软肚子上的毛毛,被服务了,他还挺享受。 等擦完了,姜元也不说抱自己上床的,大金气结,但拿姜元没有办法,只有自己学着一只普通的猫爬上去,要不是有一群的凡人,他的一纵身可以直上直下六层楼的,憋屈。 “它竟然上去了,刚才爬的时候像是一只白色的胖海参在挪动。” 姜元差点儿笑喷,在大金逼视下强忍着笑意地拍拍裴海佑的肩膀,“嗯,形容的真好。”还特意强调了胖,太戳中红心了。“不早了,睡吧。” 莫名其妙被夸奖,裴海佑挠着脑袋,“哦。” 姜元爬上去,就看到大金堂而皇之地霸占着床铺的正中位置,摊手摊脚地睡着。大金是秒睡的专家,躺下去便睡着,张大了嘴巴发出呼呼的鼾声,小山似的肚子随着呼噜上下起伏,看起来软乎乎的像个草莓大福,捏起来肯定很舒服。 姜元认命地给大金换了位置,自己躺了下去,半日的劳作在此时此刻全都找了过来,肌肉酸疼、骨头僵硬如排山倒海一般顷刻间将他吞没,难受得差点儿呻(吟)出声,种田真是太累了。 身体累狠了但是脑子非常精神,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出现,千头万绪,竟然一下子抓不住一个“线头”来深入思考。那么多的“线头”,有前世支离破碎的家庭,有前世被套麻袋棒打、毁容,有与老男人的相遇,有两个人相处的近十年的点点滴滴……他想了很多,但又觉得什么都没有想,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屋顶,很想回忆起前世时老男人的一颦一笑,却发现对方的人格魅力更吸引自己。 我竟然不看脸? 姜元有些自我怀疑,心里面想着:就算是老男人面丑无盐,在自己看来依然是最好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姜元翻身面对着墙壁,把随手放在枕边的帛书拿了起来,抽开绳子打开,露出第一本书《道德经》,他发现在黑暗中帛书上的字迹依然能够看清楚,它们本身带着莹莹的光亮。按照大金说的,姜元在“道德经”三个字上点了一下,似触及了平静的水面出现了浅浅的涟漪,展开的部分扭曲了一瞬间,待恢复了平静之后,画面已经改变,从书目变成了《道德经》的内容:道可道 非常道 名可名 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 有名万物之 …玄之 玄 众妙 随着视线移动,文字如流水般映入眼帘、进入心中,不知不觉中,五千多字的《道德经》姜元看下去了大半,竟然不觉得枯燥无味,看完了他也就记住了。 床下桌子上的小闹钟时间悄然来到了凌晨一点半,将整篇《道德经》看完的姜元进入了睡梦中,被他按在手下的帛书悄无声息地自动合上。 ···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 “嗷嗷,姜元你快接电话,吵着虎爷我睡觉了。”小半身子搭在姜元身上的大金一爪子糊上了姜元的脸,含糊地喊着。 姜元挣扎着在床上摸到了手机,吐出一嘴的猫毛接通了电话,“喂?” “姜元你竟然还在睡!!!”电话那头传来了室友裴海佑压着嗓子的吼声,“你忘记啦,今天全年级的讲座,必须到,每个班要点名的,缺席你就在院长面前留号了。擦,刚才古文老师说,谁不来他的课这学期就没有学分,你就是期末考了第一也不行。他不是开玩笑的,他来真的。” 姜元闭着眼睛腾地坐了起来,“我竟然忘记了!” “你还有啥记住的,你快把自己忘记了,快来,你还有十五分钟,我还给你买了早饭,一食堂的肉饼。” “好好好,马上来。” 挂了电话,姜元翻身下了床,简单洗漱把自己捯饬干净,抓起了背包飞快的出门,路上随意地扒拉了几下头发,时间不等人,这就算是打理过了吧。在宿舍门口看到了自己昨天停这儿的单车,扫码后骑上,比靠着两条腿快多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讲座开始前五分钟赶到。 站在门口,看到大型阶梯教室内乌压压的全都是人,说话声倒是不响亮,估计是因为最前面一排有一堆领导坐着。 “姜元,这边。”裴海佑伸长了胳臂挥手,他抢占了个黄金位置,倒数第三排,那么大的教室呢,就知道他胳臂挥的有多猛才能够吸引姜元的注意力了。 姜元提了一下肩头的背包,无视许多人投注过来的目光,坦然自若地走到了裴海佑身边的空位上,按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两条腿快废了。”自行车都快蹬成风火轮了。 “哝,肉饼,我还刷了一点点辣油,你喜欢的口味。”裴海佑把塞在书包里、用手帕包着的肉饼拿了出来,放了有二十多分钟了,依然烫手。“早晨我走的时候就喊你,你说你知道了,让我先走,马上来。” “我说过?”姜元接过了肉饼,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口,太好吃了。一食堂的肉饼饼子是半发面的油饼,质地看起来一丝一丝的,里面包的馅料有着独家秘方,粉丝、木耳和肉末混合在一起,口感丰富、层次感十足。饼子出锅卷起来的时候会在内面刷上甜酱或者辣酱,当然也可以两者都加,姜元就喜欢刷上满满的本地甜面酱之后淋上一些辣油。吃上这一个饼,饱腹又满足,沉睡了一夜的味蕾,瞬间就活跃了起来。 勾住裴海佑的脖子,姜元太感谢这位哥们了,“还是老海你知道我的口味,谁要是嫁给你,就是享福的命啊。” 时隔十年再吃到学生时代最喜欢的肉饼,姜元吃的虔诚,差点儿想哭。 好日子得来不易,更要珍惜。 斯斯文文,长得又瘦弱的裴海佑抿嘴笑着,他偷偷打量着姜元的脸,眼睛里藏着别样的情愫。 吃货·姜是看不见的。 时间紧迫、任务重,姜元大口吃着肉饼,两三分钟就搞定了。吃完了之后脏脏的塑料袋用面纸抱着塞进了桌肚里,讲座上完了就带出去。 吃完了饼子,胃里面充满了食物,血液进入了胃袋帮助消化,脑袋就昏昏沉沉了起来——借口,不过是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导致睡眠不足、白天就想睡觉的借口。 “我睡了,有啥动静跟我说一声。”不等回应,姜元就趴在了桌子上睡大觉。 姜元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周围人的眼中,没办法帅哥走到哪儿都是引人瞩目的。 姜元这个帅哥可不同,他很幸运的从全班三个男生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班草,并且秒杀了文学院四个年级不到二百名的男生成为了院草,然后一路上过关斩将,被老校区几千号女生认证为了校草。 前两者说是幸运使然的话,那最后就是凭着实力胜出的。 今天校草同志打扮的慵懒颓废,与往常干净清爽的大男生截然不同的味道,突然就像是个男人了。 初一进门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女生见到红了脸,男生看到红了眼。 看看姜元,匆忙出门之下不修边幅,宽松t恤配长度及膝的牛仔中裤,露出修长而有力的小腿,宿舍穿的黑色人体拖忘记换了下来,踢踢踏踏得看起来是相当的随意悠闲。出门只是扒拉两下的头发经过一路“风驰电掣”的摧残,柔软的发丝有向鸡窝靠拢的趋势。 以上,不同于以往的风格,姜元就更加被人关注了。 姜同志不知道哇,坐在第一排,被领导围着说话的某个男人见到他的时候,深邃的眼睛里有宠溺猝不及防的出现,但很快就被他埋在了伸出,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方总,这就开始吧。”坐于男人身边的院长看时间到了,出言说了一声。 方总收拢了情绪,颔首笑着说:“好。” “让方总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真是太麻烦了。这群熊孩子不省心哦,有您这样的成功人士给他们传授一些经验,是他们莫大的福气。”院长五十开外,朴实的教育工作者,前些日子本市的慈善活动中偶然间认识了方氏集团的总裁,见对方言谈间对教育事业关注颇多,这才动了心思请人过来给大三的学生们做个讲座。 方总礼貌地欠了欠身,“我不过能够说一些过往的见闻,传授的经验不足一提。学生们有您这样处处为他们着想的师长,才是他们福气。” 一来一往说了几句,院长走出来从旁人手中拿过了领夹麦克风,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唤回了在座所有同学的注意力,简单地说了两句开场白之后便是邀请今天的主讲人,“竖立在市中心的大楼上巨大的logo大家肯定都看过,那就是跨国大集团方氏的办公大厦,也是很多同学向往的公司。今天学院给大家请来了方氏集团的ceo、全国杰出青年……”此间是长段的头衔,“方总,请他给大家做一次讲座,大家欢迎。” 院长退到一边,穿着剪裁简单雅致的商务西装的方总走了出来,站在了讲堂的中央,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电脑上的按键,黑板上悬挂下来的投影幕布上风格简洁明了的ppt封面出现。 “院长谬赞了,诸多的头衔不过虚名。”戴着无框眼镜的方总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像是个亲和的笑容,“大家好,我是方晟言,我不过虚长在座的诸位几岁,人生阅历肯定没有你们的师长多,能够给大家带来的不过是一些我对社会发展的浅见,以我方氏集团总经理的身份为大家解答一些今后的求职、就业中可能遇到的问题。 “当然,我毕业后就享受了家族企业的优待,难道要告诉大家拼爹比拼家族?”方晟言适当地自嘲般开了一个玩笑,“如果这么说了,估计大家就要把书本扔我脸上了。” 学生们笑了起来。 阶梯教室的最后面,姜元继续呼呼呼。 ··· 讲座时长共九十分钟,其中前六十分钟是方晟言的主讲时间,后三十分钟是学生提问时间。方晟言准备了生动易懂的ppt,期间还放了好几段方氏集团内部流传的视频,拿出来的数据真实、不带水分,呈现在莘莘学子眼前的是残酷的社会竞争,也是富有活力和朝气的蓬勃职场 害怕的人胆怯退缩,自信的人向往拼搏,淘汰不是从踏入社会那一刻才开始的,说的不好听点儿,在象牙塔里面就已经分出了三六九等。 工作几年,在重复繁琐、一层不变的工作中蓦然回首,就会恍惚地发现,学生时代,自己已经先人一步或者落后许多…… 提问环节,举手的人太多,叫起来太麻烦,总要带上体貌特征等等,凭白耽误了时间,方晟言就采用了叫学号的形式,前面带上各专业就行。 文学院的专业也就那么几个,中文、中文师范、高秘、历史师范、广电等等,其中南洲大学的中文师范最为特殊,属于强化班,一个班三十人,可以说各方面都很优秀。 在抽了几个学号回答了学生的问题之后,方晟言点到了中文班,“中文班,11号。” 等了几秒钟没有动静,方晟言笑着问,“没有这个学号吗?” 怎么可能,当然有。 而且还是整个文学院鼎鼎有名的人物,长相最好,成绩最好,大学三年大小考试霸居榜首,望着那优秀的成绩,旁人只能够兴叹:别人家的孩子啊。 因为太有名了,坐在角落里也能够被人找到,几乎所有人望了过去,行着注目礼。 此时此刻,别人家的孩子·姜元被裴海佑推搡着弄醒,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干嘛?” “起来,让你提问了。”裴海佑不习惯被人看着,低头、缩着腰,小声而焦急地对姜元说。 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姜元意识到是什么了,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脑海里转了转准备着提的问题,心里面疯狂囔囔着:天啊,讲座他睡过去了,根本就不知道讲的什么,怎么提问题?讲的是就业?他难不成提,如何提高杂货店主人工资待遇吗? 不用吐糟,也不用去想tmd什么提问了,他看清楚了主讲台上的人。 很好,又见面了。 姜元俊俏的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满场安静,第一排的院领导、老师皱起了眉,姜元的班主任兼古文老师恨不得冲过去按住姜元的脑袋让他立马道歉、改口。 讲台上,隔着二三十米、数百人、成排的桌椅,方晟言也笑了,不是客套礼貌的弯起的嘴角弧度,他的眼中染上了笑意,“方晟言。” 第6章 方天画戟 “真是好名字。”姜元清凌凌的眼睛始终落在了方晟言的身上,再次见面,他的情绪波动可控制了许多,不会激动地胡言……好吧,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严肃认真的讲座中这么说,本身就不是理智的行为。 但他受够了所谓的理智,没有理智,他就能够在前世家人出事之后,提着刀把那个肇事逃匿的王八蛋捅死,而不是期待公正的审判! 世界上有公平公正,法律惩恶扬善,但姜元在等到光明伟正的结果前就已经被黑暗给折了。 往事不说,回到讲座上。 方晟言眼中的笑意去的很快,但他看向姜元的目光有着自己未察觉到的柔和、纵容,“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仅仅是问个名字,就浪费了提问的机会。” “有啊,我有很多问题,对未来人生的规划、对毕业后的就业方向、对就业后职场的适应等等,太多了,很想方老师能够给我指点指点。但是我这么一个一个问题问的话,就太耽误大家的时间,这样吧……”姜元厚着脸皮,腆着脸说:“下课之后能不能单独指教指教?”顺便就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了啊。 眼睛瞪大了暗送三斤秋波,老男人都鞥能够当他眼睛不舒服,浅招撩不动,他就强撩好了,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心里面捂脸,他的面子,在出口的那瞬间就被扔在地上了。 “有机会,我们可以好好探讨。”方晟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未给姜元明确的答案。他重新喊道:“高秘班30号。” 那位同学积极地站了起来,大声地问道:“我们怎么样才能够进入方氏工作?” 姜元无奈地坐了起来,不再打瞌睡,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前方,视野中只有方晟言。 “姜元你闯祸了,我看到院长往你这边看了好几眼。”裴海佑低着头,担忧不已地说:“还有老班,他眼睛已经瞪起来了,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讲课结束了肯定来找你的麻烦。你要怎么办啊?” 不用裴海佑说,姜元已经和班主任对视上了,班主任蹭亮的脑门感觉已经被愤怒点燃,闪闪发亮,上面仿佛有“姜元,你给我等着”的大字在滚动播放。自己的得意门生在这么正式的场合掉链子,他为这孩子担忧,在院领导面前挂了号,又在方总那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该怎么办哦。 姜元讨好地笑笑,得来的是老班警告的眼神,不用说,姜元都知道老班传来的脑波信号是什么:安分守己,老实待着,不准作什么幺蛾子。 哪里敢哦,他现在琢磨着怎么收服方晟言这个老男人呢。 难度有点儿大。 姜元在脑海里列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份,发现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在凡人眼里他是杂货店的试用老板,而方晟言是镀着金的集团总裁,论小老板如何追到大总裁? 霸总小说才这么搭配啊,灰小伙子翻身记? 在姜元胡思乱想间,提问环节结束,方大总裁要撤了。姜元看到班主任推开了人群往自己这儿走了过来,连忙缩了缩脖子,提起了背包就溜,“和班主任说,我有事情先走了。” 旁边就是后门,已经被打开了,姜元仰仗着自己灵活的身手轻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杀出重围,离开了阶梯教室。站在外面,看到远处方晟言已经被院领导簇拥着出来,正在往大楼外走。 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冲。 冲鸭,姜元要让方晟言当杂货店老板娘! ··· 姜元没有选择人多的时候出手,而是趁着方晟言被领导围着脱不开身时,在外面绕了一圈,确定了楼后停车场那辆有司机坐在里头的宾利就是方晟言的座驾,他就在来停车场必经的路上着,靠在墙上守株待兔。 “兔子”来的还挺快,,身边没有什么人,真是天助他也。 姜元伸出大长腿拦住了大老板的去路,自认为非常帅气地把额前的发丝拨弄走,“真巧啊。” 真是个烂透的开头。 姜元腹诽之时,嘴巴没有停,“满打满算,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这就是缘分。昨天的情况怎么样,我一直担心你会说不清楚。” 方晟言的视线胶着在姜元修长而笔直的小腿上,他就穿着人体拖,一双白皙的脚和细致的脚踝露了出来,脚趾圆润可爱。小腿上毛发不多,皮肤光滑细腻,因为伸出脚拦着自己的去路,肌肉微微用力,拉扯出漂亮的线条。 察觉出自己在看什么之后,方晟言果断垂下了眼,敛去了眼中所有的光芒。再抬眸时,眼中情绪一片坦然平淡,他抬起手手指在空中动了两下,随后顺势拿下了眼镜。 在姜元的身后,坐在车内的魁梧司机已经走了出来,他两手交握于身前安静站立,老板不让他靠前,他便不再动弹。 “昨晚一切顺利,谢谢关心。”方晟言很显然并不想与姜元多做纠缠,他客套而有礼地说:“我公司还有事情,就不和同学多聊了,以后有机会再见。”绕过姜元往车子的方向走,错身之时,他说道:“人生中遇到的诸多难题,并不是都有答案的,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解题方式。” 似在回答姜元讲座上说的话,又似另有所指,太隐晦了,姜元歪歪头,不是很弄得明白。 姜元收回脚,感觉自己被讨厌了,方晟言冷漠的态度令他有些受伤,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人一开始抢桥洞的时候。姜元心性豁达,稍微低落一会儿就回血复活,他转过身冲着方晟言的背影说:“我叫姜元,电话号码是159xxxx8888,很好记的,可以加我v信。” 方晟言摆摆手,并未回头,直接上了车。 性能优良的车子发动,平滑地开出了停车场,开出去两三百米,车上魁梧的司机声音低沉,“主上,那人还在后面看着。” 方晟言仰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阖,轻轻地说:“我知。” 见主上不再说话,司机闭上嘴,专心开车。 ··· 六月上旬的时候,文学院大三的学生就陆陆续续完成了期末考试,但没有到放暑假的日子,下旬便安排上大学生就业指导课或者各种讲座,课程轻松,要不是指导科和讲座需要签到,不然影响学分,在学校内就见不到绝大多数人的踪影。 没有课,姜元就会去杂货店。 昨天看了《道德经》整卷,姜元似有体悟,到店里面闲暇之时可以琢磨琢磨。 “嗷,姜元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撇下我自己回去。”一大坨白毛如同千斤坠一般砸进了姜元的车篓子里,车头瞬间猛烈摇晃,差点儿摔了。 姜元看着大金肥硕的背影,汗颜,他心里面想着事儿,把在宿舍呼呼的金爷给忘记了,弥补地问:“早饭吃了吗?” 车篓子不大,难为大金把自己给塞了进去,猫果然是水做的。他艰难地扬起了脖子,琥珀眼倒看着姜元,控诉地说:“饿死了。” “马上到了,回去给你做葱油饼。”厨房里有米面,昨日摘的葱还未用完,正好做了葱油饼吃,快十点了,做完了葱油饼差不多就是午饭时间,“要不我拐去菜市场买些菜?” 大金严肃地说:“你的首要任务是转正,不是围着灶台转。” “那算了,我们中午吃外卖。” “偶然间做上一顿那绝对是可以的呀,是老板体恤我们员工,给我们的员工福利。”大金一秒变脸,“我要吃粉蒸排骨,红烧带鱼,清蒸蒜蓉粉丝大虾,还要炖蛋和大酱豆腐汤,吸,我的毛!”口水掉下来了。 大金一口气报了一桌菜,还在费心想着买什么菜的姜元瞬间被解决了难题。 菜市场距离学校三站路,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到。虽然不是最热闹的早市,但菜市场内人依然很多,各个摊位上的东西他看过了,挺新鲜,紧着好的买了,回杂货店时已经是十一点。 大金说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硬是让姜元“孝敬”了一只炸鸡。菜市场靠里的那家荷叶炸鸡非常香,先蒸后炸,吃的时候还会撕碎了拌上调料,就连最柴的鸡胸肉送入口中咀嚼也是汁水丰盈、香烂入味,就连骨头嘬几下也带着鲜香的味道。 姜元从虎爷口下磨到个翅根,吃完了一路口齿留香。 远远地看到杂货店门口停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雄健非凡,近了看,目光朗朗,是难得的好马。 大街上停了这么一匹能上战场突入重围亦能够跑马场上争霸第一的健马,来往于此的人们尽皆当自己眼瞎看不见。 姜元再次感叹了昆吾居的神奇,跨入室内就看到柜台前站着一员小将,身披甲胄,头上未带头盔,长发用黑绸带扎成个丸子。见姜元进来,小将双手抱拳行李,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见过老板。” “有礼有礼。”拎着菜的姜元绕到了柜台后,放下手上杂物,询问小将前来买什么。 小将说:“我家都督曾经在下邳城外丢失了一把方天画戟,昨日晚网店上新,我一看那丈八的方天画戟便是我家都督的,特前来购买,好在都督做寿之日献礼。看到旧物,都督一定高兴。” 姜元约莫知晓了小将的都督是谁了,丈八的方天画戟可不是谁都可以舞动起来。昨天才被玄鉴吐出来,今日便有人前来购买,可见昆吾居的生意有多好,“稍等,马上拿来。” 按照现代计量,一丈为三米三,古代与现如今有差异的话,那丈八长的方天画戟也是个四米左右的庞然大物,能够用起此物肯定是臂力惊人、身材魁硕、武力高强之辈,想想小将的都督是何人,也就了然。 从仓库里拿出来就挺费事儿,仓管小满是单手提出来的,横放在柜台上。 姜元抽了抽嘴角说:“小将士看看,是不是此物?” 小将仔细查看,激动地说:“对对,就是它,我记得靠近尾部的地方有一道凹痕,是都督与人斗阵之时磕到的。” “是它就好。”姜元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绑在方天画戟上的价钱,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好歹是历史名人的武器,应该摆在博物馆陈列的文物,怎么着价钱也应该五位数起。但事实上,价签上的数字是8888,听起来倒是吉利。定价不是姜元弄的,昆吾居自有一套规则,接手杂货店时日尚短,他对这套规则尚不是很熟悉。 小将高兴地付了钱,“我攒了好久的俸禄,还以为不够,没有想到却多了许多,真是太便宜了。唔,我还可以给都督买些别的。” 姜元:“……”你不觉得太便宜了掉逼格吗? 小将脑子里没有此概念,付完了钱之后准备扛起方天画戟走人,扛……呃= “……太重了。” 姜元上手试了试,干脆地放弃,他也拿不起来,看向沉默的珠珠,珠珠比仓管小满还要鬼气森森地从座位上走了出来,单手拿起了方天画戟,绑在了门外高头大马的身上。 姜元和小将面面相觑,颇有些为男子汉的尊严默默流泪。 ··· 午饭过后短暂的休息,姜元被大金赶着去地里面干活,走进后院的那一刻他惊呆了,昨天刚种下的花生竟然发芽了,长出了巴掌高的小苗苗,以这种速度,不出两三日便有落花生吃。 “神奇吧,昆吾居神奇的东西多着呢。”大金与有荣焉地昂着头走在前头带路,站定在新出现的一亩地里面要求,“今天种西瓜,种子都给你拿出来了。宝贝儿,加油,我看好你哦。” 昨日种地的酸疼还没有消失,今天的体力劳动又来了,姜元拿起锄头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走到边缘开始翻地,姜元是有毅力之人,不埋怨、不抱怨,该做什么保质保量的完成。 当种下最后一颗西瓜种子(姜元不懂具体怎么种田,有种子直接就塞地里,总能够长出来的吧?),阴郁沉默的珠珠掀开了门帘子,朝着正在干活的姜元说:“有加急件,酒方残卷送到锦中古宅。” 第7章 锦中古宅1 锦中地处内陆,离着沿海的南洲市有千公里的距离,坐飞机就要好几个小时。收藏本站干完了活的姜元在心里面想着,身为店主可不可以申请车贴,报销个来往的车马费,不然这一趟一趟的,他压岁钱再厚也经不住折腾。 胡乱想着的姜元怀里被塞了个小包裹,用绸布包着,上面贴了昆吾居特制的快递单,看着和普通的机打单子没什么样儿,放在灯光下仔细瞧能够看见“昆吾居”的水印。水印用料特殊,市面上不可能出现仿制。 “老鬼叔去套车了,小老板你准备些吃的带着呗,以防万一在那儿耽误了。”小满把包裹给了姜元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撑着下巴拧着细长的眉毛思索着传授给了他一点儿经验,“送货不是每次一过去就可以找到客人的,总有耽误的时候,还会遇到各种危险,要注意安全。小老板,你第一次长途送货要加油哟。” 姜元做了两顿饭后就多了个小迷妹小满,在小满的心里面姜元的地位就比老板差一丢丢,称呼上就很明显,加个“小”字,总是有差距的。 “好,我会努力的。”姜元在小满的头上摸了摸,“谢谢小满。” 小满羞涩地捧住脸,嘟嘟嘴,故作气呼呼地说:“人家的脑袋只有老板可以摸的啦,你还不可以。” 说完就抚开了姜元的手,阴嗖嗖的巴掌大小脸蛋上似浮上了一些红晕,飘着回了内堂。 有了方才小满的寥寥几语,姜元知道,出差有专车,不需要自掏腰包买车票了,就不知道车速如何,要是太慢了,还不如飞机灰来灰去。 “姜元出来,出发了。”大金扯着嗓门在外面喊着,这一趟还是他跟着姜元出去,一来督促,二来保护,总不好昆吾居的主人囫囵的出去,缺胳臂断腿的回来,多没面子,让外人知道了要笑掉大牙的。 “就来。”姜元拽过了放在柜台上的背包,胳臂里抱着包裹往外走。 走到了昆吾居的外头,并没有看到专车的身影。大金拖着一身肥扑扑的肉灵活地爬上了姜元的肩头,老神在在地说:“老鬼去套车了,马上来。” 姜元呲牙咧嘴地应了一声,单边肩头承受着生命的重量,太重了。 老鬼叔就是靠在槐树上休息的那位健壮老汉,称呼其鬼但并不是真鬼,是门外参天槐树的树灵,今儿个姜元知道他除了守门外,还是昆吾居的车夫。他从昆吾居左侧的小道内出来,看起来就是个朴实的种田老汉,老鬼叔手上拿着缰绳,缰绳另一头系在一头青驴身上,青驴高大,个头与健马相比不逞多让,拉着一辆青布小车哒哒走了出来。 “上车。”待车子靠近,大金从姜元的肩头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车辕上,又一个跳跃落进了车内。 姜元紧随其后,朝着老鬼叔点点头,掀开青布车帘坐了进去,里面倒是比站在外面看着宽敞许多,还有小板凳可以坐。有些年头的小车,没有经年陈腐的气味,是草木天然的清香,卷上侧边的竹制车帘,推开车窗,透过花窗可以看见街上的景象。 来往于此的人,目不斜视,他们看不见停在这儿的青布小车和高大的青驴。 槐,木鬼也,长于人间,头顶天、根入地,被认为连通阴阳,驾车走的便是阴阳相交之路,可以看见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亦可以见到大片荒野、长满鲜红彼岸花的幽冥鬼界,两个世界在风驰电掣之时奇异地重叠在一起,令坐于车上的姜元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实、哪一个为虚。 阴阳相交之地,岔路极多,只有经年的老人才敢走这条路,不然很容易就迷失在其中,被阴阳二气绞碎成齑粉。 车行其中,速度极快,人类手段几个小时才能够到达的锦中不过须臾便至,下车时便看到了暮色下城堡一般的古宅大院,气势恢宏、威严高大,在日暮西垂的昏暗天色里,像是一只蛰伏的巨兽,等着弱小的猎物进入它的狩猎范围。 ··· “你也是过来探险的?”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元,笑眯眯的脸上藏着戒备。 姜元没有想到进入古宅内后,会见到七个组团过来探险的年轻人,举着自拍杆的、拿着所谓专业探鬼仪器的、嗑瓜子吃零食的……五男两女,站在七八十米长的甬道内说着话,姜元看着,恍惚间有种看国产恐怖片的既视感。 姜元笑了笑,“就是过来看看。” “你一个人的,要是不加入我们,就转身离开吧,这儿晚上可不太平。”男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锦中古宅的离奇故事。 古宅位于锦中市下的偏远老村里,占地五千多平方米,大概建造于明末时期,因为当地县志佚失大半,具体已经不可考证。主人家原来姓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是做酒的,掌握着一手好秘方,酿造出来的酒水清冽甘美、醇厚绵长,是禁中贡品,辉煌一时。 后来家道中落,古宅萧条,连带着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破败之中。 锦中轰轰烈烈发展旅游的那几年里,古宅也被列入了发展对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 原因是什么,众说纷纭,说的最多的便是古宅闹鬼,仗着好奇心慕名而来的游客言之凿凿地说在古宅内看到了鬼影,每到月上中天,就有鬼哭的声音幽幽而来。 附近一带的人都说了,白天可以过来看看,到了晚上千万不要靠近,会被鬼迷了心智的。 古宅最出名的莫过于有剧组到这儿拍过一部《深宅女人》的电视剧…… “你猜怎么着?”说话的男人很会讲故事,把坊间关于古宅的种种传闻会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走在幽深甬道内,在天光逐渐消失于地平线之际,营造出了阴森恐怖的氛围。 抱着肥猫的姜元配合地问:“后来怎么了?” “剧组拍戏之前,就有当地人告诫了,不允许晚上在这儿逗留。但是剧组一连拍了几个白日,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胆儿肥了,夜戏也敢拍了,后来,拍戏的时候女主被鬼附身,哼唱起了小调儿。”男人犹如亲历现场,在“啪嗒”按开手电动的声音中,缓缓说道:“有人上前拍打女主的肩膀,一下子就被女主掐住了脖子,那力气大的,十个男人都拉不开,那个人活生生就被掐死了。疯了一个、死了一个,电视剧就没有拍下去,半路流产。” “张哥你别说了,吓死了。”两个女生抱在一块儿,被吓得脸色青白,瑟瑟发抖。 而说故事的张哥反而一反之前营造气氛的古怪,声音变得正常,“哈哈,别怕别怕,都是骗人的,哪里有鬼。” “真是的张哥,你就喜欢骗人。”长发的女生跺跺脚,生气地拉着同伴走向了最前头。 “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姓张,叫张天酒,是锦中市本地人,灵异社团的组织者,这回探访古宅就是我发起的。我们都是一个群的,不过他们不是本地人,就过来玩儿。”张哥伸出手,脸上的戒备已经消失,“刚才还以为你是村里面找来的管理员,不允许我们进来的。哈哈,不过看你这么帅,哪里雇这么好的员工。” ··· 吱嘎—— 老旧的门扇被推开,发出很大的声响。 正在说话的姜元和张天酒一同看过去,发现是走在最前头的两个女生推开的门,她们身后的人陆陆续续走进了室内。 “好恐怖,我们出去吧,这边竟然是祠堂,放的全都是牌位。”就听有人在里面这么说。 姜元已经站在了台阶上,就着手电筒的光亮看着室内,半明半暗中对着门的供台上放着几层的牌位。牌位出乎意料的干净,供台上摆着瓜果、鲜花,香炉内插着的线香已经烧完,就残留着香脚。 一切都显示着,还有后人前来祭奠。 “别怕,我们不就是来找鬼的,越是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有鬼。大头,你的仪器有显示吗?”张天酒询问拿着仪器的人。 那人盯着跟探雷器差不多的仪器皱着眉,上面的指针摆来摆去,不停地动,“仪器不行,一直在动。” “就说你这个破机器不行,要么不一动不动,要么不停地动。” “咸鱼淘换的二手货,将就着用用吧。” 姜元在绕着祠堂走了一圈,在一些角落里发现了诡异的身影,也许机器不是坏掉了呢。 “喂喂,出来说个话。”姜元用气音对诡异的身影说话。 黑暗扭曲了一瞬,有东西消失不见了。 绕了一圈回来,姜元头疼地想怎么找收件人静夫人。一行人没有在祠堂内多逗留,出去之后沿着甬道继续探险,姜元就跟着他们。 走了一会儿,落在后头和姜元并行的张天酒暗暗地数着人数,一二三……八、九?“姜元,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呀?”姜元的声音听起来飘飘忽忽。 陷入恐惧的张天酒哆嗦着说:“多了,多了一个人。” “是吗……” “张哥,我听到你喊我?” 张天酒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也有一个姜元。他吞咽着口水一顿一顿地转头,看到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脸颊上有两大坨红色,“张哥~”幽幽地喊着,苍白的脸上肌肉僵硬地牵动,红艳艳的嘴唇咧到耳后,露出笑容。 “啊!” 反应过来的张天酒疯狂地大喊着,转身狂奔,其他人同样看见了鬼,跟着跑。转眼间,甬道内只剩下了抱猫的姜元和咧嘴笑的男鬼。 “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了。”转悠了半天,急着回家的姜元松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来来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男鬼瑟缩地往后,“啊啊,不要靠近我,我害怕!” 姜元= ! 第8章 古宅2:追着头盖骨 古宅某个角落内,姜元像是欺男霸女的恶霸抖着腿恶狠狠地说:“快说,静夫人在哪里,不然……呵呵。” 男鬼蹲在角落抱着胳臂瑟瑟发抖,“呜呜,壮士饶命,我不知道静夫人在哪里啊。嘤嘤嘤,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奶娃娃,不能够出事啊。” 姜元,“……你好歹是个鬼,专业一些好吗?” 男鬼尴尬地挠挠头,把活着时候讨扰的话顺嘴说出来了,“口误口误,我以后会改的。姜先生您找静夫人,我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不过是古宅内最微不足道的小鬼,还没资格打探古宅主人的踪迹。” “哦。”姜元顺着大金的厚实柔软的被毛,进了古宅之后大金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看着还真有几分真猫的样儿,不给他任何帮助和建议,一切都要自己来。“那你知道静夫人一般会在哪里出现?” 男鬼猛烈摇头,脑袋都要晃荡下来了。挺魁梧的汉子变成了嘤嘤哭泣的小媳妇,看着辣眼睛,姜元别过头,索性不问了。 “算了,不难为你了。”姜元让开了路,摆摆手让男鬼走。 男鬼感激涕零,哭着对姜元说,“我哭着对你说,童话里都是骗……串了串了,最近老是听这歌,有些入魔了。姜先生,您大概可以在正厅找到静夫人,听旁的鬼说,她会去那边小坐。” 姜元瞪,知道还猛摇头。 男鬼脚底抹油,飘了。 姜元摇摇头,鬼都是人变的,人的劣根性鬼是一点儿都不少,说不定因为变成了鬼,少了许多束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今天怕是回不了家了。”姜元摸着猫慢慢地在甬道内走着,高约有十米的院墙犹如阻挡阴阳之界的无法逾越的壁障,古宅角落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影影绰绰的身影。 ··· 当光亮在地平线彻底消失,明净的苍穹之上多了丝丝的絮状流云,月亮像是被咬了一口的大面饼,虚弱地藏在流云之后。 张天酒一行人因为害怕走散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聚在了一块,躲在了一间厢房内,靠在一块儿瑟瑟发抖。 他们的灵异群说白了是一群闲得发慌、对社会又满腹牢骚的人聚在一块儿,真说相信鬼的,没有几个,人心里面的鬼倒是许多。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世界上tmd真有鬼。 古宅太大,还到处是鬼打墙,来时的路已经找不到,他们只能够熬过去黑夜、熬着等待天亮。 厢房内,七个人谁也没有心情说话,张天酒感觉后脑勺有头发搔来搔去,刺刺痒痒,烦躁不安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声斥责,“小红把你的头发扎起来,落在我脖子上难受死了。” 小红没有吭声,不过他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估计是把自己披肩的长发扎起来了。 安分了没一会儿,又有水滴落在了脸上。 一滴—— 两滴—— 张天酒伸手摸着脸,就着窗外清冷的水光,看到手上黑黑红红的一片。脖子后头又有了头发扎着皮肉的刺刺麻麻,张天酒迟疑地抬头,看到了水草一般的长发从梁上挂了下来,有一个女人吊在上头不知道挂了多久,赤(裸)青紫的脚就在她们头顶上晃来晃去。张天酒想要挪开眼睛,但身体不受控制,直勾勾地看着吊死鬼的脸,那张瞪大了眼睛、托着舌头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个诡异的笑容,一滴两滴……好多滴的血顺着她的舌尖落了下来。 “啊!” 身后传来了同伴惊恐的叫声,张天酒僵硬的身体被唤醒,拔腿狂奔。老旧的门被推开,用力地砸在了墙上,发出老大的响声。 一行人鱼贯而出,疯狂逃命,整个古宅都是他们的尖叫声。 姜元:“……” 他就在门口,推开的门差点儿砸了他的鼻子。 抬头看向室内,女鬼是被自己的头发吊死的房梁上,头发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块头皮被拽了下来,身体“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随后那块血肉模糊的头皮带着浓密秀丽的长发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地上,发出啪叽的声响。 女鬼匍匐在地,挣扎着向姜元爬来,脸上始终挂着恶劣的讥笑。 姜元不觉得吓人,反而觉得无趣,吓人都没有新鲜的套路,木着一张脸举起了手中的棍子,棍子是路上捡来的,“是自己站起来好好说话,还是我让你好好说话?” 吊死鬼讪讪地收回搭在姜元脚上的手,手掌撑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红裙,姿态优雅地给姜元屈膝行礼,“奴家见过姜老板,老板万福。” “多好看的姑娘,做丑态吓人会不好看的。”姜元和善地问着:“静夫人在哪里?” “吓唬他们多好玩呀,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玩过。”收起了死相的女鬼长相并不出众,但如云的长发亮丽夺目,她顽皮地吐出舌尖,“要找静夫人就去正厅大堂呢,夫人每日会在那儿小坐片刻。” “正厅在哪儿?” “顺着主道一直走,遇到拐弯就左转,穿过一个小花园,很快就到了。” 姜元点头,“多谢。” 明确了目标,找起来就方便了,姜元很快就走到了小花园,而张天酒一行人竟然也在这儿,被在花园里“赏花、赏月”的鬼吓得够呛,尖叫声连连,简直是用生命在叫着。 姜元历经困苦,见证过人性最险恶的一面,感受过来自于整个世界的灰暗,但心中依然保持着善良、正直,能够帮的肯定会出一臂之力。把闹事儿不嫌大的鬼都赶走,不过是些调皮、戏弄凡人的小鬼,看凡人抱头鼠窜他们就哈哈大笑,和去动物园看猴山的猴子被几根香蕉逗得团团转一样。 众鬼散开,站在远处行礼,姜元回礼之后,彻底散去,少了打理、植物任意生长的花园恢复了寂寥。 “胆子小,火气弱,鬼会更加缠上来。”姜元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串,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一张帆布,掩耳盗铃地顶在脑袋上,硬生生隔出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如蜗牛一般移动着。 姜元心里的黑线都要在脑袋上实体化了,一把掀开了帆布的一角走了进去,吓得里面的惊弓之鸟叫了几声。“你们不是来找鬼的吗,现在找到了不是应该高兴?” 张天酒哭丧着脸,“想和真的见到是两回事情啊。” “……那你们不够专业,真灵异爱好者应该抓只鬼进行研究的。” 说着话的他们也没有停止,正以龟速移动,脚不离地的蹭着走。姜元想提高了速度行动都不行,张天酒他们已经认定了姜元是高人,是鬼宅内唯一的救命稻草,哪里会让他离开。 · 手上捧着头盖骨,蹒跚走在路上的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漫无目的地找着,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脑袋里空空的,怎么也想不起来?老旧的古宅巷道内道路不平,他被绊得摔了一跤、碎了一地,手上的头盖骨滴溜溜滚了出去,跑出好远。 “我的,我的。” 零零散散的碎肉块艰难蠕动着重新把自己拼装在一块儿,别扭地站了起来,伸长了胳臂追着头盖骨跌跌撞撞地走着。 “我的,我的。” · 张天酒脚上踢到了什么,天色太黑他没有低头去看,不外乎碎石、树枝吧。他天生对声音敏感,总觉得离着他们十来米的地方有个沉闷的声响在逐渐靠近,他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形容词,总算想到了,就像是拖着一条残腿走路的声音。整个古宅活人估计就他们几个,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不言而喻。 “快快,有东西在后面跟着。”张天酒害怕地出声,他听到声音更近了,顾不上其它,掀开帆布狂奔起来。 今晚一直在不断逃命,灵异群的人已经形成了反射机制,张天酒跑他们也跟着狂奔,唯有姜元慢慢走着,还打算扭头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儿的鬼。 “感觉不对劲,姜元你也跟着跑。”沉默了一晚上的大金眉峰隆起,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掌控,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姜元有一点好,他不逞强斗狠,他不是那种明明没有实力还要显摆的人,在挣扎求存那十年学会了退让、求全,还有感知危险的第六感。后面的东西很危险,本能告知姜元要跑,于是他跑了起来,很快就追上了灵异群七人组,然后第一个推开了正厅的大门冲了进去。 等所有人都进来后,姜元和张天酒火速把房门关上,众人缩在门后,听到了拖动着残腿走路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徘徊。 “我的,我的……”不断地喃喃从门外传来,激起了一层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徘徊了好一会儿,那鬼才不甘心地离开了。 但是姜元不敢掉以轻心,依然缩在门后没有动。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张天酒含糊的话还未说完,便陷入了沉睡。 姜元晃了晃脑袋,清明的大脑逐渐混沌,眼皮越来越重,在彻底昏睡前他依稀看到了个身影,他的老男人? 第9章 古宅3:嘘,那是熟悉的人 正厅内桌椅整齐、墙面洁净,墙上挂着杜康酿酒图,两侧的美人耸肩大插瓶内疏疏落落地插着几支百合,洁白的百合在烛火的映照下染上了暖黄。地上铺着的地毯已经撤去,坚硬冰凉的青石砖躺在上面肯定是又冷又硬,姜元看着地面如此想着。 放置于屋角,儿臂粗的红烛噼啪脆响惊醒了同样醒着的张天酒,他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四周,随他一同来的伙伴东倒西歪地睡了一地。过了一会儿他才不确定地问:“我们是穿越了吗?” “不是。”姜元很确定地这么说,“等等吧,说不定有什么人物要招待我们。”已经很晚了,他疲惫地捏着酸涩的眼角,他昏睡的短暂时间,大金不见了,还有他昏睡之前看到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么像老男人? 张天酒在姜元身边的圈椅那儿坐下,他和姜元并不熟悉,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一紧张就特别想说话,“我家做酒的,粮食酒,高粱蒸好了酿酒,出来的高纯度白酒,酒量浅的人闻一下就熏醉了。做的酒太普通,哪怕质量高又怎么样,卖出去连小超市里两块钱一瓶的二锅头都比我家的酒值钱。前段时间,小作坊撑不下去,关了门,我家做酒的手艺到我这一代怕是要断了。唉,又能够怎么办,竞争不过啊。” “嗯,市场竞争大。”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姜元扭头看向角落,那儿帷幔层层,火烛微弱的光线照不到那块地方。姜元总觉得那边有人,不是飘飘、不是什么怪物,就是个人,感觉还很熟悉。 “是啊,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张天酒感叹着,“以后,张家酒坊就彻底没有了,我没有说吧,我家先辈就是从这古宅里走出来的,古宅也算是我家的祖产对不对?我想过来看看,看看祖先辉煌的时候,没有想到成了鬼窟。” 绕着祠堂走一圈时,姜元就看见了,祠堂内放着的诸多牌位姓氏为张,他还看到张天酒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拜了拜。 噼啪的火烛燃烧声音中,张天酒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姜元心思不在这儿上头,就简单的回应了几句。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再过十分便是第二天了,大金依然没有回来。 正厅的大门被推开,带进来的风吹得火烛摇曳起来,火光随即变得飘忽不定,从门外走进来四五个容貌妍丽的丫头,穿着古装剧里面才能够看见的服装,乌黑发亮的头发梳着辫子,末端系着红绳。她们手上或端吃食、或端茶水,依次摆放到姜元和张天酒之间的小茶几上。 “公子们请用。” 声音细细软软,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张天酒目光还落在侍女的身上,姜元却已经看向了送来的食物,不是什么奢华、精致的小点,而是锦中最负盛名的汤面,清亮的面汤是大骨熬成,表面浮着晶亮的油花,点缀了绿绿白白的葱碎,是饥肠辘辘时最肠胃最好的慰藉,色香味俱全的极致勾引。 老话说,吃了鬼提供的食物,生魂会被勾出来,就回不了家了。 抵制诱惑,姜元强迫自己扭头,不去看美味的汤面,表情委屈又可怜,清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控诉和倔强,他肚子饿,他还想回家。 一声轻笑,姜元猛地看向帷幔,重重叠叠的帷幔还是刚才那样,轻笑声仿佛自己的错觉。 “食物没有问题,是用活人的麦面做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端庄大气,姜元看过去,不知何时正厅主位上坐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上穿酱色袄裙,下配绣着八宝流苏璎珞的马面裙,妇人的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根不见多少纹刻的银簪。 妇人容貌并非多好,因为染上了岁月的风霜,眼角带着许多皱纹,可她眉目和蔼,气质落落大方,浸透着岁月的双眸睿智平静,往那儿一坐,仿佛泰山崩塌于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静夫人。”姜元心中已经了然了妇人的身份,正是在昆吾居订购了半本酒方残卷的静夫人。静夫人颔首,笑着说:“劳烦姜老板千里迢迢送来,老身铭感五内。” “无妨,这是我们店应当做的。”姜元歪歪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静夫人可曾和我家大金有过什么交涉?”一路走来的感觉太奇怪了,古宅中的鬼知道他的身份,吓唬他的同时不忘行礼,赌上年年考试第一的尊严,他姜元相信其中肯定有预谋。 静夫人大方地承认,“神君与我联系过,此次名为送货,其实是对先生胆量的考验,能够顺利见到我,便是通过了。恭喜先生通过了考验。” 姜元无语地眨眨眼,大金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对自己进行考验,布置那么多鬼还不如在他面前毁掉美味呢,后者更令他恐惧和愤怒。鬼的话,他曾经听过一句话“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人心中的鬼可比真的鬼可怕多了,他见过。 静夫人是古宅的主事人,为游荡人间的鬼提供栖居之地。她和姜元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站起来,微微欠身,“先生从这孩子口中应当知道,我张家世代酿酒,但家道中落,许多方子佚失,后人无法以此为生。一旦酒坊关了,张家的根就断了,我没法为子孙做什么,就把酒方残卷给他,希望他能够重振家业吧。” 静夫人看向张天酒,神情欣慰、慈爱,“孩子过来,我们到内堂说说话。”张天酒呆呆地走到了静夫人的身边,垂手乖顺站立。 姜元已经将包裹给了静夫人,快递单回收,他的工作便圆满完成啦,按道理说他可以离开回家了,但是大金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够继续坐这儿等着。 桌子上的面条静夫人说了可以吃,但姜元看着粗枝大叶,谨慎小心并不少,美味的面条秀色可餐,他却不碰,内心煎熬的,就和钝刀子正在一刀一刀地拉他的肉一样。 “不看不看,我不吃。”姜元给自己念了两声咒,蔫搭搭地站了起来,远离食物。 心不在焉地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希望能够看到大金白乎乎身影出现,那样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黑暗中又有拖拉着断腿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呜咽一般的“我的、我的”。姜元已经知道古宅一行是大金在测试自己的胆量,因此并没有关上房门回避,过了片刻,他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他胆子是大,看到之前的鬼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但猝不及防之下见到了现在这个,依然心惊肉跳。被细致切割下来的肉块勉强地组合在一起,走动的时候还不时有掉落,它的手上捧着白森森的头盖骨,眼睛像两个黑洞似的不见光亮。 “你见到了吗?”它走到了姜元的旁边,歪着头蠢蠢地问。 姜元闭口不搭话。 它自言自语,“见到了……什么呢?嘻嘻,我自己都忘记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忘记了。”它的喉管被割开,说话声音漏风,脸上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盯着姜元,“你给我好不好?把我的还给我。” 碎尸鬼逼近了姜元,姜元后退一步。本来平平无奇的身体构件放错了地方,就莫名的多了奇怪的诡异感,颠倒装错上下的嘴唇一开一合,不断地说着:“我的,我的,你给我好不好。” 姜元继续后退,后退的时候拽了一把身侧的帷幔,厚重的帷幔落了下来砸在了碎尸鬼的身上,它散落了一地,不给姜元松口气的机会,尸块蠕动着又拼凑到了一块儿。 这一幕把姜元恶心坏了,又连着退了好几步,背后靠上冷硬的墙壁,已经退无可退。无奈地看着拼凑起来尸块再次靠近,姜元想着抬腿用力地踢一脚,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把碎尸鬼踢成一块块。 “呵呵,还给我呀。”碎尸鬼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话,黑洞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姜元。 姜元瞪大了眼睛瞄准了碎尸鬼腰部的位置准备踢过去,但惊悚地发现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碎尸鬼黑洞洞的眼睛懵懂地瞧着他,伸出了弯弯扭扭的残破手指抓向了他的脑门。 温热的手掌盖在了脸上,本来贴着的墙壁成了宽阔的胸膛。气息熟悉,重生前的十年内,多少个风雨夜两个人相依相偎,用句俗到家的话来说“化成灰他都认识”。 “老……” “嘘。”身后的人凑到了姜元的耳边,轻轻地发出一声。 姜元感觉痒痒地侧了侧头,心里面不断地嘀咕:故弄什么玄虚,直接面对把话说清楚啊!他的老男人肯定不是普通人,那前世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一堆乱麻。 姜元猛地矮身往后转,看到的只是墙壁,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墙,非常结实。 “这边是哪里?” 姜元转身,没有碎尸鬼,取而代之的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 第10章 疑似高人 “是我失误了,出去抓厉鬼竟然忘记了灯下黑,没有检查正厅附近,还好你没有事情,不然我大金的面子往哪里搁。”大金严肃地蹲坐在凳子上进行自我检讨,以及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没有以后。 姜元他们已经坐上了青布小车往家的方向去,古宅毕竟是鬼怪居所,白日有阳气还好,到了夜间阴气浓浓,凡人待时间长了会受到影响,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就是会咳嗽、头疼几天,但总归不好。 走时,静夫人赠送了姜元几棵梨树小树苗和两坛上好的梨花醉,为她的疏忽放入了厉鬼、差点儿伤害到姜元道歉。 梨花醉是张家酒坊最经典的品种,亦是当年的贡品,后来传承断绝,世人再也不见梨花醉的醇香惑人。现下,静夫人买回了酒方,又找到了后继之人,想来梨花醉很快就可以面世吧。 靠坐在车厢内,姜元有些心不在焉,含含糊糊地问大金,“什么人可以顷刻间消失不见?” “啥?”大金自我反省完了就开始抠脚,坚决不会在自己的错误中多做沉迷, 你说超人啊?外国人的审美太糟糕了,内裤外穿是什么梗?”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审美了,你看,他们现在都穿紧身衣。”被大金带到沟里面的姜元连忙摆手,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家老男人穿紧身衣拯救世界的摸样,他会奔溃的。“那都是西方国家的,咱自己国家的呢?是你说到过的得道高人吗?” 但姜元始终想不通,方晟言很厉害的话,那怎么会有前世撂倒穷困的十年发生。或许,迫害方晟言的人比他还要厉害。姜元脑洞大开,脑补了一个大隐隐于市的修真家族内的争斗,失败的方晟言被破了丹田、废了功法,这才成了睡在桥洞的流浪汉。 脑洞发展的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我在古宅看见的,会不会就是飞来飞去的高人。” “怎么可能!”大金斩钉截铁地否定,把自己的大饼脸怼到了姜元的面前,眯着眼睛说:“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姜元:“?” “哼,虎爷我可是从洪荒年代存活至今的神君,凡尘俗世里的修士在我面前不可能来去不留下痕迹,就算是他们的祖宗来了也不行。”大金欺压到就姜元的身上,用短爪子壁咚地说:“三界之内就那么几个老不死能够在金爷的鼻子底下来去无踪、不留踪迹,但没有一个会闲得发慌地到鬼宅里头来。” 姜元后脑勺紧紧地贴着车厢,好看的五官在大金因为激动狂飙的口水里越缩越紧,生无可恋。 好容易捱到杂货店了,他推开布帘就冲了出去,在柜台桌子上找到了矿泉水照着头倒了下来,凉凉的水冲去口水也冲淡了睡意,他脑海中徘徊不去那声轻轻的“嘘”,忍不住摸向了耳朵,全身的血液往那儿充,不用看他也知道那边已经通红。 随着重生,各种秘密接踵而至,前路迷雾重重,什么时候可以推开它们见到灿灿天空? ………… …… 姜元成了杂货店里面的“小打工”,前院看店、卖货,是他的事儿,后院种田也不能够耽误,还要时不时来一场送货。在店里面购买了加急件的客人几乎都不会留下联系方式,到了地方必须慢慢寻找,跟找地下工作者一样艰难,好在到目前为止,姜元都未遇上真正棘手的送货之旅,只是跑跑腿已经相当轻松。 时间如手里面一捧细沙,看起来很多,却已经从指缝间悄然无声地落下。 六月底,姜元正式放了暑假,跟父母说了一声他要留在学校做暑期工,父母让他不要累着,积攒工作经验可以,但不用拼命。挂了电话后不久,姜元就收到了短信,父母给他打了几万,大有让人当个游手好闲的二世主,而不是奋发努力的有为青年。 暑假放了,学校为了便于管理,将留校的学生安排到固定的宿舍住宿,便于管理,姜元的室友裴海佑也没有回去,两个依然床铺紧靠着。 这一日早晨,姜元翻身下床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就准备出门,裴海佑从床上探头出来看他,“又出去打工?还是那家杂货店吗?” “我现在可是每天有上工时间的,有监工盯着呢。”姜元开玩笑地说,他长得好看,笑起来两颊的酒窝出现,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的他明朗的犹如初恋。摆摆手,姜元说:“你要是有功夫可以到我那儿看看,我请你吃饭。” “好。”裴海佑看着姜元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喃喃地说:“我去过了,老街上哪里有什么叫做昆吾居的杂货店。” 从宿舍出来,姜元刷了辆单车便出发去菜市场,赶了早市买了一些当天能够用到的蔬菜肉蛋,随后回到昆吾居就得到了“监工”的热烈欢迎,又胖又软的长毛“海参”在姜元的身上上蹿下跳,“早饭呢?” “没买。”姜元举高了手里面的袋子,快要被大金抓坏了。 大金虎着脸落到了地上,暗暗地磨着牙,毛茸茸的大饼脸上看到了教导主任般的严肃和刻板,“给你的资料看的如何了?我看你最近浮躁了啊,搬了台电脑过来干什么呢,一天到晚上网,正经事情不干,你就是这么想转正的吗?!” “放心,资料我每天都有看,目前看到了《淮南子·精神篇》,你要是想考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姜元绕过肥坨坨蹲在地上的大金,漫不经心地说:“昨天我种了一行韭菜,今天肯定长出来了,我割点儿头茬韭菜摊烧饼吃,吃的时候刷上我前几天做的牛肉酱,味道肯定很好。” 大金忍不住吞咽着口水,但还是很要面子的撑着自己“监工”的尊严,慢吞吞地说:“考察的日期还不到,再给你宽松几天。今天我提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紧紧皮子,别犯当前小青年一贯的臭毛病,对着个电脑、捧着个手机就是一整天多不好,要知道生命在于运动,长时间窝着会长成大胖子。” 一天到晚窝在电脑前的珠珠面无表情地探头出来看着已经肥到看不见脖子的大金,又面无表情地缩回了头,眼睛里分明流露出了嫌弃的情绪。 大金教训督促完了,深觉自己完成了“监工”的光荣使命,可以立马变身成为姜元厨艺的小迷弟,腆着大脸绕着姜元的脚转来转去,“摊饼子的时候记得放鸡蛋,多放几个,别小气吧啦地就放一个,那么一点点味道给谁吃啊。对了,牛肉酱没有多少了,你再买点肉做做,存在冰箱里可以吃很长时间。” 掀开蓝印花布门帘的姜元一个趔趄差点儿左脚拌右脚摔个大马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门槛,他做了足足三斤的牛肉酱啊,放了大把的辣椒、花椒和花生,为了丰富口感还在里头放了瑶柱丝,肉酱咸,做菜、吃饭时候稍微用点儿,满打满算可以用上一个多月,这刚做好的两三天就没有多少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大金也是要脸的,被姜元看饭桶一般的不赞同眼神看着,直接炸毛,“吃点儿怎么了,我一天一天的督促你也是很累的。” “好吧。”金大爷说的有道理,姜元无力吐糟,“等我有空了再做一些放着。大金,酱太咸,你少吃一些,别吃了掉毛。” “怎么可能,我可是神兽。”说完了低声狐疑地说:“难道真的会掉?” 脚边跟着怀疑猫生的神君,姜元掀开了布帘走了进去,杂货店给他开放了部分权限,现在他掀开布帘便可以到厨房,而厨房的门通往田地。 姜元把买来的菜分类放好,塑料袋也收拾叠了起来,以后可以用到。收拾好了就拿了长桌上的篮子推开门走了出去,含氧量很高的清新空气怡人舒心,放眼望去,满目的绿色更是令人成就感十足,这可都是姜元用自己的双手开垦出来的。 最先一批种下去的花生已经长成收获,空出来的地依然种的花生。他还分别种了不需要怎么打理的土豆、地瓜、南瓜、冬瓜等作物,收获起来又方便又轻省,怎么省事怎么来。 靠近厨房的地里,姜元种了韭菜、大蒜等物,做菜的时候用起来方便。 割了一把青嫩的韭菜,断口汁水丰富,韭香浓郁,切碎了放进面糊里拌匀用电饼铛做几张饼子最好不过。 “大金走了,不准刨坑。”割完韭菜的姜元喊了一声,在新栽种的梨树底下不断徘徊的大金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爪子,遗憾地在上面拍了拍,埋在下面的几坛梨花醉真是勾得他酒虫咕嘟嘟叫。 ··· 姜元在厨房做早饭时,昆吾居前停了一辆价值不菲却内敛低调的黑色轿车,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率先从车上下来,司机脸孔如同大夏天路上被烫化的柏油,五官随着融化的皮肉一起向下流淌。司机绕到后座,恭敬地打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青年嘴角含笑,抬头望着昆吾居的牌匾,温声说:“进去吧。” 第11章 杀威棒 姜元的韭菜饼只有巴掌大,大小适中可爱,抹上肉酱用筷子卷起,吃起来还斯文,不会稀里哗啦地吃得满脸都是。 “见笑见笑。”姜元不好意思地笑笑,扯过几张面纸,咬着牙露出个任劳任怨地笑容给大金擦脸,“金爷别吃这么豪迈,放慢速度品的美味更多,我又不会和你抢。”要知道油腻沾到毛上很难洗的啊,抓大金洗澡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大金不是很走心地用爪子推姜元,小声地嘀咕着,“和老妈子一样。” 他身为昆吾居的镇店神兽,私底下对着姜元又是教训又是督促,恨不得脑门上刻着教条,肩膀上带着袖箍,势要将姜元培养成符合昆吾居形象的店主人。但大金有一点好,私底下无论如何,一旦有客人来了,他还是很给姜元面子的。 姜元的对面坐着客人,穿着休闲的亚麻色衬衣、舒适的西装裤,气质干净文雅,模糊了年龄的感觉,但细看他眼睛嘴角有着细纹,眼睛里透出来的沧桑,都预示着他并不年轻了。是个有故事、有经历的,三十岁往上,四十岁不满的青年,不,大概用中年来形容他更合适。 客人双手交握与身前,自然地放置在交叠的腿上,手腕上戴着一串星月菩提的长链,太长了,在细瘦苍白的腕子上缠绕了好几圈,姜元注意到手串的佛头,是个人面虎齿、头大嘴大的怪物,本该属于眼睛的地方被巨大的嘴巴占据,反而该是颈脖子的地方有两个小小的凸起,那是眼睛,一眼圆睁、一眼紧闭。 “我浏览了昆吾居的网页,看到有根杀威棒,反正也是顺路,就过来买了。”男人手腕微动,佛头位置转移,“那天让老板受惊,真是抱歉。” “没什么,先生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哈哈,我胆子大,吓到倒是不至于,只是略微有些不适罢了。”男人便是姜元去锦市古宅送货时遇到的碎尸鬼,被外力打散了身上戾气、 复了神智,外貌便有了改变,不再是扭曲可怖的堆砌起来的尸块,变得文质彬彬、儒雅温文,一看生前就是个成功人士。 旁人的**姜元没有好奇到打听的地步,客人是来买杀威棒的,当然满足他的要求。 打了电话让仓管小满送来,趁着还未送来的空挡,姜元问起了古宅那天的事情,“我那天被个男人捂住了眼睛,就是他帮你恢复了神智的吧,你见到了他的长相吗?” 在姜元殷切的目光中,男人歉意地摇头,“未恢复前,我神智混沌,人是好是歹、物是圆是扁都分辨不出来,哪里记得住那人的长相。” “哦,这样啊。”姜元失落地说。 “他能够在我将要伤害你时出现,肯定是时刻关注着你,只要有心,还会见面的。” “嗯。”姜元性子豁达开朗,失落不过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乐观的心态,“对,只要有心,哪里见不到。” 他通过网络,了解了很多方晟言的过往,真真假假暂且不说,总之是从侧面了解了老男人的优秀,还把进入方氏的方法总结了一堆,等什么时候去尝试一下,希望不要被当成痴汉被保安扔出去。 旧时押送犯人流放时,为了让犯人服帖受管制,常常会在出发前打上几十棍子,杀杀犯人的气焰,这便是“杀威棒”的由来,李致远就曾经在《还牢末》中写过“旧规犯人入牢,先吃三十杀威棒”。 打犯人的棍子都可以称之为杀威棒,当然能够被玄鉴吐出来的肯定不同寻常,约半臂长,通体乌黑发亮,握在手上重量、长短、粗细刚刚好,可是在唐代酷吏之手用过好几代的,打杀过的犯臣贼子不知凡几,染上的凶煞之气,能够镇煞住恶鬼。 男人很满意杀威棒,爽快地付了高昂的费用,领着司机离开。 低调奢华的汽车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未引起老街上任何人的注意。这条宽只有四五米,人流量密集的街道在一头一尾放了圆形的石球,只允许自行车和电动车进出。 ··· 下午店里面接了个单子,买的是前段时间同方天画戟、杀威棒一同从玄鉴中出来的一堆青砖,那些青砖的一面上有深刻的雕刻线条,组合起来便是一副轮廓鲜明、线条细腻的砖雕。但没有原图,做拼图的话就相当耗时耗力,收入库中就一直放着。送货的地址为南洲市博物馆,收件人姓梁,这位竟然连名字都没有写全,加大了姜元找寻客人的难度。 “箱子这么大?!”看到怪力萝莉·小满抱着一米八双开门冰箱大的箱子,姜元有些麻爪。 “一共三百八十块砖头,为了防止磕坏了,中间还用宣纸隔着,旁边垫了泡沫,看起来大,其实不重。”小满把箱子放在了手拖车上,拍拍小嫩手说:“小老板你完全可以拖得起来。” 姜元把“不能”给吞了回去,小妹纸都这么说了,他一大男人再说自己不能岂不是显得很没有面子。“反正没有多少路,走走就到了。好久没有去博物馆看过,送完货了我正好在里面溜达一圈。” 博物馆就位于老城区,离着老街六七站的路,按照姜元的脚程不出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到,今天拖了个大件儿、大件儿旁边再窝着一只大猫,花费的时间也不过才半个小时。 南洲市博物馆虽然是地方级博物馆,但与国家博物馆比较并不逊色,其建筑本身便是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古董,曾经是皇帝的行宫。正门排队安检,姜元凭学生证进去还能够打折,但箱子进不去,有心将箱子放在外面,让大金看着,可是大金就是不乐意,还拿出了“监工”的嘴脸教训姜元,命可丢、身体零件可以丢,唯独包裹不准丢,事关昆吾居面子的。 无奈,姜元只能够另谋出路。 他对博物馆还挺熟悉,知道侧边有个侧门,和看门的大爷套套近乎,说不定能够进去。 大概吧…… 费劲儿地拖着箱子走到那边却发现侧门大开,有扛着仪器的人进进出出。 “你说我要是伪装成其中一份子,能不能混进去?”姜元异想天开地说。 ··· 一辆银灰色的保姆车低调地靠近,车门推开,从车上下来个老道世故的短头发女人,她边下车边打电话,还侧身对着车内伸出手,很快白皙莹润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搭在了女人的手上。 “小心些,外面太阳大。”女人如护崽的母鸡,絮絮叨叨地让车上的人注意这注意那,体贴入微到极致。 “知道了,红姐。”声音甜而不腻,寥寥几字,宛转悠扬,勾人心魄,惹人怜爱。 说话的人走了出来,纤瘦却不失玲珑凹凸的身子上穿着一字肩的薄纱白色长裙,露出精致修长的脖颈、平直小巧的锁骨以及圆润可爱的肩头,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似美玉一般莹润发光。 美目流转,解决掉了小三传闻、事业更上一层楼的胡玫莉看到了单手拉着拖车站在阳光下郎朗如白杨的姜元,红唇微启,她笑着侧头对经纪人耳语了几声,经纪人迟疑地松开了她的手。 得到自由的胡玫莉款步走到姜元身边,在姜元错愕中抱住了他,“老板好。” 前后两辈子,姜元发誓他成人以来头一次感受到女人的酥胸,简直、简直……没法形容。 拥抱很短暂,松开姜元的胡玫莉看到一张红彤彤的脸,抿唇笑了起来,善解人意地没有调笑,她挽起了姜元的胳臂,娇嫩甜美的声音说:“老板是过来送货吗?我今天在博物馆有活动,要是要帮忙的话尽管说,我可以带您进去。” “那就麻烦了。”瞌睡有枕头送上来,姜元的心情美滋滋。 “不麻烦呢~”尾调甜美柔和,听入旁人耳中似羽毛轻轻地刮了两下,伸手去挠又挠不到,难耐得很。周围运送器材的人已经呆了,恨不得代替了姜元,成为被胡玫莉挽着的人。 姜元疑惑地侧目瞧了胡玫莉一眼,身为狐狸精,媚意入骨,但他之前见过胡玫莉,还不到简单音节就使人神魂颠倒的地步。想到胡玫莉从店里买走的原味裹胸,他有些了然,得到了魅力值加成套装,加技能点了啊。 见姜元眼中只有欣赏而无欲念,胡玫莉有些挫败,她再接再厉想要抱着姜元的胳臂贴得更紧,身上蓦地寒意来袭,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只要她再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就会暴毙当场。胡玫莉脸色变得惨白,活命的本能让她松开了姜元的手,威胁生命的气息才瞬间抽离,踉跄两下,差点儿扑倒在地。 “没事吧?”姜元关切地问。 胡玫莉哪里还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连连往后面退了好几步,感觉太刻意了又向前挪了一下,掩饰性地解释着,“没什么,最近拍戏太累,被太阳一晒就有些头晕。” “那就快进去,你要是当场晕倒了,附近的男士要吃了我喽。” 胡玫莉干笑地扯动一下嘴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没有,什么都没有,刚才的杀机宛如自己的错觉。 第12章 洛神女1 通过交流,姜元从胡玫莉的口中得知,博物馆正和国家博物馆合作,由知名纪录片大师及金牌综艺节目制作人操刀,拍摄一部讲述国宝的前世今生的纪录片。收藏本站以全国范围中挑选出来的九家博物馆为主角,每家博物馆会推出九件珍藏,由真人演绎,将国宝历经的沧桑岁月娓娓道来。 “听你的描述,有些《国宝会说话》、《国家宝藏》的味道。”拖着箱子的姜元听完了胡玫莉的讲述之后,做了一个小小的总结。 “我就知道个大概,为了保密,具体的本子还没有到我手上。”胡玫莉苍白的脸庞恢复了些许血色,不过看起来依然不是很健康。她这回学乖了,离着姜元足足有两米的距离,两人中间可以再走上几个魁梧壮汉,说话声音稍微小点儿,对方都有可能听不见。 “还是有些期待的,国宝的前世今生,想想便是波澜壮阔、见证历史兴衰的,于它们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不同剪影,于后世而言却是历史长河中不可磨灭的存在。”姜元越发期待起了该纪录片的出现,衷心希望能够拍出新意和创意,给世人普及老祖宗的辉煌过去。 大概是自己成了杂货店的主人,过手的东西都是老物件儿,听到能够有纪录片专门讲述国宝的前世今生,姜元心中感慨激动。 激动完了就要回归现实,那位姓梁的客人究竟是哪位啊? 今天是纪录片开拍之前的统筹日,所有的演员及参与的工作人员都会在,胡玫莉一进大楼就被喊了过去,没法再帮姜元的忙。 进入侧门后,是博物馆后起的现代建筑,行政办公、档案室、文物修复等等都在这里。 “你好,请问你们这边姓梁的工作人员吗?”拦住了个胸前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姜元采取了排除法式的询问方式,“他有个快递要拿,但没有把姓名填写清楚。” 瞄着工作人员的胸牌,姜元惊了一下,他是什么好运气啊,眼前的这人就姓梁,叫做梁天成,职务写着馆长。一抓就抓到博物馆最**oss,姜元觉得自己离开了博物馆后肯定要左拐去小卖铺买一张彩票,说不定可以中大奖。 梁天成馆长先是看看姜元,小哥长得帅气讨喜,笑起来嘴角边的酒窝就很受长辈的喜爱。再看姜元身后的大箱子,他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起来,五十多岁、保养得宜的男人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越过姜元紧紧地抱住了大箱子,仿佛是见到了失散二三十年的儿子。 “我要找到的客人不会就是您吧。”姜元有些哭笑不得,方才还苦恼于怎么找客人,客人却自己主动跳了出来,任务完成之快,破纪录了啊。 把箱子当亲闺女抱了好一会儿的梁天成平复了心情,从兜里拿出帕子擦掉了眼角的泪,“您一定就是昆吾居的工作人员吧?真是谢谢,谢谢接了我的订单之后就立刻送过来,我本以为会迟上几天,没想到,没想到……”他抚摸着箱子,仿佛手掌已经穿透了纸箱摸到了里面蒙尘数百年的砖刻画。 梁天成是普通人,之所以知道昆吾居还是前任馆长在退休之时跟他说过,让他时刻关注昆吾居的动态,发现了文物就立刻买下来,馆内有一笔常备的秘密资金,用途就是在昆吾居里面买买买。 他当馆长近二十年,昆吾居关门歇业,再未更新过购物清单,本以为在他退休前再也见不到昆吾居的神奇,没有想到昆吾居又重新开张了,还给自己带来了偌大的惊喜。 货物交接好,拿回了快递单存根的姜元没有立刻就走,拖车太重了,梁天成拖不动,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帮手,他便帮着送去梁天成指定的地方。“博物馆里面的藏品不是都要有个来处,你们从昆吾居买的,怎么说?” “捐赠或者从匿名藏家那儿购买。”砖刻画来了之后,整颗心都踏实的梁天成给姜元解惑。 历经了两辈子的姜元在经验、阅历丰富者的面前还是有些嫩,需要学习的很多。 “馆藏也有一副砖刻画——《洛神图》,但那幅是清代匠人根据原作仿制的,仿制的终究少了灵气,只能够称之为藏品而非国宝。只可惜,原作在战乱中遗失,我们一直在寻找,稍微有些蛛丝马迹就会派人去看,可遗憾都不是。”梁天成讲述着砖刻画的前世今生,完美的契合了即将开拍的纪录片,他说的时候内心百感交集,“我浏览店内网页的时候看到,青砖上的刻纹灵动、圆润、流畅,隐隐之中有感觉,它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 “就这么确定?”把拖车推进电梯里的姜元反问。 梁天成哈哈笑了两声,“当然,那可是昆吾居。”昆吾居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但老馆长对昆吾居的描述令他向往,同时也更加不敢小觑。他半开玩笑地说:“就算是不是,昆吾居出品的砖刻画肯定也不是凡品,稳赚不赔的买卖,买下来值了,错过会后悔一辈子。” 姜元点头,认真地说:“对,错过了找回的可能性机会为零。到了——” 电梯提示音轻响,从电梯里出来姜元跟着馆长一路将拖车拖到了会议室门口,院长推开门的时候感激地说:“谢谢小哥,今天馆内为了纪录片的事情,忙得很,要不是你帮忙,凭着我这把老骨头要把砖刻画搬上来,难喽。” 门被推开,姜元几欲出口的客气话憋在了嗓子眼儿里,他张张嘴,半响吐出三个字,“老男人。” “嗯?”馆长没有听清楚,疑惑地发了一声。 看到了眼前的人,姜元眼里就容不得其他了。 方晟言临窗而立,窗外是博物馆的碧树黛瓦、是粉墙花窗,剪裁简单素雅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似从烟雨朦胧的水墨画中走出来,“岩岩如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潇洒疏朗。 “方总劳您久等了,会议室嘈杂,烦请多担待一些。”馆长迈步进入室内,率先和方晟言打了招呼,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连一间干净安静的房间都找不出来,只能够让方氏的老总、纪录片的投资商待在人来人往的会议室内。 “没什么,馆长客气了。”方晟言的目光平淡地在姜元身上扫过,就像是看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方晟言的目光一下将姜元从了愣神中唤醒,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清晰而来,此时此刻一百多平米的会议室里头聚集了二三十号人,杂乱却放置地井然有序的东西堆得人插不进脚,难为这些工作人员还能够在里头毫无障碍地移动。 姜元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有本事大晚上跟着我去古宅,就继续仗着本事跟我说清楚真相啊!!!气不顺的姜元强迫自己把眼珠子从方晟言身上摘下来,木着声音问馆长,“馆长,箱子放在哪里?” 馆长连忙说:“麻烦小兄弟了,放在角落里就好。” 角落? 会议室现在可没有角落,是随便找个空地放放吧。姜元心中有气,索性挑了个离方晟言最远的空处。 “让让,让让……” 姜元必经之路上突然横插进来三四个人,正移动着拍摄时需要拍到的古玩字画卷轴。口中喊着让让的男人背对着走,急匆匆而来,姜元想要避开,但情急之下箱子因为惯性根本移动不了。 男人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箱子上,箱子竟然被撞得往后倒,可见小满说的对,箱子看着大,其实并不重。 眼看着箱子要砸下来了,姜元想要避开,脑子有反应了,但没有经历过十年困苦的身体养尊处优,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完了完了。 姜元心里面想着,这要是砸下来,死的可能性不大,被砸出个脑震荡还是可能的。 有力的手扶住了箱子阻止了它倒下的趋势,手的主人用力推了一下,箱子恢复了原状。 还保持着躲避姿态的姜元视线落在了那只手上,手指修长、手掌有力,手指头圆润,指甲因为用力泛着健康的红艳。沿着这只手,姜元的视线逐渐上移,落到了方晟言的脸上,试图从始终挂着得体浅笑的脸上找出一些关心自己的端倪。 但令人沮丧的是,老男人的伪装已经精准到了每一根头发丝,无懈可击。 毫无表情算面瘫的话,那万年不变的浅笑其实也是面瘫的一种,前者冷漠,后者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看到了后者能够自我欺骗一下。 另一头,站在窗边的馆长茫然地看看自己眼前,又看看远处的方晟言,“什么时候走过去的,我怎么一点点都想不起来?” “馆长你刚才不是让我看看砖刻画。”方晟言淡定地收回了手,自然地说道。 “哦哦,对。”馆长接收到了信息,自然而然地顺着说:“我敢保证,砖刻画肯定是《洛神图》的真品。” 因为变故安静了一瞬的周遭重新恢复了活力,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继续着自己手上的事。 方晟言要走,姜元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西装下摆,灼灼有光的双眼逼视着他,近乎一字一顿地说:“你不给说清楚,你就完了,方晟言!” 第13章 洛神女2:方老师 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晒进了室内,肩上扛着、手上提着各种仿品古董的人们沉浸劳碌中,和同事说笑着、抱怨着,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轨迹进行,一百多平米的会议室内充斥着人间烟火,脆弱的只要用手稍微拨弄一下,便可以轻易改变。 姜元清朗的眼睛执拗地看着方晟言,他只想要个答案。带着恼怒、有着急躁,还藏着小心翼翼的探寻,他问着:“你认识我吗?不要骗我,我不是小孩子,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送货几次你都在。”他不懂自己在执着什么,是在乎两个同甘共苦的十年只有自己知道,还是在乎方晟言隐藏着秘密不愿意与自己相认?他不知道。 方晟言无奈地叹息,抬过手似要触摸姜元的脸,却在即将碰上时错过落在了姜元的肩膀上,抽手拿开时指尖多了一片不知何时落在姜元肩头的树叶。“算上这一次,我们总共见过三次。” 方晟言的眼睛干净清澈,静静的仿佛一泓看不透的潭水,姜元挫败地发现自己不了解现在的方晟言了,哪怕有着十年的相处。“你现在不愿意承认,总有一天……算了,先不说这些,我要谢谢你在古宅救我,对了还有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刚才出手,我就砸在箱子底下,不死也残……” “嘘。”方晟言竖起手指压在嘴边,脸上笑容浅了几分,“不要说那个字。” 姜元眨眨眼,听话的应了,小声地埋怨着,“和我外婆一样啊,听不得这个字。” 方晟言望着姜元,他哪里是听不得,看多了、经历多了,一颗心早就如铁石一般,整个世界顷刻间在他眼前化为虚无,对他而言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刻。却不愿意听到“死”从姜元的口中说出来,那十年,对他的影响比想象的深。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姜元想要问许多却乱乱糟糟的不知道如何起这个头,而方晟言看着时而纠结皱眉、时而抿唇深思的姜元,目光在自己未察觉时越发的柔和,也不愿意开口打破难得的相处。 他们两个不说话,却拖着个大箱子挡在会议室的中间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拖车上一只胖乎乎的猫蹲着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刚才方晟言瞬移他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波动。琥珀眼落在方晟言的脸上,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想不起来究竟是谁,难道现在人类修士已经厉害到如此地步,可以期瞒过虎爷的眼? 大金坚决不承认,他更倾向于方晟言拥有什么法宝,才能够隐藏自己的能力。 肯定是这样! 大件儿杵在这边太碍事,但因为方晟言气场太强大,小工作人员不敢靠前,就找了梁馆长说,梁馆长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对反应情况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知道了。 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梁馆长走了过去,笑着说:“方总和姜小哥认识?” “对啊,方老师可是给我上过课的。”梁馆长不过客气一语,找个开场白,但姜元恨不得在方晟言浑身上下贴上自己的标签,抢着告诉梁馆长自己和方晟言认识。得意地看着方晟言,“方老师上课生动有趣,我听得如痴如醉呢。”那堂干货十足的讲座他全程睡了过去,醒过来之后觉得如知如醉,那是看人看的啊,同学们提了什么问题、方晟言有了什么样的回答,他统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名师出高徒。”适当的捧一捧,梁馆长深谙其道,“待在这里太过嘈杂,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嗨,为了纪录片的拍摄到处乱糟糟的,我的办公室堆满了杂物,不然就请二位过去坐坐了。”“没事,我们现在待着就挺好。”姜元咧着嘴笑,和方晟言站在一块儿他就高兴。 窝在一旁自我怀疑的大金不得不抽空捂住大脸,再一次怀疑玄鉴看人的能力。 本来送完货就想走人的姜元有了新的想法,他想赖在这儿不走了,眼睛转了一圈找着留下的理由,“不知道我们店里面出来的砖刻画如何,是不是馆长需要的那幅真品《洛神图》呢?要是有机会,能够看看拼出来的就好了。” “肯定有机会,等以后展出……” 梁馆长还未说完,将姜元的神色完全看在眼中的方晟言说:“我听说那幅仿品本来要收入进纪录片拍摄的国宝中,只可惜等级不够所以未成。既然真品就在这里,梁馆长如果有空,不妨现场还原一下给我们看看。” 梁馆长立刻就脑抽似地答应了,“行,我也激动着呢,如果就是《洛神图》真品,那我们博物馆就又多了一样镇馆之宝,国家又有一件国宝现世。” 说行动就行动,梁馆长不顾现场的杂乱就要开箱“拼图”,大有陪着“昏君”一起给“宠妃”逗乐子的佞臣架势,看得大金瞪大了琥珀眼,心里面吐糟的弹幕疯狂刷屏:天啊,快来看我的老板是妲己在世,看起来英明神武的方老师其实是个昏君! 虽然在大金看来,一堆破砖头,放在哪里不是看= 。 幸好,有人及时阻止,梁馆长的助理看他在这儿拆箱子不解地问了一声,破了馆长脑海中混乱的想法,立马敲敲脑袋,化解尴尬地说:“会议室太乱了,不适合开箱查看,要不我们去地下二层,那边清净,温度湿度都有严格的控制,对文物好。” “那就麻烦馆长了。”姜元立刻去看方晟言,笑眯眯地说:“方老师,我们走吧。” 一行人转移场地,来到了地下楼层,南洲市博物馆的藏品皆在此地,地下还有着文物修复室,姜元就从打开的门里看到有工作人员伏案修复残损的字画——对着放置在在灯箱上的古画贴裁剪好的宣纸条——姜元曾经看过纪录片,这项工作耗时长又枯燥,往往投入进工作中弯着腰就是好几个小时,眼睛长时间对着明亮的灯光,骤然抬起头看向外面,不适应下会眼前骤黑。 甘于平淡,从事一项工作几年乃至于数十载光阴,真的很了不起,姜元严肃着脸,对文物工作者肃然起敬。 梁馆长推开了一扇门,打开了灯,约四十多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张案台和数个放满旧报纸的书架,“里面简陋了一些,麻烦大家将就将就了。小张,把《洛神图》拿过来。” “好的馆长。”跟着过来的助理转身过去拿《洛神图》的仿制品。 进入室内之后,便是开箱,姜元热情地帮忙,很快里面一堆青石砖就露了出来,“一共三百八十块,砖块不大,我手掌大小,一面带有刻纹。”对店里面出来的货,姜元都有着基本的认识。 姜元正准备拿出来一块给方晟言看,梁馆长阻止了他,和蔼地说:“人的手掌上会有汗渍、细菌、皮屑等等,对文物有一定的侵蚀,我们拿取的时候一般都是带着手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备着的装备递给了姜元和方晟言,梁馆长继续说:“口罩最好也戴着,人呼出来的气体潮湿温热,近距离观察的话最好戴着。” 接过口罩的姜元:“……”真是不好意思说,它们在昆吾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金贵的待遇,被玄鉴吐出来时更是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没有磕碰坏,只能够说本身质量很好了。 把所有砖块清理出来堆放在铺着报纸的地上,那边助理也走了程序把《洛神图》的仿品拿了出来,是直接拼好镶嵌在玻璃框内的,宽一米二三左右、高两米一二左右,是一副很大的立图,画中的女神衣带飘飞、裙摆飞扬、披帛轻动,雕刻手法之细腻传神,犹如画笔精心绘制而成,就算只是一件仿制品,按照仿制者的高超手艺,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文物。 “可惜,仿制品终究是仿制的。”梁馆长给二人介绍时感叹了这么一句,神女当前,他有着每一次看的惊艳,更多的是痛惜。 姜元疑惑,他理解文物工作者对真品的执着,但该仿制品巧夺天工,也是难得一见的啊。 “缺少灵气,匠意太重。”方晟言给出八字点评。 “切中要害。”梁馆长目光中流露出在赞许。 方晟言和梁馆长说到一块儿去了,姜元耸肩,好吧,他就是个大俗人,欣赏东西还停留在“美还是不美”的最浅显的层面,深入不到灵魂当中。仔细打量着高贵冷艳的神女,她两手抬起,五指张开,纤纤手指微微向上翘起,就像是手掌里面有什么东西握着。但砖刻画中,没有表现出来,总给人一种违和感。 “据翻找到的杂文记载,《洛神图》仿品不过是仓促之间利用一年光阴做出来的残次品,并不完整,没有真品精髓的十分之一。” 听到梁馆长这么说,姜元抬抬眉毛,一年时间竟然是仓促之间,那原作该是何等的绝世珍品。 “有了参考,将原作拼出来肯定很快。”梁馆长说的很自信,他喊了一声,“小张,把雕刻组的喊来,我们把图拼出来,接下来将是见证奇迹的一刻。” 当真是如此? 姜元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博物馆专业的工作人员连两块砖都没有拼在一块儿,有图对照也不行?“错了,你手上拿着的这块是脚上的,你给放在了脑袋的位置。” 对照着看了几眼,姜元已经能够做到心中有数,在雕刻组组长又放错的时候出言提醒。 组长皱眉,乳臭未干的外行小子,不懂就瞎指点什么。 第14章 洛神女3:河图洛书 《洛神图》全高2.12米,宽1.22米,采用了多种雕刻的手法,可以说是砖雕、石雕、玉雕乃至于木雕的集大成之作,每年会在秋季展出三个月,每次展出都会吸引来自于全国各地的美术爱好者,驻足看着一看便是一整天,被神女迷得魂儿都丢在了南洲博物馆。 如此出众的藏品却被点评为“毫无灵气,不过尔尔”,姜元有些为此叫屈,就更想知道原作是多么的惊天动地了。看工作人员的进度那么慢,几乎将《洛神图》印刻在脑子里姜元就忍不住出声了,见对方质疑,回到二十岁性子也跟着有些年轻气盛地姜元不服气了,指着组长手上拿着的砖块说:“《洛神图》上头部是流云,看着与水纹有相似之处,但流云纹清浅,更加飘逸流动。脚下的水纹为了表现出水波流淌的感觉,刻的时候会深上零点几毫米,更显厚重,水流潺潺,轻缓而不飘逸。” 图中神女站在波浪拱起的水中,脚下是流水缓缓,头上是大片的留白,再上是悠悠流云,远处是青山许许,所有的背景都透着空灵十足的感觉,意在烘托出神女的灵韵。 组长比对了一下,心中不得不承认,还真是如此。 他四十出头,在南博度过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退休前所有的岁月肯定也在其中。常年和文物打交道,性子难免固执执拗、不知道变通,在他看来馆长把《洛神图》拿出来就是为了讨好权贵,心里面极其看不起,又来了个小年轻态度轻浮地指指点点,心里面就更来气了,就不知不觉把情绪带在了脸上。 现在见姜元说的都对,顶在心口的那口气就放了下来,虚心求教,“你看这个砖块上的纹路,走势是向上的还是应该是向下?” “向上,我看了仿品上,向上的刻纹会略深一些。”姜元在观察上,可谓是细致入微,外婆教导他做菜的时候就讲究个观察,那些概念化的“些许”、“少量”、“少许”等等,在使用上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稍微手重一些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把烹饪的经验运用到其它上,照样可以。 而且,姜元发觉自己重生后脑子更好用了,本来看个两三遍才会背的文献现在看一遍就完全记在了脑子中。 有才者不在于年高,普通人中亦多藏龙卧虎之辈。 从业二十多年的组长惊异于姜元的观察能力,起了爱护晚辈的心思,询问兼考校的同时,还问了一些诸如“在哪里上学”、“学什么专业”、“多大了”、“毕业后的职业规划是什么”的问题,颇有些将其招揽进南洲博物馆的意思。 “我和你们副院长是同学啊,同校的,在学校的时候还一起参加过联谊会。”人际关系稍微排查排查,不超出三十人说不定就有了联系,“有没有兴趣考研,历史系就很好,南洲大学历史系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直接和历史系的院长说,可以直接保研,毕业了就到博物馆来工作。” 组长一脸“看,平顺的未来都给你规划好了,快答应快答应”的表情,不过姜元是个志向小的,只想转正当个杂货店的正式老板,在三界立足(小?),腼腆地说:“谢谢老师,我在杂货店打工挺好的,以后老师你要是有什么急缺的,可以到大学北门老街那儿的昆吾居找我,我们店里面东西很全的。” 听到此话,组长痛心疾首,恨不得打开姜元的脑壳看看,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元看把头发花白的组长气得脸都青了,愧疚,连忙补充:“我家杂货店历史悠久,《洛神图》真品就是我店里面出来的,老东西不比博物馆多,我件件能过手。” 组长眉头微蹙,心里面打定主意以后多劝劝姜元,好苗子就应该有更大更好的舞台。 ··· 姜元观察入微,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对《洛神图》进行了多年的研究,对此的了解只会比姜元多、不会少。不过,对仿品了解归了解,在碰上与仿品几乎完全不同的真品,短时间让拼出来,难。 有了姜元的加入,砖雕很快就拼了出来。 围于桌边,所有看到《洛神图》的人皆如痴如醉,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女的存在,她圣洁孤傲、清冷孑然,她的美,无论用什么笔墨形容都显得匮乏,似笑非笑眼、似笑非笑唇,被洛水托起的神女冷漠又怜悯地看着芸芸众生。 真品,这便是真品,与之相比仿品真的是匠意太重、失了神(韵)。 而且仿品只是拙劣地仿照了一部分而已,神女身上仙衣的十分之二三都没有仿照出来,更别说那份得天独厚的灵韵了。 “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仿品上,神女的双手抬起,掌心向上,手指微曲,手上显然是拿着东西的,但仿品并未刻上。将真品拼出来之后,手掌上的东西显出了庐山真面目,一卷布帛、一卷书简,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姜元尤为在意。 不知何时,方晟言站在了姜元身后,他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说道:“河图,洛书。” 姜元接受大金的店主培训计划,背了许多古书,古书中记载的神话本身就有矛盾的地方,询问过大金,大金对他说:看多了,就能够分辨是非,从纷杂的神话记载中抽丝剥茧,窥探一些远古的真相。 根据书中记载,伏羲大神途径黄河时浮出龙马,龙马背负“河图”,以此演成了八卦。至于洛书,大禹治水久久没有成功,取来息壤却苦无不知天下水脉分布,往往是东边治理好了,西边又泛滥成灾,后有神龟出水献上“洛书”,凭借此书,治水成功,划出九州。 姜元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在场的都比自己拥有更加渊博的学识,说出来不过是班门弄斧,最后眼巴巴地看向方晟言,“是这样吗?” 方晟言莞尔,垂于身侧的手手指动了动,克制着没有抬起来摸上姜元的头。他轻咳两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了《洛神图》上的两卷书,目光沉了沉,“洪荒时代,曾有神祗为天下万水之共主,为救苍生而魂散于天地,此后万水悲鸣、咆哮,有桀骜者心中愤懑、泛滥成灾。天帝派鲧治水未成,鲧含冤而死之后腹中生出禹,禹得幸于天,获息壤、洛书治水。息壤堵塞万水之源,留下七十二水脉残存,洪水褪去,水脉分九州。” “方总说的这个版本我倒是头一次听,水脉竟然有主?从未听到过此记载的神明啊。”听完了方晟言说的故事,梁馆长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把华夏流传至今的神话故事梳理脉络、做个体系,写一本自己的体会,光收集资料就用了快二十年,越是收集就越是对古代先民的想象力叹为观止,“方便告知是在哪里听到看到的吗?” “不过是一次旅游偶尔听少数民族的旅人说起,忘记询问他是哪里人了。”方晟言淡淡地表示遗憾。 “那就可惜了,同一个故事不同的民族就有不同的版本。”梁馆长看向《洛神图》,眼中有遗憾、有怅惘。 姜元敏锐地从身后人身上感受到了寂寥,仿佛刚才说的对他来说并不是道听途说的故事,而是亲眼见到过的真相。回头看去,男人于人群中长身玉立,头顶明晃晃的灯光似清冷的月辉落在他的身上,简陋的地下室因为他的存在变得与众不同,他仿佛从亘古之前就这么孑然一身,却又固执地守候着什么。 突然,姜元因为自己的想法而产生了嫉妒,真羡慕被男人守候的人。 察觉到了姜元的目光,方晟言望过去,眼中清冷尽数掩藏在了温和的假面下,朝着姜元温和地笑了笑。 姜元却觉得那个笑容分外的刺眼,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不想笑就别笑了。”前世相处的十年中,他就见过男人笑过几次而已,他想尽办法逗他笑,那才是真实的。 方晟言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等出去就是差不多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吃小禾面馆的招牌面条。”姜元舔了舔嘴唇,抬眼直视着方晟言说:“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在穷困潦倒的十年中,姜元会在寒风瑟瑟啃着不合口味的异国食物怀念家乡的味道,小禾面馆他就不只是一次提过。 拒绝的话滚在舌尖给吞了回去,方晟言无奈地说:“好。” 窝在一旁的大金觉得这一幕相当的熟悉,歪歪头,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小弟太多,吵着要吃猫罐头、要霸占整个南洲市时,面露出无奈表情的自己吧。 看到了巧夺天空、灵韵十足的《洛神图》真品在自己手中拼成,又邀请了方晟言共度晚餐,姜元信心满满,走路带风,恨不得叉腰骄傲一会儿。 梁馆长送他们离开,在出口时遇到了一队人,中间是一位摸着小腹走路慢吞吞的女士,周围前呼后拥了七八个助理以及保镖,俨然比身价百亿计的方晟言还要贵重。 “认识不,按照你的年纪,应该是看着她的电视剧长大的呀。” 鼻尖萦绕着晚茉莉的幽香,姜元就知道是谁了,微微侧头就看到了胡玫莉,一字裙外罩了一件丁香色的轻薄短斗篷,离着自己三四米远,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洪水猛兽了?!! 第15章 洛神女4:我不敢了t^t 南博行政办公大楼的出口处,纪录片拍摄之前的碰头会开完的胡玫莉穿上了一件丁香色的小斗篷,遮住了小漏的香肩,离着姜元三四米远就站定了,她想打个招呼就走。 姜元比划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至于这么远嘛,说话都要张大嘴巴嚎了。” 胡玫莉委屈,她不是怕嘛,细长的高跟鞋抬起又落下哒哒几声,走近了一些,准备拉起姜元的手、依偎到他的怀中抱怨一下起先自己被抓着心脏差点儿死掉的事情,经过下午几个小时的思索,她怀疑那一刻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说不定是真的拍戏太累了。 精神紧绷了一个下午,神魂不定地高度戒备防范,除了把自己搞得更加憔悴以外,什么都没有探查出来。太累了,她想找个小哥哥坚实有力的肩膀靠一靠。 不经意间抬头,胡玫莉看到了立于姜元身后的高大男人,靠着狐族天生敏锐的感觉,她敢肯定温和只不过是男人的表象,假面下是冷淡杀伐到极致的威严。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心脏被冰寒冻住的感觉来袭,胡玫莉抬起的手“刷”地落下,脸色瞬间苍白,不敢有任何造次。 垂下眼,微微打着摆子的胡玫莉不敢往姜元的方向看上一眼。 “你脸色怎么还这么差,别这么拼,反正你和普通人的情况不一样……”姜元含糊地一句带过,大概胡玫莉是亲自到店里面来买货的,天生对女人的柔弱就招架不住的他很自然地就将胡玫莉当成了小妹妹,虽然这位妹妹保守估计活了五百多岁。“好好待自己,女儿家多娇贵呀,累了病了在外打拼太辛苦,工作的时候别太拼,要劳逸结合,钱是赚不完的、名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打下来的,慢慢来。好好的生活不多多享受,多可惜。” 胡玫莉抽了抽鼻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带着浓重鼻音又委屈又可怜地应了一声,“嗯。” “乖,回家休息吧。”姜元拿出了哄妹妹的温柔。 胡玫莉更要哭了,感觉落在脑袋上的如有实质的目光,她急匆匆地说了一声,“谢谢老板关心,我先走了,回家肯定好好休息。”落荒而逃。 徒留下姜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胡玫莉仓皇的背影,奇怪地喃喃自语,“怎么怪怪的?” “女人心海底针。”方晟言淡淡地说。 “也是,我活了几十年始终没有搞定女人。”他妈妈稍微委屈一下,他爸就坐立不安、反复诘问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他妹妹稍微哼唧两声,当哥哥的他就恨不得把月亮摘下来。女人啊,是弄不懂的奇妙生物,是应该被守护的公主。“走了走了,我请你吃饭,地方简陋了一些,方老师你肯定不介意。” 方晟言失笑,“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要说什么。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不会反悔,姜元带路吧。” “好咧,你要是反悔,‘前仇旧恨’加起来,这辈子休想我原谅你。”拖着拖车,拖车上大金端着前爪眯着眼不知道在想啥。与大饼脸上一脸沉思的大金不同,姜元步调轻松,因为要和老男人吃饭了,一步实现了从“混进方氏集团大楼-制造巧遇认识-各种制造机会熟悉”等等步骤的大跨越,飞一般的感觉。“你喜欢吃汤汤水水的,吃的又清淡,招牌的双鱼面你肯定喜欢。我想吃里面的虾仁猪油拌面,嚯嚯嚯,来一碗豆腐大肠汤,重口味一下。” 沉思的大金不甘寂寞,“喵。”他也要吃,他要吃小禾面馆的大肉馄饨。 “好好好,买买买。”心情好,姜元很好说话的。 方晟言表情放松地跟在一侧慢慢走着,温馨自然的感觉让他沉溺其中,懒洋洋地不想说话。姜元有种平淡却缱绻的魔力,引得人沉溺其中不想自拔。小禾面馆在老城区开了有三十多年了,姜元来上大学第一次吃了这家店的面条之后就惊为天人。不好的味道各有各的不好,好的味道却有着相同的魅力,让人不时想起。 面馆两层,干净利落,桌椅板凳虽然经常擦拭,但摸着仍然有经年累月的泡在烟火气中的油腻,姜元扯了两张面纸用力地擦了擦,“很干净的,吃的也很卫……” 姜元地手被按住,重生以来头一次的肢体接触让他不自觉心脏加速跳动了两下,疑惑地看向方晟言,方晟言笑着松开了姜元的手,“别擦了,我不在意。” “嗯嗯。”姜元轻快地应了,觉得一下子就将大老板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拉近了。 面馆上菜速度很快,鳕鱼黄鱼双拼面、虾仁猪油拌面、大肠豆腐汤、炸猪排并一碟蘸猪排的辣酱油便一起上了桌。姜元从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了方晟言之后给自己也拿了一双,棍状的细面条抄底夹起来翻个面,底下的酱色汤料、一粒一粒的虾籽、蜷缩起来的粉嫩虾仁便一同被带了上来,白面条被染成了酱油色,因为面条的热度而融化的雪白猪油又给面条带上了润泽。 翻动下,香味跟着热气一同扑面,直直地往鼻子里钻。 一个字,香! 要是觉得不够味,可以问服务员要一把葱花,翠绿的葱花撒上去,更加好看了。 “就是这个味道,想了好久了。我回来后太忙,直到现在才吃上。”他不是放假后回校的那么一小段时间,他是重生前的整整十年,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面条入口,眼泪水差点儿逼出来。 抽抽鼻子,立志要当屹立三界伟丈夫的姜元怎么可以哭。 方晟言静静地看着姜元,深邃的双眸中有心疼、纠结、烦恼等种种情绪在翻腾,心中自嘲,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些凡尘俗世的情绪会出现在他身上。双眼合上又分开,复杂的情绪消失无踪,留下一片看不透的平静。他拿着筷子夹了一片鱼肉送入口中,鲜美的鱼肉用舌头抵在上颚上轻轻一抿便消失无踪,果如姜元说的那样,很好吃。 桌下,用着一次性餐盒的大金吃了一颗馄饨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他也很满意。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一顿饭拖拖拉拉吃再久也终究结束的那一刻,姜元站在门口看着方晟言上了他那辆低调内敛的车子,痴痴地看着车子汇入了车流,不久后彻底消失看不见了。 “回家吧。”姜元握着手机,他要来了方晟言的v信,很大的进步,分开后会再见面的。 打了个嗝懒散地躺在小推车晾肚皮的大金甩着尾巴说:“走,家去。” ··· 隔了几天,懒洋洋的午后,姜元窝在柜台后面无聊地玩着手机,点开了方晟言毫无创意的头像——一条蜿蜒流淌不知道去往哪里的河,发了个表情过去,打滚卖萌的猫咪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吧砸吧砸地看着屏幕外的人,萌吗,心动吗,为什么还不回复!(╯‵□′)╯︵┻━┻ 同系列的表情他就跟吃饭一样,一日三餐地发了好几天,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姜元小声地抱怨,“我加了一个假v信,方晟言这个没良心的老男人。” 切开v信,姜元意兴阑珊地浏览着八卦,突然快速滑过的信息有东西吸引了他,赶紧拉回来。 姜元:“……” 旁边探来了个猫头,读着屏幕上的八卦新闻,“小花胡玫莉与面生男子当街拥抱,行为亲昵,难道是恋爱了?男人是谁,有什么大的魅力引得胡玫莉酥贴身……” 还配了几张糊掉但绝对一看就知道是胡玫莉的照片。是那天在博物馆侧门的情景,照片上姜元的脸不甚清晰,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啊! “竟然还有视频链接,姜元点进去。”大金八卦地扒拉姜元的手,让他快动。 姜元木着脸点开视频链接,他也想看看视频究竟是什么个摸样,有没有大正脸。 “咦?”链接点进去是空的、显示不存在,退出来发现,原先那条八卦也找不到了。“怎么不见了?” “删了吧,真没劲,你们人类的手段就是不光明正大的。”失去了八卦来源,大金八不动了。 难道是胡玫莉家的公关? 那要好好谢谢他们了,及时处理,不用让他一个素人在网上挂着脸。 以防万一,姜元换了关键词、换了app反复搜索,胡玫莉的其它八卦都在,唯独和自己的不见了,有些还可以搜到文字,原先的配图已经成了“豆沙包”。本来当红小花疑似男友的新闻已经席卷各大门户网站、网络平台,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铺天盖地的新闻被撤销的撤销、被覆盖的覆盖…… 发现这一现象的网友们懵了,有人说他电脑里的截图也不见了……可怕。 胡玫莉一时间和神秘力量画上了等号,成了有强大后台的人。 胡玫莉t^t要死,我再也不敢撩拨姜老板了。 胡玫莉——嘤嘤嘤嘤,老板我错了,我现在人在外地,等回来了一定负荆请罪。 姜元看着胡玫莉发来的信息一头雾水——? 胡玫莉——qaq对不起,么么哒。 胡玫莉——我错了,收回么么哒,我不敢了。再也不敢靠近你的时候,偷偷吸你阳气了。 姜元:……-___-'' 第16章 纳魂袋(捉虫) 两排黛瓦白墙的老房子夹着四五米宽青石板的老街上熙熙攘攘,大学生放了暑假回了家,老街并没有冷清,它迎来了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游人,带着浓浓方言的普通话不时可以听到。收藏本站 昏昏欲睡的午后,炙烤大地的太阳白晃晃地挂在天上,天蓝的很正,有絮絮白云慢慢地飘着。知了不知疲倦的声音中游人的脚步变成沉重缓慢,非常想找个地方小憩片刻,打发掉烦闷燥热的时光。 热腾腾的空气中飘着似有似无的香味,有些像茶叶蛋。循着气味,脚步不知不觉就跟着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槐树,槐树如盖的浓密树冠在地上落下一大片阴凉。走到这儿,顿觉暑气全消,在太阳底下走出来的汗水慢慢收干,整个人都变得干爽了起来。 “我要两个茶叶蛋,毛豆和花生可以拼吗?”收了太阳伞的小姑娘两样都想吃,可又吃不掉那么多。 帅气阳光的小哥笑着说:“可以呀,价格都一样的,要普通煮的,还是要糟的?” “普通水煮的就行。”茶叶蛋先拿到了手,客人闻着太香了,忍不住直接剥了壳吃了起来。剥开的茶叶蛋蛋白已经染上了汤料浅浅的褐色,上面有对应着蛋壳碎裂的纹路,不知道卤汤里放了什么,吃起来很香,吃上一个就忘不了。 卤制的时间相当到位,粉糯的蛋黄也有了卤汤的咸香。“好吃,再给我两个……不,六个,我带回去慢慢吃。” “我这儿每天都有这些卖的,吃多少买多少吧。”姜元把装好了的毛豆和花生给了客人,“欢迎下次光临。” 嘴巴里包着茶叶蛋,腮帮子鼓起一块的客人呆呆地看着姜元,年轻小姑娘一下子就脸红了,低下头讷讷地说:“谢、谢谢,离开南洲市之前,我会天天来的。” “在南洲市玩的开心哟。”原来是过来旅游的,姜元顺势祝福旅途愉快。 小姑娘一脚轻一脚重地拎着东西离开,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傻乎乎地乐了一下,爽利地撑起了遮阳伞,自言自语,“长得真好看,比明星还要好。” 昆吾居那头,随着姜元开荒顺利,地里面的产出越来越多。最近开出来的一亩地他在上面撒了草籽儿,转天就长成了青绿的草场,绿茵茵的草地上开着紫色、黄色的小花,是紫苜蓿和南苜蓿。 摘了嫩头,打汤、清炒都是不错的野菜,南洲人称之为草头。 姜元种上整整一亩地的草头可不是简简单单用来吃的,他在上面养了十来只下蛋小母鸡,养了一个多星期,它们就长成了,每天都能够下一到两个蛋。鸡蛋太多,自家吃消耗不掉,姜元就做成了茶叶蛋放在外面卖。 同时摆在桌子上的还有花生毛豆,蒸熟的地瓜、土豆。桌子上是熟制品,桌下还放了几个敞口的麻布袋子,生的花生毛豆等等,口袋旁边还堆着几个南瓜、冬瓜,时有街坊邻居过来买。 “热死喽,还是小姜你这儿舒服,大槐树把太阳光全挡住了,店里面不开空调也行。”李婶撑着一把小花伞走了过来,手当扇子的在脸旁边扇来扇去,“五斤花生,五斤毛豆,再给我拿一个大南瓜。一堆人在我家打牌呢,不给弄两个好吃的,囔囔地都快把房顶拆了。南瓜拿回去我先晒晒,等我家丫头回来了做南瓜饼给她吃,她最喜欢了。” 姜元手脚勤快地把李婶要的东西称好,末了还拿了几个茶叶蛋给李婶,李婶推拒,姜元说了,“都是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李婶你拿着,喜欢吃再来拿啊。” 李婶忍不住一阵阵的香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了茶叶蛋,“小姜会来事儿,等啥时候有绿叶子菜了李婶就不出去买菜了,我就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家吃的都是你们这儿出来的菜。” “行,过段时间就丰富品种,保证大家满意。”姜元的蔬菜种植计划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着再开一亩地出来后种上。 李婶跟姜元说话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前背着猫包走了过来,是姜元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公馆家的小年轻,仔细看他猫包前头的透气蜂窝网罩,会发现猫包里面呆着的不是小猫小狗,而是一只毛发失去健康光泽的年老刺猬。 姜元朝着网罩挥挥手,打着招呼,“白先生好。”他接手昆吾居第一次送货便是将一包产自于邓林的坚果送给黄公馆的家仙白尾。 “带着爷爷出来散步,到处走走。”小黄先生暂为白尾的代言人。 李婶奇怪地瞧了一眼年轻人,现在给宠物起什么名字的都有啊,竟然管猫叫爷爷的,也不怕自己亲爷爷抡起拐杖打人。“小姜钱我放这儿了。” “好的李婶。”姜元点点头,注意力集中在了新来的二位客人身上。他倒是有些担忧,当中午的天气这么热,白尾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能够吃得消吗? 姜元目光中的不赞成太明显,小黄解释,“爷爷说是正午的阳光除邪祟,他晒着舒服。”小黄先生对家仙白尾的爱护只会多不会少,要不是白爷爷保证了,他是不会带着出来的。 “谢谢老板关心,大中午的太阳舒服着呢。”白尾的声音听起来比第一次见时更加苍老了。 既然如此说,姜元便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涉及到人家的家事。他已经不是刚刚接手昆吾居的吴下阿蒙,没一点常识,在大金的督促下不断看书的他知道邪祟并不是满大街都是的大路货,撞恶鬼、做恶事、行无道、被怨缠等等才有可能中邪,程度重需要请大师做法、程度轻那晒晒正午至阳便可。 黄家这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家仙才要出来晒太阳。 “麻烦老板给我个大南瓜,再来两斤的生花生。”小黄先生是来光顾姜元生意的。 买了东西之后他礼貌地对姜元点点头离开,猫包里的白尾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刺人的热烈光线透过网罩照进了猫包内,蜷缩在里头的刺猬背刺又脱落了几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元感叹了一句,就低头准备把李婶放在桌面上的钱收起来,“真是的,竟然把茶叶蛋的钱给付了些。” 邻里邻居的,虽说给些东西没什么,但这样客气着往来更能够长久,不会到时候翻了脸,锱铢必较地把针头线脑的旧账都翻出来。不过,姜元好脾气,除非有人单方面找他干架,一般他还真不会计较那么多。 转身进了屋,让在屋里站了好一会儿的木傀儡出去守着摊位。木傀儡是老鬼叔做的,平平的五官没啥特色,但近看远看都是个人,关节灵活、语言刻板,木傀儡的芯子里塞了个仓库里做打包工作的小鬼,相当于机器人的芯片,做生意的时候还挺有脑子,平平板板的声音也能够把前来买菜的阿姨妈妈们逗笑了。 背书太累站摊位松松脑子的姜元继续看书,柜台上的大金晾着肚皮睡得豪迈而坦荡,呼噜一个接一个,不知道梦里面有什么,时不时挥两下前爪、抖动一下腿,看得姜元暗笑不已。 继续投入到看书中,目下他看的名叫《道家养生秘笈》,暂且不知为什么书目里会有它,内容倒是有趣,教人如何顺应天时吃饭穿衣作息,每篇里面都带着菜单,笔者会夹带私货的说这个怎么好吃、那个如何的香,看得姜元恨不得立刻动手做时令的荷香莲子粥、清补白鸭汤、银丝(茭白)虾仁…… 看到书中提到了一句,“饮食当合时令,存人之阳气”,姜元就忍不住想起了前几天和胡玫莉发的信息,这小妮子屡次三番和自己亲近,原来是在吸自己的阳气,还试图和姜元发展出床上友谊,想来个大补。 姜元居于昆吾居,日日吸收灵气,未经修炼的丹田存不住灵气就会外溢,身体里走了一圈出来的便是阳气,很得妖怪们的喜爱,不然自古以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怪谈里面有妖怪吸阳气一说。发展床上友谊,那吸的可就不是阳气了,而是精元,更加宝贵。 姜元是个正派人,还已经有了朱砂痣,自认为有担当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上了一个人就要矢志不渝、一心一意,欣赏美好的容颜可以,却绝对不会发展出其它。 试问,屹立三界的大丈夫能够是个私德有问题的吗? 肯定不行呀。 “老板日安。” 温润平顺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姜元从布帛中抬起头,看到位穿着灰色短褂僧衣的和尚双手合十行礼,右手上拿着一串星月菩提做的十八子,十八子上压着一个佛头,是个人面虎齿、头大嘴大的怪物。姜元第二次见到了,怪物为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 “师傅好。”姜元回礼。 面容不甚出众,但气质绝对平和的大和尚道明来意,“我来买纳魂袋。”大和尚眉眼带着轻柔笑意,一笑眼角的皱纹便更加深刻,十数年光阴过去,年轻的容貌留不住了。 第17章 杀威棒1(捉虫) 又一日白昼消失,黑夜来临,苍穹之上繁星点点,有絮絮流云静止不动,闷热的夏夜里一丝风都没有。趴在树上的蝉聒噪地知了知了叫着,像是一群大八卦说着白日里的见闻。一条流浪狗经过岸边柳树的阴影,黑黢黢的阴影里似翻动着什么,它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赶紧溜了。 柳树对岸,是南洲市最大的富人别墅区,住着一群非富即贵的人物,不管祖辈是贩运走货的经商人还是土里刨食的农家子,他们的后辈通过种种手段成了同一片小区内的左邻右舍,出则豪车入则豪宅,一幢豪宅是普通人叹为观止的天价数字。 小区里有一李姓人家,在此地住了十七八年,是最早的一批住户。男主人李有福每每看着自家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心里面都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豪迈,现在要买这么大的一块独门独户的宅子,难喽。 翻过李家攀援着藤蔓的墙壁,里面附庸风雅地仿照江南园林风格做了院子,小桥流水,水边杨柳依依,无风的夜柳枝却不断地摇摆,在院子里一闪一闪的青碧色地灯照射下,像是一只只青白的鬼手往主人家的房子够着。 牵着狗巡夜的保安粗鲁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再看那些垂挂下来的柳条纹丝不动。保安嘀咕着,“不过两杯啤酒下肚眼睛竟然花了,妈的,明天要和老李说了,该把院子里地灯修修,一闪一闪的像什么鬼样子。” 他打了个嗝,牵着狗挑了光线明亮的地方走。 地上的阴影与明亮交错,交界线在保安的脚下蠢蠢欲动,似一张张大开着嘴巴、淌着涎水的狗嘴,无声地咆哮着。保安突然觉得有些冷,手上牵着的大狼狗夹着尾巴贴着他的脚,不安地看着四周。 像是有什么牵引着,保安哆嗦着抬头,透过稀疏的树叶看到了别墅,大半夜的三楼上还亮着灯,被厚实的窗帘挡着,流露出暗黄的光,如同放了很久的老照片,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突然,两只手按在了窗户上,一顺的左手,隔得很远…… 保安瞪大了眼睛,一只两只三只……视野里按在窗户上的手越来越多,最后停留在十四,全都是左手。 两腿哆嗦,脚上一片热意,他和狗子都吓尿了。倏忽间,那些左手如出现时那般诡异地消失不见。 三楼主卧睡着李有福夫妻,李有福四十多岁了,但事业成功、妻妾和睦,看起来没什么不顺心的他保养又好,看着就和三十四五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差不多。他妻子掀开被子下了床,贤惠慈善的她不放心睡在隔壁的人,“有福,我去看看安妮,她晚上说肚子疼我不放心,去陪陪她。” 李有福微不可查地皱了眉,翻看着杂志的他很快放下了杂志,捏着额角笑着对妻子说:“真是麻烦你了。”声音中带着疲累。 妻子温婉地笑了,“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多照顾是应该的。你早点休息,我在安妮那儿多待一会儿陪她说说话。” “嗯。”看着妻子离开了卧室,李有福挂着笑容的脸沉了下来,心里面挥之不去的烦躁让他坐卧不安,索性站了起来,紧跟着出了房间。他没有开灯,借着墙壁上幽暗的壁灯摸索着到了地下室,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檀香的味道经久不散,黑暗中两根线香红色的光点如同野兽嗜血的双眸盯着李有福的一举一动。 李有福没有开灯,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侧躺了下来,手温柔的摸着身侧的地面。当年轻时汲汲以求的一切变得唾手可得时,再面对它们反而觉得意兴阑珊,很想有个志同道合的人相濡以沫,但那个人,不见了…… ··· 南洲大学老校区这儿有个大湖,三四年前学校在湖里面投了鱼苗,经过几年的生长,这些半散养的鱼已经长得老大,今天学校放水捞鱼,有经验的老渔民看着沉甸甸的渔网,好家伙,长得竟然这般大,平均都有一个小孩子那么长了。 经过一个白日的辛苦,一共捞出来一万多斤鱼,新老校区几万号学生免费吃一顿鱼都还有多。多出来的,校领导经过商议在学校门口摆摊便宜卖掉,得来的钱继续买鱼苗,几年后又有成鱼可以吃了。 姜元乘机买了一条十七八斤重的大青鱼,在昆吾居里养了一夜,第二天杀了做全鱼宴。 “大金绕着水盆转了一晚上,恨不得跳进去来个活杀哩。”巴掌大的小脸青白灰败的小满恹恹地坐在厨房里的长桌旁,伸手去够盘子里的酥皮花生,小老板做的可好吃了,晒干的花生剥出花生仁,在调好的鸡蛋面糊里面滚一圈,捞出来放到油锅里炸,外壳变得焦黄捞出来控油,吃起来是又香又脆还甜丝丝的。 因为火候掌握的好,每一粒酥皮花生都是金灿灿的颜色,去掉酥壳,里面的花生干脆,当零食、做下酒菜都是不错的选择。 “哎呦。”小满委屈地收回小手,“大金好凶,你都拍红我了。”被她捂着的小手上苍白一片,天知道她哪里看出了红。 大金拿出长辈的款儿教育小满,“当鬼了不能够吃太多,小心不消化。”阳间的食物直接食用,积攒多了会在鬼的身体中形成阳毒,时间长了会肠穿肚烂。“人死作鬼,鬼死作聻”,成了聻比魂飞魄散还可怕。 小满有分寸,从来不多吃,大金今儿个这么严格,哼,当然是小满揭他的短,身为“监督者”怎么可以掉面子,不过是条鱼……是条鱼,好香啊。大金矜持地问:“姜元你在做什么?” 姜元暗笑,他说:“鱼头和鱼尾红烧,中间的鱼身我切了一段出来做成爆鱼片,其它的切成蝴蝶片做汤,鱼骨裹上面粉油炸后撒椒盐。现在就在油炸爆鱼片,我调了汁,炸好了在汁水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甜咸香酥,你肯定喜欢。” “怎么不做鱼丸?”大金几个纵身跳到姜元的身边,有些失望地看着锅里面正在炖的鱼头鱼尾,咕咚咕咚的汤汁渐渐浓稠,他看到姜元泡了粉条,估计是要放进去的。 “你要吃?”姜元夹着鱼片的筷子停了停,“鱼丸做起来太麻烦了,你要是想吃,做汤的鱼片我就做成鱼丸了。” 大金蹲坐在灶台上一本正经地纠结,苦恼地低着头,两个都想吃。毛茸茸的尾巴无精打采地扫了几下,眼看着要扫到锅里面了,姜元连忙阻止,哄着这位祖宗,“今天做鱼丸来不及了,就吃我说的几样,等明天有空了我去菜市场转转,买条鱼回来专门做鱼丸。” 垂着的大脸蛋儿抬了起来,一双琥珀眼亮亮的充满了期待,他又要摆长辈的架子又要当姜元手艺的小迷弟,冰火两重天的情绪在毛脸上交替出现,姜元都帮他觉得累。恰好一盘爆鱼出来了,他端着盘子抱着猫,送到了桌子上,让他们慢慢吃,省得蹲在锅台旁边,掉了一锅的毛。 姜元还挺满意现在的生活,昆吾居里面样样都好,不说其它,吃喝绝对是最好的,无公害又富含灵气的瓜果蔬菜普通人可吃不到。他前两天给在南洲辖下县城的家里面寄了一堆自己种的东西,爹妈收到后立刻开了个南瓜做上了南瓜粥,打电话过来说那个粥啊,香出一整栋楼,多少人家打听着谁家的东西这么好味。 唯一让姜元有些忧虑的是,他的转正之路挺遥远,望向窗外,窗外田地相连,打眼望去看不见边,开荒以来他已经陆陆续续开出了十二亩地,却离真正昆吾居历代主人的住所还很遥远。还有各种书籍,看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姜元好歹算是个学霸,都已经有些疲劳地不想看了。 唉,感情上也是一团乱麻,上次面馆一别,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 为了转正,当屹立三界的男子汉,姜元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希望烦躁的情绪随着呼出的浊气被带出身体。 姜元跟着外婆学习来的手艺不错,还未用昆吾居主人的身份征服员工们的心,却已经用美味的饭菜征服了他们的味蕾。 吃完了饭,脏的碗盘自有鬼役收拾,饱着肚子的诸位站起来走动走动消食就行。 电脑那儿传来一声熟悉的“叮咚”声,珠珠过去查看,十指在键盘上如飞一般打字,很快新的一单生意被敲定。 珠珠头也不抬地说:“菩提寺的熊本雄订购五十斤的花生。” “那就打包寄过去。”站着消食的姜元说了一声。 “不行,熊本雄付了加急件的钱,让今天一定要送过去。” 姜元:“……”五十斤花生而已,有客人订购几百斤的呢,不是照样走物流。他抹了一把脸,困意跟着一起抹掉,“把花生称出来,我送过去。” 第18章 杀威棒2:熊本雄 昆吾居地里面出产的东西很得客人的喜欢,经常是几百斤几百斤的买,南瓜、冬瓜、西瓜之类的瓜类恨不得一车一车的发,送去的地方也是千奇百怪,某山上的大道观、某河边的城隍庙、某万里之遥的荒芜山寨、某千里之远的伶仃荒宅……幸亏做鲜食物流的老板肯接单子,吃力不讨好地开着冷鲜车送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 后来姜元知道,和昆吾居合作的这家物流公司老板是只鸿雁成精,手下云集各种鸟类,过来拿货看似平凡的年轻人说不定就是展翅一挥便千万里的飞禽。 有一阵子禽流感闹得最凶的时候,物流公司还歇业了一段时间,就怕大妖小怪路上送货时不小心感染了病毒。 姜元:= 出来地铁站,姜元拎着五十斤的花生坐上了公交车,还需要近一个小时才能够到菩提寺。车上的人不多,姜元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袋子放在脚边,跟着一起来的大金放在了一旁的空位置上,大金嫌弃座椅又硬又不舒服,大脑袋挤开了姜元放在腿上的手臂,以与圆滚滚的身材截然不同的灵巧速度爬上了姜元的腿。 姜元翘着二郎腿,大金不高兴地拍了拍,示意他把两条腿放平了,等姜元如了自己的愿,他打了个哈欠在姜元的腿上团成了一团,唯有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照顾不到垂了下来,时不时晃悠两下。 坐在斜对面的小孩儿睁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大金,小手在空中抓着,嘴巴里说着:“猫,大猫猫。” 抱着他的年轻妈妈应和地点头,安抚着孩子不让他乱动。 姜元朝着小孩子笑了笑,孩子回应了个甜甜的笑容,好天真无辜的小孩儿,纯洁的仿佛一张白纸、不染尘埃。他手上无意识地抚摸着大金柔软的长毛,扭头看向了窗外,窗外是大片的麦田,麦田后是连绵的青山,山势起伏高低,会延伸入海,是南洲市最天然的屏障大青山。 千年古刹便在大青山的深处,据说山势拱卫形似莲花,在群山环绕间的菩提寺就处于莲花的花蕊处,享山中生机勃勃之气。百里外,大青山入海处有一道观与菩提寺遥遥相望,这一对望便有千年岁月。 南洲市内有一佛一道,市内的宗教气氛却并不浓郁,市民如祖辈们那般秉持着儒道的中庸思想,“有事烧香拜佛,无事不登三宝”,逢年过节往往能够看到南洲市的人去了菩提寺烧香,然后像是赶场一样又火速赶往道观。 一路行来,路边有虔诚的佛教徒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听口音绝大多数是外地人。 南洲市人不崇佛、道,却对这样虔诚之人相当尊敬。 公交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路两边是高大的林木,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在地上落下斑斑点点,散碎的星子一般。山中温度较之于城市里要低很多,有山风徐徐而来,带着草木的香味,安静悠然,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在车后按响,车上迷瞪的人无不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原来是四五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一定要让公交车放慢了速度,让他们超车过去。 公交车司机是个好脾气,虽然有些弄不明白,林间路窄但足够两车并行,他开车并不占道,为什么后面的车队还要按响喇叭催促他让道? 山中多怪事,司机在这条线上干了几十年见得多了,索性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让黑色车队先行。 车队擦着公交车往前开,公交车上的人看着它们议论纷纷,本来在母亲怀里面睡得香甜的小娃娃猛地大声哭了起来,妈妈怎么哄都没有用。 在孩子的啼哭声中,车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突然有人小声地说:“黑色的车子上为什么挂着白幡?” 姜元沉默地看过去,车子黑如墨,反光镜上系着的苍白绸带被风带得猎猎作响。有许多许多大小不一的狗跟着车子飞快地跑着,狗瘦骨嶙峋,嘴巴大张,鲜红的舌头甩了出来,腥臭的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迹看起来如同狞笑的鬼脸。 公交车内人多生气足,小娃娃的哭声在沉寂的山林中回荡,竟然吸引来了一两条跟车的大黑狗,用着浑浊的眼睛垂涎地看着车内。姜元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糯米,打开窗户撒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在了大黑狗的身上。如鬣狗的黑犬呜咽着向后退,缩着头、塌着腰、夹着尾巴,似在讨饶,但它们的眼睛流露的贪婪骗不了姜元的眼睛。 姜元再次拿出了一把糯米…… 大黑狗畏缩,远远的传来了狗叫声,两条黑狗狂奔着往前追赶。 “雕虫小技。”貌似睡着的大金打击姜元。 “有用就行。”糯米克阴物,姜元带在身边防身的,没有想到今天可以用上。 埋首于爪子底下的大饼脸上满意的笑容一闪而过,作为合格的“督促者”大金严肃地不多夸奖,免得夸多了飞上天。 停止不前的车上,又有人小声地说着:“不会是灵车吧?” 气氛越发的吓人,黑色车队已经看不见了,公交车依然一片死寂。坐在司机后面的大汉甩着大花臂骂骂咧咧,“不就是几辆黑色的车子,宾利的豪车都没有见过,真是没见识。哪里来的白布条子,大白天的吓唬鬼呢,司机快开车,赶着上山办事呢。” 大抵鬼怕凶人,花臂大汉阳气足,嘴巴里又骂骂咧咧地一通乱骂,反而驱散了公交车内的阴冷,大家纷纷活络了起来,小娃娃也不哭了,纷纷说起了指责胡说八道的两个人,大白天哪里来的鬼。 那两个人面上讪讪,在他人的七嘴八舌中了解到车队不过是普通的黑色车辆,怀疑自己眼花了。 司机发动了车子,接下来的路平安无事。 ··· 姜元是给叫做熊本雄的客人送花生的,送完了就准备走人,并不想在菩提寺多逗留,稍微多待一会儿,他回市里面的时间就晚了,想玩可以下次早些来。 熊本雄是姜元送货以来唯一一个留下联系方式的,拨通了电话号码,彩铃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电话,“喂,请问是熊本雄先生吗,我是昆吾居来送货的。” “稍微等一下,我让熊熊接电话。”一阵细碎的声音,手机很快易主,另一头传来了个粗犷烟嗓,“我就是熊本雄啊,麻烦你送到后山的灵囿来哟,我走不开哈。” “行,我马上送来。” 挂了电话,姜元准备蹲下来把滚圆的大金抱起来,谁想大金用肉呼呼的爪子推开了姜元的手,“我自己走,稍微运动运动。” 姜元耸肩,正好,二十多斤的分量抱一路,他会手残的。 菩提寺香火鼎盛,信徒游人众多,进入山门就是个金色大鼎,鼎内插满了长短粗细不一的线香,香烟袅袅,氤氲出千年古寺的沉浮沧桑。 寺内需要几人才可以合抱的大树很多,树冠在地上交织出浓阴,给游人提供了歇脚的地方。走过正殿、偏殿,进入侧门沿着向上的阶梯一直爬行,约莫一刻钟能够见到一条向下的小路,岔路口竖着一块指示牌,往下走便是灵囿。 “王在灵囿,麀鹿攸伏”,灵囿便是周文王圈养珍禽异兽的地方。寺中借以取名,大概是想赞美养了十多年的大黑熊是灵兽?不知道具体哪年哪月,菩提寺后山来了一头高大的黑熊在竹林间晃荡,它也不干什么就是赖在这儿不走了,仿佛是要学南海观音座下的黑熊精那样,在观音大士的道场里当个守山人……不对,是守山的妖。 不过看现在大和尚们专门给他修建了豪华的园子,种上了结满瓜果的树木,按上了采蜜的山蜂,还有专人伺候……这哪里是来守林子当苦力的,明明是来当大爷的啊。 这样的好吃懒做,怎么就不被菩提寺嫌弃。 “爸爸看熊熊动了!” “哇,好可爱,好想抱抱。” “呜呜,妈妈,我不想回家,我想和熊熊在一起。” “……” 好吧,总有人欣赏大黑熊的懒散。 站在高高的围墙外,里面沿着一条沿着围墙的长沟后头就是熊本雄的家了,地方很大,足足有两亩地,还有一个超大的、现代化的房子提供住宿。胸前有一弯月牙儿的熊本雄晾着肚皮睡在一棵桃树下,树上是尚未成熟的桃子,却已经隐隐有了桃香。 姜元在一众小孩之间,高高举起了手上的麻布袋,对着熊本雄展出了昆吾居特有的快递单,“熊熊。”他的喊声并不突兀,因为多的是人喊着熊本雄的小名。 树下小山似的大黑熊懒洋洋地撩开了眼皮,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过了不到一分钟,有个小和尚跑了过来,对着姜元合十行礼,气还没有喘匀呢就着急地说:“檀越请随我来,熊老师在后屋里等着您呢。” 第19章 杀威棒3:妻妾和美 菩提寺正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后山便种了大片的竹林,竹海滔滔,清风送来,有阵阵声响。不过对于吃货来说,竹林更像是个大宝库,各种珍馐美味尽在其中,竹笋、竹荪、竹蛋等等,菩提寺做的玉兰片可是一绝,来了这儿肯定要带些回去的。 “玉兰片还是立春前的含苞笋做的宝尖最好,味道丰腴肥美,用来炒肉片,比肉还要好吃。”粗犷的烟嗓砸吧着嘴巴,沉浸在美食中,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吃食上就是要吃的精细,同样的食材要吃就吃最好的。就说这玉兰片,我说的宝尖最好,后头节气做的冬片、桃片、春花,味道也不错,但和宝尖比起来就是差了些什么……” 十三四岁的清秀小和尚推开了门,领着姜元往里面走,“熊老师就在里头,请先生随我来。”小家伙来找姜元之前估计在收拾菜,裤腿挽着,露出细细的小腿上沾着水渍,还有一片小小的青菜叶子。光头上毛刺刺的,长着短短的头发,要不是身上青灰色的短褂僧衣,看起来和放假在家的小学生一样。 姜元逗他,“暑假作业做好了吗?” 走在前头的小和尚愣住,估计是没有想到姜元会问起这个,呆呆地说:“小学毕业了啊,没有作业。”说完了,苦恼地挠着自己的光脑袋,“不过师父给我找了个家教,每天都要网上授课一小时,让我提前学习初中课程,不然初中开学了跟不上,好烦哦。” 小孩子苦恼哟,就是如此的简单。 姜元爱莫能助,耸了耸肩膀,“没办法,谁让我们这儿是教育大市呢,补习蔚然成风。哇,好家伙!” 小和尚领着姜元一路走到了后面的饲养区,刚刚又用钥匙打开门走进了高高围墙围着的后院,现在绕过两三棵树,姜元赫然看到一头高大的黑熊人般坐在地上,靠着一棵独个伶仃的樱花树,树的阴影正好覆盖住了大黑熊,晒不到半点儿刺目的阳光。 “熊老师。”小和尚哒哒哒地走了过去,给姜元介绍大黑熊就是订货的熊老师,外面院子里的熊熊是熊老师放的替身,熊老师被人围观的烦了,就会放出替身偷懒。 圆头圆脑,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大黑熊口吐人言,和姜元打了招呼之后继续说着自己那套吃的理论。樱花树不远处的菜地里,有个中年和尚挽着袖子、裤腿,戴着斗笠正在地里面摘青红二色的长条青椒。姜元认识那个和尚,正是来昆吾居买纳魂袋的那位了然师傅。了然师傅直起身,恰好看到了姜元,随和亲切地打着招呼,“姜先生。”了然的心情显然很好,笑容灿烂,眼角的皱纹看起来都舒展了许多。 “了然师傅好。瞧您气色比上次见时好很多呀,人逢喜事精神爽,了然师父肯定是遇到了大好事儿。”姜元走上前,把装着花生的麻布袋放在了大黑熊的身边,“熊先生你的快递,请签收。” 熊本雄立刻兴奋地搓着大爪子,“太好了,有小二十年没有吃过昆吾居里面的东西了,唔,好想念呀。”他伸出爪子,用锐利的指甲在快递单上画了几下写上了名字,见姜元把快递单撕了,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包裹,露出里面洗得白净、晒得干爽的生花生。 昆吾居的花生是当地种,两粒红的小花生,颗粒不是很大,却很饱满,出油率不高,所以不用来榨油,而是炒个下酒菜、做个小炒货等,味道很是香脆。别看熊本雄爪子大而粗笨,剥起花生来非常灵巧,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地上就多出了一堆花生壳,而他的大爪爪上多了一小把花生米,他万分不舍地分给了小和尚几颗,小和尚嘟嘟嘴,“小气熊,生的有什么好吃嘛!” 闻言熊本雄在小和尚脑袋上扑棱了几下,撸得小和尚大叫着推开了熊爪子往菜地里跑,继续摘菜去洗。熊本雄手上一空,乐呵呵地笑了笑,顺势将另一只手上的花生仁给走来的了然,“尝尝,生着吃才香,有花生的原味。” “好。”了然接过了花生送入口中,平和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洋洋喜气,他对姜元说:“多年未见的故人即将见面,心情激动,难免就带在了脸上。” “恭喜恭喜啊。”能够使平和的了然师父如此激动,这故人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 送完了货,姜元便要离开,他想去前广场那边的特产店那儿买些寺里做的玉兰片,带回家泡开了用来和红烧肉同煮,笋里面的纤维吸收了肉汁,挑着嫩尖儿的部分吃,味道比肉还要好。 看似对外人毫不在乎的熊本雄突然说:“让了然陪着你去大厨房那边买,外面店里面的玉兰片货都不行,吃着和普通的笋干没多大区别。大厨房那儿可藏着好货,没有宝尖,冬片、桃片也行。” 姜元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然师父走这一趟了。” “要的要的,昆吾居的主人来了菩提寺,我们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嘛。”熊本雄出乎预料地坚持。 了然是个随和的人,听了熊本雄的话,有着柔柔笑意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异色,他垂下头,视线恰好与大金对上,大金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了然说:“我进去换身衣服带姜先生过去,熊熊说的对,特产店是外包给他人做的,卖的玉兰片多用老笋,吃起来口感粗糙,不比寺里面专门做的好。” 对于吃货来说,有更好的食材就在眼前,错过就太可惜了。姜元不好意思地道谢,“真是太麻烦了。” 剥着花生的熊本雄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等了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与姜元走出院子后,一声饱含无奈的哀叹随着风传来,姜元回头去看,高大的院墙挡住了视线,憨态可掬的大熊、伶仃生长的樱花树、忙碌的小和尚都看不见了。 ··· 身为寺中人,了然知道怎么避开大多数人群去大厨房。一路上,两个不熟悉的人话题却没有断过,通过交谈,姜元知道了然今年已过不惑之年,出家之前是南洲大学计算机学院的讲师,是大学毕业后直接留校当老师的,可谓是品学兼优、前途光明,在十四年前突然就看破红尘出家了。 “我出家多年看过许多佛家典籍,但却参不透人世伦常,看不破生离死别。”两人行走于湖边时,看着一池为了丁点儿鱼食就争先恐后抢夺的锦鲤,了然双手合十念道:“若诸有情贪欲、瞋恚、愚痴、忿恨等皆悉炽盛,恼乱身心,常不安乐。至心称名念诵归敬供养地藏菩萨摩诃萨,一切皆得离贪欲等,身心安乐。” 许多游人、信徒并不知道,菩提寺不对外开放的后殿供奉着地藏菩萨,寺名菩提便来自于“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姜元没有宏伟愿望,也不愿意看透滚滚红尘,当个凡俗之内的有能力护卫家人的人物便可以。“出家在家,不都身在红尘万丈中,哪里需要看破,不过求个心静罢了。” 了然浅笑,笑容中竟然带着凄然和痛恨,他悠悠地说:“是啊。” 姜元定睛细看,了然的笑容平和沉静,并未杂糅任何情绪,大概是眼花看错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过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不需要探究他人的**。姜元转头看向湖边不远处的建筑,很端正的佛家建筑,估计是寺院内的禅房,“咦?”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仔仔细细地在窗户中来回找寻着熟悉的身影,就在刚刚一刹那他竟然看到了方晟言。 戴着眼镜,无框圆形的镜片,穿着惯常穿的黑色西装,敞开衣襟,露出里面铁灰色的丝质衬衣,惊鸿一瞥间,姜元觉得那人斯文又儒雅,却又藏着深深的秘密。 难道是太想念出现的幻觉? 不过二十来米远,他年轻视力好,仔细盯着窗户却遍寻不着,姜元只能够归结于此了。 “前面的房子住着谁啊?”姜元问。 了然回答:“那边是方丈的禅房,今日听说方丈有客人,好像是李姓一家找方丈解惑。” “哦哦。”明确了客人,那就不是老男人了。自己眼花了,唉,姜元在心里面叹气,有些遗憾啊。 了然领着姜元去了大厨房,找了那边的管事买了一大包今年新做的宝尖。管事看在了然的面子上,还传授了几招素炒玉兰片的法子,保证比用荤菜做的还要好吃。大抵吃货之间是惺惺相惜的,姜元和管事聊了几句于吃食一道竟然意外的投契,走的时候管事还舍不得上了,硬是从坛子里捞出了一些他做的酸笋给了姜元,说让姜元好好尝尝他的手艺。 连手艺带拿的,姜元厚脸皮都有些吃不住,“我回去了给你寄我自己种的花生、土豆、南瓜,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不过胜在是我自己种的,又新鲜又好吃。” “好好。”管事觉得这个小友交的爽快,索性又给了几块豆腐。 姜元离开时,可谓是满载而归。 告别了管事,姜元转身看到月亮门那儿,了然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女人姿容甚美,顾盼多情,时不时带着爱意地轻抚小腹。 等姜元走过去,那女人走远了,和远处貌似是两姐弟的男女汇合,那弟弟应当是女人的丈夫吧,轻声地对女人说了什么,而那其貌不扬却温婉贤惠的姐姐挽住了女人的手臂,扶着女人慢慢地走。 了然望着那和谐的一家,嘴角渐渐勾起嘲讽的弧度,哂笑地说:“妻妾和美,羡煞旁人。” 第20章 杀威棒4:山中避雨(捉虫) 妻妾和美? 多新鲜的词儿,封建王朝没了多少年了,竟然还来这一套。收藏本站 姜元满脑子不可思议。 了然双手合十念了一声,语气平和地说:“那男人是李有福,南洲市知名企业家,两年前大学百年校庆时还在庆典上做过讲话。” 难怪觉得眼熟。姜元恍然,经过了然提点,他想起来了,校庆上远远地见过一面,四十多岁却如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般,活力与魅力兼备,当场就吸引了很多小女生的目光,听他在讲台上说话,绝对是大叔控的福音。 唯一与成功人士不搭的便是,名字土了点儿,李有福听起来和土财主似的。 “那妻妾和美是什么意思?”姜元难得八卦了一回,但了然迈步向前,往李有福去了,他看到李有福见到了然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慌张,随后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那般热情地聊了起来。 现在要了解一些成功人士的八卦哪里需要口耳相传,拿出手机输入一下名字,搜索引擎就会将海量的信息送来。但这位李有福先生风评极佳,能够找到的是与发妻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仅有的几个花边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明星拉着当背景炒作的。 “藏得很好的,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姜元扭头,好奇地问:“你知道?” 大厨房的管事点头,凑到了姜元身边小声叨叨,“李有福看着正派,那都是假的,做给人看的,哪个正派人会在外面养十七八个小情人的。嘿嘿,听说那方便特别强,男人嘛,你懂的。” 姜元:“……大和尚你懂很多吗!” “阿弥陀佛,我乃出家人,六根清净,懂什么?”管事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随后更加猥琐地说:“孽根功夫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撒出去的子儿一个结果的都没有,他们两夫妻为了有孩子每年都过来抢头香,给寺里面捐了很多香油钱。” 姜元(⊙﹏⊙) 事的口气,李有福就是大肥羊、冤大头。 “现在好喽,安妮的肚子里终于有了个宝贝疙瘩,为了这块肉,李家夫妻能不当心着。说来也奇怪,李有福他老婆竟然一点儿都不妒忌,待每一个小情人都很好,过年的时候带来烧香的,要是在古代肯定是标准的大妇。不过,现在嘛,啧啧……”管事拍拍手,说完了八卦之后还很痛心地做西子捧心状,“安妮可是我的女神啊,她息影的时候我还难过了好几天,没有想到给人做小三去了。唉,女神梦碎。” 管事摇着头进去了,徒留姜元三观破碎。博物馆送货那日,前呼后拥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可不就是影后安妮,五六年前霸占大小荧屏的媚娃,胡玫莉还说姜元是看着安妮的作品长大的呢。 姜元是要赶着回家的人,就不多耽误了,准备过去和了然说一声就走。 走近了听到了然说:“家中连连出现怪事可不能不放在心上,会影响到一家老小的气运,对有身孕之人更是有碍,惊扰到胎儿就不好了。” “就是怕对家庭有影响、心里面不安我才上山来的,和方丈大师聊过之后心中安定了许多,还请了一尊开过光的佛像回去,可就是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李有福揉着酸疼的肩膀,苦恼地说:“方丈指点过方位,可我于玄学一道并不精通,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是无从下手。” 了然一反常态,竟然主动将事情揽在了身上,“我于此道略懂一二,可以随你回去帮你安置佛像,还顺道看看房子的风水,也许是老宅住久碍到了什么,舍些钱财请它们走便是。” “这怎么好意思,我可以找其他……” 李有福想要拒绝,看起来比他大十岁不止的妻子温柔地劝说:“旁人咱们还信不过,就让老师来吧,知根知底的更加放心。” 妻子目光轻柔地落在了安妮未见任何起伏的肚子上,“为了我们的孩子,再小心也没有坏处。” 安妮摸着肚子羞涩又不安地抿唇笑了笑,不愧是当年横霸荧屏的女神,太美了。 “好。”李有福最后答应了。 姜元在一旁看的咋舌不已,好怪异的家庭相处方式。 “了然师父,那我先走了。”姜元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找到了然说了一声。 “这是老师的小友吧,反正我们也正要下山,可以坐车一起回去。”李有福有乐善好施、兼济天下之名,每年做慈善都是千万起步,名下关爱贫困失学儿童的基金更是年年被评为优秀。 姜元笑了笑,“不……”脚边大金软软地叫了一声,他立马改口,“不好意思,那就麻烦李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有福朗笑,观相貌就是个关爱年轻人的有志之士,哪里看得出来私德有问题,“助人为善,我辈应当做的。” 前呼后拥的佣人保镖将李家人围得团团转,姜元就跟在后头,耳边似有狗“呜呜”的叫声,左右看着,去往停车场的夹道内看不见一个动物。路的两边种有翠竹,斜阳下,翠竹参差的黑影落在地上,似狗牙交错。风动影动,却动的奇怪,影子像是要挣脱了实物的束缚扑到李家人的身上。 姜元一脚踩在了影子上,影子黏在了脚底,要跟着抬起的脚离开地面。 “有趣。”姜元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脚的影子,笑着说了一声。 “汪~”小狗稚嫩的叫声。 姜元再抬脚,那小小的一团影子不跟着了。 他抬头望向李家人那儿,每个人脚上或多或少地被影子缠着。唯独李有福,他踩的地方,影子畏惧地退缩。 一切看起来不过是风动影动,佛门清净地,哪里来的怪事。 到了停车场,一排豪车看起来再如何的低调,汇聚在一块儿后视觉感受上依然冲击,是姜元来时路上见到的车队。 稳重低调的黑车沉默的行驶在山道上,姜元抱着大金有心和车上的人搭搭话,但那些保镖寡言少语,魁梧结实的身体上裹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不像是保镖,更像是电影里面混黑的。 姜元又不是话痨,不说话不会死,索性从背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帛书,展开后开始看书,一本文词拗口的古代典籍他硬是看了三分之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佩服自己。 哗啦啦—— 天幕之上像是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暴雨倾泻而下,重重地砸在了车子上,坐于车上的人不由地看向车顶。雨水又大又猛,雨刮器根本就来不及扫去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太危险了。 车速下降,开了不到十分钟陆续停了下来,原来前面的路被一棵倒伏的大树挡住了,无法通行。这条路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挡住之后谁都别想下山。 车上的对讲机响起了李有福的声音,“旁边有一条岔路开往农家乐,一刻钟的路程,大家跟上。” 姜元扭头看向窗外,厚厚的雨帘挡着,外面的景色已经高糊成一片,他无意识地撸着猫,半开玩笑地说:“我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有这么一条岔路?” 本以为没有回答,坐在他旁边的大汉却开口了,“大青山里面大大小小的寺庙、农家乐、休闲山庄多的是,主干道上的岔路极多,哪里是你记得过来的。” “哦,大概是这样吧。”姜元心中不安,总觉得开上去的车就开不下来了,大概是多虑了吧。 风雨下,人就变得特别压抑,会不安地看着四周,随着天渐渐黑了,心中的不安开始扩大,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来自于祖先对黑暗的恐惧慢慢侵蚀内心,铁打的汉子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之地也惶恐了起来,特别是联想到主家连连发生的怪事…… 坐在姜元身边的大汉压着声音说:“李先生家里面出现鬼影的事情是真的吗?” “别瞎说。”开车的大概是他们这一队的头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姜元,“想想工作手册。” 大汉嘟囔,“不非议雇主家,可这事儿也太tm邪门了,半夜窗户上出现的鬼手、院子里狂奔的野狗、床边有口水滴答的声音、李先生总是觉得自己被棍子打……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找上门来了。” “闭嘴!”领头的呵斥了一声,大汉彻底闭嘴。 说好的一刻钟的路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看到了风雨中的朴素民宅,孤零零地待在山坳处,看起来风大些就会散架。进入农家乐的范围,风雨骤然变小,一行人这才没有太狼狈地跑到了屋檐下。保镖队长上前敲门,“有人吗,店里面有人吗?” 叫了半天没有反应,保镖准备强硬破门,门突然打开,里面出来一张脸,吓所有人一跳。店老板脸上皮肉像是高温下融化的雪糕,五官就是雪糕上面的点缀跟着一同向下滑动,离开了本该待着的位置,耷拉的眼皮掀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冒雨而来的人,他应当是不习惯说话,破风箱拉动的声音磕磕巴巴,“你们要干嘛?” 队长稳了稳心神,“我们要住店避雨,麻烦店家准备干净的房间。” “进来。”店家扫视了一圈,彻底推开门露出健硕的身体,转身在前面带路,“进来吧。” 姜元落在最后头,和了然在一起,进到室内之后没有先看环境,而是风似的冲到了一个人面前,“你怎么在这里?关心我就说嘛,偷偷摸摸跟着。” 持一酒壶正在倒酒的方晟言轻笑,“我只是进来避雨。” “切,你就装吧。”姜元挤着坐到了方晟言身边,一张小方凳坐两个大男人别扭,不过他乐意,“神神秘秘地隐藏身份不告诉我,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方晟言了。” 第21章 杀威棒5:李家的困局姜元正缠着方晟言说话呢, 风景的人出现, 有福先是惊讶地往前走了几步, 揉眼睛确定了眼前人是谁之后快步走了过来, 作潇洒暗含奉承地喊了一声,“方总,今天在风雨中同歇一家农家乐, 是缘分。上次在慈善活动上见了你一面,挂念至今啊, 界上竟然有您这样温润如玉的君子, 回家就想着能够再见一次就好了, 有想到愿望这么快就成真。我车里有几瓶上好的红酒, 总给个面子,今日李某与您喝一杯可好?” 方晟言举止是一贯的温润端方、矜贵优雅,旁人看了还以为和李有福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呢, 实际上, 漫不经心地说:“幸会。” 坐于一旁的姜元眼睛闪过笑意, 敢保证方晟言连李有福是谁都不知道,就像是他之前说的, 男人就知道装,明明很不耐烦却还是谦谦君子地不赶人,套了一层壳子就是累。 李有福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绝不是靠着胡搅蛮缠来的,但脸皮肯定要厚, 得下面子当块会拿捏分寸的狗皮膏药才能够成功。得到两个字的回应就受宠若惊, 恭维地说:“听说方总是鉴赏好酒的行家, 天那几瓶红酒真是走运了,能够让您看上一眼。”他使了个眼色,就有人去拿了红酒过来,拍卖会上百万一瓶的红酒李有福接过来毫不怜惜地放在了桌子上,“我这就开了让方总您尝尝。” 有价无市的好酒啊,就这么打开,李有福心里面肉疼的颤了颤。能够买来,李有福可是用了很多门路,不过本来就是准备托人送给方晟言,现在自己亲手奉上,那小家子气的舍不得立刻被激动取代,一旦得到了方氏集团老总的青眼,指头缝里溜出来一点点就够他再买几十瓶几百瓶这样的酒了。 方晟言将手上拿着的酒盏送到了姜元的面前,放下酒盏之后抬起手微微摆动了两下,“不用,好酒在这儿打开可惜了。” “对对,方总说的甚是,我一个俗人就是想的不够周到,白瞎了好酒了。”李有福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那酒我就放在这儿了,方总有空了就尝尝,那是它们的福气。我家还有那么些人要安排,没法在这儿陪着方总,实在是我的不是,等回到市里面一定设宴赔罪。” 方晟言神情淡漠,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似笑非笑,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酒盏,阻止姜元继续喝,只有面对姜元时,他眼中的笑意才是真实的,“只是让你喝一口暖暖身,没有让你当醉鬼。” 姜元恋恋不舍地把天青色的酒盏放下,里面一颗盐渍的梅子在淡黄的酒水里微微晃悠。 看到这一幕,李有福心里面直呼自己走眼了,没有想到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年轻竟然和方总认识,还好在寺里面随口说了一声让搭车一起走,不然就错过了大好的机会。他也不在这儿碍眼了,笑着说了一声便离开。 等讨人厌的李有福走了,姜元才意犹未尽地问:“什么酒,怪好喝的?” “梅子酒,喝一口好驱寒。”方晟言站起来要走,被姜元一把拽住,用力地拽坐了下来,天底下也就姜元敢这么做了。 姜元又往方晟言身边挤了挤,“我们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想我不?你肯定有十年里的记忆,知道我是谁,不然一次两次巴巴地过来干什么,闲得发慌啊!你藏了那么多秘密,还是个来去自如的高人,唉,想瞒着我肯定很容易喽。” 姜元无奈地耸肩,自我安慰般地说道:“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是赖定你了。都这个点了,肚子饿,我给你做好吃的,以前……不对,是我们共同经历的十年,我经常给你做好吃的。等着,我在菩提寺拿了一些玉兰片,正好可以做一餐美味。” 玉兰片要泡发,哪里来得及做晚饭,泡好了宵夜都赶不上。何况乱糟糟的也不是很适合做晚饭,李家分配的房间,农家乐里头最好的房间理所当然给了方晟言,李有福还体贴地将方晟言隔壁的房间给了姜元,算不算成人之美? 李有福那个小情人安妮下雨后就说肚子隐隐的不舒服,来到了农家乐就去了卧室休息,还抓着李有福的袖子不让他走。 “福哥哥陪陪我嘛,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安妮三十多岁正当时的年纪,犹如枝头饱满的水蜜桃,撒娇时汁多水甜,媚眼如丝,成熟的韵味哪里是小年轻能够比的。李有福身边美女如过江之鲫,安妮能够胜出并且住进了李家大宅,肚子里的这团肉起了关键性作用外,她本人的魅力不可忽视。 总是觉得身上肌肉疼的李有福顺势在安妮的身边坐了下来,不适地按着肩膀,坐下来好像舒服了许多。他轻柔地摸着安妮的小腹,“乖孩子要健健康康长大呀,爸爸将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给你。”手下的小腹平坦如初,他不高兴地皱眉,“你怎么搞的,肚子上一点肉都没有,你不好好吃饭,孩子怎么能够得到充足的营养。” 安妮被摸的有一瞬间的僵硬,闻言她娇笑地说:“才一个多月点儿呢,哪里长那么快,姐姐给我准备的好吃的我丁点儿都舍不得浪费,为了我们的孩子自然好好休养的。就是我自己不争气,吃什么都会吐出来,亏了我们的孩子。” 肚子里的东西仿佛蠕动了一下,安妮的脸色更加苍白,不安地抱着李有福的手,“福哥哥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李有福掩去眼中的不耐烦,笑着说:“我还成了你的灵丹妙药不成。” “那当然是。”安妮依偎在李有福的怀里,蹭开了李有福的衣领,一枚翠色的玉佩露了出来,那绿色如绵密的青青森林又似沉静的碧波湖水,引得安妮摸了上去,“哥哥你把玉佩给我吧,有了它就像是你一直在我身边。” 李有福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推开了安妮,神色不豫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贴身放置,系好了衣扣之后还不放心地在上面按了按,确定一切安好之后才展露出几许笑意,“你好好休息,等吃饭了喊你。” 趴在简陋泛着潮意的大床上,安妮笑得甜美,“嗯,知道了呢福哥哥。”好似对先前被推开的事情毫不在意。 看着穿着柔软丝质睡衣、酥胸半露的安妮,李有福没有半点赏心悦目,他倒抽一口气凉气,竟然有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浮现在安妮的脸上。惊骇地后退一步,李有福用力闭上眼睛后睁开,哪里有那张姿容平平、文质彬彬的脸,躺在床上的依然是天下尤物。房间里李有福不想再待,总觉得身上钝钝的疼更重,什么都没有说加快了步子离开,似在逃离着什么。 他的身后安妮收起了脸上的娇笑,看着自己的肚子,没有期待,尽是恐惧和不安。 ··· 山野间的农家乐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三层的房子,中间是个通顶的大厅,四面围着走廊,看起来像是个“回”字,人居其中又像是个大大的“困”。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张厚重的长条桌,客人全都在这儿吃饭。据鬼面的店老板说,他这儿生意不好,伙计全辞职不干了,整个店里面就他一个人撑着,做饭手艺不行,要吃好的就要自己做。 厨房在一楼,姜元去看过了,普通的家庭式厨房内锅灶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蜘蛛在其间搭着大网,几只倒霉的苍蝇被蛛丝裹成了茧子挂在网上,处处透着不安和不祥。 李家的佣人抱怨着设施的简陋,其中一个打开了冰箱,一股恶臭瞬间布满了整个厨房,里面一个几近腐烂的猪头堂而皇之的摆在最最中间,眼珠子滑落了出来。无数的苍蝇围着猪头飞舞着,姜元头一次觉得视力太好是个错误,上面爬满的蛆虫他竟然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太恶心了。 在佣人惊呼和咒骂声中,姜元把在柜里面找到的未拆封的卡磁炉和雪平锅拿走,在外头拆掉了包装,准备拿到门外的井水那边去洗。来时的路上他已经观察过地形,农家乐在山坳内,三面有山,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进入这边就和房子的构造一样,是个困。 不过风景不错,青山绿水相依相伴,根据看过的相书里面说,是个福泽后人的埋骨之地,但于活人来说,那就不是很好了,一旦发生泥石流……呵呵,还是不要想太多,脑补过了没有一块地方是安全的。门口有井,井边有桶,姜元在乡下用过,知道怎么使巧劲儿把水打上来。 正要把水桶扔下去,高大却佝偻着背的客店主人从身边经过,如破铜烂铁相互碰撞的粗哑声音响起,“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井水,太脏了。” “那我要用水怎么办?”姜元放下水桶问。 “不远处的小河是山上下来的泉水,干净。” 姜元点头,“多谢。”他看着店主的背影,粗厚的背几乎要折断了与地面平齐,好几次店主的手就要碰到了地,就像不喜欢双腿行走,必须四肢着地才有安全感。 趁着雨小,姜元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光亮调节到最大,去河边打水,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水质清澈,喝了一口,还带着山泉水的清甜,店主果然说的不错。 洗干净雪平锅,打了整锅的水正要走的姜元听到对岸的树林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戒备地看着,脚步后移随时准备跑路。一只大肥猫挣扎着从漆黑的林子里跑了出来,“累死我了,还不快过来帮忙。” 大金进入农家乐不久就跑了没影,这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神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姜元才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不测。这不,大金还出去打猎了,抓到了两只瘦条条的小公鸡,“为啥不是野鸡?” “我怎么知道!”大金就负责抓,只要能吃就行。“快洗干净回去做,饿死了,这个鬼地方能够找到两只鸡就不错了。屋子里到处都臭臭的,要不是给你实际操练的机会,我根本不会待上一分钟。” “实际操练?”姜元熟练地杀鸡,小公鸡估计是从农家乐的鸡舍里逃出来的,瘦巴巴没有几两肉,“就我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实际操作,又不会什么高深的功法。” “呃……”大金语塞,心虚地缩着自己的肚子,“那啥今天就当长见识了,等回去后我把心法给你,昆吾居的主人怎么可以是个弱鸡。” “好,你给了我就好好练。”姜元手脚干净利索,两只鸡被放干净了血,还让大金用法力烧了几锅热水去毛,等所有弄好不过半小时的功夫。 拎着鸡回去,李家佣人那边还一团乱,姜元在大金的抗议声中分了一只鸡,还好心地说井水不要用。 拿了鸡的佣人满口答应了,但过不了多久姜元就看到他打了井水上来。 提醒已经尽到本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剩下的姜元管不着。 鸡块清炖,等鸡汤差不多出来了又放上几片从寺里面带来的酸笋增味,虽无齐全的调味品和上好的配菜,一锅酸笋炖鸡汤依然让姜元胃口大开,因为是和方晟言一起吃的啊。 姜元和方晟言没有下去与李家同吃,而是在三楼吃饭。方晟言的房间已经是整个农家乐最好的,大床房、独立卫浴,还有一个大阳台,通风敞亮,虽然小,但旅店该有的都有了。 喝了一碗清汤,姜元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这要是有米饭就好了,酸笋真是开胃。放下汤碗他就看到面前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碗压平的米饭,不是堆尖的,姜元也算是了解过一些老习俗的人,知道饭店里堆得冒尖的米饭做法其实并不合适,在老早堆尖的饭是用来插香上供,不是给活人准备的。 不过后来不讲究这些,很多老里老早的规矩没有几个遵守。 拿起了饭碗,未尝已经有浓郁的饭香扑面而来,颗颗饱满、粒粒分明的饭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绿色,“这是什么饭?” “碧粳米,味道浓香。”提供主食的方晟言优雅地喝着汤,细细的品味着,朴实无华、制作简陋的汤被他喝出了琼浆玉液之感。 姜元尝了一口,眉毛飞起,“好好吃。”香、糯,还有点点弹牙,咀嚼后米饭特有的甜香更加分明。 桌子上啃着鸡腿的大金狐疑地看着方晟言,姜元是个大傻缺对男人不会有丝毫的怀疑,但他大金却不会有任何松懈。可是放出神识探查了半天,大金尾巴上的毛微微地炸开,男人平凡的就像是个普通人,探查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怎么可能? 大金眉头皱起,琥珀眼定定地落在男人的脸上,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三界能够在他面前深不可测的大能就那么几个,一个巴掌就可以数得出来,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个? 大金往后面退了退,应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姜元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他们中的一位青眼,昆吾居的前任那么好,都与他们搭不上话。 “大金你再挪动碗,就要掉地上了。”姜元看大金好一会儿了,又是摇头又是皱眉,最后开始不断地带着碗往桌边挪,跟中邪似的。 “嗷呜……”大金一个不稳,掉下了桌子。晃着头,灰头土脸地再一次上桌,大金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专注地继续啃鸡腿。 “怪怪的。”姜元嘟囔。 叩叩—— 传来了敲门声,姜元轻快地起身去开门看到了李有福在外面,他身边站着个佣人手上捧着个托盘,托盘上两碗冒尖的米饭。姜元的视线擦过李有福的肩头落到了长桌边,高大的店主不甚熟练地拿着小小的饭勺守着电饭锅沉默地盛着饭,从他手里面出来的饭每一碗都堆得那样高、那样尖…… 李有福有心要进到房间里和方晟言说话,但是姜元把着门不走开,他也不恼,笑呵呵地从佣人手中拿过了托盘,“送两碗饭过来,楼下也没有什么菜的,就不献丑端上来了。” 姜元淡笑着拒绝,“谢谢李老板,我们有主食了。” 李有福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房门,姜元就跟防贼似的,门就开了露出脸的一条缝,门里面是什么情况,什么都看不见。 米饭什么样子端上去又什么样子端下来,李有福作为一家之主,他不到别人就不会动筷子。桌子上就几道菜,最大的菜还是姜元提供的小公鸡做的鸡汤,李有福见了就想到姜元,心里面来气,鸡汤碰都没有碰。 李有福妻子笃信佛教,常年茹素,缺少油水的情况下,把自己吃成了个迟暮的老太太,看起来面黄肌瘦的,明明是李有福的同龄人,看着却像是老了十多岁。 至于小情人安妮,孕吐的厉害,闻到鸡汤味就开始干呕。 一碗好好的鸡汤主家一口没有动,全给了保镖和佣人吃了。 了然守着一碗饭转动着手上的十八子,昏暗的灯光从高高的房顶上打下来,睫毛在了然的脸上投下了晦涩不明的暗影,转动的十八子上,佛头上狰狞的饕餮仿佛咧开了嘴,无声地笑着。 ··· 吃完了饭干什么? 当然是睡觉啊。 “饱暖思淫(欲)”,古人都总结好了,身为个普通的小凡人理所当然是要遵守的,姜元是乖宝宝,听话的,吃饱了就打瞌睡,扑到床上就不想下来。把被子往身上裹了一圈,闻着上面太阳的气息,觉得蚕丝被又软又干爽,还有着草木清新的香气。 傻子才看不出来,被子压根就不是农家乐里的。 姜元去分给自己的房间看过,被子就是普通的棉花被,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盖过了,还是下雨沾上了水汽,潮湿的同时又有着浓浓的霉味,就像是锁在潮湿的柜子里放了整整一个黄梅雨季的那种。 上辈子睡过桥洞、躺过马路、窝过小公园,还在贫民窟里蜗居过的姜元不是个娇气的人,但能挑剔的时候绝对给自己准备最好的,重活一世怎么也不想委屈自己。 “啊!”姜元喊了一声,算是通知,眼睛一闭,“我累了,睡了。” 沾了水的牛仔裤已经被姜元蹬掉,上身的t恤闭着眼睛给脱了,团成一团扔到了角落里的沙发上和被嫌弃的牛仔裤一个待遇。姜元趴在深蓝色被套的蚕丝被上,浑身上下就一条黑色的内裤裹着挺翘圆润的屁股,他有着光滑细腻的皮肤,不是女生追求的那种白到发光,而是健康的白皙,被深色的被罩衬得更加莹润。姜元看着不是很壮实,脱掉衣服却有薄薄的肌肉,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很精致。 腰柔韧而细,一双腿笔直修长。 方晟言从浴室时就看到这一幕,眼神暗了暗。理智让他转身离开,不能够有更深入的纠葛,但是感情驱使他坐到了床上,定定地看着姜元的背。短短十年的相处于他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留下的印记竟然如此深刻,一次又一次接近、一次又一次地注视,自己变得变得不像是自己。 幽幽一声叹息,方晟言靠坐在床上,平湖静水一般浩广深邃的双眸中情绪逐渐沉淀,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楼上睡了,楼下却还醒着。 好的大床房太少,三楼给了方晟言,二楼住着叶敏敏,一楼是安妮。 二楼李有福妻子叶敏敏对着妆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纹路加深了、两颊的皮肉经不住岁月的侵蚀开始下坠,年轻时清亮的双眼爬上了红血丝变得浑浊。 她老了,比不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的小浪蹄子。 佣人小梅给她梳理着长发,与日渐苍老的面容不同个,她的秀发如云、乌黑亮丽,齐腰的长发不打结不开叉,柔顺得如同最上等的绸缎,令二十岁出头的小梅羡慕不已。 “叶姐你头发真好。”叶敏敏人好,贤惠温和又端庄,在李家工作的佣人都喜欢亲近她。 叶敏敏抓过自己的头发,微笑着说:“饮食上少吃荤腥,洗完头发之后用动物油脂按摩头皮,剩余的抹在发丝上,用保鲜膜包住头发,第二天洗掉,你肯定能够养出比我还要好的发丝。”这可是被那人称赞过的头发,有了那人的夸奖,李有福才注视到自己的呢。 “我也就能够控制住嘴,学着叶姐不吃荤腥,其它的太麻烦。”小梅吐吐舌头,“女人果然是要保养的了,我太懒了。” 【头发很漂亮。】 叶敏敏抓着头发的手猛地收紧,神经质地侧耳倾听,安静的室内除了自己和小梅的呼吸声,再无其它声音了。 她按着额角,大概是太累了。 【真的很美。】 又来了,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又来了。 叶敏敏小声地问:“小梅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小梅不是很明白,“外面风雨又大了起来,叶姐你要是觉得吵,我就把窗户关严。农家乐也太简陋了,窗户都不好关,这糟心的天气哦,室内又潮又闷的。先生怎么不过来陪陪你,留着你一个人睡多害怕呀。”“安妮肚子有些不舒服,正需要有福陪着。”叶敏敏听到自己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她抬头看向镜子里,与温和的声音截然相反,狰狞的如同一头暴怒的母狮,恨不得撕碎所有靠近自己地盘的异性。 “叶姐你就是人太好了,安妮小姐从怀上了就总说肚子不舒服,让先生过去陪。”认真检查着窗户的小梅为太太不值得,现在社会像叶姐这么大度的女主人太少见了。 叶敏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变得平和,嘴角甚至带上了温婉的笑意,耳边是心头滴血的声音,“为了孩子,应该的。”结婚十多年了,她生不了孩子啊,婆婆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不下蛋的鸡,占着茅坑不拉屎,农村老太太什么话脏就往她身上用。 她检查过了,身体健康,李有福也没有任何问题,可就是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便是原罪! “安妮小姐将你的大度当成了自己的理所当然,要不是叶姐你点头,她哪里能够住进大宅子里。”小梅弄好了窗户,回到叶敏敏那儿继续给她梳理着头发,“叶姐你不能够继续惯着她,该无法无天了。” “杀掉!”叶敏敏控制不住自己,抓着手串沉沉得说。 小梅吓了一跳,抬头去看镜子里的叶敏敏,微阖着双眼正在诵念心经,脸上平和娴静,刚才的两个字怎么可能是叶敏敏说出来的,肯定是她把外面的风声听岔了。 农家乐的灯不是很好,长条的白炽灯颜色发灰发暗,落在镜子上,照出来的房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小梅有些害怕,瑟缩地往叶敏敏身边靠了靠,人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去探究,她盯着镜子用力地看着,渐渐地她觉得叶敏敏的脑袋边多了一颗头,一颗男人的脑袋。 男人长相不是很出色,但气质儒雅,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他起先眼睛闭着,大概是感受到了小梅的目光,眼睛渐渐地睁开,与小梅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眼,他嘴巴一开一合,哆嗦着的小梅分辨了半天才勉强看出来,他是在说:我回来了。 小梅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楼上人体摔倒在地“咚”的一声传到了楼下,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差,安妮听得清清楚楚的。她抱着李有福的手,担忧地说:“是不是姐姐那儿有什么事情呀,刚才那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她能有什么事,整天小心翼翼的,风大点儿都会被吓到,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晚上,李有福又烦躁了起来,坐卧不安,身上很疼,像是有人拿着棍子一下又一下打着自己。他一直怀疑是脏器里哪里不舒服,但是检查了医生都说他没事,觉得浑身疼,应该是工作太过辛苦导致的肌肉酸痛,多休息就好。 要是在家,他就会去地下室,在那儿躺躺,和那人说说话,身上就什么难受都没有了。 十多年过去了,真想他。 如果他是个女人,如果他性格不要那么刚烈,允许自己结婚生个孩子,是不是两个人的结局就不一样了。自己只是要个孩子而已,父母年纪大了就想抱孙子,为什么他不能够理解自己的做法呢,不过是安安老人的心罢了,自己还是爱他的啊。 李有福捏着鼻梁,他是怎么了,怎么最近老是回想起过去。 “有福哥哥你不要太累了,早些休息吧。”安妮自然地环住李有福的身体,手放在了系着玉佩的红绳上,她调整了一下睡姿,手下滑了一些搭在了那枚青翠的玉佩上。 玉佩是李有福的传家宝,在李家传了好几代人,安妮觉得只要摸着它,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心慌,肚子就不会那么难受。 李有福闷哼了一声,背上的疼变成了胸口、变成了脑袋,疼得他眼冒金星,、恶心干呕。挥开安妮的手,李有福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舒服了好多。手寻找安全感,下意识地摸上了脖子,带了几十年的玉佩不见了,他心里面发慌,总觉得不对,猛地转头,原来安妮躺着的地方变了一个人,一个人意想不到的人正举着玉佩静静地看着他。 文质彬彬的青年还是十几年前的摸样,笑起来是那么的好看,会柔柔地喊着自己,“有福。” 李有福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人往后退着,手搭在了枕头上,恶向胆边生,举起了枕头去捂青年的脸,一张保养良好的脸扭曲地说:“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我能够杀你第一次就能够杀你第二次。” 被捂住的安妮挣扎着,手用力地推着李有福,脚在床上不断地踢打,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她肚子里的那团肉受到了惊吓,“哇”地大哭了起来,小婴儿尖利的哭叫声刺破耳膜,平坦的小腹开始剧烈蠕动,有什么东西为了保命要出来了。 “啊!”李有福吓得尖叫,松开了手不断地后退。 得到了喘息,安妮脸色青白、眼神几近涣散地躺在床上。 跌坐在地上李有福看着凌乱的床铺,看着床铺上安妮,惊慌地喘着气,他感觉耳后有冰凉的气,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话,轻轻地喊着,“有福。” 李有福见过无数次杀过猪,他还杀过人,他不怕! 扭头去看,后面空空如也。 反而是床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有福看过去,安妮的肚子里伸出了一只瘦干干的小手,小手的主人用着细细小小的声音喊着,“爸爸,妈妈。” “有福,救我。”两张重叠的脸艰难地看着李有福,朝着他伸手。 李有福狠历地再一次抓住了枕头,用力地捂了下去。 ··· 农家乐不断传来的动静吵得姜元睡不踏实,他翻身起来赤着脚就想出去看看。脚还没有踩实呢,就被抱着按到了床上,方晟言不容置疑又无奈的声音说:“穿上鞋。” “运动鞋湿了,不想穿。”姜元动着脚趾,不想把脚丫子套进潮湿的鞋子里。 黑暗里,感觉到脚上被套上了柔软的拖鞋,姜元翘起了嘴角按开了床头灯,果然看到方晟言半蹲在自己身前。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自己可以穿的。” 方晟言淡淡地“嗯”了一声,鬼使神差的,他竟然蹲下来给姜元穿了鞋。拖鞋有了,睡衣怎么会少,方晟言手不过是在虚空中一抓,一套浅蓝色运动服似的睡衣便出现在手上。 姜元瞪大了眼睛“哟呵”了一声,这算是彻底承认自己不是普通人了? 睡衣扔到了姜元身上,方晟言说:“穿上,不要受凉。”更加不能够光着出去。 “知道啦。”姜元偷笑,感觉自己离着了解方晟言更加近了一步。 睡衣大小正合适,宽松的上衣、松紧的睡裤,轻薄柔软,款式还很简单大方,姜元很满意。穿好了就急不可耐地往外走,外面太热闹了,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来到了游乐场玩过山车。 推开门,首先看到了然站在对面的回廊上,随后看到了大厅内,李有福及妻子、小三被一群狗围着,叫声就是从他们三人的口中发出的。 对了,了然身边还拘着一个人,正是姜元在锦中古宅见到的碎尸鬼,也是后来来昆吾居买杀威棒的那人。 第22章 杀威棒6:种因得果(捉虫) 山坳内平地起着大风, 卷着暴雨、裹挟着枯枝落叶抽打着破旧的农家乐, 子到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嘎嘎声, 佛随时都会被大雨冲破、会被大风卷走。收藏本站 农家乐一楼的房间内, 有福保养得极好的脸变得狰狞,他用力按着枕头,神经质地说着:“你骗我, 子是假的对不对。老师你变成安妮来找我,这样不好, 去吧, 到你应该在的地方。我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 了我, 走吧。” 他从山沟沟的小县城杀猪匠的儿子成了南洲大学的高材生,本以为县城的第一名就是天之骄子,跑到大城市里才知道, 的是比他厉害的人。 那些人口中的国外大世界、一口流利的外语还有对新兴事物的掌握……让穿着款式老旧的毛衣、手工布裤子、永远洗不白的耐克鞋的李有福自惭形秽。他就像是一只被叫了十来年凤凰的鸡, 然就认清了自己只是一只鸡而不是凤凰的事实。 他的专业课老师贺锦天很好, 轻有朝气,温柔又和善, 不会看不起人。在老师的帮助下,与大城市格格不入的李有福渐渐混的如鱼得水,还在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拿了老师的技术开起了公司,他成功了, 些看不起他的人拍马都赶不上他。 按着枕头的李有福神情变得温柔, 段时间于他而言是最美好的回忆, 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安妮说,“你知道吗,我和老师恋爱了,他是那么的好,躺在纯白的被子上就和被子的颜色一样干净、羞涩。” 但是他是男人,生不了孩子啊。 李有福是家里面的独苗苗,祖祖辈辈靠着杀猪赚钱供出来的金疙瘩。大学毕业了,家里老人就催着他快结婚,生孩子,最好生儿子,儿子一个不够最好生五六个七八个! 要找个好生养的女人为李家传宗接代! 女人很好找,老师的表妹叶敏敏早就爱慕他了,只要能够待在他身边,没有爱也可以。 可是老师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呢?”李有福歪着头,看着枕头底下已经毫无生气的安妮,杀人了他心里面却很平静,“多好的选择,我结婚生孩子应付父母,可是和你是真爱呀,有了孩子我还是会和你天天在一起,为什么不愿意呢?” 他温柔地抚摸着死不瞑目的安妮,灰暗的灯光下,安妮的脸上已经看不见老师文质彬彬的脸孔,他再一次把老师杀死了对不对? “爸爸~”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李有福转头看过去,一个干瘦的只有小猫儿大的孩子拖着长长的脐带从安妮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小孩子欢喜地笑着,他像是被烧焦的火柴棍,又黑又干瘦,歪着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尖牙齿,咯咯笑着喊,“爸爸,妈妈。” 而那已经面色青白的妈妈抬起了手,环住了李有福的脖子,娇媚地喊着,“福哥哥。” ………… …… 大厅里跑着一群狗子,为首的是一只健壮的金毛,奶黄色,胸前有白色的缀毛,毛绒绒的尾巴微微上翘,跑动起来,厚实的长毛抖动,又憨又可爱,吐着舌头“哈哈”着,看着瑟瑟发抖的李家人狗脸上出现了个人性化的笑容,有几分恶劣又有着纯真的活泼。 除了大金毛,其它狗子大多是土狗或者串串,身体瘦长,毛色发干发灰,皮毛一缕一缕地打着结,流浪在街头的它们有着胆怯、乖张、机敏。对待敌人,打不过它们会躲在角落里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窥看,等候着机会反扑。一旦有了机会,它们绝对不会放过,会扑上去,用残缺的牙齿、卷曲的利爪死死地咬住敌人,咬下一大块肉后退到后头,给同伴提供机会。 叶敏敏用佣人小梅的身体当着挡箭牌,但神出鬼没的狗子能够从任何角度咬她。见了血,有些狗子控制不住,在小梅身上留下了道道皮肉外翻的伤痕。 被(干)瘦孩子缠着的李有福脚上挂着安妮,无处不在的狗时不时咬掉他身上的一块肉,好好的一个人已经血肉模糊。那个火柴棍的孩子就舔着伤口,允吸着流出来的鲜血,吃的吧嗒有声。 金毛居高临下地站在桌子上,轻蔑地看着地上的人,就像是十四年前它要保护主人却被热水浇死的那一晚一样,李有福和叶敏敏就是这么轻蔑地看着它的。 “大师救我,程老师救我。”痛苦的李有福看到了站在楼上回廊边的了然,伸长了手祈求着。 了然脸上的平和已经彻底不见,冷漠地看着大厅里被野狗攻击的李有福,忽然他勾动嘴角,残忍地说:“这些狗乃孽障所化,专门来找令夫人的。她命中带克,是无福无子的命格,此命格已经影响到李家的气运,必须用热水不断地浇淋才能够破之,化解你们家的劫难。” 大金毛听到这话,激动又期待地在长桌上走来走去。 “具体怎么做,大师教我。”李有福大喊。 “你的办法不是很多吗。”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平静地说着世界上最残忍的话。他的话,充满了蛊惑,“就像十四年前你杀人一样,干脆利落地动手,一切罪孽、一切因果都将烟消云散。” “不!”叶敏敏疯狂地甩着扑到自己身上的野狗,浑身鲜血淋漓地她哪有半点儿平时的贤惠雍容,“李有福是我帮你一起毁尸灭迹,是我伪造表哥的笔迹写的辞职信,是我撒谎走关系让别人以为表哥出国了,是我嫁给你帮你打理生活上的一切,照顾你年迈的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你不能够忘恩负义。” 她大声地咒骂着,骂死在十四年前的表哥死了还霸占着爱人,骂李有福不顾及多年的夫妻情分,骂李有福的爹娘老不死的、整天就知道催着生孩子……骂完了,叶敏敏又楚楚可怜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李有福,“多年的情分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有福啊你过来帮我赶掉狗好不好,我被咬的好疼啊。” “杀了她,一切罪孽都会消失。”了然幽幽地说着。 “大师,我一切都听了你的啊。”叶敏敏虔诚又可怜地大喊,“为了化解我身上的孽障,我一直很听你的话啊。” “好,好。”只想结束一切的李有福目露凶光看着叶敏敏,“不是我不顾及多年的夫妻情分,当年我不过是失手推了锦天一把,他还没有死,及时就医可以抢救回来。是你,是你对我说杀了他就可以霸占他所有的技术成果,是你把枕头给我捂死他的,是你说分尸之后喂狗……都是你,害得我失去了生命中的所爱,你还生不了孩子,无法给我李家传宗接代。” “呵呵。”叶敏敏发丝凌乱,挡住了苍老的脸,看起来犹如索命厉鬼,“哈哈,明明是你心里面那么想的,到头来却都怪在我的身上,哈哈哈,李有福你不是个男人。表哥你看啊,你爱过的人就是这种德行。哈哈,李有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生生世世缠着你,生是你李家的人,死是你李家的鬼。” 叶敏敏骤然收起了身上所有的疯癫举止,温柔地抚摸着小腹,犹如新婚当夜幸福的新娘甜蜜又羞涩地说:“有福,我给你生孩子呀,按照了然大师说的我只要再做几天法事就可以生很多很多孩子。其他人都没有资格给你生孩子,我亲手给她们吃了避孕药,好多好多的药,她们永远都生不了,哈哈。” “疯了疯了……”李有福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叶敏敏颤抖地说着:“你疯了。” “福哥哥,我才是给你生孩子的呢。”抱着李有福腿的安妮扯着僵硬的皮肉笑嘻嘻地说:“我们烧死她吧,烧死她,我们就解脱啦。” “爸爸~”烧焦火柴棍一般的孩子拖着长长的脐带欢快地跑来跑去,“给~”他手上烧了起来,把那小小的一撮火焰递给了李有福,天真地眨着眼睛。 李有福在孩子甜甜的咯咯笑声中接过了那小小的火苗,闭着眼睛往叶敏敏那儿扔了过去。 想要救人、阻止一切的姜元被方晟言阻止,姜元看着李家三人狗咬狗的内讧,他看向了然,了然也看向他,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在场,所有的狗嚎叫了起来,不再攻击李家人,退到了金毛的身边,像是一群看好戏的吃瓜群众。 没有了野狗的攻击,叶敏敏拖着疼痛的身体躲过了火苗,轻飘飘的火苗落在了她长长的、黑亮的头发上,“轰”,猛地燃烧了起来。 用动物油脂保养的头发呀,烧的是多么的快速。 “啊!”叶敏敏痛苦地大叫着。 楼上,被拘在了然身边的贺锦天看着烧成火团的叶敏敏流下两行血泪,“你不用为了我,沾染上罪孽。” 了然双手合十,垂目说道:“我愿身作菩提,以己身功德化你身上戾气。” “不值得,不值得。”碎尸鬼也就是贺锦天摇着头,手上的杀威棒松落,“叮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了然轻笑,“我寻你十四载,做什么都值得。” 一条壮实的金毛跑了过来,绕着了然和贺锦天跑来跑去,跑累了就依偎在贺锦天的身边,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主人的手。姜元现在才看清楚,金毛的脸像是被热水兜头浇了下去,皮肉融化,五官移位,但它依然是一条会护着主人、喜欢对着主人撒娇的大狗子。 十四年前,李有福执意要结婚,贺锦天与他分手,但是李有福苦苦纠缠。在今日一样风雨大作的夜晚,李有福再次找上门,祈求原谅的同时希望贺锦天将新研发的软件给自己,贺锦天不同意,两个人言辞间火(药)味越来越重,最后李有福用力地推了贺锦天一把。 砸在茶几一角的贺锦天晕死了过去。借住在贺锦天家的叶敏敏将整个过程看在眼中,她对李有福说:一不做二不休! 贺锦天新研发的软件一旦到手那就是千万家财,既得利益的驱使下,李有福鬼使神差地动手了。李有福家世代杀猪,他被全家宠着没有真正动手拿过刀,但从小耳濡目染,肢解**的手法老道。 那些片下来的肉块装在塑料桶里,拌上了李有福买来的百草枯,一点一点喂给了流浪狗…… “那安妮呢?”在孩子欢呼声中,姜元问。李有福和叶敏敏夫妻二人杀人分尸,被厉鬼索命,罪有应得,外人出手阻止会坏了因果命数。安妮是后来加入的,与贺锦天无关。 方晟言淡淡地说:“养小鬼。” 安妮被自己养的小鬼反噬,早已是强弩之末,否则正常人哪里那么容易被鬼上身。 ··· 天晴了,推开窗户,浓浓的水汽带着山林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沌的大脑一下子就醒了,比任何口味的咖啡还要提神醒脑。死气白咧霸占了方晟言一半的床跟他睡了一晚的姜元神清气爽,恨不得对着空旷的山谷高歌一曲,“最美不过夕阳红……” 大金从他旁边经过,一个趔趄直接摔成了一滩猫饼。 姜元“哈哈”笑了两声,方晟言不在,估计是出去了,他把自己收拾好也推开门走了出去,见到静静躺在回廊上的杀威棒,他走过去拿了起来。 李家世代杀猪觉得血腥太重,祖辈怕罪孽报应在后人的身上,于是赚到的钱留下家用外其它都用来做善事,积累下厚厚的功德,功德就藏在家传的玉佩上,庇佑着子孙。 杀威棒完成了使命,在姜元的手上化为了齑粉,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过,将粉末吹散。 贺锦天买了杀威棒,打散了玉佩上功德,了然的种种安排才能够得手。 种因得果,一切冥冥中已经有了安排。 姜元看到方晟言站在大厅那儿,高兴地扶着扶手探出了身子喊着,“方大爷早上好啊!” 方晟言抬起头,郎朗君子、温润如玉,嘴角轻扬,笑意温柔,“早。” 姜元“噔噔噔”跑下了楼,下楼后看到方晟言身边站了了然,于是走过去打招呼,“了然师父早呀。” 了然脖子上挂着个锦囊,灰褐色的小小荷包上绣着许多万字,是从昆吾居买走的纳魂袋。厉鬼去了地府要接受地狱火海之刑,轮回新生后又要接受三灾八难、进入畜生道,除非有人愿意以己身功德超度,才能够平安投胎。 “姜先生早。”见姜元的目光落在纳魂袋上,了然笑容中带上了释然,“我与锦天是同学,后来又一同留校任教。我心悦他。”不见了喜欢的人,了然觉得生无可恋出家为僧,发现贺锦天失踪的蹊跷又苦苦找寻真相,步步引诱叶敏敏换了家里的风水格局、引诱上山祈福……还把死于非命、无法投胎的流浪狗魂魄养在农家乐里…… 那两人现在也算是有了圆满。 身后传来脚步声,姜元转身望去,前呼后拥的李有福脸色苍白如纸,他左边跟着烧成焦炭的叶敏敏,右边温柔地依偎着僵硬的安妮,脚边火柴棍似的小小人儿跑来跑去,欢欢喜喜地喊着爸爸妈妈。 齐人之福,他的妻子和小情人舍不得他呢。 他们一家人身后,得了失魂症一般的佣人小梅呆呆地跟着主人家亦步亦趋地走着。 “我让人去看过,横在路上的大树已经被清理掉,我们可以下山回家了。”李有福还不忘奉承方晟言,惦记着请他吃饭,“方总要是不嫌弃就坐我家的车子,昨晚吵闹了一夜实在是对不住,我设宴赔罪,万望方总给个面子。” “不用了。”方晟言对其他人从来不会有多余的表情,他看向姜元,“走了。” “诶。”姜元颠颠儿地跟在方晟言的身后,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他回头问了然,“了然师父回寺里面吗?” “我答应为李施主家安置佛像,哪里会失言。”他要去李家起出贺锦天被封存的尸骨和大脑,好好安葬。 “哦,那以后有机会再见。”姜元挥手说再见。 “再见。”了然双手合十,淡笑着看姜元加快了步子跟上了方晟言,然后两个人肩并肩越走越远。 走出了农家乐,姜元还是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他依稀记得自己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大青山大雨形成了小范围的泥石流,造成的损失不大,只有一家经营不善的农家乐被泥沙掩埋。 救援工作很快开展,但包括店主一家在内十人全都被淹死了,没有救出来。他们慌不择路,跳进枯井自救,企图让枯井上薄薄的井盖挡住泥沙,最后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 方晟言的车子就停在农家乐的出口处,姜元跟着上了车,哈哈,他终于坐上车了,而不是站在车后面看着车逐渐开远。 笑眯眯地和开车的冷面魁梧司机打了个招呼,然后挤着方晟言坐着,“你总不能真的是避雨吧,说说你究竟来干啥的。” 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那么大座位呢,姜元竟然挨着自家主上坐,最最关键的是主上没有赶人啊。司机心痒难耐,非常想松开方向盘拿出手机打开同事群,在里面使劲儿八卦最新见闻,要是在他们那儿的论坛上发帖,这一季的头条王肯定是他。 主上冷漠的眼神扫来,司机立马移开了视线装认真开车的鹌鹑,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止。 后座,姜元不开心地用手指捅方晟言的胳臂,“喂,你诚心的对吧,跟着我是撩我还是看我笑话,承认你也是从十年后回来的很难吗?我每次送货你都在,别跟我说巧合,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次数多了那绝对是成心的。我想要理由!呃……” 两本书挡在了跟前,姜元不解地看向方晟言,方晟言说:“我去菩提寺找了熟人拿了适合你的功法,你出门送货却没有一技傍身很危险。” 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嘛。 姜元心里面甜丝丝,他接过了书本,是古旧的线装书,边角起了毛边,很显然是被人经常翻阅的。古旧却保存完好,可见书的主人对此非常珍视。 两本书分别是《无上不动心经》和《万法归宗大手印》,翻开了《心经》姜元一下子就懵逼了,每个字分开来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之后要表达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再要去翻《大手印》,万法归宗哟,名字听起来好拉轰,练好了说不定就和如来神掌、降龙十八掌似的,出一招便可以克敌无数,送货的时候有武艺傍身,胆气更旺撒。 修长温润的手按在了封面上,姜元不解地看向方晟言。 方晟言说:“佛家炼体的法门很多,我问地藏菩萨拿来的是最适合你的,配合昆吾诀修炼,事半功倍。但有一点你必须遵守,上部《心经》熟背之后方可打开《大手印》,修炼过程中才不会出什么岔子。” 姜元哭丧了脸,抖落着《心经》给方晟言看,“不懂啊。”很快脑子就转了过来,不懂正好可以问,多好的现成老师在旁边。 坐在姜元另一侧的大金磨牙,实在是搞不懂方晟言究竟是何人物,为什么还要对姜元这么好,明明是昆吾居的老板,用得着别人这么关心嘛,害得自己《昆吾混沌诀》晚拿出来一步,落了下乘。 方晟言看姜元先是苦恼后又恍然大悟,最后定格在窃喜的表情上,轻笑出声,他遵从本心,伸手轻轻揉着姜元的发顶,“不求甚解,多看几遍,能够倒背如流时,便能够融会贯通,无须了解每个字、每句话的意思。” 姜元:“……” 呵呵,这样就不开心了哦。 车速挺快,很快就到了昨天大树倒伏的地方,有工程车载着工人过来把大树锯断,搬上了车子,道路通达,上下山又顺利了起来。 看那树根断裂的地方,有狗牙啃咬、狗爪抓挠的痕迹,大树倒在这儿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先一步出发的,李家车队要晚了许多,没有想到“后来者居上”,竟然嘟嘟着喇叭超过了他们。姜元看着那车队,车顶上坐满了大小不一的狗狗,压得车胎往下瘪了不少。 一条小小的毛团子靠在大狗的身上,大概是为了显得自己很威风,扬起了短小的脖子,朝着天“呜呜”的叫着。 受到了小狗狗的影响,其它的狗纷纷仰头嚎叫了起来,一时间大青山上回荡着狗叫。 如风穿过树林的呜咽阵阵。 很快,那车队就不见了踪影。 ··· 方晟言把姜元送回了老街,在老街路口停的车,路口有石墩子守着车子开不进去。 姜元依依不舍地抓着车门,“真的不和我去昆吾居看看,我种了很多菜,昨天那锅鸡汤完全没有发挥我的手艺,到了店里我可以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方晟言说:“不了,今天还有事。” 姜元失落地松开了车门,闷闷地说:“好吧。” 车子很快开走,车上司机看方晟言心情不错,就逮着机会说上两句,“主上,姜先生和昆吾居以前的那位个性完全不同,不是那位的转世好可惜。” 方晟言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老实装鹌鹑,心里面却很想叨叨,不是那位的转世怎么还总是找来? 老街上,姜元看着车子开远了这才转身往昆吾居走,他回想起这单生意,熊本雄订购了五十斤的花生用意不仅仅是花生吧。和大金说了,大金瞪了姜元一眼,“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是长颈龙变身的吗!!这么点儿机敏都没有,熊本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估计是推算了了然的命数,为了破掉死局拉你进去。呵呵,把主意打到昆吾居的头上了,真是活腻歪了。” 姜元抱起大金,挠挠他的下巴,“本来我们不用参合进去的。”熊本雄算计的是大金。 大金沉了脸,他作为昆吾居的镇店神兽有督促店主努力的职责,有机会就会让姜元增长见识、锻炼胆量、训练武艺。 不过,大金顾前不顾后、顾大不顾小,用心是好的,但姜元的身手压根就是个普通人,要不是厉鬼对他没有恶意又有方晟言掠阵,小命危矣。 “以后熊本雄来买东西,一律价格翻倍。” 大金为了给自己挽尊,努力转移着话题,“了然是个面善心恶的罗刹,如果不是你在,他会弄死在农家乐里面所有的人血祭那个碎尸鬼,保镖、佣人一个都不会少,那就罪孽深重,沦为魔道。” “大金是好人。” 大金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人,我是神兽。” 姜元:“……”听起来像是在骂自己一样,大金真是不讲究这些啊。“多亏了你的鸡汤,那些保镖和佣人才能够逃过一劫。” 从泥石流中逃生的小公鸡,自带了“逃”的属性,喝了姜元亲手宰杀的小公鸡做的鸡汤,一觉睡到大天亮,不被群狗骚扰,自然平安无事。可惜了那个小梅,跟着女主人的步子走…… “切,那是你假好心。”大金才不会救凡人,凡人多活十几年少活十几年,在他眼中没啥区别,不过是让姜元多些功德罢了。啊,他真是称职的镇店神兽,年终评优的时候应该多发他奖金的。 “听说了然师父不仅在灵囿当饲养员,还经常给信徒做讲座,很得信徒爱重。”叶敏敏就是虔诚的信徒。 “管那么多干啥,回家做饭,我都要饿瘦了。” 姜元和大金回到店里,李家人也到家了。 了然下车后看着遍植杨柳的庭院,嘲讽地牵动了嘴角。庭中不种柳,种了必招鬼。 李有福站在他的身边,紧紧贴着李有福肩膀的焦炭人影“咔咔”转动脑袋,暴突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了然,被烧毁的声带沙哑地说:“我听老师的,改了庭院的格局,种了好多杨柳。和老师聊的每一句,我都记得呢。” 了然如以往每一次交流时那般慈爱平和地看着叶敏敏,“按照我说的做,你会摆脱往昔的罪孽,孩子会如愿降生在你的腹中。” 叶敏敏脑袋木木的,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她喜欢听到自己能够生孩子的话,咧开嘴紧紧地贴在丈夫的身上,“好,好,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好爱你呀。嘘,听老师的,除了我谁都不能够给有福生孩子,会抢走福气的。” 李有福哆嗦着,脸色更加青白。 “福气福气~” 小孩子轻快的声音在杨柳间飘荡…… 第23章 眼睛里有我 姜元最近很头大, 看的书太多, 比高考……不, 当年高考还要苦。左手两本炼体的功法, 手一本心经,前面摊开的帛书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没有人逼他必须把所有都融会贯通、尽快学会,但是他自己有着强烈的紧迫感, 成为昆吾居真正的主人、想成为与方晟言比肩的男人。 方晟言隔空取物、神出鬼没的能力让姜元看着心头火热,之前对昆吾居三界杂货店的定位还朦朦胧胧、对昆吾居主人的地位了解的还不够真切的话, 见识了真正的修真手段之后, 才猛地发现, 里面提到的“移山倒海”、“翻云覆雨”并不只是假大空的幻想, 们是可以真实存在的。 他在昆吾居卖东西,还送了几次货,见到了诸多鬼怪, 对这个全新世界的理解总是隔着一层什么, 有真正的走心。 但是方晟言简简单单的几招, 让他魂牵梦绕、寝食难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与方晟言之间的差距更大了吧。 不,姜元摇头, 目光热切地看着摆在眼前的东西,差距不是大了,恰恰相反,他觉得是变小了。 通过自己的努力, 不定……姜元摇头, 不喜欢这些假设的字样, 该是肯定,通过自己的努力他肯定也可以成为个大能修士,与方晟言并肩而立。 看完了一篇一万字的论述狐狸拜月的论文,姜元把帛书收了起来,拿过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瞬间心里面的烦恼尽失,果然炎炎夏日没有比喝上一杯纯纯的西瓜汁更美的事情了,更何况西瓜还是自己种的。 姜元没多大毛病,唯有一样放不下的那就是吃,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大口喝完西瓜汁,姜元长吁了一口气,心情轻松地拿起了方晟言给自己的两本书,上部理论、下部实操,理论用词晦涩难懂、行文诘诎聱牙,往往是看上五六页就一脑门的官司,不懂其意,只能够死记硬背。 实操不动,姜元记得方晟言的叮嘱。“喂。”大金别扭站到姜元跟前,尾巴崩得直直的,他理亏嘛,忘记把历代昆吾居主人要修炼的心法及时拿出来给姜元了,作为督促者他很失职,所以在叫姜元去修炼《昆吾诀》的时候就有些说不响。“炼体不过小道,关键的还是心法的修炼,你能够做到引起入体,才算是个修士。” 姜元心中好笑,很少见到大金吃瘪的样子啊,值得回味一下。凡事不可做过,姜元不理睬大金的时间太长,大金差点儿就炸毛、跳脚了,连忙放下《无上不动经》拿起了《昆吾混沌诀》,讨好地说:“不生气啦,我不是在看嘛。” “哼!”大金傲娇地摆头,又恢复成了镇店神兽“不可一世”的模样,“我是为了你好,那个什么方晟言来路不明的,给你东西不安好心,你给我长点儿脑子,别自己贴上去。” “不准你这么说他,我们可是共患难十年的。”姜元不想听到方晟言的坏话。 大金斜了一眼,“你能够确定现在的方晟言就是和你共度十年的那个人?” 姜元抿着唇,“我相信他,他的眼睛里有我。” “我只是提醒你,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大金见好就收,说多了容易引起反感,他活了这么久,见多了人从被创造出来就自带的劣根性。 姜元紧抿双唇,脑海中回忆起了这一世与方晟言的第一次见面,陋巷内、昏暗灯光下,方晟言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就认定了他,哪怕后来方晟言假装不认识,他依然坚信着方晟言记得自己。 收敛情绪,姜元翻开了《混沌诀》,认真地看了起来。 人一旦认真起来,时间就过得极快,日头高升,已经是家家炊烟、桌桌摆饭的午饭时间。大金肚子咕噜噜叫,有心叫姜元起来去做饭,但刚才闹了一点点小不愉快,心里面带着别扭。忽然,身边灵气波动出现了异常,本来乖顺的犹如空气一般容易被人忽视的灵气迅速流动了起来,闭目卧在柜台上的大金倏地站立,目光滚烫地看着姜元。 以姜元为中心,迅速流动的灵气形成了漩涡,肆意地流入了姜元的身体中。 波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短短的五分钟,却将昆吾居内大半灵气抽空。大金激动地来回走动,嘴边胡须因为激动上翘的弧度都高了几分,不时看向两眼放空的姜元,等姜元迷迷瞪瞪地从宛若发呆的状态中苏醒,他“嗷呜”一声扑了过去,捧着姜元的脸用力地亲了两下,“大棒了,你竟然是混沌体。” “馄饨体?”姜元还有些糊涂,“你要吃什么馅儿的,猪肉虾仁的怎么样?” “我喜欢吃素的,青菜香菇。”鬼气森森的小满小声地提出了要求。 “鲅鱼饺子。”沉郁的声音不逞多让。 大金被彻底带歪,“纯肉的……擦!”猛地跳脚,“吃毛线,现在是说吃的时候吗!” 因为灵气波动而来到店铺内的小满和始终在这儿的珠珠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你也说了。” 大金:“……”啊啊,队伍不好带啊。 被这么东拉西扯了一番,姜元从迷瞪中恢复了过来,发现身体异常的轻盈,可以立刻拳打老牛、脚踩猛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充满了力量,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舒坦。 大金= 看,果然飘了,再夸奖几句是不是要上天啊。 “看来你是天生的混沌体,非常适合修炼《混沌诀》,只要修炼得当,绝对功法有成。” 突然发现是自己修炼天才。姜元有些小羞涩,支支吾吾地问:“是不是百里挑一,万中无一。” “嗯。”大金眯着眼睛点头。 想叉腰了。姜元握着拳头抵在嘴边,命令自己淡定,淡定。 “不过……”大金要泼冷水了,毫不留情地说:“混沌体是五灵根俱全且平衡,没有任何一处突出的,放在别的地方是废材体质,唯有修炼《混沌诀》才有所成。别说万里挑一,就是整个华夏也没有几个,非常罕见。你是不错,看了功法便能够悟性极佳的引气入体,还抽空了昆吾居大半的灵气。” 姜元摆手,真的不能够再夸了,再夸奖他都要不好意思了。 “呵呵。”大金是提刀砍断让姜元飘的绳子的,夸奖个毛线,毛脸上出现了个恶劣的笑容,“只是不错而已,你的前任,那位才是真的惊才绝艳,初次引气入体便抽空了昆吾居内的灵气,还进入了顿悟,醒来便是练气期大圆满的修为。你,差太远了!” 大脸上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姜元一下子垮了脸,被现实打击到了,还以为站在了顶峰没有想到还有更高的山,哭丧着脸说:“那我,还是去做饭吧。”唯有美食可以慰藉他的心灵。 看着姜元沮丧的背影,大金面色凝重,珠珠走了过来,阴郁的声音缓缓响起, 历代主人中,他已经是佼佼者,你为何要摆出一副晚娘脸。” “对啊。”小满躲在珠珠的背后,怯怯地点头。 大金叹气,“‘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前任店主是何等光风霁月之人,本以为可以堪破大道,却还是折在了情字上。唉,过刚易折啊,打压打压他,谦虚谨慎才得长久。” 前任店主寿长五百,凡人看来很长很长了,书中记载的彭祖才活了多少岁,已经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可是摆在修真界完全不够看,历经沧桑变迁的昆吾居太需要一位长久的领导。 “且看着吧,好好督促他,说不定我们就不用频繁地换领导了。” ··· 姜元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喜欢发泄,他发泄的途径很单一,那就是做菜。他做菜,满地跑的小公鸡就遭了秧,被撵的咯咯叫,扑腾着翅膀不断地逃。 小公鸡:好好吃个草籽儿怎么就这么难。 姜元再一次扑了个空,在柔软的草甸上摔了个大马趴,秉承着不气馁、不放弃、不空手而归的“三不”精神,他再一次站了起来,悄咪咪地靠近了一只傻呆呆的、啄草吃的小公鸡。 小公鸡看起来傻,逃起来可一点儿都不笨,在昆吾居的大田里养精了,扑腾起来的时候还踹了姜元一爪子。 “哎呦。”爪子踹了一下还挺疼。 看着远远躲着自己吃草籽儿的鸡群,姜元无可奈何地叉着腰,感觉起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咯咯咯……”小公鸡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鸡群慌乱,四散而去,大金踩着一只拼命想要逃跑的小公鸡胜利地望向姜元,姜元比较惨,黏了一身的鸡毛,身上那一坨坨的印记还很可疑。 “做饭吧。”大金不忍直视地说。 姜元点头,忽然就想开了,不在郁闷中的情绪中沉溺,“好。”不是真正的天才又如何,只要努力,和方晟言比肩的日子指日可待。 把小公鸡宰了,血用个小汤碗接着,碗里面放了盐,鸡血进去很快就成了血豆腐。随后烧开水拔毛,斩件剁成小块,焯水后炒出糖色移入砂锅中,小火慢炖等着汤汁逐渐收干,姜元做的是红烧鸡块,里面什么都没有放,纯纯的鸡肉。 随着田地开出来的亩数增加,姜元不断丰富着种植品种,从瓜果蔬菜到果树,想吃什么到地里面摘一下就好,绝对新鲜。鸡块在砂锅里面炖的时候,姜元提着个小篮子去田里面摘菜,要什么其实吩咐一声鬼役,站在阴暗角落里的鬼役便可以送来,不过姜元今天更愿意自己动手。 直奔黄瓜架子摘了两根黄瓜,又去番茄田里摘了两个大大的番茄并几串小西红柿。 清风徐徐,几片白色的娇嫩花瓣落在掌心,姜元抬头望去,不远处两棵梨树正花满枝头。 从锦中古宅带回的小梨树已经长到两米多高,第一次开花了。 “唔,好香好香。”大金像是一条狗子鼻子贴着梨树根附近的地不断地闻,口水滴答,犹如电车痴汉。 姜元提着篮子走过去,蹲下跟着一起闻,“什么味道都没有啊!”因为在锦中古宅被闯入古宅的碎尸鬼冲撞,古宅的主人静夫人出于赔罪,给了姜元两棵梨树,两坛老酒。 酒是上好的梨花醉,已经窖藏了数百年,二十斤的酒坛摇晃一下,很轻易就察觉出重量少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挥发掉了许多,而沉静在里面的是人间至味,开坛时该是何等的酒中绝色。 大金痴迷地说:“有,你仔细闻,香而不浓烈,美而不艳俗,喝上一口赛过活神仙。” 姜元把活神仙·大金抱了起来,“好了好了,你再说我也是不会打开的。”要留着和方晟言一起喝。 大金瘫软成了一条毫无生气的毛毯子,身体力行地控诉着姜元的残忍。 没有美酒却有佳肴,小公鸡炖出来的香味也是很霸道的,肉质紧而不柴,因为姜元控制的火候好,咬一口嫩嫩的肉有汁水在口腔炸开,就连骨头吮吸着,里面微薄的骨髓与汤汁同时进入口中…… 大金眯起了眼睛,已经将美酒抛到了九霄云外。 晶莹的米饭上淋上美味的汤汁,姜元一口肉一口饭,短时间嘴巴除了吃饭咀嚼之外,什么事情都不想干。能够这么好吃,一来是姜元的手艺好,二来就是昆吾居大田里出产的食材好,两两加成,可不就造就了人间美味。 吃完了饭,鬼役将残羹冷炙收拾了下去清理,姜元泡了几杯山楂水,方便消食,每一顿吃的都这么撑,真是不符合养生之道。 进入七月下旬,三伏天内,天是一日热过一日,看外面明晃晃的阳光,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谁都不想顶着酷暑行走在外。 血液进入胃部辅助消化,大脑变得昏昏沉沉,姜元打了个哈欠想要睡觉,坐在躺椅上慢慢酝酿睡意。静谧中,耳朵轻易地就捕捉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被小公鸡小母鸡欺负的场景,姜元咧咧嘴,怕是幻听了。 煽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多,随着振翅声传来,还有“咕咕”的叫唤。 姜元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支着脑袋往门外看,“……会不会把警察引过来?” 铺天盖地的鸽子,长这么大姜元就在肉鸽养殖场看过这么多鸽子,但肉鸽体型憨实、目不灵动,咕咕的叫声显得懒洋洋而有气无力,大概是打一出生就知道了自己会被宰杀的命运,所以吃好喝好少动弹,活得意兴阑珊。 姜元走出来立于门边,“真是有活力。” 飞在外面的鸽子苗条精神,羽毛颜色鲜亮,小脑袋左顾右盼,黑豆眼睛里神采飞扬,也许是信鸽。 大量的白鸽把宅在家里面享受阴凉的人们吸引了出来,有几个喜好养鸽子的街坊站在一边评头论足,直说是可以参赛的鸽子,不知道是鸽笼没有关好让鸽子们飞到了老街上头,这要是哪个淘气蛋儿手痒痒,用弹弓打伤了岂不是要心疼死。 “这咋回事儿啊?”片警小马也来了,他刚在值班笔记上写了“下午无事,泡面加咖啡撑着不打瞌睡”就接了电话说街上有鸟闹事……从群鸟脑袋上跨过去,有些鸟竟然还翻他白眼,“咕咕”不满地走开,不让跨头。小马汗都要下来了,走到了昆吾居的门边,就看到年轻俊朗的老板蹲着和一只鸽子在说话。 小马:“……”我一定是眼花了,家里面有条送不走的蛇就够了,为啥鸽子也会讲人话。 鸽子突然而来当然不是闲着郊游的,它们是不远百里过来昆吾居消费的。 “咕咕,花生、玉米子都要,五……”走进昆吾居的鸽子体型很大,矫健非常,就是对数字没什么具体概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他咕咕算了半天,抬头说:“咕……两只脚的数量。” 雪白的鸽子有两只鲜红的脚爪,每只脚上有四根纤长的脚趾,姜元扫了一眼便笑着点头说:“好的,各八十斤还是一共八十斤?” “八十斤都不够鸟吃的,八百。”白鸽一副“怎么可以小看鸟”的表情,它们自尊心很强哒,轻视鸟儿以后就别想出门,每天跟着你拉屎。“每样八百,我要验验货,先弄点儿给我们尝尝。” 客人是大爷,无论来的品种是什么,人也好妖也罢,姜元一视同仁,力图让每一位顾客都“乘兴而来、满意而归”,“稍等,两样八百斤,马上就来。” 小马有些晕,扶着门框好悬没有扑街,他抬头看看大槐树阴影外明晃晃的太阳,大概是太阳晒多了,中暑出了幻觉,他急需十滴水、仁丹、霍香正气丸…… “鸽子汤,烤乳鸽,三杯乳鸽,虫草鸽片……” 小马往下看,一只肥的看不见脖子的大白猫趴在门槛上往外看,琥珀眼中倒映出大片的白鸽已经自动被他转化成各种美味。 小马:“……”更晕了。 姜元掀开蓝印花布的门帘子从后院出来,手上提着一个藤编的大篮子,身后跟着怪力萝莉小满,小满“凶残”地提着两个大麻袋,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一千六百斤。 姜元倾斜了藤编篮子给鸽子看,“赠送五谷杂粮包,友情赠送,已经打碎。” 白鸽探头看过去,杂粮包里头有玉米、花生、黄豆、绿豆等等,可谓是把杂粮一网打尽,竟然还放了黄瓜、小小的西红柿和几个切开的白煮蛋,蛋黄粉糯,看起来就很好吃。白鸽已经顾不得矜持了,口水滴答的想现在就尝尝美味,“那个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我要先尝尝,要是觉得味道好,就再订购一些。” 说完就想把脑袋送进篮子里,一亲鸡蛋的芳泽。 尖利的鸟喙扎了个空,白鸽恼羞成怒地看向姜元,不给吃拿出来干啥! 姜元提着篮子,摆弄着里面的鸡蛋,摆出来的“花”更加好看、诱人,“听说你们能够送信。” 是听小满说的,这群鸽子主职是有放飞和平鸽活动的时候飞上几圈,副职是给一些无法化形的小妖怪们送送信、送送快递,成群结队出没估计是哪里有活动放出来的,偷空过来吃个香。 “那是当然,价钱优惠、速度快捷、童叟无欺。”白鸽抬起翅膀把脑袋伸了进去,不一会儿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了白鸽礼仪公司,“打这个电话就行,要是想放鸽子,给你打折。” “我就想送送东西。” “山不就人,人便就山”,姜元已经想好找普通快递给方晟言送东西,今日看到白鸽之后就蓦然升起了“鸿雁传书、鱼传尺素”的缱绻相思情,有点儿浪漫的途径把东西送到方晟言的手边,想想就心动。 姜元:嘿嘿,玩浪漫。 白鸽垂涎三尺地伸长了脖子看篮子的东西,“那方便,你要什么时候送?” 小满说了,白鸽的头领性子骄矜,喜欢拿架子,接生意的时候不痛痛快快地来,给些小贿赂就能够让他全心全意干活。 把篮子送到了白鸽的面前,姜元说:“现在送可好,送到方氏大厦,给他们的老总方晟言。” “普通人不好吧?”嘴角边沾了些许蛋黄沫沫的白鸽有些犹豫。 “不是普通人。” “好!”白鸽大口地啄了一下蛋黄,这笔生意便成交了。 群鸽想要验验货,晕头晕脑的小马想尽快恢复老街治安,简直是一拍即合,片警小马积极主动地从姜元手里面接过篮子,抓着里面的五谷杂粮撒向天空,引来洁白的鸽子振动翅膀上下飞舞,羽毛纷飞。 小警察站在中间撒着杂粮,阳光晕染下,看着竟然有几分神秘的圣洁,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不久后v博上就出现了相关的照片,湛蓝天空、悠悠白云下,背景是古旧老街上的粉墙黛瓦、平滑青石,穿着制服的警察立于其间,周身是舞动翅膀的鸽子,光线朦胧了小警察的脸和身上的制服,但干净纯洁的味道透过照片传递给了所有的人。人与自然相和谐,冷硬的制度与柔软的羽毛相碰撞。 火花啊。 小马不知道后续,他喂完了鸽子,仰头看它们抓着比己身重百倍的大麻袋飞上了天空,感觉脑袋更晕了。“我,是不是有些中暑啊?” 他的脚边,大金仰着头,遗憾地喃喃自语,“一堆美味飞走了。” 姜元受不了了,“每天好吃好喝,没有亏待你啊。用得着对着一群鸽子流口水,健美鸽的味道应该和我们田里面养的鸡差不多。” 鱼蠢的人类哦,哪里懂吃货的追求。大金迈着失落的步子,沉痛地一步一步走回了昆吾居。 而小马,姜元抱了一个大西瓜给他,有纪律不能够收群众一针一线的小马脑袋很晕,回到单位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收了西瓜,急忙要还回去。赖上他的竹叶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张嘴咬在了西瓜上,“呸呸呸,西瓜皮好硬,小马快切西瓜,咱一起吃。” 小马:我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了。 打开值班笔记,小马在“泡面和咖啡”下面加了一句话——喂了一群神奇的鸽子。本来想加上妖怪两个字,但他抬头看着咬着西瓜兀自吃的开心的竹叶青,终究没有落笔,世界很奇妙,不仅仅有人类。 第24章 飞鸽送瓜 昆吾居那边, 元找了一块方格子的棉布把自己做的瑶柱牛肉酱并三个黄色的甜瓜包了起来, 重地交给了白鸽, 麻烦你了。” “你不写句话放在里面?”白鸽见多寄送相思的场景, 是极尽的寻求着浪漫,这么朴实无华的他见的真是不多。 “不写了。”姜元满意地看着包裹,“他看到了, 定就知道是我送的。” “好吧。”白鸽爪子搭在了包裹上,“那我送去了。” 姜元点点头, 着白鸽到门口, 着白鸽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后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点, 底不见。 寄托着姜元想念之情的包裹在白鸽极高的工作效率下,不到一刻钟就进入了方氏大厦的范围。大厦里面他肯定是进不去的,就一鼓作气飞到了顶楼, 着厚实的玻璃看到了照片上的人(姜元给他看了照片)。 作为整个南洲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氏大厦并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豪华好看的, 样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因为有它的存在, 动了一片区域成为了金融商圈,在这片区,分分钟成交的额度远超于人的想象。 作为这片金钱王国中顶尖位置的掌舵人,方晟言以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恐行差踏错影响了方氏集团的发展, 现在, 钱于他不过是浮云过水,千万载的岁月谁会稀罕铜臭之物。 姜元一朝重生,而方晟言一梦万年。 玄鉴吞了姜元的同时,也将历劫的冥界之主给吞了进去,一同回到了十年前,阴差阳错下方晟言直接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但劫数未过、神格未复,他现在还是蛮尴尬的,正想办法如何度过劫数,脱去凡胎**、恢复法身。 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圆弧形的开阔落地窗外是横穿南洲市的白水江,江面平阔、无波无澜,时有观光的游艇载着游客缓慢驶过。鸥鹭翩飞,于江面上轻盈掠过,煞是好看。江对岸南洲市地标性建筑华夏南方最高的电视塔静静而立,它的旁边近几年来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的摩天大厦抢不走电视塔半分光芒。 拥有最好视野的方氏大厦,可见占据的地块如何的寸土寸金。 此刻,一只白色健壮的白鸽展着翅膀挥动,用红色的短喙轻轻地啄着玻璃,他的脚上违和地抓着个方格子的布包。 给总裁送文件签批的秘书拥有极好的工作素质,绝对不会东张西望,但玻璃敲击的声音太过奇怪,她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控制不住地小小惊讶了一声,窗外有只抓着布包的肥鸽子! 方晟言虽未恢复神格,但实力却在,神识浩广,只要他愿意,土地九尺之下的豆草发芽之声、千万里之上飞机掠空而过的声响,整个南洲市乃至于整个华夏甚至更广阔的地方的低声细语,都能够听到。 “出去吧。”合上文件,方晟言淡淡地说。 秘书反应过来,尽管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的疑惑,也不敢在办公室多做逗留,她拿了文件离开,姿态从容优雅却不会有任何骄矜之态,甚至是带上了谦恭卑微。与总裁同楼层的秘书部感受最深切,数月之前一场小小的车祸之后,方总变得不一样了,脸上始终挂着的温润笑意看起来不再刻意,而是高深莫测,明明坐于眼前的人面貌还是同样的,感觉却如深渊,深不见底。 秘书出去之后,方晟言抬手轻轻一抓,一只鸽子顷刻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鸽子:卧槽,高手! 白鸽立马恭敬地低头,“先生好,昆吾居的姜老板让我将包裹送来。物品已至,我任务完成,这就离开。” 白鸽咕咕两声后退,退到桌子边缘才转身,黑豆眼睛在明净的窗户上溜了一圈,尴尬了,没有一条缝隙,咋出去? 方晟言手微一摆动,白鸽移形换位,顷刻间出现在窗外,呆立在半空差点儿成为历史上第一只高空坠亡的鸽子,慌忙中煽动翅膀,稳住了身形。 总裁办公室内,方晟言看着布包无奈地笑了笑,打开后,一瓶500克的牛肉酱和拳头大的小甜瓜出现在眼前,小甜瓜滴溜溜滚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掌上,放于鼻尖轻嗅,甜瓜特有的味道便钻入鼻腔,唤起了一段记忆。 前世的方晟言还是个普通人,没有觉醒任何法能,在高高的位置上勤恳而谨慎的工作着,但防不胜防,一次出差被亲叔叔背后捅刀,剜去了双眼、打断了双腿抛在了异国他乡的街头。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求助无门,眼瞎腿瘸又得不到救治的方晟言犹如困兽,空有一腔雄心却自救无门。 无论什么困苦,方晟言硬是挺了过来。 一日夜雨滂沱,方晟言躲在桥洞中避雨,同样狼狈的姜元走了进来。 桥洞不大,为了争抢地盘两个人狠狠地打了一架,最后力竭倒在一块儿,又饿又累的姜元疲惫地压在他的身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竟然说像是老家夏季时才会生长的甜瓜,刚从地里面摘下来瓜肉脆甜、放上一两天便会绵软多汁。 明明是长久不洗澡的酸臭味。 那时,方晟言心里面是这么想的。 而现在,方晟言闻着瓜香,眼神柔和,唇边带笑。 “主上,您的心乱了。”角落里出现了大片的阴影,黑影中有个佝偻着脊背的人恭敬地垂首站立,慢吞吞的声音苍老平缓。 眼中的光芒尽皆敛去,方晟言淡淡地看向老者,“我不过是偿还他于我的十年恩情,还完了,情便尽了。” 老者笑了几声,并未说话。 ··· 离开寸土寸金的南洲市中央cbd,一路向东,房屋逐渐变得低矮、样式变得老旧,最后定格在几百年前的黛瓦白墙、翘角屋檐上,翘起的屋脊上蹲着脊兽,依次为龙、凤、狮子、天马等等,小小的市井院落脊兽的规格却胜比皇家。 青瓦层层如鱼鳞紧凑,缝隙里偶尔顽强地生长着野草,硬生生拉低了屋顶整体的格调。 脊兽轻蔑地瞧了几眼野草,竟然与之为伍,堕了它们的威名。野草昂扬生长,沐浴阳光雨露,才不和几块破石头计较。 屋顶下,昆吾居还是老样子,贴墙放置的货架上零星地摆着几样东西装点门面,让店铺看起来不那么萧条。一侧电脑那儿“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没有断过,柜台正位后,惦记了一会儿白鸽有没有把东西送到方晟言手上的姜元丢掉一切杂念认真看书。 大金像是一只真正的猫儿窝在柜台上懒洋洋地睡觉。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和平凡,和世间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忽然,姜元右耳耳垂上黑色“耳钉”动了动,玄鉴飞了出来变大,凌空在空地上变成了大大的黑洞,侧耳倾听,从玄鉴里传来了水脉流动的声响,随着暗流涌动,水中裹带的东西途经玄鉴,脱离了阴暗不见光的弱水河底掉在了昆吾居的地上,重见天日。 半片不知道谁吃的烧饼,牙印清晰可见,在弱水中浸泡了多年竟然没有坏,上面的芝麻看起来还保留着刚出炉的焦香。 一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挂着蜡珠,仿佛前一刻还在新房中跳跃着火焰,下一刻却被毫不怜惜地扔进了水中。 血沁的臂钏白玉所制,上面雕刻的纹路雅致大方、雍容华贵。 无舌的铜铃铛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桃木雕的老虎惟妙惟肖。 …… …… 玄鉴“吐”了半天才算是把东西吐完了,抽动了一下像是人性化的打了嗝,黑洞洞的正面竖立着朝着姜元,羞涩地扭捏了一会儿,在姜元的招手中逐渐变小冲到了主人身边,啪叽~用力地贴在了姜元的脸上,香了好大一口。 计划得逞,玄鉴高兴地滴溜溜转,直把自己转晕了才变成了个小小的耳钉贴在了主人的耳垂上。转晕呼了,还贴错了地方,由右耳变成了左耳,丝毫不影响姜元的颜值就是了。 待在仓库的小满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一地的东西高兴的“啊呜”一声,阴丝丝的声音尾调轻轻上扬便是她表达喜悦的方式了。 “我的,我的,搬进去哟。”小满小手挥挥,一堆面目模糊的鬼役出现无声无息地将货物搬了进去。 姜元支着脑袋看了半天,实在是不明白,“半张吃剩下的饼子会有人买吗?” 大金自从当了昆吾居的镇店神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见过,“掉出来的小片指甲都有客人要,别说是半张吃剩下的烧饼了,照片拍好看点儿放到网上,想要的人自然会拍。” “对。”沉郁的客服珠珠离开了电脑,握着手机去仓库拍照片,然后传到网上去。 姜元看着珠珠的手机,蛮老的款式了,像素不高,而且珠珠拍照的手艺真是不敢恭维,他浏览过昆吾居的某宝店铺,那一张张货物照片不走心极了,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高糊、抖动、曝光…… 身为老板,姜元考虑是不是要更换一下硬件设备。 “少年啊,成为神话吧。在此刻、苍蓝的风……” 姜元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胡玫莉,接通电话,那头一本正经的声音传来,“姜老板。” 姜元拿远了手机看,没错啊,是胡玫莉,怎么娇滴滴的声音变成了老古板一样一本正经、毫无起伏。 “今晚有个慈善晚会,姜老板可以当我的男伴吗?”胡玫莉在另一头依然用毕恭毕敬的声音说:“见面后,我要为自己上次在博物馆后门的鲁莽道歉。” 姜元:“……”突然好不适应。 胡玫莉客客气气地把电话挂了,姜元还看了手机好一会儿,转变太大,一下子适应不良。 “怎么滴,你觉得不喜欢,想埋胸?”大金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之后不咸不淡地说。 姜元看了一眼时间,从高凳上跳了下来,“肯定不是啊,只是转变的也太快了,之前还对我……唔,那个样子,贴贴抱抱的,突然变得恭敬,总觉得怪怪的。” “切,恭敬才是正确的,这才是对待昆吾居主人的正确态度。”大金看姜元拿着背包出去,立刻站起来追问,“你要做什么,今天坐班还没有结束呢。” “我不是同意了当胡玫莉的男伴,现在等她派人送衣服过来,我好回宿舍换啊。”姜元拎着背包,刚走到昆吾居的门口就看到有人走了过来,手上拎着黑色的购物袋,购物袋的质感看起来非常好。胡玫莉说了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参加晚宴的礼服就已经送了过来,没有想到这么快速。 接过了购物袋,姜元道了谢之后回头看从柜台上跳下来的大金,“你要跟我一起去?” “免得你被女妖精吃了,还是个狐狸精。”大金用自己的大胖脸做了个猥琐地表情,说起了成年人的话题,“你要是被狐狸精勾搭上了床,破了童子之身,失了初精,嘿嘿,多不好呀。” 姜元:“……= 不会的,我不喜欢女人。” “男人也不行!”大金轻盈地跳上了姜元的肩膀,“童男之身修炼才能够事半功倍。” “我想,他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呢。”姜元嘀咕。 暑假留校的学生挺多,特别是大三结束即将迎来大四的,为了以后的就业考量,很多人已经利用暑假的机会开始找工作实习,或者努力地与书本死磕积极考研。与匆忙的同学相比,已经规划好未来人生的姜元步履轻松、神情惬意。 傍晚五点多,男生宿舍上下充满了穿着肥大t恤、花裤衩,趿拉着人体拖的大男生们,或提着水壶,或拿了外卖,三三两两地说着游戏如何、实习如何等等,空气中是若有若无的泡面味道,还是红烧牛肉味的。 一人从楼上慢慢走下来,看到他的人纷纷张大了嘴巴。 “小海,我给你带了肉夹馍放你桌子上了,乘热吃,凉了味道不好。”姜元手臂上搭放着西装外套,看到室友裴海佑,笑着走过去和他说了一声,“晚上我估计会回来很晚,如果太晚我就不回来了,不用担心我。” 裴海佑被姜元按着肩膀,舌头一下子就被猫儿给叼走了,张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睁睁看着穿着正式的姜元走远,过了半响已经看不到人了才猛地反应过来,火急火燎地趴在楼梯上往下看,他看到一路上的人不是摔了水瓶就是打了晚饭,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姜元的背影逐渐走远。 等姜元上了停靠在宿舍楼外的车子,众人才逐渐反应了过来,开始议论纷纷。 “那是谁啊,比明星还要好看,还是我们学校里有人当明星了?” “那身衣服不错,我明天要面试,不知道能不能借到手。” “你都不认识,怎么借?” “他是中文班的姜元啊。” “啊!?” “就算是借来了,你没有那张脸,没有那个好身材,穿出来也不像样。”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断出现,裴海佑怅然若失地回到了宿舍,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肉夹馍,盯着看了很久。 “听说姜元今天穿了正装出门的?” 有室友回来,放东西的时候询问裴海佑,却半天没有等到回应,够头去看,发现裴海佑正在吃冷掉的肉夹馍,肉冷了总是会带上油腻,饼皮失去了脆感,少了许多滋味。裴海佑尝不出来,仿佛吃着世界上最好的珍馐一口一口认真地品尝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姜元那儿才是最大的那朵花。两辈子加起来四十多年,姜元从未这么正式地穿过正装,黑色的休闲西装近乎完美的剪裁衬得他身高腿长,腰线极美,内里的白色衬衣看起来简单其实仔细看是暗藏玄机,带着流云暗纹,衣领上还小心机地用与西装同色的丝线绣了一个简单的菱形格子,顷刻间就提高了整体的美感,使简单的西装更加吸睛。 坐于车上的胡玫莉落在姜元身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充满了欣赏地说,“年轻真好呀,不过我的眼光更好,你就应该穿这么简单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只会拉低你的颜值,再好的脸穿不好衣服也是庸俗滴,一看审美就有问题。”药丸,这压根就不是我选的…… 老街上,有个人拎着袋子来回转了几圈愣是没有找到昆吾居在哪儿,他手上拎着的袋子里是一件墨绿色、样式花俏的西装。有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睛顿时变得直愣愣,喃喃地说:“衣服送到了,送到了。” 车上,姜元不是很习惯地扯动了领口,再休闲的西装那也是西装,总是带着那么一些拘束,要是让他选的话,他更喜欢t恤、牛仔裤的搭配。 “我这样穿不是更加搭你。” “对呀。”胡玫莉笑眯眯地玩弄着垂在鬓边的发丝,她把长发用珍珠链松散地束在脑后,温暖柔媚,关键是不一来就往姜元身上贴了。还给姜元道歉了,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姜元,“我错了,不该偷偷吸你的阳气。哇,难道你开始修炼了吗,没有任何气息外溢了。” 姜元点点头,略带得意地说:“刚入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棒棒哒。”胡玫莉高兴地鼓掌,以后姜元在她面前就不是移动的大蛋糕了,不会诱人犯罪。 胡玫莉制造了机会和姜元见面,知道姜元喜欢好吃的,特意带着来参加晚宴,南洲市的慈善晚宴是出了名会准备美食的宴会,自助餐的模式,并不是简单的冷餐会,还会别出心裁地准备热菜,现场制作的铁板烧、寿司、冷淘、砂锅等等。整个厅堂内洋溢不只是各种香水的气息,还有烟火浓浓的饭菜味道。 此一点也为人诟病,大家是来交际的,又不是真的来吃,饭菜的香味都把现场气氛弄浑浊了。 但主办方始终未改,依然故我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中提供着各种美食。 胡玫莉挽着姜元的手臂入场,南洲大酒店1号厅的里面人已经不少,扑面而来的香气更多,姜元闻到了小牛排的味道,晚饭还没有吃,被香味一激,胃袋开始蠕动,咕噜噜地叫唤着。 胡玫莉掩唇轻笑,“走吧走吧,我们去吃东西,看到那边的牛排很好吃的样子。” 沿着大厅放了一圈的长桌,桌子上各式餐点可以随意拿取,厨师带着高帽、穿着干净的统一制服制作着美味,不过姜元扫了一眼,发现真正热衷于美食的并不多,到场的人更多的是忙碌于交际,食物不过是累赘罢了。 胡玫莉小口吃着指甲盖大小的牛肉,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汁水丰富,鲜嫩非常,厨师的手艺真好。真想多吃一些……” 姜元看着自己盘子里用手掌大的牛排切成的小丁,再看看胡玫莉的,无奈地说:“你不用陪着我,省得你看着美食想吃又不敢多吃,受折磨太痛苦了。” 胡玫莉吐吐舌头,“没办法,为了保持身材,就算是妖精也不能够免俗。” “选了这条路,就只能够一直走下去,你胖了就没有人喜欢你了。” “可不是,好女不过百,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提出来的。”胡玫莉皱了皱鼻子,靠近了姜元偷偷地对他说,“你晓得伐,女明星为了保持身材、为了转运什么都敢做,之前在博物馆的时候看到了安妮对不对。” “我后来也看见了。”当了李家的小三,本来被李有福用枕头闷死了,却因为养了小鬼,留了一口气,不过小鬼提前出生,汲取她的血肉精气为养分,吊着安妮的一口气,安妮如今生不如死。 胡玫莉小声地八卦着,“她养小鬼呢,为了青春永驻,也为了心想事成,这是邪道,弄不好就会被反噬。还有人买来了尸油炼制的美容膏涂脸,有人拜大师为干爹,进行那种啥深入的交流来转运……” 姜元听了咋舌不已,为了红也太拼命了。 “为了红,做再多的牺牲也是可以的。”胡玫莉身在名利场,比普通的妖精更懂人心,“红极一时,享受万千人疯狂的膜拜,金钱滚滚而来,想要什么唾手可得,到了一定程度,追求的就不是真正的金钱和地位,而是心里面的满足感。而且啊,到了那时候已经身不由己,身边全都是推着自己往前走的手,摔下来就是万丈深渊。” “看。”胡玫莉指着不远处,让姜元顺着自己的手看过去,“功成名就之时息影,成了众多人心中的白月光,不可逾越的女神,很多人羡慕的。” “如果他们看到了真实的摸样,那他们还羡慕吗?” 安妮挽着李有福的手,两个人看着都很不好,他们身边长得稍微大了一些的小孩子跑来跑去,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不时走到两人身边舔着他们的手,安妮和李有福的手上伤口遍布,深可见骨,鲜血无时不刻不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第25章 求仁得仁&半块烧饼 养小鬼又叫做请神, 小鬼的办法很多, 所周知的古曼童、婴儿干尸、晴天娃娃、佛牌……后两者听起来与养小鬼无关, 民间传说中晴天娃娃里面包着的是婴儿头颅、佛牌里面藏着小鬼, 旅游的时候有人不懂,被人诓骗买了佛牌,说不定就被人借了气运、转嫁了灾厄。 安妮是正儿八经自己去请的小鬼, 奉小鬼来提升自己的运气,她成功了, 三十八线不知名女演员成了国民女神, 奖拿到手软, 入蹭蹭蹭上升, 时不过三年。 她没有趁势追击,再努力奋斗,而是急流勇退, 三十五岁这一年宣布息影, 少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现了也是作为重要嘉宾出现几个镜头,帮助朋友站台等等, 造了远离人间烟火的高姿态。 安妮不是不想继续让镁光灯聚集在自己身上,只是主流社会太残忍,女人特别是女明星,过了三十五岁就没有好的资源找上门了, 怕保养的再好, 只能够给那些更加鲜嫩、年轻的明星作配。 与其死扒着镜头不放, 十多去发“少女感”的通告,去演与年龄不符和的角色,还不如乘早收手,留下女神的诸多梦幻给观众。 说起安妮,胡玫莉是掩不住的羡慕,“首先说好,我羡慕的是她做决定的果断,而不是羡慕她获得成功的途径,走旁门左道迟早要出事的。” 妖精比人类更重因果,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拿走的迟早是要还的。 “舍得下眼前的名利富贵,这份魄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姜元换了样食物,小份的砂锅米线味道正宗,掌心大一份,筷子捞一下就吃完了,可谓是砂锅中的精致boy,米线肯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装进翡翠琉璃碗似的砂锅里,扇贝、生蚝、北极虾、象拔蚌也没有想到会“死”在米线的怀中,可见人类追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脚步从来不会停止。“挺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胡玫莉摇头,她已经跟着姜元吃了牛排、虾饺、流沙包、竹笋山鸡汤、龙井虾仁……虽然是浅尝辄止,加起来却一点儿都不少,实在是不能够再……“算了,我就吃一根,尝尝味道。” 内心小狐狸咬着手绢哭,姜元吃东西太香了,实在是忍不住就想跟着吃一点儿。 “那你在我碗里夹一根。”姜元递过去。 胡玫莉赶紧拒绝,她还想要命,虽然不知道护着姜元的是哪路大神,但肯定不是她一只小小狐狸精可以比的,为小命计,还是跟姜元保持理性距离。“我吃一根,剩下的金爷可以包圆吗?” 人类看不见的大金眉头一皱,“浪费食物是可耻的,给我吧。” “金爷最好了。”胡玫莉把几乎没有动过的砂锅放到大金的跟前,大金已经连着吃了十碗了。 负责煮砂锅的师父抬眼瞧了瞧姜元,目光重点关照了一下姜元的肚子,吃这么多,竟然一点儿也没有鼓起来,佩服。(小小的障眼法,师傅认为拿走的砂锅都是姜元吃的)手艺有人欣赏,不是无聊地站在这儿看人端着香槟红酒聊天,做菜的师傅很满意。 “猫猫~”小小的孩子干瘪的身体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丰盈了许多,烧焦一般的躯干多了一些肉感。 姜元的视线从蹲在跟前的小孩子身上移开,落在了李有福和安妮身上,不知何时他们两个走了过来,李有福明显想和姜元套近乎,稍微想想就明白,他是想借着姜元为跳板,和方晟言搭上关系。 普通人闻不到的血腥味和腐臭严重影响了姜元进食的**,在李有福开口说话前,客套疏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将小砂锅放在了桌子上,放完之后往旁边走。 做砂锅的师傅看向姜元的目光充满了不舍,在晚宴上见到这么好的食客太难了。 大金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嘴唇,懒洋洋地跟着姜元的步伐离开。 “猫猫~”干柴样儿的小孩子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大金。可怜地捏着碳化小手,很想去摸摸大金柔软的毛,又害怕胆怯地不敢动,那么小小的一团,肚子上连着一跟紫红色的长长脐带与母体相连,他就像所有普通孩子一样拥有着好奇心和探索世界的欲(望)。 姜元退后两步,蹲到孩子的身边,“你想摸摸猫儿吗?” 小孩子点点头,声音脆甜脆甜,“想!”可配着他碳化的黑脸,就显得非常狰狞了。 姜元去看大金,大金昂着头哼了一声,“不行。”不过态度很快就软了下来,对于无辜弱小,他从不欺凌、打压,“我身上有罡气,他一个小鬼碰了会直接削成渣渣。” 那就有些遗憾了,姜元说:“猫儿没法摸,给你摸摸毛毛吧。”他伸手在大金身上撸了一把,撸出两三根柔软的白毛,神兽很少掉毛的,这两根算是大金身上的库存,“给,摸起来感觉其实差不多的。”一样的柔软。 小孩子拥有一双滚圆的眼睛,黑白分明,此刻里头写满了喜悦,他用干枯黑柴的手指捏住白毛,“哇。”感受到了手感后惊讶地小声欢呼了一下,然后羞涩地对姜元说:“谢谢。” 全过程,李有福和安妮惊恐而瑟缩,大概他们没有想到姜元能够看见吧,姜元走时都没有挽留,丝毫不见之前的热情。 火柴棍似的娃娃捏紧了绒毛看着姜元走远的背影,鼓鼓嘴,高兴地开始围着爸爸妈妈打转转,小孩子特有的尖利嗓音喊着,“爸爸,妈妈~” 而他的爸爸妈妈胆怯害怕地看着他。 ··· “有些夭折的小孩子会被用秘法做成婴尸,养小鬼的人抱回家供奉。”胡玫莉曾经和朋友去过某位大师的家,坛坛罐罐内各种各样的东西犹如进入了医学院的解剖室,她果断劝朋友别养小鬼了,出生便夭折本就带着怨气,又被残忍地拘着魂魄不让去投胎,一旦供养不好就会反噬。“就算是按要求供养了又怎么样,只不过是把后半生的好运气提前借了过来罢了,迟早是要还的。” “那安妮怎么会生小鬼?”姜元不紧不慢地挖着冰激凌,香草和巧克力的两个冰激凌球已经被他戳的不成样了。 “她肯定许了愿望要生孩子喽,那小鬼自然而然就满足她的愿望。”胡玫莉咯咯地笑了起来,对人类她的同理心并不多,“求仁得仁,岂不是美哉。” “对,你说的不错,求仁得仁。” 安妮息影后没有找单身豪门嫁了而是找了李有福,其中缘由不知,大概是能够得到更多的富贵?亦或是一见钟情,有着真爱。和李有福在一起之后,安妮就想方设法想要进入李家大宅,成为宅子里真正的主人,首先就要自己的肚子争气,可惜怎么努力都怀不了,供奉的小鬼蛊惑她可以用邪术求子,她就去找了给自己小鬼的大师。 大师说,将供奉的小鬼烧成灰,将灰烬吃掉便可以心想事成…… 慈善晚宴主打的就是慈善拍卖,拍卖所得便会作为慈善募捐送做善事,本次慈善晚宴是由某位地产大亨的妻子、市医院儿科主任牵头发起,主题为关爱儿童唇腭裂的患者。胡玫莉拿出了一套自己的珍珠首饰作为拍品,她带着这套首饰拍摄过偶像电视剧,在剧中的形象至今为人说津津乐道。 姜元作为男伴而来,就是个打酱油的,看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掩藏的尔虞我诈、虚妄伪善,觉得意兴阑珊。当然世上真善美并不少,阴暗面的对立面同样在晚宴上闪闪放光,令他动容。如果不是囊中羞涩,他肯定会拍下一两件拍品,无关拍品的价值,在于它们背后的意义,希望付出去的金钱能够用到那些小天使的身上。 很可惜,今天这样的场合,方晟言并没有来。 “今天的慈善晚宴规模很小的,怎么会邀请到方氏集团的老总。”听到姜元嘀咕方晟言,胡玫莉不假思索地说完了才开始思考,“你和方总认识?” “认识。”姜元笑眯眯地说:“还想深入地认识一下。” 胡玫莉:“……”她突然有种摸到真相边缘的感觉,之前绯闻铺天盖地而来,后面推波助澜的人很多,根本不是她的团队可以压下去的。一直树立单身人设的她,一旦被传出隐婚隐恋的消息,将有大量的男友粉脱粉。焦头烂额之际,绯闻被全面压下,仿佛一个数百米高的海啸顷刻间蒸发了,恐怖。“我占了你的光。” “嗯?”姜元没有听清楚,问了一遍。 “没什么。”胡玫莉把鬓边的发丝抿到了耳后,甜笑着说没事儿,可不敢多说什么,万一惹到了大神,她还想多活几百年。 晚宴结束后车子先将胡玫莉送回了家,后送姜元回到学校,在学校门口的灯柱下姜元见到了个寥落的身影,平和枯寂,是了然师父。 姜元走了过去,“了然师父好,找我有事吗?” 了然面容慈爱,笑容平和,“我已经将锦天的骸骨从李家别墅起了出来,明日便是吉日,可以下葬。特意过来和姜先生书说一声,也算是了了此段缘。” “这是好事。”姜元目光落在了了然的身后,烧焦的叶敏敏跟在了然的身后。业火焚烧是复仇的烙印,除非赎清罪孽,否则无法进入轮回,也不会有地狱勾魂使或者人间卫道士干扰复仇。 了然说:“我给了叶敏敏偿还罪孽的机会,在锦天墓前跪上十年,我便送她去往生极乐。” 寿数未至却无故横死,需要复仇者超度才能够进入轮回。 “至于另外那人。”了然嘴角牵动,意味不明地说:“活着不是更好。” ··· 南洲市被台风擦了一点点边,已经连着几日阴雨连绵,到处湿哒哒的一片,潮湿闷热,只有躲在空调间里才会觉得舒服一些。暑假过半,姜元已经开出了二十亩地,为了免掉“收割”这步劳作,他直接在网上订购了各种果树苗种下,长成树后就有各种果子吃了。 将最后一颗柿子树种下,姜元站直了身体,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头的田已经被他种的满满当当,成就感十足。 “等柿子长出来了,我就做柿子饼吃。”姜元提着水桶浇了定根水,小苗苗不过小腿高他就已经幻想起满树果实累累的景象。 大金吃着个梨子,丰水梨不负自己的名字,汁水丰富到只要轻轻咬一口,就有轻盈的果汁渗出来,不需要多少咀嚼,果肉便在口中化渣,果汁溢满口腔,梨果特有的香味随着大金说话,慢慢飘散开来。他又有些期待起姜元说的柿子饼了,“柿子捣烂了做成饼?” “不是那种柿饼,就是去了皮晒干起霜的柿子饼。”被引得嘴馋的姜元席地而坐,拿起了篮子里青绿色的梨吃了起来,大概是昆吾居大田出品,皮薄而嫩,根本不需要削皮就可以吃。两棵梨树在大田内生长得极快,花开花又落,落下不出几日就长出了嫩嫩的小果,又过了不久果子长大,渐渐丰盈,直到如今挂满枝头。 种田也有一段时间了,姜元已经摸清了一些大田的特点,瓜果蔬菜种上了一旦成熟就停止了生长,果实会停留在味道最完美的那一刻。不过大金是个严格的督促者,类似于花生、玉米、土豆之类的,坚决让姜元一成熟就收割,收割完了就补种,不允许有任何偷懒的机会。 也因此,姜元才会尽量地多种果树。 为此,他还好好贿赂了大金,用各种热带水果做诱惑,只要在大田里种上了,菠萝蜜、榴莲、莲雾、梨子、桂圆……不需要出门购买、不需要顺应时节,只要到地里面看一看就可以吃到。 多美呀。 大金在脑海里面幻想了一下,就果断同意了姜元的做法。 “还要种多少地,我才能够看到昆吾居历代主人住的地方?” 大概是被梨子熏醉了,“快了……”突然反应了过来,大金眯着眼睛看姜元,“是在试探我。” 姜元打着哈哈,“哪有,不管快还是慢,我不都是要努力。” “你放心好了,只要肯努力,很快就能够心想事成的。” 姜元点头,“功夫不怕行有心人,一个词,加油呗。” 地里忙完了店里面忙,姜元坐班的每一天都是在连轴转,接到珠珠通知有客人来了,姜元收拾干净自己之后出去看,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雨大风大,刮得行人纷纷躲避。沉沉的天空下,昆吾居外面的大槐树岿然不动,如伟岸的巨人守护着看似平凡的杂货店。 有一人收了伞放在门边走了进来,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人,而且的确是人。他一开口,姜元就情不自禁地挑眉,竟然是来买那块咬了一半的大饼的。 姜元请客人在桌边坐下,将冲泡好的茶饮递送到客人的面前,等待半块饼子送来的空挡,姜元问起客人为什么要买,一块被人吃过只剩下一半的烧饼。 客人捧起茶杯,淡淡的茶香驱散了一路行来的燥热和潮湿,他带着不可思议地说:“我从一个多月前就一直做一个梦,梦里面有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唉声叹气,叹得我心烦气躁,觉得老人装神弄鬼,从来都是远远避开。每天做一样的梦,感觉自己都要疯了,去看过心理医生,还吃过各种偏方。没有用。” “应当是先人托梦吧。” “对,前段时间回老家扫墓,见到了位长辈,她就是这么说的。”四十多岁的客人摸着自己有些稀疏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啊,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事政治教育多年哪里会相信这些,直接对那位长辈说是无稽之谈。” 姜元太理解了,要不是自己重生了一回,鬼才相信科学以外的东西真实存在呢,“那客人怎么会到我这儿来?” 客人干笑了一声,“就在前两天,梦境变了,老人不见了,过世的老爹出现在梦里面狠狠打了我一顿。”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老父亲托梦,被追着打了一夜,虽然是梦里面,但依然臊得慌。关键是醒来后,梦里面被打的地方一阵一阵疼,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妻子都吓坏了,听了他说的梦,容不得两人不相信托梦一说的真实性。“唉声叹气的老人是我家先辈,因为我不靠近询问缘由,就生气地喊来了我爹打我……” 数百年前,艰难岁月中,客人的先辈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娃,吃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在饿死之前弄到个饼子珍惜的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那是他生命中吃过最美好的东西,可惜饼子吃了一半,他被人推了一把烧饼掉进了河里面。 “先祖记了一辈子,发现贵店售卖他心心念念的饼子,就托梦我过来买。”客人可是坐飞机后坐高铁,花了一天时间辗转来到的昆吾居。 恰好小满把烧饼拿来了,姜元把已经包装好的烧饼递给了客人,“满足先人的愿望,是后人应该做的。马上就要七月半中元节了,可以在那天供奉给先人,祈求庇佑子孙的。” “真的可以?”客人尽管按照先人托梦找到了昆吾居,但依然将信将疑。 “那是当然。”姜元笑得神秘莫测,“后人亲手供奉的,才有作用,记得多烧些纸钱,下面的世界和上面的没有多大的区别,没有钱依然是寸步难行的。” “受教。”客人付了钱后将烧饼拿在手中,心里面琢磨着是不是要问问老家懂行的人,多烧些纸钱给下面的亲人。 农历七月半要来了,像今天这位被先人托梦的客人会逐渐增多,前来昆吾居买些遗失的旧物或者在幽冥鬼界用得着的东西,有了后人的供奉,鬼魂在鬼界的日子才好过,而相应的祖先也会保佑后人。 信神信佛,还不如信自己的祖宗。 神佛要保护的人太多,哪里像自家的先人关照是一对一的。 果然如姜元预料的,接下来的几天,昆吾居客似云来,迎来了许多人类客人,从言谈间可以知道他们是被先人托梦喊来的。走时还会买些昆吾居大田出产的作物,囤积的南瓜、冬瓜等等渐渐销售一空。 台风过去,温度一下子拔高,这一日姜元从冰箱里拿了一块冰出来用刨冰机刨冰,在小碗里堆成小山之后倒上他自己做的果酱,淋上炼乳,放上草莓、葡萄、猕猴桃等等水果,做出来了先给大金来一碗,早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再做出来的端给了珠珠,珠珠沉沉地说了一声谢谢,顺便给了姜元一个新的单子,“黄公馆的白尾订购桃木虎符,备注说希望你能够送过去。” “行啊,等太阳下去点儿了,我就送过去。”好久没有见到足球大的刺猬家仙白尾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你要是那个时候去,这笔单子就作废了。” “嗯?”含着裹满了桃子酱的冰片,姜元疑惑地问了一声。 珠珠用食指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订单上备注,它快死了,订单需要立刻送过去,晚于半个小时就见不到他。” 一口冰凉在了心里,姜元怅然若失地说,“好,我这就送过去。” 面对死亡的难过,非关熟识程度、无关于关系如何,姜元感叹生命无常,人要死,妖怪也要死的。 再一次来到黄公馆,姜元在门口见到了正准备进去的方晟言,快走了几步抓住了方晟言的手,“你怎么来了?” 方晟言看向姜元抓着自己的手,没有舍得甩开,“我小姨家。” “哦哦。”姜元没来由紧张了一下,这要是进去了是不是就见亲戚了啊。“我好像穿的太随意了,你看看我身上脏不脏,在地面干活的衣服没有换就直接走了过来。” 懊恼地皱了皱眉,这要是知道会遇到方晟言、知道黄公馆原来是方晟言的小姨家,他说不定会把胡玫莉那天送他的西装给换上。 方晟言眉宇间带上了轻柔的笑意,冷漠的疏离感一下子荡然无存,“年轻有朝气,非常有活力,很好。还有,衣服上不脏。” 姜元穿的相当的休闲和清爽,浅草绿的t恤,浅灰色的七分短裤,脚上穿着白色的球鞋,与之相反,三伏天里方晟言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着像是玻璃展柜里完美的贵公子,远离人间烟火的高高在上,嗯,看起来还相当的热。 黄公馆的佣人很显然熟悉方晟言,一路引入了大宅。引路的阿姨几次看着姜元,想要问问这是谁,却因为二人交握的手选择了闭嘴。 室内,一片愁云惨淡。 方晟言的小姨黄女士气息奄奄地躺在沙发上,沙发的旁边站着怀中抱着家仙的小黄先生,而沙发不远处的空地上,两男两女大声地争吵着,吵闹不休。 第26章 桃木虎符(再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中是非外人参与不得也参与不了, 元踏进黄家大宅的一刻心思百转, 句话说的好, 丑事不可外扬”,客厅内的撕扯明显就涉及到家庭私密,让他一个外人知道的话, 不会不太好。收藏本站 大厅内,撕扯的两男两女名一看便知道是两代人, 对年轻的男女并容颜不再的中年女人口吐污言秽语辱骂这幢宅子的女主人。中年男子拉扯着他们不要骂了, 年女人便如被掐着脖子的鸡一样高声地咒骂起来, 上拎着的菜刀不断乱晃, 急之下没有拿住,菜刀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和一把生锈的斧头相依相伴。 姜元隐隐地嗅到了出轨、小三、私生子女的味道, 了扯方晟言的袖子, 跟他说自己出去, 此地事情平息了再来。 “我给你生儿生女,藏着掖着二十多年, 可是你的发妻啊,是经过你爹妈同意进门的老婆,不是见不得人的小三小四。”女人抓过身边一个厚实的花瓶朝着中年男人扔了过去,她常年干着粗活, 气很大, 人高的彩釉大花瓶扔起来豪不含糊。 中年男人矮身躲了过去, 巴上乞求着,“别吵了,别吵了,先跟我出去好不好。” 花瓶擦着中年男人的肩膀朝着姜元砸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姜元心里面纠结着事情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自己要被砸了,身侧的方晟言抬手格挡,厚实花瓶砸到肉的一声钝响之后落在鹅黄的大理石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方晟言担心姜元被花瓶碰到,姜元更担心方晟言的手会不会被花瓶砸伤。不顾方晟阻止,姜元撩起他的袖子没有看到一点点伤痕才把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剩下的一半要等医生检查说没事,他才能够宽心。沉着脸,严肃地说:“等会儿去医院拍片,不能够马虎。” “无事。”方晟言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有把握,他冷冷地看向闹事的几人,“滚。” 不轻不重的一个字却吓得那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中年女子不敢撒泼,老实的被男人拉了出去。男人经过方晟言的时候腆着脸还想说什么,毕竟是姨夫,外甥来了招待一下总是要的。 但惊惧于方晟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他所有长辈的架子都憋在了心里面,不敢说什么,讪讪地笑了笑,尴尬地离开。 四人快走到门口了,姜元听到那对年轻的男女在说话。 “那人好帅啊,哥,你说我追他怎么样?” “我调查过,姓黄的老娘们有个外甥是公司大老板,我妹妹这么好看,你出马肯定搞的定。” “我也觉得呢,哼哼,黄家欠我们的,让她外甥娶我又怎么了。” “对对对,就是。” 说是理直气壮,仿佛方晟言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姜元无语地看过去……看不过去,方晟言推着他的肩膀往里面走,“印堂发黑,生息混乱,这几人短命之相,别看了。” “啊?”姜元一时间无法接受,人命实在是太脆弱了,唏嘘不已。 室内,方晟言的小姨已经强撑着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地无力笑了笑,“小姨遇人不淑,还要你过来收场……”说着说着,女强人的她无声落泪,笑容惨淡,“我嫁给他的时候他一穷二白,我不介意;他说老家父母给他说了一门亲,不过他不喜欢,我不介意;他这么多年沉迷于绘画,一事无成,我不介意……一片痴心喂了狗,他在老家结婚生子的事情竟然瞒着我!” 方晟言默默地将面纸给了小姨,静静地听她哭诉着。 姜元在一边坐不下去,看向小黄先生,以眼神示意到一边去说。小黄先生点点头,抱着奄奄一息的刺猬白尾往旁边走,姜元跟上。 姜元拿着桃木虎符走了过去,最后两个人在厨房说话,只是小黄先生不在状态内,目光呆滞,无论姜元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因为主家有事情发生,雇工都被请走了,厨房里还有做到一半的午饭在锅里面,很显然黄家人并没有吃饭,毕竟是方晟言小姨家,看在方晟言的面子上姜元查看了一番决定接手做饭。 悲伤过后总是要吃饭的,人活至今已经从所有自己认为挺不过的关口上活了过来,还要坚持着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那何必与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砂锅内炖着排骨,姜元用勺子捞起来看了看,是秘料炖着的,料包里包裹着的香料才是这锅排骨的精华。看起来应当是要做排骨饭,淘洗好的饭是糙米与白米二合一,他顺手就给放到了电饭锅里设定了时间开始煮。 另外备下的料还可以做个蓑衣黄瓜、素什锦、青椒炒百合、凉拌海藻等等,以素菜为主,十分养生。 排骨下的火点上,重新炖煮,不一会儿就有香味出现。味道太好了,姜元找了一把小勺子在锅里面沾了些许尝尝味道,大金就在他脚边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见姜元尝了一口,他立马扒着姜元的腿站立了起来,软软地叫了一声,“喵~”也就是在要吃的时候,大金才会出现猫叫。 姜元砸吧了一下味道,大致猜出料包里有八角、茴香、陈皮、豆蔻、肉桂……再多他实在是不知道了,就算是全都猜了出来,不同的配比造就的味道也会天差地别,如果是一样的,那秘方也就不叫秘方了。 安抚着脚边的大金,姜元说:“别急,等做好了,给你吃。” “喵……”大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蹲在砂锅下面不走了,人间五味真是要不得,把神兽的魂也给勾搭跑了。 在姜元做菜的时候,抱着刺猬的小黄先生贴着冰箱缓缓坐了下来,埋着头开始哭,泪水掉在白尾的身上,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白尾艰难地抬着头,慈爱地说:“别哭,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可要学会坚强。” “白爷爷,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傻孩子,人要死、妖怪也要死的啊,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看着你增外公创下家业,看着你外公努力使黄家更上一层楼,看着你妈妈和你阿姨出生和长大,看着你妈妈所嫁非人……唉。” “妈妈爱他爱的忘掉了一切,哪里会听你的劝告。”小黄先生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哭腔,“生下我,不过是多了个累赘而已。” “你妈妈不是不爱你,只是……” “只是更爱她自己,还有那个窝囊的男人。” “傻孩子。”白尾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背刺脱落了大半,鼻头变得干燥,但眼睛里的神采亮得吓人,回光返照。“哪里有不被期待着长大的孩子,你妈妈爱你的,只是对你的要求严格,希望你大学毕业之后能够顺利接手黄家的公司,成为一个能担当、有担当的男人。孩子,以后爷爷不在你身边,你别钻牛角尖,万事想开一些。” 白尾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一边的姜元,明亮的双眼开始涣散暗淡,里面的慈爱并没有减少,“谢谢老板把桃符送来。” “我应该做的。”姜元把桃符送到了白尾的手中。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关于桃符,背的最熟悉的诗句莫过于王安石的《元日》。桃符是辞旧迎新时挂在门上的,类似于门神,多雕刻成老虎的形状,具有驱邪、保平安的作用。家仙白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呵护着长大的孩子找来了护身的东西,希望少了他的庇佑,孩子能够成长为真正大男子汉,顶天立地。 “你把桃符带在身边,以后它会代替我保护你的。”白尾的小手留恋地摸着小黄先生的脸颊,声音越来越低,“那家人拿了刀进来行凶,我护你们母子没有受伤,是我最后一次能够为你们做的了。以后靠自己知道吗,保护好自……” 刺猬家仙白尾走了,小黄先生哭得不能自己。 “不过是一只刺猬,有什么好哭的。”小姨捏着面纸,看着嚎啕大哭的儿子不耐烦地皱着眉,“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撑腰,你就是这么撑的吗?”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小黄先生推开妈妈,抱着白尾跌跌撞撞地上了楼。 小姨愣愣地看着儿子消失的地方,眼泪如串不断滴落,“人,总要学着脱离庇护长大的,白爷爷……” ··· 姜元接手做的菜,走时,黄家人也没有一个吃的。本来可惜了那锅排骨,不过方晟言直接连着砂锅端给了姜元,那么一点点可惜彻底烟消云散。姜元看着方晟言,“来吧,来昆吾居,我做饭给你吃。” “我这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 姜元失落地端着锅,转过身留给方晟言一个落寞的背影,“好吧。” “等处理好了,我就来。”方晟言心软了。 姜元立刻就高兴了起来,转头说:“那我等你,会一直等。” “放心,我肯定会来。”方晟言是言而有信之人,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看着姜元一下子变得轻快的脚步,他跟着笑了起来,被凡尘琐事影响的心情立刻好转。 姜元是骑自行车来的,车篓坐了大金之后砂锅就没有地方放,他准备就这么走回去,大金却不乐意,很是主动地提出自己抱着砂锅坐在车篓上,让姜元安心骑车。能够安心才怪呢,小小的车篓一下子承载了三十多斤的分量,要命哦。 “不行,走回家。”姜元坚定地否决了大金的无理要求。 走着回去也有好处,可以直接从学校里穿过去,湖上的桥自行车没法走,但是两条腿走起来相当轻松,比骑车绕行回家的速递可以快上一倍。刚穿过小公园,姜元便看到学校门口聚集了大量的人,警车、救护车都来了,小轿车侧翻发生了事故,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 车祸猛如虎,看到了总是心情压抑。 姜元不是喜欢围观看热闹的人,绕过去就打算离开,经过时下意识地往侧翻的车子那儿看了一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是方才从黄公馆离开的四人。他已经知道,方晟言的小姨情窦初开时喜欢了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清贫的小画家,哪怕画家在老家早就有了婚约,婚后画家并未如自己夸下海口的那般成名、飞黄腾达,反而成了个自负的伪君子。 对了,画家骗了小姨,他在老家不是有婚约,而是直接办了仪式、结了婚,还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是结婚的年龄不到法定年纪,没有领证而已。 多年来,画家一直瞒着小姨往老家汇钱。老家的妻儿不甘于在贫困的山村过苦日子,就找上了门。视线从车祸惨烈的现场挪开,姜元看向在车子旁边扭打在一起的四人,大庭广众之下揭短、谩骂、诋毁,新死的鬼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容貌的变化,开裂的脑袋有涓涓白色脑浆流淌,断裂的脖子勉强撑着脑袋没有掉落。 姜元郁闷,“这,事情出的好快。” “在黄家的时候这四人就印堂发黑,出了黄家一下子变成了死气,不死才怪呢。”大金并不关心凡人的死活,于他而言人类不过是蝼蚁,大象不会关心着自己踩死了多少只蚂蚁,同理神兽才不在乎脆弱的凡人。“走了走了,回家吃排骨去,好香啊,真是让神兽受不了。人的生命那么脆弱,还有七情六欲纠缠一生,唯一的优点就是发明了各种烹饪手法,做出了各种吃食。” “就因为人类生命短暂,所以知道如何去享受有限的时间。”姜元不再看车祸现场,“走吧。” 侧翻的车子那儿,一家人还在争执,从活着争吵到死去,口角伴随着生生死死。 “大马路上又没有几辆车,我推你的方向盘怎么了,怎么了?!!城里人毛病真多,你不也是泥腿子出生,装什么高贵。” “妈你说的对,老头子越活越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妈妈,你和哥哥少说两句,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够了够了,我这就送你们回老家,以后不准来,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 “……” 事故很明了,是开车的人自己不注意酿成的车祸,交警调查清楚之后便喊来了拖车清理现场,驱散围观群众,让校门口恢复了安静。侧翻的车子被拖走,车上的尸体拉去了殡仪馆,清理过的现场唯有那车子刮擦地面留下的道道痕迹,唯有红色的白色的不明液体流进了柏油路的缝隙里,被来往的车轮碾压,渐渐化为与柏油路同样的颜色。 南洲大学老校区一百多年了,几年前才办过百年校庆,邀请了从学校毕业的知名人士前来庆祝。从南门进去就看到了一口两人多高的大鼎,便是校庆的时候有人捐赠给学校的,鼎上刻着校训和学校的大概历史,供来往于此的学生瞻仰。 绕过大鼎就是湖,湖上有九曲回廊似的小路,到了湖中心小路会分出三条岔路去往三个不同的地方。姜元熟门熟路地挑了一条走,穿过了湖再走上二十来分钟便看到了小小的北门,出了北门便是老街了。 老街上人并不多,虽已临近日落时分,但阳光依旧灿烂炙热,谁都不愿意出来遭罪。反而是太阳彻底落山,月亮升起后,看起来寂寞的老街会人声鼎沸起来,各种烧烤摊、小食车争先恐后地出现,麻辣鲜香的美食会霸占人的味蕾。 偶尔,姜元也会买上几根烤串,坐在塑料凳子上,听赤膊喝酒的男人们侃大山,烟火气中品味人生百态。 今天没有功夫出来觅食,他可是要给心上人做好吃的。 一锅炖排骨怎么够,他还要杀鸡做白切鸡,去买鱼做溜鱼片,去摘菜做上一大桌! “你都没有给我做过这么多好吃的。”大金看着忙得团团转的姜元,暗搓搓地不高兴。 “不一样。”姜元没有亲自去买菜,时间不等人,去菜市场逛一圈月亮都要挂枝头了,他直接网上下单鲜食,看了看已经派送,再过一刻钟就会来,香煎小羊排、杭椒炒牛柳、避风塘炒蟹、甜虾炒芦笋……恨不得做上满汉全席,让方晟言看看他高超的厨艺水平。 “哪里不一样。”大金不高兴地鼓着脸,看向姜元的目光活脱脱是在看负心汉、渣男。 “我又不会跟你睡。”姜元说的坦荡,翻动着手边的材料,他还准备做个饭后小甜点——香草味的手指饼干,配上解腻的普洱茶,饭后吃刚刚好。“糟糕,香草精忘记买了,现在下单还来不来得及?” 大金陷入了深思,“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大金低头看看自己伟岸的身材,变成人身不比方晟言差啊,要不要为了美食考虑一下? “香草精店里面就有啊,我这就去抓。”小满已经成了姜元厨艺的忠实拥趸,非常喜欢在他做菜的时候待在一边凑热闹,因为每出锅一道菜,小老板都会弄出来一点儿给自己尝尝,刚出炉的最美味了。 听说店里面有,姜元就放心了,继续手上的工作,他从冰箱里把以前做的高汤块拿了两个出来,大骨头、整鸡等几样食材一起炖出来的高汤撇去浮沫之后晾凉,等凉了灌进冰格袋内,炒菜做汤放上两块,普普通通的炒青菜便会增色不少,味精都省了。 把高汤块放进慢炖的狮子头里,姜元转身准备去弄别的,一个脑袋上顶着草叶子的小娃娃怼到了跟前,小娃娃不过一两岁大的摸样,肉嘟嘟的小脸蛋儿、藕节似的小胳臂小腿,穿着红色的小肚兜兜,肚兜兜有些短,露出了白嫩的屁股蛋儿和小丁丁。 小娃娃眼泪汪汪,蜷缩着脚趾瑟瑟发抖。被小满举高高了,一动都不敢动。 举着小娃娃的小满纠结地说:“真的要用香草精吗,杀掉好残忍啊。” “哇~”小娃娃听到要杀掉,哇的大哭起来,脑袋顶上的小芽芽蔫搭搭地垂下,顺着脸颊滚落的眼泪水散发出浓烈的香草味道。 小娃娃是真·香草精。 姜元哭笑不得,香草精别浪费了,用个小碗接了几滴小娃娃的眼泪水。故意凶巴巴地说:“每做一次香草饼干就要杀掉一只香草精,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小娃娃被吓唬得一愣一愣的,小满也害怕地瑟缩起来。 姜元伸手在小娃娃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都是傻孩子,骗你们的啦,我说的香草精是香草的提取物,不是真的妖精。”从长桌上拿了两个红彤彤的草莓,一人一个塞进了嘴里,“去玩吧。” 小满知道自己理解错了,羞答答地抱起了香草精出去,在厨房门口放下,白胖胖的小娃娃一落地就跐溜地跑进了浓雾中,消失不见。 “我还以为要真的香草精呢。”吃着小儿拳头大的草莓,小满又羞又窘,垂着头,长发如水般披散到脸前,现在的摸样去恐怖片片场客串完全不需要化妆和特效,贞子都要喊声姑奶奶。 “哈哈,小满真可爱。”被锻炼出来的姜元拥有一颗坚实的心脏。 “少年啊,成为神话吧。在此刻、苍蓝的风……” 姜元看向放在一边的手机,快递小哥打来的,他买的鲜食来了。围着裙子、举着菜刀的他兴匆匆地出去拿,在门口不仅仅看到了快递小哥,还看到了方晟言。他已经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肩膀上落着槐树叶,仰着头看着牌匾,光线半明半暗间,他看不清方晟言脸上的表情,却觉得那是追忆,是自己不喜欢的情绪。 “老方快进来,瞧我种的地,我们一起把梨花醉挖出来,今天不醉不休。”姜元大声地说话,唤来了方晟言的注意力,脚步极快地出去,瞧起来气势汹汹,仿佛不是迎接心上人而是出来干架的。 方晟言看向姜元,浅笑出声,“我又不会跑,别这么冲动。” 姜元看看手上的菜刀,歪着头说,“要是把菜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有用,我就逼着你上床了。” 等候在一旁的快递小哥:“……那个,先把货接了呗。”嗅到了狗粮的味道,单身狗实力拒绝。 姜元抬下巴,示意方晟言去弄。方晟言没有说什么,依言而做,接过了鲜食跟着姜元进了昆吾居。昆吾居外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魁梧壮汉捏紧了拳头放在嘴边,不可思议地对身边佝偻着背的人说:“天啊地啊,我怎么没有拍照片发头条!” 第27章 醉了,在你怀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元本来对此嗤之以鼻, 都抓不住抓住了不爱自己的皮囊又有什么用。但身在其中, 对若即若离的爱人,就想做点儿什么,好让自己能够抓住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姜元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来的美食占了一长桌, 说是满汉全席吧,一桌宴还是称得上的。 土里面挖出来的酒坛摇晃起来空了许多, 开泥封、揭掉蒙布, 香霸道地出现, 得人神魂颠倒, 有喝便醉了三分。倒出来,酒液澄澈挂杯,一汪清水却似多了粘稠感, 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美味, 元好酒, 出来的一小盅直接倒入口中,“绵长甘醇, 感丝滑细腻,好酒。难怪静夫人之前提醒说一定要埋在梨花树下,梨花醉竟然带着一点点梨香,味道好美。” 方晟言阻止的话吞了回去, 奈地摇摇头, 里面默默地数着数字。 “你这是牛饮, 嚼牡丹,牛饮啊牛饮。”大金跳脚,一口闷的姜元动作看似潇洒,但哪里有品位了,细细品位才能够体会到美酒里的精纯滋味。恨铁不成钢刚的心又起,大金痛心疾首地说:“好酒沉淀出来的是岁月,要慢慢品味,你喝的快会醉的,还能够喝出什么鬼来。” “你放心,我酒量好得很。”姜元对自己的认知很显然有些偏差,他将素炒虾球挪到方晟言面前,双眼如雨过的碧蓝天空,亮的人心头滚烫,“我知道你喜欢吃水产,喜欢吃甜的,我给你做了避风塘炒蟹、蒸了石斑鱼、红烧了鮟鱇、清蒸了鲈鱼、素炒了虾仁,尝尝……” 方晟言心中的数字刚刚到十,姜元软倒了下来,落到了他的怀中,酒气上头,双颊绯红,彻底醉了。 大金方才坐的地方多了一名五官硬朗、浓眉大眼的高大男子,男子身材过于高大,小小的碧色酒盅竟然比不过他拇指长短。他小心翼翼地捏着酒盅送到嘴边,厚实的唇碰了碰,一点点酒液润泽了双唇后渗进了口中,铜铃般的眼睛瞬间享受地眯了起来,“好酒,不愧是放了百多年的佳酿。” “大金,大金……”纤瘦的小满坐在男子的身边,看起来都没有他的胳臂大。噗呲噗呲了几声没有引起大金的注意,她伸出纤细苍白的指头掐了大金一把,全是肌肉,掐起来真费劲儿。 “咋滴?”被打扰品酒的大金不耐烦地问。 小满悄悄地伸着指头,“小老板醉了,小老板被抱住了,小老板被公主抱了,啊,小老板傻乎乎地笑了,小老板……” “别说了……我都看见了。”大概是变成了人,不怎么动弹的脑袋灵活了起来,大金一下子想起了方晟言是谁。啪——食指和拇指稍不小心用的力气大了点儿,酒盅瞬间四分五裂,大金哀嚎了一声,赶忙舔手,不能够浪费了。 “啊,他把小老板带走了!”小满惊呼。 舔手的大金说:“知道那人是谁吗?” “谁呀?”小满细长淡薄的烟柳眉皱起,纠结着要不要动手去把小老板抢回来,可是估量一下自己瘦巴巴的实力,都不够一盘菜的。 小满对面的珠珠沉沉地吐出两个字:“冥主。” “啥?”小满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金抓起一整根蹄髈,姜元炖的好啊,蹄髈皮嫩肉烂,浓香渗入到了每一根肉丝里,丝丝入味。咬了一大口肉的大金苦恼地说:“我的破脑子,竟然把他给忘记了。唉,没办法,活得太久总不好每一样都牢牢记在心中,以后我定时清空记忆的时候稍微留意留意。” 珠珠说:“你脑子里记的都是吃的,哪里想那么多。” 大金:“人艰不拆……” “别吵呀,好大金,好珠珠,你们还没有跟我说,冥主是谁呢?是幽冥鬼界的主人吗,那就是我们鬼的老大喽。” 珠珠摘掉了眼镜,背脊挺直了起来,整个人顿时明艳,修长如葱的手指放到嘴边,“宝贝儿错了,现在是你朱娘姐姐。” 小满不敢造次,乖乖地喊,“朱姐姐。” 珠珠和朱娘,姐妹二人同住一个身体,具体原因她们不说,旁人并不知晓,姜元一开始还以为是人格分裂,后来才知道是一体双魂。以日夜交替为界,白日出现的是沉郁寡言的姐姐珠珠,晚上出现的是明艳爽朗的妹妹朱娘。 朱娘并不喜欢姐姐修道女一般把自己从头裹到脚的肥厚长袖长裙,素手翻转,短暂光华一闪而过,她身上就换了一身,暗红色裹身旗袍上有黑色落梅点点,如鲜血凝固的颜色。长发撩到身后,露出明艳如火、侵略性十足的长相,未涂口脂、没有眼线,同一张脸,气质却截然相反。 朱娘手持翠色烟杆,咬着烟嘴,红唇慢条斯理地嘬了两下,烟锅子上的烟丝便泛出燃烧的猩红,松开烟嘴,她吐出轻薄的烟雾,慢慢说道:“冥主是幽冥鬼界的主人,与天帝同生的阴阳二神中的阴神。‘古未有天地之时,唯象无形,窃窃冥冥,有二神混生,经营天地,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级。’这个你听说过吧?” 小满怯怯地摇头,“读书少。” 朱娘站起来,探手在小满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让你多读书的,就是不听。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出清浊二气,清气上扬为天,有了阳神天帝。浊气下落九渊,有了阴神冥主。冥主自九幽鬼蜮而来,天生带凶戾之气,被天地道法厌恶,后创轮回获大公德,才被接纳为正神,统领三十三重天地中的幽冥鬼界,俗称中地下的世界都是他的。” “啊,那小老板不是很危险。”小满忧心忡忡,“我们要去救他。” 大金嗤笑,“救?怎么救?冥主动动一根手指头,别说你们这些才几百年的小鬼,就是我这个从洪荒而来的上古神兽也扛不住。惹不起,惹不起哦。” 小满的话题跳跃的很厉害,方才还忧虑重重,现在一下子变得喜上眉梢,“他对我们小老板好温柔,哇,小老板是有大靠山的人。” 满桌美味势要一扫而空的大金脸上并未带上喜色,那是真正寿与天齐的人物,突然对个普通的小凡人有了不同,对姜元并不是好事。 话分两头,姜元醉倒在方晟言怀中,方晟言抱起来踏出一步,直接来到了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内。房间很大,却很空,大门左侧靠窗放着博山炉,横放着长案,案台上仅有最简单的文房四宝,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大门右侧,靠窗放着罗汉床,罗汉床上放着矮几,矮几上可怜地摆着个紫砂手把壶。再里,素色的帷幔后头,一张架子床上空空如也,床垫被褥,一概没有。 方晟言修眉微蹙,心念一动,一群侍女凭空出现,以穿紫穿红的两位大姑姑为首。侍女们盈盈而拜,“主上。” “把这边收拾出来。”方晟言抱着姜元坐到了罗汉床上,吩咐。 “喏。” 话音落,侍女们便井然有序地动了起来。 很快,青铜所制的博山炉尽去暗沉、焕然一新,其上山形重叠,飞禽走兽、仙人仙树纤毫毕现,轻盈的烟雾从博山炉中悠然而出,带来了暖暖的甜橙香味。在暖香阵阵中,侍女们如蝴蝶一般翩翩而走,所过之处,都换了新容。 长案上摆放了书籍,旁边多了个圆胖的青花瓷水缸,里面养上了长尾绚丽的金鱼。 中堂内摆上了镶嵌着青碧色玉石的八仙桌,两边是清一色的圈椅。 墙上挂上了书画,仔细看,皆是出自于大师之手,但又从未在俗世中流传过,盖因为到了下面大师也要营生,又因为多了阅历,画作的韵味更上一层楼。能够被冥主府中收藏的画作,那大师的咖位肯定非同一般。 素色的帷幔被换下,侍女们翩然而飞,将流云一般的锦缎挂了上去,天青色的流云锦厚重垂坠,看着它如入云端,果然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 再看床上,已经铺上了龙涎草做的床垫,一层天蚕丝的褥子上一卷象牙簟在素手的推移下慢慢铺展开。一对玉儿枕放在床头,缂丝的枕套里塞着昆仑山上出产的天丝棉,天丝棉裹着具有安神静心的安神玉,故而名叫玉儿枕。一条冰蚕丝所制的被子放在床尾,被套上巧夺天空地绣着鱼儿戏莲。 等一切准备妥当,两位大姑姑走到罗汉床前,福身拜下,“主上,床已经铺好。” 方晟言颔首,抱着睡得脸颊通红的姜元走了过去。 他起身不久,罗汉床也变化一新。 大引枕与靠枕相依,茶壶与茶杯为伴。那把显得孤零零的紫砂手把壶不知道去了哪里,代替它出现的是暖黄色琉璃灯盏,琉璃灯罩的胎质极薄,却还细细雕琢出了若干细碎的梅花花瓣。穿红的大姑姑纤手拿起灯罩,里面一汪薄薄的灯油里卧着一条玉蚕一般的灯芯,穿紫的那位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点天火引燃了灯芯,噼啪一声脆响后,整个昏暗的室内亮如白昼。 灯罩放下,明亮刺目的白光瞬间变得温和温顺。 收拾好了一切,侍女们再次拜下,退后一步,集体消失不见。 门口,异常高大的硬朗大汉不知道出现了多久,他依门而立,手上直接提着酒坛,仰头大张着嘴,碧青的酒水咕咚咕咚往里面倒,他舍不得浪费任何一滴梨花醉,看似豪放却喝得仔细,没有任何酒水顺着嘴角两侧落下。 大金说:“他还没有通过考核转正。”怎么可以进昆吾居正屋。 “玄鉴选中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是昆吾居的主人。”方晟言的声音淡淡,但威仪不容忽视。 玄鉴选中了谁,谁就是昆吾居的主人,并不需要什么考核,也没有什么转正的说法。之所以姜元经历了这些,不过是大金等员工欺生,员工们享受了近五百年同一个店主的舒泰日子,并不想接受颠婆和转变,置气一般的将错误归结到了姜元身上。有时候看着什么都不懂的姜元,他们甚至想着玄鉴为什么不去找前任店主的转世。姜元现在在看的书、看的各种资料、开荒种出来的田,只不过是昆吾居的主人充盈知识、锻炼体魄的罢了,是需要学习却不是必须一定要做。 大金放下酒坛,神色肃穆正经,“你别对他做什么,不过一普通人尔,冥主大人高抬贵手。” 坐于床边的方晟言看着姜元的睡颜,嘴角带着轻柔笑意,“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那就好。”冥主是大人物,大金说不了太多,看了一眼室内之后转身离开。 昆吾居正屋,历代主人都会住的地方,在月光琉璃灯盏的莹莹光辉下,姜元睡得香甜。他对自己的酒量定位始终不准,自认为自己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海量,啤酒对瓶吹、白酒一口闷、红酒当饮料,黄酒,黄酒他看那就是做菜的。每次豪饮完就醉倒,但每每酒醒就把自己一杯倒的事实给选择性遗忘,下次喝酒依然故我。 梨花醉不上头,睡个一两个小时,酒精被身体慢慢稀释掉,姜元微微的清醒,他看到床边坐着方晟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抬起双臂环住了方晟言的脖子,看着他精致的面容,脑海中突然蹦跶出一个词儿,“色如春花”。 “有一美人兮,貌美如春花,美目流盼,巧笑倩兮。”姜元贱兮兮地凑到了方晟言的耳边,口齿不清地占着他的口头便宜,“美人,把大爷伺候伺候呗,伺候舒服了,大爷管你一辈子。” 脑袋昏昏沉沉的太重,一下子落到了方晟言的肩膀上,他还不老实,微微干涩的唇贴上了方晟言的脖子,用力地啄了两下之后还伸出舌头去舔,像是一只贪欢的小猫儿。 口中喃喃地喊着,“美人,美人。” 方晟言脸黑了,抓住姜元的手不让它们在自己身上乱动,沉着声音问,“姜元,我是谁?” 姜元木呆呆地抬头去看,还眯着眼睛看,摇头晃脑地说:“是个大美人。” 方晟言的脸更黑了。 姜元继续说:“嘻嘻,是我的方大爷,嘿嘿,我今天要办了你,把你按在床上这样那样,翻来翻去地上。” 像是一头小猪,姜元一头扎进方晟言的怀里面乱拱,哼哼唧唧地说:“宝贝儿,大爷疼爱你。么么,你只要躺平了享受,大爷让你感受什么叫做人间极乐。” 方晟言被气笑了,抬手在姜元的后脑轻轻按了一下,姜元感觉一阵暖洋洋的,舒服得仿佛回到了妈妈的怀中,差点儿呻(吟)出声,随后脑袋一歪,靠在方晟言的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吧。” 方晟言尽收身上的阴厉之气,平和的仿佛他那个至高无上的兄弟,而不是久居鬼蜮、不近情面的冷漠神祗。 ··· 姜元觉得自己从未睡的如此舒服过,柔软顺滑的席子、轻薄的盖被,空气中盈盈的甜香,还有温暖适宜的温度,不是宿舍里面开了空调的凉爽,是自然风徐徐而来的舒适。 他翻了个身,陷在酣甜的梦里面不想醒。 就让他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个梦太美了,梦里面他抓着方晟言的手不让走,老男人索性合衣在他身边躺下,陪着自己一起睡。 还有啊,没有宿舍里奇奇怪怪的味道,没有室友梦中的呓语,安安静静的空间太适合睡觉了。 蹭着枕头,姜元好似闻到了方晟言身上淡淡的清冷草木香味。 “好舒服,好梦但愿不要醒。” “起床了!” 姜元痛呼出声,这份关爱的力量太重,直接压得他肋骨塌了,捂着胸口直哼哼。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大金圆盘似的大脸,琥珀大眼睛眯着,威胁之意非常明显,要是他再不起床,爪子伺候。 潜台词懂了啦,姜元手撑着床把自己撑了起来,“我怎么回宿舍的,怎么一点儿印象都……妈呀,这是哪里?” 姜元抱住大金瑟瑟发抖,“我、我不会是穿越了吧,我不要啊,我还有父母、还有老男人,还有昆吾居啊。” 大金:“……这一天天的,脑子究竟藏着什么货。” 好吧,姜元不演了,平静地看着四周。 古典雅致,韵味十足,不是那些附庸风雅做出来的古物,味道是浮于表面的。房间内的一桌一椅、一画一盏,仿佛都有着千年的岁月。 低头看自己摸着的席子,只有用材质的明暗对比就做出了精致的花纹,摸着凉而不冰,很舒服,“这是什么席子,改明儿我给爸妈也买一条。” “那你需要做三步。”大金挣扎着从姜元的手上跳了出来,人似的一屁股坐在了价格高昂的象牙簟上,“第一步,杀一头象。第二步,摘掉它的象牙。第三步,找到会做象牙簟的手艺人让他做。简不简单,惊不惊喜。”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你们这些纸醉金迷的有钱人。” 大金:“切,活得久了,攒的东西自然多。”才不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你那个老男人给你精心准备的。 姜元把脚伸进素色的拖鞋内,站了起来看了左右,素雅简单的装饰,是自己喜欢的风格。趴到罗汉床上,推开了窗户,外面是个不大的天井,天井正中是一池荷花,白荷迎着朝阳绽放吐蕊,偶有红色蜻蜓落在娇嫩的花瓣上。池子内养着红色的锦鲤,锦鲤不过巴掌长,身材纤细灵动,嘴巴时不时点一下水面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那是在吃落于水面的小虫。 天井左右各有房间,左侧的门打开着,有面目模糊的鬼役进进出出,那边是仓库。右边房间的窗户大开,透过窗户看到了摆设,那是厨房。 再前面,隔着天井,姜元看到了蓝印花布做的门帘子,掀开来便到了店里。 “我种的那些田……”姜元如遭雷击。 大金正从床上跳下来,听了这话落地时差点儿崴了脚,“你、你难道不是应该高兴自己终于进了昆吾居历代主人才住的正屋。” “哦。”很显然,姜元还沉浸在失去田地的打击中。 大金:“……”不生气,不生气,深呼吸,他就佩服姜元这份宠辱不惊。“你只要愿意,跨出门的时候心中默想大田,就可以到那边去。” “真的?”姜元高兴了,付出的劳动没有烟消云散。 大金说:“试试就知道了。” 姜元从罗汉床山下来,走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后默想他的田,跨出去一步,身周空气似扭曲了一下,眼前的景色豁然变化,他到田里面了。顺手摘了一根黄瓜,咬了一口,口腔中充盈了黄瓜香味,这才是黄瓜,不是打了膨大剂、施多了化肥的速成品。 “我怎么去的正屋?”姜元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键,“是方晟言的功劳?” “昂,恭喜你,提前转正了。”大金爪子划拉着地面,硬生生在肥沃的黑土上刨出了一个坑,“对不起。” “嗯?” “对不起,欺负你了,其实没有什么转正考核,是我们不甘心就让你一个普通人当了昆吾居的主人。”大金知错了,心虚又大声地说着道歉,白毛下的脸已经面红耳赤。“对不起。” 姜元蹲下来,伸手摸着大金的脑袋,“没事儿,我初来乍到的,没有你们用心监督,没有你的督促,没有转正为目标,我还没办法速度成长起来。”手指从大金的脑袋上挪开,摊开在大金面前,姜元说一条收起一根手指,“你看,我看了很多书,开始学习了混沌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身体强健了不少。哪一样不是你教导。” “那是。”大金骄傲地挺胸,要不是有他的督促,姜元能够成长的这么快。 “所以……”收回的手指用力地在大金的脑袋上按了一下,姜元也是有脾气的好伐,“三天不做饭了,肚子饿,你们吃自己的。” 大金石化,“不要啊!” 姜元说到做到,当真没有开火,叫了三天的外卖,吃得大金生无可恋,小满看起来更加阴森,珠珠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但“哒哒哒”敲击键盘的声音失去了惯有的清脆。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此时姜元心情大好,吃完了早饭就去宿舍搬运了行李,他以后就不住校了。 东西不多,大多数在原寝室,暑假留校住的地方只有简单的被褥、衣服。原寝室的东西慢慢搬走,这儿的先全部拿掉。收拾好了拖着箱子开门,姜元看到裴海佑正要进来,兴高采烈地对他说:“我转正了,工作的地方提供住宿,我以后就住店里。” 裴海佑渐渐睁大了眼睛,嘴唇抖动,半响没有找到自己要说的话。 姜元没有注意到裴海佑的神色变化,他拍了拍裴海佑的肩膀,“很近的,就在老街上,你可以找我来玩,我先走了哈。” 裴海佑感觉姜元擦肩而过,心里面撕裂开了一条大口子,有冷风嗖嗖地往里面钻。 脸,逐渐狰狞扭曲。 垂于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第28章 中元大酬宾(捉虫) 姜元彻底住进了昆吾居, 喜可贺, 吃一大顿。 所以他点了一堆的外卖。 “吃啊, 封菜的全家桶, 了我一百多大洋呢。还有bsk的大披萨,我挑了薯角双拼的,可以特意加了双份的芝士。”姜元端着一次性的餐盒嗦着面条, 茄肉酱意大利面,上面绿色的小细碎是罗勒叶, 道中规中矩, 强还是可以说一声好吃的。“我还点了烧烤、砂锅, 在咱街上, 们做好了就送来,你们还要吃啥,随便点, 请客。” 大金&小满&珠珠:“……” 大金:“我错了, 呜, 想吃外卖,重油重盐, 是调味料。” 姜元继续嗦面条,凭良心说,他觉得还挺好吃的,重生到现在吃外面食物的机会并不多, 挺想念。 大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爪爪搭上姜元的手, 珀眼睛水汪汪,“别生气嘛,你做饭,我们给你打下手。”少吃两顿,他感觉自己都饿瘦了。 小满乖乖地点头,“帮忙。” 珠珠:“精神上与你同在。”珠珠的品种据说是剧毒蜘蛛黑寡妇,碰过的食材直接变成剧毒,吃了要死翘翘的。 姜元看看众人,招呼着大家吃啊,笑眯眯地说:“凉了就油腻不好吃了,我点了这么多,不吃掉很可惜。” 他就是不吐口改变自己的主意,给众人做饭。 用好厨艺渐渐征服所有人的味蕾,姜元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他又不是神经大条,进入昆吾居后哪里感受不到众人的轻慢,不过他初来乍到,对全新的世界并不了解,所以不计较而已。 同样的,他现在也不计较。 姜元是个磊落开朗的青年,并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不计较并不代表心里面不难过,为了让自己爽,稍微磨磨他们的嘴。姜元感受到了身为手艺人被追捧的成就感,瞧,他不就拥有了自己的忠实食客。 生无可恋地咬着鸡腿,大金有气无力地说:“过两天就是中元节,咱们店里面按照惯例要准备大酬宾活动,这是我们闭店二十年来重新开张的第一次,肯定要办的隆重一点儿。” “中元节大酬宾?”中秋打折促销、春节搞活动姜元知道,中元节是什么鬼? 大金说:“昂,中元节鬼门大开,很多未投胎进入轮回的鬼经过地府审批,会来到阳间,见见子孙后代、瞧瞧阳世的变化,到那一日会有百鬼夜行。老街上就有,到时候别看迷了眼睛跟着他们走,小心加入了队伍就回不来了。” 每年都有那么一些人瞧见了百鬼夜行,被蛊惑着加入其中,魂魄被裹挟找不到回家的路,彻底迷失,躯壳就成了魂魄不完整的容器,疯疯癫癫过完剩下的时光。 “我们昆吾居可是鬼怪喜欢光顾的地方,他们一年一度就出来那么一次,购买的**非常强烈。”大金搓搓手,财迷兮兮地说:“正好清空库存,把堆积在仓库里的陈货全都卖掉。” “那小满注意了,仓库要配合此次大酬宾活动。”姜元听了介绍之后火速就进入了角色状态,身为老板开始统筹大局,让小满清点仓库库存把单子列出来,让珠珠/朱娘打起精神应对那天的售卖,大金……大金就算了,待在旁边掠阵,好歹是神兽,能够镇住场子的。 “那好,大家养精蓄锐,为即将来的大酬宾做好准备。”姜元话锋一转,“所以我最近都不做饭了,养好精神才是真的。” “哇,求做饭。”大金抱住姜元的手,眼泪汪汪,“我们不能够没有你。” 姜元:“……”他活的好好的。 大金:“呸呸呸,是不能够没有你的手艺。” 姜元:“呵呵,敢情我就是个厨子啊。”他可是要屹立三界的男人,才不要一直被困在厨房里面呢。做美食是他的爱好,不是他生活的全部,姜元为自己的战略手段窃喜的同时想好了下一步骤,那就是偶尔做上一顿,而不是整天负责一日三餐。 大金:“……才没有。” 姜元:“你迟疑了。” 大金:“那是吃鸡腿噎的,不知道用的啥鸡,吃起来贼不好吃了,我的胃一颗红心向华夏,对舶来品并不感冒。” 姜元摸着下巴说:“那可惜了,我会做外国菜的,比如红酒炖牛肉、煎牛排、蘑菇肉酱通心粉、海鲜烩饭、奶油玉米浓汤……” “你做的我都喜欢。”大金赶紧拍马屁。 姜元摸摸他的头,“乖~” 大金眯着眼睛看姜元,小子原来肚里小九九很多啊,真是上了他的当了。 姜元笑嘻嘻,“我去田里面看看。”他心里面想着,应该给厨房物色几个好的帮手,鬼役能够帮忙但不能够接近阳火,会做饭也没有办法用,总不好天天吃寒食吧。昆吾居特殊,不知道能不能招到普通的人类,其实妖怪也不错。 掀开了蓝印花布,姜元一步跨出便来到了大田内。因为正式住进了昆吾居,大金已经撤去了这儿的雾障,他能够将整个大田的风景收入眼底,一马平川的平原无边无际,其上有浓绿森林、有茂密蓬草、有鲜花遍地……美得令人窒息。 他开出来的二十多亩地呈一长条分布,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中不过沧海一粟,毫不起眼。 在草原上,距离他不知道有多远的地方,姜元看到了一高不知道几许的石像,石像虎身九首、皆人面,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山海经·海内西经》中所言,“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石像为开明兽陆吾,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昆吾居内。 开明兽的后面有云气缭绕,薄纱一般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云气中有高山若隐若现。 大金告诉姜元,那山就是昆吾山。 昆吾山乃弱水起源,但在这儿,姜元并未看到任何湖泽河流的影子。平时给田里面作物浇水,还是挑的厨房里面水缸里面的水。 其中原因,姜元问过大金,并未得到答案,只说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也许是什么上古秘辛吧。 森林里面,有很多小娃娃探头探脑地看着姜元,小声地说着话。 ——瞧,那就是昆吾居的新主人。 被抓过一次“死里逃生”的香草精拍着自己的胸口——还给了我草莓吃哟。 一群小娃娃“哇”地出声,感觉香草精好厉害。 这么大的动静,姜元当然注意到了,他看过去,小家伙们做鸟兽散,顷刻间踪影全无。 “……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大妖精,好来个会做饭的。” 姜元收回目光从地里面摘了一串小西红柿慢慢地吃,他走到了草地上坐下,微风使人心情舒畅,他躺了下来,看着天空,虽无蓝天悠悠白云飘飘,但这儿的世界要比任何号称为“天然氧吧”的地方都要舒服。 “转正后的世界,好像并没有什么两样。”姜元喃喃自语,“身为店主,我是不是忘记给自己申请工资了?” “对啊。”大金一个跳跃,轻盈地落在了姜元的胸口,“昆吾居收益的百分之十,都是你的。” 姜元问:“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要用金钱来结算?为什么不是灵魂、寿命……” 大金:“少看电视,看,都把孩子看傻了。” 姜元= 大金解释,“钱经百手,人类复杂的情感依附于此,昆吾居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扬名立世,而是……” 姜元期待地等答案。 “大概是为了信仰?”大金人性化地耸肩,“昆吾居的创立者是天帝,他就找了我过来当镇店神兽,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也许是开了好玩。” 姜元:“哦。” 真是不靠谱的答案,姜元已经不期待从大金口中出来的任何一个字儿了,高大上呢、神秘莫测呢,统!统!没!有!太令人失望了! ··· 七月十五这一日,昆吾居如往常一般时间开店,门口摆着的长桌上依然放着大田内出产的作物,新鲜添置的黄瓜、番茄、豆角、青椒等等蔬菜非常受人欢迎,隔壁超市的李婶往常都是第一个来抢头茬的新鲜货。 今天却过了日上三竿才来,来了之后挑菜时也是心不在焉,拿了一筐豇豆偏说自己买的全是番茄。 姜元关切地问:“李婶,你没事吧。” 李婶说:“没事儿,你李婶我每天广场舞锻炼,吃好睡好,长生不老,能有啥事儿。” “嗯嗯。”姜元接过她手上的篮筐,往里面装了几个番茄、几条黄瓜,“那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了?” 李婶犹豫了一会儿,照实说了,“我梦到我家死鬼老头子了。” 姜元看她,静待后文。 “老不羞竟然在下面找了个老伴儿,说是今晚带来给我们看看人怎么样。”李婶说话时是又恨又羞又害怕,她爹死了几十年了,她妈后来改了嫁,就不是李家的人,那老头子另找一个也很正常,在下面也是要个伴儿过日子的嘛。但是……但是干嘛还要求在阳世给他们做婚置酒! 说到这儿,李婶咬牙切齿,“他老伴儿具体是哪里人都不说一声,就囔囔着让我置酒办喜宴,好没有道理。我家那口子可是党、员,不信这些的,我跟他说了,他要捉我去看精神科。最近真是烦死了哦,眼看着距离天黑没有几个小时了,我该怎么办?” “老人家应该就是要阳间的亲人有个见证,希望他和老伴儿能够同棺而眠,心是可以理解的。”姜元想起了之前玄鉴吐出来的一对儿蜡烛,那是龙凤喜烛,不就正合适在婚宴上使用,“我是晚辈,懂的也不多,瞎出主意李婶你看能不能行。你弄一桌酒在家里面放着,再点上蜡烛便是结婚了,在婚宴上问问老人的意思,要不要同棺?那当然,要是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桌饭菜自己吃了又怎么样,叔叔不知道你的安排绝不会说什么的。” 到时候亲眼见证了冥婚,说不定老、党、员就要碎三观了。“叔叔心脏怎么样?”可不能够太刺激了,身体出现个好歹。 “瞒着他弄不就行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李婶豁然开朗,“好着呢,好着呢,天天去健身房里面打拳,拳击的那种。” “那挺好。”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扛得住。 李婶问:“你那对蜡烛?” “不贵,今天店里面搞活动,所有货物一律打七折,三十万就可以拿走。”姜元说了个实诚的价格,不打折还要贵的,原价他都没有好意思说,还把零头给抹掉了,直接说了个整数。 李婶倒抽了一口气,手指哆嗦着问了一遍,“多少?”也不知是震惊的,还是气愤,快抖成帕金森了。 姜元羞涩,“三十万。” 李婶:“……那算了,我家超市里面有蜡烛,红色的一对才六块。”嘴里还嘀咕着,哪有七月十五做活动的,做给鬼看啊。 昆吾居中元节的活动,还真是专门给鬼怪做的,人只是捎带着来。 李婶买了菜不久后,就有一对男女走了进来,摸样看起来挺周正富裕,进来之后直奔主题,“听说老板这边有一对龙凤喜烛?” “对。”姜元挑了挑眉毛,李婶觉得贵的东西立马就有人要了,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下手还是要趁早,“今天节日,店里面做活动,所有货品一律七折,抹掉了零头之后,龙凤喜烛要价三十万。” “好。”客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买下。 姜元就喜欢豪爽的客人,“承蒙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将包装好的龙凤喜烛奉上,“昆吾居随时欢迎。” 男女接过龙凤喜烛之后小声地说了什么,并没有理会热情的姜元,拿着东西往外走,神色匆匆。 白日就这么两位客人,太阳高升后又落下,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天空一片黑,月亮挂上天空圆圆亮亮,别样的热闹酝酿着,就要开始了。 与往常不同,今日的老街上的街坊四邻像是商量好的,早早地关门落锁,小摊位也没有几个出来,出来的看街上寥落的摸样透着不寻常,赶紧溜了,不敢多做逗留。 夜色渐浓,老街上的气氛越发浓重,唯有虫子声嘶力竭地叫声不知疲倦地响了又响。 夜凉如水,黑稠如墨,边边角角的地方似有活物涌动,仔细去看,就着昏暗的灯光瞧,边角里却是空空如也。 本来明亮的路灯,今夜不知道为何变得暗淡无力。 一辆板车从老街的一头吱嘎吱嘎慢慢推来,车上堆着人头大的甜瓜,一穿得圆滚滚的小孩儿坐在车头,荡着小腿,脆脆的声音幽幽唱,“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童音唱着婉转哀怨的曲调,在仲夏夜里多了说不出的哀怨和荒凉。 板车吱吱嘎嘎没有停,到明亮处露出了推着板车的人,高高瘦瘦,穿蓑衣戴斗笠,背上横插长杆,长杆瞧着是撑船用的。 板车上的甜瓜又圆又大,网格纹路清晰明显,瓜蒂鲜嫩,断口处渗出了汁水,应当是刚刚才从田里面摘下。 大金催着姜元出去买,忘川河旁边生长的大甜瓜,一年就能够吃到这么一次,水多肉甜,好吃着呢。 板车走近了,姜元出去喊住了他们,这才看清楚,坐在车头的小孩子除了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儿,其它地方是平的,什么都没有。 “买个瓜,一定要圆。”按照大金说的,姜元问卖瓜人。 小孩儿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红唇内,尖利的牙齿若隐若现,“不圆不要钱。” 小手在瓜堆里摸了摸,摸到了一个瓜身上略微有一点点扁的,小孩儿大发雷霆,猛地把大甜瓜掼到了地上,甜瓜四裂开来,露出黄橙橙、水润润的瓜肉,清甜瓜香四散开。一群躲藏在暗处的东西火速冲了出来,贪婪地吃着瓜肉,是一群黑毛大老鼠,红彤彤的眼睛,带着不祥。 砸掉了破坏圆润的大甜瓜,小孩儿恢复了平静,小手又开始在瓜堆里摸,不一会儿就挑了个又圆又大的甜瓜,“这个瓜你看它,又大又圆,板车它又大又宽……给,免费,不要钱。” 姜元接过,“谢谢。”即兴rap,挺带感。 小孩儿笑了,“不用谢,以后过河时多给钱就行。不然,种瓜哟。” 不是到地里面种瓜,是给改良版哈密瓜当化肥。忘川河上的摆渡人和他的儿子,按照大金的说法,就是有圆润强迫症的疯子,强迫长条形的哈密瓜长成圆的,偏执的厉害。后来不知道得到了谁的指点,或者瓜受不了“自残”了,一下子就给圆了过来,味道还特别好,很受大众欢迎。 每年中元父子两就到阳世卖瓜,哪个凡人买了他的瓜,以后过河可是要给双倍的钱才行。 “还以为买瓜了过河就不要钱了,不按套路来啊。”姜元看看自己手上的瓜,“……退货行不?” 大金说:“不行,放心啦,骨肉做肥料种出来的瓜,味道老好了。” “别啊,我没有这么重口味。”姜元不想和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一旦吃了发生了变异怎么办?牛吃同类打粉的饲料还得了疯牛病呢,他不想成为僵尸,成为引发丧尸末日的源头。 “……一天天的,都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啥。” 姜元说:“大概是食色性也。” 大金擦了脑门上的汗,有心想说你那个“色”太高端,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骗你的,用尸骨种出来的瓜会带尸毒,他们不会带来阳世卖,放心吃吧。” “……行吧,等会儿尝尝。”姜元歪头,“来了。” 摆渡人的出现如同为百鬼夜行拉开了序幕,各色鬼怪纷纷登场,热闹的夜开始了。 板车吱吱嘎嘎地移动着,小孩儿脆脆的叫卖声偶尔响起,“卖瓜啦,又大又圆的哈密瓜啦,好吃不要钱咧。” 推着板车的汉子热了起来,单手脱掉了身上的蓑衣,露出了仅仅穿着无袖短褂的精壮**,油汪汪的汗冒出来,看起来如古铜色的雕像。“娃,热了,脱衣吧。” “爹,你又来了。”小娃娃不高兴地噘着红艳艳的小嘴,“这也就是大夏天,大冬天的让我脱要再冻死我一次啊。” “娃,热了,脱衣服啦。”壮汉重复。 小孩儿不耐烦地说:“知道啦知道啦。”脱掉了一件外包衣,看起来依然圆润。 吱吱嘎嘎的板车后面,百鬼夜行的队伍正式出现。 打头的是两盏晃晃悠悠的灯笼开道,有丝竹铜锣之声,呜呜咽咽似女鬼哀泣,自带bgm的队伍。 黄纸蒙皮,写着四个端正的打字——往生、极乐,灯下走着一黑一白戴着高帽的男人,是引路的鬼差。 灯笼后是华裳美服、西装革履、容貌迤逦的男女,行走端庄有贵族之态,娓娓而谈有雅士之风,成功人士也。 再后面,有挑着担、扛着袋的人面黄肌瘦,有一袭长衫的书生温文尔雅,有玩着游戏、戴着耳麦的普通年轻人,有相扶相持的老年夫妻…… 还有后面,有兵丁看守、戴着锁铐脚镣的罪犯,他们额头上均有刺字,或贪婪、或嫉妒、或口舌、或情(欲)…… 鬼蜮的世界,比上面更加等级分明。 几个玩着长板的年轻人打破了规矩,从队伍边呼啸而过、呼啸而来,玩的不亦乐乎。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讲规矩。” “呵呵,要是讲规矩了能够早死。” “话可不能够这么说,他们是救人才没的,是好孩子。” “救什么人?别给他们贴金了。” “要不是他们,幼儿园侧翻的车子里一个小娃娃都逃不出来,别以貌取人。” 鬼来到街上便四散开来,不知何时,街道两边多了许多摊位,做生意的妖怪很懂得时机,每逢中元节就会出来摆摊儿,卖些好吃好玩的东西。 昆吾居门外的槐树旁,也将长桌一一摆了出来,桌子上堆满了货物。 “来一来,瞧一瞧喽,昆吾居时隔二十年重新开张,中元节搞活动,所有物品全都七折,全都七折,看心情还会抹零哦。”是姜元清朗的声音。很快,长桌前就围拢了各种各样的客人。 姜元摆手,“不行不行,一口价,最多给你抹个零,不能够再便宜了。” 戴着帷幔看不清长相的女人拿着一双虎头鞋,声音幽幽,“真的不行吗?” “不行哟,要是不趁早买下,别人可就过来抢了,抬价起来更贵。”姜元话音刚落,就有客人表现出对虎头鞋的兴趣,时机太准,弄得和昆吾居请的托儿一样。 卖着东西的姜元更想去街上看看走走,妖怪集市难得一见,卖的东西琳琅满目,令人大开眼界。 “我陪你到处走走。” 姜元的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方晟言心里面放不下,控制不住自己便来了。 姜元笑弯了眉眼,嘴角边酒窝出现,“好呀。” 第29章 中元大酬宾2:冥婚(捉虫) 一千米不到的老街今天变得格外的长, 马绕过了路口的石墩子走了进来后, 经走了不少的路,按照他默算的脚程少说也有两百多米,但看了看左右的建筑, 有多大的变化,有种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感觉。收藏本站 他连着值了三天班,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合过眼, 一伙入室抢劫犯流窜到本市并且在老城区连续犯案多起, 取金额巨大, 伤害了一户人家的老人, 家中只有五个月大的小婴儿给抱走了。 入室抢劫一下子变性为绑架勒索,事态严重性直线上升, 会反响恶劣, 了此事所有基层民警配合上级专案组行动了起来。作为刚入职的小菜鸟,小马干不了大的事儿,只能够力所能及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看守好岗位。 一个人的派出所忙的脚打后脑勺, 是老太太的猫上树了打电话让他去救,后是小孩子把妈妈丢了要找人,还有家里面酱油没了但是猪蹄已经在锅里面需要来一瓶救急…… 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同事替换自己,小马有了喘息机会,随便扒拉了两口晚饭就倒头在宿舍睡死了过去。 大半夜的,赶不走的竹叶青在他耳边嘶嘶, 着让自己出门逛街。 小马性情软和, 听点儿是和善, 点儿就是包子,学不会开口拒绝,就算是自己困死了,依然爬了起来带着竹叶青出门。 晚上十点多有什么好逛的? 一开始,小马是这么认为的,进了老街才发现,大开眼界,能够逛的太多了。 老街与以往截然不同,路两边多了许多摊位,卖着各种的杂货和吃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路灯的光亮暗沉沉的、有气无力,为了照明,摊主们各出高招,有挑起了白晃晃的灯笼、有放着油灯、有点着蜡烛,小马还看到个摊位上挂着个白布囊,袋子里面光亮点点闪烁,还会动。 “这就让你看花了眼啊,妖鬼集市里面有趣的多得是。”竹叶青嘶嘶地吐着红信,光滑冰凉的身体绕着小马的脖子,脑袋就搁在小马的耳边。 被缠的多了,小马已经麻木,他问:“袋子里面是什么?” 竹叶青说:“囊萤映雪,你没有读过书啊。” “哦哦。”虽然被小青看不起了,但小马并未生气,好脾气地说:“我就是小时候在乡下见过,城市里环境被破坏,已经见不到萤火虫了。” “你们人类自己造的孽。”竹叶青冷冷地嘶嘶两声,“走吧,继续逛,我看你今天鸿运当头,肯定有好事发生,别浪费了机会在宿舍睡觉,说不定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就看今晚了。” 小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笑了笑继续走了起来。 老街真的变得好长好长,随着时间临近午夜,周遭的景象还发生了变化,在姜元的眼中,老街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黄色的纱布,像是老照片一样开始发黄,而且出现了叠影。 有另一个世界慢慢地叠加在了老街上,或者说,是老街与另一个世界的渐渐重合。 这种现象,姜元不是没有见过。 坐老鬼叔的车送货时会走阴阳相交的路,掀开车辆向外看,景色便是两个世界的重叠——有阴间荒凉的空旷,有阳间憋闷的拥挤。 空气中的味道也出现了细微的不同,隐隐的,姜元闻到了甜腻的花香,不是很难闻,却也不令人快乐,像是熬糖的时间长了,焦糖依然甜却带上了苦涩,闻多了心情压抑,想要哭上一场。 面前递来了一片薄荷,姜元不疑有它,接了过来含进口中,沁凉的气息压在喉头一下子将压抑苦涩打散,心情变得轻松,头脑开始清明。 他疑惑地看向方晟言,方晟言解惑,“农历七月十五,天地大封印会出现细微的震荡,阴阳二界会在这夜子时出现短暂的重合。老街风水走阴,适合百鬼夜行。” 天地大封印,姜元知道。他在资料中看到过,在洪荒以前,世界乃是整体,人神鬼怪共居,后来发生了洪荒大劫,为拯救黎民苍生,女娲、伏羲、神农等等神祗相继献身大荒,以神祗神魂设下大封印,分出三十三重世界,中间为凡尘俗世,上为仙神之境、下为幽冥鬼界。 普普通通的中元节妖鬼集,却暗含天地变数,姜元肃然起敬,手上一挥,“走,逛街去。” 方晟言还未解惑完毕,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你闻到的味道是幽冥鬼界的离魂花,也就是阳间所说的彼岸花的味道,‘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所谓离人正是如此,花香引人愁苦,吃一片薄荷提神醒脑即可。”所以就显得一板一眼,像是个不通情理的老学究。 姜元看方晟言,方晟言意识到什么笑了笑说,“好,我不说了。” 姜元:“你啊,喊你老干部、方大爷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错,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良辰美景是用来科普的吗。” 多适合约会的日子,就他们两个。 “嗯。”方晟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姜元怒瞪,在方晟言平静的浅笑着怒气压根酝酿不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气球还未膨胀就泄气了,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好吧好吧,反正目前从你嘴巴里得不到什么明确的答案,走了,不纠结这个,陪我逛街,再不逛逛天都要亮了。” 说完就转身,真的开始认真的逛起街来。 方晟言看着姜元的背影,他是来偿还十年的相依相伴的恩情,助姜元成功接管昆吾居、助他平顺一生,可为什么,越来越放不下。自诞生以来,孤寂悠长的生命只有一个身影让他牵肠挂肚过,而现在,又有了相同的感觉,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以吃吗?”走在前头的姜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手上端着竹筒做的小碗,小碗内的清汤飘着圆圆的鱼丸,还撒了脆嫩的葱花和点了几滴小磨香油。姜元眼巴巴地看着方晟言,嘴巴微微地抿着,嘴角边出现的酒窝像是写满了“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方晟言说:“可以……”口中被塞了食物,软嫩中带着弹牙的鱼丸味道不甚鲜美,粗糙的制作方式还略有着腥味,却因为投食的人不同那些缺点都微不足道了。神情软了下来,方晟言说:“可以吃的。” “嗯嗯,味道还行,现打现做的,胜在新鲜上了。”姜元含着鱼丸,腮帮子鼓起了一块儿,说话口齿不清。 “走吧,我们继续,我看到前面有卖竹升面的,鸭蛋和面,用竹子一点点压出来,我就在电视上看过,还从未吃过呢。” “那就去尝尝看。”方晟言不需要催促,柔柔地说。 姜元看向了方晟言的眼睛,那是一双黝黑不见底的双眼,毫无情绪的波澜,内敛着化不开的黑沉,可以说是冷到残酷。但他看着就觉得心安,并不觉得害怕,专注看自己时露出来的温情,大抵连方晟言自己都不知道吧。 继续走,脚上的触感有些奇怪,像是踩到一块肉,姜元低头看过去,与只有半个脑壳的小孩子无机质的眼神对视,他踩到人家的腿了。姜元连忙收回脚,“对不起,你继续。” 小孩子收回视线,用被抽调了骨肉的肉体继续逛街,哼哼哧哧地要去追上小伙伴。 街上,热闹极了,男男女女、妖妖鬼鬼,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都可以见到,摩肩擦踵,言笑晏晏,难得的聚会,当然是尽情地玩乐。 有一群模样怪异的小孩子在街上嬉笑而过,跑动带风,风带起了女孩们翩跹轻柔的长裙,长裙飞起又落下,晃花了男孩儿们的心。 这也是个谈恋爱、相亲的好时候。 街边停着一辆小食车,车上挂着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与挑起来的长幡上一模一样的字——至味小栈。 小食车旁边摆了两张简单的桌椅,正好其中一张空了,姜元眼疾手快地抢到,招手让方晟言在身边坐下。 小二笑着过来招呼,“两位客人要吃什么?店里面有猪肉芹菜、青菜鸡蛋两种口味的馄饨,有大骨汤面,还有烙得两面金黄的千层牛肉饼,荷包蛋和煮了有一段时间味道足足的茶叶蛋也值得一吃呢。” “馄饨面做吗?”姜元刚才看别人吃,很香的样子,而且这店飘出来的味道就很不一般,就想几样都尝尝看。 “做的做的。”小二很好说话。 “那两碗大骨汤面,里面各放四个馄饨,两种口味的各两个。”姜元做主了,吃什么他说了算,“千层牛肉饼来两张,再来两个茶叶蛋。” 小二记下,朗声说:“好咧,马上就上。” 负责做饭的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大男生,长长的乌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高高瘦瘦却并不给人羸弱的感觉,嘴角带笑,戴着耳机,下面条的时候还哼着歌。大概是注意到了姜元视线,男生看了过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还是潋滟含波的桃花眼,水润润的,笑容很甜。 一只大手挡住了男生的视线,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生不高兴地挠了男人一下,男人却强硬地不肯松手…… 姜元羡慕地推推方晟言,“你看哟,我也想。” 眼睛被挡住了,他看到了方晟言手掌上的纹路,干净清晰,没有任何杂纹。 姜元:“……”无力吐糟,他要的是感觉,哪里是真的挡眼睛,情趣呢亲。 方晟言轻轻地笑了一下,姜元眨眼睛时睫毛扫过他的手心,心也跟着微微颤动,落下了撩起涟漪的一点。 至味小栈摊主的手艺不错,手擀面配馄饨饱腹而味美,牛肉饼摸起来没有多少油但是吃起来很香,肯定不是菜籽油、色拉油等常见的油煎出来的,姜元吃出了清香略带清苦的味道。茶叶蛋和他自己做的差不多,大概是浸泡的时间够足,特别入味。 吃完了付钱的时候姜元问,“烙饼的油,用的是什么品种?没有打探商业机密的意思,就是觉得很好吃,也想买。” 小老板不介意,干净清爽的声音充满了朝气,“用的茶树油,白茶树的,我看到了茶树精也过来摆摊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姜元说:“谢谢。” 小老板微笑,“姜老板不用客气,希望昆吾居以后多做活动呀。” “有机会一定做。”原来还是自己的客人。 告别了至味小栈,姜元往前走,找到了茶树精,问他买了五十斤的茶油,算是包圆了。茶树精老爷爷一高兴,给了一捧自己炒的茶叶。 姜元买光了摊位,茶树精不需要继续在这儿守着了,高高兴兴地收了摊,背着手开始逛街,看他兴匆匆的脚步看起来像是去的昆吾居。姜元有种自己送出去的钱马上要加倍回来的预感,真是奇妙。 木桶很重,姜元试着拎了一下,旁边伸来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过了茶油,方晟言说:“我来。”不过区区五十斤,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姜元不知道啊,紧跟着方晟言的脚步,问他重不重、累不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远远地坠在二人身后的、方晟言的司机嘀咕,“挥挥手就可以送去昆吾居的事儿,主上干嘛还提着?” “活该你单身千年。”佝偻着背的老者慢悠悠地说。 司机:“我可是有左右二妃的陪伴多年的……不对,干嘛扯到我单身啊?” 老者摇着头,不理脑子不开窍的。 茶树精的摊位离昆吾居不远,就在李婶家的小超市前面。小超市旁边有条小巷子,有李家进进出出的大门。和其它小弄堂不同,李家门口的这条鬼来鬼往的,非常热闹,还有唢呐锣鼓敲敲打打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节奏仔细分辨应当是喜乐,只是吹拉弹的乐队已经是死人了,多不出那口中气把调子弄得响亮。 进去的鬼手上拿着请柬,提着礼物,应当是去参加婚宴。 白天散碎的画面直冲脑门,姜元想起来了,李婶说她的父亲要阳世的亲人举办婚宴,怕就是现在这场了。 路过时,姜元往里头看。 就见李家大门口站着李婶夫妻和他们的女儿、侄女,他们的对面站着一对模样周正富态的男女,六个人蜡人一般面色苍白,纷纷抖成了帕金森。 李婶站在最外头,身体站得笔直笔直不敢动,眼睛又实在是不想对上客人们的脸,控制不住的乱飘,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姜元,眼中一下子迸射出强烈的求救光芒。 大家都是邻居,李婶也挺照顾人的,姜元不忍心看着他们抖成那样,要散架了喂,第二天身体肯定很酸。扯了扯方晟言的衣袖,姜元问:“活人可以去看冥婚吗?” 方晟言说:“可以。”拎着木桶的手松开,油桶下落却并未砸在地上,它凭空消失了,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平静,暂时没有引起姜元的注意。 而在昆吾居的厨房内,一桶油安安静静地出现,仿佛一直都在那边待着。 “那好,我们去看看,涨涨见识。”姜元歪了歪头,感觉这话不对,“应该是我长见识,你神神秘秘的,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方晟言:“民间的婚宴,我还未去过。” 姜元:“那跟着我去瞧瞧。”他一下子没有把民间两个字品出味道来。 后头,司机和老人看着他们的主上去参加了冥婚,都有些木然。 司机捏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发头条的冲动,“天啊地啊,这家人何德何能,竟然让主上成了座上宾,啊啊,羡慕嫉妒恨。我要是脱单了成亲,能不能够给主上发请柬?” 老者的声音少了一贯的缓慢,调侃地说:“你先找到女朋友再说。”很显然,他也无法平静啊,甚至脑内开始风暴,他和自家老婆子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请到主上啊!!! 司机:“……不要揭短,以我主上近卫的身份,多的是爱慕者。”“呵呵,那你倒是找啊。”瞧,冥界丞相大人都不淡定了,开启了嘲讽技能。 感觉膝盖插满箭的近卫默默拿出手机,冒着生命危险发了头条——人间中元节,主上与昆吾居主人亲密会晤,两人经过小巷竟然去做这种事…… 丞相:勇气可嘉,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纸。 二楼:哇,小卫卫的头条每次都不会让鬼失望。 三楼:附议。 四楼:附议。 …… …… 李婶从昆吾居买菜回来之后在家里面左思右想,觉得姜元说的对,她就做一桌菜放着,晚上要是死鬼老爹回来了,就请他和他的后老婆吃。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好全家开荤。这么一来,老公看到了也不会说她迷信,要捉她去医院看病。 李婶是个行动派,打定了主意就开始做准备。按照家里面的最高规格,六凉六热两汤两甜点两主食的去买菜切菜做菜,还拉来了暑假在家的女儿和侄女一起帮忙。 两个孩子还以为亲妈/亲婶婶是在准备中元烧经,没问什么,积极打下手。忙碌了大半个白天,夜幕落下时,一桌菜便成了,老公也正好下班回家。 老街上流传着不成文的规定,老传小、小再传后辈,代代耳提命名、口耳相传,那就是到了中元这一天,天不黑就要关门落锁、灭灯睡觉,街上传来了再大的动静也不能够去看。 李婶是街上的老住户了,向来遵守的很好,今年却是个例外,久久没有关上的门让她心神不安、战战兢兢。 准备的一桌好菜,等得快凉了,敞开的门外也毫无动静,反而是丈夫、女儿开始催促开饭。 李婶想,托梦做不得真,她都是在做什么哦。 走出房间,穿过小院,她准备关上大门,一只苍老的手挡住了门边,那只手上戴着个黄澄澄的大金戒指,是她老爹最喜欢的那个。 “爹、爹……”李婶哆嗦地喊了一声。 门外的老头儿幽幽的声音说:“儿啊,爹带你后妈上门,你把饭菜准备好了吗?” 李婶吓得感觉自己掉进了冷水缸里,哆嗦着又不敢不回答,她爹凶,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们姐妹没有敢忤逆的。“我、我准备了,一、一大桌、桌。” “儿啊你做的不错,把门敞开吧,爹还有一群老伙计要来喝酒呢。”老人家在下面混的还挺开,有一群的朋友。“等会儿,你后妈的亲人也会来,咱今儿个办酒,改明儿找个良辰吉日,你们再把我和老婆子的骨灰放一块儿,合葬在一起。” 李婶膝盖发软,要不是扶着门框,差点儿就给跪了,“知、知道了,爹。” 后来发生什么,李婶不想回忆、也不敢回忆,谁家被一群鬼挤了进来能好受啊。 老头儿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没变,穿着板正的唐装,忽视他的脸和后脚跟不着地的脚,看起来和富人家的老太爷没有什么区别。 带回来的老太太面目还挺慈祥,始终笑眯眯的,和老头子一个打扮。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审美就不一样了,雪白雪白的脸上硬是为了喜庆涂了两坨大红色,两位老人站在烛火下一笑,森森寒气咕咚咕咚地冒。 李家正堂上,赫然点着一对儿龙凤火烛,是从昆吾居买走的那对。 “李婶别紧张,别害怕,你的亲人不会害你的。”姜元站在李婶的旁边,给筛糠的李婶打气。 不说还好,一说李婶一家子就抖得更加厉害了,牙帮子敲打发出来的咔哒咔哒声特别亮,“我、我忍不住。” “能理解。”姜元想了想点头。 “小姜你怎么不怕啊?”李婶问。 姜元浅浅地勾动着嘴角,笑得高深莫测,“因为我与众不同,昆吾居独一无二。 李婶一下子想到了老街上流传的关于昆吾居的各种传言,传说里面卖的东西稀奇古怪却各个不凡。 “孝子贤孙。”古怪的声音尖利地喊着,是婚礼的司仪喊阳世的亲人登场,给喜结连理的二位老人磕头。 李婶等人狠狠地哆嗦,不想动。他们迟迟地不动弹,热闹的婚宴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所有客人看向了他们,看着各个角度的苍白面孔、无神双眼,李婶一家差点儿晕过去。 现在晕了说不定更好,可他们就是晕不过去。 姜元清朗的声音仿佛有了稳定人心的魔力,他说:“别怕,按照司仪说的做就好。” 李婶僵硬地点点头,用力闭了闭眼睛,心下一横,率先走了出去。 第30章 中元大酬宾3:喜提幼子 李家院子的一角, 来的锣鼓队卖力地敲着鼓、打着锣、吹着唢呐, 有个戴花的阿姨站在立麦后头手舞足蹈地唱着歌,调儿咿咿呀呀的,姜元分辨了好久, 勉强听出是什么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正常语速放慢十倍,就是现场效果了。 鼓乐队非常的卖力, 看那吹唢呐的腮帮子鼓起来好大, 睛暴突, 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弹了起来, 知道了。但卖力的演出并没有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准确地说是活着的人看了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的喜庆, 而似女鬼哭泣, 如死婴啼哭,非常丧。 “孝子贤孙。”司仪又喊了一声,那声音又尖又利, 得人耳膜鼓鼓的疼。 在场的宾客安静沉默地看着婚宴两位主角的后人,死白死白的面孔、黑洞洞无神的眼睛,还有因为图个喜气涂上的大红嘴唇,诡异、恐惧,迈出去一步的李婶吓得背上汗毛直接炸了起来,脑门上一头的虚汗。 无助地看了姜元一眼, 婶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姜元鼓励地点点头。 仿佛是找到了流逝的力量, 婶留在后头的那条腿也迈了出去。深吸一口气, 概是走出去一步就有了豁出去的勇气,胆气旺了,看向老爹请来的客人,从那些僵白的脸上反而看出了一些和善。 来参加婚宴的,哪里有对主家不客气的客人。 李婶招招手,对着其他人说:“走吧,我们去磕头。” 周正富态的男女是一对兄妹,年过五旬,前段时间突然被托梦,辛苦将他们拉扯长大却因为贫穷落下疾病早早去的母亲有些羞涩地对他们说,她找到了老来伴,要结婚了,让兄妹两个准备准备。 醒来后,张光福满面泪痕,他母亲不容易,父亲是个烂赌鬼,还花心勾搭了前街的小寡妇私奔了,留下母亲操持家务、抚养翁姑、养大儿女,白天给人洗衣做饭当保姆,晚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缝补衣物,种下了一身的病。 张光福打电话和妹妹说了,妹妹也做了同样的梦,兄妹二人不疑有假,哪怕是假的又如何,他们愿意信。按照梦中母亲说的指示,兄妹二人坐飞机来到了南洲市,放下行李就打的来到了老街,在老街这儿找到了神秘的昆吾居。 一切巧合令二人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和期盼。 怀揣着复杂的情绪,二人走进了昆吾居,点名要了那对龙凤火烛。他们是做生意的,有钱但并不是不差钱,听到一对火烛要三十万的时候,脸扭曲了一瞬间,不过兄妹二人都是看起来木讷面瘫的那种,再扭曲姜元也没有看出来。 买下了昂贵的龙凤火烛,兄妹二人出了店铺后面面相觑,他们妈没有说嫁的人是谁啊! 老太太光顾害羞了,漏掉了最关键的信息。 张光福兄妹两个没头苍蝇地回到了酒店,心情烦躁,无心睡眠的他竟然睡着了,老太太再次托梦,告诉了儿女后爹家的地址。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木着脸的兄妹互相看了一眼,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后,他们的行动效率要比李家高——他们要给老太太撑腰的,免得被新老头给欺负了,不积极点儿怎么行! 张家兄妹已经走了进去,看到了堂上坐着的两位老人,他们的目光落在了老太太身上,老太太也正温柔地看着他们。 两位老人中间的桌上点着龙凤喜烛,这对火烛贵在烛火噼啪声响中有着龙凤呈祥的烟气缭绕,燃上一夜直到自动熄灭,象征了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温暖喜庆的烛火映照下,二位老人看着如生前一般。 兄妹二人心中的恐惧全都消失,跪在了蒲团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老太太幽幽的声音说:“大喜的日子,别哭。” “对啊,乖,不哭。”李家老头儿搓着手,看着恁大的两个孩子手足无措,口中连连说着,“我会对你们妈妈好的,乖哈,不要哭了,你们妈妈看到要伤心的。” 李婶委屈:“……”她爹活着的时候可从未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嫉妒、委屈,又有点儿想哭。 “站着干啥,木头桩子会喊爹啊!”这不,老头儿看到了自己亲闺女一下子变了脸,严肃刻板的像是个后爹,“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亲爹结婚竟然不积极配合,有像你们这样的子女吗!?要不是挡住门挡的快,你是不是成心不给我们办了?” “爹……”李婶哭红了眼睛,还是熟悉的骂声、还是熟悉的感觉,这是她爹啊。 “哭什么哭,喜庆的日子都给你哭霉运了。”老李头虽然骂着,但自己也成了个泪人,要不是老伴儿给他递了一张面纸,大鼻涕都要挂到嘴巴里了。 李婶领着一家人给堂上二老磕头,二老还给两个孙辈准备了礼物。 因为是找的老来伴儿,并没有多少讲究的规矩,仪式非常简单,孝子贤孙磕头,认了亲戚便算是礼成了,待酒宴结束后,找了大师算了良辰吉日将两位老人的骨灰合葬,那讲究的才多。 礼成后便可以开席。 老李头把闺女拽到了边角,粗糙厚实的手指戳着她的脑门,“死丫头叫你准备婚宴不是小家子气的准备一桌,你说给谁吃!啊!!!你这是要把我气死第二遍啊。” 李婶小声地嘀咕,“你不是我气死的。” 老李头捂着心口,像是被闺女气到了,非常严重。 “爹,爹。”李婶担忧地扶着父亲,入手冰凉阴森,心中惶然,爹与她真的是阴阳两隔了。 “死丫头,唉。”老李头不说什么了,摸了摸孩子头,“爹吓到你们了吧。” 李婶说:“还好。”离吓死也就差一点点。 “本来不想麻烦你们的,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贴心人,舍不得委屈了她。”老李头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找了新媳妇绝对不想亏欠她,就是对自己的孩子严格了点儿,“这不正好中元节,就在阳间办一场,就没有任何遗憾了。这个你拿着,去街上黄老板那里买鸡,买的越多越好,请大家吃饭。” 老李头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一袋碎金子,李婶的眼睛一下子直了,“爹,你这个、这个……” “爹在下面给大人家干活赚的,真金白银,哈哈。”老李头适时地嘱咐着女儿,“你可别想着昧下来,不属于你的,拿了鬼的东西会被霉运缠身。那位昆吾居的老板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你能够把他请来,我面子上也有光,做得好,做得好呀。我就不过去打扰了,免得阴气冲撞了人家,你好好招待着。” “诶。”李婶被老爹戳中了心事有些讪讪,幸好她还算是听话,不敢阳奉阴违。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请鬼亦是如此,不吃满意了怎么好把客人们打发走,以后会是家宅不宁的。李婶揣着碎金子出来,老父亲说是要找姓黄的老板买鸡,她是一脑门的官司,压根不知道去哪里寻人。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姜元,眼前亮了亮,李婶走了过去,“小姜,你知道卖鸡的老板吗,说是姓黄。” 姜元还真是知道,“就在过桥米线那家的前面,有一群黄鼠狼在卖鸡,正宗的三黄鸡,每只都在三斤左右。” 李婶脸色扭曲了一下,今晚太多的事情绞碎了她的三观,感觉自己以后的世界不能够好了。她还算是好的,她老公迷信科学,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瞪瞪,眼睛始终是直愣愣的。“好,我这就去买。” “嗯嗯,买了就回来整鸡做着吃,全头全尾的上桌,体面。” 李婶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里面的规矩我不懂啊。”为难地说,“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就教我怎么做第一锅就好。” 姜元想了想,点头说:“好。”套用句去旅游景点时常蹦出来的话,来都来了,那就索性帮到底吧。 老街上今儿个来的妖怪很多,黄鼠狼一家子不过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不过因为养的鸡好,摊位前围的客人挺多。 李婶仗着一股子超市抢打折货的凶悍气息,硬着头皮挤进了客人堆里,客人有拖着长尾巴、有脑袋上顶着尖耳朵,还有套着人的衣服却顶着猪脑袋的,很不寻常。李婶挤到了摊位最前头,喘着粗气喊,“我要二百只鸡。” 摊主大黄是个瘦小的男人,化形不是很彻底,脸上带着黄毛、嘴边扎着长胡须,黑豆眼儿滴溜溜在李婶身上瞧了瞧,伸出细长三根手指,意思是说三十一只。李婶不懂,干巴巴地展开了汗湿的手心,里面躺着一堆的碎金子,在摊位照明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大黄眼睛亮了亮,尖细的手指从李婶手中捏了一块金子走,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后送进嘴里咬了一下,成色不错,无声地点点头,他接这笔生意了。 嘴巴里咔哒咔哒发出几声怪响,大黄弯腰开始收拾摊位,桌子板凳全都塞到车子上,几只还无法化形的黄鼠狼灵活地跳了上去,还是一只特别肥的黄鼠狼挺着肚子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大黄嫌弃地踹了一脚,叫唤了两声。 那只肥肥的家伙这才懒散地爬了起来,扶着把手跟着车子一起走,边走还边打着哈欠,眼角渗出了睡眠不足的泪水。 李婶没有想到买个鸡把整个店铺都买来了,一脚轻一脚重地领着回了家。这一家黄鼠狼也是有趣,动作干脆卖力,直接霸占了李家院子的一角开始干活。他们杀鸡的手法十分原始,充满了种族优势,从笼子里把战战兢兢的鸡逮出来,呲牙用力地咬上脖子,喉头滚动,鲜血灌入口中,鸡 发出几声垂死的咯咯声就没有了气息,爪子都没有来得及蹬几下。 随后,开水也不烧,黄鼠狼利爪几个起落,毛就剔了个干净。 最后,细长的爪子伸进脖子上的洞搅动几下,内脏就跟着出来了。 鸡是好鸡,姜元看到的时候还心动地想买个几只,但黄鼠狼不卖活鸡,要买鸡就是杀好的。姜元看到他们家处理鸡的方式,实在是觉得太血腥了受不了,就没有买。姜元觉得血腥,围观的客人却各个在叫好,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竟然有些神似了斗鸡场上昂着脖子的斗鸡。 院子的另一边直接用砖石起了个简易锅灶,李婶的丈夫已经恢复了一些,沉闷地埋着头干活,劈柴烧火。 姜元对等候在一边的李婶说:“没有什么麻烦的,和做普通的白切鸡一样,整鸡做、整鸡上桌,煮的过程中撒一把盐就好。唯一的注意的是,鸡一定要凉了才能够上,时间等不及的话,就准备一盆冰水,出锅了就把鸡塞进去,冰镇了上桌就好。” “嗯嗯。”李婶忙不迭地点头,姜元说的简单,她却不敢有丝毫大意,随着锅里面的热气上涌,她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背上的衣服湿透。 姜元并未实际性的动手,这是李家的家事,福祸都应当是他们自己担着的,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做鸡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别想岔了,是正儿八经地做鸡,一定要活杀、整鸡入锅、整鸡入席。古时候物质不发达,普通人家三牲祭礼弄不到的话,那鸡就是最好寻来的祭品,逐渐的就成为了祭礼上举足轻重的一道菜。主人家准备不了整桌的上好席面,每位一只整鸡地招待客人,客人们也会非常满意,算是主家对客人的回礼。 做时必须严格地控制火候,必须做到鸡肉已经熟了,但骨头缝隙里还带着殷殷血丝。掌握起来并不容易,成年的老手还会失误,但姜元就跟开了挂一般,他只要捏捏鸡翅膀就可以断定熟制的程度。 这倒不是他接掌昆吾居之后才有的技能,他从小就这样,只要是水里面的东西,他都能够轻易做出判断,而且保证正确,比如重量、大小、成熟程度。 开挂的人生不解释。 “这锅可以了,按照我教你的判断方式,轻轻捏一下翅根处,看得到微微血丝,再煮上两分钟就可以出锅放凉了。”姜元拿了湿纸巾擦手。 李婶还是拿不准,不过已经麻烦姜元指导了三锅了,再教下去天都要亮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耽误他的时间,咬着后槽牙给自己打气,“婶子记住了,今儿个真是麻烦小姜了。” “没事儿,大家都是邻居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姜元摆摆手,他转身去找方晟言,好好的良层美景约会日被耽误了,心里面微微郁闷呢。 李家的院子不大,但在女主人的巧手布置下,并不憋闷,还小小雅致地在靠门地方搭了个葡萄架子,葡萄藤爬满,有或紫或青的葡萄串挂在上头。 姜元并不喜欢葡萄架,小时候在外婆家,外婆家就有葡萄藤,容易招虫子、招鸟儿,落地的葡萄碎裂开来,不及时清理的话,在地上留下黏糊糊的一坨,招来大量的蚂蚁。 现实并没有想象的美好。 但今日,葡萄架子下坐着的人,让他心中升起回家也要搭架子的冲动。 卷边的葡萄叶从架子上无声地落下,葡萄藤下,自斟自饮的男人俊逸不凡,似画中人。清冷月色并没有被院中苍白的灯光干扰,柔和地铺洒在男人的身上,淡淡地勾勒出男人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漠然和厌倦。 姜元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方晟言已经这样寂寞寥落地一个人待了成百上千年,肩头的寒霜堆积出名叫孤独的岁月。 他不喜欢这样。 固执地用着自己的方式驱散着方晟言身上的清冷,他扑了上去,从身后抱住了方晟言,搂着他的脖子说,“我又饿了,去吃煲仔饭。” 姜元热情地扑腾可没有省力气,但方晟言纹丝不动,他抬手一挥,小桌上的酒壶、酒盏便消失不见。 被姜元的活力感染,他的眸子有了温度,“走吧,去晚了说不定没有了。” 这么一说,姜元有些急了,那家煲仔饭绝对正宗啊,听老板一口白话就知道来的地方很对,要是错过了多可惜。连忙催着方晟言动作快点儿。老男人真不是白叫的,姜元催了好几声依然慢条斯理地走路,他急得跺脚,抓住男人温润的手掌,拖着他往前走,“走啦走啦,不吃多,我们两个吃一碗,吃那个招牌的辣鸡腊肠煲仔饭。我记得旁边还有现做的酸辣粉,正好来一碗。” 方晟言的目光落在姜元拉着他的手上,心中悸动,有些情感不想承认,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 老街上依然很热闹,小马趁着这个机会派发了许多谨防电信诈骗、警惕非法集资和宣传公益、宣传二十四个字的小卡片,就算是休息时间,他依然爱岗敬业。但站在青石板路的中央,派发小卡片的他傻不愣登地瞧着像是被骗来分发不良小广告的,来往的妖鬼看着有趣,不嫌烦地人手拿了一份。 “v博上看到了,他就是照片上喂鸽子的小警察吧。” “看着挺可口呢,瞧着就是个雏儿,散发着处子的芳香。” “嗯~还满身的正义感,好美味呀。” “嘶嘶。”挂在小马脖子上的竹叶青冲着敢觊觎小警察肉体的妖怪吐信子,修长翠绿的身体移动,把小马缠的更紧。 “紧了,松开啦,别闹。”小马一无所觉,拍拍竹叶青冰凉的身体,让他松开点儿。他带来的小卡片不多,很快就分发完了,心里面还挺满意,虽然不是人,但大家对共同建设和谐社会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回去他就写一篇心得体会去,正好完成了这个季度的思想汇报。 肚子有些饿,咨询了竹叶青得知这儿的食物他可以吃后,小马高兴地直奔一家粢饭团的店,要了个最传统的口味——放了肉松的甜粢饭团。边走边咬着吃,摊位上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目不暇接。 “咦,那边几个人好奇怪。”小马在一条巷子口停住了脚步,黑黢黢的巷子另一头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于警察敏锐的感觉,他觉得不对劲。把还没有吃完的饭团塞进了包里,小马悄悄地走了进去。 另一头,几个穿着套头衫的男人沿着墙根在走,其中一个手上还抱着五个月大的小婴儿,婴儿昏昏沉沉地睡着,很显然被喂了药物。 “卖瓜啦,又大又圆的哈密瓜啦,好吃不要钱咧。”脆脆的声音伴随着板车吱吱嘎嘎的声响逐渐靠近。 几人往巷子里缩了一下,不知道谁打破了沉闷。 “那条街上的夜市太热闹了,踩好的点子不适合动手,今天先扯。” “老大,孩子怎么办?”抱着娃娃的那个人问。 “谁让你手贱抱孩子的,趁早做了。舍不得砸死,就套袋子里沉河。”被称之为老大的男人随意拿捏着生死。 “怪舍不得的,这么好看。” “那就和我换瓜吧。”脆脆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缩在巷子里的几人吓得差点儿惊叫。 过着刀头舔血、脑袋别腰的日子,他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发现一个抱着甜瓜的孩子乖巧地蹲在地上看着他们。大夏天的夜里,小孩子却古怪地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很多衣服,裹成了一个球,小脸儿白白嫩嫩的,一张小嘴特别红艳,其它五官违和别扭地待在该有的位置上,眼睛和死鱼眼珠子一样。 小嘴一张一合,小孩儿乖巧地说:“瓜又大又甜,不要钱。”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老大伸出舌头舔着干燥的唇,恶意更甚,慢慢向孩子伸出了手。 巷子外头,粗厚的声音呼唤,“娃,娃……” 原来有大人在外面,他们脑海中升起了遗憾。 “爹等会儿,瓜换了娃娃就来。”小孩儿再一次乖巧地问着,“换吗,换吗,瓜可甜可圆了。” 领头的眯了眯眼睛,笑呵呵地说:“好啊,换给你。”伸出手捏上了小孩儿的脸,得不到的用力,掐得小孩儿的脸瞬间红了一片,他没有发现,小孩儿的脸上那别扭的五官差点儿掉下来。 “疼。”小孩儿可怜兮兮地喊着。 领头心脏颤巍巍了下,可惜动不了手。站起来抢过了同伴手上的小婴儿粗鲁地扔给了小孩子,小孩子接住婴儿,甜瓜松了手滴溜溜地滚到了男人的脚边,老大弯腰拿了起来,掂量着人头大的瓜,还用手指弹了两下,瓜发出清脆的嘎嘣声,“小孩儿,瓜好圆啊,像你的屁股蛋蛋,哈哈。” 其他人跟着哄笑了起来,看向小孩儿的目光不怀好意极了。 “娃,娃……”孩子爹又在外面喊了,小孩儿大声地喊,“来啦来啦。”他仿佛不知道男人们的恶意,抱着小婴儿冲了巷子,随着跑动脸上那怪异的五官脱落了下来,就留下一张红艳艳的小嘴,用口水沾的纸就是不牢靠。 小孩儿跳上了板车,高兴地对他爹爹说,“爹爹,种瓜的化肥有了,我们可以种出更多又圆又大的哈密瓜啦。” 精壮的男人乐呵呵地说:“好,好。” 板车继续吱吱嘎嘎地动了起来,车轮子还碾到了什么,piaji一声像是踩到了大坨史莱姆,被车轮碾过的是个没骨头的三四岁孩子。 摆渡人的儿子低头看着没有了半边脑壳、抽去了骨头的破烂小娃娃,忽视了小娃娃身上黑乎乎的车轮印子,教育着说:“你不能够吃瓜哟,小穷鬼留着钱坐船吧,才不要你去种瓜呢。” 匍匐在地的小娃娃噘嘴,不高兴地在地上蠕动着,奋力地去找同伴。而他的同伴,一群摸样怪异、肢体残躯的孩子趴在巷子口,探头探脑地看着巷子里的那伙男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悉悉索索的小声音,和风刮过树叶一样。 板车移动,今夜的生意很好,堆成小山的瓜就剩下两三个了,小孩儿又唱起了来时唱的曲子,“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天色不早了,中元节已经过去,该回家啦。 路上父子两遇到了姜元,既然是认识的,小孩子兴致勃勃地打了招呼。 姜元:“生意不错呀。” “托福托福。”小孩子还挺懂套路。 姜元被逗乐了,让开了路让他们走,“明年见。” “嘻嘻,明天就可以见的咯。” 姜元板了面孔,“长命百岁。”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去过河。 “嗯嗯,寿比南山。 小孩儿想了想,把车上剩下的几个瓜都给了姜元,还把手上抱着的小婴儿一并给了,“福如东海。” 姜元:“呃……”小婴儿被突然塞进了怀里,一阵手忙脚乱。 “过河不多收你钱。”小孩儿歪着头笑眯眯地说着,突然他瞧见了姜元身后站着的男人,吓了一跳,麻利地跪下磕头,他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跟着磕头。 方晟言淡淡地颔首。 小孩儿如蒙大赦,跐溜地冲上了车,“爹,走啦走啦。” “好,好……”他爹抓住车把手,脚底发力,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姜元:“……”再一次不知道说什么。 他低头看向手里面的婴儿,淡淡的眉头难过地皱着,小手伸出了襁褓握成了小拳头,嘴巴蠕动了两下,哼哼唧唧哭了起来,挂着眼泪珠子的睫毛颤巍巍地睁开,黑黝黝、水汪汪的眼珠子落在了姜元的身上,“咿咿呀呀。”像是在和姜元告状,说着小委屈。 第31章 中元大酬宾4:制造浪漫 姜元根本就不会抱孩子啊, 上软软的一团, 觉稍微重点儿,小骨头就会被他捏碎。可怜巴巴地看向方晟言,姜元问:“怎么办?” “很可爱的小姑娘。”方晟言就在姜元的身边, 出手轻轻地点了点小婴儿圆润的鼻头。 “竟然是个小女孩儿。”姜元闻言低头看过去,发现小家伙不哭了,黑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咿咿呀呀地两下。“真可爱, 家丢了孩子肯定很着急。” “那就送她回去。” 姜元:“嗯?”怎么送是个难题吧, 渡人父子都不见了, 没法子询问孩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抱时间长了,姜元反而是抱出了一点儿手感, 手就可以托着孩子的脊背, 出来的那只手还可以逗弄一下孩子。小孩子的手感真是太好了,软丢丢的像是大号的糯米团子,这么粉嫩, 面一定是香甜的草莓馅儿,还充满了奶香味。 “好宝宝,送你回家家。”姜元在小婴儿的脸上轻轻地点了一下,谁知小家伙一下子就抓住了姜元的手,伸出来手背上带着小窝窝的小指头力气不大,裹住了姜元的手指, 真地抓着。“哈哈, 们家出事儿, 是我重生那次车祸发生后我妈非要带我们去算命,那算命先生说我注定晚婚,要到五十才能够结婚,才会有孩子。我喜欢男的,怎么会结婚生子。” 朝着方晟言挤挤眼睛,姜元笑嘻嘻地说:“但我们可以做生孩子的羞羞事儿,等享受够了二人生活,我们就领养个小宝宝,我觉得小女孩儿就挺好的,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说对不对呀,小宝贝。” 小婴儿像是在回应,嫩嫩地叫着,“咿呀。” 方晟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抬起的手上捏着一根红色的绳子,绳子流光溢彩,但姜元看不见。绳子的一头系在小婴儿的小指头上,而另一头要死不死地正好在姜元的手指上。 民间大师,有些还真不是徒有虚名。 如果不是出现了方晟言这一变数,重生后的姜元会有这段姻缘的。 不过,现在不准了。 方晟言的手指微微用力,红绳断裂,五彩的光芒消失,绳子仿佛失去了生命变得黯淡无光。 女婴突然大哭了起来,发自内心的悲伤着。 “乖啊,乖啊,好好的怎么哭了?”姜元手足无措地抱着孩子,求助地看着方晟言,被孩子这么一弄,他也要哭了。 方晟言的手上还捏着红绳的一端,另一端在女婴的手上,“估计是饿了,送回家就好。”手松开,红绳掉落,无限延长,续起了另一端缘分,是方晟言的补偿。“我送她回去。” “好,好,小孩子这样的生物好麻烦啊。”姜元心有戚戚,不想提领养的事儿了,感觉好麻烦。 本以为两个人要一顿好找,才能够把小女孩儿送回家,没有想到方晟言只是按了一下嚎啕大哭的女婴的手,姜元手上一轻,女婴就不见了。方晟言:“好了。” 姜然百分之百对方晟言信任,不见了那肯定就是回家了。 时间不早,他们也应该回家了。 又有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丝竹锣鼓声传来,梆梆梆,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敲梆子的声音,提醒逛街的、摆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本应该离开的摆渡人父子出现在了老街的尽头,吱嘎吱嘎的声音随着车轮的滚动没有停止。 车头甩动着脚的孩子用自己脆甜脆甜的声音唱着歌,“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瓜已经卖完,板车轻巧好推,推车的汉子身上收了汗,便将搭在车上的蓑衣穿了回去。 粗厚的声音闷闷的响起,“娃,冷了,该穿衣服啦。” 小孩儿唱的正起劲儿呢,被亲爹打扰,红艳艳的小嘴不高兴地噘了起来,“不要,爹,我不冷。” 汉子执拗地说着,“娃,冷了,该穿衣服啦。” 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小孩儿又把脱掉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穿了上去,瘦麻杆似的身体上套上了七八层,重新变得圆滚滚的一团。 他们的离开,昭示着百鬼夜行的结束。 黑白无常举着“往生”、“极乐”两盏灯笼,慢慢地走着,身后的队伍不断壮大、不断有新人加入。 而摆在老街两侧的摊位,早就没有了踪影。 姜元眼前黑了下来,方晟言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嘘。” 姜元挠挠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又有吓人的东西出现啊,我胆子很大,不害怕的。” “没什么,我带你回……”方晟言的声音中难得出现了一丝尴尬。 “嗯?” 姜元疑惑,方晟言怎么不说下去了,突然感觉手上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有些硬的枝条,顺着枝条向上摸,是一朵花。 有了第一朵,很快就出现了第二朵、第三朵……很快,姜元的手里面就有了一小束花。 他眼睛亮晶晶地扭头看向方晟言,他从方晟言清冷的脸上捕捉到了一抹不自然,尴尬地错开了视线不与姜元对视,挡住眼睛已经没有用,方晟言放下了手。 重新获得了前方的视野,姜元看到经过身前的队伍手上拿着气球、彩色的条幅、荧光棒……条幅上写着:祝主上与小老板永结同心。 手上的鲜花数量还在增加,姜元看到了李婶的父亲和后妈,他们也塞了玫瑰花。 老李头说:“百年好……”被老伴儿打了一下,连忙改口,“长长久久,一直好合。” 老李头夫妻旁边走的都是他们的亲友,无一例外地手上提着鸡,是李婶给他们的回礼。 “方老师你安排的吗?”姜元又高兴又感动,抱着一大束花的他往方晟言的怀里面挤了挤,“我就知道,你有我们共同的记忆,现在承认了对不对?” 方晟言看向姜元,视线略略地擦过姜元的脸,落在了队伍中一个举着条幅的非常兴奋的魁梧男人身上,男人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的身边,佝偻着背的丞相生无可恋地挥着荧光棒,已经开始盘算着哪块风水宝地更好埋骨了,亏近卫想的出来整现在这样的一出,主上肯定生气了。 恰此时,黎明前黑暗的天幕上绽开了朵朵烟花,红橙黄绿等等绚丽的色彩搭配出瑰丽的图案,一群脸孔死白的鬼差浮上了半空,他们身上还拖着长长的锁链,用僵硬的肢体组成了个大大的心。 唰~ 粉色的绸缎展开,大大的心填充上了甜蜜的颜色。 爱心还在天上,鬼差们已经飘然落下,站到了自己押解的犯人身边。 经过姜元的时候,竟然还有心大的罪人两眼红彤彤,对着姜元说加油。 姜元:“……”真是莫名的感动。 烟花还在继续,爱心没有落下,百鬼夜行的队伍已经到了尾声,今年的中元节结束了。 “对不起。”方晟言站于姜元的身后,扶着姜元的肩头,无声地叹息着,终究是越不过自己的。 姜元眉眼弯了弯,想笑,但是眼睛酸涩,一点点湿意浮于眼眶,“你之前干嘛老是躲着我,不认我?” “对不起。”理由,方晟言给不了。 姜元捧着花的手紧了紧,心大地说:“行啊,你不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那你过来亲亲我。” 眼睛再一次被蒙上,嘴角边落下个轻轻的吻。 姜元:“你又来这一套。” “怕你害羞。”方晟言收回手时刮了一下姜元挺直的鼻子。 姜元:“哪有。”他不会害羞,他只是脸红、耳朵红,被亲的地方像是要烧起来了。 组成爱心的绸缎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即将落地时碎裂成粉色的烟雾,带着浪漫的味道,撩拨人心。 姜元凑到方晟言耳边说:“其实不用准备这些的,你只要站在我面前,就比花儿美,就比任何浪漫都要甜。” 方晟言……方晟言面无表情,甚至想要让近卫坟头的草长到五米高。 “手段老套了一些,女儿气了一些。”姜元低头看花,耳朵尖红红的,“挺好的,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方晟言揉揉姜元的头,“你喜欢就好。”还在姜元的额头上亲了亲。 “亲额头是长辈对晚辈做的撒。”姜元狡黠一笑,“这次是成年人应该做的事情。” 亲上方晟言的薄唇,他盖章了。 … 玫瑰娇艳欲滴,鲜红灿烂,姜元手上约莫有五六百枝,抱着又重又累,也就是他手臂修长,才捧得住,浪漫而甜蜜的负担啊。他本来想一路抱着回去,方晟言不许,直接给变回了昆吾居。 东方有一丝白亮出现,一夜过去,即将天明。 并肩走在老街上,姜元和方晟言并没有说什么,却没有感觉到寂寞。 走着走着,姜元心中微动,突然往街口看了过去,远远的好像看到个白色修长身影,有些飘忽不定。 姜元疑惑,“有鬼没有跟着队伍一起走吗?” 方晟言就在他的身后,姜元竟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意,他对那个白色的身影动了杀意。 “滚。”冰冷的声音。 白色的身影遥遥地望着姜元,留下一声叹息后消失。 “那是什么?”姜元问。 方晟言收敛起了所有外漏的情绪,仿佛刚才的杀意不过是姜元的错觉,“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愿意说,姜元便不问了。 · 时间往前倒一倒,倒回小女婴消失那会儿。 小巷内,蹑手蹑脚靠近流窜犯的小马已经发现那伙人就是入室抢劫绑架婴儿的人了。他本事不行,就算是还可以,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打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啊,撤退报警喊同事过来才是上上之策。 但竹叶青就是奔着给小警察捞战功来的,怎么肯把成绩拱手让人,直接用尾巴敲了一下墙面发出了声响。 那些逃窜犯听到了动静,看了过去,小马瞪大了眼睛,逃是不可能了。 竹叶青哼唧了一声,“瞧我的。”飞了出去。 不能够化形那也是妖怪,凡人对付起来很容易,更何况他还是有毒的,小菜一碟啊。 小马看着被毒翻在地、抽搐不止的逃窜犯愣住了,“啊啊,叫120,毒死了怎么办?!!” 洋洋得意的竹叶青:“……”夸奖呢,赞美呢,鲜花和掌声呢,呵呵,都没有了。 小马手忙脚乱地打电话,面对电话另一头的领导,就算是领导看不见他依然毕恭毕敬站成了标准的军姿。“嗯嗯,知道了,我一定守在这边,好的领导。没有在他们身边发现孩……” “孩子”还没有说完,小马手上就多了个小小的襁褓,耳边是小女婴嚎啕大哭的声音,他讷讷地说:“孩子找到了,就在我怀里。”还是突然出现的。 领导很满意,挂了电话。 竹叶青游了过来,再一次缠上了小马的脖子,低头看着哇哇哭的小孩子,“功劳。” 小马在家带过孩子,抱着婴儿的姿势很熟练,在他的安抚下,女婴渐渐不哭了,“小青,别这么功利,身为人民公仆这些事情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只是捡了漏,真正放倒他们的是你,而小女孩是天降的。” 乌拉乌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和医生都来了。 太阳挣脱了黑暗,沉睡了一夜的老街正在逐渐苏醒。 ··· 手机屏幕上,小马受到表彰的图片被放大,笑得腼腆的小警察拿着红色丝绒封皮的奖状,手上还抱着一束鲜花,衣襟那儿好像探出来翠绿色的蛇头。定睛仔细看,只不过是衣服上形成的褶皱。 逃窜至南洲市屡次犯案的团伙被小警察单枪匹马地制服,细节模糊处理,总不好说小警察是个训蛇高手,用自己的宠物蛇制服犯罪分子的吧,这就不是励志典范,而是都市奇闻了。 小马受到了市局的表扬,今天新闻上有了报道。 “那个小宝宝原来是去了小马那里,也不错,比突然出现在她父母手中合理。”姜元坐在柜台后头挑豆子,大红豆,准备做点儿豆沙包吃。“大金,不准碰我的花,花瓣都要被你碰掉了。” 大金收回爪子,“就是碰碰而已,小气吧啦的干啥。” “花朵是娇嫩的,经不起猫爷的辣手摧花。”姜元看过去,放在茶几上的花朵娇艳欲滴,仿佛刚刚从枝头摘下来一样,已经放了小半个月,暑假过去,都开学了,花朵依然保持着娇艳。 大金纵身跳跃,茶几与柜台三四米的距离他丝毫不放在眼里,直接大跳到了柜台上。走到姜元身边,用琥珀眼上上下下地瞧着姜元,“啧啧。” 姜元:“干嘛?”被看得不好意思,哈哈。 大金:“你知道他的身份吗,那可是地下的大人物,稍微动动手指头,就把你碾死了。” 姜元:“知道啊。”方晟言自己亲口说了,幽冥鬼界的主人,身份够酷炫。 大金:“……”知道了竟然没有啥反应,心够大的。他嘀咕,“也是个优点。” 姜元:“哎呦,你看看撒,就算是没有这层身份,我是杂货店的小老板,他是集团大总裁,差距本来就很大,我已经接受了现实。现在看看,好像也没有啥区别。” 大金:“哎呦喂,我的小老板你想的真开通。” 姜元耸肩:“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干嘛想那么多。而且……”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大金,姜元说:“我不是在修炼嘛,努力努力,成神成圣,不就和他比肩了。” 大金:“……”默默转身,免得自己白眼翻到天花板上去。定的目标也要实际一些,太远大了, 咸鱼翻身无望的。 “喂喂喂。”姜元在身后喊着,“别出去浪,我煮红豆做豆沙包子吃。” 大金:“给我留一个就好。”他已经被姜元的惊天言论给塞饱了,再吃怕不好消化。 姜元:“……那真是省了,就留下几个其它我都打包给方老师送去。” 垂眼继续挑拣红豆,收的时候没有注意,混进了小石子、豆壳和小泥粒,一些水洗不掉的必须手上挑拣一下。姜元看着一粒粒的大红豆,无力地垮了下肩膀,他又不是脑袋里塞的是豆腐花,当然明白他和方晟言直接的差距有多大,寿与天齐、与天地同寿,没有想到方晟言的真实身份这么了不得。颓了一会儿很快又振作了起来,甚至有些与有荣焉,他的眼光果然独到,要么不喜欢,一喜欢就是最好的。难道蝼蚁就没有望月的机会吗?他会努力奋进的!“加油。”姜元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心中开始默背起《昆吾诀》,另一本《心经》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不过下本的实操还没有打开,大金让他把《昆吾诀》练熟练了再炼体,那样会事半功倍,种田起来一天可以开上两亩地。 姜元,为了种田而生的男人…… 才不是,姜元是要屹立三界的男人才对。 时间就在挑豆子、冥想中流逝,一晃儿的便到了下午,红豆已经用高压锅压熟,捣碎了加猪油炒成了红豆沙,缸里面用老面肥发的面正在慢慢发酵,再过个二十多分钟就可以包包子吃了。 “老板。”有客人前来。 姜元掀开蓝印花布的门帘子看出去,“林老师?” 留着可爱蘑菇头的林老师看到姜元说:“姜老板好呀,上次真是谢谢你搭把手,要不然那么多童话书我可搬不进去。” “没什么,顺手的事儿。” 老街上有一家私立幼儿园的,是个退休老教师办的,收的孩子不多,员工就更少了,还都是些女孩子。四五天前姜元从门口经过的时候,看到小林老师艰难地从车子上搬一摞书下来,他就顺势帮了一把手。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算是认识了。 姜元:“林老师过来买什么?” 林老师:“我要红豆,三十斤红豆,给孩子们做豆沙包吃。” 姜元点点头,“行啊。” 田里面这一茬的红豆收了许多,四五百斤光昆吾居几口人吃的话,要吃好久,卖出去正好解决库存了。姜元还收拾出了一部分田里面的产出,准备寄快递给父母送去。 三十斤红豆称好,姜元递过去时却发现林老师在发呆,也不能够说是发呆,就是眼睛空洞无神地抬头盯着房梁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林老师刘海长,刚才还没有发现,现在脑袋抬起来了才看到她脑门上红了一片,伤口还挺深的,有些地方肉都出来了。 “林老师,红豆拿来啦。” 林老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低下了头,“好,多少钱?”她头虽然低着了,但是视线还是上斜的状态,对着姜元的就是一大片白眼球,眼球上爬着青紫的血丝,不知道是熬了多少夜才变成现在这样。 “我家的红豆好,就比市面上要贵一些,一斤十块。” 林老师摸了半天口袋,嘀咕着手机忘带了,还好带了几张纸币出来。她有一口袋的钱,手往口袋里伸,越拿越多,不一会儿地上就多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币。 “姜老板钱给你。”林老师视金钱如粪土,掉出来那么多钱也不捡了,直接就让它们待在了地上。手抓起了放红豆的口袋,林老师笑着说:“那我走了,还要赶着回去给孩子们做好吃的,哄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小可爱们都不理我了,好伤心啊。” “你这么好,他们怎么会不理你。”姜元的目光从林老师的手上移开,那是一只皮肤泛着青白的手,手指头被磨得血肉模糊。 林老师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和小孩子们待在一起,甜甜的笑了,“嗯,给他们做红豆包,让宝贝们更加开心。” 目送林老师离开,姜元探身看向地上花花绿绿的纸钱,纸钱如同失去了生命的花朵,瞬间枯萎,成了纸灰,平地起了风,卷着纸灰离开了昆吾居。 “好可惜。”林老师才二十多岁,竟然就这么没了。“还是要注意交通安全。” 老街就这么一个幼儿园,附近的小宝宝会送去上学,那里少了个老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条街。那老师就是林老师了,她是车祸死的,死的时候手上还抱着要给孩子们的小玩偶,据说现场玩偶撒了一地,沾了许多她的血。 那是个好老师,听到消息后姜元唏嘘了好久。 “她不是车祸死的。” 姜元看向珠珠,“怎么说?” 珠珠沉郁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上有淡淡的怨气,不属于她自己的怨气。” 姜元:“那等她想起来了,应该就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蓓蕾幼儿园就大中小三个班级,收的是附近的小孩子,院长热爱教育事业,将开幼儿园当做自己退休后的寄托,请的老师是经过精挑细选,真的热爱教育、热爱孩子的。 最近,小班的林妙妙老师出事,院长就和生活老师带着孩子们,等新老师招聘好了就不需要院长操劳了。 “奶奶,妙妙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呀?”午觉睡醒,一群孩子在搭积木,有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女宝宝问院长。 院长搂着孩子说:“妙妙老师去了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 “呜呜,不要,奶奶你让妙妙老师回来吧,我好想她。” “我也想。” “妙妙老师好想她。” 被气氛感染,小班十几个孩子哭了起来。 林妙妙哄了这个、哄那个,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别哭呀,老师就在这儿呢,还给你们做了好吃的豆沙包。” 可是,孩子们看不见她。 生活老师走了进来,和老院长一起哄着孩子们,她在院长的耳边,有些紧张地说,“厨房里多了一笼豆沙包,还有二十多斤红豆。留了一张纸条,是林老师的笔迹。” 院长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背,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地说:“她是真心喜欢小家伙们,回头我和你再去给她上上香。” 生活老师张老师点点头,“嗯。” “张老师,豆沙包是给孩子们当下午点心的。” “昆吾居买的红豆特别好,做出来的豆沙很香,明天可以给孩子们煮红豆年糕汤。” “我还定了玩偶,但是它们脏了……” 站在教室中央,谁都看不见她的林老师泪流满面。 第32章 回家见家长(捉虫) 姜元大四了, 周就两三节课, 绝大多数时间便留在了店中,买卖货物的同时看资料、勤修炼,生活的非常充实。 昆吾居开店比较早, 昼与黑夜交替的那一刻就是了。 朱娘沉睡,珠珠醒来,她垂头看看自己身上裹身的高开叉旗袍沉默了一会儿, 了提快要落到肚脐眼的领口, 已经习惯了妹妹的穿衣风格, 默地换掉便是。穿上长袖长裙, 衣的高领顶到下巴上,整个人露出来的皮肤就是脸和手, 心地戴上厚实的黑框眼镜, 珠走出去把门板卸了,门外冷冷清清,偶尔有个把行人匆匆而过。 老鬼叔拿着扫把在门外打扫, 到珠珠了点点头。 珠珠问了声早,转身去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电脑打开,就有一堆订单冒出来,她一一核对了信息之后发去仓库,小满那儿打包好了会送出来,到了晚上四点快递公司就会来统一收走, 出几日就会送到客人的手中。 珠珠抽动着鼻子, 房里好闻的味道絮絮地传来, 子应景的咕噜噜叫了两声,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吃早饭了。 味道,是姜元设了预约开始煲的粥,电饭锅滴滴响,催着还在被窝里面的人快点儿起床。 后院正房,姜元痛苦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了眼时间不过五点半,正是一日朝阳初现之时。 姜元:“好了好了,别踹我的背了,我清醒了,立马出去。” 自从住进昆吾居,姜元基本上就告别睡懒觉了,大金是个严格的督工,说黎明之际正是紫气初生之时,此时的灵气精纯,于修炼大有裨益。姜元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张开嘴正要酝酿一个大大的哈欠却被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哈欠成了个只有开头的半成品。 天边晨光微熹,头顶尚有黑幕没有退去,蓬松的云朵随着风慢慢往西边移动,西边的天空还是夜晚的模样。黑色递进为深蓝,深蓝退去沉重,湛蓝高远的明净天空随着太阳的高升逐渐出现。 晨光下,昆吾居天井内的荷花池变得生动,闭合的白荷舍下了娇羞绽放出最美丽的容颜。到了九月,大大花盘的白荷已经不多,花瓣掉落饱满的莲蓬占据了大半江山。 微凉的早晨已经彻底地唤醒了姜元,他伸了个懒腰,走到池边伸手摘了一个莲蓬,剥出鲜嫩的莲子扔进了嘴里,一张脸瞬间皱在了一块儿,“有些苦。” 撩拨池子里面的锦鲤的大金哈哈大笑,“谁让你不把莲心摘出来的。” 姜元指着下巴上的一颗红色小疙瘩,“看,长痘痘了,吃点儿莲心败败火。” 又摘了两个莲蓬,姜元说:“做糖莲子,要不要?” “要!”只要是好吃的,大金鲜少会拒绝。 “那我去换衣服。”姜元掂量着手上看起来肉肉的莲蓬,有心给方晟言送几个过去,一起吃新鲜摘下来的自然佳味。 姜元的一日从汲取天地间精纯的灵气开始,换下了睡衣来到厨房,电饭锅已经开始噗呲噗呲排着气,等姜元从冰箱里拿出了昨天做的豆沙包放上蒸笼开始蒸的时候,尽职尽责的电饭锅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滴滴两声提示可以开锅了。 大金自告奋勇地跳上了台子,用自己毛茸茸地爪爪拨开了开关,锅盖啪地一声打开,不厚不稀刚刚好的红豆粥随着一阵蒸腾烟雾消失后出现。 “别把脑袋伸进去啊,把毛掉进去,呵呵……”从腌菜坛子里把酸甜开胃的小黄瓜捞出来的姜元脑袋后头像长了眼睛一样。 大金僵住,郁闷地把探出去一半的脑袋给收了回来,“我就是看看。” “看看也不允许,你掉毛了。”神兽掉毛了,震惊。姜元怀疑,“是不是最近盐吃多了,我以后做菜清淡一些。” 大金抗议,“……你做菜就差不放盐了,还要怎么清淡?!” 姜元:“呃,可是你掉毛了。” 大金跳到姜元跟前幽怨地看着他。 “难道是人到中年,开始秃头?”姜元摸摸大金的脑门,明显凹进去了一块儿,再发展下去,就要成地中海了。 大金哀怨,“还不是怪你。” 姜元:“???” 大金抬起爪子挡住脸,他才不会说因为想仔细看看月光琉璃盏的样子,结果被地心极乐火给燎了脑门,为了遮掩自己干的蠢事,就把烧焦的毛给剃了。 秃顶、掉头发,年轻人的公敌,姜元一脸我懂、我懂,不主动戳大金的伤心事,就让掉毛与秃头一起被淡忘吧。 豆沙包蒸好,如同昨天刚出锅时一样宣软,撕开面皮,里面的豆沙细腻流沙、软糯香甜,姜元做豆沙的时候并没有去掉外面的豆皮,吃起来细腻中还带着颗粒感,口感更加丰富。 端着早饭到店里面大家一起吃。 姜元拿着一个包子站在门口往外看,老街已经挣脱了沉睡开始热闹了起来,有端着碗、拿着盘的街坊邻居往家里面走,碗里面不是豆浆就是咸香的豆腐脑,盘子里基本上都会放上一两根炸得香脆的油条。 见到姜元了还会和他打着招呼,姜元看到了李婶。 因为老人的关系,李婶已经和张家兄妹成了亲戚,一家子出去了一段时间,昨天才回来,今天就不在家里面做早饭,到包子店端一碗豆浆、买几个包子吃吃就不错。 “包子店新出的三丁包,小姜别和婶子客气,快拿着尝尝。”李婶端着早饭走了过来,挎在手腕上的篮子里手掌大的包子从褶子出渗出了油脂,一看就知道是肉包子。“要是喜欢啊,包子就留着,婶子再去买。” 姜元:“不用不用,我做了早饭了。自己做的豆沙包,我拿几个给婶子。” 李婶拉住姜元的手,不让他这么客气,那天冥婚要不是姜元帮了大忙,她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不能够跟婶子客气,婶子是会生气的。” 直接拿了一个包子塞进姜元的嘴里,“味道怎么样?” 盛情难却,姜元就不推辞了,“里面有肉丁、笋丁、藕丁,后面两个吃起来脆脆的,还解油腻,味道很好呢。” “那就拿着,婶子再去买。”李婶直接把整个篮子给了姜元,她不好意思地说:“那天真是谢谢你,迁坟合葬的时候听大师说,要是不满足登门鬼的要求,会家宅不宁的,人也会大受影响。我那天就准备了一桌宴席,要不是在小姜你的指导下做出了整鸡招待客人们,后果不敢想象哦。” 李家冥婚过后就将两位老人合葬同棺的事宜提上了日程,拖关系找来了真大师,算了良辰吉日开棺迁坟,其间的忙碌可一点都不比冥婚那天少。等将两位老人的骨灰放在一块儿了,当天晚上全家做了同一个梦,梦里面是老人在下面的家,普通的三室一厅简单却布置得温馨,两位老人让子女们看到他们在鬼界生活的很好。 醒来后,梦里面的很多情景李婶已经淡忘,唯独父亲与后母之间相濡以沫的温情,还有一对在客厅跳跃着火焰的龙凤火烛,她历历在目。 姜元:“没什么的,我正好看见了,肯定要帮帮忙的,李婶不用放在心上。” 李婶再三表示了感谢,看姜元把自己拿来的包子吃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走的时候看着昆吾居的门口,维护着姜元的利益说:“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坐在别人家的店门口哭,不吉利,影响生意的啊。” 姜元拉了李婶一把,冲着她摇摇头。 李婶疑惑。姜元轻声地说:“李婶你多买些柚子叶在家,最近都用它们洗澡。” 民间偏方,柚子叶洗澡可以去晦气的。多洗几次,也可以去掉身上沾染上的阴气,身上带着阴气就容易影响人的气场,持续走低会倒霉,会看到不该看到的脏东西。 李婶明白了,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抖着手指着抱膝盖埋头坐在地上的姑娘,“她、她……” 姜元点头。 李婶咧嘴,要哭不哭要笑不笑,表情扭曲,“我、我先回去了。” “嗯,回家吧。”姜元亲自把哆嗦的李婶送到了大槐树的阴影外。 站在温暖的阳光下,李婶才觉得身上的冰凉消失,人越是害怕的时候就越是作死地去看令自己害怕的东西,她转头去看了坐在门口的姑娘,那姑娘抬起了头,额头上血肉模糊,但下半部分很干净,她认识。 “是林老师。” “就是她。”姜元点头,按着李婶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别看了,看多了小心被记住。” 李婶瑟缩,难道会跟着回家?不敢再多看一眼,“好好,好,我走了。”立刻就去买柚子叶,全家一起泡澡。 看着李婶走了,姜元转身走了回去,“林老师。” 林妙妙眼泪汪汪地抬头,“我想起来了,我死了。” 姜元:“节哀。” 林妙妙抽搭了两下,“还好,昨天知道的,经过一个晚上我已经接受现实了。姜老板,我过来不是吓唬人的,我就是记起了自己怎么死的,我不是车祸,是有人伪造现场。” 姜元了然,和珠珠说的对上了。 “你想给自己报仇吗?” “想啊。”林妙妙失落地低下头,“我朋友怀孕了,不想要那个孩子,就让我陪着她去打胎,去的一家私立医院。在那家医院里我无意间看到几个孩子,他们才一两岁大,但各个肢体残缺,被人从后门悄悄运进了地下室,我跟着进去看……” 看到了林妙妙此生的噩梦。 好奇心害死猫,这话并不骗人。 林妙妙跟在后头悄悄地进了地下室,瞧见了许多玻璃罐子,里面放着发育长短不一的胎儿,是被打下来的孩子。被打下来的它们并没有获得妥善的处理,而是被医院利用起来做成了小鬼,束缚着灵魂,得不到超生。 医院还涉及到人口买卖,小小的孩子被弄残了身体,做着各种离奇的供奉。 那是个邪教的根据地。 林妙妙不过是个普通的幼儿园老师,早在进入地下室的时候就被发现,凭她的本事是无法知道那么多的,不过是在医院里主持祭祀的所谓大师故意为之,他要一个新鲜的成人灵魂。 “我死掉了。”林妙妙木着脸陈述着事实,“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感觉被人从后脑勺打了一下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浑浑噩噩地继续上班、回家。” 望着外头明晃晃的阳光,耳边似听到了幼儿的笑闹声,林妙妙握紧了拳头,“姜老板,能不能帮帮我,报警,弄掉那家该死的诊所,那边有很多受到伤害的小孩子,他们需要帮助。” 姜元说:“抱歉,个人自有缘法,我不能够擅自改变因果。” 林妙妙瞪大了眼睛,眼中写满了失落,义愤填膺地说:“伸张正义也不行吗?” “抱歉。”姜元说:“不过,你可以自己去报警。” 林妙妙惨然一笑,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鬼样子,怎么报警?警察都未必能够看见她。 姜元给林妙妙出主意,“有一个人可以,老街派出所的小马警官。” ··· 小马家不在南洲市,工作后就住在单位安排的宿舍里,就在派出所的后面,宿舍不是很大,十几个平米,住他一个单身汉加一条蛇足够了。今天不需要他值班,按照正常时间下班后回到宿舍换一身衣服准备去吃饭,靠窗的桌子上放着自己与市领导的合照,那本红丝绒封面的奖状摆在一旁,光荣! 小马:“奖状上的名字应该是你的。” 竹叶青盘着身子看电脑,头也不回地说:“不需要,本来就是给你挣的功劳。你这个大傻子,立功了有机会调到市局去,干嘛不去,工资待遇提高不是一个档次啊。” 小马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了,在派出所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竹叶青吐糟,“是啊是啊,很照顾你,把脏活累活都扔给你干了。” “不是的,这是在锻炼我。” 竹叶青翻白眼,“你脑袋里塞的都是伟光正,是我小人了行吧。不说了,反正也说不服你,快去买饭,我要吃旁边那家的果木烤鸭。” 小马拿了手机,“你等等,很快就回来。” 是很快,前后不到一分钟小马就白着脸冲了回来,“我、我、我见鬼了。” “怎么滴?”竹叶青嘶嘶着爬过去,闻了闻小马身上的味道,讨厌的阴湿腐臭味,“竟然敢打你的主意,在哪里遇见的,蛇爷给你找回公道。” 小马抬起手,指向了窗外。 竹叶青看过去,窗外,蘑菇头的女鬼幽幽地看着他们俩,宿舍在四楼。 ··· 姜元持续关注了新闻三天,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听说小马临时调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回到派出所上班,应该就是忙着林妙妙的案子。 期间,姜元还给拍戏的胡玫莉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之前她和朋友请小鬼的事情,得知去的就是一家医院。 没有什么动静爆出来,姜元也就不再关注,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忙着呢。蛇皮袋里装上地瓜、土豆和南瓜,大纸盒里塞满了各种豆类、水果,旁边还有一堆的塑料袋,都是田里面新鲜摘下来的蔬菜瓜果。 姜元准备回家啦! 好久没有回去,他很想家,很想亲手与父母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 “一共三个包裹要送到海陆双城。”小满把包裹放到蛇皮袋上,提醒小老板别忘了。 店里面也有单子要送,送货地点在姜元家乡往东五十里处名叫海陆双城的小镇,正好顺路送过去。 “和客人们说好了吗?”姜元松开扎蛇皮口袋的绳子,直起腰问:“我应该没法立刻给他们送过去,在家耽误一两天可以吗?” 珠珠头也不抬地说:“已经和客人们沟通好了,他们要的不急,你晚几天送过去不要紧,只要在这个星期内送到就行。” 今天才周一,本周内送过去时间很宽裕。 小满恋恋不舍地看着姜元,“小老板出门好几天呢~” “对啊,所以你们要吃什么,点外卖吧。 小满嘤嘤嘤,珠珠看着更加阴沉了。 姜元揉揉小满的脑袋,“加油,长大了是要学会独立的。” 小满抱住姜元的手,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想我不想长大,长大了就没有他……” 姜元:“……乖,好好说话。” 小满,“嘤,带我出门吧。 “不行!”大金和珠珠同时说。 出门送货只能够带一位员工,位置大金已经预定了,其他人休想去。珠珠是不会离开昆吾居的,小满一走没有人管理仓库,货物囤积不利于昆吾居的运作。 小满垂头丧气,“知道了,我不会走的。小老板,你去了海陆双城后一定要好好逛逛,给我多拍一些照片和视频回来。还要,还要带城里面的特产,风琴鱿鱼片就很好吃的。” 海陆双城很特殊,是妖怪聚集的城市,人类根本就看不见。往那边送货没办法走物流,只能够昆吾居的员工亲自去送货。 那是个奇妙的城市,姜元去了那边会喜欢上的。 在小满的帮助下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车,姜元坐老鬼叔的车子过去,两个小时的车程一下子压缩到几分钟便到了自家楼下,他给方晟言发过去的信息还没有收到回复呢。 姜元邀请方晟言一起去海陆双城玩,听说那边有六大奇妙之景,是外出游玩、 侣约会的最佳景点,时逢九月正值金秋,六大景点中最具有时令性的景致只有这段时间可以看见,错过了太可惜了。 今天周一,爸妈去上班,妹妹高中寄宿不在家中。姜元扛着蛇皮袋从电梯里出来时还想着自己会面对空房,没有想到按了指纹开门后会有个长相喜庆的老太太等门。 “外婆!”姜元高兴地放下了蛇皮袋,踢掉了鞋子冲了过去,搂住了矮小的老太太,“外婆我好想你啊。” 外婆本身个子就不高,年纪大了身高缩水,被姜元抱着也就到大外孙的胸口。但老太太气场一点儿也不弱,手大力地拍着姜元的背,“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都不回家看看外婆。” 姜元搂着外婆不松手,“我有打电话啊。”他是外婆带大的,长到七八岁的时候才到父母身边,和外婆的关系最好了。 外婆生气地拍姜元,“打电话怎么够,能够捏到你的脸吗?”抬手捏着姜元的脸颊,眯着眼睛看姜元,“让外婆看看瘦了没有……没有,外面伙食不错呀。” 姜元鼓着脸说:“瘦了你会心疼的,当然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在外面没有受苦,但父母亲人依然会放心不下,“儿行千里母担忧”。 “那外婆就放心了,一个人在外能够把自己照顾好,比什么都重要。”外婆揉揉姜元的脸,把帅气小伙子揉成了个小怪物,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老太太小时候缠过足,后来时代不一样了松了绑,但缠过的小脚回不去,现在走路就是小碎步,但速度一点儿也不慢,松开了宝贝外孙就去看外孙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发现是普通的瓜果蔬菜,但在老人家的心里面,宝贝疙瘩就算是带回来一块石头那里面也是镶着玉的。 “这个地瓜看着好啊,肯定是红心的。”老太太拿了个地瓜出来,用手擦擦就送到嘴边啃。 “外婆我给你削皮。”姜元阻止的有些慢,老太太已经咬掉了外面的皮,吃里面脆甜的肉了。 老太太品鉴,“好吃,甜,有地瓜香,正好做地瓜粥吃。” “外婆,你也洗洗再咬啊。”姜元无奈地递过去面纸,老小孩老小孩儿,外婆年纪越大就越不“听话”了,什么都按着性子来。 外婆瘪嘴,“你也管我啊。” “妈妈管你是为了你好。” 外婆不悦地说:“她还限制我吃肉,不让我喝饮料。” “乖啦外婆,饮料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肉是怕你吃多了不消化。”姜元不厌其烦地说着:“两天前通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还喊着多吃了一块肉,肚子不消化,难受嘛。” 外婆心虚地挪开视线,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年老浑浊的眼睛发亮,“小伙子找谁?”好俊的小伙子,老太太今天饱眼福了。 门外,方晟言拿着一瓶红酒笑着说:“老太太好,我是姜元的朋友,和他一起过来的。” 老太太推开外孙子,走到门边扶着门框看方晟言,笑眯眯地打量着,“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哪里工作呀?” 姜元:“……”外婆你是不是知道了啥?!! 第33章 海陆双城 把所有带来的东西搬进来后分门别类的放好, 元洗了手就准备做午饭。收藏本站客厅里, 婆笑眯眯地拉着方晟言说话,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 晟言好脾气地回答着, 起来相处的还蛮融洽。 瞄到姜元要去做饭,外婆喊了一声, 你过来陪小方聊天,外婆来做饭。外婆昨天熬了肉酱,你不是带了黄瓜来,给你们下面条,做炸酱面吃。”说完话就踮着小脚往厨房走,特别有喜感。 姜元在厨房门口挡住兴致勃勃的老太太, 我来呗, 你看看我的手艺见长了没有,你不是喜欢和他聊天嘛,怎么舍得站起来。” “小方长得真好看。”老太太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当年穷小子的爸爸之所以能够娶到家庭条件各方面都不错的妈妈,就因为长得好看, 得了外婆的青睐。“等他走了, 婆会伤心的, 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再来。外婆做饭给他吃, 吃了肯定喜欢, 完了肯定惦记着下次再来。” 姜元哭笑不得, 外婆……”想的真是长远。 外婆推开姜元, 着小碎步往里走,指挥着外孙子,“挑几个地瓜过来,外婆再做个糖水,等面条吃完了,再吃个糖水甜甜嘴。” “知道了外婆。”姜元拖长了声音,乖乖地答应着。转身看到方晟言走了过来,姜元笑着对他说:“我外婆很喜欢你。” 方晟言:“她是有福之人,长命百岁。”姜元眼睛睁大了一下,品出些味道来,外婆快八十了,今年春天的时候得了一场感冒身体就不是很好,待在姨妈家一直养着,他心中挂念得很。结合了重生前的那辈子,他就担心外婆有个万一。 现在得到了方晟言的这句话,心里面忐忑的大石头就落下了。 “你外婆身体硬朗,心情乐观,她刚才跟我说,她和小区里面的舞蹈队在跳扇子舞,今年过年小区春晚说不定还会上台。” 姜元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说:“她都没有和我说,什么时候来我家的也不说。我已经不是外婆最喜欢的外孙子了。” 方晟言轻笑,“她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一直在问我你在外面怎么样,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老太太是挺喜欢好看的脸,但更加喜欢自己的亲外孙,跟方晟言说话的时候看似无心的问题,其实旁敲侧击着衡量方晟言的人品,看自己外孙子交的朋友怎么样。 姜元挺了挺胸口,“我就知道外婆最喜欢我了。我去拿地瓜,再拿一些别的菜,中午你有口福了,我不过学会了外婆手艺的三分之一。” “那今天我很幸运。”方晟言跟着姜元走。 带过来的蔬菜瓜果都收到了储藏室,拿了几个红薯、紫薯,还有几样蔬菜,姜元还在架子上看到大西瓜,西瓜蒂已经枯了,是他五六天前物流回家的,父母还没有吃掉。 索性抱了个大西瓜一起出去,西瓜切成了块,拿了一片送到了方晟言跟前,“放了几天西瓜有些起沙了,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特甜。”姜元自己也拿了一片吃着,昆吾居大田出品瓜果清甜爽口,西瓜就算是放了几天,依然将一汪甜蜜保存得极好。 方晟言接过西瓜,“你那边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姜元点头,“那是当然。我去做饭,你等着,很快就能够开饭了。” 方晟言站起来要跟着一起帮忙,姜元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哪里需要你帮忙,外婆不会让你动手的。哈哈,要是只有我做饭,肯定让你待在一边。” 方晟言挑眉,“那我现在也可以站在一边,养眼。” 的确很养眼,方晟言往厨房门口那么一站,厨房的档次都蹭蹭蹭往上涨了几十个台阶,用外婆的话说,成了御厨房喽。 面条是现擀的手擀面,姜元手上有把握,舀出来的面粉兑多少水不需要任何工具的辅助,很快一个光滑的面团就在他的手上成型了,放在碗里面盖上干净的纱布醒面,过个一刻钟便可以切面。 说是外婆做饭,其实主要还是姜元在做,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手脚已经没有往昔那么利索,很多东西还没有动手便被姜元抢着干完。外婆嘴巴上埋怨着,但心里面甜丝丝,她索性起了个砂锅做糖水。外婆做糖水用的是块状的本地产老红糖,用擦子擦着红糖砖,细细的红糖落进了锅中,锅里面是切成块的红薯。 砂锅旁边的灶眼上坐了个蒸锅正在蒸红薯紫薯,家里面有木薯粉,外婆打算做芋圆等会儿放进糖水里。 同样的料、同样的步骤,外婆做的糖水就是好吃。 切地瓜的时候姜元切了一圈给方晟言,“红心地瓜,很甜的,当水果吃都可以。” 方晟言看着手上的地瓜,世间珍馐百味、琼浆玉液他都吃过,但家常如此的东西鲜少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就算是出现了,肯定不是粗糙至此的。咬了一口,很脆很甜,还有着不少的水分,再看垂首擀面条的姜元,心中柔软的一角熨帖温热,不知不觉便笑了起来。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姜元嗔笑着,被方晟言专注的目光看着,脸上要烧出一个洞了。 “看你好看。” 姜元问他,“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方晟言莞尔,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有朝一日竟然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姜元:“那是当然,天生丽质。” 方晟言专注地看着姜元,认真地说:“对。” 姜元正要说话,守在锅灶前的外婆哎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做了小麻花的,收着放在了冰箱里,快去拿着吃。” 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呢,吓了姜元一跳,听了不过是几根麻花,姜元就不去拿了,“外婆先吃饭,吃完了再吃零嘴儿,不然你做的面条我们就吃不了多少了。” “行行,待会儿吃,红糖小麻花,还做了一些椒盐的,都是你喜欢的味道。”外婆搅动着锅里面的糖水,大块的地瓜都被搅碎成了小块,再动就要吃地瓜糊了。微不可查的,外婆皱了皱眉,小小的叹息了一声。 外婆做的肉酱冷藏在了冰箱里,不是重盐重油的,保存的时间不会很长,一个星期内一定要吃掉。七分瘦三分肥的肉末倒入油中翻炒,把肉里面的油脂彻底逼出来后放入用水调好的甜面酱和大酱慢慢熬,熬到表面出来一层晶亮的油就可以把香菇丁、豆腐干给倒进去,翻炒几下让彼此充分融合之后再熬制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做面拌饭亦或是炒个菜之类的,挖几勺进去就非常棒。 煮好的面条已经出锅,过了一遍凉水之后放到碗中,面上整齐地码放了黄瓜、胡萝卜、紫甘蓝、焯过水的豆芽等,姜元从冰箱里拿了肉酱出来。保鲜盒里面的肉酱油脂已经凝固成微微发黄的白色,每碗里面放上两勺,在热力的作用下,油脂逐渐融化,充分拌匀后就与面条难舍难分了。 面汤就不要了,姜元另外用鸡蛋丝、酱油和葱花打了个普通的酱油汤,觉得干就喝上两口。 外婆胃口好,吃嘛嘛香,一大碗的肉酱拌面吃的精光,就比姜元这个大小伙子差一点点。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说:“要是肉多点儿就好了。”说的时候外婆还控诉地看着姜元,一副受了委屈的摸样。 姜元的小心思被无情地发现,讨好地说:“就少给了一点点而已啦,外婆你要少吃肉的。” 外婆委屈地瞧了一眼姜元,转了转身留给了大外孙一个不高兴的背影。 姜元头疼了,外婆很难哄的。 “老太太做的肉酱真好吃。”方晟言突然说:“我可以再吃上一碗的,这要是以后没得吃了,心里面多惦记。” 外婆笑眯眯地看向方晟言,“那以后可以常来,别喊我老太太,都把我喊老了,可以和元元一样喊我外婆啊。” 姜元额头挂了一滴汗,很想对外婆说你要给冥界之主当长辈了。方晟言笑了笑,喊道:“外婆。” “诶。”外婆听了美滋滋,甚至还要拿个红封出来给方晟言包个红包。 晚上姜元的父母回来,见到了姜元回家了,还带了朋友一起回来,很高兴,全家一起出去吃了一顿海鲜锅,有蒸汽海鲜也有味道鲜美的海鲜火锅,姜元的家乡靠海,海产极为丰富。 吃完了一家人回去还在楼上的露台聊天看星星,南洲市环境保护的好,苍穹依旧明净,有星子闪烁。 姜家住的是买16层送顶层的电梯房,顶层有个很大的露台,为了安全靠边做了人高的护栏、装了玻璃墙。露台上还搭了架子种了丝瓜,几个大花缸里头没有种花,而是种的蔬菜,茄子老了,枝头上就挂了几颗小小的干瘪茄子,摘了也可以做一顿。 姜元躺在摇椅上哈欠连天,耳边是妈妈和外婆在说话,方晟言陪聊,他认真的模样深受中老年妇女的喜好,就算是只有嗯嗯啊啊的应和。 闻到了一点点烟味,姜元用力摇了摇躺椅,随后站了起来。绕过房子走到了露台的另一头,果然看到一点红光明明灭灭,是爸爸在抽烟。 爸爸基本上已经戒烟了,很久没有见到他抽过。 姜元故意加重的脚步声引起了爸爸的注意,他掐灭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了,朝着姜元招招手,“来,和爸爸说说话。” 父子两个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说学业、说工作、说未来的打算,还说到和妈妈外婆在一块儿的方晟言。爸爸下海经商后眼力见儿更加开阔,打眼一瞧方晟言就知道他不简单,看人先看衣,他身上类似的西服爸爸曾经听朋友八卦过,旁人只是觉得好看、处处妥帖,他看到是价值不菲,成套下来没有百万是不可能的。 人要衣着马要鞍。 但,好看的衣裳并不是所有人都穿的出来的,没有那份气质,穿了龙袍成不了太子。 方晟言能够穿得起好衣服,还穿出了普通人没有的逼格。 “他是谁?”爸爸问。 姜元小声地说:“方氏的老板。” 世界上方氏很多,但正儿八经、单独拿出来这么说的只有一个,爸爸瞬间就知道是谁了。摸向了口袋想要拿烟,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家居服,就抽了一支出来抽的,烟盒还在茶几上。 爸爸又问,“那他是谁?” 这个问题乍听起来和刚才的差不多,好像是在询问方晟言的家事地位,但仔细想想,问的是和姜元的关系。 身价几千几百亿的年轻有为的总裁,为什么会来自己的家,为什么会成为儿子的朋友,细思极恐。 姜元挠挠耳朵,“对不起。” 爸爸的手哆嗦了一下,强笑着说:“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爸爸,我从小就不喜欢女生。”姜元眼睛一闭一睁,把尘封在心里面的情感倾向说了出来,“我和方晟言在谈恋爱,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果然……”爸爸扶着栏杆才勉强站稳了,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唉,我和你妈妈早有发现,只是一直没有挑明,就等着你自己说。”准备做好了好多年,却没有想到带回来的人物这么劲爆! 幸福家庭内孩子成长阶段发生什么事情是瞒不住父母的,更何况姜元还是外向的性格,不屑于偷偷摸摸、藏头露尾。青春期时,身为父母就会担心孩子早恋,姜元的父母也不例外,但他们悄悄地观察了,还出言试探过,发现儿子竟然对女孩子不屑一顾。 “哪有?”姜元嘟囔。 爸爸说:“会有人说女孩子都太肥,都没有自己瘦吗?会有人说长头发好烦,教室里掉的到处都是,打扫卫生不方便……” 爸爸连连举了好几个姜元中二时期的具体表现。 姜元尴尬,他好像、有可能、的确说过。 继续刚才的话题,姜元的父母起先还觉得是孩子还没有开窍,后来爸爸无意间翻阅电脑,发现有浏览同性论坛的浏览记录。 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正为自己的性向而困惑,不好询问家长,便利用发达的网络为自己解惑。 青春期又能说是叛逆期,姜家父母怕逼问、责怪等等把孩子从自己身边推远,憋着没有问。 爸爸捂着胸口叹息,“其实我和你妈妈已经做好了你会带个男儿媳回来的准备。” 姜元:“!!!”跳跃太快,他不接受啊,他已经做好了被父母棍棒伺候的准备,还在脑海中想象了自己跪下被老爹用皮带抽的画面。现实和想象完全不一样啊,太、太、太……他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大脑有些眩晕,大概是运转速度过快缺氧了。 爸爸还在继续说:“我们是做好了准备,但没有想过对方的身份这么高。他们家已经不是有钱可以形容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有钱……我们家这么点儿身家都不到他的一个零头。” 姜元沉默,“……”你要是知道他另一个身份,就不这么说了。那可是与天地同寿的人物,全家捆绑在一块儿的年龄的都没有方晟言一个零头多。姜元悲催地想,就不应该叫方晟言老男人了,现在完全是老的n次方。 爸爸跟着沉默。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心情竟然意外的同频了。 最后还是姜元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爸爸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肯定不会让他欺负喽。你想啊,他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为什么会跟我回家,不就是说明了一切。你瞧,他还耐心地和妈妈、外婆说话,心意不是很好吗。” 爸爸心里面憋着气,但总不能够甩脸子把客人赶出去,姜家的男人作不起来,再三叮嘱姜元要保护好自己……很多话吞了回去说不出来,比如不要轻易就到床上去、亲密的时候要做好保护措施,要对自己也要对别人负责。 爸爸仰起了头,蓦然地觉得需要老泪纵横一下,才能够符合目前的心境。 潜台词姜元懂的,成年人嘛,情难自禁、擦枪走火,总有个冲动的时候。但姜元也想哭,他的老男人不愧是“人老成精”,克制的典范人物,爸爸担心的意外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的。 姜家父子对月伤怀,陪着姜家两位女主人聊天的方晟言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并不觉得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聊天内容很厌烦,赢得了两位女性的一致好评。隔着一段距离,方晟言却将姜家父子的对话分毫不差地听入耳中,心中感慨,姜元有着很好的父母、很好的家人呢。 ··· 姜元是有任务在身,让客人久等了总归不好,说是本周内送达但他始终想着尽快送到客人的手中才放心。 第二天带着方晟言在老家镇上转了一圈,带着他看自己曾经上过的学校、曾经去过的公园……看自己长大的地方。 第三天就告别了家人坐上了老鬼叔的车去往海陆双城。 海陆双城顾名思义就是海里面和陆地上都有建筑的城市,就在南洲市的沿岸地区,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 “海陆双城在大青山的入海处,城市依山而建,很有特色。”路上,姜元询问了海陆双城的情况之后方晟言为他介绍,“本叫水路城,五百年前换了新城主之后改名为海陆双城。新城主为两人,是一对兄妹,妹妹掌控陆上城市,哥哥主控水下。” “是什么人?”姜元好奇地问。 方晟言回答,“鲛人。” 海陆双城为妖怪修建的城市,是妖怪退避人间后在人间留下的最大城市。因有以龙珠为阵眼设下的法阵保护,人类是看不见城市的存在的。 越过大片的建筑,老鬼叔驾车不过两三分钟便到了海陆双城的结界处,车上的方晟言与姜元还未说几句话呢。从车上下来,姜元打量着四周,他们在大青山延伸入海部分的山脚下,几百米开外便是大海,海上的风推叠着浪花不断拍打着海岸。 不是规划好的旅游用沙滩,这儿的沙子发灰发暗,不是漂亮的黄色。沙滩上怪石嶙峋,能够看到小螃蟹在石头间移动,湿润的石头上还攀附着各种贝壳,浪花击打的地方还生长有紫菜,海产看起来很丰富。 不过怪石太多不好下脚,海浪不止、奔流不休,还很危险,所以并不适合游玩。 他们下来的地方到沙滩处生长着高而茂密的杂草,杂草茎干粗壮,草叶边缘锋利,姜元摘了一片下来,竟然是锯齿状的,走进去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划伤皮肤。 睁大了眼睛寻找入口,姜元问:“是不是敲一敲石头,就会有道门出来?” 从车上跳下来的大金控制住自己不翻白眼,姜元可是有冥主护着的人,翻了白眼估计自己眼睛就不要了,“少看电视,都把脑子看坏了。” 姜元不服气,电视小说都是这么来的,艺术来源于生活,总有一些根据吧。 姜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大金说:“哪有,怎么可以把凡人想象的东西当做参考呢,凡人在发展,妖怪也在进步的好吧,现在谁还用石头做界碑,out了啦。” 说完,大金就嗷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有神兽威仪。声音过后,姜元感觉自己跟前的空气有波纹闪过,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了。波纹闪过一阵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一息后更加剧烈地震荡起来,渐渐的青山不见、草丛消失、波浪被挡,高大的城墙、巨大的城门挣脱了某种神秘的束缚,出现在众人眼前。 城墙以黑石筑成,墙上站着守卫城池的兵丁。 朱红色的城门大开,城门左右也有卫士,有妖怪进进出出,安静静谧的山脚顿时涌现出喧闹声。 距离城门五六米的地方有一方小亭,是为外来人口派发进城许可证的。小亭旁竖着块告示牌,除了几行文字就是大大的二维码,扫一下填写了个人信息之后付上十几块钱的进城费,就可以获得许可证了。 古旧与现代相结合,姜元一瞬间觉得自己来到了旅游景区。 第34章 海陆双城2(捉虫) 因为有了二维码, 城登记拿入城许可证已经不需要排队, 大的提高了效率。姜元扫了二维码跳出了个界面,需要填写简单的身份信息, 名、身份(是人是妖), 单到令人发指、令人担忧。 “怎么确保填写的是真的信息?”姜元就是担忧的一份子,用人类的思维来想, 用唯一识别号注册登记,就很容易造假。 大金说:“登记不过是给一个入城的身份罢了, 真是假没有区别。此地有结界, 非天地大能, 他人无法对它造成威胁。” 瞟了瞟淡然自若的天地大能,在方晟言眼中神奇的海陆双城根本不值得一提吧。 姜元点头,“是我想岔了,估计就是设道门槛要个入城费,真和景区收门票一样。” 信息正要填入,手机响了,是爸爸。 方晟言说:“你接电话, 来做入城登记。” 人数不超过五人的小团体只要一人做登记缴费即可,有一点大金没有说到点子上, 所以要录入姓名和身份, 当于与海陆双城的大阵定契,无关于姓名为何, 于落下“完成”的那一点。定下契约, 旦在城内滋事就会被认定为对海陆双城有害, 刻就有护城军缉拿、收押入监。 一旦收监,轻则缴纳高昂的罚款,中则驱离、上海陆双城的黑名单,重则那肯定是死喽。 姜元接着电话,爸爸在那头问,“元元到海边了吗,玩的怎么样?去以前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农家乐没有,那家店换老板了,但味道一点儿也没有变。见到了老板,你可以说自己是姜承的儿子,老板和爸爸认识,会给你上最好的菜。” 姜元:“……”爸爸这么巨细无靡的叮嘱,怎么感觉怪怪的,平时不是这样的呀。 “爸爸,你究竟要说什么,说呗。” 爸爸轻咳了两声,“那个,方总在你身边吗?” “在啊。”姜元看向方晟言,他正拿着手机录入信息,就那么几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弄好。姜元问爸爸,“你要和他通话?” “不不不。”爸爸连忙阻止,“你那个往旁边走走,爸爸有事情问你。” 隔着手机,姜元都听出了爸爸语气中的尴尬。 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姜元示意自己到一边说话。走出去几步之后,姜元说:“爸爸,你要问什么?” 姜爸爸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开门见山地问儿子,“爸爸接到一个大单子,是不是你让方总帮忙的。” 爸爸年轻时在政府机关工作,后来辞职下海经商,做的是花木生意,搭上了城市建设的大风潮,赚了个盆满钵满,姜家的生活条件上了好几个档次。这几年花木市场进入低谷,市场竞争更加激烈,姜爸爸的公司虽然是干了好几年的老牌企业,但在日新月异的市场下依然乏力。 最近姜爸爸的公司在竞争某小区的绿植供应,一旦竞标成功,就会成为该地产的长期合作伙伴,光这一单生意就够吃一年。 姜爸爸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提供最好的价格、最好的花木、最好的后期跟进,但竞争对手恶意降低价格,有内幕消息流出,地产商已经内定了对手。眼见着数月的努力将付之东流,姜爸爸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突然就收到了电话,说他们公司中标了! 千想万想,又走了一些路子了解情况,姜爸爸得知该地产方氏占了大头。 “怎么会!”姜元明白了事情经过之后,义正言辞地否认,“我都不知道爸爸在烦恼这些。”他只是从妈妈口中得知爸爸忙于竞标的事情已经忙碌了好几个月,但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烦恼。 身为人子,不能够为父母分忧真是太不应该了。这一行他不懂,无法给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不过夸奖自己爸爸肯定是没有错的,“爸爸准备的花木都是最好的,价格优惠公道,而且公司在业内有口皆碑,为了竞标做那么多准备,能够中标完全是爸爸努力而来的,怎么是因为开后门,爸爸对自己也太没有自信了!” 儿子毫不犹豫的否认,没有任何花俏词汇的夸奖,让姜爸爸心里面格外的熨帖,“真是虚花头,尽是用好听的话来哄我。不是你从旁说的那就好,爸爸正大光明做生意,不是走儿女关系的,我家的儿子立身要正,不是谗言献媚的人。” “爸爸,我不是。”这要是发短信,姜元好想发“_(:3ゝ∠)_”的表情,他根本不晓得的事情怎么从中干预,爸爸想太多了。 “嗯嗯,反正记住爸爸的话。”虽然姜元看不见,但爸爸说话时表情严肃,言语之间是对儿子的谆谆教诲,“我们家虽然没有方氏有钱,但也是小富之家,不缺吃喝穿用,你和他谈恋爱是平等的,不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也不要去渴慕权势,伏低做小、献媚于人。” 姜元收起了漫不经心,用力点头,“爸爸,我知道。” “爸爸就不多说了,太扫兴,你们好好玩。”爸爸叮嘱完之后收起了严肃,变得乐呵呵的,“海水冷了,别贪凉地踩水玩。你不能够吃鲜炒的泥螺,别贪嘴了乱吃东西。” 姜元眼圈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喉头梗了东西一样不是很舒服,他拼命地点头,说着“嗯嗯嗯”,父母在真好,家人都在真好。他不是前世那个挣扎于痛苦的泥淖中无法自拔的姜元了,他是有家人、有爱人的姜元,往昔已过,今日当珍惜。 通完了电话,姜元仰头看着高远的天空眨着眼睛,把夺眶而出的酸涩给眨回去。 身后走来了人,姜元知道是谁,“我爸爸公司接了个大单子,和飞鸿地产合作,为其名下所有房产提供周边绿植。是你从中干预的吗?” 爸爸刚才说的笼统,但姜元从中分析出,爸爸提供的价格并没有竞争优势,商人都是要赚钱的,哪里会在同等条件下选择贵的,想想就有问题。 爸爸经商多年,老于世故,嗅出了其中存在着猫腻,他心中已经认定了有方晟言的手笔,试探地打电话过来,只是想知道自己儿子有没有求人! 两个人之间的情感,不是只有浓烈的爱情,还有尊重和平等,一旦开口求了就撕开了口子,还未沉淀为亲情的爱情便多了杂质。 同为男人,姜爸爸并不希望自家儿子是那个借宠而骄的,矮了身子,被人看不起。 方晟言说:“你爸爸公司提供的绿植花材都是同等中最好的,而且做事讲信用、重品格,是个可靠的合作对象。” 侧面承认了,是他做了干预。 姜元点头,“和我爸爸合作不会亏。” 方晟言轻笑,“对。” 姜元落落大方地接受了方晟言的好意,“谢谢。” “应该的。”方晟言曲起手指扫了一下姜元挺翘的鼻尖,“姜元,金钱于我如浮云,凡人所在乎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你懂吗?你爸爸担忧的,不会出现在你我之间。” 天底下,能够干扰他的人不过寥寥,凡尘琐事皆是虚妄,本心、真情,才是他看中。 大道幽微,变化难测。至高如冥主,也有走不过的牵绊,他的心因为上一世的十年相处,落在了姜元的身上,拿不回来了。 姜元主动拿脸蹭了蹭方晟言的手,“我明白。”方晟言有纵情任性的资本,他想对谁好,不需要考虑任何外物,只遵本心。 为了成为更好的伴侣,姜元给自己打气,要加油呀! 路上一群小海龟跟着大乌龟往海陆双城走,小海龟叽叽喳喳问妈妈,“妈妈,妈妈,这两个人类站在门口干什么呀?他们好挡路哟。” 海龟妈妈说:“他们啊,在谈恋爱呢。” 小海龟,“谈恋爱是什么呀?” “就是两只海龟看对眼了,然后在月亮下面做浪漫的事情,最后生下一堆小海龟。”海龟妈妈笑着给孩子们解释。 所有小家伙哇哦着,瞅瞅姜元和方晟言小声声地讨论。 “他们也会生小龟龟咩?” “妈妈说会就会呀。” “可是他们是人呀。” “唔,那就是生小人人。” “好棒呀,小人人肯定很可爱,他们长得很好看呢。” “人类都长得一个样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不好看不好看,还没有漂亮的壳子,肯定很穷。” 海龟妈妈歉意地朝着姜元和方晟言笑笑,让他们不要介意孩子们的童言童语,招呼着小家伙们出发了,他们要进城。 海龟旁边还有比脸盆还要大的、横着走的红蟹,大个头的经过两个人时哼了一声,唧唧歪歪着,“谈恋爱了不起啊,单身狗拒绝吃狗粮。” 小螃蟹慢顿顿的声音憨憨的,“哥哥,我们是螃蟹啊,难道不是单身蟹。” “让你多上网,了解人类的,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百胜,让该死的人类老是想煮我们。” “哦。”小螃蟹知道了,偷偷打量着姜元和方晟言,然后偷偷地脸红,长得好好看的人类呀。 海边的城市,海鲜……不对,是海生物多多。 能够化形的,不能够的,混居一处,还夹杂着陆地生物和人类,和谐热闹,令人大开眼界。 进城后有笔直街道,是海陆双城陆地部分的主干道,长而笔直一直通向碧蓝的海湾,海湾边是城中最大的集市。水边有漂亮的鲛人拖着长长的鱼尾立于水中,她身前的花篮里放着晶莹圆润的珠子,是鲛人哭泣时会落下的鲛珠。 看起来是个修士的男人驻足在岸边与女性鲛人讨价还价,“自从你们知道鲛珠对修士的作用后,动不动就哭卖给我们,现在鲛珠根本就不值钱了,三十一颗不能够再多。” 女鲛人据理力争,势要让自己的鲛珠卖个好价钱,“那是以前不懂事,扰乱了市场,现在城主已经作了规定,从下个月起每鱼每月只能够卖一次鲛珠,每次不能够超过五颗。你要是错过了我这一批珠子,等到下个月,五十一颗的价格休想买到,没有五百是不可能的。” 修士纠结,“你确定有这条规定?” “当然。”女鲛人被质疑不爽地瞪了修士一眼,“我们鲛人不屑于说谎。” “那好,所有的珠子我都要了。”修士咬咬牙,最后决定买下,“把通心水草的篮子也给我,算个搭头。” “行行行,当然可以,您可是大客户。”赚钱了,鲛人立刻欢天喜地,长长的尾鳍因为喜悦翘着露出水面一点儿,折射着阳光,颜色绚丽。 一篮子的鲛珠卖完,鲛人不再多逗留,转身要游走。 “等等。”核对地址信息无误后,姜元确定鲛人就是自己的客人,“你好,请问是海蓝珠女士吗,你在昆吾居订购的货我送来了。” 海蓝珠水润的大眼睛睁大,高兴地拍拍手,“嗯嗯,我就是海蓝珠,这是我的身份登记。”海蓝珠给姜元看的是正规海陆双城的居民身份证,不会有假,“你们说了会晚些,我还以为还要过两天才能够收到呢。突然送来,真是惊喜。” 姜元:“有事情耽误了,不好意思呀。” “没事呢。”海蓝珠不介意地摆摆手,“就是一些水草的种子,我不急着用,早些送和晚些送一个样儿。” 签了单子,海蓝珠接过了属于自己的包裹。她见姜元长得好看,笑着给了他一颗鲛珠,“送给你,鲛人泪可以强身健体哟。” 姜元楞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还有礼物收,鲛珠晶莹而滚圆,小小一颗像极了荷叶上滚动的小水珠,被白皙莹润的手掌拖着,有几分可爱又有几分诱人,让人联想到水信玄饼,淋上香甜的红糖浆,味道……肯定一般啊,不就是有一些甜。 “谢谢。”姜元道谢之后并未接过鲛珠,笑着拒绝了,“无功不受禄,谢谢你的好意。” “别呀,你长那么俊,我用鲛珠换你一个吻。”鲛人性情直率,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她娇俏地说:“这样不就可以了。” 漫不经心地看着姜元与鲛人说话的方晟言笑容淡了下来,淡淡地瞧了鲛人一眼,鲛人瑟缩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海水,难道水凉了? 方晟言牵起姜元的手离开,“鲛珠不过是鲛人的眼泪,一种液体分泌物,作用些微,别用不干不净的东西。海陆双城的六个景致有四个在陆上,包括一年只有一季才可以看见的空中幻境,我们去观景最好的得月楼,那儿几样点心味道不错,正好用作下午茶。” 姜元已经被方晟言的话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匆匆地摆摆手和鲛人说了一声再见,跟着方晟言的脚步走。 “哈哈。”大金抱着肚子大笑。 鲛人不高兴地噘嘴,“哼,好讨厌的人类。” “哈哈,你有胆子。”大金用猫爪子对鲛人比了个高难度的大拇指,佩服鲛人的勇气,无知者无畏。 鲛人甩动浓密的长发,“不和你们陆地上的生物玩了,真是好没有意思,走了。” 猛地翻身落水,长尾顺势跃出水面,漂亮的尾鳍砸在水面上,拍出好大的浪花,大金一时不查成了落汤猫。长毛一绺一绺地挂着水,大金无语了半响,“真是无妄之灾啊。”抖落着身体,水汽蒸腾,不一会儿又是一只干爽的猫儿。 他大声地对前面的两人说,“我自己到处逛逛,走到时候来找你们。” 姜元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金歪嘴,“重色轻友哦。”说话时,高大壮硕的男人在原地出现,大金难得化形,就为了城中的美酒,去喝了,不醉不归。海陆双城的六大奇景,其一便是得月楼凌空于水,五层木质塔楼般的建筑似空中楼阁没有地基、没有支柱,建造者借天地造化将其浮于海面上,却不会随着海水涛涛而动。 得月楼在远离海岸的地方,从岸边一路长有层叠的荷叶,偶有粉荷艳丽绽放,水下有游鱼嬉戏。清澈水波荡漾,荷叶随着水浪浮动,能够生长在海水中的荷花与普通的荷花有着很大的不同,叶片宽厚、承重力更强,倒是花儿长的不多,不知道是季节不对,还是天生如此。 姜元踩上了荷叶,脚下跟踩着棉花一样,感觉要陷入水中。 方晟言扶住了他的手,“稳住身形,不要惊慌。” “没,没惊慌。”姜元两只脚同时踩了荷叶,晃晃悠悠,每当站立不稳就有方晟言在身后抚上一把,“哈哈,挺好玩的,轻松水上漂。” 方晟言笑着陪姜元做无聊的事儿,慢慢的也从其中体会到了乐趣,陪伴的乐趣。 一路踩着荷花到得月楼的一楼平台,平台用的是波纹的浅色琉璃瓦,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下的情景。 一头鲸鱼正好从楼下游过,黑色的脊背、白色的肚皮,是一头虎鲸。小虎鲸对得月楼充满了好奇,绕着在楼底游了好几圈。鲸鸣悠悠,听到亲人的呼唤虎鲸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游出了得月楼的范围,小虎鲸跃出水面,弯成一道月下后落下。 得月楼内人头攒动,越是临近空中幻境的出现,聚集在此地的人就越是多。楼上雅间更是难定,很多特色小吃来晚了也就看个影儿。 上到楼上雅座,两人坐下后不一会儿就有店中侍从将订购的点心茶水一一送来,方晟言入城时捧着手机就是在定雅间、预定点心。 点心多用牛乳、米面制作而成,桂花莲子糕、牛乳椰子冻、菱角藕粉圆、红枣心太软、榴莲火上烤……烤榴莲的滋味,啧啧,姜元真是领教了。 “小店新推出的点心,根据人类的网红菜谱加以改进做的,免费送来尝尝,希望客人喜欢。”小二笑着给二人介绍各种点心,还介绍了各种点心的来历,传统菜与创意菜并举,得月楼一直美食探索的前沿。 绿色果冻似的凉糕姜元看着欢喜,凉糕一共两层,底下为牛乳、上层为水晶版的绿色果冻,里面还藏着很多气泡,有巧克力做的贝壳、珍珠沉在绿色的“水中”。吃起来凉凉爽爽,甜酸开胃。 小二殷勤地说:“客人真有眼光,水晶凉糕是用海中一种章鱼触须上的粘液加上海藻汁制作而成,是本店的特色菜。” 姜元:“……粘液?” “对呢,十分珍贵,一只章鱼每年就产生五克的粘液,这一道点心需要二十克以上才能够做成。”小二说:“章鱼为了多产生粘液,常年以腐殖物为食,不洗……” 姜元的脸都绿了。 方晟言打发了小二走,姜元纠结地看向桌面上一堆美味,“那啥,不会再有稀奇古怪的食材了吧?” “凉糕所用食材特殊了一些,但味道甚美,是得月楼的招牌。”方晟言将看起来最简单不过、食材一目了然地红枣夹糯米推到姜元跟前,“水边城市,湿气重,凉糕具有祛湿解热的作用。 姜元含了一颗心太软到嘴里,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虽然作用挺好,但他不想尝试了,总觉得嘴巴里是章鱼经年累月不洗澡的味道。 雅间的窗户朝外推开,向外看,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从海底深处螺旋生长出来的贝壳高楼,伸出海面的贝壳楼有有高有低,在水下的部分不知道有多少高大,贝壳高楼是海陆双城六大奇景之一,具有生命,年年都在生长。 海上,有螺号响起,身影很近,可是姜元没有看到船。 方晟言提醒,“看水下。” 姜元依言看过去,澄澈水面下,一艘大船从得月楼的旁边缓缓驶过,进入港湾后才从水里面冒出来,是三层的木质楼船,水流从船身上哗哗落下,水花飞溅间出现了彩虹。 早就等候在岸边的工人井然有序地进入打开的船舱中搬运货物,船上的人陆陆续续下船。 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城市。 翅膀扑腾声由远及近,一只巨大的信天翁飞了过来,白头黑翅膀,红嘴红脚蹼,展翅滑翔,姿态优美。砰——砸在得月楼的墙上成了一张饼子,落到水里成了落汤鸟的信天翁灰头土脸地再次飞起,落在姜元他们所在雅间的窗台上,“不过是个小小的失误。” 第35章 海陆双城3(捉虫) 信天翁自称白头老人, 是个声音清脆、性子活泼的“老人”, 是平衡掌握的不好,站在窗台上短短十分钟掉下去三次, 差点儿被水里面游玩的小虎鲸给吞了, 出鲸口的时候留下一堆白羽,吓得背上的羽毛都炸开了。收藏本站 “现在水族的孩子太没有教养了, 没有教养了,怎么可以这样对老人家。”白头老人絮絮叨叨地埋怨着, 哒哒的正在整理身上的绒羽, 烦姜元喊来店家给准备炭盆他给自己烤烤。 体表的水珠已经滑落, 覆盖在身上细小的绒羽也湿了,白头老人只能够借助外力使自己恢复干爽,不然影响飞翔。 和客人约好了在得月楼见面,那客人便是白头老人。姜元从放在身边的背包内拿出包裹,里面是一包月桂树的干树枝,此月桂树生长在昆仑山上,吸收日月精华为自己拢上莹莹光亮, 季常青,掉落下来的枝干叶片都会被昆仑山上的小妖收集起来, 出来的少之又少。 枝条闻起来有月桂树本身的清香, 华又有助于妖怪修炼,是很好的东西。 “包裹……”姜元的话就起了个头, 在窗台上的白头老人“啊”地大叫, 通一声又掉进了水中, 回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垂头丧气地站在窗台上,唉声叹气。 惨成这样,真是不忍多看。 “唉,小脑不发达,平衡太差。”信天翁乐天派,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活力,“我觉得我就是缺少锻炼,在悬崖边多练练就好了。对了,我的包裹,哈哈,上一个繁殖季我终于找到了女朋友,非常可爱的姑娘,这个繁殖季我们准备在一起,我要为她准备一个漂亮的巢穴。” 大部分信天翁是群居的,集体营造巢穴,但白头老人已经成精,就遵循了祖辈的传统,在悬崖峭壁上建造巢穴,独立海景房,安全性与隐私性都极好,现在就缺少搭建巢穴的龙骨,月桂枝来的正好。 白头老人是个负责任的丈夫、有担当的父亲,为了未来的小家,倾情地付出。不好意思地垂头,脸上晕染开红晕,白头老人说:“这个繁殖季我就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了,我要为我们的孩子提供漂亮舒适的家。” 因为稀少,所以珍贵,月桂树的干树枝可是要几十万的,信天翁为了买下树枝倒腾光了所有的积蓄,现在处于赤贫状态。 “祝你们幸福。”姜元把包裹递了过来,“你们的孩子肯定会很可爱的。” 信天翁说:“谢谢。我长得这么好,我女朋友也非常强壮、非常漂亮,翅膀展开比我的还要大,我们的孩子肯定是最雄壮的信天翁。” 形容女孩子用强壮,用比自己还要高大来形容?姜元愣了一下想,动物界内雌性比雄性强悍的比比皆是,大概信天翁也是如此吧。 看看白头老人,应该是姜元见到过的最矫健的信天翁了,头尾长两米多,身形线条流畅修长,羽翼丰满亮丽,他们的孩子不会差的。 白头老人脚上踉跄了一下,差点儿又要扑水,挥动翅膀勉强才稳住身形,尴尬地叫了两声,“房间内能不能借我进来一下?” 姜元:“当然可以。” 白头老人优雅地俯身,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谢谢。” 展动翅膀,信天翁飞下窗户进入室内,落地时变成了个白净的长发青年,穿着文雅的宽袖青衫,湿透的白发用同色的丝带扎起,滴滴答答地挂着水。刚才要的炭盆放在了雅间的角落,他凑了过去烘着自己的长发,烟雾蒸腾,“我绒羽还没有彻底退掉,落水了就很难干。” “成精化形了真好,有炭盆可以用、有房子可以住。”水汽袅袅中,白头的表情有些落寞,“海里面渔网太多了,我有朋友禁不住渔网上挂着的小鱼的诱惑,一头扎进海里吃鱼,最后被渔网勾住淹没在海水里,再也没有飞上过天。” 姜元沉默,人类对大自然的保护远不及破坏来的快。 “海陆双城这儿都没有渔网的,我的族人都搬到了这儿,再也不用害怕了。”头发很快烘干,白头高兴地甩动着长发,“谢谢你们,真是好人。以后我会经常关注昆吾居的网页哒,多多推荐给身边的人,你们的服务真好。” 从姜元的手中接过包裹,轻轻的包裹却承载着信天翁白头对美好生活的期望。跟姜元他们说了再见,白头往外走,“哎呦!”左脚拌右脚摔在地上了…… 撑着爬起来,白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走路不习惯。” 继续走,出门不远处就是楼梯,姜元就听到连串的哎呦声伴随着滚动的响声,连忙走出去看,白头已经趴在最下面的一节楼梯上了。 得月楼的伙计连忙上前询问,青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儿,他先不管自己摔着疼不疼,拿过包裹仔细看,包裹完好无损,凑到耳边甩两下听听,也没有断裂的枝条碰到纸箱的杂声,没有任何损坏,白头长吁一口气,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白头扶着墙壁走的小心翼翼,没有再摔到。 姜元走回位置上,“真是不容易。” 方晟言笑笑,手上泡着茶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磕磕碰碰活了两三百年,自有过人之处。” 姜元歪头想想,也对,妖怪比他想象的强悍多了,并不需要旁人的同情和怜悯。 窗外有翅膀扇动的声音,不知何时一只体型巨大、翼展足有六七米的巨大信天翁悬停在外面,低沉的男声响起,“打扰了,请问见过一只脑子不是很好、平衡感特别差的信天翁了吗?” 标准的嫌弃词汇,但新来的信天翁言语间流露出的关切并不做假。 姜元说:“他下楼了。” 健壮的信天翁点点头,“谢谢。”往下飞,去找鸟了。 不出几分钟,姜元见到一大一下两只信天翁并肩而飞,小的那只殷勤地说着,“媳妇媳妇,我买的月桂树枝干来了,我们回家就继续筑巢呀,繁殖季来了我们就可以生宝宝了,生两个蛋蛋,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大的那只说:“笨蛋!” “干嘛骂我啊?”小的那只委屈。 “蠢,回家。” “打是亲骂是爱,嘻嘻,媳妇是爱我的。” 信天翁越飞越远,终消失在天边。 天边空气扭动,慢慢的,有巍峨大山的一角出现在半空中,大山上美轮美奂的宫殿在林木交错间若隐若现,美丽的仙子仙娥翩飞在山林间,有头顶七彩光环的白鹿跳跃、有拖着金光闪闪尾翼的鸟儿飞舞。仙翁坐于树下石凳之上,身边石桌上放着黑白二子。有貌美仙姑临水而坐,望着池中青莲出神…… 仙气袅袅,虚无缥缈,景色秀丽,漂浮在半空中的仙家之地,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海市蜃楼吗?”见证了高山宫殿出现的全过程,姜元始终张着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海市蜃楼的出现。电视上、照片中看到的再多,也不及亲身经历的万一。“这是哪里?” 方晟言回答:“蓬莱。” “蓬莱仙境的那个蓬莱?” 方晟言点头,“对。” 相比于姜元的激动,方晟言就平淡多了,不过他眼角微微弯着,很显然与姜元一同看景他心情很好。 “里面的真的是神仙?”姜元化身为好奇宝宝,问个不停。 “算是吧。” 早在千年前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岛已经被巨浪吞没,海陆双城每到秋季出现的海市蜃楼不过是蓬莱仙境不甘于消失留下的残念。 看久了好像也就那个样儿,内里景色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姜元有些阑珊地准备缩回身子专攻美食。 “等等。”方晟言喊住姜元。 姜元侧头看他:“嗯?” “看外面,海市蜃楼过来了。” 姜元下意识向往看去,就看见远在天边的蓬莱倒影开始移动,逐渐向得月楼靠近,如轻纱一般虚幻飘动。姜元渐渐睁大了眼睛,他伸出手,海市蜃楼从他身上穿了过去的那一刻,他仿佛摸到了刚好停留在跟前的那只七彩白鹿,收回手指看着指尖,耳边是其他客人惊呼的声音。 姜元也想惊讶地呼喊,指尖是温热的,抚摸白鹿后留下的柔软触感还残留在指上,不可思议地看向方晟言。 方晟言笑着说:“那是蓬莱仙境的残念。” 姜元感叹:“真是神奇。” 看完了海市蜃楼,方晟言又带着姜元去了陆上其它两个美景,有山中轻雾、有海岸边的鱼歌唱晚,娇媚的鱼人妹纸们聚集在海岸上唱着轻盈的歌,听不懂她们的唱词,但声音轻灵空悠,曲调轻快舒畅,在灿烂云霞之下,很美。 傍晚了,姜元还有最后一个包裹没有送掉,备注的地址在水下。 “把避水珠吞下去。”方晟言拿出一颗白色的、小药片大小的珠子,“吞下避水珠就可以到水下呼吸,我们今晚住在水下。你不是对贝壳高楼很感兴趣,那就是水下奇景之一,到了九十点还能够看到夜光水母,是陆地上看不见的景色。” 姜元接过珠子吞下,避水珠入口即化,有着淡淡的青草味,“一颗避水珠可以保持多长时间?” “三天。” 姜元:“那足够了,走走走,我们出发。” 说是出发,但站在水边的姜元一筹莫展,总不好直接跳进水里面吧,衣服进水了怎么办、鞋子湿了怎么办? 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方晟言笑着揉揉他的头,“跟着我,不会的。” 伸手环住姜元的肩膀,方晟言按着他倒入水中,姜元紧张地闭着眼睛,紧紧地搂着方晟言的腰。过了片刻感觉不对劲,身周并没有水包裹住的感觉,睁开了一条眼缝,他发现他们两个被裹在气泡中,气泡下沉,海底下瑰丽的世界渐渐展现在二人的眼中。 下沉到海底,脚踏实地之后气泡消失,姜元憋气都来不及,轻盈的海水裹满了全身,但没有糊住口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避水珠当真是神奇。 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透明的水膜,呼吸的是从水中抽取的空气,就算是水下待上几天几夜,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泡发。水下的城市更大更美,比之陆上的还要热闹,踩上细软的沙子路,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形形色色的路人,姜元乐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做梦。” 方晟言默默地抬手送到姜元跟前。 姜元:“?” 方晟言说:“你可以掐我一下,我要是疼的话,那就不是梦。” 姜元笑了,“你还不如打我一下呢,这样感觉更加真实。” 方晟言,“舍不得。” 姜元摸摸方晟言的手背,“我也舍不得呀。” “哇,妈妈快看,我们进城时看到的两个人类,他们又在谈恋爱了,到了海里面是要生小宝宝吗?” 姜元脸红了红,又遇上小海龟一家了。 牵起方晟言的手,红着脸的姜元闷头往前面走,“被小孩子调侃真是不好意思。”童言童语,最让人不好意思,这要是换了大人说,姜元肯定厚脸皮地调侃回去。 水上的陆城依山而建,水下的海城同样如此。 大青山延伸入海的部分比姜元想象的更加高大,山上有亭台楼阁,山下亦有庭院无数。与陆地上栽种的植物不同,水下多种珊瑚、水草,公园里还有宽边的海带随波逐流。海带丛里巴掌大的海马正在谈恋爱,雄海马羞羞地依偎在雌性海马的身边,雌海马用尾巴勾住了雄性,看对了眼的他们不久后会迎来许多孩子,未来会有很多小宝宝在雄海马的育儿袋里成长。 再往里走,靠近海城规划好的居民区,看到巨大的血珊瑚。 血色珊瑚是城市的地标,位于中心,足足有三层楼高,可以供孩子爬上爬下。有几个同样服用了避水珠的人类站在地标旁边仰头看着,眼睛都要红出血了,血珊瑚价格高昂,还是炼制补血丹的重要材料,敲下来拇指大的一块,就可以出十炉丹药,好嫉妒啊。 “要是有掉下来的,让我们偷偷捡到就好了。” “别做梦了,巡逻队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走吧。” “快走快走,大家心态平和一些啦,我们这些穷修士就要豁达人生。” “唉,说的好哟。你穷你知道,日子苦哒哒。” “算了别想了,去吃店里面吃海鲜面,我可不想因为不该有的心思被海陆双城列为拒绝往来户。” 几人走后,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姜元和方晟言站着。 “地标血珊瑚旁边的鱿鱼大街。”姜元对着包裹上的地址,看着四周,愣是没有从地标处分出的七八条街上找到鱿鱼大街,在他眼里每一条街都长得一个样儿,到了海底连最基本的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了,在海城他完全就是个路痴。 正好几只穿着小裙子的牡丹虾从旁边走过,姜元笑着上前询问,“请问女士们,鱿鱼大街是哪一条?” 不过手掌大的牡丹虾吓得花容失色,抱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她们生性胆小,并不喜欢人类,任是谁被人类冠以海虾之首、虾中极品,都不会对人类有什么好感的。 穿着小红花边群的红色牡丹虾用长长的手臂护住年幼的姐妹,眼泪汪汪地看着姜元,姜元歉意地往后面退了退,“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我没有恶意,就是想问问鱿鱼大街是哪一条。” 红裙牡丹虾声音细软,颤抖着说:“路边有蓝色房子的,就是鱿鱼大街。” 姜元又往后退了一步,“谢谢你们。”他要是不退开,牡丹虾要吓厥过去了。 姜元一退再退,足有五六米的距离后,牡丹虾们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从残忍的人类手掌中逃出升天了。 “天哪,我以为自己会被剥壳摆上餐桌,被筷子夹着沾上芥末和酱油,太可怕了!” “在城里面,人类不敢伤害我们,只多对着我们流口水。” “嘤嘤嘤嘤,好可怕,我们回家吧。” “那个人类小哥哥长得好好看,还有酒窝……” “再好看也是人类,是会吃虾的。” 牡丹虾们腹部小脚快速划动,一溜烟儿的没有了踪影。 姜元摸摸鼻子,头一次被这么嫌弃,不过好多水族在人类眼中真的就等于海鲜,海鲜再等于鲜美……人真是太能吃了。 “知道鱿鱼大街了,我们走吧。” 方晟言拉住姜元的手,“小傻瓜你被牡丹虾骗了,那不是鱿鱼大街,是鲨鱼的聚居地。” 姜元:“啥?”看起来无害的牡丹虾竟然骗了他,姜元感觉自己要玻璃心了。 “别看着有些妖怪无害软弱,以貌取人不对,以貌取妖更加不行。”方晟言带着姜元往真正的鱿鱼大街去,“要留个心眼。” “嗯。”姜元垂着头,真要是他一个人来,被妖怪们骗得团团转都有可能,他太掉以轻心了。 已经走掉的牡丹虾那儿,有虾问红裙的那个,“红红你怎么骗他呀,鲨鱼大街里面好恐怖的,全都是尖牙齿的大家伙,我听说他们计划着要吃个人,看看人肉的味道究竟怎么样。” 红红说:“就是吓吓他们俩,他们是外来的,虎鲨他们伤害不了。我们牡丹虾成了人类盘中的美味佳肴之后死了多少同伴,我们几个要不是误打误撞进入了海城,早就成为盘中餐了。” 其他虾心中怯怯,真的好怕人类,吓吓他们也好。 回到姜元和方晟言那边,踏上了鱿鱼大街按着上面只有简单数字的门牌号,很快就找到了190号住宅。海城的建筑非常有特色,珊瑚群中的房子鳞次栉比,有些类似于人类的平顶平房,但运用了更多海族的审美,贝壳、珍珠、海藻……还有为了彰显房主的武力,房子周围有放着森白鱼骨的,姜元还看到了人类头骨。头骨上的两个洞洞眼里有一条斑纹海鳗钻来钻去,透着邪气。 还有生锈的鱼叉避之地插入海床,斑斑锈迹诉说着曾经血雨腥风的过往。 190住宅房门紧闭,姜元上前敲了敲,发出空洞的梆梆响。 “有人在家吗?”敲了几下依然没有人应门,姜元就喊了起来,“我是昆吾居过来送货的,有人在家吗?” 方晟言神念扫过,“屋里有人,就是走的太慢了,马上来开门。” 等见到客人,姜元理解方晟言说的走的太慢了是什么意思。来开门的是一条海蛞蝓,又叫做海兔,不到手掌大的小身蠕动起来很慢,整体为黑色,上有黄色的星星斑纹,脑袋上似蜗牛一般有两条凸起,凸起上有两个黑色的小点,那就是他的眼睛。 “你们好。”海兔说话奶声奶气的,应当年龄不大。 姜元弯腰,与小海兔平视,“你好,你是海嗨嗨吗?” 小海兔说:“不是,我是海嗨嗨的兔兔,主人出门了,很快就回家家。” “很快是什么时候?” 小海兔纠结地两条眼睛缠绕在一块儿,“呜呜,兔兔不知道,兔兔把主人给的海藻都吃掉了,主人也没有回来。他明明说很快的。” “别哭别哭。”姜元哄着,他也很头疼,客人失踪了,他的货送不出去只能够原路带回,这单就废了。“你的主人有什么联系方式吗?” 小海兔脑容量不够,歪着头没办法理解姜元说的联系方式是什么,他能够和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但稍微复杂一点儿就不知道了。 小海兔哭唧唧,“嘤嘤嘤嘤,主人不要我了吗?” “不会的。”姜元商量着,“我能够进来看看吗?” 小海兔低头想了想,闷闷地说:“好吧,你能够帮我找到主人吗?” 姜元:“我试试,也许你主人有留下联系方式。” 货物是两天前定的,客人肯定想好了最近能够回来才会订购,姜元走进了房屋,发现屋内充满了人类生活的气息,桌上还有相框,照片上的人姜元觉得有些眼熟。“看起来像……”肯定在哪里见过,但一下子想不起来。 方晟言说:“是海洋学教授朱紫昊。” 姜元惊,“车祸报道中死亡的不就是他。” 第36章 海陆双城4 总有一些人兢兢业业、不求回报、默默无闻地奋斗在工作岗位的第一线, 许是硝烟弥漫的边境战场, 许是大火无情的火灾现场,也许是消毒水浓烈的医疗室中……平静美好的生活, 有人在负重前行。收藏本站 朱紫昊就是其中一员, 力于海洋环境的保护和有序开发。 广袤无边的海洋,生机无限, 人类提供着源源不断的丰富物产,同时也遭受着毁灭性的破坏和污染, 在海洋中的垃圾成了海洋生物除了天敌之外最大的伤害, 然灾害不算。 “可惜了, 怪我觉得眼熟,不就是在家的时候跟着外婆看新闻看到的。”姜元看到书桌上还放着许多书,有几本书展开放着,上面有许多阅读者留下的读后心得,换了好几种颜色,显然书看了不只是一遍了,每次看都有着新的体会。那些书, 是有关于海洋保护的。 “你们在说什么呀?”小海兔不知何时哼哧哼哧地爬到了桌子上,用自己的点点眼懵懂地看着姜元, 你们认识我的主人咩?” 柱状的眼睛后仰, 向了相框,相框里的男人高鼻深目、英挺帅气, 蓝色的眼睛有着很明显的异域特征, 过可以肯定是他华夏本土产的, 个鲛人。 面对小海兔纯真懵懂的眼神,姜元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主人出事的事情。 “你们认识我的主人,可以让他快点儿回家吗,已经一二三……好多好多天没有回家了,给兔兔的海藻吃光光,兔兔只能够吃花园里面的了,把花园都吃没有了。”小海兔羞羞地垂下眼睛,黑色的脸蛋上出现两团黄色的晕团,他脸红了,“主人知道了,不会骂兔兔吧。” “不会的。”姜元摸摸小海兔光滑柔软的背,“你的主人他……” “你们是谁!”门外传来一声暴喝,大门啪地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一道娇俏的身影突突突冲了进来,带起的水波使得屋内东西剧烈地飘动起来,像是起了一阵大风。“是你们。” 来的正是姜元来到海陆双城后见到的第一位客人海蓝珠,她狐疑地打量着姜元他们二人,“你们怎么到我哥哥的家里面?私闯民宅可是重罪,你们是不是哄骗傻孩子兔兔开门的!” 兔兔泪眼朦胧地看向女战士般的海蓝珠,糯糯地喊:“珠珠。” 海蓝珠挖了小海兔一眼,“笨蛋,乱给人开门,把你吃掉怎么办!” 小海兔怯怯地说:“兔兔感受不到恶意,是好人。” “蠢,坏人会把恶意写在脸上吗!”海蓝珠看向姜元,小声地嘀咕,“这两个倒的确是好人。” 小海兔眯眯眼,他听到珠珠的话了,用柔软的身体蹭了蹭姜元垂在桌边的手,“是好人,很有爱。” 姜元从口袋中摸出一把炒好的小黄豆给小海兔吃,昆吾居大田出产,就放在锅里面炒熟了而已,什么作料都没有放,小黄豆的原香嚼着会越来越想香。 小海兔两条眼睛好奇地凑近了小黄豆,咩咩地叫了两声,不过没有吃,不经过主人手的东西他是不吃哒。 姜元不介意,揉揉小海兔的背,他说:“我是来送货的。”姜元拿出了包裹,里面是一包黄泉河底的阴贝贝壳研磨的粉末。 海蓝珠彻底放下了戒备,“我哥出事了,有人在他乘坐的车子上做了手脚,要他的命,如果他不是鲛人,早就死在车祸里面了。哼哼,人类果然不是好东西。” 人类·姜元:“……不能够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 海蓝珠哼哼了两声,没有反驳,估计是认同了姜元的话,她还说:“我哥正在章鱼巫婆那边接受治疗,现在刚刚恢复些意识,我回来给他收拾一些换洗衣服送过去。你的包裹直接给我好了,我代收。” “抱歉,昆吾居的货物只有本人亲手收货的,不提供代收服务。“姜元感觉货物送出去有望了,“可以带我们一起去吗,我把包裹给他。” 海蓝珠想了想,点头说:“行,你们稍微等等。” 海蓝珠进了室内快速地收拾着衣服,小海兔跟前跟后,奶声奶气地问着关于自己主人的事情。海蓝珠说主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暂时不能够回家了,小海兔哭唧唧,整条海兔哭得皱巴巴,成团的眼泪向上飘,大量的失水小海兔要成海兔干了,“呜呜呜,主人一定很疼很疼,我要去见主人,珠珠带我去嘛,带我去好不好啦,我一定乖乖的不吵到主人。” “别哭了,再哭就要吃掉你。”海兔可以食用,是鲛人菜谱中最稀松平常的一种,海蓝珠一直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养一条食物作为小宠物带在身边,储备粮吗? 小海兔害怕地缩成一团,小小声地哭着,“嘤嘤嘤嘤。” 海蓝珠被哭得受不了,弹了一下小海兔身体,小海兔的身体像是果冻一样piupiu~弹动了两下。“等会儿就带着你过去,一定不能够乱跑,章巫婆那儿全都是喜欢吃小海兔的坏人哦,见到你就把你吃掉。” 小海兔瑟缩,不过想要见到主人的心战胜了一切,壮着胆子说:“我一定乖乖的。” 收拾好东西的海蓝珠歉意地看着姜元,“让你们久等了,现在就可以走了。巫婆那边还有一群虎鲨在,他们对人类并不喜欢,你们去了可要注意一些,被挑衅了也不要回嘴,忍忍就过去了。虎鲨成群结队出没,是整个海城的刺儿头、大混子,到处惹事,已经犯下好几起伤害外来人类的事件,有长老护着,城主想严惩都没办法,只能够训斥几次便放过。” 老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不是人了,但有了灵性之后照样没有净土。 看似一片祥和的海陆双城平静的水面下其实暗潮涌动,当然作为游人,姜元只要看看这儿的美景就好,不需要参合到那些纷争当中去,只要当个岁月静好的昆吾居小老板就可以了。 海蓝珠摆动着鱼尾在前面带路,她手上提着藤编的箱子,手里面抱着一只怯怯的小海兔。小海兔大概很少出门,对门外的世界好奇又害怕,点点眼里面满是纯良的懵懂,估计被骗了吃掉还要感谢一下对方。 海蓝珠说:“虎鲨凶猛,整个海陆双城只有鲛人与之有一战之力。但这些该死的鱼成群结队出现,我可以干掉一条干不死全部,一旦看到整群的虎鲨出现,独自一人的话只有远远避开的份儿。”走出去约莫半小时的路程,就到了一家门上顶着大章鱼广告牌的院子,广告牌子特别像卖章鱼小丸子的那种,很有食欲,不过经营此处的章鱼本尊可无法让人联想到食物二字。 她光秃秃的脑袋上爬着一堆藤壶,干枯发皱的身体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罩袍,袍子很长,盖住了下半身蠕动的触须。偶尔不注意露出一条,像是把高锰酸钾溶液当面膜用后留下的暗色斑纹布满了触须,颜色并不令人愉快。 巫婆用深陷的眼睛扫了姜元一眼,对海蓝珠说:“这儿不欢迎外人。”声音粗粝,像是铁锹铲着地面。 海蓝珠说:“他们是朋友,来看望我哥哥,看完了就会走。” “不能够留超过一盏茶的时间。”章鱼巫婆警告地看着姜元二人,露出了不怀好意地笑容,桀桀笑了两下,莫名其妙地说:“虎鲨都在这儿呢,我还缺少两颗人类眼珠子做药。” 姜元:“……”真像童话故事里面的巫婆。 章鱼巫婆又看向海蓝珠怀里面的小海兔,小海兔已经害怕地瑟瑟发抖。巫婆伸出深紫色的舌头舔着酱色的嘴唇,没说什么,但看小海兔就是看一盘菜。 小海兔害怕地小声嘤嘤嘤嘤,海蓝珠掐了一下他不准哭,哭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会更惨。 小海兔憋着嘴,柱状的眼睛过电一般抽搐着,不敢哭不敢哭…… 章鱼巫婆开着海城内唯一一家医院,生意好到爆。海族们并不喜欢生病了进医院,都是自己舔舐伤口,硬扛着活下来是运气,死了那是活该,遵循着动物界一贯的“弱肉强食”原则。不过成精日久,开始惜命,受伤了往医院走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章鱼一家算是海族内的奇葩,喜欢钻研人类的医术,找到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治疗方式,别管治疗方式看起来有多么的吓人和不靠谱,能够治病救命就是好的。 医院就是个处于生长期的贝壳高楼,高度有二十多米,距离海面还很遥远,但人立其下已经觉得是“高不可攀”了。贝壳高楼上有很多黑斑,原来还以为是白色贝壳上的天然纹路,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个黑色的小洞洞,供住在楼内的生物进进出出。 海族有着明确的地盘意识,很少能够看到混居一地的情况发生,唯有在章鱼巫婆这儿可以看见,海虾与海鱼共处,虎鲨与鲛人同住。 床位紧张,没办法。 谁要是在医院里被吃了,只能够自认倒霉。 以上是海蓝珠小声地和姜元解释医院的定位,巫婆正好听见,嘿嘿笑了两声,“治疗结束之前不准吃,我治好了随便。” 姜元比了个大拇指,“有个性。” 章鱼巫婆森森地笑着,“嘿嘿嘿,应该的。” 海蓝珠的哥哥住在十六层,病房里有六张床位,是姜元见过最拥挤的病房,住的都是重病号,有摔断了脖子还吊着一口气的大海龟、有把自己电到的海鳗、有失去了房子重度抑郁的寄居蟹、有打架失去了尾巴的虎鲨……还有肋骨断了三分之二、下半身粉碎性骨折的海蓝珠哥哥海嗨嗨,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人类名字朱紫昊。 朱紫昊眼睛可以动了,见到了妹妹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 “嘤嘤嘤嘤,主人你怎么了?”看到海嗨嗨,小海兔顾不上害怕,壮着胆子离开海蓝珠的手臂从阴森森的巫婆身边游到了主人的臂弯内,“主人,兔兔很乖的,你不要扔下兔兔一个。” 海嗨嗨身体没法动,虚弱的气音说:“不会。” 小海兔用柔软的触须轻轻地碰了碰海嗨嗨的手臂,“兔兔陪着主人,绝对乖乖的。” “哟,住院还带储备粮来。”没了整条尾巴,直接把血肉模糊的伤口裸在外面的虎鲨嘴巴里还不忘聊骚,“竟然还有两个人类,你们鲛人的食谱够杂的呀。” 不理会残的就剩下一张嘴可以用的虎鲨,姜元走到海嗨嗨的病床前,“你好,我是昆吾居过来送货的。” 海嗨嗨艰难地说:“你好。” 将包裹递给海蓝珠,姜元说:“签不了字,在快递单上按个手印也可以。” “好。”海蓝珠点点头,轻轻地拿起了哥哥的手在快递单上落下个手印,明明没有用任何印油,指纹落下去的那一刻却清晰的出现了个手印。 撕下快递单收好,姜元这一单生意算是成功了。 海蓝珠让哥哥好好休息,但海嗨嗨的眼珠子移动落在了不怎么说话的方晟言身上,方晟言始终跟在姜元的身边,不说话但气场并不弱,觊觎人类美好肉体的巫婆就不敢在他面前多少放肆。 要是没有方晟言在,姜元直接要被巫婆切片了。 海嗨嗨,或者用他人类的身份来称呼他更加合适,朱紫昊教授虚弱地喊了一声,“方总。” 方晟言淡淡地点了点头。 海嗨嗨很想坐起来,但身不由己,只能够用眼睛表达着自己强烈的情绪。 方晟言说:“你与方氏的合作不会中断,期待你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得到方晟言的一句承诺,朱紫昊方放松了下来,“谢谢。” 方晟言:“应当的。” 他们两个说话时,姜元就站在一边,突然感觉屁股被摸了一下,低头看过去对上了虎鲨一脸的欠样儿。 虎鲨贱了吧唧地说:“小美人屁……”后面的话不知为何自动消音,满口利齿的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消音的内容是:股很弹哟,爷爷喜欢你,我们来困觉。 姜元:“……”身体残了,脑袋也跟着有毛病了吧,用生命聊骚真是佩服互虎鲨的勇气。 姜元去拍那只碰着自己皮肤的鱼鳍,手刚刚碰到就感觉毛刺刺的,鱼鳍上面像是有着针尖一样的东西。 “啊!”姜元还未把虎鲨的鱼鳍从自己的屁股上撕下来,虎鲨就倒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开了贝壳高楼的墙壁到了外面,散碎的贝壳如有生命飞快而锋利地在虎鲨身上造成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口,每一条都是深可见骨,血腥味在海水中弥漫。 一切发生地很快,不过眨眨眼的功夫虎鲨就成了一堆残喘着的肉块,他凄惨的模样震惊了所有人,病房内哎呦哎呦喊着的病人统统没有了响动。 方晟言淡淡地说:“巫婆有办法治疗的吧。” 巫婆干瘪的脸上肌肉抖动,她说:“应、应该可以。”颤巍巍地挪到了墙壁上的破洞边缘,探头看出去,就看到地上躺着一条虎鲨……或许用一堆肉来形容比较贴切,他犯贱的那片鱼鳍彻底没了踪影。 巫婆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干笑地说:“呵呵,能,能治,多难的病我都能够治,约有挑战性越好,婆婆我喜欢,呵呵,婆婆我又有事情干了。” 方晟言牵动着嘴角,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慢慢治。”慢慢两字说的很重。 巫婆忙不迭点头,“一定很慢,非常慢,不彻底治好不出院。” 方晟言满意的颔首,以他的性格用这么繁琐的方式施以惩戒很是难得,虎鲨赚了。 病房里的病人又是齐齐抖动,要不是病还没有好,肯定溜之大吉。 方晟言不厌其烦地掬来一捧水擦洗着姜元被摸的地方,一遍又一遍。 被摸的姜元,“……”哎呦喂,那是他的屁股orz不用洗这么多遍,他要不好意思,当场化身变狼扑倒了啊。 姜元:“好了好了,够干净了。” “怪我。”方晟言自责。 姜元:“怪你什么,怪你没有预知能力,先把撩贱的虎鲨给宰了做鲨鱼汤。”看方晟言的脸色,好像、应该、大概还真是这么想的,姜元无语了一下,捏了捏方晟言的脸,“你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够预料到一切。 方晟言:“我是。” “……我的错。”面前的是真神,姜元抹了一把脸做了个短促的深呼吸之后说:“我跟你说,你这样把天聊死了,是很难有朋友的。” 方晟言轻笑,“谁敢跟我做朋友。”冥主的身份,注定到哪儿都是高处不胜寒。朋友?不需要。 “唔,那有我就够了。”姜元心疼地改捏为摸,“怪可怜的,有我疼爱你,走吧,送完货了我们到处逛逛。” 告别海氏兄妹,还有小哭包海兔,姜元和方晟言下楼准备去海城最高的贝壳高楼吃晚饭,那边号称有全华夏最好吃的海鲜,姜元很期待美味的到来。 下楼时,掉在地上的虎鲨已经不见了踪影,血迹被清理干净,唯有几粒沾着红褐色的沙粒诉说刚才的遭遇。 姜元说:“别这么暴力嘛,打一顿就好了。” 方晟言眉头微皱,“那虎鲨鱼鳍上染着药物,准备对你动手,居心不良。” 姜元,“啊?!什么药啊?” 方晟言:“不是好东西。”所以活该被剁掉爪子,砍成肉酱,要不是不想让姜元见到残暴至极的一面,方晟言会让那家伙直接碎成渣渣,碎肉随波飘满海城。 姜元,“算了,我还是不要知道了,不然我会后悔没有亲自去踢上两脚。那头虎鲨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豆腐都比他有头脑。” “不过是一群仗势欺人之辈。”方晟言:“海城应该整顿了。” 姜元:“嗯嗯,那是海城城主的事儿,我们才不管。走了走了,不管不开心的,我们去吃饭,都快八点了。” 方晟言含笑点头,在姜元看不见的地方他勾动了一下嘴角,眼神晦暗难明,身后跟着准备报仇下黑手的家伙悄悄处理掉,就不要让姜元知道了,免得影响了吃晚饭的好胃口。 贝壳高楼是一种品种古老的螺类,壳子会随着年纪的增长不断长高,深埋地下的部分是海螺身体待着的地方,长出于海底的部分是中空的,可供寄生生物生存,不会移动捕食的海螺就以寄生生物吃下的食物残渣为食,是互补的共生状态。 最高的那座贝壳高楼已经伸出海面十数米,可见海螺的寿命之长远,见证了多少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吃饭的店在贝壳高楼的第666层,拥有整个海城最好视野。 方晟言揽住姜元的身体,他们脚下出现了个圆弧,透明流彩的圆弧逐渐变大,最后在头顶合拢成了个滚圆的气泡。方晟言有心带姜元慢慢上升体会海中之景,夜晚的深海并没有想象中的漆黑,许多荧光生物出现了,提着灯笼的丑陋安康鱼、发着光的水母、犹如霓虹灯一般闪烁的鱼群……将黑夜中的大海照亮,比之白日更多了趣味。 一群夜光水母从远方游来,它们的圆盘很大,拖着轻纱似的长尾。姜元和方晟言所在的气泡从水母群中飘过,姜元清晰地看到那些轻盈飘逸、富有梦幻色彩的长尾上带着锐利的倒钩,可以想象就算是轻轻被搭上一下,就够受的。 果然,越是美丽的生物越危险。 “这就是海城的奇景之一。”方晟言说:“夜光水母胜天上星辰,等上了贝壳高楼看更美。” 姜元已经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比之更美的。 上了高楼,招待是顶着须子的龙虾,看须子的颜色应当是小青龙,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要不是脑袋上一颤一颤的龙虾须,像极了高档西餐厅的侍者。 该酒店是近几年才开的,虽然开的时间不长,但因为高品质的服务、高质量的菜品,一下子成了海城内最好的餐厅,里面的厨师都是高薪聘请的人类,真是不知道他们在海妖群中做海鲜是抱着何种心态。 姜元就很想采访一下侍者的心理活动,因为龙虾在推荐龙虾菜啊! 第37章 海陆双城5:洛书 “先生请看, 士焗龙虾味道香浓, 虾刺身吃个原味,蒜蓉龙虾……”翘着青色须须的侍者一板一眼地给姜元介绍着今日餐厅主推的龙虾菜色, 板上图片翻动, 大的龙虾成了餐盘中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现在的龙虾最为鲜美,肉质饱满鲜嫩, 身口感q弹脆嫩,清蒸最能够保证龙虾的原味。” 姜元听龙虾推荐龙虾怎么吃有些凌乱, 觉服务员的心理素质之强硬, 够面不改色地看着同类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不会觉得憋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姜元求救地看向方晟言,他觉得自己需要缓缓,让方晟言接手点餐的事儿。明明接收到了姜元求救地视线,但方晟言拿着酒杯慢慢地调转了视线,看向了窗外, 外有店内特意聘请的水母做些表演。 瞅见方晟言嘴角上扬,姜元懊恼地磨牙, , 是为了看他尴尬,老男人有时候的恶趣味无法理解哟。 姜元也看向窗外, 在外面的是一群桃花水母。 桃花水母是温淡水型的水母, 知道是不是淡水水体污染严重, 了生存强硬地改变了自己的生存环境,到海城打工的这群成了海洋生物。如倒扣的小碗的伞状小水母在水中或拼成可爱的心型,或组成高难度的五角星,亦或是齐刷刷躲到窗户下面,随后像是打开礼花桶喷出来的彩色纸片那样飞溅出来。 桃花水母是透明的,很容易被店内特意天调出来的光线染上色彩。 方晟言淡然地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里面的红酒随之在杯中晃动,在杯壁上晕染出雍容的颜色。大概是被水中卖力表演的小家伙们取悦了,方晟言放下酒杯,修长温润的手指抓过茶盘内褐色的小颗粒,容易飘洒的颗粒是投喂水母的食物,可以称之为给水母的小费,单向玻璃上有小小的气孔,可以从气孔中将“小费”扔出去。 方晟言是何许人,怎么会用这么low的方式喂食。手指微微弹动一下,“小费”就凭空到了窗外,引得水母们高兴地围了过去吃。如果水母会说话,它们肯定叽叽喳喳地尖叫起来。 姜元心思也被窗外的水母吸引,压根就忘记了方晟言不给自己解围的事儿。手上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令人眼花缭乱的图片从指尖划过。 吃了“小费”的水母幸福地聚在一块儿,像是在开一个碰头会,会议结束后,水母们四散开来…… 姜元口中含着的无酒精饮料(方晟言强调点的)差点儿喷出来,只见外面的桃花水母非常上道地拼了四个大字——谢谢老板,文字还带流动效果,随着饭店投射出来的光芒变化,文字也跟着红橙黄绿。 “我也要喂!”姜元站起来,顺势把平板往方晟言的手上塞,将点菜的烫手山芋扔掉了,非常开心。茶盘内的鱼食非常细小,姜元看方晟言拿的时候游刃有余,捏在手上不会散开,换到自己立马从优雅总裁的片场来到了乡村七天乐的搞笑剧,他就是来搞笑的orz,捏在手上一把悉悉索索掉了大半到地上,弄脏了贝壳地板。 扯了面纸弯腰要去弄干净,就看到小蛞蝓爬了过来把鱼食吃光光了,是一条蓝色带黄色条纹的小海兔,脑袋上还带着餐厅小帽子,证明他是餐厅的小员工,客人不可以吃掉他们。 起先没有留意,现在姜元弯着腰看地面,才发现莹润哑光的地面上零零星星地活动着颜色各异的小蛞蝓,有些客人不讲究,食物残渣吃的到处都是,他们就会爬过去及时清理掉,保证不弄脏了地面。 物尽其用,人尽其责。在海城里,每一只小生物都有着自己的位置。抓紧了一把鱼食凑到单向玻璃旁边,姜元头疼地看着一松手就会四散飘走的鱼食,这怎么喂出去? 方晟言说:“你不是修炼了《昆吾诀》,试着用灵气裹住鱼食。” “这也可以?”姜元懊恼地皱眉,“我只有半吊子的理论,实际操作运用的很惨。” 大金是个合格的督促者,却不是个合格的老师,把书扔给了姜元让他自己看就好了,没有任何有用的技术性指导,全靠姜元自己误打误撞地修炼,什么修真者必学的隔空控物、术法法诀、凌空飞行……姜元统统都不会! 他虽然有了练气期的修为,却依然是个丹田内空有灵气的普通人。 “可以的。”方晟言放下将平板交给了服务员,他已经点好了菜,只等着上菜便可以一尝鲜美。方晟言走到姜元的身后,抓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的手腕,“跟着感觉走。” 一股暖意从手腕处进入四肢百骸,姜元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泉水里面,舒服地想呻(吟)出声,身体中的疲乏全被暖意带走,只剩下酥酥软软的温暖。 方晟言轻笑,“小傻瓜让你感受灵气的流动,不是让你舒服的。” 姜元微微脸红,“让我舒服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方晟言:“我的责任。” 姜元看到玻璃倒映出的自己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很不错呀,大概是得逞的狡猾,“今晚决战于床榻之间,不见不散。” 方晟言无奈地摇摇头,“你哦。” 姜元:“怎么滴,真刀真枪你不行?” 方晟言:“……”无论是男人,还是男神,被质疑不行,那是不可能的。 姜元垂头偷笑,“是不是应该证明一下自己。” 方晟言:“那我怕你受不了。”没有任何调笑之意,他说的一本正经。至于为什么不行,他没有说。 姜元嘟囔,“难不成要榨干我啊,我年轻肾好,不行喝肾宝,你好我……”被方晟言捂住嘴巴,姜元眨眨眼,唔唔唔用闷闷的声音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你好我也好,老人家躺平享受就行。” 方晟言:“不说了吧,我教你正事呢。” 姜元委屈,“我说的也是正事。”食色性也,哪里有年轻人有了挚爱之人不想亲密深入地交流的,他很正常,关键肾也很好。 方晟言:“那把脑子里的正事放一放,跟着我的正事走。” 姜元说:“好吧。”咂咂嘴,很遗憾呀。 跟着方晟言的正事走,再一次感觉到手腕上的暖意,听到方晟言说:“体内灵气凝成一股,跟着我的线路走。” 姜元懵,“怎么把灵气拧成一股?” 方晟言:“……大概是集中控制?”他生来便是神祗,这么简单的问题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姜元呃了一声,“那我试试。” 姜元是天生的修炼材料,悟性极佳,努力集中精力之后他真的感觉到细小水流一般的灵力跟上了方晟言的节奏,一前一后跟着在体内转动了三圈为一个小周天,如此三次便是一个大周天。隐隐的,感觉小腹有鼓胀充盈的感觉,暖流汇聚,像是揣着个小火炉。 随后,姜元发现自己按照方晟言说的用灵力裹住一团鱼食的动作就非常简单。 成功了之后,他握紧在手上的鱼食再也没有掉落,缩在他们桌角边的小蛞蝓垂头丧气地唉了一声,吃不到可口的美味了,好可惜哟。 把鱼食从玻璃上小孔处扔了出去,鱼食飘动,距离远了,灵气自然散去,被包裹的鱼食引来了桃花水母进食。 姜元喂了好多,水母吃的直打嗝。伞状的圆盘身体收缩后咕啾向后飞了一小段距离散开,他们打饱嗝的方式也是那么的可爱。 得到了多多的鱼食,桃花水母可高兴了。 给姜元组了个“谢谢老板”,又绕圈一般跳了一段舞,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美感。 等桃花水母们的表演时间到,恋恋不舍地走后,姜元和方晟言的晚餐也上桌了。 晚餐相当的丰盛,手臂长的龙虾开背做了芝士焗龙虾,丰腴肉肥的生蚝鲜食和酱烤的双拼,鳇鱼与土豆同烩,扇贝肉下垫了粉丝、上面盖了金蒜蒸熟,新鲜海蜇脑与青嫩的丝瓜做汤,三文鱼、北极贝、甜虾做的刺身拼盘,鲍鱼切了花刀与花胶在浓汤里相会,肥嫩的鱼唇红烧,浓稠挂汁的汤内还非常接地气地放了几块烙得金黄的薄饼…… 还有粉嫩的生鳗鱼肉,不是让客人生吃的,上这道菜时会有厨师推着炭炉跟随。把鳗鱼肉带皮的那一面放入铁丝烤网上,果木炭上的明火呲地冒了上来,火舌舔着鱼身,肉块收缩卷起,脂肪被烤的滋滋有声,然后翻面继续烤。 姜元看着有趣,身为一个对制作美食颇有钻研精神的吃货,他问厨师,“我可以试试吗?” 厨师说:“可以的。” 姜元兴致高昂地站了起来,从厨师的手中接过工具,凑近了才发现,烤炉上有一层水膜一一样的东西,与自己服用避水珠之后产生的效果差不多,难怪明火在水下可以燃烧。 放上鱼片,姜元有些好奇地问厨师,“你是普通人,在水下给水族客人做饭,是什么感受?” 厨师略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习惯就好,那啥克服了心理障碍,重新塑造一下世界观,接受起来挺简单的。” 姜元:“哦哦,也对,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悍的。” 厨师继续说:“我当初看到招聘内容时上面写着海上餐厅,待遇从优,来了后发现非常贴切。餐厅内气氛融洽,各族员工相处和睦,其实和少数民族差不多,海族也是华夏人,只是没有明确地写在人类的法律上而已。而且……” 姜元品出些味道,而且应该是重点。 厨师:“而且,餐厅的待遇很好,五险一金全交,我在这儿工作一年就在陆地上买了一套房了,三室两厅两卫的大套间,再工作个几年我应该可以在海边买套海滨别墅。” 果然,前面都是套话,后面才是戏肉。 一年一套房,姜元在心里面默默算了一下,默默地在心中流泪,餐厅还缺厨师不,上过大学还开着杂货店的那种。 鳗鱼已经烤好,新鲜的鳗鱼不需要任何酱汁就非常美味,口淡的沾上一点点芝麻盐便可以,那些味浓稠厚的酱汁反而会败坏了鳗鱼的“颜色”,令新鲜海产蒙上繁杂的阴影。 海鲜,只要够新鲜,不加任何佐料的清蒸水煮才是最好的,看着粗蛮,实则吃的就是海鲜的本味。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海下餐厅海鲜更加新鲜的地方了。 最后,上了一条一米长的香煎带鱼和虾仁清汤,汤里面应要求下了银丝细面,油煎的带鱼肉被逼出了多余的水分变得干爽,用勺子剥开鱼肉,取出一整条鱼骨,特意要求的雌带鱼,还带着一条鱼籽。表面油润内里干爽的带鱼肉如蒜瓣一样,姜元就着带鱼肉吃了两碗面。 吃完了站起来时,肚子溜圆。 摸着凸起来的肚子,姜元捏着嗓子说:“你把人家肚子弄大了,你要负责的。” 方晟言将几片山楂放到姜元的餐盘中,哄着说:“我会负责的。” “么么哒,就知道亲耐的最好了。”姜元故作扭捏地说:“咱们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方晟言想着姜元一肚子的东西最后的归宿,实在是忍不住接着夸奖。 姜元看看方晟言,方晟言在他面前一般不会掩藏情绪,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方晟言心中所想,“呃……算了算了,我的脑回路开始变得诡异了。” 方晟言如释重负,缺少浪漫细胞的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配合姜元的表演。 姜元:“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胜比星辰的美景,在哪里?” “去今晚我们住的地方便可以看见。”方晟言站起来去拉懒洋洋不想动的姜元,“酒店便在楼上,你吃好了不要总坐着,站站,我们慢慢地走过去,就当消食了。” 姜元挺着肚子,吃得太饱好痛苦,更痛苦的是胃容量太小,那么多美味无法一一品尝,“走吧,再待下去我怕自己又忍不住吃。” 贝壳高楼设计巧妙,从外面看起来黑压压的斑纹其实是镶嵌了单向的玻璃,阻止了一切偷窥的可能,又能够让住于其中的客人欣赏海中美景。每一层都留有平台,可供直接出入。层与层之间还有螺旋的楼梯连接,要是客人有闲情逸致想要双腿或者鱼尾走走路,也是可以的。 贝壳高楼无论是墙面还是地面,都直白地保留着贝壳本身的莹润白皙,地面为了防滑,做了哑光打磨处理。墙面、天顶没有此担忧(虽然有客人也乐忠于不走寻常路),依然保持着贝壳光滑,手感细腻,非常舒服。 墙上挂着各种装饰品,有长幅水墨画,有颜色堆叠的油画,有木雕有金属有布帛,大海是个大宝藏,沉没着数之不尽的财富,只要有胆子探寻淘金,总有发财的那一天。 酒店客房往上走两层便到,方晟言大手笔地定下的是总统套房,推开门后668一整层都是他们今晚休息的地方。地上铺着柔软的绒毯,有些像羊毛,又觉得是海藻,脱掉鞋子光脚踩在上面的姜元觉得柔软的毛穿过趾间,似轻柔的三月春风轻抚脸颊一般舒适。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看起来就非常柔软的大床,与大床同配套的沙发,沙发对面是电视机?电视打开着,正放着最近特别火的电视剧。 沙发旁边有个琉璃铺面的吧台,吧台旁是个酒柜,里面放了很多品质不俗的酒水。 陈设没有什么突出的,那么房间的构造就值得一提了。整体为圆形,外围的墙壁全都是厚实的单向玻璃,三百六十度海景房,全方位赏景。 至于其它功能区,在套房中间。 姜元走近落地窗,他看到了胜比星辰的美景。 无数的发光水母在百米下的黑色海水中游动,似九天银河坠落凡间,点点星子少了孤傲不可触碰的清冷,成了低头俯视的美景,水母漂浮着的长尾如同星团光晕,美到令人窒息。 “九天之上的星星是这样的吗?”姜元问走来的方晟言。 方晟言想了想,“九天之上的星辰很冷,没有此地的热闹。” “那我还是喜欢热闹的。”姜元又问,“幽冥鬼界有星星吗?” “没有。”方晟言说:“幽冥鬼界不似人间这般有明确的白天黑夜之分,无论何时,天空的颜色都像是沙尘弥漫的黄浊。一轮浑圆血日升空便是幽冥鬼界的白日,出现残缺的血月便是黑夜,你不会喜欢的。” 姜元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地反驳说:“不会的,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方晟言莞尔,“那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 “好呀好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订单往那边送。”姜元笑着拍胸口,“我可是三界杂货店的主人呢,业务很繁忙的。” “等你去那边送货了,我就带你逛遍幽冥鬼界。” 姜元:“十八层地狱?” 方晟言像是个不允许孩子玩游戏所以出尔反尔的家长,“不行,是我认为你可以逛的地方。” 姜元撇嘴,“好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星子落凡尘”,看着可不就是很美。不过美不过今夜,姜元激动地握着拳头窃喜,他要和他们家老男人同床共枕了,想想就肾上腺素飙升,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栗,小兄弟不争气地举枪站立,差点儿因为想象就缴械投降了。 方晟言去洗澡,坐立不安的小男人姜元在沙发前走来走去,深觉身体太年轻经不起事儿,还没有真正和老男人决战与床榻之间,就隐隐有自己嘤嘤嘤嘤的冲动。 这怎么可以! 身为血液中流淌着征服的男人,姜元不容许自己有着失败的尝试,不能够让爱人满意和快乐,是男人的耻辱! 姜元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连着做了三四个深呼吸,耳边是擂鼓一般越来越响的心跳声,丝毫没有排解掉即将好事成功的激动。 怎么办?姜元心中自问,怎么办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眸光瞥到了吧台那儿的酒柜,菱形的柜子里面一格一格地斜放着酒水。 酒壮怂人胆……不,才不是怂人,是喝酒增加趣味,姜元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到了酒柜边,瞄了一眼看到一瓶薄荷绿的酒,挺新奇。 拿出来看到上面写的是低酒精的海藻精酿,是海陆双城独有的牌子。 低度酒,既能够调节气氛,又能够平心静气,对自己酒量有着完全不靠谱认知的姜元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眉毛飞了飞,竟然意料之外地不错,他开始以为会是青草味道或者海腥气呢。微甜,清凉,心随着肠胃的冷静慢慢地也平静了下来,不知不觉,姜元把一瓶果汁般的海藻精酿给喝了。 他盯着浴室的方向傻乎乎地笑了一会儿,啪地趴倒开始呼呼睡觉,姜元醉了。 方晟言出来时就看到姜元趴在吧台上睡得正香,姜元的一旁,空酒瓶空杯告诉他原因。 抱着姜元放到了床上,姜元喝醉了会很老实,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会反抗,心里面惦记着床榻之间的决战,此刻嘴巴里喃喃着,“嘿嘿,我要让你舒服到飞起。” 方晟言俯身在姜元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傻孩子。” “才不是。”睡梦中,姜元不爽地皱眉,反驳着。 方晟言低低地笑了,“竟然还说自己不是,醉倒的小猪。”点了点姜元挺翘的鼻尖,他说:“好好睡,我一会儿回来。” 拉了柔软的被子给姜元盖上,方晟言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房间内。 房间内,姜元陷在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弯成了虾子,两条腿夹着被子来回的移动着,他脸色潮红,嘴角上翘,脸颊上的酒窝越发明显,额头上出现细密的汗水,微微张开的嘴唇发出淡淡的喘息声……他的梦里面很美呢。茫茫黑沉的深海内,一袭黑衣的男人凭空出现,他敛容冷目,冰凉的深海海水在他身周都变得凝滞,仿佛结了一层冰霜。出现在深海海底的是方晟言,不,确切地说是冥主,此刻的他哪里有和姜元在一起时的温柔,冰冷的比九幽鬼蜮的黑暗还要冷酷。 一对鲛人兄妹出现在冥主的身份,跪下行大礼。 “水玲珑。” “水无暇。” “见过主上。” 方晟言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并未让海陆双城的两位城主起来。 兄妹二人不敢有任何小动作,直接额头点地认错,“属下该死,未能够将海陆双城管理妥当。” 喉咙前的海水变得冰凉,似刀刃逼近了命脉,身为妹妹的水玲珑要比哥哥机敏,大声地求饶。“主上,洛书一直温养在深海水脉内,我们兄妹从不敢懈怠分毫。” 第38章 洛书2 普通人大概从未想过, 洲市近海处并不都是滩涂浅海, 一块地方深不见底、沟壑万千,在海底平原上还有着密集建筑,住着许多海族, 就是海陆双城中的海城。收藏本站 海城没有城墙,但有着热闹的市中心, 血珊瑚为中心, 往外越是萧条。所有生活在海陆双城的居民并不知道, 什么要树立一棵巨大的血珊瑚作为城市的地标, 为其独一无二的颜色?因为它高大的身长? 种种说法,莫衷一是。 梦中春光无限的姜元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血珊瑚下,他抬头看着高大的珊瑚, 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真实了, 明是梦境他怎么能够如此真实地构筑出一个完整的世界? 海底是有风的, 动着海水形成了看不见的波浪,就像是陆地上的风轻轻拂过皮肤, 是带着的不是花香,而是海水的味道。闻久了, 水的腥气也能够品出不同来,或浅淡或浓烈,不同的变化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天气会是如何。 姜元抬手感受着风轻轻拂过皮肤的感觉。 太真实了。 姜元简直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从贝壳酒店柔软的大床上跑到了这儿。 懊恼地皱眉, 的梦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晟言躺在身下,他坐于方晟言的身上……好吧,姿势是正确的,但关键部位有些小出入。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关键时刻转换了地方,正爽呢…… 伐开心!姜元木着脸看身前的血珊瑚,嘟囔着,“干嘛来这里?” 突觉一阵吸力,姜元踉跄片刻站稳,刚刚稳住身形,一阵更强的吸力冒了出来,猝不及防下他的力道不足以抵抗,直接被血珊瑚给吸了过去。血珊瑚粗糙的表面越来越近,仓促之下姜元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心里面想着被撞了,这下要醒了。 但是没有,姜元直接穿过血珊瑚,随后感觉自己急速地向下坠落,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漆黑,纯粹的黑暗中什么都没有,黑暗模糊了方向和时间,他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希望能够尽快地从梦里面清醒。 没有用! 甚至有一丢丢的疼痛,姜元睁大了眼睛,难道这一切不是梦?! 周遭环境的变化不容他多想,只能够随机应变了。 从不知道多少高的地方坠落,骤然摔倒在沙地上,还好不疼,姜元不适应地甩甩头,他手撑地站了起来,发现身周已经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多了幽深的冰蓝色,海水很冷,他搓了搓手往不远处一站两立的人靠近。 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走的太近,而是在距离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姜元看到跪着的是一男一女两个鲛人,容貌几乎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女性鲛人面目柔和,男性那位显得刚毅。他们都穿着海藻绿的鲛纱所制长袍,半盖住漂亮的鱼尾,这边真的很冷很冷,两人身上覆盖上了冰霜,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青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再看背对两位鲛人负手而立的男人,高大挺拔、伟岸如山,玄色衣袍几乎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以墨玉冠束发,余出的部分自然垂落,那发丝显得比黑暗更为深邃。姜元踩着沙子,发出了沙沙沙的细响,但那三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丝毫未发现姜元的靠近。 姜元被男人的背影吸引,知道自己所行之事鲁莽了,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男人的脸。 靠近了,近了,可以看见了。 果然! 果然是他的老男人。 长发广袖,外表看起来不同,但姜元就是认得出来,男人就是方晟言。快走了几步,冷得哆嗦的姜元凑到方晟言的身边,伸手去抓他的胳臂,委屈地想说自己只是喝了几杯而已怎么就睡了,还想说自己好好睡觉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从方晟言的身上穿了过去,姜元瞪大了眼睛,又伸手捞了几把,次次落空,无法抓到方晟言。 姜元:“……” 他要爆粗口了,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掐了会疼,证明不是做梦。但却触碰不到方晟言,证明他现在不是人。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昆吾诀》上的零星言语,练到了一定程度,好像是可以魂魄离体,用“真实”感知更加真实的世界。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如此。 用力在方晟言面前挥手,姜元:“看得到我吗?” 方晟言毫无反应。 姜元不气馁,两只手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喊,“老男人,我爱你!” 方晟言……方晟言依然没有反应。 姜元鼓鼓脸,“看来真看不见我。” 方晟言突然开口了,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他身后二人更加瑟缩匍匐、胆颤心惊。姜元笑了一下,老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了,不怒自威,弹指一挥间便可以取人性命。反正也看不见自己,姜元踮起脚、噘着嘴巴,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不从方晟言的身体穿过去,勉强凑到了他的脸上亲了亲。 遗憾地唉了一声,这要是真的亲亲该多美妙啊。 姜元落下脚跟,无奈地瞅了瞅自己与方晟言的身高差,他平生憾事就是个子不高,在南方男人的普遍身材中还算是个高的,一米七六,因为四肢纤长、身材比例好,没有参照物的时候很能够充一把大高个,但与一米八五的方晟言相比,他就是个小矮子。 人生总是要有一些缺憾的,个子不高,其他来凑。姜元眼睛往方晟言的身下瞟呀瞟,爪子动了动,趁着大好时机,他要不…… 手凌空于方晟言某敏感部位前,姜元偷偷去瞧老男人,遗憾地想看不见、摸不着,一丢丢色心也只有落空的份儿。 姜元嘟囔,“我可是很有料的。” 方晟言眼眸转动,姜元吓了一跳,还以为看到了自己,连忙羞窘地收手,却发现他的视线穿过自己,看向了不知名的前方。 “主上,洛书一直在水脉中温养,从未有人靠近,我兄妹二人不敢有任何懈怠。”说话的是水玲珑,海陆双城中陆上城市的掌管者。“守住海陆双城五百年,从不离开此地,更没有玩忽职守的情况发生。” 潜台词,他们兄妹二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主上不应该态度冷漠,相反应当夸奖表扬。 姜元比了个大拇指,敬她是条汉子,竟然不经允许便开口说话,顶着的可是神祗的威压。 方晟言轻笑,声音在姜元听来是一贯的平和,他反问,“是吗?” 平和的声音听在兄妹二人耳中却如雷霆,水玲珑咬牙,没有血色的下唇被她咬得出现了淡淡的红晕,那是鲜血晕染开的颜色。忍着加诸于身上若有若无的压力,水玲珑垂于身侧的手指尖掐着掌心,掌心内出现月牙般的斑斑血痕,靠着疼痛她勉强维持住心神,“主上,深海水脉有大阵守护,我们按照规定每隔二十年便会过来查看一番,不可能……” “二十年?”方晟言垂首,目光幽深,表情不可捉摸。 水玲珑还想争辩,始终伏地跪着的哥哥水无暇突然挥手重重地给了妹妹一巴掌,厉声说:“混账,主上也敢欺骗,还不快请求主上饶命。” 说完,水无暇再次跪倒在地,“属下该死,因海陆双城一向风平浪静、平安无事,主上设下的大阵无丝毫松动,深海水脉隐藏得极好,我们兄妹疏忽大意,抱着侥幸心理,已经一百二十二年未来封印深处查看过。属下万死,请主上责罚。” 水玲珑再也不敢欺瞒,当城主几百年,至高的地位让她好像忘了面前的男人是天地初生时就诞生的大神,是喊盘古大神为父神的至高神祗。男人负手而立,与天地融为一体,感受不到任何威胁,就麻痹了她的神经,就以为至高神也可以欺骗。 “主上饶命,主上饶命……”水玲珑突然顿悟,从一城之主的飘飘欲仙中跌落凡尘,卑微的仿佛是五百年前同样匍匐在地的小鱼。 她怎么就忘记了,五百多年前,此地还称之为水路城的时候,城中动乱,上任城主动了不改动的心思觊觎温养在水脉中的洛书。上任城主执掌水路城千年,法力比他们兄妹现在不知道高了多少,在他们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但他只是触碰了洛书,引起了阵法的波动,就被忽然出现的冥主绞杀。 水玲珑绝望地闭上眼睛,那是当着数万海族的杀戮,为的就是以儆效尤。数千年修为的大海妖逼出原型,是一头比山还要高大的虎鲨,男人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便使其肉烂骨折,鲜血从空中淋漓而下,溅到他们的脸上,尚带着温热。 城不可一日无主,男人淡漠的眼神在众多跪着的海族身上扫了一眼,不过是两条小鲛人的水玲珑和水无暇兄妹就成了城主,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水无暇兄妹面如死灰,不敢再多说任何一个字,等待着至高神的裁决。 方晟言眉头微蹙,“麻烦。”隔段时间深海水脉这儿就不安分一次,处理起来虽然轻松,但次数多了,依然麻烦。 姜元伸手在方晟言的眉间平抚了一下,“别皱眉啦,瞧你把后面的两个人吓的,都要嘤嘤嘤了。这边究竟有什么,大晚上丢下我一个人在酒店自己跑出来?” 方晟言挥袖,面前波浪翻滚,滚动的波浪中心出现了一团深邃的蓝色,蓝色逐渐扩大,黑暗像是畏惧一般不断地往后退缩。姜元害怕自己会被波浪冲走,躲到了方晟言的身后,就探出个脑袋看着。 顷刻间,海底深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化不开的黑暗被深蓝逼退到了角落,他们现在踩在洁白细腻的沙子上,沙子的边缘是如冰蓝色宝石一般的厚厚冰层,冰通透明净,看起来皲裂的层层纹理是它们堆积起来形成的岁月痕迹。 冰面很大,在冰面的正中央,有火焰一般的澄澈净水在涌动,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响声,在安静静谧的海底听起来格外的悦耳。 方晟言脚尖轻点,人就飞跃了起来,转眼间到了冰面的中央,不知为何姜元是跟着一起飞过去的。 “这团水看起来好奇怪。”姜元探头看去,在海底涌动的水,他从这团水里竟然还看到了情绪,活泼、娇蛮、生机勃勃。 咕咚咕咚的水流涌动处有一块白玉玉简,质地温润,但可惜本该洁白无瑕的玉简上面有许多裂纹,生生破坏了它的美丽。 姜元:“好可惜,竟然是坏掉的。” 方晟言垂眸看着玉简,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朝着玉简成爪,那枚玉简突然被外力拉扯一样向方晟言那么挣动,但是柔软活泼的海底水脉不舍,像是个撒娇的孩子紧紧抱着自己藏了很久的糖果。舍不得吃的漂亮糖果竟然要被拿走了,小孩子不高兴,嘴巴噘高高,撅着屁股向后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哼哧哼哧地不让糖果走。 姜元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惹笑了,噗地笑出声,“小调皮,再不放手怪蜀黍可是要动粗的。” 大概是抗争不过方晟言的力道,深海水脉一下子就松开了玉简,玉简飞到了方晟言的手中。而水脉萎靡地涌动着,如同失去了心爱的糖果的小孩子坐在地上默默地抹眼泪。 姜元心疼了,赶忙说:“乖。” 轻轻一声,水脉又活跃了起来,越涌动越高,冰面开始剧烈震动,眼见着水脉就要脱身而出…… 方晟言加重了声音呵斥,“回去!” 水脉颓了,乖乖地缩了回去。在姜元的眼中,水脉成了个穿蓝色肚兜兜的粉嫩小娃娃,小胳膊小腿藕节一般,不高兴地坐在冰上,白嫩嫩的小手捏着肚兜兜的下摆,噘着的嘴巴可以挂酱油瓶了。 方晟言:“还未长大就想离开,妄为。我在此地感知到那人的气息,他应当来过三次,竟然不触动大阵告诉我!” 水脉哭唧唧,奶声奶气的咕咚咕咚。 明明是水流涌动的声响,姜元却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只是来看看,没有动洛书,小水很乖,嘤嘤嘤嘤,凶人家。 方晟言:“驻足看也不行。” 水脉小手握拳揉着眼睛假哭——嘤嘤嘤嘤,大坏人。 方晟言不再理会撒娇哭泣的水脉,他拿过洛书细看,本来碎裂成片的洛书已经成了完整的一块,虽有裂痕,却不会妨碍使用了,可以拿走。 得不到理会的水脉偷偷地从拳头空隙里往外看——洛书你拿走了,能够找到我得爹爹咩? 方晟言淡淡地说:“他不是你爹爹。” 水脉不高兴地踢脚脚,不假哭了,放下小拳头捏着小兜兜的下摆——哼,就是,爹爹是水脉共主,是伟大的昆吾君,他就是我们水脉的父亲。 方晟言不屑于与小孩子理论,挥袖转身离开。 姜元惊讶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世界奇观,方晟言竟然有说不过拂袖离开的摸样,大概是气急败坏? 水脉见方晟言不理自己,委屈地大哭——哇,我想爹爹,你们都是大坏人,把爹爹弄丢了。 走出去几步的方晟言被这话扎得心头刺痛。 洪荒时代,天地大劫,为救苍生,上古神祗经过推演认为要分出三界,设下天地大封印,让人神鬼各有归处。天地本为一体,强行分出三界必须斩断彼此的联系,这才有了不周山倒、建木被焚,三界联系还剩下万水之源的弱水。 弱水源头在昆吾,因何而来弱水?本是盘古父神力竭散魂舍不下所创世界落下的一滴泪,泪水落到地上经过千万年的日月更迭成了个小娃娃,就是昆吾君。昆吾君就是弱水,弱水便是昆吾君。 苍生罹难,昆吾君不忍听到凄厉哀嚎,主动散魂于天地,自此弱水断流。 什么主动,是逼迫,是洪荒诸神的不断攻讦。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良用心,所有流传于世的神话中都没有了昆吾君的身影,天地间又有几个人记得他。 方晟言握紧了洛书,是他无能,没能保护昆吾,只来得及在他彻底消散时抓住他一缕神魂,后创下轮回将神魂投入其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补全残损的魂魄,希望昆吾能够回来。但干预轮回的手太多,方晟言失去了昆吾的踪迹,苦苦寻觅,一直无果。 是他把昆吾弄丢了。 洛书记载天下水脉,说不定可以靠它找到昆吾的踪影。洛书于大禹治水后碎裂成片,方晟言收集齐碎片温养于深海水脉中。 姜元看着方晟言的背影,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充满了悲痛、落寞和浓浓的自责,方晟言的生命太悠长了,自己于他不过是一只蜉蝣,哪里知道天地的春秋,在自己不曾参与的时间内,肯定发生过刻骨铭心的事情。 压抑着痛苦的方晟言身上荡漾出可怕的威压,叨叨着的水脉不敢再说话,乖觉地缩回了冰面中心。 姜元心疼,那些过往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只要明白此时此刻在方晟言身边是自己的就好,他不惧威压走了过去,展开双臂虚搂了男人佝偻起来的宽阔背脊,“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我会陪在你身边面对。” 真想真实地抱住他,让他感受自己的体温。 姜元这么想着,手臂开始用力收紧,竟然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摸到了实体。为什么说是一瞬间,因为他突然就回到了身体里。人有时候会做从高处坠落的梦,姜元就是这种感受,躺在床上的他猛地抽搐了一下醒了过来,急促喘息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莹润白皙的天顶,哪里是什么深海、冰面,还有像小孩子一样的深海水脉。 好看的眉头皱起,真的是自己的梦吗?梦里面,方晟言的悲伤那么的真实。 房间内的灯色调转为朦胧温暖的昏黄,满脑子官司的姜元脸颊上尤带春(梦)留下的潮红,睁开的双眼已经清明,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到方晟言坐在大床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捧着kindle看书。 暖黄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好似驱赶走了清冷,但一个人依然落寞,他仿佛是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孤寂,自己不走出来、别人也走不进去。 姜元晃脑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掀开被子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姜元飞扑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姜元躺在方晟言的腿上,也不说话,就是抬手摸着方晟言的脸,描绘着他精致的五官。方晟言也不问怎么了,静静地让姜元摸着。 过了一会儿,姜元说:“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来到了血珊瑚那边,被血珊瑚吸着去了深海海底,在那边见到了你,还见到了一对兄妹,对了,还有水脉,水脉竟然是个小娃娃,会假哭,喜欢摸着自己小兜兜的下摆,顾头不顾尾,小鸡鸡露出来了羞羞的。” 方晟言眸光微动,“你看到的水脉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对啊,大概一岁左右的样子,小胳膊小腿藕节似的,小手伸出来,手背上还有五个小窝窝。”姜元比划形容着,他打心眼儿里喜欢那个小孩子。 方晟言搂住姜元的手臂收紧,喉结滚动,一枚玉简凭空在出现两人之间,他说:“你做的不是梦,你是魂魄离体了。” 姜元了然,“果然如此。你……” 方晟言伸出食指抵在了姜元的唇上,他说:“你摸摸看洛书。” 姜元不明所以,不过依言做了,抬手拿住洛书,洛书不过巴掌大,并不是在博物馆那幅《洛神图》看到的竹简模样。触感温润沁凉,指尖描着上面的纹路,纹路又细又密,当时肯定碎成了渣渣,拼起来多困难啊。 “嘶。”洛书上竟然有毛刺,扎了姜元的手指一下,伤口不大却很深,流出了血珠。姜元收回手含在嘴里,眼睛没有离开洛书,他的血液染了上去没有消失,可也没有祖传秘籍里显示的那样被玉简吸收,应当擦擦就会没有的。 方晟言也看到了这一点,失笑地摇摇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期待姜元就是昆吾君的转世? 姜元问:“你让我摸洛书是为了什么?” 方晟言说:“因为你能够看到水脉的模样,以为你是他。” “谁?” “昆吾君。” 姜元皱眉,“和昆吾居有什么关系?” 方晟言说:“玄鉴原是昆吾的法器,大金曾是昆吾的驭兽。昆吾居是昊天为留住那么点儿思念昆吾的念想,设立出来的。” 姜元假装自己不是很在意,捏着手上的手指问:“那位昆吾君和你的关系呢?我不是昆吾君的转世,你很失望吗?” “他是我要守护的弟弟。”方晟言在姜元微疼的手指上点了一下,伤口一阵暖意流过,不再疼痛。“而你是我爱的人。”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身为小猪蹄子姜元深刻地明白男人的劣根性,弟弟妹妹的听着就和白月光、朱砂痣等同。 方晟言失笑地摇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姜元哼哼,不说话。 方晟言说:“是弟弟不会去的地方,哥哥可不会对弟弟做这种事儿。” 第39章 神交一场(捉虫) 姜元看着无边无际的彼岸花, 道:“这是哪里?” 方晟言说:“我的识海。收藏本站” 姜元是修仙道路上的小菜鸡, 也知道识海于人的重要性,开放识海那便是最大的信任。姜元激动地踮脚,感觉要起飞。 姜元抓着方晟言的手, 着他往前走,“好多花, 边真美。”不需要方向, 有什么目的地, 是要并肩走走而已。 方晟言笑笑, 的识海内景象是三十三重世界中最下面的九幽鬼蜮的模样,万籁俱静、人烟皆无,天空是灰沉沉的黑, 上是荒凉的黑, 似生长得热闹的彼岸花不过是他心中的杂草, 得灿烂如血, 久了喉间发甜,血腥气上涌。 就如同他的出生, 来便在戾气浊气之中,带着不详。 姜元转头看到身边的人, 是西装革履、衬衣加身,方晟言穿着黑色的广袖长衫,袍服上玄色的丝线绣出繁复的图案, 敛低调的颜色却有着极致的美感。 姜元:“可以把头发放下来吗?” 方晟言点头, 需动手, 玉冠直接气化消失,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姜元眼睛弯了弯,其中惊艳挡不住,不过他给的赞美却很接地气,“可以接洗发水广告了,不需要任何特效,出来的成片绝对优秀。” 他还比了个大拇指。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方晟言低笑,“你不觉得这儿压抑吗?” “压抑什么?”姜元不懂,他觉得挺好的,弯腰摘了一朵花,彼岸花的花盘有他的手掌大,鲜艳夺目的颜色美得惊心动魄。 方晟言:“无边的黑暗,压抑浓烈的色彩……” “对比很强烈。”姜元举着彼岸花给方晟言看,“我就喜欢这样浓重的色彩,红得多正啊。” 方晟言:“你和他说的一样。” 姜元斜眼:“你那个弟弟?” “是啊。”方晟言回忆地说:“九幽鬼蜮初现时什么都没有,毫无生机,是昆吾的到来带来了生命,长出了彼岸花。” 姜元暗暗地捏手指,“哦,他真厉害。” 方晟言:“是很厉害。” 姜元松手了,哼…… 方晟言反手抓紧了姜元的手,“脚下站稳。” 话音落,顷刻间沧海桑田,脚下高山拔地而起,彼岸花成了遥远的过去,苍穹近在咫尺,天上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姜元。”方晟言喊,声音低沉悦耳,充满爱意。 姜元耳朵动了动,“嗯。” “昆吾是弟弟,我多年寻找,是心有亏欠。”方晟言伸手抬起了姜元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不一样,你是我喜欢的人。” 姜元没有回避,直直地看进了方晟言的眼睛里,言不由衷地说:“哦,我原来只是喜欢的人啊。” 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他环住方晟言的腰,把他搂向自己,“乖,躺平了就原谅你。” 方晟言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低头在姜元的酒窝上落下一个吻,“好,躺平了随便你。” 姜元惊讶地抬抬眉毛,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仔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被穿了,说这话不是你的风格啊。” 方晟言挑眉,“不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死了。”姜元贴了过去,抬起脚用力地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他的,“上辈子你清心寡欲的像是个性(冷)淡,只肯抱在一块儿取暖,不肯再有进一步的接触,我还以为这辈子你要持续冷淡风呢。” 方晟言搂住了扑过来的某小猪,在自己怀里面拱啊拱,急不可耐地想要进一步。“那是因为太脏了。” 姜元:“……” 此时此刻,他心里面有大群大群的羊驼呼啸而过。 太脏了? 太!脏!了! “我、有、洗、澡!!!”姜元一字一顿地强调。 两个残疾人被扔到异国他乡当乞丐,最先几年那过的是相当苦了,饭店后门的垃圾桶翻到一块带肉的骨头那便是盛宴,朝不保夕的情况哪里有什么旖旎的心思。身体慢慢养好后,他们开始自力更生,仗着自己脸皮厚,姜元给华人餐厅的后厨当小工。方晟言外语好,但腿不行,白天姜元就挡着脸推着他给人当翻译,挣到了钱可以糊口。 方晟言的小叔无所不用其极,怕侄子回去揭露自己的真面目就派人盯着他,每当他们两个寻求到了帮助或者要坐车去大使馆所在的城市都会受到阻碍,能挣到一点儿钱,在贫民窟租个几平米的小房子已经是不错的生活。 日子好了,当然该想一些之前奢望的事情,姜元记得自己借了房东家的沐浴露,提了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还从打工的饭店带回了几样不错的剩菜,摆了一根红色的蜡烛当烛光晚餐……擦,现在告诉他那天的拒绝是因为太脏了? 姜元不接受,他明明打理的很干净——两个人,小小的出租屋,都很干净。 方晟言继续说:“还身有残疾。” 姜元:“……”这个没法反驳,一个眼瞎腿瘸、一个手废毁容,残的非常厉害。 方晟言:“过不了心中洁癖的那条坎儿。” 姜元奔溃地垂头,“也不见你现在有什么洁癖啊。” 方晟言:“那是因为从未有过脏东西到面前。” 姜元忍不住笑了,突然发现这样的方晟言多了烟火气,更像个人了。 姜元突然叫了一声,摔倒在方晟言的身上,他捶了方晟言的一下,“向后倒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方晟言:“嘘。” 姜 元狐疑地看他,见方晟言指着天空,他扭头看去,天上密密星辰移动,暗合着大道变幻,美得极致。姜元索性翻身仰躺在方晟言的身边,枕着他的手臂,看着触手可及的天上星辰,“真美。”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宁的姜元几乎想要进入酣甜的梦乡,身边的方晟言动了起来,姜元一下子清醒了,耳朵敏感地捕捉着一切细小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像是脱衣服,难道要嘿嘿嘿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很有色胆,但至今没有正儿八经地实际操作过,经验不足,会不会弄伤了方晟言? 一袭黑色的长袍盖在了自己身上。 姜元:“……” 姜元捂脸假哭。 逗弄成功的方晟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抓着衣服的一角猛地向后扔去,衣服转眼间便化作了天上的星辰。他们现在是以神念的状态在识海中,哪里会感知到寒冷暑热。 听到笑声姜元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反而觉得挺高兴,方晟言终于有了一些身体年纪应该有的模样。跟着笑了起来的姜元看到方晟言的脸越来越近,眨眨眼,来真的了? 方晟言说:“闭眼睛。” 姜元反而睁得更大,“干嘛?” 方晟言说:“你修为太低,我没办法真正和你交合,你承受不住我的力量。” 姜元:“!!!”修真界对后飞的菜鸟这么残忍?! 方晟言解释:“我从天地初开至今,从未与人交好过,元阳未泄。神祗的元阳蕴含的力量极多,贸然承受会爆体而亡。”姜元:“……当神的男朋友还是件危险的事情。” 姜元有一咪咪高兴之外,想的更多的是怎么才能够和方晟言真正好上? 方晟言说:“你修为有成,飞升成神那日,才行。” 菜鸟·姜元:“……” 额头碰上姜元的,方晟言双手分开于姜元左右撑着在姜元的上方,“神交一次,你也需要消化多日。” 姜元摊手摊脚,已经放弃翻身做主的心思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想要在上面?再修炼个几万年吧。 姜元大义凌然,犹如要用胸膛去堵抢眼的战士一般视死如生,“来吧,我能行。” “真是煞风景的小东西。”方晟言亲了亲姜元的唇,亲昵地说。 姜元偷笑,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感觉到巨大的力量包裹住了自己,眼前一阵恍惚扭曲,清醒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团凝聚在翠绿叶片上的水珠,灼灼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上,照得他蒸发成了水汽浮于空中。成为水汽的自己遭遇到大风的裹挟,飘摇在空旷的世间。 风卷着他越飞越高,以为还能够达到更高的巅峰时却戛然而止,卷着他落在了白色的云层上,风去了炙热的阳光再次出现,晒得他口干舌燥、饥渴难耐。难受地推着阳光让他快走,阳光有了退缩的意思他又舍不得勾住了光线,一场于至高云端的享受开始攀上新的高峰。 姜元受不了了,他跟着阳光的脚步感觉已经上到了九天之上,空气变得稀薄、临近耀目的太阳快要被晒化了。 阳光却突然松开了他,从九天之上猛地掉落凡尘,又成了白云上的一缕云气。还没有完,白云聚拢染上了浓稠的黑,黑云压城,风呼啸地在天地间咆哮,微不足道的姜元只能够勉强跟着风的脚步。终于黑云承受不住重量不舍地洒下了大雨,云气似的姜元感觉自己凝聚成了一团,从高空落下。 哗—— 大雨中他迷失了方向,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年。 从癫狂的降落中苏醒,姜元发现自己又成了翠绿叶片上的一团小小水珠,抬头看太阳,那颗巨大的日他曾经接近过。 ··· 姜元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是被饥肠辘辘的胃叫醒的。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入睡时见到的白色贝壳屋顶,现在的屋顶是原木的颜色,还有着清晰的木纹。 他的肚子很饿,但是精神非常充盈,像是有谁揭开了他的天灵盖往里面塞了一勺薄荷浓缩糖浆,爽到天灵盖都可以不需要了。 品味着个中滋味,姜元发现自己很喜欢。 有门被推开发出的轻微的吱嘎声,姜元侧头看过去,看到方晟言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的衬衣搭配着亚麻色的休闲裤,衬衣的圆边衣领被解开,可以看到一点点锁骨。 姜元:“我……”发现自己声音非常沙哑,声带像是被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过。眼神询问方晟言,自己是怎么了。 方晟言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后走了过来,坐于床边,“感觉如何?” 姜元哑着声音说:“爽。”嘿嘿。 方晟言莞尔,真是对自我感受忠实的小家伙。他手中多了一杯蜜水,扶着姜元坐起来喂他喝下,温水润喉,姜元再说话就没有喉咙生涩的感觉,“终于舒服了,怎么换地方了?水底下感觉挺好的啊。” “你睡了三天,水下待时间长了终究对你不好。” 姜元:“三天!?” 方晟言羞赧地说:“对,抱歉,我不知节制了,你直接晕了过去。” 姜元:“呃……”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说自己不行吗,嘤嘤嘤嘤。 方晟言看姜元脸色白皙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润,就知道神交时的力量他还没有彻底的吸收,心下告诫自己,短时间内不能够再进行深入地交流了。端了清粥过来填满姜元空落落的肚子,胃里面有了食物,姜元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大神……”姜元戳戳方晟言的胸口,十分肯定地说:“当你男朋友真的要冒生命危险,也就是我抗造,才挺得住。” “嗯嗯。”方晟言竟然还认真地点着头。 说自己抗造,总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歧义。姜元眼睛左右游移了一下,决定换个安全一些的话题,“咋办,又睡了三天,我应该旷了两三节课了。” 方晟言安抚地揉着姜元睡成鸡窝一般的头发,“我和你们院长说了,你提前去方氏实习,跟着我出差,请了一星期的假。” 姜元震惊,请假请到院长那边,“……让我们班班主任知道了,肯定以为我榜上大佬了。” “可不是。” 姜元笑了,“的确,还是把人伺候的非常舒服的大佬。” 大佬说:“你满意就好。” 姜元咂摸了一下其中滋味,中肯地评价,“不错,给你记一朵小红花。” 填饱了肚子之后,姜元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安分地回到了脑袋上,塞进脑仁里头的薄荷糖浆被清粥稀释,只剩下点点残留的清凉等待自己慢慢消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穿上方晟言给自己准备的衣服,他活动着四肢慢慢走到阳台,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他们现在住在山上的二层小别墅内,窗外视野极好,能够俯瞰整个海陆双城的陆城,再外,碧波荡漾的海面如璀璨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得月楼便是这颗硕大蓝宝石上的光斑。 清越的鲸鸣悠悠传来,一条体型巨大的鲸鱼出水,喷出巨大的水柱后停靠到港口上,它张开了大嘴,里面竟然堆满了各种打包好的货物,有一只很大的八爪鱼盘踞在货物的上方,八条爪子分工明确,有指挥工人搬运的、有拿着纸笔做登记的,竟然还有拿着爪机继续不错过游戏的。 “这边真好玩。”姜元扭头对站在身边的方晟言说。 方晟言:“可以再住一段时间。” 姜元摇头,“不了,还是尽快回去吧,课业虽然不重,但要点名签到,还要为毕业论文做准备。店里面也有很多事情,估计堆了好几个包裹需要送了,珠珠和小满不会离开昆吾居。” “你还有四位员工没有到职。” “四位?”姜元看过员工登记薄,“不对呀,明明是两个。一个干着比主职还要高大上的兼职,给国家打工,估计不会回小小的昆吾居了。还有一个无限期请假回老家探亲,什么时候销假回来还不知道。” 姜元耸肩,“我是个突然闯入的小菜鸡,他们都不服我,肯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方晟言:“你很好。” 姜元:“那是当然,在你眼里我一定要是最好的。” 方晟言认真地点头,的确如此。 本来三天的海陆双城之旅变成了六天,其中三天被姜元睡掉了,不过不要紧,他醒来后又在这儿待了三天凑够了六天之数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走时带着大包小包要给家人的海产,人高的鳗鱼干、巴掌大的鲍鱼、精制的蚝油、咸鲜的蟹酱、顶级的宽边海带……海陆双城的海货绝对是一流的,不带给家人尝尝太可惜了。 从海陆双城出来,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要去一趟正在大力开发的海滨度假小镇那儿一趟,为了方晟言俗世的工作,既然顶着方氏集团老总的身份,有些责任就无法推脱。 老鬼叔的青布小车又快又稳,车行一半姜元觉得少了啥,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我是不是把什么忘记了?” 方晟言正翻看着手机上的电子邮件,与政府合理开发的海滨度假小镇是方氏接下来一年的重点项目,因为打造的是生态和谐小镇,所以与海洋学教授朱紫昊合作,推掉一切会危害环境的工程项目。 海滨度假小镇的打造非一朝一夕之功,方氏重点参与一年之后就会逐渐放手着力打造建设在度假小镇上的酒店,其余的项目会放手给政府主推的企业。目前,这些企业正在巨大的方氏下吃点儿的“食物残渣”,等待着庞然大物抽身离开之后迅速瓜分利益蛋糕。 发展与环境往往不能够和谐共处,牺牲点儿利益让步给环境保护,对体量极大的方氏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还可以借此树立典范先锋,在普罗大众的心目中良心企业的招牌滤镜更厚了一层。但小企业就跟割一大块肉似的,很是对做出决定的人恨得牙痒痒。 先不管待会儿的工作,方晟言飞快地看完数十份数千页的邮件之后,帮姜元想起他究竟忘了什么,“把大金忘记在海陆双城了。” 姜元摊平了左手,握拳的右手在左手上砸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对,把镇店神兽给忘了。老鬼叔,我们掉头。” 老鬼叔在车外喊了一声,“知道了。” 方晟言曲起手指敲了一下车厢,“不用,我把大金带来。” 在海陆双城白色的沙滩上,一只酒醉的白虎打着地动山摇的呼噜,他的体型非常之巨大,可以填满一整个篮球馆,如小山一般堵在了沙滩上。海浪拍打着他的身体,靠近沙滩的雪白长毛湿透,而高一些地方的长毛结了一层盐晶,那是海水被太阳晒干后留下的产物。 负责清扫沙滩的寄居蟹一族对庞大的老虎没有办法,有一只年轻的气鼓鼓地用手上的笤帚去戳大老虎的爪垫,尖细的声音讨厌地说:“都没法打扫卫生了,怎么办呀?” “去向城主汇报吧,即将迎来玳瑁产卵的日子,他睡的沙滩是玳瑁们最喜欢的地方。” “大老虎喝了好多酒,差点儿把得月楼搬空了。” “好重的酒味,我快要成醉蟹了。” 其他寄居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手,寄居蟹们尖叫着聚集到一块儿,统一伸出自己的钳子朝着天空,遇到敌人也可以勉强一战。 大手并无恶意,它穿过海陆双城的大阵不过是来找一只醉得不省人事的大猫。手提着老虎的脖颈,拽进了虚空中同时消失不见。 “呜呜,好吓人,还以为自己要成螃蟹十八吃了。” “你太瘦,没有肉,不会吃你的。” “不不,我很鲜,不吃肉可以吊汤的。” “……你们讨论自己好不好吃,真的好吗?” “别废话啦,快报告城主,刚才应该是结界被穿过。” 寄居蟹们一阵慌乱后终于找到了目标,集体往城主府过去,报告工作,终于轮到他们这群底层工作者报告工作了,好开心。 青布小车那儿,姜元找了个塑料袋装大金,看着睡得天昏地暗的大猫,湿哒哒不说,还充满了酒味,简直就是去不良场所厮混了三天三夜的颓废样儿,他没有神兽的威严了。 用力按着猫头一顿撸,趁着猫儿没法反抗,姜元占尽了便宜,“嘿嘿,等会儿给你洗澡。” 大金最讨厌洗澡了。 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大金嘟囔,“谁敢坑害本神君!” 第40章 成了神的男人 大金是铁打的大酒桶子, 开了喝谁都管不住, 月楼提供的一种红海藻与糯米蒸煮出来的高纯度白酒是他的最爱,撒出去大把的钱几乎喝光了店里面的库存。收藏本站 喝醉了就在海边嚎叫,嗷嗷嗷地对月仿佛变异成了一头狼, 唱着“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今人不见古时月, 月曾经照古人”、“今年元夜时, 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 湿春衫袖”……对着月亮吟诵了整整一夜, 知情的还以为他犯了相思病。 实际上他想昆吾君,想自己还被主人抱在怀里面当个小猫猫的日子。 一整夜,海陆双城的海族没有睡好的。第二日起来, 个顶着一对黑眼圈。谁也不敢去劝白虎神君少发酒疯, 是洪荒神兽, 有发酒疯狂躁地把整个海城掀飞, 经是他克制的结果了。 这一切,姜元统统不知道, 陷入了神交的余韵中,那时正在沉睡。 老鬼叔的车速很快, 十公里的路程只需要几分钟而已。下车时外面已经不是住着众多海族的妖怪城市,而是南洲市市政府重点开发的海边度假小镇。 政府开发的项目是在原海边小镇的基础上进行统一规划、改进和发展,势要打造出东方夏威夷的感觉。镇口竖着的大蓝图上就明晃晃地挂着这么几个字, 元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开发个海边城镇在宣传的时候还要和外国挂钩, 概是缺乏自信心, 像是认为国外的月亮更圆似的。 姜元全家每年夏天都会来这儿玩上一个星期,住在农家乐里体会着普通海边渔家的生活,吃着新鲜的海产,痛痛快快地把自己晒成黑炭头。 小镇重新规划后,拆除了许多违章违规、不符合审美的建筑,清理掉了原本堆积在这儿不知道多少个年月的海蛎壳,少了那种若有若无的海腥味,整个小镇都变得清新了。 很巧的是,方晟言预定的休息的地方就是姜元一家以前经常来的,爸爸之前还打电话跟姜元说过店里面换了老板,不过味道一脉相承,让报了爸爸的名字,绝对提供最好的美味。 农家乐里的房间肯定没有海陆双城里面的那么雅致,用生活的滤镜看,粗糙便细化成了生活的味道。 生活是要有仪式感的,比如在院子里拉根水管,把泡在水盆里面的猫儿泡湿,挤上香波搓出绵绵密密的泡泡,一锅炖猫汤…… “猫可以这么洗吗?”旁边有小孩儿蹲着看,眨巴着萌萌哒的大眼睛疑惑地瞅着姜元。 姜元搓猫搓得不亦乐乎,大金的毛可不像他的脾气那样又臭又硬,白毛柔软厚实,是非常好的搓澡巾……哈哈,歪了歪了,姜元心想是非常好的绒毛毯子,等冬天天冷了他就用大金捂手。 听到小朋友又疑惑又担忧的问题,姜元挤了挤眼睛,特别神秘地说:“我的猫不一样,他是一只神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洗澡的时候就不用那么精细。要不要挖一坨泡泡放到他的脑袋上?” 小朋友也就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好骗……一点都不好骗的年纪!小朋友鄙视地看姜元,“你都多大了,世界上是没有妖精的,你不要骗小孩。” 说完,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掉了,留下凌乱搓猫的姜元。 天啊地啊,现在小孩子都是吃化肥激素长大的吗,思维比他那个时候成熟多了。他十多岁的时候还相信天上有仙女,会落下来给自己零花钱,然后自己用零花钱去游戏城钓乌龟! 傻fufu的童年不提,因为他天真地把自己的小心思告诉了妹妹,小妹妹小啊,还没有学会给自己的嘴巴上个锁,转头就告诉了妈妈,妈妈知道就等于全家都知道了。 到现在外婆还会拿着这个事儿回忆一下小姜元的可爱。姜元嘴上说的随意,但给大金洗澡的时候动作很细致,不会有“醉汉”滑落澡盆的溺水事件发生。醉倒的大金还特别好伺候,完全没有以往洗澡时吱哇乱叫的混乱场面出现,很是满足了姜元吸猫的乐滋滋感觉。 还在醉酒状态的大金浑身过电一般抽搐了一下,感觉倒霉事情要发生。 倒掉了满是泡沫的水,姜元又换了干净的,继续把大金塞进去搓。刚才离开的小孩子哒哒哒地走了过去,这回还带了个人,是他的妈妈,妈妈满脸的歉意,小孩子却噘着嘴巴控诉,“妈妈,他用冷水给猫猫洗澡澡,还没有专门的猫咪香波。” 姜元:“!!”竟然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说不过大人,去搬救兵了,现在的小孩子哟真是了不得。 年轻的妈妈不好意思地朝着姜元笑了笑,把儿子抱了起来,小声地说:“水不冷,叔叔很温柔的给猫猫洗澡的。” 小孩子有些不相信,狐疑地看姜元,姜元洗猫的确不是很温柔,因为大金是神兽抗造啊。姜元为了不让小孩子误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抬手温柔地摸摸大金的头,大金迷糊地开口要说话,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干笑了两声,“小家伙很有爱心。” 小孩儿妈妈说:“我们家养了两只布偶猫,他是跟着阿布们长大的,和猫的感情特别好。他误会你了,真是抱歉。” “没什么,爱护宠物挺好的。”姜元捏着大金的爪爪挥了挥,掐着声音嗲嗲地逗弄着小孩子,“谢谢宝宝爱护我。” 小孩子特别好哄,像是一只小鸭子嘎嘎笑倒在他妈妈的怀里面。 看着母子二人走了,姜元低头,正好对上大·落汤猫·金懵逼的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醒来后就一脸的震惊。 大金:“你、你、你……” 姜元无辜,“你什么?” 大金疯狂跳脚,霎时水花四溅,“啊啊,你竟然给我洗澡。” 姜元被飞溅的水弄湿了一身,“怎么了,之前不是也给你洗过。”进到昆吾居,姜元给大金洗澡的次数不过四五次,前几次还是中元节前的事儿。 大金生无可恋地看着姜元,又开始了,“你、你、你……” 姜元担忧大金是不是喝多了坏了脑壳了,“我怎么了?” 大金颓颓地趴在了水盆里,“唉……”他皮糙肉厚,应该能够扛得住冥主冷冷的眼神,嘤嘤嘤嘤,不是他自愿被洗澡的,他是被迫的,求冥主放过,他不想吃姜元的豆腐,男豆腐不好吃,他喜欢萌萌哒美妹纸。 接下来大金坚决不肯再让姜元帮自己洗澡,水龙头里冲冲一只帅气的猫又出现了,甩吧甩吧水雾蒸腾,毛发就变得干爽蓬松。可惜了姜元向店主借来的电吹风,隐性猫奴很想享受一整套的服务啊。 时间还早,并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姜元就去了定好的房间休息,抱着腿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房间内的零食看电视,方晟言有工作要做出去了,说了会回来一起吃午饭。 电视里放着正在热播的宫斗剧,不知道是谁的品味这么独特,连着两个酒店不同的房间里放的剧竟然意外的统一。电视剧里面专门负责播种生孩子的皇帝正在调戏自己的妃子,妃子暗搓搓的火力全开,正在心里面盘算着怎么干掉怀了龙种的小妖精…… 姜元最烦这样的电视剧,换做平常早就换台,宁愿看广告也不看宫斗,但他现在眼神放空地看着电视机,时不时傻乐一下,很像要住进南洲城北医院的样子,那是一家精神病院。 大金叼着一根鱿鱼条啃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的人不对劲,炸毛地说:“几天不见你怎么就筑基了,坐高铁修炼的吗!” 姜元……姜元还傻着呢,暂时不好给答案。就是清醒也说不清楚啥,都说了他是修真道路上的小菜鸡,对自己修炼的进度掌握的很不够,要是问他筑基前后有什么区别,他估计会说段位名字不一样。 大金叼着鱿鱼条很严肃地走来走去,其中有猫腻啊,察觉到了一咪咪不寻常的气息,瞥了姜元一眼,难道是和冥主双修了?不,大金很快就否定了,就姜元的菜鸡样儿哪里承受的住,那就是神交。 了不得,他的小老板成了神的男人。 看姜元的目光肃然起敬。 姜元从神游中清醒,注意到了大金的目光,“我脸上有东西?” 大金正经脸,“对,很多。” 姜元:“肯定是给你洗澡的时候沾到的,在哪里,给我指指。” 大金:“……求别提。”他是洪荒神兽,冥主是上古大神,怎么说也是同时代了几万年的,还跟着主人昆吾君在冥主身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深知他那张死人脸下面是多么可怕的护短,以至于大金选择性清空记忆,把黑暗大boss给下意识忘记了,导致见到现代版的方晟言他死活没有认出来。 姜元拿了手机屏幕对着脸照,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别照了,脸上没有东西。”大金跳到姜元跟前的茶几上,严肃认真地看着他,“你们神交了?” 姜元嘿嘿嘿哈哈哈,神交的感觉太美妙了,那是在灵魂深处的抵死缠绵,爽的天灵盖起飞。 大金捂脸,真是没眼看,“算了算了,你们谈恋爱我一个外人也说不了啥,反正好好地保护自己,你是个普通人玩不起。” 姜元收起了脸上的荡漾,“我们都是正经人,不玩的。” “那就好。”大金脸上流露出姜元看不懂的沧桑,“那就好。” 大金并不多说,姜元也不好多问,就换了个台看看综艺节目打发时间等待方晟言回来一起吃午饭。看着看着姜元又忍不住心思飘忽起来,他和老男人有了灵魂深处的交流,蓦然发现现实的接触贫瘠的竟然只有几个普通的吻。 吻是什么样子的? 姜元脑海里能够翻出一堆的电视剧电影画面,还能够羞羞地想到钙片里面咸湿的吻。 那他和方晟言之间的吻是什么样子的? 额头上的轻吻、嘴唇的简单相贴、酒窝上的蜻蜓点水……再多,没了,纯纯的就像是粗制的麦芽糖,不掺杂任何其它甜味因子,甜的就是本身的味道。 可他想要尝试别的,多点儿py。 脑海中浮现出长衫长发的方晟言,冷漠地垂眸俯瞰众生,至高无上的神祗,世间万物于他不过是生命中一点浮云,微不足道。但自己成了那个举足轻重的一点,靠着前世的十年相处牵绊住了他的脚步……姜元再次傻乐了,他是开了外挂的重生侠,太特么带劲儿了。 大金摇摇头,姜元深陷其中无药可救,他还是寻觅些吃的吧,光有一些消遣嘴巴的零嘴有什么意思,他想吃大鱼大肉。 综艺里面放了什么,姜元不知道,他的关注点始终就不在电视上。闻到了草木清新的味道,感觉身边的沙发塌陷了下去,在脑海里放小黄片的姜元才反映了过来小黄片的另外一个主角回来了,突然见到真人还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过后更想来一场真刀真枪的干! 姜元是个行动派,甩着大长腿跨坐到了方晟言的身上,“想我了没有大宝贝儿?” 方晟言轻笑,“那你想我了吗?” 姜元掐着指尖比出一点点的距离,言不由衷地说:“过来后我很忙的,给大金洗澡,洗完了就看电视剧,那流行的宫斗剧挺好看啊,哈哈。我就空出那么一点点的时间,用来想你。” 方晟言微微眯着眼睛,“你给他洗澡了?” 屋外吃着小朋友递过来的鱼干的大金哆嗦了一下,背上的毛炸开,不知名的危险让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屋内,姜元还没有意识到某人吃着飞醋,他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想你。” 方晟言抓住了他的手,“可我用全部的时间在想你。” “……”姜元怀疑他的老男人坏掉了,在外面用蜂蜜泡了个澡对不对。“太甜了,你这样可不行,我会坏掉的,嘿嘿嘿,来,再甜点。” 姜元眯着眼睛搓搓手,他很喜欢。 嘴上说不要不要,行动上还是要要要的。 说完,姜元就急不可耐地去亲方晟言,手按照本能地去拽方晟言的衣服。今天因工作而来,方晟言穿着商务型的衬衣、西装,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个,小小的贝壳扣子姜元两手齐上,哼哧哼哧与它们较上了劲儿,吻也跟着从嘴唇移动到了喉结上。大概亲吻是人之本能,有个初期的理论指导在实践中就慢慢地学会了举一反三,能够灵活地运用嘴唇、舌头去探寻爱人的秘密。 方晟言就是个非常好的学生,千万年的岁月见证过人类从粗蛮的交合到花样百出的亲密,完全是个理论大手。捧起了姜元的脸,细细地吻了上去,唇齿交缠,含着姜元的舌尖吮吸,不是纯纯的亲吻,是关乎到情(欲)的亲密接触。 完全依靠本能地驱使,姜元解开了方晟言衬衣上碍事的扣子,手伸了进去在紧实的肌肉上来回地摸……方晟言按住了他的手,低沉的声音格外的性感,“不能够再继续了。” 菜鸟姜元哭唧唧,他花钱充值行不行,给他开个大外挂立马灵气灌顶成神成圣,然后拽着他的男神在山之巅峰、苍穹星河下来一次真的,真正的水乳交融! 没法来爱情套餐全套,只能够换着py了半价套餐,价格便宜了质量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完美地填补了双方于这一块的空白,单身了二十多年和单身了n年的两位看着彼此,都有些脸红。 二人的午饭时间当然相应地往后面挪了挪,等出来时方晟言和姜元都换了一身衣裳。 为什么换? 不可说不可说。 姜元一来农家乐就靠着自己的小嫩脸和老板打了招呼,老板和他爸关系估计不错,口口声声喊姜元侄子,还要免费提供他们吃喝,姜元坚决不肯,直说只要提供最新鲜的海产就好。 老板地道,午饭提供的海鲜都是最好的。 原本小镇外就有海鲜养殖,因为要打造完美的旅游生态村,政府贴补养殖户让搬了地方,留下小镇外干净的沙滩和澄净的海水。虽然养殖的地方搬远了,小镇获取的海鲜依然是最新鲜的,有些无法人工养殖的海产老板还会亲自去船上采购,船一靠岸,最生猛的海鲜便被他挑选着带回了店里。 中午吃海鲜锅,石斑鱼、鲷鱼、海参、龙虾、鱿鱼等等新鲜切片上桌,鱿鱼须须还在那边动,涮锅里是最简单的清水,放了葱段、生姜去腥。要是习惯了麻辣鲜香,那吃这一桌讲究原味的海鲜大餐肯定觉得寡淡,但于南洲人来说这才是美味。 吃海鲜,吃真正的海鲜,清蒸水煮才最能够体会到那个鲜字。放上了麻辣、加上葱蒜,也许是为了追求复合的味道体验,也许只是不良商家为了掩盖海产不够新鲜的手段。 薄切的鱼片放进锅里,烫个五六秒便熟了,捞出来吃掉,鱼肉脆脆的,鱼皮富有胶质,吃起来非常肥美。 等吃的差不多了,往锅里面倒上一碗米饭煮海鲜捞饭吃,出锅的时候一定要撒上一把青嫩的小香葱,味道才最好。香葱就种在农家乐的院子里,能够亲眼见到老板摘葱、洗葱、切葱的一整个过程。 不知道是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痛风套餐。” 吃的正欢的姜元,“……” 抬头在大堂的几桌客人身上扫了一眼,最讨厌这种说话不合时宜的家伙了,不分场合的瞎比比是不是ky课程已经满级了啊! 那些人都在吃自己的,姜元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可疑人物,要是让他发现是谁比比的,他就、他就……好吧,他顶多给对方一对限量定制白眼,更多的事情不想做也不屑于做,与之多说岂不是一样沦为口舌的奴隶。 虽然没有发现是谁ky的,但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李有福和安妮他们两个竟然也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对年迈苍老的夫妻是他们。两人面貌上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仅是消瘦,而是苍老,李有福老了最起码二十岁,三十多的安妮看着也如同四十多岁、为生活操劳的中年妇女。 与安妮脐带相连的那个孩子倒是长白长胖了许多,已经挣脱了干瘦的火柴棍模样,隐隐地透出了孩子的可爱,尤其是一张嘴巴,红嘟嘟、粉嫩嫩,像是吃了双倍辣的小红唇。 小孩子发现了姜元的存在,捣腾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站在桌子边含着自己的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姜元的筷子,姜元的筷子上正夹着一颗手打的虾滑,煮好的虾滑颜色带粉,可以看清楚里面的虾肉颗粒。 姜元沾了一点点鲜酱油,把虾滑递到孩子的嘴边,小家伙羞羞地张开了嘴巴,里面的牙齿触目惊心,小糯米牙又尖又细,被咬上一口,那滋味肯定非常酸爽。 姜元:“吃吧,味道很好的。” 小孩子口水滴答地害羞了一下下,毕竟是老熟人,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露出凶残的模样。在姜元友善的笑容中,小孩子羞答答地张开嘴巴嗷呜吃掉,腮帮子鼓起了一块,嗷呜嗷呜地发出声音,搭配上他那张渐渐丰盈起来的脸还挺有喜感的。 喜感也无法遮掩掉其本身特殊的事实,姜元看着自己的筷子,筷子尖直接不见了,嗷呜嗷呜被小孩子吃的香甜。 虾滑与竹筷子味道更配哦。姜元orz,牙口太好了。 小孩子吃了一块解馋之后也不多纠缠,高高兴兴地跑到了“父母”的身边,冲着他们咧嘴笑,他的“父母”麻木地看着他。李有福本是个善于钻研的性子,靠着自己左右逢源的本事搭上了政府和方氏的大船来小镇捞上一笔,按着他的性子见到了方晟言肯定过来攀谈,而现在油尽灯枯的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干了。 第41章 找骨头 今儿个农家乐里面客人接二连三, 且都是一些有量级的人物,是自己所在领域的佼佼者,不过和方晟言比起来还是不够看,方晟言可是跺跺脚三界都要抖三抖的人。 这些小佬大佬进来了就过来姜元他们这桌,和方晟言打招呼, 不多说, 粹的招呼而已,仿佛喊上一声“方总”就和吃了开胃前菜一样。 招呼完了就识相地离开,喊来了农家乐的老板点菜,也不点别的, 着姜元他们面前的汤锅说:“照样来一份。” 顶级大佬屈居小小农家乐吃海鲜涮锅,得到消息的其他人怎么会不过来捧场。有些人是拿身体健康在陪大佬开心,就像是之前姜元找不到的那位ky的一样, 鲜锅里头都是嘌呤,有痛风的吃完了肯定立马发作 没得法子, 让他们想迎合大佬呢。 疼不疼的那是他们的事儿,姜元年轻力壮身体好, 鲜捞饭吃的非常开心。方晟言看姜元吃的开心了,他也就开心。店里面还有开心的那就是店老板一家, 姜元和方晟言的福,今天小店忙到飞起, 老板们不缺钱, 的都是好东西, 本店老板稍微控制了一下, 的海鲜肯定没有给姜元的好,但也不差就是了,老板赚的就多。 一时间农家乐大堂里其乐融融,大家都很高兴。 为了感谢姜元和方晟言,老板免费送了蛎蚜饼和丝瓜饼,从蛎蚜山上新鲜挖下来的蛎蚜肉剁碎了放入面糊中拌匀,电饼铛里面不用放太多油,把面糊倒进去煎到两面金黄就可以吃了。丝瓜同样如此,农家自己种的丝瓜,不施肥料、不打药水,天生天养,嫩嫩的丝瓜从藤上摘下来,顶部还带着没有退干净的花。 丝瓜做汤口感滑溜,做饼了就是水灵,清淡回甘,吃了两碗海鲜捞饭的姜元又吃了两个。 农家做事实诚,上的菜表象上看着一般,但个头大,一个丝瓜饼就有姜元的手掌大,吃了两个之后他就觉得食物彻底顶到嗓子眼儿了。 “不行不行,扶着我,不能够弯腰,感觉一弯腰就要出来了。”姜元端着盘子正在找他的猫,弯腰的一瞬间感受到了胃的严正抗议,急忙忙站起来,靠在方晟言的身上哎呦哎呦几声,这要是有个吃播里面大胃王的胃,他肯定还能够装。 方晟言无奈地拿出一粒消食片喂到姜元的嘴边,“又不是没有的吃,下次再吃撑就不管你了。”姜元连带着药丸一起含住了方晟言的手,含含糊糊地说:“哼,你舍得啊。” 吃准了方晟言,他还真是舍不得。手指被含在温热的口腔里,湿润的舌尖讨好地轻舔,方晟言眼神暗了暗。 姜元嘿嘿嘿笑了几声,身后人身体的变化可骗不了他,开了半荤的两个家伙忠实于欲(望),可惜无法忠实到底,只能够这么挑两下。姜元夹紧了两条腿,低头往下看看,牛仔裤绷得紧紧的,很大呀。 要不是方晟言太强,他肯定当老公。 心中思绪百转,姜元的眼睛亮了亮,谁说不可以,离他正儿八经成神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呢,说不定老公就是他。 “老婆~”叫完了,姜元先脸红了。呼吸呼吸,深呼吸,按照方晟言教的抱元守一的法子,姜元慢慢平复了身体内的躁动,大大老公成了大老公了,姜元往前挺了挺,依然是很大的嘛。 方晟言:“……”他是不是应该回敬一下。 “哎呦,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老公以后不会了啦。”姜元举起三根手指放到耳边,他保证的,吃多了胃不舒服,受罪的还是自己,不能够因为一时的口舌之欲就放纵自己,他晓得了。背靠着方晟言像是牛皮糖一般扭扭,“不要生气嘛,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不,没有以后,我要当个养生派。” 方晟言捏捏姜元的鼻子,“我没有生气。” 姜元:“那你怎么没有说话?” 方晟言:“一时间有些震惊。” 姜元理解地点点头,“对,是要有个适应过程,老婆加油,老公疼爱你,哈哈哈。” 方晟言活了这么久,正经习惯了,一时间还调整不过来。 占尽了口头便宜,姜元继续找猫,手里面的丝瓜饼和蛎蚜饼都快要凉了,油炸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凉了都会腻,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大金、大金,哪里浪去了?” 方晟言:“他有事先回去了。” 姜元“啊”了一声,“大金都没有说一声。” 方晟言:“不想打扰我们。” “难得他会体谅人。”姜元不疑有它,“哦,那丝瓜饼装保鲜袋里面带着回去,回去后油里面复炸一下味道也可以的。” 方晟言说:“店里面的饼做的不错,可以给外婆和你爸妈带一些。” “对!”提起了家人,姜元一下把猫抛到脑后,“走走走,和店老板说一声去,让他忙完了做一些半成品,回家冻在冰箱里可以吃一段时间。” 某个笼子里头,大金看清楚关自己的是个普通宠物笼,心里面凉了凉,好歹弄个玄铁精炼的笼子才配得上他洪荒神兽的身份啊,宠物店几十块钱一个的铁笼子太掉价了! 掉价的铁笼子却压着冥主亲手绘制的封印,有了装饰身价截然不同,立刻从普通笼子成了限量版。 大金任命地趴在里头,朝着外面捧着手机看宫斗剧的傻大个喊了一声,“喂,瓜子、鸡爪来点儿。” 宫斗剧里面女主含冤,被恶毒女配虐得不要不要的,打入冷宫不算,心爱的侍卫还为了救她死翘翘了,大雪纷飞的宫墙内女主随着凄婉的音乐开始默默流泪,哭得非常凄美。女主哭,七尺大汉近卫卫卫也开始哭,啃着鸡爪两手油汪汪的哭。 大金:“……”哭得太难看了。 大金拍爪子,把笼子拍得啪啪响,“我也要吃!” 卫卫泪眼朦胧地看向大金,不忘在手机屏幕上点一下暂定播放,女主挂着两行清泪的脸上顿时多了个油乎乎的指头印子。“等等,嗝,有吃的给神君准备了。” 大金不好的感觉更重。 卫卫低头从脚边的包里拿出了餐盒,打开后里面惨绿绿的一片,生菜、牛油鬼、橄榄,揭开生菜下面还有水煮的鸡胸肉。卫卫说:“主上吩咐我为神君准备的健身餐,主上说神君太胖了,对健康有碍,应该少油少盐,吃的健康寡淡一些。” 大金遭此横祸,整张脸都绿了。 卫卫给予同情,但还是要无情地把健身餐给大金,凑近了八卦地问:“神君您干了什么,让主上特别关照。” 大金生无可恋地把脸埋进了爪子里,“我想骂人。” 卫卫:“如果骂主上,那您还是不要了,心里面想想至高神,他也会知道的。” 大金抬起了头,木着脸说:“我知道,我骂我自己,为什么要宿醉,为什么要给了姜元机会。” 头条卫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什么机会?” 大金:“给我洗澡。” 卫卫顿时觉得大金脑袋上戴上了勇士光环,“佩服。” 大金:“呵呵。” 卫卫飞快地低头发头条——脱单成功化身万年老醋坛,受害虎悲惨蹲铁笼,只因小老板对他做了这种事…… 帖子刚发出去就有一群鬼跟帖,抢一楼的丞相又在给他烧纸了。 大金够头看到卫卫屏幕上飞快流动的字幕,诡异地觉得卫卫的脑袋开始闪光,勇士光环正冉冉升起。 作死小分队正在努力给自己挖坑,办完事情的姜元和方晟言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回市区的路上中途停靠了姜元家,将他带回来的海产全都搬了上去,堆满了冰箱和储藏室。家里面没有人,爸妈上班,外婆去小区活动室学跳舞了,姜元找过去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老太太白色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小揪揪上别着朵红色的绒花,和身上的舞蹈服是一个颜色,看着又好玩又热闹。 国庆要来了,小区做活动,老年广场舞队要献舞一曲,外婆乐呵呵地参与其中。为了喜庆,舞蹈服是大红底子配绿色小碎花,看着就热闹,与手上拿着的花手绢相得益彰。 姜元指着里头让方晟言看,“看我外婆,是所有老太太里面最俊的,跳得真好。” 老太太年轻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年纪大了生活如意,是个漂亮老太太,还有姜元外孙滤镜,左看右看没有哪一处是不好的。外婆跳舞的时候哪里看得出来快八十的年纪,手脚灵活、眉飞色舞,在姜元眼里比领队跳的还好。 方晟言:“把老太太喊出来,见见?” 姜元心动了一瞬后摇头,“不了,我看看就好,分别的时候老太太心里面会难过的。别看外婆一直乐乐呵呵,其实感情很丰富,看电视剧都不敢看离别的内容。和我见了一会儿又要送我离开,指不定心里面多难受呢,为了不让我担心还撑着笑脸。索性就不让她知道我回来过了,不知道就没有分开,顶多回家看到东西了打电话骂我一顿。” 方晟言:“你可以接老太太去昆吾居。” 姜元又心动了,这回没有摇头,“我怕老太太看到了稀奇古怪的事情被吓到,而且昆吾居那儿对外婆来说是陌生的,没有一群老姐妹跳舞。” 方晟言揉揉姜元的头,真是个孝顺的小家伙,“等有机会了,你可以问问外婆。” 姜元气馁地抠着手指,“我不能够因为自己想念外婆,就自私地把外婆带离她熟悉的环境。” 方晟言落在姜元头上的手往下滑顺势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可以带着老太太去你工作生活的地方看看,住一段时间,你外婆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姜元点点头,“等国庆过了,我问问外婆愿不愿意。这段时间我会慢慢给外婆透透底,缓冲缓冲,不会到了昆吾居后一下子被吓到。” 一曲终了,挥着小碎花手帕的外婆和老姐妹聚在一块儿去看录像,原来角落里还有人在拍视频,是居委会不放心老太太们的工作人员。一群平均年龄有七十的老太太把拍视频的那人围拢,看着视频上自己的动作,为了国庆晚会提供好的表演,她们精益求精。 又看了一会儿,姜元和方晟言离开。 不到几分钟就回到了昆吾居,看着方晟言坐车离开,姜元还很舍不得,热恋中人就应该时时刻刻待在一块儿,可惜彼此都有工作,成年人还是要理智一点点的。 分开十分钟,姜元就拿出手机给方晟言发信息,“wuli方方,偶想你。”去特么的理智,吃掉了。 方晟言的信息回的很快,老男人年纪大嘛,不喜欢在小小的屏幕上哒哒哒打字,他更喜欢语音,低沉的声音被手机听筒送来,“我的元元,晚上来找你。” 耳朵痒痒,姜元觉得耳朵怀孕了,是被方晟言搞大的,必须负责。 “好呀好呀。”姜元笑眯眯地说:“过来吃饭,最近都在外面吃,好吃是好吃但总觉得吃多了不舒服,我给你做家常菜,你肯定很想念对不对。” 语音发过去,语音又发了过来,方晟言说:“非常想念,元元要给我准备什么吃的?” 姜元嘿嘿笑了笑,“元元的特殊吃饭,需要你亲自动手烹饪哦。” 方晟言:“小流氓。” 姜元理直气壮,“老公流氓老婆怎么滴。” 方晟言:“好,晚上吃老婆。” 姜元:“老婆你要洗香香过来哟,老公等你。” 姜元已经到了昆吾居门口,看到了过来派发防诈骗、谨防非法集资的宣传单的小马,对着手机么么哒后通话至此结束。 已经远离老街的车上,方晟言接收到了姜元爱的么么哒,清冷的脸上挂上了笑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姜元最后发来的表情,一只小白猫比着爱的大心心。 猫…… 方晟言:“大金什么时候瘦掉十斤,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大金并不是普通的猫,他是神兽,是能够变成人的。想想姜元的手在大金身上来回抚摸,搓澡…… 方晟言就冷了脸。 开车的卫卫忙不迭点头,“知道了主上。” 方晟言:“你的头条……” 卫卫立刻坦白从宽,积极认错,“我错了。” 方晟言淡淡地“嗯”,但奇迹般地没有阻止。 头条卫胆战心惊,很想再发一条头条。 ··· 昆吾居那儿,姜元和小马打招呼,“小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马屡获功劳,但依然是个踏实肯干的好青年,“昨天回来的。”他依然没有选择留在市局工作,回到了老岗位上还是个普通的小片警。 他怀里面捧着大摞的宣传单,派出所讲究务实,宣传单就是黑白色的、用a4纸打印的,内容含金量却很高。小马给了姜元几张,“最近有骗子利用小孩子诈骗,大家要提高警惕,看到了立刻报警。” “小孩子诈骗?”姜元接过了传单。 小马点头,愤怒地说:“利用小孩子都是丧尽天良的混蛋,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姜元听出他愤怒的源头不仅仅是诈骗,就问了,“林妙妙老师的案子?” 小马知道姜元不是普通人,有些普通人暂且或者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他是可以透露给姜元听的。竹叶青在他的脖子上碰了碰,也是在提醒他要交好姜元。小马有些单纯天真,但不是笨蛋,趋利避害的本能是有的,所以他下意识地与姜元亲近。 这种亲近不是说多亲昵,而是信赖,小马认为姜元是个好人,可以把案子说给他听。 小马说:“过段时间全市会进行反邪教宣传,就以医院楼下发现的犯罪分子为典型案例。” 从小马的口中姜元得知,那家医院表面上是做流产手术的,私底下却干着用打下来的胎儿做法的邪门勾当,炼制成小鬼卖给那些心有欲(望)的人。 打着治疗妇科疾病的幌子的医院是个从事非法堕胎的黑心作坊,去这种地方堕胎的多是害怕被人知道怀孕或者是没有钱去正规医疗机构的,还有那些不把自己身体也不把孩子当回事儿的。 该医院收费非常便宜,相当于两盒避孕药的钱就可以做手术,号称无痛无隐患,做完了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去做手术的她们并不知道,她们的孩子被特制的工具吸出来后制成了干尸,小小的一团还未见到过世界就开始满足一些人自私的欲(望)。 “那家医院最喜欢六七个月去做引产的,孩子越大,做出来的小鬼法力就越强。”小马捏着拳头,因为愤怒身体微微颤抖,“一两个月大的小胎儿就好几个装在小瓶子里,给人当护身符,当饰品。” 姜元皱了眉,干出这些事的人还是人吗。 小马说:“月份大的孩子引产下来,有些还活着,他们、他们……”他咬着下唇,实在是说不出口。 姜元按着他的肩膀,“别说了。” 小马哭了,用手背擦着眼泪,“我跟着刑警进入医院地下室的,见到了很多支离破碎的孩子,心里面难受。所有邪教人员已经被抓获,他们是从国外学会了制作古曼童的办法,又结合一些神婆神汉传授的邪术,利用夭折胎儿的怨气为转运的动力。” 为了钱,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一个人一生的好运和坏运就那么多,利用邪术压制胎儿的怨气转运,听起来空手套白狼,可以套一辈子,其实不然,只不过是是把后半身的好运气提前用了罢了,用完了是要还的。 小马:“坏人虽然是抓了,但我们无法将所有坏人绳之以法。” 他口中的坏人,前者是利用歪门邪道做小鬼的那些,后者是买小鬼供奉的受益人。姜元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用邪术给自己转运,早晚是要还的。” “嗯。”小马用力点头,“对,小老板说对的,迟早是要还的。从医院里我们找到了账册,清楚地记录了每一个买小鬼的人,有关部门会进行约谈的。” 约谈又如何,小马叹息,法律无法惩处这些坏人。 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姜元和小马同时看过去,是一群十来个一岁左右的小孩子,他们中有缺胳臂少腿的、有少了眼珠子耳朵的,还有抽掉了骨头趴在地上的…… 是中元节那日,姜元见到过的小孩子,抽掉了骨头趴在地上的那个宝宝姜元还不小心踩到过。 这群奇形怪状的孩子绕过了大槐树,走到了昆吾居的台阶前,仰头看着姜元,最大的那个姜元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见过,是与安妮脐带相连的鬼孩子。 小马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姜元不害怕,蹲下来看着孩子们,“小家伙,你们过来买东西吗?” 鬼孩子身体丰盈,烧焦的表皮脱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新生的白嫩血肉,他的眼睛又圆又亮,长大了,肯定很漂亮。可惜他的母亲把他打掉了,也许是不得已、也许是有意为之,被邪门歪道用火炼的方式炙烤血肉、禁锢灵魂,成了安妮供奉的小鬼,他获得了一次新生。 “我叫小七,不是小家伙。”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小七告诉了姜元名字。名字是他生母起的,他告诉姜元他的生母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没办法要孩子,他是错误时间出现的错误结果,是不应该出生的。 姜元笑着喊:“小七你好,你不是脐带和安妮连着,怎么跑出来了?” 小七弯弯眼睛,“朋友们要走了,送送他们呀。” 小七朝着姜元伸出拳头,焦黑的手指摊开,掌心处是一张银行卡,“安妮妈妈给的,我要买东西。” 姜元问:“你们要买什么?” 小七说:“给小宝买骨头。” 被抽调骨头的小宝咕叽咕叽地爬了过来,因为没有骨头支撑,皮肉堆叠像是一块被蹂躏过的史莱姆,他其实才是众多小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但因为少了骨头、撑不起来,反而成了小伙伴中最矮的。 仰头看着姜元,期待姜元能够拿出给他做骨头的东西。 第42章 找骨头2:活着(捉虫) 姜元答应下来后, 七就招呼了所有小朋友在店门口排排坐,乖乖地不吵不闹,耐心等待骨头的到来。小七在人间待的时间比较长,懂些了为人处世和人情世故的道理,不是刚出生时凭着本能的懵懂小娃娃, 个会照顾弟弟妹妹的大哥哥了。 初见时的害怕退去后, 马很喜欢孩子们,还从包里拿出了水果糖分给大家吃。小马还有工作在身,没法在昆吾居这儿久待,一步三回头, 恋不舍地准备离开。 姜元看他这样,笑着说:“你下班了过来,我留孩子们吃晚饭。” 小马立刻高兴了起来, 姜老板你真是好人。” 叮~姜元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荣获好人卡一张。 不过这样好人卡, 挺喜欢的。 小孩子们在门口排排坐,眼睛布林布林地看着他, 然他们长相怪异,受过诸多摧残, 眼睛干净清亮,懵懂纯真地打量着大人的世界。姜元心中柔软, 个儿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仓库里正在找合适的货物, 找到了就给小宝按上, 们先等等,我给你们准备吃的吧。紫薯仙豆糕,还有手工珍珠奶茶哟。” 听到好吃的,有孩子立马嘴馋地唆着手指,小七耐心地把他的手指拿下来,从衣兜里拿出了手绢给小伙伴擦手指,“不可以吃手手哟,脏脏的。” “小七蝈蝈。”吃手指的小孩儿说话还不利索,被挖掉了眼睛,脸上只有两个恐怖的黑窟窿,除此之外,看起来和普通的一岁小孩子差不多。“偶们蒸的阔以长大咩?” 小七认真地点头,“当然可以啦,不仅仅可以长大,你还能够拥有眼睛,小宝有了骨头后就可以奔跑,小花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你们跟着后来的爸爸妈,不要害怕,他们不敢伤害你们。” 有怯怯的小姑娘追问,“真的吗?” 小七笑得古怪,“当然是真的,他们怕我们。” 这些被制成古曼童的小鬼魂魄支离,已经无法进入轮回,不想法子只能够成为孤魂野鬼,在飘荡中受到人世间的浊气影响失去神智,最后成为为祸人间的魑魅魍魉或者奔溃消散。姜元听后勾唇笑了笑,供奉小鬼牟取利益,既然做了总是要还的,一报还一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安妮之流必须承担自己种下的因,被小鬼缠上,培养他们长大,这便是果。 姜元离开昆吾居的一个多星期,可把杂货店内的两位员工等惨了,每天昂着脖子往门外看,就期待着姜元回来,脖子都等长了。 小满阴沉沉地扑到了姜元的身边,搂着他的胳臂哭唧唧,“老板,我好想你。”不知不觉间,小满已经将老板前面的“小”去掉,也许在她心中已经承认了姜元老板的身份。或者说,小满已经被姜元的厨艺征服,是个为了美食“倒戈”的鬼姑娘。 姜元拖着小满往里走,“我也想你呀。” 小满摇头,“才没有,你不想我们,你在外面浪,浪么呀浪打浪~”小满唱歌,哀怨凄凉,鬼哭果然不同凡响。 姜元搓了搓胳臂,立刻捏了捏她的小脸,阻止她继续唱歌,“我带了很多海产回来,给大家做吃的。”用食物转移话题。 小满鼓鼓脸,她还是很好哄的,听话地转移了话题,“好哒,我给老板打下手。”不能够接触火,但是洗洗涮涮的活儿她能够干。 身后,珠珠沉沉的声音响起,“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们。” 珠珠不善于表达,其实她和小满一样很想姜元,也想姜元做的饭。 进了厨房,姜元手脚麻利地把红薯切块放到蒸锅上去蒸,待会儿要做紫薯仙豆糕,作为内陷的紫薯可是重点,他还会往紫薯的中间包上芝士碎,刚出炉的仙豆糕打开时里面的芝士可是会拉丝的,很能够讨好孩子们的欢心。 忙活的时候姜元问起大金,“怎么没有在家里面见到他?他比我提前回来的。” 小满帮忙把蒸好的紫薯捣碎,帮忙的时候还要往嘴巴里塞上一块,嘴角边留着一点点紫薯的渣渣,还要装自己没有偷吃,“大金没有回来啊。” 姜元:“肯定是去哪里浪了。”大金是个浪子,周围的家猫野猫都是他的小弟,他就经常出去把小弟们聚集起来训话,为建设和谐社会奋斗猫生,身为猫也要牢记二十四个字的核心价值观,实现华夏梦,争做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猫……后面是姜元脑补的,谁让看多了小马发的宣传资料。 小满嗯嗯点头,自认为欢快地唱起了歌,“洪湖水呀,浪么呀浪打浪呀~”用的是方言唱的,幽幽鬼哭听着也有一番滋味。 仙豆糕材料简单,做起来更简单,无须使用到烤箱,电饼铛便可以搞定一切,没有电饼铛,平底锅也行。四四方方的仙豆糕依次码放在电饼铛里头,把烘熟仙豆糕的重任交给了小满,看到底部黄了便可以翻面了,六面全都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就可以出锅。 空出来的蒸锅倒满水,姜元把带回来的新鲜梭子蟹肚脐朝上放上去,水里面放了啤酒、苏子叶,上汽后有利于去腥,螃蟹之间放了姜片和葱结,和啤酒、苏子叶是一个道理,还另添了驱寒的作用。 螃蟹上锅蒸了,指节粗的海虾便水煮,煮熟后留一部分,其它放到簸箩里太阳底下晒上几天就干透了,干吃特别有嚼劲,存着做菜也很香,是海边人家常用的储存海鲜的方式。 姜元小时候外婆就经常做,他们一群毛孩子就会时不时偷吃一两个,嚼着吃是难得的零嘴,往往不等彻底晒干了,就空出了一大块,外婆就拿着鸡毛掸子出来吓唬人。别看掸子举起来很高,挥动时发出呼呼的响声,压根儿不会落到他和妹妹还有表弟们身上。 不过带头的姜元往往会在事后受到惩罚,外婆会罚他在灶间看火,火膛后头冬天的时候可暖和,夏秋时稍微待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姜元就是这么着,一点一点牢记住外婆做菜的手法,待长大成人后自己可以掌勺。 煮熟的大虾捞出来后姜元趁热剥出虾仁,往嘴巴里扔了一个,仿佛有着小时候的味道。“小满,我想接我外婆过来住一段时间。” 头一锅仙豆糕出来了,小满吃得眯起了眼睛,嘴巴里塞着仙豆糕含含糊糊的说:“好啊,昆吾居内富含灵气,住着对身体好。” 姜元:“我外婆是普通人。” 小满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像是小松鼠,圆溜溜地眼睛瞅着姜元,“昂。” 姜元:“她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到时候你们别吓她。” 小满委屈,“我们看起来像是喜欢恶作剧的人吗?”说完,就手揉眼睛假哭,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套路,嘤嘤嘤嘤特别可怜兮兮。 姜元:“……你懂我的意思。” “哦。”小满收起委屈,不走心地挥挥手,“晓得啦,在你外婆面前克制下,不直接穿墙啦,不往前披头散发装忧郁啦,我都是几百岁的老鬼了,懂得怎么照顾你们人类脆弱的心。”说完,还保证地拍拍胸口。 这下要换姜元委屈了,他初来昆吾居时可没有受到这样的照顾。 小满娇俏地吐吐舌头,无辜地眨着大眼睛,就像是在说姜元情况特殊,不一样。卖乖地凑到姜元的身边,“老板你在吃什么呀?” “麻烦小满姑娘和珠珠说一声,我外婆要来的事儿。”姜元剥了个虾肉塞到小满的嘴里,“晚上用虾仁炒芦笋。” 小满心满意足地吃着虾仁,甜丝丝的,“嗯嗯,我会和珠珠说的。” 姜元是家常菜的手艺,不像是饭店里那样花样百出,晚上方晟言回来吃饭他就准备芦笋炒虾仁、辣炒花蛤、水煮海螺、文蛤炖蛋、紫菜蛋花汤。海陆双城买来的紫菜品质棒极了,肉厚的地方吃起来有脆感,放入汤里面很快就泡开了,散发出海洋的香气。 他做晚饭时,小满负责的仙豆糕全都做好,姜元就让小满送去给外面的小鬼们,让他们甜甜嘴、饱饱肚子。 老鬼经手做的东西掺进了缕缕阴气,人也可以吃,就是吃完了会受凉闹肚子。但于能力不高深的小鬼头来说,是很好的补品,比吃供奉香火还要好。 期间外婆打了电话过来,原来是看到了家里面多出来的东西知道姜元回来过了,数落姜元回来了也多待一晚上,也不过来看看老外婆就偷偷溜走。 姜元哄了一会儿,提前将要接外婆来市里面的意思说了,外婆听后立马就期待上了,于是暂时放过了大外孙的耳朵。 “等见面了收拾你。”这是外婆原话。 电话挂断,小满端着仙豆糕出去再回来就是空着手,对姜元说:“老板,鬼役已经从仓库里找出了六样适合给小鬼做骨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看看?” 姜元已经做到最后一道菜,就是今天的主食,海鲜炒面,面是自己做的手擀面,筷粗的面条在他的巧手之下是波浪状的,煮熟了捞出炒面会更有韧劲,炒面里加了虾仁、蛤蜊肉、鱿鱼圈、青口……内容非常丰富。 姜元说:“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你去问问小七可不可以吃完了饭再给小宝装骨头?” 小满这回出去后速度更快地回来了,板着一张小脸特别正经地说:“冥主大人来了,正在给小宝装骨头。大人说让老板不用做太多,家常菜即可,不要累到。”说完了害怕兮兮地拍胸口,“好吓人哟,冥主大人竟然和我说话了,我要把今天这个伟大的日子记录下来,以后见到朋友了好炫耀炫耀。哎呦,小宝才要炫耀呢,他的骨头竟然是冥主大人给装上的,太刺激啦,可以炫耀一辈子哒。” 掂锅的姜元看小满又紧张又害怕还非常崇拜的样子,好笑地问:“老方多温和的人啊,你干嘛那么害怕。” 小满……小满一脸沧桑地看着自己的老板,无力地摆摆手,“不一样。”能一样嘛,老板那是爱人,冥主大人口中说出老板名字的那一刹那都是温柔的,但其他生物皆是蝼蚁,冥主不屑于看上一眼。冷漠孤傲的神祗,没有任何威压散发出来,但他往哪儿一坐,本身就代表着高不可攀的威严,所有生物见到他,都有着顶礼膜拜的冲动,膝盖是站不直的。 姜元无法理解,高大上的冥主只是方晟言的身份,在他看来就和小满的仓管、珠珠的客服、小马的片警一样,职业而已,他从未感受到过不同。 姜元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小满对其肃然起敬、高山仰止,“老板,你是我的偶像,你是神的男人,棒棒哒。” 姜元轻笑,垂下眼看锅里面即将做好的海鲜炒饭,方晟言因为身份成了孤山上的一抹孤影,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至高之位和他与生俱来的能力谁都不敢站在他的身边,要是自己再畏惧,他的老男人岂不是太可怜了。 晚饭别具一格地摆在了槐树下,用一张折叠小圆桌放着,坐在桌边吃饭的就姜元和方晟言两个人。好久没有吃到美味的小满和珠珠躲去厨房吃了,才不要应老板的邀请上桌给自己找罪受。 餐桌旁的地上,小七等一群小孩子也有着自己的晚饭,是姜元做好的炒面,给他们准备的炒面里头撒了一把阴贝粉,就是送去海陆双城给海洋学教授朱紫昊的那个。 很少能够吃到美味,小鬼头们激动坏了,其中拥有了骨头的小宝更是满场跑,从有意识以来他就软塌塌的一团肉,只能够匍匐在地,现在终于有了骨头、站立了起来,经过了踉踉跄跄的学习阶段之后,他就像是装了永动机,再也停不下来。 姜元:“人类好残忍,身为人类真是对那些为了发财走旁门左道的人强烈鄙视,耻与他们为伍。” 餐桌上有水煮虾的,方晟言亲自动手给姜元剥虾仁吃。“女娲用藤鞭抽打黄泥,泥点落地成人,自人类出生起就自带世间浊气,心中蛰伏着罪孽。有人向善,有人作恶,等死后进入幽冥鬼界,自有判决,向善者入轮回,作恶者入地狱。” 把虾仁放到姜元的盘子上,方晟言说:“不必为了他们在阳世未受到惩罚就耿耿于怀,死后只看善恶,不看身份地位等等,裁决公正,十八层地狱种种酷刑等着他们。” 姜元总觉得不爽,把虾仁咬得格叽格叽的。“为了激发小鬼们的怨气,故意虐待肉体,引产下来还活着更是虐杀,太恶毒了,人心果然最可怕。” 方晟言:“欲壑难填,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姜元皱着眉,“太可恶了。”他从小就没有学过骂人,知道的词汇量有限,更不想在方晟言的跟前爆粗口,颠来倒去就说可恶二字。 方晟言轻笑,“要不我在阳间开个直播,让地府鬼差实时直播恶鬼入地狱受刑的场面。” 姜元想了想,果然爽多了,不过就想想而已,特大义凛然地挥手,“你这片心意不错,但是考虑到凡人的承受能力,还是算了。科学宣传了多少年,直播一开三观是会碎掉的,为了人类的心理健康着想,冥主大人的好意只能够收回了。” 方晟言故作可惜,“失去了一次两届交流的机会。” 姜元笑了起来,“你剥的虾更好吃。” 秋日凉风,老街上时有人走过,但没有一个看得见姜元他们。树上秋蝉声声,空气中是似有若无的丹桂香味,中秋将至、国庆要来,时间真是过得好快,仿佛一餐饭的功夫,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离人心上秋,秋季渐生的悲凉使人愁。老街旁边的小公园里,小马看着清点小鬼头数量的林妙妙老师,有些不知名的愁绪,明明不是喜欢,却有着心上人即将离开的愁苦,大概是相伴了一场的舍不得吧。 小公园里人少冷清,沙坑旁边温柔的女老师领着一群小娃娃,甜甜地教导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孩子们太小还听不懂,她就一遍一遍说,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等未来的某一天,小鬼头再想起这一夜,就会突然明白她说的这些道理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秋千晃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秋夜中只有一盏破旧路灯的小公园显得更加阴森荒凉。 小马摸了摸搭在自己肩头上的竹叶青,心中怅惘。 林妙妙是个很好的老师,她的死真相大白,沉冤得雪后,鬼差便来带她进入轮回,但她求着鬼差再等等,等所有的小鬼头都安置好了,她再离开。鬼差请示了上级之后,同意了林妙妙的要求。 鬼魂不及时进入轮回是要沦为孤魂野鬼的,错过了时辰便再难进入,除非有得道之人做法超度。林妙妙情况特殊,鬼差给了她阎王令,特许她留在阳世报仇。 阎王令有时限要求,今日是最后一夜。“小朋友们,林老师要走了。”林妙妙笑着,“大家要坚强勇敢地保护好自己,对自己好的温柔以待,对自己不好的一笑而过,不想笑了就报复回去,别让自己再受到伤害。” 面对的孩子不同寻常,林妙妙教导的也特殊。 小鬼头们点头。 林妙妙挥挥手:“再见。” 小鬼知道温柔的老师要走了,他们想哭,却再也不会有眼泪,知道能入轮回是好事,谁也没有闹着不让老师走。 林妙妙看向小马,小马立刻紧张地站直了身子。林妙妙轻笑,“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小马腼腆地低下头,“我、我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后面一句说的很溜,从穿上制服开始,除暴安良、为人名服务便铭刻在心。 林妙妙:“你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警察。” 小马:“谢谢,你也加油,下辈子当个更好的老师。” 林妙妙:“嗯嗯,我会努力的。” 和小马说完,林妙妙又看向坐在秋千上的姜元和方晟言,远远地鞠躬,没有上前打扰,姜元对她点点头。 林妙妙转身,在昏暗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有戴着黑白高帽的鬼差等候。林妙妙走了过去,二鬼差恭敬地朝着方晟言的方向行礼,礼毕领着林妙妙离开,裹带着森寒的风踏上阴路,转瞬间消失不见。 小马看着林妙妙消失的地方怅然若失,袖子被拽了拽,他低头看到小七,小七红艳艳的唇裂开,露出白森森的尖牙齿,不是很友善但也不带恶意的笑容,小七就是吓吓小警察的。果然小警察哆嗦了一下,瞬间从离别的惆怅中脱离,按着要逞凶的竹叶青,不让他对着小孩子嘶嘶,“大家准备好,我送你们回去。” 小七甩给他一对白眼,“让你送黄花菜都凉了啦,你有那么多钱、那么多时间出差吗?” 小马语塞,小七说的太有道理了。 小七拍拍小警察的手,“我们是跟你说再见的,小弟我会亲自送回去,看到他们跟着新爸妈了我才放心。” 人不大,口气却很成熟、豪迈,比小片警像个大人。 小马讷讷地点头,“一路顺风,保重。” 小七:“拜拜。” 跟小马道别后,小七领着小伙伴对着姜元和方晟言鞠躬,小宝还特意跪下磕头了,有骨头是他最大的愿望。 “孩子们加油。”姜元挥挥手,“努力生活呀。” 小鬼们叽叽喳喳说好,一窝蜂地转身离开,在小公园外的马路上停了一辆加长版的宾利,车边站着脸上毫无血色的男女,正是李有福和安妮。小七领着小伙伴们走了过去,笑嘻嘻地喊着爸爸妈妈。他的“爸爸妈妈”麻木地扯着嘴角,看着小七将从安妮身上垂下来的脐带和自己连接,蜡像一样苍白僵硬的两个人恢复了一丝丝人气。 李有福和安妮想活着,哪怕行尸走肉一般也要活着,死了下地狱受到惩罚太可怕了。 第43章 中秋节礼 大清早黑白交替的瞬间, 珠和自己的妹妹换班接管了身体,换掉了身上堪称暴露的大开叉半身裙,半卷的长发变得顺直,垂落在两边脸颊遮挡住明艳的面容,戴上黑框眼镜后珠珠长吁了一口气, 于可以见人了。 放下了杂货店的门板, 外老鬼叔拿着竹枝做的扫把清扫着地面上的枯枝落叶,刷刷的声响平静悠远,在安静的老街上像是一阵阵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珠珠正要和老鬼叔打招呼,一辆从清晨迷蒙的晨雾中冲出来的面包车停在了老槐树跟前, 车太急,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声。老鬼叔淡定地收回扫把,他距离车头仅一个半身的距离, 要是面包车没有及时停住,就要和老鬼叔亲密接触了。 车子刚停稳车门就急不可耐地打开, 着黑衣的魁梧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是方晟言的近卫, 和珠珠、老鬼叔打了招呼,绕到车后头打开了后车门, 出了一大框的大闸蟹,个个青背白肚、干干净净, 看就是优质水源生长的特级大螃蟹, 一个都有五六两重, 到市面上个个是蟹王。 车厢里还有裹着塘泥的九孔藕, 大饱满的莲蓬,皮薄而红的软籽大石榴,缩着脖子的□□鸭……还有一只精神萎靡的大白猫。 大金眯着眼睛盘着爪子窝在车上,怏怏地抬头,有气无力地说:“到地方了?” 近卫司卫:“……” 把一箱蜜瓜搬了起来,司卫说:“神君别这样啊,出门的时候您还生龙活虎,恨不得找小老板干一架,现在怎么突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小老板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的呢。” 箱子搬出了车厢,司卫转身的时候反应了过来,“不对啊,小老板一直以为你出去浪的。” 大金站了起来,像是一只垂垂老矣的猫,有气无力地瞅了司卫一眼,幽幽地叹息,“都是没有良心的。”他要让姜元看到自己消瘦的身形后心软,感觉到愧疚! 说完,就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垂着头往前面走,瞧瞧他,瘦的肚子都没有了,威武雄壮的身躯成了瘦干柴,最近的日子简直不是神兽过的,天天举铁跑步吃健身餐,他整个人都吃绿了。 撞到了个人,大金抬头看到是姜元,满心的委屈化为了实质,他抱紧了姜元的小腿,想痛斥冥主的残忍、冥主的可恶、冥主的无理取闹,他好好一条老虎不是主动让姜元洗澡的啊! 姜元跨出门时看到大金,看到的还是变得苗条、身姿越发矫健的大金,“哇,大金变好看了,这段时间不是出去浪是出去减肥的啊,你终于意识到太胖对身体的坏处。让我抱起来看看,哎呦,轻了好多撒,肚子看起来都没有了,以前肚子都拖地了,像是一只披着猫皮的猪,现在好了,完全是猫中的帅哥,咱们店的小王子,镇店神兽更加威风凛凛了。” 大金被姜元插着胳肢窝抱起来的,拉出了一长条,大尾巴本来可怜兮兮地摇摆,听到姜元的话瞬间绷得僵直。 找到靠山的喜悦骤然变成不被理解的委屈了解一下。 自己威武雄壮的身材被说成是猪猫的事实了解一下。 想挥爪子把老板划成花脸猫却不行的克制了解一下! 大金抬起爪子推着姜元的脸,沉痛地说:“你已经失去了你的猫,你这个负心汉!” 姜元:“……”茫然。 大金挣扎地跳了下来,昂着脖子不爽地说:“我要收拾我的小包包离家出走,谁都别拦着我。” 走了几步,大金瞅瞅四周,擦,竟然真的不过来劝他! 昆吾居,失去了它的神兽。 拜拜了。 “大金你回来啦,出去几天瘦了耶。”端着盘子的小满看到大金,圆溜溜地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做到的,求分享减肥心得。” 大金闷闷地不说话,鼻子抽动,他闻到了香香的味道,吃了一段时间的健身餐,他现在一口气可以吃掉一整头牛。 小满把撕开了口子的肉包送到大金的跟前,“很香的,老板昨天做的,我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工作,就是早晨起床后把它们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蒸锅里面。哈哈,老板说我的工作是最关键的。哎呦,大金你慢点儿,你差点儿吃到我的手指了,被牙齿咬了我要打狂犬疫苗的。” 大金大口地吃着,“嗯,真香!” 小满眨巴着眼睛,平时开玩笑大金早就挥爪子了,现在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再给大金投喂一个包子……小满是哭着离开的,一盘子的包子全都到大金肚子里面去了,她一个都没有吃到。 肚子稍微垫了垫的大金窝在柜台上舔爪子,看着门外姜元拿着螃蟹的惬意身影,算了他再给姜元一个机会好了,昆吾居暂时不会失去它的镇店神兽。 姜元不知道他刚才差点儿就失去了自己的神兽,他开箱看着大闸蟹,话说“秋风起蟹脚痒”,中秋节前后的螃蟹最是美味,母蟹黄满、公蟹膏肥,肉质鲜甜,再温上一壶黄酒,黄酒里要放生几根姜丝,丝溜溜地抿上一口去除掉口腔中的腥味,留下的只有螃蟹丰腴肥美、鲜甜肉嫩的享受。 不用吃,姜元就开始忍不住流口水了。 他们这一带的人于吃蟹研究颇多,创新了许多种吃法,蒸螃蟹固然是保留着最原始的美味,但还不够美,做成醉蟹,肉质在花雕酒的作用下产生美妙的变化,打开蟹壳只要轻轻一抿,嫩滑如脂的肉便进入口中,酒香、蟹香,妙不可言。 还可以蒸熟了剔出蟹肉蟹黄,做蟹黄豆腐、蟹黄狮子头、蟹黄包……蟹的每一丝美味都不会被放过。 还要做面拖蟹炒年糕,从螃蟹中间来一刀一分为二,断面处糊上面糊,放到油锅里面煎到六七成熟后加入作料,一定要放甬城产的水磨年糕,年糕片随着汤汁滚动,吸饱了其中滋味,啧啧,和面糊一样比螃蟹本身还好吃。 数量够多,完全够姜元发挥厨艺,将它们做到极致。还要往家里面送,也让父母、外婆、妹妹尝尝鲜美。 方晟言不知何时出来的,他站在姜元的身边看他两眼放光、满脑子琢磨着怎么吃蟹,轻轻笑了笑,“不用找人给你爸妈送去,我派人送了一模一样的节礼。” 趁着姜元父母还没有上班送去的,看时间,差不多该收到了。 姜元弯弯眉眼,么地在方晟言脸上亲了一口,“你晓得伐。” 方晟言:“嗯?” 姜元:“你送节礼,就证明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你可是以姑……儿媳妇的身份送的哟。”他想说姑爷的,词儿吐出来一半给硬生生地吞回去了半截,让他口头上占占便宜啦。南洲市有传统,毛脚女婿逢年过节是要给岳父岳母送节礼的,未成婚以及成婚头两三年,是尊敬亦是表明我很重视你家女儿。 方晟言笑着说:“难道不是吗,本来就是一家人。” 姜元:“对对对!” 远在姜元的老家,他们家楼下,出门买早饭回来的姜爸爸拎着豆浆油条看着一车厢的各种节礼,生龙活虎的螃蟹瞧着比他的手掌还要大,这么好的螃蟹不是精包装的一两只,而是不要钱地整整一箩筐。 姜爸爸心里面毛躁的就和脑袋上没有梳理顺的头发一样,看到了节礼好像才正儿八经地意识到他儿子谈了个男朋友…… 邻居好奇地走了过来,看到整车的东西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姜你发财了啊!” 姜爸爸嘴角抖了抖,随后挺胸说:“我干儿子送的,中秋节的节礼,螃蟹你拿两只回去,中午尝尝鲜。” 邻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快十年的老邻居了,他心里面纳闷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老姜就多了个干儿子,要不是老姜家的闺女还小,他瞧着都像是女婿送节礼了。能够弄到当蟹王的大螃蟹,老邻居心里面酸溜溜地想老姜的干儿子非富即贵,他怎么就没有一个。 姜爸爸特别壕气地提溜出两只螃蟹塞到了邻居手的里面,邻居手忙脚乱地拿住。“拿着,不用和我客气,这么多,哪里吃的掉,哈哈。” 邻居感受着手上的重量,心里面飘着地是华夏币,一张两张三张……有钱没门路也买不到。 等方晟言派去的人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家里,姜妈妈看了震惊不比姜爸爸少,唯有外婆淡定地握着手机在节礼左右走来走去,犹如检阅士兵的将军,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外孙子抓着大螃蟹和方晟言的合影,信息上说了,等国庆节过了就来接她去市里面,到时候一起吃大螃蟹。 离开了姜元家,回到昆吾居,一车的东西已经收拾进了厨房,所有人在吃早饭,简单的肉包子配粥,管饱,还管好吃。 大米是姜元自己种的,为此还特意上网学习了怎么种水稻,等稻谷成熟还买了小型脱谷机,一系列过程没有假他人之手,一亩地的收获都是他自己来的。 米粥吃在口中,格外的香甜。 姜元:“自己种的就是好吃。” 方晟言喝粥的模样优雅极了,仿佛吃的不是一碗粥,而是在山水间品着一盏清幽的香茗,“很美味。” 姜元吭吃吭吃地抓着肉包子吃,腮帮子鼓了一块,“大田里面没有一条河,奇怪了,水田里面的水都是我挑进去的,挑水挑的我手臂力量更加发达了。” 闻言方晟言顿了顿,他平静地说:“昆吾山是弱水源头,昆吾散魂斩断弱水之后,有人不放心弱水以防死灰复燃,便在源头撒下息壤,此地凡是有水出现就会被息壤迅速吸收。” 姜元恍然大悟,“难怪我总是觉得水田里面水不够。”他不明白了,提出疑惑,“昆吾君不是散魂了吗,弱水不是已经断流了吗,那些人还害怕什么?” 方晟言勾唇,姜元以为他会露出嘲讽的笑容,但是他没有,只是平静地勾动了一下唇角,“我收集到昆吾的一缕神魂投入轮回,本可以守护他每一世轮回,直到补全三魂六魄。但山鬼阻拦、昊天插手,昆吾进入轮回的那缕神魂彻底被磨去了印记,失去了对他踪迹的寻找。虽然失去踪迹,但我找不到别人也休想,昆吾正慢慢温养魂魄,迟早会回来的。随着昆吾神魂的修复,深埋地下的弱水源头正逐渐苏醒。” 山鬼,是现在的西王母,得女娲散魂时的嘱托,一定要阻止昆吾君的转世归位,保住天地大封印的平衡,护住三界众生。水是生命之源,它是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只要昆吾君魂魄齐全,与他息息相关的弱水就将冲破桎梏,重现天地间。 昆吾山下的息壤? 呵,不过是山鬼留下的定心丸罢了,自认为杀掉任何有可能是昆吾的转世再佐以息壤,便可以高枕无忧。 姜元抿了抿唇,方晟言说的轻描淡写,千万年前的惊心动魄可以想象。他小小声地说:“昆吾君为了天地大封印主动散魂牺牲,这要是知道自己复活会动摇三界的安宁,他会愿意吗?这个,内个,我这么说了你别不高兴。” 他看着捏在一起的手指,沮丧地低头,他于方晟言悠长的生命来说,真的太渺小了。 方晟言注意到姜元的发顶,柔软的发丝只有剃到特别短时才会支楞在脑袋上,稍微长一些就服帖地在头上,显得很温顺、柔和。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盖住了姜元的脑袋,笑着说:“天地大封印并不需要使弱水彻底消失。” 姜元竖起了耳朵继续听。 方晟言:“水是可以改河道的。” 姜元好像有些懂了,“本来弱水纵横三界,成了建木、不周山一样的三界联系,可如果弱水河道盘绕在一界之中,根本就无须断流。我能够想到的,神肯定也可以,为什么不这样做?” “因为害怕死亡。” 姜元:“死亡?” 方晟言说:“神也有天人五衰的,消散于世间的那一天。”神也是会死的。 姜元心中一跳,猛地抬起头,“你……” 方晟言点了一下姜元的鼻头,“我和昊天不一样,我们是随着世界诞生而出现的,我们的终点是世界的消亡。但其他神不同,他们会死,为了长长久久地活着,他们想出了办法。”姜元追问:“什么办法?” 方晟言:“天地大封印。” 姜元不懂,大封印不是为了三界平衡吗? 方晟言:“大封印归根结底是为了保护弱小无辜的凡人,凡人供奉神明,神明得到信仰,信仰助于长生。人源源不断,信仰就不会枯竭。” 姜元纠结地皱眉,“可是现在讲科学。” 方晟言反问:“是吗?” “是……”姜元迟疑了,是个毛线,不说宗教的信徒了,就是普通人又有多少坚定的无神论者,逢年过节来往于菩提寺和海边道观的人群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事烧香拜佛,无事不登三宝”,更多的人是泛神论的,遇到急事满天神佛的求。 不是正儿八经地磕头烧香就是信仰,心中默念也算。 姜元无奈地耸肩,“好吧。” 方晟言说:“有了信仰,神就不会死。” 姜元:“没了大封印,人类不是照样可以好好活着。” 方晟言:“会活的艰难,哪里有兴趣繁衍出几十亿的人口。” 姜元:“呃……我无言以对。” 方晟言:“他们的逻辑便是如此。” 姜元:“好吧,那就让这些神绞尽脑汁地收集信仰吧,我的方大总裁你的上班时间到了。” 没有回归正位,受制于俗世的身份,与天地同寿的神也是要上班的。看着方晟言坐车离开,姜元的脑洞诡异地打开,觉得方晟言就像是穿上制服拯救世界的超人一样,脱掉制服便是个普通人。 回到昆吾居,姜元整理近段时间的单子,有几单是要他去送货的,正好是一条路线,起点是南洲市动车站,终点是西南方向某森林内的古墓,古墓名叫秦王墓。一开始单子打错了,珠珠的输入法打成了秦皇墓,吓了姜元一跳,后来仔细核对,看清楚不是去的骊山。 这要是真的去了骊山,姜元就可以自我认证为进入秦皇陵的第一人,据说秦皇好读书,墓里面说不定珍藏着许多古本,能够解开许多未解之谜。 说不上可惜不可惜吧,姜元送去的是秦王墓,此秦王墓的墓主人乃战国时某昙花一现的小国的二代君王,订购的是血沁的臂钏。 “大金走了,我们有活干了。”姜元背起了双肩包,包里面放着吃的东西以及要送的货。 大金不要求抱抱,非常主动地跳下了柜台,迈着猫步带头走在前面,还不忘反复叮嘱姜元,“吃的一定不要少带了。” 姜元说:“放心,带了很多。” 大金:“那就好。”他立志要短时间内把瘦掉的肉给长回来,恢复自己威武雄壮的模样。 姜元看着大金苗条的身形,怀疑自己很快就看不到了。 这回送货不需要老鬼叔牵出青布小车出来送,他带着大金去做动车,第一位客人说了会在车上与姜元碰头。客人自称情况特殊,必须要人多阳气重的地方呆着,就麻烦姜元车上一聚。 按照客人提供的班次,姜元订购了车票,于一个小时后到达动车站上了车,找到了位置坐下,把自己已经上车的消息告诉了客人,静候客人的到来。 姜元左右是一群大学生,正拿着手机组团下副本,玩的热火朝天,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钻进去拿起所操作人物的武器亲自下场。不是很喜欢玩游戏的姜元,对此种痴迷忘我的精神不是很理解。拿出了包里面的肉感,姜元开了一瓶水边吃边等,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列车已经驶出了南洲市,正在往下一站出发。 “你说这位客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姜元问坚持不趴在自己身上,而是要蹲在小小折叠桌子上的大金,小桌子于大金来说太小了,只能够勉勉强强待着,尽量收缩四肢不让自己掉下去。 环境很困难,但大金缩了缩肚子,想到举铁和健身餐的悲哀,咬着牙也要坚持。叼着肉干嚼着味道,大金说:“猜有什么意思,等人来了不就知道了。” 姜元瘪瘪嘴,“真是没意思,猜一下也是乐趣啊。” 大金:“不,我拒绝,没有你们人类猜测未知事物的乐趣。” 姜元的手在大金柔软的被毛上揉了几下,“好吧,我这个无趣的凡人猜猜。他订购的是那枚没有舌头的铜铃铛,我在书上看到了,铃铛上的纹路是驱魂的,装上舌头便可以用,那人应该是个道士!还要人多阳气重的地方呆着。”姜元看了看几乎满员的车厢,因为临近中秋,运输行业忙碌了起来,一列车上汇聚了南来北往的许多人,带来了浑浊的阳气,气息混杂、阳气充足,没有比这儿更好的遮掩气息的地方了。 姜元说:“有了,他说不定是个鬼修!” 大金嚼肉干,并不发表意见。 车子速度放慢进入停靠站,两三分钟又启动开往下一站,一群人上了车,姜元无意识地看过去,看到一对男女,女的戴着大墨镜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就露出毫无血色的唇和小小的尖下巴,她身边的男人关怀备至,又是提包又是找座位,看起来很健康正气。 姜元的视线落在了女人的肚子上,一条旁人看不见的脐带伸了出来,另一头连着一个孩子。 姜元挥手,笑着和那个孩子打招呼。 小孩子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胖乎乎的手掌叠在一块儿给姜元鞠躬,奶声奶气地说:“小宝见过老板,老板万福。” 姜元摸摸他的头,“小宝好。”还给了小宝好吃的,“新爸爸妈妈好吗?” 小宝肉嘟嘟的小爪爪紧紧地抓着一大把肉干,要是不抓紧喽,就要掉下来,“爸爸好好的,就是妈妈不理我。妈妈以前用我提高运气打牌赌钱,输了几十万呢,爸爸唉声叹气了几天,本来两个人要离婚,但是他们是青梅竹马爸爸舍不得,又在一起了,现在还有了我。嘻嘻,大家都会好好的。” 姜元:“嗯,一家人在一起。” 小宝抿嘴羞羞地笑,他踮起脚自认为凑到了姜元耳边,姜元配合地低下头让他说悄悄话。小宝小声地说:“他们是我的亲生爸爸妈妈哟,爸爸很爱我,我不会害他。” 姜元愣住,心中堵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 小宝说:“老板我走了哦,爸爸不见了我会担心的。” 姜元温柔地说:“去吧。” 小宝往后走,捧着肉干欢快地扑到了他爸爸的身上,男人在旁人如同神经病一般的目光中搂着一团空气,小声地逗弄着儿子,小宝的妈妈僵直地坐在一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清理不顺。 姜元看了一会儿,见小宝和爸爸分享着肉干,笑着回了头。车子行驶,又是一站停靠,随着上车下车,车厢里替换上了新的面孔,争吵声也越来越响。 “这是我的位置,麻烦你让开!” 第44章 边走边送 本以为又一场霸占座位的闹剧要发生, 位当事人争吵了几句,霸占座位的那个看围观群众拿出了手机对准了自己,不想在全国出名,那人灰溜溜地拿了行李走掉了,去了别的车厢, 会儿就没有了踪影。 一场纷争很快消弭, 有热闹看的围观群众安分地坐了回去,渐渐的车厢内只有小声说话的声音。姜元还转着头,望着刚才争吵的地方,离着不远, 隔了两个位置。被抢位置的是个大学生,和姜元周围玩游戏的年轻人是互相认识的,刚才听到有人叫他小贾。小贾坐下后小声说着被抢位子的事儿, 说还边拿出手机连线上游戏,很快在游戏里和小伙伴们会和, 始打游戏。 姜元看的不是他,而是大学生身边两个座位的人, 别是靠窗的那位,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姜元:“大金, 们换位置。” 大金眯着眼睛打瞌睡,减少运动消耗养肉, 洋洋地问:“干嘛?” 姜元:“我的直觉告诉我, 找到客人了。” 大金:“你不是给他发了信息, 收到了肯定来找你。”大概是为了尽快瘦掉十斤拼命健身的缘故, 段时间运动多了,现在大金能不动就不动,最好化身一棵树保持静止状态。 姜元已经收拾东西站了起来,“我看他专注于玩手机呢,估计没有看见我给他发的短信,走啦,换个位置而已,不是的话也不要紧。” 小贾游戏玩的不行,副本下去没有多久就被怪物一爪子送回了复活点,懊恼地嘬着后槽牙他准备换上新的装备再接再厉。身边来了个人,小贾抬头看过去,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年轻人,目光清朗、天生笑唇,有两个很深的小酒窝,令人放下提防、心生好感的长相。 “你好,我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姜元拿出票,给他看了自己的座位号,“你瞧,我的位置正好和你的同伴一起,换了座位你们更好地交流。” 小贾往姜元的座位号看过去,好心地提醒,“坐上人了。” 姜元:“……” 姜元:“没事,我和他说一声让他离开就好。怎么样,换不换?” “小贾换吧,正好教你怎么操作。”小贾同伴头也不回地说着。 小贾本来就有些心动,同伴一劝立刻就化心动为行动,“麻烦你把人请走。”经过刚才霸占座位一事,他能客气地说“请”已经很有涵养了。 姜元点头,走回去和那人说了一声,那人不是胡搅蛮缠的,就是看座位上没有人所以才坐下。等座位空了,姜元朝着小贾招招手,“来了。” 两个人成功换了座位,姜元坐好之后就和身边的人套近乎,“王静泽?” 身边的人戴着耳机,专注于手机上的……扫雷?! 姜元瞄了好几眼才确定是扫雷,对此表示佩服,初中以后他就没有再玩过了,现在电脑里有没有装这款经典的游戏都不知道。又喊了一声,“王静泽。” 身边的人没有啥反应,姜元戳了他一下,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姜元指指耳朵,王静泽拿下耳机,疑惑地看姜元。姜元笑着介绍:“你好,请问是王静泽吗?” “对。”王静泽点点头,停顿了一下补充,“你好。” 王静泽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不善言辞,性子有些孤僻内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显得略微古怪。再古怪也怪不过他旁边靠窗坐着的那个,穿着白衣白裤,一双方口布鞋,衣服上的折痕明显,像是叠好了压在箱子底下好久才拿出来穿的新衣服,仔细看会发现衣服裤子的材质是粗麻的。男人脚上穿着的方口布鞋鞋头处订着小块的褐色麻布,看着很怪异。 这人还戴着一顶宽帽檐的鸭舌帽,帽檐投下的阴影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姜元收回打量的视线说:“我是昆吾居来送货的。” 王静泽反应慢了半拍,不在状况地说:“哦哦,原来是来送货的。”说完了反应了过来,始终蒙在眼睛里的游离消失,王静泽像是按下了开关的机器人猛地表现出惊喜看着姜元,“你好你好,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姜元:“……呃,我在南洲市上车的,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上车后给你发过信息。” “啊?”王静泽茫然地看着窗外,“南洲市过了?” 姜元:“对啊,早就过了,看看我给你发的信息。” 王静泽乖乖地点头,霸占着手机屏幕的游戏切掉,果然发现有一条信息提示,“对不起对不起,我开了静音,玩游戏的时候还关掉了其它通知,我还以为离南洲市还远……”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他已经耽误了姜元的时间。放下手机站了起来,弯腰鞠躬,大声地说:“对不起!” 姜元发誓,这一刻他的脑袋是懵的,感觉周遭嘈杂的声音消失了一瞬间,估计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和姜元一样懵。姜元立马把王静泽拽了下来,“不用谢,不用谢,你太夸张了,反正我坐这辆车一路送货,哈哈,你要是再稍微晚点儿回我也不要紧。” 王静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脑子记不住事儿,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在备忘录上到时间了提醒。今天坐车感觉太无聊了,就玩起了游戏,我设置了游戏免打扰,这就……实在是对不起。” “没什么没什么。”姜元心大,不会在意这些,除非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他不会生气的。从背包里把包裹拿出来,递到了王静泽面前,“给,你在昆吾居订购的货物,签个字,把快递单撕给我,这单生意就完成了。” 王静泽很容易被带走了关注点,接过了包裹就忘记了要道歉的事儿,“我盼了这个追魂铃很久了,我家一直保存着铃铛的小铜舌,今天它们终于在一起,追魂铃完整了。前段时间工作忙,一直没有关注昆吾居的网站,幸好没有被别人买走,不然我后悔都来不及。” 姜元挑了挑眉毛,“铜铃铛是你们家的遗失物?” 王静泽点点头,“是啊,先辈在一次赶尸中遇到了尸变,铃铛不幸在水边遗失,只有铜舌留了下来。那次尸变,我王家中坚力量损失大半,自此一蹶不振,到了我这代,王家赶尸就剩下两个人。有了铃铛之后,肯定可以重振我家当年的声名。” 姜元觉得够呛,以前交通不便、回归故里的意识又强,赶尸业发达,现在想要发展起来,无异于异想天开,不过梦想始终要有的,说不定实现呢。 王静泽拆开了包裹,铜铃铛不过半个巴掌大,有些年岁了,铃铛上布满了锈迹,模糊了上面神秘的符箓。王静泽珍而重之地摸着铃铛,仿佛透过了铃铛看到了祖辈们轰轰烈烈的一生,感叹地说:“竟然比我女朋友好摸。” 姜元:“……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会失去女朋友的。” 王静泽说:“真的呀,你摸摸看。” 姜元狐疑地摸过去,铃铛是从昆吾居里出来的,他又不是没有摸过,总不能到了王静泽手里面就被激发了什么血脉吧。上手摸,果然还是肉眼看到的粗糙,“给你女朋友买化妆品吧,女孩子是要保养的。” 王静泽:“我女朋友很会保养的,她瞧不上我给的东西。”看姜元不信,王静泽给姜元看女朋友的照片,照片上是胡玫莉。“她是我的女神,梦中的姑娘。” 姜元= :“哦,她是很多人的梦中女神。” 王静泽坚定地说:“我肯定是最虔诚的一个。”他用的手机壳是磨砂的,看胡玫莉的时候就是在摸手机,肯定手感粗糙啊,难怪铃铛比手机好摸。 不说女朋友了,王静泽把自己原本用的铃铛拿出来,纹饰和追魂铃看着差不多,但是现代仿制品,承受不住法力,铃铛上出现了皲裂的痕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坏掉。他取下了小铜舌,把铜舌装到了追魂铃上,铃铛不摇自鸣,庆祝着重逢的喜悦。 “一套的就是不同,等这单生意结束了,我就带着追魂铃回家祭祖,告慰先辈的在天之灵。”王静泽拿起铃铛轻轻摇晃了一下,叮~声音很轻很静,短促地出现转瞬间消失,在车厢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靠近的姜元,谁都不知道有一只几百年的铃铛重新发出了声音。 铃声的效果非常明显,姜元看到靠窗坐着的那个男人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等待指令的机器人,只要王静泽发话他就会按照指令做相应的动作。姜元蓦然明白了,靠窗的男人是个死人,那是一具在赶尸人的操纵下移动的尸体,难怪穿着簇新的粗麻布衣裳、穿着订麻布的布鞋,那是寿衣啊。 注意到了姜元的视线,王静泽说:“工地里出事了,从七层摔下去摔断了脊椎,当场死亡,老板赔了五十万结清了一条命。”姜元无声地叹息了,能够爽快地赔五十万,已经很不错了。 王静泽,“华夏人重规矩的多,安土重迁、叶落归乡,死了就要运回去办丧事,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火化了带回去。” 姜元点点头,命丧他乡、魂魄无依,家乡的亲人不做法事叫魂,那就彻底沦为孤魂野鬼。叫辆车运回去,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非常容易,真正做起来太难太难了,钱就是摆在面前的第一道难题,有可能也是最大的困难。 出来打工的,特别是干着底层工作的,又有多少人能够拿得出这笔钱。 “雇辆车装作人还活着,一路送回去的也很多。”科学时代,赶尸成了边缘职业很多人并不知道,知道的也以为是小说电影里面虚构的情节,王静泽现在生意不好做,还好他也不靠这个活。“他家人行动不便,没有人送归故里,辗转找到了我,我就请假出来兼职。时间紧任务重,把人送到家我就要离开,队里面一堆事情。” 姜元问:“在哪里高就?” 王静泽说:“我是法医,在省城工作。” 姜元眨眨眼,感觉专业还挺对口。 动车的速度很快,中间停靠了若干站,姜元下车了两趟,将包裹给了a站点吃百家饭的狸猫,成精的老猫早年间丢掉了一个蝴蝶结,是她的主人给她系上的,百年过去、沧海桑田,她从一只家猫变成了野猫,心里面却还记挂着已经过世的主人。 老猫年纪很大,悟性不够,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无意间从同伴口中听到了昆吾居的存在,还有幸买回了自己的蝴蝶结,她很高兴。姜元记得老猫慈爱的笑容,那是垂暮之年的心满意足。老猫没有灵活的手,也没法化形成人,她一事不烦二主,让姜元给自己系上了,还问姜元好看吗。 很好看,娇嫩的粉色还是当年的模样,狸花猫已经长大,没有了年轻时的美丽,毛发干枯、眼睛浑浊,但看向蝴蝶结的眼神一如当年。 上车后的姜元不知道狸花猫以后会如何,是会在站务员的照顾下一天一天过着,是不是会跳上站台晒着太阳,看着匆匆而来、匆匆而过的一辆辆列车。还是找了个地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与自己的主人在一起。 在b站点下车时姜元见到的是个不愿意离开这儿的地缚灵,地缚灵穿着做工精细美丽的嫁衣,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从盖上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揭开过。她等待着远征未归的丈夫,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会骑着高头大马,迎着七彩祥光到她家提亲。 姜元送去的一束红缨,是□□上的那抹血一般的红。地缚灵拿到红缨后,笑出了甜蜜的声音,她说那上面有爱人的气息,仿佛是在告诉她,他快回家了。 列车开动,当年的城外驿站已经拆除消失成了现如今的火车站,唯一不变的是屹立在这儿的痴心人。姜元挥着手,与那位新娘道别,希望她能够尽快等到爱人的归来。 新娘同样挥着手,盖头下的脸应该是带着笑容吧。 “你送货时见到的事情真多。”王静泽感慨,“多好的经历,很丰富的人生。” “你的工作不是同样精彩,为死者寻求真相,抓住坏人。”姜元竖起了大拇指,给王静泽点赞,“还做公益,送客死异乡的人回家,都是大公德。” 王静泽长在红旗下,却拥有着几乎不见光的古老行业,忙碌奔波万里,就是送亡者归家。姜元了解到,王静泽收的钱很少,等同于免费帮忙,赶尸为了融入新时代成立的免费赶尸志愿者协会,他可是荣誉会员,每年送走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还在国家特别办事处挂了号的,特意和队里面打了招呼,才能够从忙碌的工作中抽空出来做做兼职。 这一趟车车程一半时,王静泽轻轻摇晃着铃铛领着死者下车。死者肢体僵硬,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膝盖不会打弯,直挺挺地走着路,行动全靠着铃铛的指引,跟随着王静泽的脚步,离它的家乡就越来越近了。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旅客肯定想不到,看起来寻常的两个男人竟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 等看不见了,姜元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靠窗的座位,在座椅的夹缝里王静泽塞了一张符纸。尸体保存的很好没有异味,因为只是移动的血肉,不带怨气、戾气,说的通俗易懂一些就是一件大型的行李,不会对普通人产生什么影响。为以防万一,王静泽放下符纸,不让任何一点隐晦之气影响到他人。 上车的乘客依次找到了座位,车子继续行驶。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神秘力量的驱使,接下来姜元身边的两个座位到终点站依然是空的,没有人坐。 终点站,姜元领着大金下车。 终点站运城是个大城市,距离边境还很遥远却常年生活着很多外国人,因为这里玉石行业兴兴向荣,看起来普通的批发市场也许就进行着几十亿的原石交易。姜元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圈车,但听说要去运城外一百公里的秦妄山时,问一个拒绝一个。 “太远了,不好去啦。” “都这个点了,过去就要天黑了,不好回来。” “秦妄山什么好看的都没有,年轻人是过来旅游的吧,城里面转转就挺好的。” “走走走,不接!” 出租车司机当听说姜元要去秦妄山,要么直接拒绝,要么劝他不要去,这可不是说不去就不去的呀,姜元有工作在身,必须去秦妄山山中的秦王墓,找到墓主人把包裹给他。 问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个做黑车生意的愿意带他,车子很老很旧,是几乎报废的桑塔纳,直棱直角的车型、饱经沧桑的外壳无一不诉说沉痛的过往。司机把耷拉着的脑袋掰到了原位,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嘎吱嘎声音是颈椎骨移动的响声。 “我有十来天没有开车了,有些手生。”司机摸着方向盘紧张又激动,连连擦着手上不存在的汗,“老板,别看我的车破,开的时候可好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姜元看着司机血淋淋的后脑勺说:“没事儿,师傅你慢点儿开。” “肯定肯定,吃过一次教训了,哪里敢快啊。”司机放下了手刹正要启动车子,后车门被打开,坐进来个看起来吊儿郎当、满身鸡零狗碎的年轻人。司机师傅说:“小伙子,我的车不拼车。” 年轻人穿着几乎露出整条腿的破洞牛仔裤,抖发抖发着腿,“我知道是去秦妄山,反正顺路,一起去呗。” 最后一句话询问的是姜元,上着夸张烟熏妆的脸朝向姜元,口香糖被他嚼的嘎吱嘎吱响,夸张的动作引起了肌肉的扯动,眉钉、唇钉上的小铃铛发出碰撞的声音,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年轻人。 姜元点头,“行,反正顺路那就一起走好了。” 姜元没有意见,能够多挣钱的司机师傅就更加不反对了,他踩上了离合器、挂着档,手动挡的车子以与外表不相符合的高性能冲了出去,在拥堵的车流内左突右出,行驶的特别快。 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还挺乐观,他夸张地说起了自己是怎么死的。那天刮大风,从未见过的大台风,台风还带来了大雨,雨刮器根本就来不及刮,车子开在路上压根就看不清前面的路。 “我车子保养的不错,但终究是太轻薄了,开在路上被风吹着感觉轻飘飘。” 姜元问:“那么糟糕的天气,怎么还在外面开车?” “没得法子啊,家里面穷,我要出来干活才能够挣到儿子一天的医药费。”司机师傅抬手指向了外面,“十年前两边的路灯很细,被那天的大风刮着,突然有一根就断掉了,我倒霉正好经过,被路灯插进了车子里。那根灯杆穿过了挡风玻璃直接就从我胸口对穿了过去,啧啧,疼死了。灯柱从我身体上穿过去,又怼过了椅背,从后面小伙子坐的地方穿了出去,整辆车成了烧烤串上的肉,不过不香,哈哈。” 年轻人本来低头玩手机,听到这话不自在地挪着屁股,往姜元身边靠了靠。 “有好心人报了警,大风大雨的麻烦警察、消防、医生过来救我,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挺过去,白让他们忙活两个小时了。”司机师傅语重心长,“恶劣天气的时候还是不要冒险出门,对自己不好,也麻烦坚守在岗位上的警察啊他们。谁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家里面也有人牵肠挂肚,就不要拿自己开玩笑也拿别人开玩笑。” 姜元:“您这话很对。”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司机师傅心愿未了,执念就是想把安全行车观念灌输到每个人心中,他是活跃在运城的幽灵司机。有时候晚上接到了年轻女孩子,还会对她们说晚上出门的危害,有胆大的上夜班姑娘觉得司机师傅是好人,还预定了他的车,让每天下班过来接。 第45章 秦王墓1 司机师傅很健谈, 言之很唠叨,没有人应和他一个人就可以说上一车的话,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停。 健谈又没有心眼的人很容易就将自己的情况倒的一清二楚,比如他出事后有社会好心人士给捐款,他白血病的儿子得到了不错的照顾, 了他这个老子同样能够活得很好。再比如他媳妇心里面惦念着他, 过没有苦兮兮地守着,找了个稳重踏实的男人在谈恋爱,分担掉了很多肩头的重任。还比如他爹妈有老婆照顾着,老人家想的也开通, 活挺如意,没有因为失去独子就彻底的天塌地陷、以泪洗面。 对于已经身亡的司机师傅来说,亲人只要记着他就好, 不需要陷于阴霾中不可自拔,否则他死了也不安心的。 “我活着的时候是开正规出租车的, 朋友三班倒,人停车不停。我儿子生病那会儿急着要钱, 是我当班的时候就开了老伙计出来拉活,跟着交警斗智斗勇, 哈,满大街小巷地开, 城里里外外我熟悉的很。” 姜元点点头, 心说他就去一趟秦妄山, 完货就走人, 在市里面多待。 司机师傅:“我以前拉过医学院的教授,听他们说那啥遗体捐赠啥的,我心想不错,烧了就是一捧灰,还不如给社会做做贡献。我跟我老婆唠叨过,没有想到她都记得,我出事后她就做主把我能用的器官给捐了,眼(角)膜给了两个失明的孩子,就当替我活着了,挺好。” 姜元没有想到师傅想的如此开通,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您是好人。” “哈哈,啥好人不好人的,就是个普通人。”司机师傅很喜欢说话,死后找不到鬼陪着聊天憋得慌,姜元稍微接两句他就兀自往下长篇大论,“秦妄山上竹子多,我就知道山里面一家农家乐做的笋干炒鸡肉、鲜嫩煮鸡汤特别好,卖的各种山货价格是高了点儿,但质量肯定是最好的。” 姜元开玩笑:“师傅你这是帮着农家乐拉生意啊。” 司机师傅摆手,“才没有,没有,哈哈,我现在这个样子拉了生意也没法给我回扣。” “可以让店家给你烧纸。”埋头玩手机的小年轻突然开口。 姜元:“我这单生意农家乐肯定做到了,到时候让店家烧。” 小年轻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弄得他就是农家乐的老板似的。 鬼车的速度就是不同凡响,也不挑路面状况,河里面都可以飞过去,从市里面出来后几乎是走直线地到达秦妄山。秦妄山因为地理条件不好,早年间不懂环境保护,砍伐太多,到了雨季就发生山体滑波,泥石流灾害频发,很难利用现有的山林资源发展旅游业。 难以发展,山里面的基础设施就差到了家,盘山公路坑坑洼洼,鬼车也扛不住路上的颠婆,不晕车的姜元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颠散了,很想吐一吐。 旁边的小年轻厚重的烟熏妆无法遮挡苍白的脸色,就是司机师傅也是一脸的菜色。 小年轻忍着胃里面的恶心吐糟,“你的猫稳如泰山。” 姜元白着脸说:“真好。” 两个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羡慕。 大金揣着爪爪在过山车一般的鬼车内眯着眼睛小憩,闻言,不动如山的他“哼”。 姜元:“……”神兽了不起啊。 大金:哼哼哼,这下知道体重的重要性了吧,让我减肥?!不可能的,以后再也不掉一斤肉。 昨天下过雨,山道湿滑,有许多水坑和山上滑落下来的石块、树枝,加大了行驶的难度,行驶在狭窄的山道上比坐垂直过山车还要刺激,虽然姜元没有坐过垂直的过山车…… 小年轻捂着胃,“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司机大吼,“别吐别吐。” 姜元同样大喊着,“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不行了。”小年轻扑到了窗户边,一连串的呕吐声。 司机师傅,“啊啊,我的车。” 姜元缩在另一边的车门旁,因为味道、因为颠婆,清朗帅气的脸上出现了薄红,额头上沁出一滴汗珠。“小贾你吐远点儿,差点儿进来了。” 在姜元说话时大金嫌弃地看着满车的两脚兽,终于肯动动自己的爪子在车子上挪个窝,他纵身跳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爪子在座位上踩了几下,坐垫被他扒拉出自己喜欢的模样(虽然肉眼看不出任何差别),满意地窝了下来,揣起爪子眯起眼睛又是一只岁月静好的小猫咪。 小贾幽怨地扭头瞅着姜元,就像是在说我已经画成了这幅鬼样子怎么就认出他。 姜元说:“你的手机壳暴露了你自己。”指了指放在座椅上的手机壳,头上趴着个大大的蜘蛛侠,是某品牌限量的手机壳,没有万八千拿不下来,很显然社会小青年是个有钱的家伙。 小年轻也就是小贾无语地瞅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壳,“忘记换了。” 姜元像是打着暗号,“秦王墓?” 一脸菜色,胃里面东西翻来翻去的小贾点头,“嗯,守墓人。”他是下车后接到哥哥的信息说是大佬定购东西了,马上就会送来,让他下车后留意一下,这就留意到了姜元。确切地说,姜元在动车上跟王静泽说话时他就留意到了,并且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比如昆吾居。 姜元表示自己知道了,车子上实在是太颠簸,不太想开口继续说话。 小贾胃里面翻腾的东西终于按捺不住,哀怨地把脑袋转过去又是一连串的呕吐声。过了十来分钟,小贾终于吐完了,舒服地靠回了座位上,长吁一口气,“舒服了,等会儿到山上了我给你洗车。” 司机师傅够头往外看了几眼,心疼地捂着胸口,要是他还活着此时此刻心脏肯定砰砰砰狂跳。 目的地在山上一个名叫十二弯小山碑的地方,客人给姜元的地址是到了十二弯小山碑后会有人带他进入秦王墓,就可以交割包裹了。十二弯小山碑在运城还挺有名,因为在那儿挖出了十二块战国时期的石碑,石碑上的文字不多,但刻画的线条呈现了当时人们生活的景象,对了解华夏古代社会生活很有研究价值。 石碑是一场小规模的泥石流后发现的,一经发现就送去了运城博物馆。发现石碑的地方就树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发现石碑的经过以及石碑的意义,算是个景点,一个几乎没有人去的景点。 从市里面到达秦妄山不过用了两个半小时,上山到达十二弯小山碑却用了近两个小时,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山里面没有路灯,到处黑黢黢一片,阴影里张牙舞爪的树木犹如一只只潜伏的野兽,沉默地看着进山的人。 黑夜中唯一照明的东西就是鬼车的大灯橘黄色的光,就连天上的月亮都躲进了云层中,只是露出了一道苍白的月晕。 小贾幽幽地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姜元严重怀疑他是吐了之后晕车加重,导致说话没有力气。 绕过了一道弯,眼前出现了光亮,光亮勾勒出一家农家乐的模样,仿佛还传来了晚饭的香味。司机说的那家卖山货特别好的农家乐,就在十二弯小山碑那边。 车子终于停了,车门打开,一只身手矫健的大白猫跳了下来,优雅地迈着猫步往前走却不见身后有人跟过来,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姜元两腿发软地扶着车门,催促地叫了一声,“喵。”看来不能够放松种田,看小伙子家家的才多少公里的山路就不行了。 姜元苦笑了一声,“我不是你啊,体力不行。”压根就不是体力,是晕车后导致的大脑眩晕,他一个伪修士身体素质就比普通人好那么一丢丢,颠簸中没有吐已经很厉害了。没看同坐于后面的小贾打开车门的一瞬间直接扑地,吐都吐不出来了。“真是遭罪,要打电话回去说一声,今天是没法回去了。” 农家乐院门口的大灯明亮刺目,吸引了许多趋光的小虫子在灯罩旁边飞舞,地上也趴了许多,都是黑背的甲壳虫,背上的甲壳仿佛能够吸收一切光线,成了地上大小不一的黑洞洞。 姜元走近了,那些虫子并不怕人,没有一直挪开的。跨过门槛,入目的是农家乐里面宽敞的前院,院子里用布搭出来的棚子下竟然坐了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他还看见了不到桌子高的小人儿,难道是小孩儿?到山里头旅游,挺好的兴致。 农家乐的门口放了一个小马扎,小小的马扎上坐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他正在嗑瓜子,看到姜元进来问:“住店?”姜元点头。 贾二风站了起来,“几位?” 姜元:“我和我的猫。” 贾二风转身招呼着姜元进来,“先做个登记,身份证带了没,我们这边是正规的旅店,公安局联网的。” 姜元:“……呃,挺好的,挺好的,正规就好,身份证我带着了。” 进了农家乐,大堂挺敞亮,放着一张大圆桌,桌边围坐了一圈的人。姜元进来,那些人沉默地扭头看向他,一下子迎接这么多目光,他有一瞬间的迟疑,好像是进入了帮派大佬们的集会地,稍微大声点儿就会有个花臂大哥抽出一把西瓜刀站起来。 花臂大哥是有,面向看着还挺和善,对上姜元的目光还给了个笑容,没有抽冷子地拔出一把刀。 姜元淡定地笑了笑,跟着老板到了吧台那儿,要了个带朝南阳台的大床房。 “还要三菜一汤的晚饭,有菜单吗?”大金绕着他的脚踝走了好几圈,意思很明显,肚子饿了要吃晚饭。 老板磕着瓜子说:“没菜单,我这儿菜都是最新鲜的,我给你推荐几个,炒杂菇、蒜薹炒肉、凉拌木耳,经典特色菜鲜笋尖炖鸡汤,怎么样?” 挺好的家常菜,姜元挺满意,他说:“行,肚子饿了,麻烦尽快上。” 挑了一张靠门远离大圆桌的位置坐下,姜元拿出了手机打电话,告诉方晟言自己今晚没法回家了,“送货的地方挺偏僻的,上山就花了两个小时,颠的我的胃都要出来了。” 方晟言说:“等会儿我过来。” 姜元:“好呀好呀,听司机说这儿的山货很好吃,我等会儿吃炒杂菇。你晚饭吃了吗?。” 方晟言:“没。”远在南洲市的方晟言看着桌子上的法式大餐,牛排鹅肝黑松露伊比利亚火腿……顶级厨师烹饪的菜肴,他看了却意兴阑珊。 这是一场位于南洲市白水河边高档餐厅的晚宴,穿着西装的侍者安静地端上一道一道菜,绘着荆棘花的骨瓷餐具上精致地放着小块食物,彰显出一股子普通人肯定吃不起的味道。身价不凡的大佬们正在商业互吹,到了能够被称之为大佬的年纪普遍也有个四十出头,疏于运动而出现的大肚子、年龄抓不住越发后移发际线,就算是身材保养的不错的也不得不感叹有钱却留不住的青春。 在觥筹交错间面对年轻帅气还比他们更加有钱的方晟言,大佬们心生“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凉。 努力地缩着肚子,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挺拔,方晟言对面的大佬笑着说:“瞧方总眉眼含笑的模样,可比一开始对着我们一群老头子温和多了。” “对着秃头大肚的老头有什么开心的,哈哈,方总女朋友打电话来了吧。” 在座的几位互相换了几个眼神,谁家没有个女儿侄女外甥女,要是能够捉住方晟言当女婿侄女婿外甥女婿……看向方晟言目光越发和善的大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方晟言:“我爱人打电话来,各位先用,我去窗边接电话。” 有女儿侄女外甥女的大佬听到了心碎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差点儿维持不住,方晟言一向洁身自好,女朋友的传闻都没有,这一来就来了个大的,上升为爱人了?! 方晟言站起来走到透亮的窗边,窗外是整个南洲市最好的夜景。他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你不在吃,吃不下。”补充了前面的那个简单的没。 姜元:“哈哈,你点亮技能了啊,情话连篇。” 方晟言看到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脸,认真而温柔,“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姜元笑了,感觉嘴角肯定咧到了耳后根,实话才最动人,“要是没事儿,就过来吧,山间小美味我等你一起吃。” 方晟言从玻璃上看了一眼中老年男人们,很多生意都是在酒席上“不经意”提出、“不经意”达成。有着千万年资历,在座所有人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他一个零的方晟言不在乎钱,能够来今天的晚宴不过是姜元不在家。“好,我一会儿到。” 大金跳上椅子鄙视地瞧了姜元一眼,离开一天就受不了了,恋爱的人类哦。 挂了电话,姜元喊,“老板再多做一个菜,我有同伴要来。有没有鱼?” 老板说:“有,溪水里面的小石斑,简单的红烧怎么样?” 姜元:“可以。” 店老板乐呵呵地说:“你们都是说好的啊,平时我这儿冷冷清清,十天半个月不来一个人,这两天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可真是热闹。” 姜元轻笑,“我就是慕名过来玩的大学生,哪里来的商量。” 店老板努努嘴,“大家都慕名而来。” 姜元扭头看去,大圆桌旁的那群人沉默沉默沉默,不知道围坐一桌商量个啥的。 在老板的介绍下,姜元又加了个农家小腊肠炒山土豆,山上种的土豆个头不大,但淀粉含量很高,吃起来又面又糯,腊肉被热力逼出来的油脂让粉糯的土豆吸收后,咸香微辣的滋味全都进了土豆里,土豆还有本身的甜,是一道很好的下饭菜。 终于活过来的小年轻几乎是用爬的进了农家乐,鬼车和司机已经走了,司机师傅看小年轻吐的那么可怜,就没有让他洗车,自己开车找条河去了,不把心爱的桑塔纳洗干净,他会浑身难受。 嗑着瓜子的老板垂眼看社会小年轻,“死了没?” 贾三多进气多出气少地摆手,“快了,哥,扶我,要死了。” 贾二风,“嗤,瞧瞧你的怂样。”嘴中嫌弃着,他还是架起了自己一滩烂泥一般的弟弟去了后院。 等姜元的腊肠小土豆出来时,烟熏妆社会小青年彻底换了模样,成了乖巧的大学生。他手上端了两盘菜,秋葵炒鸡蛋、卤制的手工老豆腐,是送给姜元的,不收钱。 回到家,洗掉了一脸的化妆品,晕车到吐的小贾恢复了许多。朝着姜元挤挤眼睛,“麻烦你大老远走这一趟,送你两道菜,秋葵是自家地里面种的,鸡蛋是我妈养的鸡今天刚生的蛋,豆腐也是自家做的,就连豆子也是今年新收的。看着粗糙了一些,但味道肯定好。” 姜元也不跟他假客气,“多谢,自家做的东西才好吃。”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在学校吃食堂都快吃疯了,放假回家就喜欢妈妈做的这一口。” 姜元莞尔,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气,初来农家乐感受到的诡异气氛都被冲淡了许多。 小贾放完菜后就离开了,去后厨帮忙。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刚才还吐的要死要活的,才多大一会儿就生龙活虎了起来。姜元肚子饿了,先吃着没桌都送的盐炒花生米,大圆桌的那群人眼神乱飞了一阵子之后,朝着姜元笑过的花臂大哥走了出来,他的一整条花臂上主体纹着耶稣,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看起来是个虔诚的信徒。 初秋山中的晚上,温度很凉,姜元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冲锋衣,但花臂大哥就穿着无袖的t恤,非常自信地露出了自己粗壮的胳臂和人到中年不好好保养大起来的肚腩,像是怀了六七个月,大肚腩把t恤撑开,t恤上针织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看到清朗帅气的姜元,曾经也苗条过的花臂大哥突然有些悲哀,抬起胳臂伸出葵扇一般的大手摸着脑袋,发际线后移没法再坚(挺)地坚守岗位后他就舍弃了黑发把自己剃成了个卤蛋,手感又滑又润,就是看着更加社会了。 心中感叹了一声,年轻真好。 花臂大哥拉了姜元对面椅子坐了下来,露出了自认为最亲切和蔼的笑容,“小同学过来玩哈。” 姜元点点头,这么没有营养的开场白,后面往往酝酿着大的。 花臂大哥自来熟地和姜元说着话,说了一通秦妄山的山水,说这儿是潜龙在渊、飞凤盘绕的好格局,是很好的埋骨之地,埋在这儿子孙后代官位不断。 姜元:“哦。”这么暴露身份,可不是普通游客。 花臂大哥就是来套近乎的,道上混就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下斗很多人不是死在粽子、机关手上的,而是被人捅刀,死不瞑目。活儿越是危险,前期工作就越是要仔细,对面的年轻人出现时他们可都瞧见了,是突然就从虚空中冒出来的。 聚在一块儿的人里头有天生的阴阳眼,瞧见了就说是一辆鬼车。 乖乖,鬼车啊,那是一般人坐的? 很显然不是。 知道又是个被请来的行家,一桌人互相递着眼神却没有一个人看出姜元的身家背景来,花臂大哥作为与姜元对视过的人,就主动过来套近乎。 花臂大哥杂七杂八说了一堆之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年轻人气度不凡,是哪一家的后生?” 姜元同样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昆吾姜家。” 听到的人脑子里疯狂转动,这昆吾是哪一家的代号、姜家又是何许人也? 元笑而不语,淡定地嚼着花生米,估计也是自己种的花生,吃着还挺香。 花臂大哥头脑风暴了半天没有想到昆吾姜家是道上什么人,心想是自己孤陋寡闻了,等会儿和别人说说去,再套套姜元近乎,“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儿,昨天还下了一场雨。” 姜元目光落在秋葵炒鸡蛋上。 花臂大哥尴尬,干干地笑了两声,“哈哈,鸡还是生蛋的。” 第46章 秦王墓2(捉虫) 把天聊死了。 花臂大哥多年来靠着上下嘴皮子的灵活程度和脸皮的厚实程度, 功晋级为一名资深自来熟,在“站场”上无往不利,还没有失败过。今天竟然犯了低级错误,默默地看了看灯光下越发帅气的姜元,花臂大哥缩了缩肚子无奈地发现自己有些嫉妒, 次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是年轻后生清朗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也不至于在拿手的话术上犯错。 含着眼中的自卑,花臂大哥垂下眼眸盯着秋葵炒鸡蛋琢磨着怎么挽救死掉的聊天,嫩绿的秋葵与金黄的鸡蛋交相辉映, 面还点缀了切得细碎的小葱。 咕噜噜…… 花臂大哥饿了,他跟大伙伴来的不比姜元早,颠簸的山路一路行来满脑壳的脑花直接晃成了浆糊, 也跟着空落落的。年纪大了不比小年轻,休息了个把小时依然觉得嘴巴里面发苦, 桌的佳肴实在是不想吃。 竟然在此时此刻被切片犹如一颗颗小星星的秋葵与金黄的鸡蛋勾出了食欲,花臂大哥欲言又止。 姜元疑惑地看他。 花臂大哥摸着手腕上戴着的十字架手链, 哈哈,饿了饿了, 先去吃饭,待会儿聊。” 姜元:“……”就这么结束了, 肉呢?一只靴子扔出来砸出砰的一声响之后, 不把另一只靴子扔出来, 是不道德的! 姜元眼睁睁地看着花臂大哥抱着肚子起身离开, 回了圆桌旁,拿起筷子视线在台面上扫了一圈没有瞧见秋葵炒鸡蛋,于是大声地喊着:“老板,加一盘秋葵炒鸡蛋。” 坐在柜台后嗑瓜子的老板懒洋洋地应了,“知道了,小三加一盘鸡蛋。” 后厨贾三多的声音响起,“马上。” 秋葵炒鸡蛋是非常简单的快手菜,现成的材料一到手chuachuachua几下就好了,都不怎么考验厨师的技能,从喊话加菜到菜上桌不过几分钟,花臂大哥他们那一桌的人还没有想出昆吾姜家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很显然,在座的各位还没有摸到三界的门槛,竟然连杂货店昆吾居都不知道。 大金耳力好,将他们梭梭梭的小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翻了个白眼,一群刨人祖坟的辣鸡! 姜元这儿的菜上到了最后一道,最讲究时间的笋尖炖鸡汤。菜是农家乐里面的特色菜,鸡汤是老早就用砂锅炖上的,等客人点的时候捞出炖得熟烂的鸡放到小砂锅里继续咕嘟咕嘟,扔进去一把笋尖,往里面撒上一点点细盐,文火炖上一会儿就可以上桌了。 鸡汤趁热最好喝,小贾拿了个卡磁炉出来点上火,把小砂锅放在上头,“山间夜凉,这么喝鸡汤最暖身,还可以当火锅用,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弄点儿新鲜的涮菜来,鸡毛菜、山药片、粉丝。” 因为是给贾家服务了几千年的大佬送货的,贾家兄弟很重视姜元,上的菜都是最好的,服务也非常周到。 姜元说:“先这么多够了,等吃完了要是觉得少,我们再加。” 趁着方晟言还没有来,姜元请小贾坐下,询问了一些秦王墓的事情,话题慢慢地就偏移到了农家乐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客人身上。 “等等。”在长篇大论之前,小贾打断了一下,站起来去吧台抓了一盘他哥的瓜子回来,唠嗑不吃瓜子太对不起吃瓜群众的身份了。“在向阳坡种的向日葵,摘下来的瓜子自己煮的,独家秘制香料吃多了不上火,我哥的最爱。你可以仔细看,我哥的门牙缺了一块,那就是吃瓜子吃多了才这样的。” 小贾说的一本正经,姜元差点儿就信了。捏了几颗瓜子吃,瓜子仁脆、香、微甜中带咸,复杂的味道没有掩盖瓜子本身坚果的香气,难怪一颗接着一颗吃的,味道很抓人心,姜元吃了一颗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地开始吃。 手腕上搭上了柔软的爪垫,姜元低头对上了大金淡定的琥珀眼。 小贾:“你的猫也想吃。” 姜元:“就没有大金不喜欢吃的。” 不知道贾家煮瓜子都用了什么秘料,瓜子壳很薄脆,手剥时非常方便,姜元不喜欢瓜子壳含在嘴唇上留下的香料的厚重感,更喜欢剥着吃,自己吃的同时就顺道给大金点儿,一人一猫相处十分和谐。 可惜…… 姜元的目光落在大金的脑袋上,现在不让摸了,真是感觉手痒。 小贾:“你对猫真好。” 姜元说:“你要是有只会说话的猫,估计会和我一样。” 小贾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末了说:“那我宁愿养只田螺,变成田螺姑娘那该多好。”姜元无情打击:“也许变出来的是抠脚大汉。” 小贾想象了那恐怖的画面,还是不要了。 闲扯了两三句后回归刚才的正题,说起了小小农家乐风云变幻的原因。 秦妄山在千百年前应该叫做秦王山,因为方言的原因渐渐就成了秦妄山,在春秋战国时期是小国秦国所在地。这个秦国与庞大的嬴姓秦国不同,就是个边缘山野中的小部族,受封为诸侯国也不是出彩的国家,很容易就被群起争霸的国家给吞并了,不出三代就消失无踪。 虽然消失的快,但在地方上也创造过文明,拥有着子民,小秦国二代君主更是拥有丰厚的墓葬,还有为之守墓的守墓人,贾家就是。 小贾嗑着瓜子说:“看了我家的族谱,守墓的原有十姓,几千年过去了,其他九姓要么人丁凋零失去了传承,要么坚守不住寂寞早早离开了,从五百年前就剩下我们一家,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是守墓的,到了我这一代,有了我和我哥,我哥是守墓人。” 姜元:“你呢?” 小贾说:“我哥说他成绩不行,留在山里面自给自足、开开农家乐不错,我成绩好就使劲儿供我读书,看看外面的世界。” 姜元点头,“这样也挺好的。” 小贾说:“但我家终究是这儿的,守墓是我们的宿命,我决定毕业后还是回来,做做电商,开店卖山货。知道这边为什么叫做十二弯小山碑吗?” 姜元又拿了一把瓜子开始剥,“知道,我来送货前看到地址就做了一番功课。”剥出来的瓜子仁堆在一起,拍掉某只不安分的猫爪爪,幽怨的琥珀眼当没有看见。 在十二弯发现的石碑是被泥石流带出来的,运城本地流传着秦妄山上有大墓的传言,石碑被泥石流带出来后更是坐实了这种说法。石碑是六年前被冲出来的,此后官方组织的考古队屡次进山考察,每当发现一些大墓的蛛丝马迹,就因为水土流失造成的泥石流而消失无踪,多次无功而返,官方组织就撤了。 官方撤了还有民间的暗门,所谓暗门就是盗墓贼。 盗墓小说兴盛那么多年,从小说到小说ip改变的电视剧电影再到由此延伸出来的诸多周边,论盗墓年轻人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小说电视里面的盗墓放到现实就枯燥乏味了许多,也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一面,帅到令人发指的人就更少了。 生活在不见光的下九流中,能光鲜的那肯定是要放到大拇指上的那一群,背后的靠山肯定要比南洲市的古城墙厚。 没有城墙一般的靠山,那过的还不如直接去天桥底下胸口碎大石或者在天桥上头铺块毯子卖小电影。社会大环境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般的不重视文物,官方对文物盗窃有着严厉打击措施,情况严重者是要掉脑袋的。 风险大、变现难,但摸到好货收益极高,在利益的驱使下依然有人前仆后继地来秦妄山挖盗洞,这要是摸到了那么一两样好东西,卖给外国人说不定就可以赚上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叨乐。 “前年,有人打了盗洞,成功进入了秦王墓。”小贾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进去后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不好操作,就退了出来。” 姜元看向圆桌的那群终于拿起筷子的怪人,又调转了方向看向了门外,门外布棚子下的男男女女已经吃好了晚饭,正默不作声地坐在位置上。进门时看见的不到桌面高的“小孩子”正面朝着姜元,是个穿着童装的络腮胡,身高原因应该是有侏儒症。 姜元收回目光,笃定地说:“退出去的那人找来了帮手,准备集众人之力一起下墓?”尾调稍微加了一点儿疑惑,但姜元并不觉得自己判断错误。 小贾点点头,“对啊,聚到我们这儿开大会,群策群力准备一起下墓,好发家致富呢。我听我哥说,他们登记时给的身份证都是假的。”他漫不经心地剥着瓜子,把下墓说的跟到自家地里面一般轻松容易。 姜元笑了笑,“你们身为守墓人都不阻止一下?” 小贾再一次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夜晚的灯光从头顶直直地照射下来,使得他平淡清秀的脸看起来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他无辜地眨眨眼睛,像是在说今日个菜有些淡了一般随性,“我们家是守墓的,除了身份之外,老祖宗没有留下什么秘密法宝,一点武功都没有怎么阻止厉害的盗墓贼。唉,只能够指望墓里面的甲士给力些,把盗墓贼打出去。” 姜元说:“几千年的老墓了,粽子肯定很多,什么黑僵毛僵白僵,放出一个就杀得盗墓贼片甲不留。” 小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吃瓜子黏在唇上的味道便一并给舔了进去,他小声地说:“再厉害的僵尸被关了几千年,肚子也饿啊。” 姜元突然有些明白了,把自己剥出来的一小堆瓜子收拢到手心里,一下子倒进口中,瓜子这么吃才爽。“开饭的时间到了。” 垂涎欲滴了好一会儿的瓜子仁一下子全没有了,全!没!有!了!竟然连一粒都没有给自己留!大金气得喵喵叫,不开心地摇着蓬松的长尾,要是可以,真想把尾巴抽到姜元的脸上去,让你笑眯眯! 敏锐地感觉到空气的流动,闻到了熟悉的草木清新香味,大金立刻揣手趴在椅子上做乖巧状。 喵喵喵~~ 他是一只听话的小猫咪,正是生长发育要养肉的时候,他不想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更不想举铁到眼冒金星。 方晟言来了。 距离与姜元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十分钟说长不长,姜元和小贾的聊天还没有进入到盗墓贼的帮派分析上。说短不短,上的早的菜温度已经下来,蒙在表面的油脂有微微的凝固,刚出锅最美味的那一刻都过去了。 方晟言坐在了姜元的左手边,他的右手边小贾看着气势强大的男人一眼,抄起盘子颇有些灰溜溜地说:“不聊了,我去后厨帮帮忙。” 姜元遗憾地挥挥爪子, 待会儿聊。” 说完了就把小贾还有盗墓贼给抛到了脑后,笑眯眯地看向他的老男人,微带抱怨地说:“你来好晚。”虽然只有十分钟,但一个白天没有见面了啊! 方晟言是个宠溺型的好伴侣,还是那种独宠的,他温柔地揉着姜元柔软的发丝,“有事情耽误了。” 姜元:“菜都凉了。”有人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 方晟言视线扫过满桌的菜,说:“现在不凉了。” 大金:“……”擦,一桌农家菜值得局部用时间回溯吗?! 瞧瞧说着话的两人,大金越发地乖巧,充当一只不能被主人尽情摸地猫,喵喵喵。 菜盘上方,普通人看不见的空间扭动,所有的菜便回到它们刚刚上桌时的那一刻,肉眼可见的热气腾腾,油脂晶亮、绿叶蔬菜青嫩,精准的空间回溯,也就至尊如冥主可以做。使用一次,还是为了几道普普通通的农家菜。 外头棚子下的人只看到个帅哥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进了屋,帅哥而已,现如今的颜值世界天然的、人工的、半人工的帅哥不要太多,想要什么类型的拿出手机搜索一下,顷刻间就有无数的信息送到自己的跟前,他们瞥到了一眼也不是很在意,依旧故我地沉默,沉默地注视着手机、沉默地移动着手指,手机屏幕白亮的光落在了眼睛里,倒映出一片一片的兴奋。 屋内圆桌旁的那群人眼睛就有福多了,只觉得普通的农家乐一角跟打了光似的,瞬间璀璨夺目,亮瞎了一众人的眼睛。 瞎了也要看。 毕竟这么优质的帅哥,一次性还出现两个,距离自己就几步之遥的机会太难得了。 圆桌上大晚上的室内戴墨镜的女人目光抖动了片刻,身体随之僵硬。 花臂大哥与阴阳眼比较熟悉,关切地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悄悄地打了几个手势——不简单的人物。她不是普通人,看到了桌面上空气的不自然扭动,还看到…… 女人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一双眼睛已经红彤彤、布满了血丝,窥看了不该看的是要付出代价的。方晟言因为此前的事情心情略受到影响,庞大恐怖的气息略有外泄,阴阳眼看到了磅礴的黑暗气息。 方晟言破空而来时带动周围的气场都为之一动,可以说整个秦妄山的风水都因为冥主的到来产生了变化。 是带来了更多的血腥杀戮还是平复了对血肉的蠢蠢欲动? 目前尚不可知。 踏入室内,方晟言见到姜元的那一刻,他周身滚动的气息全都收敛了起来,平和内敛一如普通人。 但拥有阴阳眼的女人已经看到了深不可见的深渊,恐怖至斯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人? 女人看了看表面上沉默其实已经在网上用暗语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秦王墓如果那么好进,几千年过去了里面的东西能够轮到他们去拿? 悄悄地比划着手势,阴阳眼看在花臂从业多年虔诚信教没有粘过血腥的份上提醒了他几句。 花臂大哥看着粗糙,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听从了阴阳眼的建议多留一个心眼。如果不是有人邀请,他推脱不掉,才不会过来蹚秦王墓的浑水,不说秦王墓邪门的很,就说山里面动不动就发生泥石流等自然灾害,这儿就不是风水一说里墓葬的好地方,简直是凶极了。 到这边来下墓,看到了好东西也要有命拿出来花才行! 转动着手上的手链,花臂大哥摸着是十字架若有所思。 被围观的姜元和方晟言并不知道自己点亮了整个农家乐,开始吃起了晚饭,普通的家常菜、厨师的手艺没有姜元的好,一桌菜吃起来味道就有些乏善可陈,唯有鸡汤能够弥补因为厨师手艺不行而导致的一二缺憾。 缺憾无所谓,在秋日凉夜中,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吃一餐简单又不甚美味的饭菜又如何,气氛够甜了,不需要额外添加香氛因子。 喝着喷香滚烫的鸡汤,姜元说:“什么事情影响了心情,我没法解决,但可以当树洞呀。” 方晟言的丝毫变化,姜元都看得出来。 方晟言轻笑,“已经解决了,被前世的心情影响、又有今生几十年的人生历程,见到了那人心情有些波动。” 能够引起波动的自然是造成方晟言前世十年惨痛经历的那人。 困于凡胎肉体,没有回归正位的冥主是方晟言,会受到俗世的情感影响。 十分钟前,在南洲市白水河旁高档餐厅的方晟言通完电话后就与在场的几位中老年男士打了招呼,先走一步。确定方晟言有了爱人,在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诸位意兴阑珊,便不留着洁身自好到餐后余兴节目不来半个的方晟言,少了长得好看又冷淡不热闹的年轻人,大佬们终于放开了耍,餐厅内清一色的男服务生消失,漂亮的小妹妹端酒送菜,渐渐热闹了起来。 方晟言推门离开,在铺着奢华手工地毯的走廊内快步地走着,走出几步前方的一扇门被推开,他迎了上去,对着走出来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 扶着爷爷的是方晟言的小叔,方晟言笑了笑,没有喊人。 被方晟言逼到角落里,最近财政情况屡屡告急的小叔有些急了,语带锋利地说:“小言既然过来吃饭怎么不过来陪陪爷爷,好久没有见你很忙吗,爷爷可是天天惦记着你。” 方晟言走前几步扶住了老人的手,这一世众多亲人中,唯有身边的老人才是真心对他的,他当然也给予真心回报。 爷爷顺势就将胳臂从不争气的儿子手上抽了出来,年过八十的老人身板硬朗、精神矍铄,拄着拐杖走路依然带风,看着最出色的子孙,爷爷心中格外的骄傲,“天天中午过来陪我用午饭,你也给自己多留些时间,别整天忙忙忙的还要陪我这个糟老头,找个贴心的女朋友爷爷才放心了。” 被老爷子亲自打脸的小叔脸色不自然地白了白。 方晟言扶着爷爷往前走,“我有喜欢的人了,等有空带他来见您。” 老爷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方晟言笑着说:“我怎么会用这事儿骗你。” “好好,那中秋那天就带她回家!”老爷子发了话,上车时还反复叮嘱着方晟言一定要照办,不然他会生气的。 方晟言含笑地点头,“肯定带他回家。”叮嘱着司机开慢些,还让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护理回到家后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 爷爷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孙子的照顾,摆摆手让方晟言忙自己的去,不用在他这个老头子身上浪费时间。 送走了爷爷后,方晟言看向了按捺不住脾气变得气急败坏的小叔,牵动了唇角,似笑非笑地说:“小叔手头上紧,不需要找爷爷。” 小叔黔驴技穷、走投无路,手上的诸多投资血本无归,名下多家饭店被发现了食品问题,他补了西墙、东墙塌了,最近被送到海外留学的独子还因为藏有毒(品)被逮捕,保释出来的费用极其高昂,种种不顺使得小叔焦头烂额。 “方晟言你的手段太下作了!”小叔收起了在爷爷面前的长辈温和,厉声地指责着方晟言。 方晟言不想与之交谈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比不上您的手段。” 小叔脸部肌肉疯狂地抖动了片刻,颤着声音问:“你知道些什么?” 方晟言:“比你想象得多。” 说完转身离开,小叔愣了片刻追了上去,却在拐弯处此地不见了方晟言的身影。小叔失魂落魄地扶着墙,他从小被笼罩在大哥的光环下,大哥死后却要被个小辈压了一头,父亲说他不行,庸碌无谓、难当大任,骂的极为难听。他始终认为是父亲偏颇大哥一家,对他这个小儿子不理不睬,只要没有了障碍物,父亲肯定会发现他的闪光点…… 小叔闭上了眼睛,他都计划好了等着方晟言去国外出差就可以动手,废去他的眼睛、打断他的双腿,让他卑微无助地在异国他乡当乞丐,最好可以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在痛苦中受着折磨。 想到一旦成功的喜悦,小叔能够笑出声来。 “哈哈。” 他真的笑了,笑着笑着睁开了眼睛,眼前哪里是方晟言匍匐在地祈求自己的模样,空荡荡的停车场回荡地是自己可笑可怜的声音。 因送爷爷上车耽误了一会儿,方晟言一步踏出来到秦妄山十二弯小石碑时已经是十分钟以后,心中微微翻腾着前世的不甘与愤怒,方晟言蹙眉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肉体凡胎就是容易被周遭的事物影响而产生情绪波动! 踩上农家乐的地界,院门口灯下被吸引来的黑色甲壳虫惊慌地飞走,方晟言跨过了门槛,走过了不大的院子进入室内,看到了清朗平和的青年朝着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切沉郁的情绪尽皆散去。 第47章 秦王墓3(捉虫) 秋夜寒蝉凄切, 黢黢的山林里时有走兽呜鸣,风吹过树枝密叶带起了唰唰细响,似有人踩着落叶枯枝走在茂密林间。收藏本站一轮泛着毛边的弯月无力地挂在枝头,丝丝流云缓慢飘动,暗夜中有翅膀煽动的声音, 久后通体乌黑的鸟儿落在树上, 嘎叫着。 秦妄山上唯一一家农家乐聚集了很多人,却无多少人声,围坐在大堂圆桌边、拥坐在院中布棚下的男男女女沉默地玩着手机,在网上讨论的热火朝天。 大堂靠门靠窗的位置, 元和方晟言坐于桌边,桌面上的碗盘基本空了,唯有一道鸡汤在卡磁炉调小的火中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 只鸡在两人一猫的共同努力下就剩下一些边角还留在汤中,下了粉丝、放了鸡毛菜, 让后厨添了一些新鲜的鸡汤,热气蒸腾、香味浓郁。 秋日寒夜里一碗醇香的鸡汤最是烫心, 面有炖得软烂的鸡肉,有鲜嫩的笋尖, 有着手工的蚕豆粉丝和碧绿的鸡毛菜,用汤泡饭吃, 在鸡汤内的米粒吸收了汤汁后尤带弹牙的颗粒感, 制的筷子伸进油亮的鸡汤里面夹起一块笋尖。笋一年四季都有, 春冬两季的味道最好吃, 笋鲜嫩、冬笋肥厚,油焖春笋、腌笃鲜、笋干红烧肉,是姜元最常吃的用笋做的菜。不是春冬两季的出来的笋口感略苦,纤维感很重,吃着就跟小毛驴啃草似的,市面上基本不会有夏秋两季的笋。 不知道十二弯农家乐怎么处理的,将秋笋做出了春笋的鲜嫩,笋尖鲜嫩中还带着清甜,姜元看得出来每一条笋就取了笋的小尖尖部分,竹笋的空心处灌满了鸡汤,送入口中牙齿一咬,鸡汤就在口腔里炸开,绝妙。 吃完了饭,小贾告诉了姜元农家乐附近一个好玩的地方,夜晚走走可以看看夜景还能够消食,一举多得。 小贾说的好玩的地方出了农家乐之后沿着十二弯慢慢走就是了,姜元支着脑袋看着黑黢黢林子,“黑漆马虎的有什么好看的?路都看不清楚,走着走着摔到沟里面去?” 十二弯是一条干枯的河道,从山林的深处泉眼冒出来一路向山下流淌,因山势地形变化出现十二个弯道,河面不宽,河水清澈湍急,十二道弯上下落差大,非常适合皮筏漂流。运城政府起先要利用十二弯开发旅游项目,什么秦妄山天然氧吧、十二弯漂流,再请上一些人充作“野人”,搭个挂满牛头骨的“山寨”,便可以吸引一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想凑凑热闹的游客。 后来,一场众所周知的泥石流出现,十二弯源头断流,河干枯后只剩下河道,所有的开发都成了泡影,但被泥石流带出来的石碑轰动一时,谁还管前期清理河道投入的人力财力。 姜元看看小贾,小贾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手电筒出来,“可以打着手电过去,沿着河往里走个二百多米就能够看到我说的美景啦。成百上千万的萤火虫飞舞,就像是银河落到地上,很梦幻。萤火虫不怕人,你们走进去就和走进星星里一样。” 姜元呵呵笑了两声,明人不说暗话,开门见山地问:“故意引我们过去,是有什么目的?” 小贾的脸色一僵,他还未入社会,青嫩的大学生于骗人一事上脸皮不够厚,被戳穿了就似针扎的大气球似的,“吱”一声瘪了下来。哥哥叮嘱他不要把原因说出来,小贾觉得还是要以诚相待。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贾三多说:“明天带你们下墓,进去前也要让那个看看你们。” 姜元问:“谁看我们?” 小贾小声说:“墓里面的将军,你们要是没法让他满意,大墓是没法下的。” 姜元说:“没法将包裹送到订购人手上,那这单生意就废了。还要想臂钏,就麻烦你们谁重新下单。” 小贾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就说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干嘛瞒着你们,被我哥弄得神神秘秘的。” 姜元开玩笑似地问起院子里面的其他人,“他们不用被将军过目?” 贾三多嘿嘿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姜元秒懂,接过了手电筒说:“那我们出去转转。” 贾三多忙不迭点头,“其实山里面有趣的很多,只要胆子够大,晚上挺好玩的。” 摆摆手,姜元拉起了方晟言的手往前走。他们身后,小贾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睛瞪大了一些,男性朋友走路会握手? 贾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磕着瓜子站在弟弟的身边,“男朋友不就可以握手了。” 贾三多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男朋友也好女朋友也罢,反正旁人的感情与自己的无关,他说:“哥,我把让他们去萤火虫那边的原因说了,没事吧?” “你啊。”贾二风瞥了弟弟一眼,看得他把脑袋缩起来才收回了视线,继续嗑瓜子,“没事,他们不在计划内,告诉了不要紧。” 夜风徐徐,带着丝丝凉意钻入衣服的缝隙里,小贾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仿佛听到了秦妄山山上不甘的亡灵哭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窗户关紧些,睡觉前就别喝水了,免得起夜又吓到你。又到了那日子,山上不是很安分。”贾二风淡淡地叮嘱着,这话以前是上一代守墓人他们的父亲不厌其烦地说着,现在换他每年这个时候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贾三多乖乖地点点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收起你那么点儿可笑的怜悯同情心,要是有那个心思,他们就不会刨人坟墓了。”贾二风嘲讽地看着院子里坐着的人,一个个不说话却在网上用暗语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早晚要还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么前人造下的孽,后人也是要承担的。” 秦妄山整体山势不变,保留了大格局的风水,但小格局已经被连年的泥石流破坏的差不多了,泥石流真的因为砍伐过多、有伤天和引起的?是造孽太多,引起山中亡魂不安,才越来越严重的!山体滑坡能够将被刨出来的坑覆盖,却无法将罪孽同时掩埋掉,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天凉了,该祭祀了。”贾二风吃光了手上的瓜子,拍拍手将碎屑拍掉,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转过身,背着手慢慢往里面走,“进屋吧。” 贾三多点头,发现哥哥已经转身了看不见,开口说:“知道了。”远方有车大灯的光亮,贾三多蓦地提高了声音,“哥,又有人来了。” “哦。”贾二风漫不经心地应着,“房间不够了啊。” 贾三多抽了抽嘴角,他发现自己的哥哥脑回路越来越清奇了,筹谋大事竟然一点儿都不紧张,他现在爪子都是麻糊糊的,走路都没法好好走,心里面不踏实总想跳着走。他楞了一下说:“地下室还能够做个通铺。” “嗯,那就让他们睡地下室吧。” “啊?!”贾三多随便提建议的啊,怎么就采纳了,“地下室太潮湿……” “没事,他们不会介意的。” 兄弟二人说话的功夫,一辆小巴车开到了农家乐的门口,从车上跌跌撞撞地走下了十来个人,山路颠簸,过来一趟真是不容易。 大金以身材完全不符合地轻盈从院内跳了出来,又在灯光下聚集起来的龙虱纷纷散开,看都没有看新来的一群人,他跑动了几下,消失在了十二弯的沿岸。 从车上下来的人骂骂咧咧地咒骂着山路的颠簸,有人瞧见了聚集在灯光下的龙虱,骂的更难听了,“太晦气,墓门都没有摸到就看到了尸蟞,这农家乐里住的都是死人啊!” 被人搀扶的驼背老头走了过来,浑浊的眼睛落在了龙虱身上,“大墓周围总有异象,莫要大惊小怪。” 扶着老头的是个学者模样的中年人,穿着探险者的服装,头上的圆边渔夫帽很是遮挡视线,他必须昂着头眼睛才看得清楚,“就是,龙虱还能够吃呢,富含氨基酸,有滋阴补肾的作用,抓了卖到南边去,一斤一百抢着要,那儿人家叫做瓜子。” 这瓜子,一般人消受不起。 十来人进了屋,见到先来一步的又是一阵喧闹。 盗墓贼们为即将而来的劳碌做着准备,姜元和方晟言携手漫步在十二弯的河边。前段时间多雨,十二弯干枯的河道因为雨水变得湿润,光滑的石头上长着绿油油的青苔,有青蛙趴在青苔上呱呱,拿着大眼睛看着在河边走路的人。 河边不暗,方晟言招来了山间精魅照明。小小的精灵数以亿计地聚集在一起,如轻雾又似轻纱般在河道上方流淌,将黑黝黝的山林照出了梦幻般的感觉。 走上二百来米,果然在灌木丰茂的地方见到了萤火虫。 萤火虫的光亮黄中带绿,上下飞舞,真如星子移动闪烁。 一只小虫落在身边的叶子上,姜元凑过去看,疑惑地说:“怎么和我小时候见过的萤火虫不一样?” 南洲市环境保护的不错,但随着城市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使用上了农药、杀虫剂等等污染了河道、植被,像萤火虫这样对生活环境的洁净度要求很高的小虫子就算是在乡下也难觅踪影了。姜元尤记得自己小时候喜欢抓了萤火虫塞进蚊帐里,然后自己躺进去看着小虫子飞来飞去,就跟把星星摘了带回家一样,神奇而有趣。 “有黑色的萤火虫?”姜元皱眉看着那只停落在草叶上不怕人的萤火虫,萤火虫的头部还有花纹,瞧着似一张人脸,“和农家乐门口被灯光吸引来的黑色甲壳虫挺像的,不过这边的萤火虫头部有脸,一张张鬼脸。” 方晟言挥臂,或停落或飞舞在他们周围的小虫子全都飞远,“不是所有发光的都是萤火虫,这些龙虱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依附其上的冤魂。” “鬼火?” “嗯。”方晟言说:“此地怨气很重。” 姜元想到了之前花臂大哥说的,秦妄山潜龙在渊、飞凤盘绕,是一个升官发财的好格局。 “秦妄山的总体山势不变,龙凤格局仍在。不过小格局已经破坏殆尽,埋在这儿只会祸害子孙。”方晟言抬手往虚空中一抓,扑通一声,一只身上披满黑色长毛的人形怪物出现在二人身前,怪物畏惧地抬起头,有一张周正英武的人面,这要是还活着肯定是个正气凌然的巍巍大将。死后成为毛僵,英气被死气替代,正义凛然不见了,诡异戾气倒是挺多。 “唔,这就是小贾说的考察我们的将军?”姜元看他身上长那么多毛,全身覆盖的长毛最短的都有巴掌长,“夏天怪热的,当僵尸也不容易。” 毛僵将军,“……”不,他不热,连年待在阴森寒气的大墓里,他凉快的很。畏惧地瞧了一眼方晟言,毛僵将军只敢挺直自己的背不敢多言放肆。他的声音沙哑,犹如破掉的风铃被灌进了风,听起来空空的,“主人等候昆吾居的老板多时,他知道你们来了非常高兴。” 姜元点点头,他其实不想到墓里面去,“能够让你主人出来一见吗?我把包裹交给他。” 毛僵将军抱拳致歉,“主人闭关不能够出大墓,只能够麻烦老板往墓里面送一趟了。” 姜元点点头,“好吧。”昆吾居还是很人性化的,急客人之所急、想客人之所想,主随客便。 已经说完了话,毛僵拿眼睛偷偷地瞧着方晟言,那张正气方刚的脸竟然瞧着有几分猥琐,也不知道是应该说成为僵尸改变了气场还是相由心生。 方晟言颔首,毛僵将军感恩戴德地磕头,磕完头一骨碌地跑了起来转眼间跑了个没影。姜元盯着毛僵将军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拧眉说:“那张脸好像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 “中元节。”方晟言给了个提示。 姜元恍然大悟,“对了,中元节在一个摊位上吃面,味道很好的那家,其中一个伙计好像就是刚才的毛僵将军。他去阳世难道要剃毛?让我想想,那个小摊位叫什么名字来着,我那时候觉得很好听的。” 顺着个盗洞往里滑入墓中的毛僵将军心里面埋怨贾家兄弟,直言是昆吾居的老板就好了嘛,还有啥子让他看看把关的。他大力地打了个喷嚏,本就松动的土层一下子发生了小范围的塌方,毛僵将军被卡在里头了,上不去下不来,使劲儿挪只是让泥土把自己埋的更深。 毛僵将军:“……”难道要成为世界上第一只被活埋的僵尸? 盗洞连接墓室的正厅,从地底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毛僵将军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那东西不懂得任何怜香惜玉,粗暴地拽着他往下拖。 毛僵将军大叫,“卧槽,轻点!” 十二弯旁边,在诸多闪着幽幽光亮的龙虱里,姜元终于将那个小摊位的名字想了起来,“至味小栈,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名字。我记得店老板是个长得很俊俏的少年,头发长长的。” 中元节那日,姜元和方晟言在一家至味小栈的木质餐车旁吃了馄饨面,馄饨个大饱满,手擀的宽扁面非常挂汤水,还有牛肉饼,看着倒了很多的茶油在电饼铛里头煎着,摸起来其实一点儿也不油,牛肉馅紧实不松散,脂肪融化后在肉团中形成了爆浆一般的口感。 于食物的记忆,姜元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饭后消食差不多,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也瞧过了,这被破坏了风水格局的山林到处阴丝丝的并没有什么美景可看,不需要多做逗留。 “走吧,回去困觉。”姜元用胳臂肘碰了碰方晟言,揶揄地说:“这要是真的是漫天星辰,像不像在你识海里那一夜。好久没有看到那么好看的星星了~” 潜台词,还想再来一次爽翻天! 方晟言当没有听懂,神交于姜元的好处很多,但冲击也很大,还是慎重考虑为佳,“注意脚下,地面湿滑。” 姜元瘪瘪嘴,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方晟言从哪里学会的。 往回走,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只大白猫,百无聊赖地与一只青蛙大眼对小眼,仿佛是比谁的眼睛更大。 “大金。”姜元喊着。 大金终于动了,打了个哈欠说:“可以回去睡觉了。” “你可以去房间先睡啊。”姜元走过去想抱抱大金,被大金灵巧地躲过了,遗憾地咂嘴。 大金说:“一屋子利欲熏心,一屋子的杀戮之气,搅的头疼。” 姜元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复杂的心思。” 大金哼哼,“也没有今天的这么复杂恶心的。” 秦妄山风水好,在流行土葬、入土为安的年代,山上有很多墓葬,沾着秦王墓大格局的风水运气,好庇佑子孙后人。秦王墓在五百年前可是被讨论很火的墓葬,传说里面有金银珠宝、有仙丹灵药、有珍玩玉器、有奇花异草等等等,进去后带出块砖头,说不定都是包金的。 后来朝代更迭,战乱四起,甚嚣尘上的传说随着动乱起而被压了下去,渐渐的就成为了只在特定人群中流传的秘密。 但在五百年前,来秦妄山挖坑的盗墓贼就很多很多了,至今各家各户都流传着那么一些秘密,勾引着后人去探宝。 秦王墓要是那么容易被挖出来,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挖空了,哪里会等到现在。“贼不走空”,盗墓贼也是贼,挖不到秦王墓哪里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就顺手祸害着周边的墓葬,盗走了陪葬品、掀翻了棺椁,墓主人暴尸荒野,成了无处安身的孤魂野鬼。 整个秦妄山充斥着孤魂野鬼的哀嚎。 有些事情也许是小贾不了解,也许是有意隐瞒。他说针对于秦妄山秦王墓的盗挖是六年前石碑被泥石流冲出来才开始的,其实不然,盗挖从秦王墓放下断龙石开始就没有停过。 十姓守墓人原本聚居于此是个很大的村落,有些姓氏人丁凋零、终致血脉断绝就是和盗墓贼斗智斗勇的结果。漫长的守护中还有家族变节,将秦王墓的传说带了出去,引来了更多的觊觎者。 “单单是有金银财宝、灵丹妙药,应该不会使人这么疯狂吧。”姜元带着疑惑,一个挖不出来的墓远不及唾手可得财富来的吸引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盗墓贼前仆后继而来? 大金哈欠连连,眼角有想睡觉而流出的泪水,“传说小秦国君主的弟弟献祭给了烛龙,得到了不死药,就藏在古墓里面。吃了不死药,可立刻成仙,上天寻欢作乐、尽享财富。” 大金说的粗俗,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在暗门中流传着这样的传说——秦妄山秦王墓,不死药,墓中藏。 “秦妄山风水变差,不利于秦王墓中僵尸的修炼。”大金阴阴地笑了笑,“想要恢复风水,唯有平复亡灵的怨气。” 平复怨气很简单,谁造成的谁负责,来一场血肉的狂欢就可以了。农家乐里面的盗墓贼,就是守墓人寻来的血肉,他们或亲自参与到盗挖、或祖上就是干这行的,或者是十姓守护人变节的家族,那么多性命应该够平复怨气了。 两人一猫速度不慢,十来分钟就走到了农家乐的门前。 被灯光吸引聚拢在门口的尸蹩因为他们的到来四散离开,但聚集在农家乐周围的鬼魂因怨念而滞留人间,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鬼魂包围了农家乐,他们或沉默无言地死死盯着盗墓贼,或张牙舞爪对着盗墓贼哈气。 后来的学者模样的中年人嫌弃地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竟然让我们住地下室大通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随便伸出跟手指头都比你们全家金贵!我要最好的那间,带朝南大阳台的。” 贾二风眼皮都没有撩一下,“房间有人住了。” 中年人颐指气使地说:“让他滚,我给他双倍的钱。”被要求滚的姜元:“……”他今天这房间一定要住的。 第48章 秦王墓4:不死药 秦妄山半山腰处的农家乐没有挂什么招牌, 为常年都有泥石流发生的山内的唯一一家农家乐,垄断经营之下生意也不是很好,像这段时间宾客盈门的盛况从未出现过。收藏本站 农家乐前后两个院子,前后院夹着一幢房,几十年前造的老房子, 层尖顶小楼, 瓦灰墙,外墙上贴着细小的马赛克、绿色的玻璃石组成的几何图案。因为年代久远,墙上有雨水冲刷留下的斑斑痕迹,背阴处还长着湿滑的青苔, 檐下有燕子搭着的泥窝,燕子已经离开,来年的春天它们还会回到这里生育下一代。 用木板围出来的院子不大, 出来的厚实帆布搭了个棚子作为夏日乘凉之处。这两日来的客人约莫有三十多号人,棚子底下坐满了, 里面的桌椅也腾不出空,晚来的人只能够自己想办法, 席地而坐或靠墙而立。 至于住的地方,房间就更加不够用了, 家乐老板贾二风已经让伙计去收拾地下室,几张长条凳放上几块厚实些的木板, 板上铺上被褥、床单, 上被子、枕头便可以睡人。大通铺没有什么讲究, 要愿意、只要床板凳子能够承受得住, 睡几个就几个。 贾二风想的周到,新来的客人却不这么想,自认为金贵的人能够把脚伸进穷乡僻壤已经是对这块地方最好的礼遇。小小农家乐不知道感谢,竟然还让他们睡大通铺,地下室的大通铺! 宫俊评不满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维护自己和爷爷的权益。暗自挖了贾二风一眼,不过是个农家乐竟然还玩起了维护客人隐私的那一套,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可笑。 既然老板不说定了大床房的人是谁,他就自己问。文雅地伸出中指扶着眼镜,宫俊评说:“那位定了朝南大床房的客人是哪位?我亲自和他说,愿意用两倍的价格换他。”最好的大床房给爷爷住,他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像是要找到霸占房间的人。浅浅地笑了笑,宫俊评继续说:“还要麻烦那位定了朝南标间的把房间让出来,我也用双倍的价格与他换。” 定标间的是姜元误认为是小孩子的盗墓贼,有钱赚他乐意和傻子做交易,从凳子上跳下来说道:“行,我和你换。” 宫家在运城做玉石生意,还垄断了部分出土物的变现渠道,他们家就是放在大拇指的那一群普通盗墓贼并不想和他们家交恶。更何况此次大家能够聚集在一块儿,就是受宫家的号召,出了钱请他们过来一起下大墓找不死药,宫家承诺不死药归他们,大墓中的其余财务归盗墓贼,他们宫家不会对不死药之外的东西产生半分觊觎之心。 因有这原因,盗墓贼乐意卖宫家的面子。 向阳标间换了,但定了大床房的人迟迟不现身,宫俊评有些着急,感觉自己在爷爷跟前掉了面子,皱着眉头再一次问道:“占了大床房的究竟是哪一位,最好滚……哎呦!”滚字刚出口,宫俊评就咬了舌头,顿时尝到了满口的铁锈味,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招手让助理打开手电筒给他看舌头。 伸出来的舌头上淌着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引得周遭的鬼混更加兴奋。助理赶忙拿出了生理盐水帮宫俊评清洗伤口,舌头上好大一条口子,这要是再用力点儿舌头就直接咬断了。 清洗过后发现,伤口大但不深,不用去医院缝合,宫俊评松了一口气,偷偷地看爷爷,还不容易跟着爷爷出来做事,他搞砸了就再也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现世报!”人群里有人小声地嘲讽着。 宫俊评疼得没法计较,他爷爷看着丢人直接转身进了农家乐,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这下,憋笑的声音就更多了。 “你要的大床房就在门外。”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参合了进去,看到姜元和方晟言就站在院门外,掐着嗓子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话音落,院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门外,看向了姜元和方晟言。灯光下,姜元抬手挥了挥,“不缺钱,大床房不换。” 舌头有伤的宫俊评不安分地翻了个白眼,忍着疼朝着姜元伸出巴掌,清晰的五根手指表明个数字。助理作为喉舌进行补充,“五倍。” 都说了不缺钱了,还出价,姜元都想翻白眼了。 助理被踹了一脚,连忙改口,“五十万。” 五十万换个山区农家乐里面的普通朝南大床房,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听得盗墓贼们蠢蠢欲动,后悔怎么就没有定那个最贵的房间,不然现在五十万就是自己的了。 五十万是挺多,但姜元也不在乎。继续摇头,姜元笑着说出拒绝:“不!” 本想一步搞定的宫俊评正视了起来,正眼看向姜元和方晟言,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微微眯起,敬人先敬衣,周围一群土鳖看不出来,但宫俊评一眼就瞧出了方晟言身上的西服乃是某国外知名低调奢侈品,手工高定的西装一套百万是最低数字。再瞧姜元,冲锋衣里面白色的t恤他上个月才买了,一件五千。 宫俊评:“……”来了比自己还要土豪的人怎么办,在线等,他很捉急啊。 姜元现在所有的衣服已经彻底更新过一遍,全都是方晟言让人准备的,没有一件是凡品,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衣领还有一些松垮垮的t恤就是四位数的价格。 土豪的人生,不懂不懂。 软的不行,宫俊评哼哼两声,来硬的好喽。挥挥手,就有七八个保镖冲了出来。 大堂内看到这一幕的花臂大哥站了起来,好歹和姜元有了几句话的交情,他出去解个围。刚刚迈出去垂在身侧的手臂被拽了一下,花臂大哥低头看到阴阳眼朝着他摇摇头,阴阳眼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比划了几个手势,让花臂大哥不要管。 无知者幸福,戴着大墨镜的阴阳眼脸色苍白,垂着视线不敢到处乱看。从半个小时前,农家乐里面的生物越来越多,空间越来越拥挤,她甚至有无法喘息的感觉。 同桌有人说:“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 “山里面凉吧,多穿一件。” 阴阳眼扯了扯嘴角苍白无力地笑了笑,被鬼围着,阴气那么重,怎么可能不冷。 有人站起来去堆放行李的地方拿衣服,从形形色色的鬼身上穿了过去,每穿一个鬼,那人的脸色就白上一些,肩头的两把过忽明忽灭,“我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能够干盗墓的工作,胆子肯定要比常人大,在座的诸位挖坑无数,嘴巴里说粽子血尸什么的不过开玩笑,到目前为止就没有一个人见过真货。阴阳眼所在的家族越来越没落,就是因为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久而久之就被人嫌弃淡忘。 到了这个时候,桌边围坐的人才想起来阴阳眼的存在,纷纷看了过去。 阴阳眼停顿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她抬眼看向屋外,住大床房的两个男人进来了,院子中密密麻麻的鬼似摩耶分海般让开了一条道路,恭敬地收敛起恶毒的面目,目送姜元和方晟言进屋。 宫家的保镖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给包围了,昏暗中什么都没有,但感觉是真实存在的。保镖立马脸色就变了,个个额头冒出了虚汗,别说去阻拦姜元和方晟言,就是忍着不尿裤子已经付出了所有力气。 宫家的事儿不过小插曲,姜元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朝着贾家兄弟笑笑,“房间在哪里,差不多可以休息了。” 贾三多还发着愣,被哥哥从身后踹了一脚反应了过来,“跟、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房间。” 贾三多在前面带路,他走的很奇怪,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他却让来让去,就像是走在热闹的人群里头,必须绕着走才能够前行。 圆桌边的盗墓贼看到这一幕,不可思议地看向同桌的阴阳眼,不过阴阳眼垂着头没法给他们任何答案。 “呵呵,不可能吧,都啥年代了,怎么可能有鬼。”说话的人夸张地摸着自己冷汗涔涔的脑门,干干地说:“现在下斗都是高科技,谁还信鬼神。再说了,国家规定了建国后不允许成精。” 花臂大哥闷闷地坐了下来,“那你带什么黑驴蹄子。” “我、我就是图个心安,小说看多了不行啊。” 花臂大哥烦躁地挥着手,“喊我们的宫家来了,老爷子也不发话,估计是要明天出发的时候再说。我们也散了,养精蓄锐,明天好干活。” 其他人厌厌地应了,却是谁也不敢先动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咧咧嘴,最后花臂大哥提着行李站了起来,阴阳眼紧跟其后,两人随着姜元和方晟言的脚步往楼上走。 贾三多一路走一路开灯,上下楼梯不久后就变得明亮,不过再亮也赶不走鬼魂们的聚集,他们无声地站立,用无神龙洞地眼睛注视着贾三多,像是在无声地抗议,逼着贾家兄弟给他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贾三多压力山大,被这么多眼睛看着已经是满头满脸的汗水,张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与贾三多压力满满的境遇不同,有方晟言在身边的姜元在鬼群中走的很轻松,所有鬼距离他们一米就会自动让开条道路。 姜元:“山里面是一到晚上就这样?” 贾三多摇头,“不是的,就这几天。这不是要中秋节了嘛,举家团圆的日子,鬼觉得自己日子不安生也不想让我们家好过,就每年这个时候出来聚众抗议。” 离的最近的一个男鬼穿着古代的朝服,看胸前的补子生前还是个知县,他文邹邹地朝着姜元和方晟言行礼,反驳贾三多说道:“此言差矣,我等只是站着并无任何逾越的举动。” 贾三多嘟囔,“是啊是啊,光站着就很可怕了。” 他八字轻,出生后待在山中恐养不大,就被爹妈送到山下的村子里面由姥姥养大,养大五岁身体皮实了才回了家。回家第一个中秋节就差点被吓死了好不好,任是谁大晚上起夜上厕所看到走廊里站满了白灰灰似黑白老照片里的人影,胆子小点儿的会被直接吓死。贾三多也就是稍微胆子大那么一点点,所以只是晕了过去,从此以后就落下个晚上不敢上厕所的毛病,憋得慌也不起夜。 姜元听贾三多诉说的痛苦,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可怜,对你表示同情。” 知县鬼委屈了,“大人您不能够听活人的一面之词啊,我们鬼过的才叫一个惨。”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秦妄山的鬼苦啊,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姜元看着时间,为难地说:“那要不就别说了。” 知县鬼:“……”更加哀伤地哭了起来,旁边的鬼也嘤嘤不停。 整个农家乐呜呜咽咽了起来,似山间的风吹进了窗户里的缝隙里,听得人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鬼是没有眼泪的,哭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哀嚎,但伤心一点儿都不少。 姜元无奈地看了看方晟言,今天是不听了鬼说故事就没法走了。他们堵在前面不让路,姜元又不想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去,被堵在楼梯上只能够无奈地做出这个选择,听鬼讲故事。 方晟言凑到他耳边说:“我赶走他们?” 姜元心肠软,想想还是算了,“怪可怜的,稍微听听他们有什么诉求吧。不过……”语带严厉地看向知县鬼,“长话短说,给你五分钟。” 知县鬼连连作揖,“好好好,烦请大人听听。我们知道大人是大人物,想请大人听了我们的遭遇后大发慈悲做做善事,改掉秦妄山的风水格局。” 姜元没有冒然答应,他没有能力改秦妄山上的格局,一旦他心软答应了,动手的肯定是方晟言。姜元不想替方晟言做主答应任何事情,累到他的老方怎么办。 不置可否的点头,姜元示意知县鬼说。 知县鬼不愧是个当过官儿的知识分子,将他们的凄惨往事说的抑扬顿挫,“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之前说过,秦妄山风水好,沾着大墓的福气,很多人死后选择葬在秦妄山中。这其中有达官贵人,有平民百姓,抢着霸占了山上的风水宝穴,有些是几家几代都在这里,成了祖坟。 风水轮流转,好东西哪里能够独占。风水宝地引来入葬潮,同时吸引了无数的盗墓贼,挖不到秦王墓就将主意打到了小斗里,顺手拿走了墓中的金银财宝,就是墓主人贴身的东西也不放过。 掀开了棺椁,扒掉了衣裳,被挖坟的尸体曝尸荒野,鬼就成了孤魂野鬼,日日夜夜的哀嚎不断,将秦妄山的小风水败的更坏。孤魂野鬼多了,秦妄山上就因山势地形自然演化出现了一道结界,此地大格局的风水不破,所有鬼就都是地缚灵,来了法力高深的道士过来超度也是无济于事,无法超生。 贾家放出秦王墓有异象发生、恐怕是不死药即将现世的消息,引来盗墓贼献祭血肉不过是平复了亡魂的怨气,真正让亡魂超脱的是破坏掉大风水。 贾三多,“不可以,破坏了秦王墓怎么办。” 知县鬼揉着眼睛,哀伤地说,“难道眼睁睁看着我们永无宁日、不入轮回,消散于天地间吗?” 贾三多词穷,“这、这总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知县鬼抬起头,面孔变得狰狞,“两全其美,想的美!” 姜元当着和事佬,“说不定真有,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的困难和诉求我们已经知道了,要是有办法会给大家解决的。” 得到姜元一句话,所有鬼安分了下来,心中有了期盼。他们让开了路,让姜元和方晟言可以顺利通过去房间。当然,小贾是没有这个待遇的,依然要绕来绕去的走,颇有种在自家店里面障碍赛的感觉,关键是他还没法发脾气埋怨,鬼可不会跟你客气。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床房的门口,贾三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房间里有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小冰箱里还有吃的,你们随便拿不收钱的。”贾三多还说,“鬼还是蛮客气的,不会到屋里去偷窥隐私。” 知县鬼囔囔,“当鬼了我们也是正人君子好吧。” 其它鬼点头附和。 小贾抽抽脸颊,告饶地说:“好好,是我用词不当。” 知县鬼俊俏的脸往旁边一扭,“哼,算你识相。” 姜元轻笑,大家还是挺可爱的。 小贾送到门口后走人,姜元拿出钥匙打开门,入目的是敞亮的阳台,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带起垂挂收拢在两侧的窗帘轻轻晃动,浅蓝色的窗帘就晃动出了舒心的弧度。 房间内布置的很简单大方,一张大床,角落内放着茶几小椅,床的正对面有电视,姜元走进去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本地的新闻。 扔掉了遥控器走到阳台,姜元呼吸着山上富氧的新鲜空气,扭头往旁边看,一口气差点儿没有上来。 姜元:“……” 其它窗户前全都站着鬼,冲击感还是蛮强的。 默默地走进去,姜元坐到了床上问正在调电视频道的方晟言,“秦妄山上聚集那么多鬼,地府不管吗?” “人自己造下的孽,自己还。”方晟言淡淡地说:“地府不管的。” “哦。”姜元点点头,“那答应他们改秦妄山上的风水吗?” 方晟言,“你想管吗?” 姜元,“不知道,我不过是过来送货的,其它事情应该不归我管。”方晟言点头,伸手摸摸姜元的脑袋,不分缘由的当烂好人可不行。方晟言说:“秦王墓里有烛龙在,他借此地风水养尸,尸体应当就是秦王墓的主人。明日进入秦王墓看看再说,不知道小烛龙养尸进展如何了?” 姜元,“都能上网买东西了,证明养的不错。” 方晟言浅笑,“这倒是。” 姜元看着方晟言,歪了歪头,“老方,要不我们去看星星。” 方晟言,“……”有个精力充沛的爱人也是件为难的事情呢。 “今天我见了爷爷。”方晟言转移话题,“答应爷爷中秋节那天带你回家。” “啊?!”听到要见家长,姜元哪里还有心思想七想八,直接就紧张了,“你爷爷知道我是男的……呸呸呸,不对,你爷爷知道你找的是男朋友?” 方晟言无辜地说:“不知道。” 姜元抓狂,“啊啊啊,要被你害死了,你爷爷看到我还不对我扔拐杖啊,外面的野男人拐了他的宝贝孙子。” 方晟言爷爷一直指望着方晟言能够早日结婚,生儿育女,只要有后代子孙,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无所谓,爷爷都喜欢。重生前,小叔十年后再动杀机就是因为老爷子忘不掉自己的大孙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甚至放出话除了方晟言谁都别想掌管方氏。为了彻底断了老爷子的念想,小叔不得不忍痛杀了方晟言,无法再享受方晟言的痛苦小叔很难过的。 往事不提,这一生小叔别想有任何机会。 “别担心,爷爷很通情达理。” 姜元抓了个抱枕在怀里面揉搓,“那是对你通情达理,对男狐狸精肯定没好脸色。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要好好想想给你爷爷带什么礼物去,你爷爷都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他都喜欢。” 姜元:“……”哦,我就是你喜欢的orz。 在微微的忐忑中,姜元睡了一夜好觉,听到窗外有动静才醒来。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姜元翻身起来推开门站到阳台上够头去看,看到一群整装待发的盗墓贼,宫家的老爷子站在人群前正在说话。 宫老爷子:“我只要不死药,大墓中的金银财宝全归你们。” 第49章 不死药1 坐在人群前的宫老爷子看到了姜元, 祥的脸庞上挂着笑容,“楼上的小哥……哥为何不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去探险。” 姜元:“!!!”这么大年纪了还卖萌? 宫俊评看着自己爷爷,(⊙﹏⊙) … 众多盗墓贼,“……”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挂不住,他刚才感觉嗓子有些痒, 微磕巴了一下。黑着脸扫视了一圈, 严的目光逼得所有人低下了头,宫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化解了些许尴尬,“楼上的姜小……先生对盗墓下斗不感兴趣吗?”以防万一, 爷子临时改口,一句话说完了就像是将刚才的“卖萌”给清空,读档重来。 姜元笑着看向角落里被捆成粽子的贾家兄弟, 我自己不下来,你们就上来请吗?” 老爷子笑而不语, 明人就不多说什么。大墓内机关重重,盗墓贼中有机关高手但也架不住“万一”的出现, 弄几个“肉羊”在前方带头试机关有什么不好的。宫老爷子笑眯眯地看向贾家兄弟,贾家用处还很大不是吗, 家祖先是参与设计建造秦王墓的,肯定留下什么给了后人, 最好的带路工具。 角落内, 家兄弟被反捆了双手、捆了双臂, 旁还有高大的保镖看守, 开了保险的手(枪)黑洞洞的抢眼对着他们二人,有任何反抗身上就会多个血窟窿。贾二风淡定地与宫老爷子对视,漆黑的瞳仁中涌动着外人看不懂的兴奋。 楼上,带阳台朝南大床房的房门扣扣响了两声,先礼后兵。宫家的保镖提醒房间内的人,不用做无谓的抵抗,要么乖乖的下楼,要么被打一顿捆好了乖乖地下楼,反正都是要下去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还不如好好配合地选前者。 姜元站直了身体转身看向已经穿戴整齐的方晟言,挥着胳臂说:“出发了,古墓探险!” 方晟言凭空拿出一身衣服,是很精神的运动服,与他自己身上的同一个款式差别在于颜色不同,他穿着黑色,给姜元拿了一身藏青色。修身款的运动服质地柔软透气,膝盖、手肘等部位加厚一层,手腕脚腕处可以收紧,设计上处处带着令人满意的小心机。 姜元换好了看自己是身高腿长,腰还挺细,洋溢着阳光青春感,自我感觉良好。抬头看到方晟言的背影,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宽阔平直的肩膀……处处彰显出成熟男人的魅力,穿着好看,脱掉了更好看,姜元猛地跳了过去,自己成功被方晟言接住,凑到方晟言的耳边说:“晚上看星星呀~~” 方晟言抓着姜元的腿掂量了几下,“等中秋去看了爷爷之后,你总不想错过中秋节吧。” 姜元丧了,额头点着方晟言的后脑勺,“啊啊啊,我想了一整晚就是不知道准备什么作为中秋节礼,还担心爷爷看到我会生气。” 方晟言轻笑,“是啊,非常担心地想,躺下去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姜元囧,“我这是坐车累的,梦里面想了很久。” 方晟言点头,“嗯,那想出了什么结果?” 姜元皱眉,“你爷爷年纪大了,你出柜他能够承受得住吗?不能够因为我们一时私欲累到老人家不舒服,这样就是我们的不该了。这样吧,另外挑一个日子去见你爷爷,在去之前你先给爷爷打打预防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方晟言摇头,“不行。” 姜元沮丧地问:“真的不行吗?” 方晟言:“不行。”方晟言的坚持总有他的道理,等中秋去了就知道了。 姜元的小心思未能够成功,急得想要挠墙,他好紧张啊,把身体贴着方晟言更近,“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脏它正砰砰砰地狂跳,是紧张的。” 方晟言认真地感受着,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心脏贴着自己稳健有力地跳跃着,渐渐地与自己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仿佛成了一个整体。 “砰!” 姜元和方晟言同时朝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踹门进来脸上还维持着凶狠表情的保镖看向他们,体重202斤、远看似一堵墙的保镖用自己三十五年还未结婚的至尊级单身狗荣誉会员发誓,进来的那一刻他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口中顿时被塞满了压缩狗粮,和早晨喝的稀饭会和后狗粮瞬间泡发。至尊级单身狗保镖觉得自己肯定重了不只是一斤,吃饱了狗粮身无可恋的他现在肯定有204了,为什么重的两斤,因为“2”啊。 对保镖的身心造成了伤害的姜元和方晟言下了楼,下楼时他们的运动服外套了一件冲锋衣,外面下了靡靡小雨,飞舞的尘埃一般,在这种天气走上一会儿,身上很快就潮湿了。 下楼后,姜元在大堂看到了几个毫无声息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是农家乐里面的厨师、伙计,还有贾家兄弟的妈妈,眼睛眯了眯,难道宫家灭口? 方晟言轻声地说:“是傀儡。” 姜元:“假的?” 整个农家乐,除了贾二风、贾三多外,其他会移动的人型生物都不是真人,是仿真度极高的傀儡。 姜元猜测,贾家兄弟从放出大墓不死药出世的消息后就开始筹划,免得伤害到农家乐里面的其他人,早早地就将他们送走了。看着厨子打扮的傀儡,姜元有些眼馋,“老鬼叔做的木傀儡属阴,只能够给鬼役当身体在阳光下行走,没法靠近火。不知道贾家的傀儡是怎么做的,老鬼叔能够做出一样的就好了,那厨房就可以多好几个帮手。” 到现在,姜元也没有给厨房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来当二厨。 姜元说出来方晟言才发现自己失误了,“合适的厨师我那儿有,等回去后你就能够看到他已经在昆吾居了。” 姜元点点头,把视线从傀儡身上挪开,方晟言给的肯定是最好的,那就不需要傀儡了,“好呀,回去试试菜。” “你肯定满意。” 姜元说:“那是当然,你准备的我都满意。” 走在前头,204斤的保镖觉得自己又有涨重的趋向,(╯‵□′)╯︵┻━┻撒狗粮了不起啊! 如果姜元知道保镖心中所想,估计会说,是啊,生产狗粮是很有趣。 等姜元和方晟言到了院子里,宫老爷子和善地笑了笑,“聪明人做聪明事,站到自己该站的地方吧。” 不用说不然了,宫俊评掏出了手(枪)对准了他们就是最好的“不然”。 没多说什么,姜元和方晟言站到贾家兄弟那边。 姜元问兄弟二人,“你们反抗了?” 贾二风没有说话,贾三多理亏地低下头,“没忍住。” 姜元看缠在他们身上手指粗的登山绳,“被捆久了,血液不通,会很难受的。” 宫老爷子时刻关注着他们,乐呵呵地说道:“年轻人想得周到,还不快给贾老板松绑。”他有自信,在绝对的无力控制下,绝对逃不掉的。 被松开,贾三多揉着手腕,像是初战就被打趴下的被挫了锐气的年轻雄狮,垂头丧气地舔舐伤口。贾二风一贯的平淡,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嗑哒嗑哒”脆响,舌头轻轻一舔,瓜子仁就进入口中。 宫老爷子眉头不自在地皱了皱,呵呵笑了两声,“贾老板好兴致,在前面带路吧。” 贾二风没说什么,率先往前走。 盯着贾二风不疾不徐地背影,宫老爷子心头跳了跳,但对不死药的渴望压下了他对不安的恐惧。年轻的时候忙着和兄弟们争夺家产,等稳坐了家主的位置又遭受国家的大变革,许多见不得光的产业必须转移,他忙忙碌碌将宫家打造成运城最大的玉石经销商,坐拥几百亿的家产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想趁着还能够走动到处走走的时候,宫家辉在一次例行体检中被检查出患了癌症。 命运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有钱没命花了。 不甘不愿的复杂心态驱使下,宫家辉想到了父辈曾经闲聊时说起过的秦妄山秦王墓——秦妄山上秦王墓,不死药,墓中藏。哪怕是假的,他抱着一线希望也要试试看。 筹划了三年,翻阅了众多资料,宫家辉听到秦妄山上不死药现世的传闻,哪怕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他也不想等了,也等不起了。苍老起皱的手掌按着胃部,宫家辉皱起了眉头,再拖下去,他就完了。 “爷爷,你胃里面又不舒服了?”舌头受伤,说话大舌头的宫俊评时刻关注着爷爷的一举一动,见老爷子捂着胃连忙送上关怀,“爷爷多喝热水。” 宫家辉轻轻笑笑,眼睛里的嫌弃藏了起来。 宫家爷孙被人群护着走在中间,贾家兄弟、姜元和方晟言在保镖的驱赶下走在最前头。走的路尚算平整,是沿着十二弯向上走,干涸的河道里因为潮湿多雨的天气出现了小小的细流,不时能够见到黑色的虫子漂浮在细流上随波流淌,黑色的甲壳虫头部有着细小的图案,仔细瞧那是一张张鬼面。 龙虱静静地瞧着这一支上山的队伍。 姜元身上的背包在方晟言的手中,他拿着饭团正在吃早饭,起来就被赶着下斗他一口早饭都没有吃呢。饭团是方晟言拿出来的,南洲本地的特色粢饭团,里面放了榨菜、油条和咸鸭蛋,姜元尝出是老街那家专门做饭团的店的手艺,他可以说是在那家店吃了四年的饭团。 快走几步走到了贾三多旁边,姜元问:“还要走多久,我店里面有事情不能够在此地多做逗留。” 贾三多羡慕地瞧了一眼姜元的饭团,他早晨刚刚吃了一口稀饭就被抓了,“应该很快的,大墓我没有进去过,我哥哥在小时候进去过一次,他说时间不长那肯定就不会让姜老板多花时间。” “哦,那行,反正我跟着你们两,见到了墓主人把包裹给他就行。” 贾三多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好意思地按着肚子,“我哥说墓主人很善良,是个好人。” 姜元:“这么多年来,已经不是人了。” 贾三多楞了一下,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他没法反驳。 等姜元手上的饭团吃光,他们还没有走完十二弯,姜元把塑料袋团了团塞进了口袋里,垂着头的时候往河道里多看了几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河道里的水变多了,不是涓涓小细流,而是潺潺的溪水,水变多的同时聚集到水里面的龙虱也越来越多,一张张鬼面越发狰狞。 龙虱下面,一团黑色的水草向上涌动,有什么东西即将冒出水面。 不知为何前方带头的贾二风停了下来,队伍也顺势停下。姜元站在河边依然低头看着上涨的河水,水里面那团水草终于冒了出来,哗啦啦的水声中水草向两边滑落露出一张被泡发的面孔,河岸边苍白浮肿的手从水中伸了出来,即将搭上姜元的脚。 姜元:“……抓错了。” 水鬼拨开了头发,睁开了水泡眼仔细看,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咕咚咚缩回了水里,成团的黑色水草随着水流急忙忙向下,透着几分准备不足的仓促。 姜元兴奋地向后跳了一步,凑到方晟言的身边说:“水鬼竟然是这样的,太刺激了。” 要不是姜元想见识一下水鬼抓人时的模样,说什么方晟言也不会让脏东西靠近姜元的。 不出五分钟,队伍的后头短促的一声尖叫伴随着“噗通”落水声,人群中爆发了惊惶的咒骂、不安的尖叫和歇斯底里的碎语,蹲在河边捞了一把水洗手的盗墓贼在众人眼前掉进了浅浅的河中,消失不见了。 队伍骚动中宫家保镖护着爷孙二人向前方靠近,宫俊评面色苍白,强撑着没有哆嗦,大着舌头说:“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把人抓了进去,你们在河里面肯定设下了机关。” 贾二风不屑于争辩,贾三多摆手说:“没有没有,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大家别太靠近河道,更加不要动里面的水。有水后河道内会出现暗流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引去,会死人的。” 话音落,原本站在水边的众人整齐地向后跨出一大步。岸边,只有落水的盗墓贼的装备孤零零地待着,干这一行就是时刻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死了就是死了,他人顶多唏嘘一会儿,该走的路还是要走。 队伍继续前行,还未见到大墓就死了一个,真是糟糕透顶的开始。 阴阳眼拽着花臂大哥王挤开别人往前走,直到紧紧地坠在了姜元和方晟言的身后才停下。花臂大哥内火旺,在凉意十足的山里面就穿了一件无袖工字款的军绿色t恤,下(身)迷彩的工装裤松垮垮地挎在腰上,几卷绳子、一把登山镐就是他所有的装备。 “大哥你擅长啥呀?”旅途无聊,姜元见到说过话的花臂大哥,主动攀谈了起来。 花臂大哥没有半分藏私,“我擅长破解机关,寻找暗道。”他还介绍了自己身边的阴阳眼,“小六是天生的阴阳眼,家里面世世代代给人看阴宅的。” 姜元看向阴阳眼小六,黑色宽大斗篷下面身材细瘦,过腰的黑色长发披着,一如黑色的大墨镜一般沉默寡淡。“你看到了吧?”阴阳眼点点头,从黑斗篷里伸出瘦得如同鸡爪子一般的手,她比划着——水鬼。 花臂大哥解释,“老天爷打开了一扇窗就关了一扇门,给了小六天生阴阳眼的天赋就拿走了她说话的权利。” 阴阳眼小六沉默,如果可以选,她更希望自己没有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能力,但是不行,他们家世代如此。花臂大哥对他家的了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生的阴阳眼极少,为了得到阴阳眼的能力,家族中的女子从怀孕的那一刻开始就要喝牛的眼泪,生下的孩子还要放到极阴之地到满月。用此法,活下来的肯定有阴阳眼,死掉的那就是他们家族的自然淘汰。 “啊啊。”阴阳眼张开了好多年没有发出过声音的嘴巴,发出声音提醒的同时手上比划着动作——到了。 望向前,在阴阳眼眼中是冲天的黑色浓雾。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攀登,他们现在海拔五百多米,四周越发的冷了,树木变得密不透风,密密仄仄的林木间像是藏着很多眼睛在看着盗墓贼的一举一动。 十二弯的源头还远,不过进入秦王墓的地方到了,是一个盗洞。 贾二风淡淡地说道:“顺着盗洞进去,下面就是秦王墓了。” 宫老头拍了拍保镖的背,让保镖背他到洞口,往下看,深入地下两三米之后转弯,转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无法确定。浑浊的眼睛盯着贾二风,宫家辉问:“多长时间到大墓?” 贾二风说:“不知道,我就小时候去过一趟,幼时对时间不敏感,无法确定确切的时长。” 宫家辉盯着他,发现贾二风始终神色如常,眼神毫无闪烁。挥挥手,是时候然让盗墓贼干活了,“开始吧。” 有了二十来年历史的盗洞洞口很小,通道狭窄,大小就够一米四五左右纤细少年进出,很显然不符合此次队伍的要求,必须拓宽。 姜元和方晟言退到一旁,当吃瓜群众注视着队伍中走出三男两女,从他们的作用看应该是专门挖洞、辨别土层年份的,同时走出来的还有穿着儿童装的络腮胡,他矮小的身材可以走很多正常人无法通过的地方。 侏儒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满布着胡子的脸像是个大号的毛桃,他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在洞口边活动了几下身体当做热身,活动完了猛地跳入洞中,动作灵巧地开始爬,竖着耳朵能够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洞里面突然有一只大耗子在快速的移动。 随后又有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名叫小秀的女人跳进了洞里面,她观察着土层,捏了一点点坑底的土壤到鼻子下闻闻,随后朝着洞外的人点点头。 “路正确。”洞外的人向让保镖背着的宫家辉汇报。 宫家辉有些疲惫地靠在保镖的身上,“尽快拓宽。” 洞外的男人说:“放心吧宫老,我们几个速度贼快,您就看好吧。” 铁锹上阵,男人们鼓起了肌肉但洞口并没有他们认为的好挖,土里面夹杂着大量的石块,猛地一铁锹下去,往往是“吭”地一声震痛了手指,崭新的铁锹拿出来看就出现了几道缺口。 石块影响了挖坑的效率,没法用铁锹大开大合地挖坑只能够挖浅坑慢慢地刨,时间就在拓宽坑道中一点一滴过去。五点多就起的众人难免打起了瞌睡,有不讲究一些的直接躺在了地上,枕着头开始呼呼睡觉。 绵绵细雨中,除了人类细碎的交流就是河水哗啦啦的流动声,不知不觉间,十二弯的水竟然是越来越大了。 姜元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但看天气丝毫没有放晴起亮的样子。 “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他在方晟言耳边说。 方晟言说:“墓道内有东西,别害怕。” 姜元眨眨眼,用自己有限的看盗墓小说得来的知识猜测,“血尸?” 墓道里隐约传来了动静,方晟言拉了姜元一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贾二风见了不动声色地抓着弟弟的脖子同时往后,始终关注着姜元和方晟言二人的花臂大哥皱了皱眉,低头凑到阴阳眼耳边说了两句。阴阳眼点点头,两个人往人群里面走了走。 还未等花臂大哥和阴阳眼真正走里几步,墓道一声沉闷的巨响,紧随之挖坑的几个人惊恐地大叫,拼命地要往上面跑。血,墓道内的土壤开始渗出了腥臭发乌的血液,味道刺鼻难闻,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气味的时候了,人逃避灾难的本能发作,在坑里面的几个争先恐后地攀爬,大声地喊着:“救命,快拉我们上去。” “快啊快啊,里面有东西出来了!” “啊!” 里面的人惊恐,外面的人害怕,一时间竟然没有人上去搭救。 落在后面的阿旺不断地往前挤,踩着同伴的身体向上爬,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身后应该是探查土层情况的小秀,阿秀身材纤小,动作灵活但力气不大,在逃跑上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应当是求生欲刺激了本能,他竟然觉得小秀抓着自己胳臂的力气越来越大。 “对他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阿旺一直记得师父说过的这句话,眼睛闭了闭他用力地向后踹了过去,“噗呲”很奇怪的声音,像是踹到了一块切割下来的肉,阿旺想收回脚却发现脚腕被手抓住,绝对不是女人秀气的小手,他迟疑地向后看过去,看到了个血糊糊的、整张皮被剥掉的人,布满了血丝的眼球没有眼皮的遮挡就直接暴露暴露在空气中。 血尸“嗬嗬”两声,对着阿旺在笑。 第50章 不死药2(捉虫) 血尸就这么抓着阿旺的脚, 着头疑惑地看着外来的人类,还凑上去用只剩下两个洞洞的鼻子嗅着阿旺的脚,黑色的运动鞋上顿时血糊糊。收藏本站 “血尸的口味挺重。”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阿旺:“我半个月没有换鞋,七天没有洗脚了。” 围观的众人:“……” 阿旺:“救、救我。”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前面的人,单腿站立一动都不敢动, 身体不因为害怕而变得强壮, 现在哆嗦得如同筛糠。 古代墓穴外围装有铁水、朱砂、酸浆等等,打开墓室的那一刻这些东西就会汹涌而出,顷刻间吞噬生命,留下可怕的尸体也就是血尸, 要见到这样的尸体就可以确定下面肯定有大墓。 趴在保镖背上的宫家辉见到血尸兴奋地挺直了背,“好,秦王墓肯定在下面!杀了血尸, 快拓宽墓道。” 二话不说,保镖举起了抢, 突突数声,血尸身上就多了许多窟窿, 袋上的窟窿最大,抢眼从眉心进去, 来时直接轰碎了后脑。本以为有一场恶斗,谁也没有想到血尸这么容易就干掉了。 爬满血丝的眼睛里残留着不解和委屈, 血尸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伤害别人, 只是一个人在墓道里待得时间太长太长了, 到了生气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血尸死后, 旺软倒在地上,不凑巧地摸到了血尸的身体,一手温热的血,“血、血是热、热的。” “怎么可能!”同伴嫌弃他碍事,推开了人矮身向盗洞里面看,看到了晕倒的小秀,她就是被血尸从身上爬了过去,多了一身血糊糊外,什么事情都没有。 探手进去拉阿秀,却感觉黑暗中有只冰冰凉凉的小手摸了自己一把,这人大叫一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摔倒在了血尸的身上,惊恐地滚到了一边,“真的是热的。” 墓道内传来了侏儒李沉哈哈的大笑,他吓人得逞正是兴奋的时候,艰难地拖着小秀走了出来,“哈哈,有没有被我吓到。喝!”入眼就看到了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从他的角度看,爆出来的脑浆黄白相间,破开的狰狞胸骨里有一颗心脏痉挛似的跳动,砰砰砰,心脏的颜色新鲜,不是死去多时的内脏。“活的?” 血尸是活的?围观群众顿时哗然,有好奇胆大的吵着把血尸弄出来看看。 坑外的人将血尸捞了出来,宫俊评的助手当过医生,对人类身体有着了解,带着手套反复检查着血尸,得出个结论,“是活人,看牙齿,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 是一个表皮全都被酸浆腐蚀掉,意识不清的活人。 姜元咂舌,“他这样不怕疼吗,竟然还能够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小贾一点儿也不敢看,躲在自家哥哥的背后闭着眼睛,不时问上一句,“搬走了吗,有没有搬走?” 大自然神奇的东西多的是,说不定是该人求生欲望比较大,所以在表皮都没有的情况下依然顽强地活着。 阿旺等几个下洞的被宫俊评指使着把血尸扔掉,阿旺几个敢怒不敢言,在枪口的对准下,谁还敢多说什么。尸体扔掉后,继续对盗洞的拓宽,挖洞的人也发现了地上渗出来的红色不是血,是铁锈水,应当是地面潮湿、盗洞内水汽增多导致的。 地面湿润后,土壤更好挖了,能干活的都上去干,不出半个小时盗洞拓宽,是可以下去了。按照探路的侏儒李沉说,他们挖出来五米后里面就非常的宽敞,走上不出十米便到了一堵砖石墙,墙上有容纳一人钻进钻出的洞。站在洞口边,能够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带出来的空气只有少少的霉腐味,李沉没有继续往里面走。 宫家辉给傻愣子一样的孙子使眼色,孙子看了半天才反映了过来,举着枪对准了贾家兄弟和姜元他们,“进去。”前面有什么问题,也是他们踩雷。 贾二风二话不说拉着弟弟的手跳了进去,姜元和方晟言紧随其后,后面是宫家人和宫家找来的盗墓贼,紧跟着姜元的花臂大哥反应慢了一步,等跳进盗洞时已经落后了好几个身位。 盗洞拓宽后依然狭窄,一个人弯着腰在里面走刚刚好,想要超越前面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这种憋闷潮湿的环境最容易使人不安,不说话,就只能够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和前后人急促的喘息声。 突然,花臂大哥听到自己左耳边有喘气声传来,心里面纳闷,他身量宽,几乎占据了整个盗洞,旁边怎么会有人喘气。下意识地就想看过去,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在背后心猛地拍了一下,花臂大哥激灵灵地反应了过来,赶忙闷头走路,不敢往左右两边看。 阴阳眼木着脸跟在花臂大哥的身后,在她眼中,洞壁上伸出了很多手,还有头脸挣扎着要从泥土里出来,谁往旁边看上一眼,生气喷到了鬼手鬼脸上,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拉进去。没发现吗,队伍里已经少了几个人呢。 队伍最前面,姜元左右看着洞壁,有个小孩子模样的鬼害羞地眨眨眼,乌黑的小手臂从墙上伸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朵红色的小花花。 姜元:“给我的吗?” 小孩鬼羞涩地点点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给”。 姜元接过了花,“谢谢。” 姜元接过了花,小家伙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不过依然是个害羞的小东西,转身躲进了墙壁内。其他的鬼见了这一幕,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如果忽略场景,忽略出现的方式,忽略鬼狰狞的模样,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小红花别在了衣服上,姜元跟着前面贾三多兄弟两继续往前走,有方晟言在的地方他根本就不用害怕,走在盗洞内颇有些闲庭信步之感。 不过脑海里姜元想着明天中秋节究竟要给方晟言爷爷带什么,以方家的财富地位,姜元见过的肯定见过、姜元没有见过的肯定还见过,那送东西就要送心意。“我要不给爷爷送我自己做的吃的?” 方晟言赞成,“完全可以,前段时间不是做了秋梨膏。爷爷入秋后就会觉得嗓子不舒服,经常微微的咳嗽,秋梨膏就很合适。” 虽然下了决定,但姜元还是有些踌躇,不自信起来,“秋梨膏是不是太寒酸了。” “不会。”方晟言怕姜元不信,补充地说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姜元哭丧着脸,“听起来挺不靠谱的。” 方晟言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了姜元,伸出手臂绕到姜元身前,在他别在口袋上的小花上轻轻点了一下。“就像是这花一样,你觉得礼物简陋吗?” 从枝头摘下来的花已经失去了生命,从最灿烂的这一刻开始走向枯萎、走向没落,方晟言轻轻点了一下,赋予了新的生命,刹那间看起来就不同了,充满了蓬勃向上的朝气。 姜元低头看了一会儿,“那我就多做几样东西,你爷爷都喜欢吃什么?” “年轻的时候喜欢吃辣,现在还是好这一口,但肠胃受不了刺激,医生不允许他吃刺激性的食物。”方晟言父母属于家族联姻,因为性格不合,在他五岁的时候离婚,方父是个工作狂,离婚后就一直没有再婚,在方晟言大学毕业那一年过劳心梗去世,此后在爷爷的支持下,方晟言在方氏当家做主。 凡世的亲人,方晟言最在乎的便是爷爷,因血缘的牵绊做下的因果,就是至高如冥主也无法割舍的。 姜元脑海里徘徊了许多不刺激的酱、菜,争取让爷爷看在菜色不错的份上,中秋节的时候不要赶他出门。 说话间,砖石墙到了,贾二风没有犹豫,直接钻了进去,贾三多信任他的哥哥绝对不会迟疑,转眼间兄弟二人就消失在了墙后。 姜元说:“跟着?” 方晟言笑了笑说:“不需要,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干,我们直接去找人。”说完,他搂住姜元两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身后的宫家以及盗墓贼发现了几人不见了又如何,急得跳脚也是没有用的,身上背负的罪孽必须偿还。至于转身想要出去,就更加不可能了,洞口早就无声无息地被填满,他们只能够往前、无法后退,没有任何退路。 姜元只觉得周身一阵凉意,等看清楚左右的环境时早就不在盗洞中。空气里有熟悉的牛肉饼的香味,他听到了有清脆的声音抱怨,“火小点,饼都焦了。” 姜元看过去,大大的饼铛后面站着有一面之缘的长发青年,正拿着竹制的夹子翻着牛肉饼,味道就是从他身前的饼铛中一阵一阵传来,肚子应景的咕噜噜叫了两声,午饭时间他还什么都没有吃呢。 “我新调制的牛肉馅儿,里面放了一点点胡萝卜丝,帮我看看味道怎么样?”青年像是毫不意外姜元和方晟言的到来,笑着招手让姜元过去尝尝自己做的牛肉饼。 高大的墓室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中间放着汉白玉石做的棺椁,棺椁的盖子不见了踪影,双人床一般的棺材里铺着上好的被褥、放着柔软的锦被,一双枕头乖巧地待在一侧。 棺椁四周放着青铜所制的仙鹤,仙鹤口中衔着灯盏,灯芯被点燃,一点如豆的光却照亮了整个墓室。姜元走近了才发现,青年脑袋上方的梁柱上趴着一只巨大的八爪鱼,明明是海洋生物却如同蜘蛛一般待在了陆地上,一条爪子上抓着一只黑毛僵尸,就是姜元在十二弯旁边见到的那位黑僵将军。 黑毛僵尸被抓着脚踝倒吊在半空,挣扎着下不来,“八爪你个小王八蛋,放开我!” 八爪巨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黑毛将军,还以为对方挣扎是和自己玩呢,发出略微刺耳的笑声,爪子晃动的更加厉害了,黑毛将军更加晕了。 姜元:“……”真是充满活力的墓室。 一块味道香浓的牛肉饼递到了跟前,用牛皮纸垫着手,姜元说了一声谢谢后接过,是千层酥皮的,咬一口外面的皮就梭梭地往下掉,肉馅比上次尝过的还要好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油腻了。” 青年自己也在尝着,皱眉点头,“昂,我在牛肉里面加了猪肥油增香提味,却忽略了油腻程度了。这样吃上两三口就顶得慌,谁还想要吃下一次,失败品。”扔掉了手上的牛肉饼,青年盯着肉馅和掐下来的剂子,对如何改进暂时毫无头绪。 姜元虽然很饿,但吃了两口饼之后就不是很想吃了,就像是青年说的,稍微吃吃就腻得不行。想了想,姜元提出建议,“用油煎肯定更油,可以试着烤着吃。” 姜元的话给了青年灵感,“对哦,我还可以放到烤箱里面去烤。”他笑着看向姜元,一张精致出众、可称之为倾国倾城的面容更加好看,他做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姜四郎,你可以直接喊我四郎。” 姜元说:“我叫姜元,我们姓一样。” “哈哈。”姜四郎故作豪迈地笑着,不过他长得好看,声音清脆,豪迈地叉腰大笑可没有丝毫糙汉子的感觉,“说不定你们家就是从我们小秦国出来的。” 姜元:“几千年的事情,谁知道呢。”面前的人是小秦国二代君主的弟弟,主动献祭给了国家供奉的神兽,被神兽烛龙养成了僵尸,也是有几千年岁数的老年人了。“新买的烤箱我不会用,你教教我呗。”姜四郎皱眉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红色烤箱,方头方脑的烤箱颜色红的非常漂亮,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但没法用买来当装饰品看就觉得怪异了。 姜元从又宽又长的料理台一侧绕了进去,站在烤箱旁边找到了它的插头,“有电?” “有啊有啊。”姜四郎弯腰撅着屁股从底下拉个多功能插头,“看,有这个。 姜元又问:“多用能插头通电了吗?” 姜四郎说:“有呀,在山顶装了太阳能板,墓里面通电的。我还装了宽带,不然怎么上网嘛。你要不要wifi密码?” 姜元眨眨眼,竟然是个现代化的墓室。来了秦王墓后他就没有打开过手机,拿了出来搜过附近热点后发现,有个异常显眼的wifi名字叫做秦王墓……盗墓贼真应该与时俱进,用现代化的目光看盗墓的,说不定墓主人就是个喜欢上网的呢。 轻点连接,姜文得到密码后输入,发现网速还特别好,有瞬间的恍惚想,他以后来了秦妄山是不是就可以随时随地上网了? 好诡异的纪念品。 姜元放下了手机教姜四郎用烤箱,烤箱是智能版的,可以用手机控制,知道了一些基本功能之后就可以用了,没什么难的。他们两个一起做牛肉饼,姜元发现姜四郎的肢体有些僵硬,胳臂肘和腿弯没法灵活地打弯。 “六年前有盗墓贼进了墓,我被提前吵醒了,炼化的还不够完全。”姜四郎抬起手给姜元看,修长莹润的手指无法自然屈伸,他混不在意地说:“跳着走也挺好玩的,九阴说再过个一两百年就好了。对了,我已经不需要秦妄山上的风水了,我们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这儿的风水被破坏太大,成了养尸地、灵气不够,不利于我的修养。” 姜元点头,那就破坏掉此地风水格局,超度怨灵便可以了。 “怨灵的事情因我们而起,我们离开时会解决的。”姜四郎想起了什么停手,侧头看向姜元说:“你要看那些盗墓贼进来后的下场吗?” “可以看?”姜元愣了一下。 “可以啊。”姜四郎煞有其事地说:“我们装了监控。” 姜元:“……”还是低谷了古人的创造能力。 饼子反正做好了,只要送进烤箱就好。闲下来后姜元和姜四郎一起看监控,屏幕上三十几号人的盗墓贼因一路上的折损,只剩下了十来个,宫家的保镖也损失了大半,宫家爷孙被保护着看起来还算是不错。 “真的有不死药吗?”姜元问。 姜四郎说:“没有啊,九阴找到了不死药就给我吃了,哪里还有不死药。《山海经》里面不是动不动就提到某某某物能够肉白骨、活死人、长生不老嘛,九阴找来的就是《山海经》里面提到的东西,就因为三界分离,原本长在我们脚下这块大陆上的神奇物种全都消失,人类看不见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姜元笑了一下,“想活命的人可不觉得简单。” 姜四郎瘪瘪嘴,“所以总是来打扰我睡觉,哥哥给我安排的十户人家现在就剩下一户了,人心哦。 “几千年过去,能够留下一户不错了。” 姜四郎一想也是,“罪过罪过,我也贪心了。” “叮~” 设定的时间到,烤箱发出了提示的轻响,里面香脆可口的牛肉饼好了。再吃,发现烤的果然不那么油腻了,“我用的夔牛肉,你们走的时候带半扇牛肉回去。” 姜元眼睛亮了亮,“好东西,我在《山海经》里看到过。” 《山海经》有言,“夔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吃之可耳聪目明、声音洪亮,用夔牛做牛肉酱不是正好适合给老年人吃,过完节后他要去接外婆,这样两位老人都可以尝尝他做的牛肉干、牛肉酱等等。 方晟言和先前蹲在一旁烧火的烛九阴说话回来,是姜元他们告辞的时候了,短短几十分钟因为对美食共同的爱好,姜元和姜四郎成了好朋友,告别还挺舍不得。 姜四郎买回了失而复得的臂钏,直接就戴在了手臂上,他站在高大的烛九阴身边笑着说:“等确定了要搬去的地方我给你发信息呀,到时候过来玩。” 姜元点点头,“我一定来。找个快递能够到的地方吧,以后在昆吾居买东西,我可以直接让快递送来,快捷方便,我还可以让快递给你送别的东西,吃的用的很多的。” “本来就是。”姜四郎拽拽烛九阴的袖子,“你看姜老板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是要在人多的地方呆着,不要人迹罕至的啦,不舒服。” 烛九阴点头,没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估计最后都会妥协吧。 与姜四郎、烛九阴告别,方晟言搂住姜元、带着半扇的夔牛肉回到了昆吾居,还是自家好,姜元撸着休息就要做肉干、熬肉酱,切肉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老方,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没有带回来?” 方晟言说:“有吗?” 姜元歪着头死劲儿想,“没有吗?” “肉酱要炒干了。” 姜元赶忙去弄肉酱,夔牛肉难得,半扇就那么多,去掉排骨、脊骨等等,剔下来的适合做肉酱肉干的纯肉就那么多,绝对不能够浪费。 远在秦妄山,不想下墓室的大金在农家乐里面呼呼大睡,梦里面不安地皱了皱眉头,他翻了个身,蓬松的尾巴扫了扫似将梦境中的糟糕事情全都扫掉。 秦妄山表面的平静进入了十五天的倒计时中,半个月后的一个大雨天,山中轰隆巨响,响彻整个运城,运城的人无不望向山的方向惊惶不安,更多的人逃到了空旷的街上,以为有地震发生。 等第二日查看,发现秦妄山发生了巨大的泥石流,一个为数三十多人的旅行团被困山中,最后就救出了两人,纹着大花臂的壮汉搀扶着不会说话的哑女,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逃过了一劫,与他们同行的人全都成为了泥石流掩埋的鬼魂。 至于山中那家农家乐,又有几个人记得呢。 当然,这是半个月后的事情,而现在中秋节当天,姜元坐立不安地待在方晟言的身旁,头一次坐劳斯莱斯幻影的他丝毫没有被车子吸引,他看着手边的包裹,里面装着他精心准备的牛肉酱、牛肉干、秋梨膏等等,再一次追问,“爷爷会喜欢吗?” 方晟言不厌其烦地说:“放心,肯定喜欢的。” 姜元稍微被安慰到了一点,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说:“没办法了,不喜欢也不行,他孙子我要定了。” 方晟言轻笑,“爷爷把我赶出家门,姜老板可要收留。” 姜元豪迈地拍着胸口,“放心,我会负责的。” 第51章 见长辈 方家大宅在青龙山的半山腰处, 地二十多亩,原是几百年前一方大员的别院,历经百多年沧桑变化后到了方老爷子的手中。收藏本站年轻时的方爷爷凭着一腔热血做起了生意,于兵荒马乱、国家动荡中谋得立身之地,接手别院时不过是个身价尚可的小生意人, 时局动荡时能够保住别院可见老爷子的手段了得。 别院经过多次修缮, 留了古色古香的同时亦增添了现代化的元素。自老爷子六十岁后就与奶奶住进别院,别院正式挂牌方宅。 青龙山上因为有千年古刹菩提寺的存在,山中大庙小庙颇多,或许是出家人行走的地方, 中宁静安详、平安恬淡,加之环境宜人、空气清新、温度适宜,是疗养修身的好地方。 除了达官贵人圈地造房子, 里面还开了许多疗养院、度假山庄、健身会所……山里面的别墅卖的非常火热,一平米的价格与市中心的房价不逞多让, 算是如此,一旦开盘销售短时间内就会抢购一空。 但凡是挂了大青山牌子的房产, 是趋之若鹜。 为了保持生态环境、维持山中的安宁祥和,南洲市市政府于二十年前提出限量开发的口号, 想法在当时追求经济发展的整体环境中可谓是超前的,放到现在看, 是提前遏制了房地产开发的势头, 青山才能够保持现如今的良性发展。 就因为此, 青山内的房子越卖越贵, 键是还买不到。 拥有二十亩地的方家大宅可谓是建在华夏币上豪华房产。 行驶在去往大青山的路上,路过一家高档糕团店,车子停了下来。 方晟言身边的车门打开,“提前定了喜团的福寿礼盒,我拿了就来。” 正处于紧张忐忑状态中的姜元瞬间紧绷了神经,手放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方晟言,“我跟你一起下去拿。” 此时此刻的姜元可怜无助的像是大雨里面的小狗,垂着耳朵、耷拉着尾巴,方晟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很快就来。” 说完方晟言走了出去,姜元急切地要跟着却发现车门打不开,低头看门上那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按钮,“……”高端车不会操作了。 路上不能够停车,超过两分钟就有交警过来敬礼问好给罚单,司机司卫启动车子开去附近停车场,“喜团真是牛,不开分店、不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不预定当天来买就没货,我活了一两千年了这么牛掰的店见到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喜团卖各种手工制作的点心,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从开业起就走高端路线,主推各种口味的荷花酥和酥脆香甜的枣仁饼。除了包装礼盒外,店内有零售窗口,姜元在好奇心地驱使下过来买过莲蓉馅儿的荷花酥,手工做的莲蓉馅儿味道甜而不腻、恰到好处,不喜欢吃甜的还可以买减糖版本的。小小鸭蛋大小的荷花酥卖三十一个,尝过之后就知道物超所值。 店内主张谁订购谁提货,贩夫走卒、豪门贵子一视同仁,定了喜团的礼盒就要靠着两条腿走进去拿。 “老爷子喜欢吃喜团的枣仁饼、桂花糕、松子糖,每隔一段时间主上就会过来买上一回带给老爷子吃。”等待的过程中卫卫敲着方向盘,从反光镜内看到姜元紧张地捏着手指,于是就找着话说:“老爷子可是十世大善人,要不然也没有福气当我们主上的爷爷。” 姜元笑了,“那喜团的老板应该也是善人,不然哪里会有冥主登门买东西的。” 姜元不过是开开玩笑,没有想到司卫点头赞成地说:“肯定是这样,不然怎么配。” 姜元看看自己,他怎么就配了呢? “我去生死簿那儿看过。”估计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司卫说:“小老板轮回多世一直是好人,是非常纯善的胎元,难怪能够和主上在一起。” 冥主爱上了个普通人,一众手下就非常好奇,姜元何德何能能够配得上冥主。有了疑惑就去找答案,身在幽冥鬼界还有什么比直接查询生死簿容易方便的事情,追根溯源不过如此了。身为幽冥鬼界头条王,司卫的消息绝对灵通,生死簿的记载中姜元前世、前前世等等都是秉性善良的人,累积了厚厚的功德,完全可以成为“真善美”的代言人。 能够被昆吾居选中,成为昆吾居的主人,肯定就因为此,这是司卫等等手下得出的结论。 姜元挑挑眉毛,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隐藏buff,他笑笑,“是我的荣幸,千年修行只为了能和方晟言有一世情缘。” 司卫瞪大了眼睛,“好苏,我能够发个头条吗?” 姜元疑惑:“啊?” 司卫赶紧捂住自己的马甲,不让自己头条王的身份在昆吾居小老板跟前暴露了,“没什么没什么。”一旦暴露,他发了那么多冥主和小老板的头条,小老板看到了恼羞成怒不让自己发了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司卫为了自己的头条事业兢兢业业,容不得一点儿错漏。 过了五分钟,司卫重新启动了车子去接方晟言。 车子开到喜团的门口,方晟言刚好提着礼盒走来。礼盒放在了副驾驶座位,方晟言拿着个小盒子坐到了后座,将小盒子递给了姜元,“新出炉的凤梨酥、杏仁豆腐,都是半糖的,是你喜欢的口味。” 小盒子不过巴掌大,透过透明的玻璃顶盖可以看到里头放着小巧精致的两样点心,麻将大小的凤梨酥黄嫩可爱,两块并列放在黑段布上,没有吃就有昂贵的气息扑面而来。凤梨酥的旁边是白瓷碗装着的杏仁豆腐,杏仁豆腐白色中透着微微的奶黄色,表面点缀着一朵娇嫩的茉莉花。 看起来普通的点心,被包装成了普通人吃不起的样子。 “吃吧,到家里面时间还早。”方晟言说:“姜元你真的不用担心,之前想给你一个小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你。” 紧张的时候就干点儿别的事情让自己变得充实,姜元不打算让自己的嘴巴停下来,正在努力拆开包装。透明顶盖是亚克力板的,有玻璃的透光度又比玻璃轻巧、安全,终于找到个卡扣拨动一下打开之后,小小的凤梨酥和嫩滑的杏仁豆腐便出现在眼前,带着清幽的香味,不浓烈但很香。 沉迷于开箱的姜元看向方晟言,“?” 方晟言说:“我其实已经和爷爷说了,我要带的爱人是同性。” 姜元狐疑地瞅他,“骗人。” 方晟言保证,“真的。” 姜元是不信的,抬手拍拍方晟言的肩膀,“我晓得啦,你这是看我太紧张了,所以才说这话安慰我。我紧张紧张就好了,你看吧,到你家大门口我肯定自信满满,一点儿也不紧张,现在不过是预热状态。我在乎你,这次是见你最重要亲人,这才瞎紧张成现在这样。” “我真的和爷爷说过了。” 姜元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安啦,放宽心,我不会紧张了。来,吃凤梨,一人一块刚刚好。” 一手拿一块凤梨,姜元碰了一下,“干杯。” 方晟言:“……” 喜团的凤梨酥外皮酥松化口,内陷甜而不腻,咬开后能清晰看到菠萝的纤维,和外面卖的几块钱一块的完全不同,味道就是好吃,完全改变了姜元对凤梨酥的看法。而杏仁豆腐,姜元不仅仅吃过还自己做过,做出来似豆腐又有一些流动感的最好,清香不腻、口感丝滑,吃上一口令人心情愉快。现在有些商家为了图方便,直接用吉利丁做杏仁豆腐,做出来的成品和果冻一样,虽然味道也不差,却远远不及现在吃的这一碗。 姜元:“呜呜~真是好吃到哭。” 方晟言失笑摇头,不与姜元争辩,“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进出大青山就那么一条够两车并行的山路,姜元对此记忆犹新,尤记得他给菩提寺的熊本雄送花生的时候遇上了李有福一家,那一日的封山让姜元对唯一一条路进出的情况诟病了好久。 “又发生封路的情况怎么办?而且一旦发生不好的事情,山里面的人岂不是一下子出不去?”别怪姜元想得太多,去过一趟秦妄山后没人会想少的,山林情况复杂,泥石流、大暴雨、地震……不能想不能想,越想越恐怖。“前段时间就有那个什么地方森林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大青山逃生通路太少,太可怕了。” 方晟言:“……”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就好。 姜元还在担忧当中,“山里面人这么多,稍有不慎扔个烟头、掉个打火机……就是恐怖灾难大片。” 路边恰好出现一块木头牌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山中居民自制的,上面写着“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瞧,山中居民都知道山火的可怕性。等靠近了,姜元蓦然发现八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略小一点的字,上面写着,“想要尽情玩火,就来xxx农家乐,篝火晚会、烤羊肉、炉火烤肉,应有尽有”。姜元:“……呵呵,真乐观。”打脸来的太快,他有些不适应。 “出山的路不只是一条。” 姜元傻了,“怎么可能?!”他在南洲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大青山的了解还是有些的,他不只 是一次在网络上看到喷子批评这一点,挑了一个错误就将风景秀丽、宜居的大青山喷的屁也不是。把自己知道都说了,姜元义愤填膺地握着拳头挥动了几下,“就因为大青山有这个毛病,我们要喷回去都站不住脚。” 坐于姜元旁边的方晟言还未说什么,一直充作布景板一言不发的司卫开口了,他面面露古怪地说:“大青山进出不只是一条路,只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更方便快捷,山里面很多农家乐、寺庙就沿着这条路开,就造成了错觉吧。进出上的路一共有二十多条,还有专用的消防通道,直升机随时待命,山火一旦发现会得到及时的遏制,山上有二十四小时的巡逻队。天气预报全天候监控,水土流失更是在山上不可能发生的,每半年就要有地质专家彻底巡山一次,检测土层变化等等。” 最后总结,“有钱人很惜命的。” 姜元无语凝噎,只能够表示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以后再看到网络上的喷子,他肯定不会再生气了,不过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而已,有本事买大青山上的房子啊! 不过半小时就到了上方家大宅的路,道路是直接挖断一小段山石弄出来的,山道两旁有三四米高的山壁,用大青石、水泥封面,多出了许多言说不尽的低调奢华。造型古朴雅致的路灯夹道欢迎,灯下还摆有大花缸,花缸内好看的水生植物到了秋季依然保持着青嫩欲滴。 柏油路到了尽头就是一条横向的道路,路绕着大宅而行,两头不知道通向何处。在此地下车,还有一十七级台阶要爬,走完之后才是方家宽阔的大门。从大门外观观看完全不见丝毫现代化的气息,古朴中透着历史久远的韵味。正门打开迎贵客,姜元跨过朱红色的门槛,一步踏进了方宅,昂首挺胸、斗志满满,自信的脸庞会发光、清亮的双眸会说话,哪里还有车子上的忐忑不安。 下车后的姜元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是姜元1.0版,他是自信满满的姜元2.0,不管方爷爷如何刁难、谩骂,他都会一一承受,拐走了老人家最喜爱的孙子,骂几句怎么了,不会掉一块肉的。 一路跟着方晟言走过回廊、路过花园,再过一道月亮门就能够见到正堂了。方家很有钱,但依然是个普通家庭,没有繁琐的规矩需要子孙遵守,平时见客不是花厅就是在湖边的水榭,今儿个郑重其事地来到正堂,可见对姜元的重视。但姜元并不知道,他依然昂首阔步,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到来。 边走方晟言边给姜元介绍,“大宅里住着爷爷,小姑夫妻,小姑家未婚的女儿,还有奶奶娘家的侄孙子。” 方奶奶跟着爷爷打拼创业,吃尽了苦头,待要享福时却猝然长逝,爷爷每每说起发妻都会哀叹良久。奶奶与爷爷共生育三个子女,长房方晟言家,二房方晟言小叔一家,女儿因为年幼时得过一场病腿脚不灵便,走路略跛,很少出门,认识了爷爷的保镖之后相爱,两人结婚。姑父是退伍军人,认识姑姑的那一年刚刚退伍转业,当爷爷保镖不过一个月。 女儿嫁人这么重要的事情,爷爷肯定会严格把关,经过层层检查排除了有意接近的可能,确定两个人的相识就是一场意外,在求婚之后姑父才知道姑姑是这家的女儿,而不是保洁人员。 姜元记了一脑子的方家人员构造,进入正厅时就看到了端坐于首位的方家老爷子,精神矍铄的老人,脸上每一道褶子都诉说着丰富的人生经验,一双眼睛满是睿智的光芒。 见到姜元,老人和蔼的笑笑,丝毫没有棍棒伺候的意思。看到老爷子,仿佛就看见了方晟言年老的时候(不可能发生的事儿),眉眼间长得好像。 在老人的下首,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男的面貌硬朗,坐姿挺拔,虽人到中今年,却丝毫不见发福的迹象,无论是仪态,还是身材,都保持的很好。女的知性温婉,方家的好基因打眼一瞧就知道女人是方家的人。 他们是方晟言的姑姑和姑父。 姜元看过去,他们对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姑姑眼中带着疑惑,估计对侄子带一个男人回来非常的不解,更加不解的是父亲竟然还认同了,没有大发雷霆。姑姑看向了方晟言,这个侄子她看不懂,但知道方家被方晟言接手之后,自己一家也不会被赶走,她就什么忧虑都没有了。 姑姑姑父身后站着年不及三十的长发女人,上着淡妆,脸上依稀可见方家人的影子,不过基因上更多地继承自她的父亲,柔和略少,添了英气,她朝着姜元点点头,不见什么亲近,但也不讨厌就是了。 不错的开始,姜元心头大石落了下来,浑身燃烧的名为斗志的火焰收了起来,清朗乐观的青年往那儿一站,只要接受了方晟言喜欢男人的设定,二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 至于那么点儿不和谐的因素,无视无视,不过是借住在方家的外姓人有什么资格对姜元目露敌意,对方晟言露出痛心的神色。 这人不是脑袋里有包就是故意引起方家人的注意,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的就是已故方奶奶的娘家侄孙子,站在方老爷子手边、年过三十的男人,穿着雅痞味道十足的西装,努力地挺着身板,可惜个子不够,最为典型的南方男人的身高,比姜元矮多了,气势努力下来也没有一米八。 方晟言喊,“爷爷。”喊完后郑重地介绍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我把要共度一生的爱人带来了,他叫姜元。” 姜元傻眼了,没有想到方晟言这么直接地介绍。傻了不要紧,下意识的本能还在,跟着方晟言喊,“爷爷。”他还很用心地鞠躬,大声地说:“我会对方晟言好的,一辈子。” 突兀的大声引来了侄孙子勾唇嘲讽,但他不知道老爷子却非常高兴,连说了三声“好”,好像得到了个男的孙媳妇,他非常高兴。方爷爷准备了红包,姜元喊完了他就让姜元过去,拉着姜元的手说:“好孩子,红包拿着,爷爷祝你们和和美美、幸福长久。” 爷爷活了这么久,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在他年轻的时候就有私塾的老师和镇子上的屠夫是一对,屠夫家顿顿有肉、天天吃荤,那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根本就影响不了屠夫把先生养得白白胖胖、白里透红,暗地里羡慕的人不要太多。 姜元接过了大红包,脑袋里乱糟糟的,还处在懵圈的状态出不来。后来又有方晟言淡淡地喊了一声姑姑姑父,姜元跟着喊了,又有两个红包到手。 至于同辈的妹妹,只有她上前喊方晟言和姜元的份儿,哪里用得着姜元上赶子去亲近。 在进入正厅前,方晟言就对姜元说了,整个方家只要对爷爷好就行,其他人皆是陪衬,有什么不中听的话,直接怼过去,不用顾及任何面子。 不需要! 方晟言超然的身份注定了在方家的与众不同,旁人都要仰仗他鼻息生存的。 时间卡的挺准,到了方家后不久就是午饭时间,今日是中秋节又是家宴,虽然重头戏在晚上,中午这一餐照样不俗。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不是光做表面文章看着好看不好吃的面子菜,是真正地做到了色香味俱全,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青绿鲜甜的油菜心、脆嫩弹牙的琥珀虾仁、丰腴味美的清蒸鲈鱼……都是地道的南洲市本地菜。 方爷爷,“小姜不要客气,头一次来家里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准备了一桌家常菜,不要嫌弃。” 姜元连忙摆手,“怎么会,只要好吃的我都喜欢,更别说是本地菜了,这可是从小吃到大的美味。” 方爷爷笑眯眯,他就喜欢不挑食、胃口好的孩子,“好,喜欢就多吃点儿,要当自己家一样,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姜元回以笑容,坐姿端正,充分地体出现乖巧,“好的爷爷,有方晟言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这话,方爷爷就更喜欢听了。 饭后爷爷留着方晟言说几句话,姜元为了表现自己的好胃口,稍微吃撑了点儿,走到外面消消食。 站在廊下,院子里花团锦簇、草木丰茂,假山花木相映成趣,视线越过院墙,有高大的树木露出浓荫的树冠,树上站着通体雪白、只有脚爪是黑色的水鸟。收回视线,垂头便可以看见摆在廊下的兰花,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胜在叶片茂密、细长而娇媚,是点缀走廊最好的绿植。 身后有脚步声,姜元转过去,礼貌地喊人,“姑父、姑姑。” 姑父寡言,点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吃饭的过程中他开口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加起来没有一百个字。姑姑为人亲和,很少发表反对意见,一辈子依附于家里男人的权威,笑着和姜元说了几句话之后,本来就不熟悉的人就不用勉强表现出亲热了,客套几句离开。 姜元继续等,等到了方晟言,方晟言带他去自己的房间,以后那房间也是姜元的。 在路上姜元憋了一顿饭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说,快说,你究竟给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方晟言任由姜元扯着自己的胳臂就是不说。 姜元眯起了眼睛,“不说就要大刑伺候,罚你睡沙发!”说完了自己笑喷了,他爹妈吵架的时候,妈妈就会赶着爸爸睡沙发。为了爸爸睡沙发“方便”,家里面买的沙发是单人或者双人小座的,根本就不是睡觉的。爸爸往往在沙发上窝到后半夜,就会摸回房间,第二天爸妈就和好了_(:3ゝ∠)_。 方晟言伸手揉着姜元的笑脸,终于公布了答案,“我和爷爷在梦里面见了一面。” 姜元惊讶,“你把大马甲暴给爷爷知道了!爷爷是什么反应?” 方晟言想到梦中爷爷叉腰大笑,自豪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很自豪。” 第52章 言哥哥 老人家的心思很简单, 孙有出息就是最大的幸福,还有什么比奋斗终生的家业有了个好的继承人更加开心的事情。爷爷见到方晟言和姜元二人到家,露出来的笑容没有豁到耳后根,已经是极力克制的结果了。 姜元默想了片刻后就理解了爷爷骄傲的心理,他让方晟言着重把经过说一遍, 竟在梦里面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方晟言却不肯现在说, 说:“不急于一时,你昨晚紧张地没有睡好,先进屋换身衣服,我们坐在罗汉床上慢慢说。说完了正好睡一觉, 午带你在宅子里面转转,晚上家宴,吃完了赏月。你要是愿意, 可以带你去月宫转一圈。” 被“月宫转一圈”给吸引了,姜元正要追问月亮上面是不是有孤清冷艳的嫦娥、是不是有高大笔直的桂树、是不是有抡着药舂捣药的月兔、是不是有不断砍树的吴刚……一堆疑问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他摁住, 包塞在角落等过后再启动,现在说的是方晟言让爷爷做的梦。 百般追问, 晟言成了紧闭着壳子的蚌壳就是不说。 姜元落寞地往前走,“唉, 听话了,都学会了刁难我了, 乖不乖。” 方晟言错愕了一下, 着摇摇头, 乖, 了衣服就和你细说。”反思一下,他是有些故意吊着姜元了,因为着急想听又听不到的姜元抓耳挠腮的,非常有趣,他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 方家大宅很大,方爷爷住着主院,方晟言住的院子便是仅次于主院的菡萏院,进入屋内后可见正房布置得相当清雅,摆放的装饰物不多,却样样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浓淡之间犹如笔墨勾画的水墨山水,不多的水墨给留白添了愈多的遐思,大道至简,雅致得令人耳目一新。 姜元看了一圈后就喜欢上了这儿,似方晟言给人的感觉一样,看起来优雅温润,实则暗藏着深邃如漩涡般的秘密。 “我喜欢这边,很舒服。”方晟言坐在罗汉床上,姜元走了过去,单腿抬起跪在方晟言的腿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晟言。他现在肯定是帅炸了,霸道总裁,纯的那种。伸出右手食指挑起了方晟言的下巴,姜元说:“因为这儿有你的味道。” 方晟言好悬没有笑出来,姜元大概没有意识到,罗汉床有些高,他单腿跪在上头另一只脚就要踮着,将霸道变成了霸萌。伸手揽住姜元的腰,方晟言将他带向自己,“以后这儿也会有你的味道。” 看看,他老婆是多么的迫不及待,勉为其难地就满足老婆了。姜元这么想着,嘿嘿笑了两声倒在方晟言的身上,压得他往后倒了倒。凑到方晟言的耳边小声地叨叨了几句,末了含含糊糊地问:“肿么样?” 方晟言的手放在姜元的屁股上,闻言捏了一把,“小泰迪。”留下气味没有说这样留! 姜元不老实地移动着双手,探进了方晟言的裤腰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越是不能就越是想,奶狗子似地“呜呜”叫了两声,问方晟言:“什么感觉?” “干……”方晟言余下的话喂进了姜元的口中,让这小混蛋没有心思干别的。 亲亲使人快乐,止于亲亲就让人不快落了。姜元用力地在方晟言的脖子上吸了一口,就吸了一嘴的口水,擦着嘴巴说:“网上的教程说就是这么种草莓的啊!为什么我种不出来?” “你在网上看了这些?” 姜元赶紧点头,头发因为刚才的胡闹变得毛躁,看起来竟然挺可爱。他还想和方晟言分享一下看钙片的心得体会,抱怨着说:“小黄片里面的萝卜长得好丑啊,为了锻炼技巧我可是忍着恶心看完的。” 方晟言脸有些黑。 姜元还在继续,“那萝卜又长又粗,上面还有毛,一刀下去,啧啧,里面果然是开裂了,up主买菜的水平太菜。” 方晟言:“……你究竟看的什么?” “就是看做菜撒,小黄的暗黑料理。”姜元认真点头,“给你做正宗的大根汤。” 姜元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得逞的小骄傲,方晟言要信了他这一通胡诌就白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以后禁止你看这些恶心的东西。” 姜元斜眼眼睛看他,“哼哼,那看什么?” 方晟言说:“晚上一起洗澡。” 姜元:“……” 方晟言看他。 姜元:“……”不想说话,并向对方扔了一对白眼。 拥有个自制力强悍如斯的伴侣是什么感觉,姜元肯定要写上三十万字的长篇来吐糟。 从方晟言身上爬了下来,姜元按了按对方的肩膀,“年纪大了,我懂。” 这下换方晟言哭笑不得了,还不是顾及到姜元的身体。 房间很大,格局和姜元在昆吾居的房间差不多,床那边多了一扇八副的山水陶瓷屏风,陶瓷板上的山水画姜元靠近了发现是烧制上去的,水墨的山水画与整个房间的布置特别搭配。准备好的家居服就在屏风后头,姜元走过去换。 换了方晟言准备的衣衫,是纯棉的两件式家居服,轻薄贴身,像极了公园里练太极的老爷爷。 “看,我看着像不像要去公园里面晨练。”姜元换了衣服从八幅陶瓷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摆了太极的云手、白鹤亮翅、手挥琵琶的招式,硬是说自己穿着亚麻色的家居服和公园早起锻炼的老人 家。 哪里有这么帅的老头儿。 差不多的式样穿在老人家的身上是去晨练的,穿在姜元身上却英气勃勃、朝气满满,像极了信手拈来就是个大招的世外高人。家居服宽松轻便为主,双排的盘扣给朴实无华的衣衫增加了颜色。“高人”如果不笑的傻乎乎的,就更像了。 方晟言身上换了差不多的,坐于罗汉床上提着玻璃茶壶倒水,是有着馥郁香味的茉莉香茶,用八月中伏时盛放的香浓型茉莉花和清明前最好的龙井茶制作而来,闻到花香却不见花,味道馥郁香醇,喝完后齿颊留香。 将一杯清茶送到坐于对面的姜元手边,方晟言不再卖关子,说起了自己造的梦。 就是在秦妄山上农家乐那一晚,方晟言入爷爷的梦中。 梦里面,爷爷坐在水边小亭里喂鸟,他闲来无事就喜欢看着水里的锦鲤、凫水的水鸟,有时也会邀请一群老伙计在湖边草地上打门球,玩到落日时分大家再小饮上几杯,低度数的酒就小小的喝上那么一小盅。喝酒谈天,聊聊往昔的峥嵘岁月,感叹自家子女如何如何,这时候爷爷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大孙子方晟言。 家业大又如何,没有好的儿孙守不住偌大的家业,不是照样歇菜。他们中,有儿孙不成器的,败光了家产、惹上了官司还要老父亲舍了脸面到处求人,晚节不保。还有的儿女平庸无为,眼见着自己打拼了一辈子的事业日薄西山。还有的儿孙窝里斗,算计着老子兜里面的,还要坑害自己的兄弟姐妹,恨不得盼着老头子快点归西。 每每说起那谁谁谁不幸的遭遇,大家都唏嘘不已。 到了他们这把年纪,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唯有说起儿女才有那么点儿盼头。方爷爷老年痛失最好的儿子兼最好的继承人,但他有个样样出色的孙子,在一众老伙计中那是相当的出彩,人品样貌、能力手段无一处不完美的方晟言是老爷子劳碌一生得到的最大宝藏,每当谦虚地提到孙子,朋友们都羡慕不已。 乐得老爷子梦里面能够笑醒好几回。 捏了一把鱼食撒到水里,看着水中红色的锦鲤围拢了过来,扑腾扑腾地掀起无数水花,那么有活力。方晟言坐到爷爷身边,轻声地喊道:“爷爷。” 爷爷看了过去,“爷爷竟然梦到了小言,快中秋节了,爷爷盼着团圆。”爷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老人家年老浑浊的眼中精光内敛,不因为年纪大了而思维迟钝,反而因为岁月的增长将经历内化为丰富的经验。 方晟言说:“爷爷,我特意来梦里面找你。” 爷爷:“……”这就有些无法理解了,果然是梦,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景都能够构造出来。 随后方晟言将自己的身份、来历说与爷爷听,爷爷没有表现出震惊,很是平静地接受了,不断点头地喃喃自语,“我孙子就是厉害,梦里面编出这么一套的我也是蛮厉害的。” 方晟言笑着说:“爷爷,我说的是真的。” 说完当场就撤去了梦境,来到了爷爷的房间,躺在床上的爷爷已经醒了,一脸蒙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孙子,“呃,梦还在继续?” “要不你打我一下疼不疼?” 孙子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爷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算是认可了孙子的身份,认可之后就是狂喜,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叉腰大笑,“我的基因也太强大了。” ··· 听到这儿,姜元含在口中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爷爷真这么说?” “对,一字不差。” 姜元想想午间见到的方爷爷睿智沉稳,就是老号的方晟言,没有想到有这么逗比的一面,想象有些幻灭,不过一下子就觉得亲近了许多,高不可攀、人生传奇的人物拉近成了可爱的爷爷。 “然后呢?”姜元追问。 方晟言说:“然后就是说我们的事儿。” 姜元:“爷爷能够接受?” 方晟言:“爷爷知道我一个人就可以顶一千一万,还有什么不接受的。”说的通俗点儿,只要方晟言乐意,有他在,方氏就在,而且不需要传承人的那种,他一个人能够传一辈子。方氏到了方晟言手中是“止于三代,传至永远”。 的确如此,姜元无言以对。 打了个哈欠,姜元擦掉眼角渗出来的泪水,“晚上家宴,你小叔会来吗?” “不来。”方晟言拉起姜元的手站起来,往床那儿走,“他儿子的案子正在胶着状态,怎么有功夫飞跃大半个地球过来。” 姜元又打了个哈欠,有睡午觉的习惯的他吃完饭就想睡觉了,“他儿子怎么了?” “管教不严,藏(毒)吸(毒)。” 姜元咂舌,“他多大?” “17岁。” “了不得。”姜元对如此作死的少年报以敬佩,“以后长大了还了得,危害社会啊。” 方晟言笑笑,“爷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大家都瞒着。” 姜元点头,“嗯嗯,我也不会说出去。” 看到了柔软的大床,姜元扑了上去抱住个枕头蹭了蹭,“上面有你的味道。” 方晟言单膝跪坐在姜元的身边,另一条大长腿还在床的外面,他问:“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草木的清新气息,很好闻。”姜元翻了个身,勾住方晟言的脖子,“来,睡觉。” 方晟言莞尔,“好。” 山间的方家大宅在午后越发的安静下来,偶有鸟儿掠起,发出翅膀拍动空气的声音。飞起又落下,白色的鸥鹭落于水面,惊起一池静水,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湖中水质清澈,站在岸边可以看见水下随着水波缓缓流动的青碧水草,水草间红色的锦鲤优哉游哉地游着。 锦鲤生活在这儿一代又一代,胆子很大,不怕人。扔下一把鱼食,就有许多红鲤冒出来争相抢食,水里面最大最肥的一条足有一人高,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岁,鱼身有人的腰身粗,大多数时候在水下活动,偶尔浮出来犹如红色的缎带,美艳极了。 红鲤王体态大,姿态却非常轻盈,浮出水面瞬间后便沉入水下,绿水中惊鸿一瞥一弯红色,如美人红唇,惹人遐思。鲤鱼王出水吓到了交颈休息在岸边天鹅,或白或黑的天鹅两两成对,有水边小憩的、有慢慢游动的,脖子交缠在一块儿,是“爱”的模样。 黑天鹅的不远处是鸳鸯,羽毛绚丽的公鸳鸯游在前头,毛色黯淡的母鸳鸯不疾不徐地跟着。 “家里面鸟儿也太多了吧。”姜元稍微走近了一些,水里面的鸟儿压根就不怕他,见他走近了眼皮都不撩一下。 午睡醒来,方晟言就带着姜元走到河边。 方晟言:“我出生以前院子里还有两头熊猫,养起来太麻烦,市动物园发展起来后,爷爷就捐给了动物园。” 姜元:“!!!” 方晟言:“现在动物园里的熊猫几乎都市那对熊猫的后代。” 姜元:“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看熊猫了,我爸爸每年都会带我们到市里来一趟,就为了去熊猫馆看熊猫。” “我成年前经常去。”不过不是隔着栏杆、挡着玻璃的那种看,是走进去和熊猫近距离接触,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可爱柔软成了汤圆,抱在手上根本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姜元羡慕的嗷呜嗷呜叫,他也想摸。 熊猫馆的初代熊猫来自于方家的捐赠,爷爷还特意成立了熊猫保护基金,每年都往基金会打上一笔不小的钱用于熊猫的保护、繁育,给熊猫从生长地买竹子吃。 姜元眼巴巴地看着方晟言,方晟言揉着他的脸颊说:“等有空了,我带你去动物园抱熊猫。” 姜元连忙点头,就怕方晟言忘了一样。 电话铃声响,没有创意的手机自带铃声一听就知道是方晟言的。方晟言拿出手机查看,来自于公司,“我接个电话。” 姜元摆摆手,“你接吧,我去水边看鸟,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近过黑天鹅,可以摸吗?” “可以,它们习惯了,不会害怕,也不会发起攻击。” “那就好。”姜元兴奋地跑过去,距离岸边两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仔细看黑天鹅,什么反应都没有。又往前走了几步,缩短了距离,黑天鹅对他的接近依然无动于衷。 姜元:“……”竟然有那么点儿挫败感。 但当他摸到了黑天鹅绸缎般顺滑的绒羽时,那么点儿异样的情绪统统被抛到脑后,像是个痴汉一般从头顺到尾巴,再从翘起的尾羽摸到优雅的脖颈,翅膀尖尖也不放过。黑天鹅乖巧的犹如狗狗,温顺地低脑袋,它不动不叫,任由姜元摸来摸去。 姜元看不见的水下,黑天鹅两只脚蹼紧张地绷直。它才不是乖巧那一挂的,谁摸它屁股它就叼谁,今儿个如此乖顺完全是因为害怕,一缕威压逼得它不敢动弹分毫。 为了让姜元撸鹅,方晟言也算是煞费苦心,堂堂冥主竟然压着一只鹅,传出去……羡煞三界众人啊! 沉迷于撸鹅的姜元突然开口,“如果我是你,才不会踹我下水,动作太明显了,完全摘不干净自己。” 袁方沉默地收回了脚,“你是在耽误言哥,如果让外人知道言哥的爱人是个男的,于言哥的形象、于方氏的形象都是极大的伤害。” 姜元站起……腿麻,暂时站不起来。水面倒映出了袁方痛心疾首、正义凌然的面孔,瞧瞧他的名字,与方家搭上关系的心昭然若揭。方晟言对他说了,奶奶的娘家是做生丝生意的小买卖人。家族产业的小生意人承受打击的能力非常弱,在日新月异的市场中不懂得变革,很容易成了淘汰的那一拨,要不是搭上了方家的大船,袁家现在的日子不知道会多难过。 为了更好地与方家绑在一块儿,袁家送来了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孙来到方家,名义上是到南洲市学习管理经验,实际上是和方家人培养感情,培养出爱情就更好了,娶方姑姑的女儿,再和方家做亲,才是美滋滋。 只可惜,袁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不然哪里轮的上袁方过来。要知道方姑姑的女儿不姓方,以后整个方家可是方晟言的! 今儿个知道方晟言喜欢的是男人,袁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看着姜元毫无体面地蹲在岸边撸鹅,袁方就嫌弃的不行,看看那仪态、看看那长相、看看那穿衣打扮的品味……没有一样能够比得上自己的。 心中恶意丛生,他路过的时候就想抬腿…… 身边有人快步擦肩而过,袁方就瞧见明明刚刚还在很远的地方通电话的方晟言突然出现在这儿,挽着姜元的胳臂把人扶了起来。对除了方爷爷之外的人都清冷疏离的面孔此时此刻挂上了无奈和宠溺,原来冷漠的人一旦爱起来是这样的。 袁方心生嫉妒。 姜元哎呦了两声,“别别别,过电一般的麻,腿不是我的了,抽抽的难受,感觉要抽筋了。” 方晟言扶着姜元站起来的同时自己慢慢蹲下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双手揉捏着姜元抽麻的双腿,聚集起来的灵气柔顺地疏通着经脉穴道,要是大金在看到这一幕,肯定要啧啧地说奢侈,精纯的灵气就用来疏通血脉,在大小周天绕行一周,凡间小修士的修为都可以上升一个档次了。 在场没有懂行的,懂行的也不说,所以不知道这份奢侈,还有些可惜。 不懂灵气不要紧,方晟言温柔地对待长眼睛的都看得见,姜元习惯了,按着方晟言的肩膀说:“往上面按一按,对对,就是腿窝那个地方。麻丝丝的感觉真不好受,早知道就不摸鹅子这么久了。天鹅真好摸,还不凶。小时候在乡下,外婆有养大白鹅,比看门护院的大狗子还要凶,摸一下就用嘴巴啄人,特别疼。我脚背上现在有块很淡的疤,就是小时候淘气摸大白鹅被咬的。” “让你淘气。”姜元的经络顺畅了,方晟言站了起来。 “过年的时候,奶奶把大白鹅杀掉了。”姜元回味,“真香!” 他们的对话让水边的黑天鹅吓得抖了抖,差点儿就晕厥过去了,羽毛下面变得湿哒哒,一只鹅被吓得满头大汗。 除了湖边,方家大宅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看,方晟言领着姜元去。他们身后,袁方狠狠地咬着下唇,盯着方晟言的背影就像是饥饿的人盯着一大块肥肉。他咽下心里面的为了袁家而豁出去的委屈,学着姜元清亮的嗓音喊:“言哥哥,我最近有一些管理方面的知识不懂,想要问问你。” 眼睛里藏着厌恶、有着委屈求全,还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跃跃欲试。 方晟言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不会什么,你列出来,我让人教你。” 姜元噗嗤笑出声,“走吧,你不是说可以登高,去看啦。” 两个人相携离开,留下没人理会似个小丑的袁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是好看。 等走远了,姜元捏着嗓子喊,“言哥哥,人家要抱抱嘛。” 求仁得仁,姜元被抱了起来,还被方晟言掂了几下,“重了两斤。” 姜元= ,这就不用说了。 第53章 方小叔 占地二十亩的方宅可游玩的极多, 保存的极为完整的园林建筑,坐落于山间,依照地势而建,“重楼复阁,夹道回廊”, 山园中高山, 石上有藤萝覆盖,藤萝上开着或紫或红的小花。小花成片出现,如娇柔紫海倾泻而下,若是有风来, 动小花,美不胜收。山上还有很多老树,树上挂着黄红相间的果实, 一棵棵石榴树,树上停落小鸟, 儿并不怕人,歪着脑袋蠢萌地瞧着上山的两个男人, 啾有声。 站在山上,可观整个方宅, 台楼阁、翘角飞檐,青砖红瓦、, 兽成排, 有飞鸟落在檐上, 静地看着远方粼粼有光的大湖, 上水鸟依依、慢慢凫水,成群结队的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 “看,那条很大的红鲤又出来。”姜元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要不是有方晟言拦着,他能够翻过青石堆砌出来的栏杆,走到山头的最边缘眺望景色。“腰身胖乎乎的,看起来真可爱。” 方晟言握着姜元的手,轻笑着说:“远看挺好,肥壮可爱,近看轻灵优美全无,肥头大耳的。” 鲤鱼王:emmm……?!! 姜元耸肩,“生长太大了,瑕疵也会越发明显。” 他们的对话要是让鲤鱼王知道了,肯定想跳出来咬他们一口。无知者幸福,它依然快乐地游动在水中,没有灵识的家伙吃吃喝喝的生活就很美妙了。 山上看了一会儿,方晟言领着去了方家的藏珍阁,里面有诸多藏品,许多东西姜元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类似的东西,无一例外的价格高昂。 待在室内,外面天色的变化就关注不到,等姜元反应过来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起点。 姜元连忙拉过身边的方晟言,焦急地说:“七点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快走。” 方晟言说:“还早,家宴七点半开始。” 姜元着急忙慌地往外走,他现在就跟小媳妇第一天到夫家见公婆似的,肯定希望自己的表现尽善尽美。沿着朱红楼梯下楼,穿过成排的书架来到门前,一把推开,果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一轮硕大圆月无遮无拦地待在黑幕之上,有零星的星子微微闪着光,不甘于皓月争辉。 月亮上的阴影清晰可见,犹如一只张开了钳子的螃蟹,又似一棵树冠茂密的桂树,还如梳着坠马髻的窈窕仙子。中秋团圆日,偌大的月亮就和盘子里圆圆的月饼一样,团圆、合乐。 低头看向藏珍阁前面的几条路,路边的花木丛里有地灯发出或白或绿或橙的光亮,夹着小道还有条形的地灯,指引着方向。姜元一脸懵逼,有灯光又如何,他不熟悉,几条路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区别啊。 姜元感觉自己迷路了,求助地看向在自己身后跟着下来的方晟言,“言哥,带路走人!” 喊言哥上瘾了,姜元要给自己加旁白,好恶熏熏2333。 方晟言抚上姜元的腰,“让你不用急。”姜元:“要给家人留下好印象,谁也不喜欢不遵守时间的家伙。” “有我在,不会错过时间。”话音落,周遭景致骤然发生变化,已经来到了正堂外的花园,往里面走上几步就能够看到方家众人了。 姜元咂舌,“爽,回家的时候也这么来,不想坐车绕着盘山公路几小时了,嗖嗖嗖地回昆吾居多好。” 姜元的要求,方晟言无有不应,“好。” 两人肩并肩地走进正堂,今日中秋家宴,一家人已经全到了,就等着方晟言和姜元的到来。 本有人挑三拣四要说上几句,但爷爷不介意他们两个来晚了,其他人就算是心里面有一堆的埋怨也不好说什么。 等互相打完了招呼,坐在侧厅内说话、看电视的时候,袁方拿着一杯鲜榨的柳橙汁走近了方晟言,薄胎的玻璃杯内柳橙汁上浮动着几块透亮的冰块,杯壁上沁出了细细的“汗水”。 姜元用手指戳了戳方晟言的背,看看袁方哟,竟然和他穿的差不多。姜元的打扮向来以休闲清爽为主,方晟言最喜欢看他健康活力的模样,所以准备的衣服偏向于运动系,看着就是个阳光明朗的大男孩儿,笑起来富有朝气。长辈也喜欢这样的孩子,能够使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观袁方,雅痞风的西装已经脱去,穿上了牛仔裤和半袖的t恤,外罩烟灰色的夹克衫,为了有点儿身高优势,内增高的白色篮球鞋穿上,迎面走来竟隐隐地比姜元高一些。 袁方:“言哥……” 方晟言抬手阻止,“袁方,我此前就说过,你我年龄一样,不用以兄长称呼我。” 姜元爪子动了动,故意往方晟言身边凑了凑,“言哥,我要喝饮料。”瞅了袁方手上的玻璃杯,“喝柳橙汁。” 方晟言:“好。”招手,就有服务于方家的侍者送来了新鲜榨取的橙汁。 袁方不着痕迹地瞪了姜元一眼,笑着说:“我知道言哥喜欢偏凉的食物,我在橙汁里加了冰块……” 方晟言再一次强调,“袁方,无须这么唤我。” “对。”方晟言的表妹走了过来,淡淡地说:“我看到过你的身份证,二月份出生的,比我哥要大。” 姜元接橙汁的手抖了抖,差点儿笑出声。 表妹是补刀高手,不咸不淡地说:“你穿这一身,很奇怪。” 袁方脸色狰狞了一瞬,心理素质强硬的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在家时一直这么穿,到了姑爷爷家就想着显得成熟正式一些……” “你本来就很成熟,不用显得。” 袁方:“……” 不行了不行了,姜元已经趴在方晟言的身上抬不起头了。 说实话,强行扮嫩真的非常不适合袁方,大概是长得比较成熟的关系,他穿上了年轻派的运动系就像是老人家穿童装,不伦不类。被表妹三言两语地怼得下不来台,但袁方没有气馁,始终待在旁边找存在感,没有人搭理他,他能够自己找话题。 走到方晟言身边,袁方很知道自己容貌的优点是什么,侧脸比较好看。“今天不见小叔叔,他看着憔悴了不少。” 方晟言的小叔叔姜元比较在意,就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人将前世的方晟言逼到了角落。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个陌生的男人,精心修饰的外表完全挡不住内心透出来的憔悴,那就是方晟言的小叔。 见到小叔,方晟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对待爷爷之外的其他亲人一贯如此,大家习以为常。以往小叔以长辈身份出言教训几句,今天一反常态地沉着脸不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方爷爷站了起来说:“开宴吧,小言和姜元坐我两边。” 姜元下意识地去看方晟言,上前扶着爷爷的方晟言轻轻点头,这是爷爷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姜元的看重,承认姜元方家一份子的地位。 小叔不满地喊,“爸,一个男人不合规矩!” 方爷爷不满地看过去,一双蓄着温情的眸子顿时带上了冰渣子,“什么规矩不规矩,2x18年了,不是封建守旧的时候。男人怎么了,只要他们真心在一起的,我就支持。你想反对?” 小叔被亲爹这么一看,顿时后脊梁骨冒起了冷汗,那具有洞穿力的一眼仿佛是将他这么多年挖公司墙角中饱私囊、在外面乱搞感情关系、处处给方晟言使绊子拖后腿、还有独子陷入牢狱之灾的种种给看穿了。从知道方晟言带了个男人回家就滚在喉头的快意顿时将他噎了个半死,胸口间仿佛藏了一大团的棉花,堵得越来越难受。小叔扯动着肌肉,挤出了个非常难看的笑容,“爸你说什么呢,小言喜欢谁哪里是我一个当叔叔可以管的。”暗讽方晟言不尊重长辈。 方爷爷直接说道:“对,一个烂摊子一堆的长辈有什么资格管优秀的晚辈,你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 小叔硬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呵呵,呵呵……”干干地笑着,心里面如同翻江倒海,脑子里互相博弈地转着两句话“爸爸知道了?”、“不可能,爸爸不会知道的”。 看得姜元心中惊讶,一个人的脸部肌肉竟然可以又僵硬又抽搐抖动成那样,小叔也是个人才。 方家小叔是方家家庭环境还算是不错的时候出生的,没有经历过老大成长中的艰辛,在忙碌的方爷爷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养成了自大狂妄的性格。方爷爷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发妻去的太早,最大的悔恨就是知道二儿子性格问题后采用了矫枉过正的教育模式,把儿子压得太狠,成年后反弹的更凶。 看着年纪一把的儿子这样,方爷爷心中叹息,语调软了下来,“愣在那边干什么,还不跟着一起吃饭。” 小叔微微冷静了下来,心中博弈的结果是自欺欺人地选择了“不可能,爸爸不知道”的那一方。 小小的插曲过后,一家人围坐于桌边,桌子上是比之中午丰盛许多的席面。看起来一只就快有一斤的极品大闸蟹一人一只,揭开蟹壳后黄满肉肥,蟹盖里满满的蟹黄,倒入一点点香醋,用勺子挖着吃简直人间至味。每人还有一小笼、一笼两个的黄膏蟹汤包作为面点小食,四五千元一只的黄膏蟹剔出了蟹肉蟹黄后与肉糜混合做成的小包子不过鸡蛋大小,嘴张得大些,一口就可以吃掉,奢侈的享受。 还有各色菜点,不说让姜元大开眼界,毕竟他是见过海底餐厅的人,味道却让他耳目一新,好的食材加上好的手艺,收获的绝对比一加一要多得多。 第54章 快上车,来不及了 饭后, 院中摆上桌案,桌子上各色瓜果点心、香花香茗围绕着一堆月饼,有大如圆盘的五仁月饼上写着“阖家团圆”四个大字,五仁月饼旁边有巴掌大的小月饼……巴掌大不算是小了,但与“阖家团圆”的大月饼比起来显得小小的非常精致。白糯的冰皮裹着颜色多样的水果馅儿, 是冰皮月饼, 盘子里堆成了三层的小山。冰皮的月饼旁边,是真正不大的小月饼,同样堆成只有三层的小山,一口一个的小月饼上头写着“健康长寿”几个字。 姜元站在一张长桌的旁边, 子上蒙着白布,布上放着制作苏式月饼的所有材料,方家特聘的厨师站在桌子的后面将油酥包进水油皮里面, 愧以前是五星级大酒店的总厨,不只是指他做出来的东西好, 是手法,行云流水间把做月饼做出了艺术感。 馅料准备了两种, 豆沙红枣的甜口,有鲜肉的咸口, 咸的月饼都有,就是这么异端。 长桌边只有姜元驻足观看, 师做出了几个还未送入烤箱的月饼时, 送上了掌声。 给方家当了好几年厨师的老张心里面老泪横流, 于有人懂得欣赏自己的手艺了, 不容易,做出来的第一个鲜肉月饼一定要给叫做姜元的小伙子尝尝。 方家几乎每年都这么过,看着已经没有任何新意。 苏式月饼出锅还是很快的,姜元闻到了香味不久后,就听到烤箱发出“叮”的脆响,厨师老张戴上隔热手套取出了烤盘,里面层层起酥的月饼上点着红点,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晚饭吃的挺饱的姜元又有一些饿了,对于美味,吃货很难控制住好胃口。 老张用白瓷盘装了个鲜肉月饼给姜元,“姜先生尝尝看。” 还配有刀叉,姜元拒绝了西式餐具,直接用手巾擦干净手之后拿着吃,像月饼这样的美味为何要辅助于餐具,手指轻轻触碰饼皮可以感受到或酥软或油润的触感,没有送入口就先一步体会到了食物的美妙,对姜元来说,这样吃起来会有种特殊的仪式感。 外皮酥香,一团内陷隐隐可以看到翠绿的葱花,咸香中带着松软,很是完美的一款鲜肉月饼。 “尝尝看,我觉得很好吃。”姜元直接把自己吃了一口的鲜肉月饼送到方晟言的嘴边。 缠着方晟言一晚上的袁方嗤笑了一声,想说姜元也太不讲究了。就看到方晟言就着姜元的手把剩下的月饼全吃了,末了还说,“很香。” 别说袁方气得眼睛圆瞪,就是在方家工作了几年,对这位新任家主有着几分熟悉的厨师老张也差点儿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诧异过后胸腔中就涌起了浓浓的喜悦,无异于听到了儿子考上b大、老婆又给自己生了个小闺女、小闺女头一次喊自己爸爸……四十多岁的老张眼眶发红,从方家人特别是方晟言的口中说出“很香”两个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是对自己厨师生涯的一种褒奖。 褒奖全因为姜先生,厨师老张感激地看着姜元。 袁方也看着,不过不是感激,他恨不得吞了姜元,狠狠地咬着牙齿,不服输地拿姜元和自己比较,他明明各方面都更好! 新出锅的鲜肉月饼最香,姜元装了一小盘跟着方晟言往爷爷那边走。主院的院子很大,院落一角有一棵百多年树龄的核桃树枝叶茂密,树下摆放有桌椅,爷爷正跟姑父对弈,棋盘上黑白子不时落下,没什么输赢计较、也没有太多的绞尽脑汁地算计,下棋图个开心。 小叔伏低做小一晚上,现在依然在爷爷身边端茶递水,就差在脖子上挂一块牌子,牌子上一定要用黑色加粗的字体写“我很孝顺”几个大字。姜元送去的鲜肉月饼,得到了爷爷和姑父两位男士的称赞,又投入到豆沙红枣泥馅料的甜口月饼制作当中的厨师老张热泪盈眶,今年做的月饼终于被吃了。 月上中天,在咸甜月饼各异却不对冲的味道中,时钟和分钟滴滴答答到了九点半,老人睡的早,爷爷率先扔掉了棋子站了起来,“小言你把月饼切了,大家吃一块各自回屋。” 方晟言说:“知道了爷爷。” 切月饼,就是切桌子上那块最大的“阖家欢乐”月饼,刀刃切入,月饼在方晟言的手中分成八份,又切出若干小块,大家象征性地捏了一点点尝尝,应个景儿。唯有姜元拿了鸡蛋大小的一块吃的津津有味,真正的五仁月饼竟然这么好吃,里面果仁层叠、入口后坚果的香气浓郁,市面上只有花生、瓜子仁的假五仁月饼拍马也赶不上。 又说笑了一会儿,姑姑一家率先离开,袁方有心留下,但在方晟言冷漠的目光中心生退却,讷讷地说了一声晚安后灰溜溜地走了。 人散去后,依然摆放着果饼桌子的正院一下子陷入了严肃当中,方爷爷收掉了脸上的笑容,冷着脸的摸样与方晟言如出一辙,他们站在一块儿没有人会怀疑血缘关系。 气氛越发不同了,欢乐轻松尽去,留下的是萧索的冷静,萧索来自于爷爷,一手养大的儿子不成气候,太糟心了。冷静是方晟言,极少的事情会使他心情起伏。 方小叔强撑着脸上的笑容,“爸爸,我不打扰你睡觉了,先回去了。”伺候了一晚上的方小叔还没有达成来的目的——让爸爸施以援手,捞自己一把——瞧着爸爸的脸色,小叔萌生退意,什么都不敢提。 方爷爷轻轻哼了一声,淡淡地说:“跪下!” 小叔愣住,“爸……” “不孝的东西,给我跪下!”爷爷愤怒地指着小儿子的鼻子,他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没有教导好儿子,所以这几年儿子有做错的地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旁敲打几句,希望他能够改正。 可是如今做的错事越来越多,爷爷心生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自责、懊悔和茫然,死后他将无颜面对妻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元不好再呆在这儿,他爪子上抓着一块五仁月饼,踌躇了片刻后说:“我到外面的园子里走走。” 方晟言对着他轻轻点头,意思是处理完小叔的事情后,他就来。 通过主院的月亮门,外面是夹道,依墙种着花木,走过夹道再走上些许时候就能够看到不错的风景,姜元记得路线,边吃边慢慢走了过去。走过夹道正要转弯,抬脚迈步,这一步还未迈出去就听到有人在说话,仔细分辨是从墙的另外一侧传来,因姜元修炼之后耳聪目明,很轻易地就能够捕捉到安静环境中的声响。 他没有兴趣听人墙角,耸耸肩正要离开,听到个熟悉的名字——姜元,他自己的可不就是非常熟悉,隔墙的对话内容令他挑挑眉。 说话的是袁方和另外一个不熟悉的人,估计是袁家来的。 袁方的声音中充满了恼羞成怒,“我不喜欢男人!你们迫不及待地送来了衣服让我晚上换上,做的实在是太难看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 “你能够穿上身,证明你自己也是认同这种做法的。”另外一人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地嘲讽,“你来了方家两年,没有和何莲产生情愫,还让对方厌恶你,手段真是高明。” 何莲是方晟言姑姑女儿的名字,姑父姓何。 看不见袁方的表情,想来肯定不是很好,“何莲清心寡欲的和修道院的老处女一样,我百般献殷勤都没有用,对方不接招,我能够怎么办!” “所以让你转变攻略对象,方晟言才是最好的目标。”另外一人说的头头是道,“只要方晟言对你青眼相加,留着做个情人也是不错的。没有想到方晟言会喜欢男人,多年来洁身自好、从不谈恋爱,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性)冷淡。” 姜元竟然有一咪咪点头的冲动,不是真冷是假冷,真想一举成神,然后来一场星河下真正的融为一体。 “你们是把方晟言、把方家当傻子吧。”袁方嘴巴利索地开启着嘲讽功能,“我在方家两年多,方晟言要是看得上我,我两早就成了好事了。” 袁方心中哀叹,他如此优秀,竟然比不上外面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毛头小子,太悲哀了。 另外一人嘲讽的技能更高,“我们家对方家是什么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用得着遮遮掩掩的嘛,拿到手的才是真实惠。前段时间大哥投资失败,亏了两百多万,局面无法扭转全家的生意都要搭进去。袁家生你养你,让你舍下脸面去哄哄何莲、哄哄方晟言都不肯,真是白养你了。” 袁方:“两百多万,这么点儿钱就要让我卖身?” “你在方家待久了,真以为两百多万和两百块钱一样吗?” 袁方沉默,在方家待久了,真就以为全世界都是这么超然物外、轻松自在的,姑爷爷日常用来泡茶的茶叶价比黄金、方姑姑买个瞧着普普通通的钻石戒指五百多万、何莲拎着逛超市的包三十多万、方晟言所有的西服没有低于百万……花花世界晃花了他的眼睛,让袁方产生了错觉——钱不过是银行卡里面变化的数字,不值一提。 “我……” “你一直问家里面要钱,一次开口就要几十万,我上次看到你买了一件白衬衫就要一万二。我们供着你,是希望你能够给袁家带来好处。”另外一人语气带上了哀求,“姑奶奶去了,我们家与方家唯一的联系就是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了,一旦走了,袁家能够蹭到的光就真的没有了。你努力啊!” 袁方抖着嘴唇,摸着身上与自己喜欢的风格截然不同的价格,悲哀更浓。“可是看不上我怎么办,脱光了也没用啊。” 沉默,尴尬的沉默。 如果方晟言是个花花公子,见一个上一个,他们早就将长得不错的袁方洗干净了扔上床,别说袁方,只要能够攀上方晟言,袁家每个人都愿意啊!可是,方晟言他不是啊。 不好意思听了墙角的姜元:“……”可怜袁家的同时他好气愤,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但也不能够不知羞耻地算计别人口袋里的东西吧,真当方晟言、当方爷爷没有脑子。 姜元误会了,袁家还真是没有这么认为,之所以肆无忌惮地勾搭方家的人,袁家依仗的就是爷爷的容忍。总以为爷爷不说,就是默认了要给袁家铺一条后路。 隔墙的人大概走了,没有说话声再传来。姜元也失去了看景的兴致,百无聊赖地吃月饼等方晟言出来。 哒哒哒—— 熟悉的声音传来,姜元转过身看到老鬼叔驾着青布小车过来,车前挂着一盏黄纸蒙的灯笼,灯笼亮着,上面写着的“昆吾居”三个字异常醒目。 老鬼叔身边蹲坐着一只猫,大金严肃地挥着爪子,“快上车,来不及了!”第55章 拜月节1 姜元目瞪口呆, 大晚上的送什么货?!!” “给了十倍的佣金,一定要今天让送过去,钞票啊宝贝。”大金财迷地伸出一只爪子做了个搓钱的动作。 姜元:“……” 大金挥爪子,“gogogo,出发啦。” 姜元:“你缺钱吗?” 大金对金钱不屑一顾, 怎么可能!” 姜元:“昆吾居缺钱吗?” 大金摇头, 当然不可能!” 姜元愤怒了,“那干嘛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出去送货,还是大晚上!” 大金无辜地看姜元,“因为我们是昆吾居啊。” 姜元:“???” 大金:“在昆吾居订货, 命必达。” 姜元:“什么时候有口号的?!” 大金:“就现在呀。” 姜元服了,“明天去,今天团圆日, 要和言哥过二人世界。” 大金送上鄙视的眼神,“哥哥弟弟真是不正经, 哼,二人世界有昆吾居的信誉重要吗, 昆吾居的发展重要吗,有妖界的拜月节重要吗!!!”充满了谴责, 愤,无奈…… 姜元顿时有种自己是欺负小白菜的负心汉的感觉, 着万分内疚的心情, 沉吟片刻说:“不去。” 大金:“……”现在换他无语了。 大金:“你的良心呢?!” 姜元:“是不是要来一段经典对白啊, 你一个表情, 没有良心.jpg。” 大金“嗷呜”一声怒了,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在姜元的背后出现,正当姜元以为大金是要偷袭自己时,就见这只猫“啪”地落在了地上成了一只生无可恋的猫饼,趴地痛哭,“蓝颜祸水,美色惑人,我昆吾居完了。苍天啊,大地啊,拜月节的小妹妹们不用等我了,我们昆吾居没有良心,以后在三界声名扫地,再也没有人会来我们这儿买东西了……要关门了!” 姜元好悬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没这么严重。” 大金扭头,“哼,有!” 姜元:“不就是拜月节嘛,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他算是看出来了,大金的重点不是去送货,是参加拜月节,见漂亮的小妹妹,“小妹妹好看吗?” 大金说:“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我会只是在乎皮囊的吗?我对你说,妖界的拜月节每百年才举办一次,是月华酒开坛的日子,没有人能够拒绝月华酒的香味,你不行,我不行,大家都不行!喝上一杯月华酒,犹如沐浴皓洁月辉,清冷、缠绵……” 真正让大金非去不可的原因唯有一坛美酒,拜月节、漂亮小妹妹不过是喝酒时的助兴节目,不值一提。 每百年,中秋之日的第二天,农历八月十六妖族就会在西王母所在的昆仑山下举办拜月节,正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轮硕大的圆月将出现在苍穹之上,似要坠落于人间。 到时会有四海八荒的妖、精云聚于此,一同沐浴西王母宫殿中撒出来的凝练月辉。妖怪对于日月精华比之人类更加狂热,他们的修行几乎就是日月精华的不断累积,不用打坐冥想、努力汲取灵气,只要晒着太阳、沐浴月光,运转内丹的时候就是在修炼,只是这个累积的过程非常缓慢,需要的是时间。 西王母宫撒出来的月辉乃月之精华,浓缩的当然是好东西,抓到一滴吸收了就相当于沐浴月华十年! 西王母宫中的宫人用百年凝练月华,惠及众妖,是西王母仁善,为妖族谋福利。月华酒就是凝练月华产生的副产品,顾名思义,是以月华(边角料)为主料酿造的酒水,饮用的时候放在红泥小炉上温酒,酒内放入桂皮、豆蔻、丁香和几块苹果,开坛时闻起来略有苦涩的酒水随着温度的上升立刻就散发出纯纯的清冷甜香,是好酒之人不可错过的美味。 昆吾居现在人员结构简单,外勤员工没有一个回归的,姜元接手昆吾居都有段时间了,直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想辞职。大金作为镇店神兽没有外勤资格,老鬼叔只是驾车的就更加没有了,想要送货去外地,唯一能够劳动的就是姜元。 伴随着大金可怜的哭泣声,姜元拿出手机给方晟言发了条信息——大金想要参加拜月节,我们现在就出发了。 方晟言的信息回的很快——拜月节可以去,但不要靠近西王母宫。 姜元回复——那是当然! 西王母宫那可是传说中神仙待的地方,与方晟言的冥主不同,西王母的名号在凡间很响亮,估计是个华夏人就听过这位女神的尊号,听到后下意识地就将之摆在了高台之上。姜元自认为自己就是个小杂货店的小老板,怎么可能和西王母宫扯上关系。 低头看大金,这位才是重点防范对象。 “大金,去参加拜月节可以,但是不能够靠近西王母宫。”姜元提前打着预防针。 大金抬起大脑袋,琥珀眼里哪有泪水的痕迹,刚才压根就是雷声大雨点无的干嚎!他眼中含着鄙视地说:“那是当然,要不是有月华酒在,那个地方请我去我都不会去。”大金的鄙视针对的不是姜元,而是高坐于昆仑山上巍峨宫殿中的西王母。 姜元心想,大金和西王母有仇。 既然决定了去参加拜月节,那就果断速度,姜元掀开车帘准备钻进去,看到堆积在里面的货物眼睛顿时瞪得老大,颤抖着声音说:“怎么这么多?” “都说了去参加拜月节的漂亮小妹妹很多。”大金已经跳上了车子,在老鬼叔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了自己的身子,打了个哈欠说:“小妹妹们为了明天的拜月节要做精心的准备,女妖精就和人类的女人一样,对于美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花钱起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姜元瞧了瞧里面,留出来的地方就够蹲一个人的,“大金你进去。” 不! 大金扭头,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姜元凉凉地呵呵两声,“老鬼叔我们回昆吾居,所有的单子都退了,拜月节不去。” 大金委屈地站了起来,委屈地看了一眼姜元,再委屈地走了进去,在狭小的空间缩着肚子坐了起来,“好嘛好嘛。” 姜元坐到老鬼叔的身边,地方够宽敞,“出发。” 老鬼叔挥动了鞭子,鞭尾抽打着空气发出一声脆响,不需要什么言语的指示,高大的青驴移动了起来,“哒哒哒”蹄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遭的环境发生改变,方家大宅顷刻间消失在身后。 看驴子动作明明没有很大,但两边的景色正在急速后退,约莫十分钟,一辆青布小车出现在了昆仑山下的山海城。 因为天地大封印的存在,三界分离,分别是九天之上的仙界、九幽之下的幽冥鬼界和处于中间的凡间,在封神大战前妖怪精怪是与人类混居,人族逐渐兴盛,妖怪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西王母山鬼体恤妖族,便请了昊天帝与自己一同用大能法力在凡间大陆上开辟了独立的空间,便是妖界。 万万里妖界很大,妖怪散于其上,有混居也有独行,只有很少的妖怪城镇,比如狐族的青丘镇,又如昆仑山脚下的山海城。 此昆仑山并非凡人能够见到的巍巍昆仑,而是开辟新空间时截取的一部分,站于山海城外抬头仰望便可以看到直入云天的高大山峰,苍穹之下、半山腰上有一美轮美奂的建筑便是西王母宫,那是所有妖族向往的神圣之地。 今日中秋,妖怪们不过人类的节日,但架不住几千年的混居,血脉中早就被人类感染到了过节的快乐。山海城内人头攒动,花鸟树木、走兽飞禽……能够想象到的动物街上都有。 姜元坐在青布小车上看着两边的人流,大开眼界。 山海城是华夏古代风格的城镇,城市建造初就对对称产生了极致的追求,以麒麟大街为中轴线,四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街垂直中轴,将城市分隔出各个功能区。 按照客人给的地址,他们来到了第一个送货点,位于玄武大街上的得意楼。楼外扎着花架,碗大的牡丹在棚子上争相开放,牡丹之间还爬着紫牵牛,野花与“国色天香”碰撞,随意搭上去的枝叶破坏了富丽堂皇的美感,却别有了几分乡野间的蓬勃趣味。等待客人出现的姜元走到花架边,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紫牵牛。 娇嫩的声音脆脆地说:“讨厌,碰人家。” 声音是从花架上的紫牵牛身上传来的,牵牛花的枝叶移动,转瞬间如蛇一般盘绕在一块儿,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姑娘只有上半身地出现在藤蔓中间。小姑娘穿着浅紫色的半臂襦裙,圆苹果似的脸蛋吹弹可破,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粉嘟嘟的嘴巴噘着,娇憨地说:“碰了是要负责的。” 姜元:“……”他不会手欠惹下了什么风流债吧。 小姑娘继续说:“碰一下要买一块糖糕哦。” 街上人类人往,花架前亦是如此,有个体态壮硕如牛的大汉走过时就不小心胳臂碰到了紫牵牛花的藤蔓,小姑娘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睛立刻看了过去,娇软的声音说:“碰一下一块糖糕,糖糕那边买。” 短小的手指指着一个方向,姜元看过去是花月楼门口摆着的小摊子,木桶里是一层枣泥一层红豆沙一层糯米类似于甑糕的糕点。 壮汉有意理论,但畏惧于花月楼的势力不敢大声,踩着沉重的步子不甘不愿地走到小摊位前,瓮声瓮气地说:“一块糖糕。” “你竟然碰我,要买一块糖糕。” “去买糖糕,碰了要负责。” “糖糕糖糕。” “要负责的,糖糕买一块。” “一块糖糕。” 小姑娘忙着呢,姜元又站了五分钟,七八个不小心碰到了紫牵牛的人都被逼去买了糖糕,原来是妖怪界的碰瓷,他领教了。 姜元走到了摊位旁,说:“一块糖糕。”碰了就要负责,很甜蜜的责任…… 糖糕味道软糯香甜,枣泥的香味、红豆沙的味道与糯米的清香结合在一块儿,成了口腔内甜蜜的口感,姜元还尝出清甜的蜜香,里面应当放了某种花的花蜜,吃起来味道的层次更加丰富。 “好吃吧。”小花妖凑了过来,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姜元。 姜元点头,“很好吃,这么好吃的糖糕完全没有必要用……呃,强迫的方式让人买啊。”差点儿把碰瓷说出来。 小花妖噘嘴巴,“我拉到的客人买东西才算是我的提成,牡丹姐姐让大家自食其力,我想明天拜月节逛街,零花钱又不够,只能够这样了啦。糖糕很好吃的,买了不吃亏。” “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甜的。”强迫的东西,再甜,心生不满时也是尝不出甜美的。 小花妖狡黠一笑,“这我就不管了,妖界强者为尊,打不过我就只能够买买买。” 轻灵娇笑声从花架后而来,声如泉水叮咚,身形未出现幽幽的香味便传来,是紫茉莉的香。 “哪里是你自己有本事。”声音落下,一抹纤细柔美的身影从花架后走了出来,是一名气质稍显清冷、嘴角含笑的女人,五官不甚明艳美丽,气质却卓尔不群,令人见之忘俗。 姜元点头致意,问道,“是常茉儿?” 常茉儿福身一礼,“见过昆吾居老板,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不要介意。” 常茉儿招招手,缠在花架上的紫牵牛便落了下来,变成了不到成人腰际的可爱小萝莉,半臂襦裙穿穿在她身上特别可爱。小紫娇憨地吐吐舌头,“对不起。” 姜元笑着说:“没什么,是我不经过同意碰了一下小姑娘,糖糕很好吃。” 小紫:“那是肯定哒,芍药姐姐做的糖糕最美味了。” 常茉儿点了点小紫的脑袋,让她不要说话。小紫憨憨地笑笑,躲到了常茉儿的身后。 一车的东西还需要姜元送过去,不便在花月楼前多逗留。把属于花月楼姑娘们的东西留了下来,姜元说:“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在昆吾居找找,说不定就有。”顺便给昆吾居打打广告。 常茉儿轻笑着说:“好的呢,明日拜月节,城中大小酒肆肯定住满了人。老板要是留在这儿过节,就住到花月楼来,给您留上好的房间。” 姜元说:“那就麻烦了。” 花月楼是一家歌坊,楼中姑娘顺带自酿酒水卖于来往商客,站在楼外便有声声歌音与阵阵酒香相伴而来,是个风雅至极的地方。 告别常茉儿和小紫,姜元跳上车继续出发。 第56章 拜月节2 要过节的山海城那就是人从众的海洋, 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车行其中是用龟速慢慢移动。姜元扶着车头站了起来,只见前方全是乌压压的人头,是“手机不好玩,还是电视不好看”, 什么这多人! 姜元坐下, 出手机看了一眼,快十点了,山海城的路上人流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反而随着道路两旁多出来的花灯越发的热闹。 “妖精都是夜猫子啊!”姜元从路边炒瓜子的摊位上买了一袋子的瓜子, 着瓜子耗费时间。 人好动,车难行,被挤在人流当中就跟被人群裹挟着上了长城一样, 不去、下不来,只能够慢慢地挪动。热点累点儿怎么了, 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游览完, 歹有资本在长假回来后吹嘘一下自己见证到的人山人海。还好姜元的耐心很好,没有因为移动缓慢而心浮气躁, 而是因为身处与人类城市截然不同的城市风景津津有味地看着。 路两边卖各种吃食的摊位很多,吸引了吃货姜的绝大多数注意力。 “汤团, 肉汤团。” “芝麻胡饼夹肉咧, 个只要五块钱。芝麻够香, 管饱。” “糖葫芦, 糖葫芦。现场制作的糖葫芦,够甜够酸!” “炸串、烤串、冷锅串串,素的五毛、荤的一块,不好吃不要钱。” “正宗沙城臭豆腐,去过沙城的……” 姜元放下了瓜子,又买了铁板鱿鱼吃,鱿鱼须须又鲜又辣吃起来特别有嚼劲儿,有句话不得不说,卖烤鱿鱼的老板本身就是一条大鱿鱼,姜元看到的时候就联想到了曾经看过的电影…… 虽然鱿鱼烤同类的画面惊悚了点儿,但味道是真的不错,鱿鱼须就像是刚刚从身上砍下来的,昆仑乃内陆,不靠大海,这么新鲜的海鲜很难得。姜元扭头往车后看去,十来米远的地方烤鱿鱼的摊位旁围了许多人,摊位后的老板和伙计忙得热火朝天,他还瞧见了一只鱿鱼精砍手做串……果然新鲜! “好吃。”姜元觉得自己这话,肯定带着沧桑感,但烤鱿鱼触须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算了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眼不见心不烦,老祖宗说的这些话太有道理,食物的味道好就行,管他食材哪里来。 又吃了一串,鲜辣麻的滋味在舌尖跳跃,举起来哪里放得下! 妖精们做生意的手段也是丰富多彩的,人群之上就不时能够看到拳头大的蜜蜂兜售蜜水,提着比自己大上十几倍的木桶看起来丝毫不吃力,随着他们的飞舞,清甜的蜜香就跟着飘散了出来,让吃了一路的姜元顿时感觉口渴。 “槐花蜜,正宗的槐花蜜水,一杯只要两块钱。”拳头大的蜜蜂飞到了姜元的身边,“先生要不要来一杯蜂蜜水?” 姜元拿出钱,“要。” 车上一共两人一猫,蜜蜂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个竹筒杯子,又给杯子上倒入了满满的蜂蜜水,最后点缀上薄荷叶。这要是夏天,还能够放上几个冰块,冒上凉丝丝的“气”味道才更好。 给了钱,蜜蜂提着木桶再次飞了起来,“承蒙惠顾,喝完后把杯子放在路边就行,我们会有人来取的。” “好的。”姜元抿了一口,朝着蜜蜂比了个大拇指,“味道很好。” 蜜蜂笑了起来,得到夸奖,声音高昂了许多,“那是当然,客人再见。” “再见。”姜元挥挥手,蜜蜂飞走了,车子也在艰难地移动。 好不容易在半小时后进入了青龙大街,青龙大街好行动多了,环境幽暗清净,人流就少了许多许多,昆吾居的青驴终于可以迈开了步子加快了速度,姜元听到了它松了一口气,估计是刚才被憋坏了。 “要过节了不用这么热闹吧,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仨的蜂蜜水全都喝完,姜元弯腰就把三个杯子放在了路边,弯腰又坐直的速度很快,坐稳后丝毫没有踉跄一下。青布小车一路不停,他自从修炼过后明显感觉到身体素质的加强。 身体灵巧的感觉非常爽,下腰此项对于筋骨硬了的成年人来说非常高难度的动作他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按照方晟言教的运转大小周天的方法,姜元还发现了个相当逆天的事情,事关到吃货最关心的事情,那就是修炼能够带走身体内不能够全部消耗掉的热量,等于有了一副多吃不胖的肠胃。 姜元再也不用担心吃很多东西会发胖了,放开了吃无所谓。 大金憋屈地窝在车内,在花月楼卸下了一堆货,车厢里面的空间丝毫不见变大。大金委屈地挪动了一下,琥珀眼眼馋地瞧着姜元的大腿,曾几何时他也是在大腿上躺过的,可后来姜元成了神的男人……强行把自己的视线从姜元的大腿上挪开,为了好不容易长回来的膘,他还是老老实实在车厢里面待着吧。 放空眼神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大金给自己念咒让自己忽视掉身处的环境,嘴巴一张一合,他毫无起伏地说着话,“拜月节前几日都是通宵达旦的,热闹从白天延续到黑夜再从黑夜持续到白天,一天到晚山海城的大街上的热闹都不会少。” 姜元:“那我们送货就难了,街上不好走。” 大金:“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黎明前夕人会少一些,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歇歇,等三四点的时候再送货?” 一想到最好眠的三四点钟爬起来,姜元头皮就有些发麻,不过目前没有比之更好的办法了。至于飞,山海城禁止一切不带翅膀的生物飞上天,不长翅膀那就老老实实走路吧。 姜元:“你闻到了什么吗?” 大金流着口水,“香味,烟火气,烧烤摊,啤酒……咕咚,姜元,我想吃烧烤。” 姜元也馋了,飘在空气中的味道太特么诱人了。 大金:“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元发现自己饿了,肚子咕咕叫,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一折腾晚上那顿就消耗的七七八八,急需要一顿宵夜来拯救一下饥肠辘辘的五脏六腑。 姜元:“不当讲就不用说了。” “不。”大金拒绝,他说:“烤生蚝、烤扇贝、小串牛肉、羊肉串、烤韭菜、烤金针菇、烤花甲、烤鸦片鱼、烤羊腿……” 姜元:“……”更加饿了。 坐于一边对食物丝毫不感兴趣的老鬼叔笑了,鞭子对着空气抽打了几下,高大的青驴加快了步子,哒哒哒地移动了起来,很快就到了一家隐蔽在花木后头的烧烤店前头。 烧烤店名字叫做正宗东北烧烤,先不说烧烤店是哪里人开的,就这充满了烟火气的味道,就令人走不动道儿。而且非常凑巧地是,这家烧烤店就是第二家送货的地方。 青龙主生机,益花木,这条街的特点就是沿着二十米多米宽的道路种满了高大的行道树,有行道树的遮挡,房子都看不分明。因为树多,此地的灯火就少,几许光亮明明灭灭,幽幽之感是谈恋爱、约会的好地方。 绕过成排的樟树,就看到大大的烧烤架,用的是果木炭明火烧烤的,烤网上放着剖开的茄子,成条的鲫鱼,整个的烤红薯……烧烤师傅手上抓着成把的小串,双手灵活的摆弄着竹签,使串在上头的肉均匀地受到碳火的临幸。他还不时撒上秘制的调料,使得吱吱冒油的烤串味道更香。 烤架的旁边还有烤羊腿的,碳火的光亮照得架子上羊腿油亮发红,味道诱人。 “客人几位?” 姜元说:“两位。”老鬼叔是不吃的。 像是耍杂技的烧烤师傅喊了一声,“来客人咧,两位。”喊完了才对姜元说:“客人里面请。” 姜元还有事情要做呢,“我是昆吾居过来送货的。” 烧烤的师父是个顶着一双狼耳的三十岁壮汉,听到这话,被炭火熏得红亮的脸瞬间泛出了更多的喜色,把手里面的烤串给了侯在一旁的徒弟,他笑着迎来出来,“太好了,我一直等着呢,让我看看订购的东西都是啥子模样。” 姜元掀开了车帘,把属于东北烧烤店的东西一一搬了出来,“昆吾居送出去的货物肯定和网站上显示的一模一样,童叟无欺。” “放心放心,嘎嘎放心。”几十个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包裹被汉子一手端,看起来不要太容易。他还分心招呼姜元,“到我店里面吃东西,保证满意,大老远来的,请你们吃烧烤,不用和我客气。” 姜元没有客套,推来推去没有意思,直接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敞开了肚皮吃。” 店面极大,店内已经坐满了客人,唯有店外还有几张空桌,姜元领着大金占了一张小方桌,坐下就有店小二送来了菜单,姜元和大金把想要吃的都给点了,大金是个大肚汉,光是羊腿就点了两条后腿,他还想点个一烤羊头,被家姜元极力拒绝,“不吃不吃,稀奇古怪的都不吃。” 毫不忌口的大金遗憾地咂咂嘴,他还想尝试一下菜单上的烤猪眼睛、猪鞭、羊蛋蛋呢。 大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遭受到了姜元的鄙视,“吃这么多燥热的东西,你真的过来找小姐姐的啊。” 大金挺了挺自己代表着雄壮伟岸的大肚子,“山海城朱雀大街上的一红楼里的曲水姑娘一身风流,怎么滴,不允许单身狗找小姐姐谈谈心吗?” “可以可以。”姜元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说道:“工作才是正经。” “我懂,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姜元想点头,看着就挺像的。 青龙大街上送的货还挺多,有一些留了联系方式,姜元发了信息过去告知对方自己在东北烧烤店,要是方便可以过来拿货。 发出去的信息绝大多数都回复了,在半小时内呼啦啦来了一片,拿货的时候看姜元跟前堆了那么多好吃的,谁眼睛不馋一下、谁肚子不饿一下,来了烧烤店肯定就和夜宵有了不解之缘。就跟夜跑似的,夏天的晚上出门跑步多危险的啊,从小区一出去就有卖烧烤的、卖凉皮凉面的、卖卤味的、卖水果点心的……健身被放在了一边,一个夏天下来腰身估计大上一两圈。 店老板郎平以高兴坏了,为了应对越来越多的客人他硬是在不多的空地上加了几桌,上好的烤羊腿一只一只地上,小伙子小姑娘嘴巴都吃得油汪汪。 “烤猪蹄。”郎平以忙里偷闲,把先卤后烤的两个猪蹄给姜元和大金送去,猪蹄从中间一分为二,两只共四块上面撒满了辣椒粉花椒面等等作料,看起来红彤彤一片。 姜元没有点猪蹄,但看到了老板好意送来的猪蹄没有拒绝,直接上手拿了开吃,因为卤过,味道全都进入了皮肉里,烧烤之后皮肉变得紧致弹牙,猪蹄筋更是充满了嚼劲儿。 “好吃。”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囊括姜元对猪蹄的感受,一开始没有点实在是种错过。 郎平以爽朗地笑着,“哈哈,喜欢就好,不够了再上。” 姜元说:“老板你手艺真好。” 郎平以,“烤了好几百年了,不行也能够练出来。哈哈,不说了不说了,今儿个多谢姜老板带来的财运。” 姜元:“是老板的手艺好,才留得下客人。” 吃到最后,姜元又开了一个原味的烤生蚝,巴掌大的生蚝直接放到烤网上烤,打开后一股子属于海鲜的鲜甜便扑面而来,生蚝肉质肥嫩细腻,肉吃了一定别忘了喝壳子里留着的那一汪汁水,鲜! 等生蚝下去,姜元就觉得食物到嗓子眼儿了。 告别了烧烤店,跟车溜溜达达地送货,等消化的差不多了就上车眯一会儿静候人流减少的时间段到来。 被抛在身后的烧烤店内,翻台率很高,空出一桌就立马要收拾干净。姜元和大金走后,伙计麻利地收拾着,竟然在盘子底下发现了几百块钱,连忙交给了老板。 郎平以的大手摸着自己油亮的脑门,感叹,“竟然给了钱,不随便占便宜,好人呐,现在找估计找不到人了。大郎等拜月节后有空了烤三只羊腿给抽了真空包装,去人间找快递公司送到昆吾居去。凉的烤羊腿热了人就可以吃,别有一番风味,记得要一定要烤的特别好。” “知道了老板。”负责烤羊腿的小师傅大郎回应着,“我烤的羊腿每一只都很好。” 送货到十二点,姜元让老鬼叔找了个人少僻静的地方停车,他窝进空了一些的车内闭目小憩。伴随着远处的不时传来的喧闹声,姜元进入了梦乡,梦中他似乎飞了起来,飞到了山海城的上空,俯瞰着整个城市。一阵风来,吹得他失去了平衡感,东倒西歪,等站稳后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树林中,树木参天,树叶在夜色中发出绚烂的光芒,他走了一会儿,透过树干枝叶缝隙看到了不远处巍峨的宫殿,是西王母宫。 耳边有人声传来,很熟悉的声音,姜元轻轻拨开了挡住视线的灌木丛,看到了灌木丛外的小路上走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他不认识,男人他很熟悉,是室友裴海佑。 女人一身纱衣轻灵优美,是西王母宫中的仙子,她清冷着面孔,不发一言地走在前面。裴海佑紧张地双手交握,几次想要说话都因为紧张而没有说出口! 第57章 拜月节3 路边的灌木丛很好的掩藏了姜元的身影, 一路跟随,想看看裴海佑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姜元已经确定了,自己是元神离体,就和在海陆双城中海城的那一晚一样,现在见到的一切不是梦境, 是真实存在的。 答应好了方晟言不能够去西王母宫了, 现在算不算不守诺言?姜元踮着脚看了看距离彩色树叶林还很远的西王母宫,他不出林子,就跟着裴海佑看看情况,那就不是接近西王母了……吧? 西王母宫外的这片树林入夜后树叶犹如彩灯一般开始发光, 亮柔和,绚烂而不刺眼、缤纷而不杂乱。树下有人高的灌木,不会发光的灌木被绚烂的颜色镀上了一层柔软的毛边, 走于树林间,感觉周遭的景致美成了童话。姜元有心驻足欣赏片刻, 有更要紧的事情只能够行色匆匆,他的注意力始终在灌木丛的另一边, 见着快要走到树林的边缘,要是外面那二人还要往前走, 是跟还是不跟? 跟—— 就要真正进入西王母宫,林子外面是由整块的汉白玉铺成的广场, 场上鲜花处处, 子仙娥成群歌舞, 们踩着奇怪却富有韵律的步伐, 手上提着篮子,或头上顶着瓷坛。天上月亮圆圆,皎洁月辉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凝聚在汉白玉的大广场上空,又被仙子仙娥提着的竹篮、顶着的瓷坛收拢起来。 一旦收集满,瞧着身材纤细的仙子仙娥就就会将月华倾倒入一口青铜鼎,青铜鼎位于广场的中央,鼎身巨大,三足两耳,两耳为龙首,龙首张着巨口似要咆哮出声,威严而又狰狞。 香汗淋漓的仙子仙娥们并不停下自己的脚步,倒空了竹篮瓷坛就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收集月华,月华进入青铜鼎之后就要交给时间凝练,待百年后开坛启封,倾注入山海城中,让聚集于此的妖精共享西王母的惠泽。 而明日,就有一鼎百年前收集的月华将要开启。 回到了姜元纠结的问题上,他如果不跟,就无法知道裴海佑为什么会来此。不知道为何,姜元很在意答案,心里面有个声音催促他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修炼后,人的感知能力就会加强,换言之第六感就不同了,在意的事情肯定与机缘有关,姜元看了那么多资料,就看到其上说某某某大能路过某地感觉到强烈的口渴,落下寻水就发现了天下难得一见的灵泉,靠着灵泉成就何种程度的伟业。又如某某某小修士回老家探亲的路上心中涌起了浓浓的不祥阻止他回去,但小修士思家心切顾不上那么许多,谁知道回家后遭遇父母逼婚,被迫成亲,破了元阳之身,修为再无寸进。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姜元看的时候就牢记了前辈的经验,一旦第六感有了强烈的指示,就跟着直觉走。 姜元拨开灌木丛再次往外瞧了一眼,冷艳仙子已经带着裴海佑走到了树林的边缘,不过没有直接往汉白玉大广场走,他们停在了两者交界处。 姜元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做决定还是很快的,当下就决定跟! 唯一要忧虑的只有一点,汉白玉广场上遮蔽物极少,更何况待在那儿的全是有法力的仙子仙娥,他的元神状态会不会被发现…… 灌木丛的另一侧,冷艳的仙子淡淡地说:“你先在这里等候,娘娘传唤你时才可以进入。” 紧张了一路的裴海佑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点自信,“我就是个普通人,为、为什么要将我带来西王母宫?” 仙子反问,“你是吗?” “就算是以前有什么,我这一世就是个普通人啊!”裴海佑急切地给自己正明身份,“更何况我已经隐约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我根本就不是昆吾君,你们带我来没有用!我不过是上一世受到了昆吾君的些许指点,这才能够明悟道理,成为昆吾居的执掌人近五百年。”躲在暗处的姜元心中一惊,听裴海佑的意思他就是大金他们口口称赞的那位惊才绝艳、寿长五百的前任店主! 裴海佑紧张地捏着自己的下摆,一张还算是清秀的脸煞白一片,眼睛茫然、惶恐地看着四周,稍有些风吹草动就吓得战战兢兢。 心中凄苦,自打姜元搬出宿舍住进打工的店里面之后,他就不时去老街上去寻找那家名叫昆吾居的店,可无论他如何寻找,那家店包括姜元重点指出的店前的大槐树,他就是看不见、找不到。 为此,他不只是一次和老街上的原住民打听,每个人都对他说,看到一棵大槐树,树的旁边就是昆吾居,很好找的。 很好找的地方却成为了裴海佑的禁地,他绝望彷徨,见不到姜元心里面就疯狂长草,可是自从搬出去后,姜元再也没有踏入过宿舍,就连上课也是行色匆匆,上课铃声响了来、下课后就会匆忙消失,上课的几十分钟,他永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姜元讲,他喜欢他。 对,喜欢,非常喜欢,是想跟姜元上(床)的那种爱! 可是姜元不给自己诉说的机会,一腔热爱酝酿了近四年成了浓稠的烈酒,烧心烧肺。 有一日,就是五天前他再一次去了老街无功而返后,五内俱焚的裴海佑突然感觉到头疼,脑海中闪现出许许多多的画面…… 画面闪动,他拥有了前世的记忆。 相较于裴海佑的急切,冷艳仙子面容不变,表情淡淡,语言毫无起伏,“你究竟是何种身份,见过娘娘后便知。” 裴海佑咬着下唇,胆怯和不自信让他做下什么决定就会反复犹豫,挣扎了一路之后他将隐藏在心中的魔鬼释放了出来,“我看到,前世教导我道理的那个人,我认为是昆吾君的那个人,他有着姜元的脸。他就是你们要找的昆吾君啊,你们应该尽快把他找过来!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裴海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只要把姜元找过来,他们就有独处的机会了对不对?没有什么碍事的昆吾居,更加没有碍事的其他人。 仙子的神情依然冷淡,她说:“此事,娘娘自有主张。” 躲在灌木丛阴影里的姜元惊呆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裴海佑点着他的名字说他是昆吾君?如果他是昆吾君,翻阅生死簿看八卦的司卫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了,还有方晟言在深海水脉中的洛书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 他肯定不是。 姜元笃定地这么在心中说着。 裴海佑急切地声音再次传来,“我说的是真的,我敢肯定教导前世我的那人就是昆吾君,昆吾君就是姜元。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懵懂儿童时就跟在他的身边,下意识地模仿他的所行所为,一举一动,这才养成了洒脱、清朗的个性,但这是我模仿的,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我。后来姜……昆吾……” 裴海佑换了好几个称呼,他思维混乱,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准确地表达了,“后来、后来……后来未到我成年,兄长就消失不见了,我遍寻不到他,反而被一只猫给找上了门,玄鉴很喜欢我,他们让我当昆吾居的执掌人。” 仙子,“这番话,留着到娘娘跟前细细说明。将你所知所晓尽皆说出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不敢不敢,不敢有隐瞒。”裴海佑畏惧于权威,只要对方比自己强势他就下意识不敢表现出任何反抗,讷讷地点头,“我……” “噤声!”仙子冷冷地瞥了裴海佑一眼。 堵到嗓子眼儿的话被吓得咽了回去,噎得裴海佑直翻白眼。看到如此行径,冷艳仙子眼中闪过嘲讽,心中已经信了眼前之人不是昆吾君的事实。突然,冷艳仙子往灌木丛那边看了过去,对裴海佑说:“你在此地等着,不准移动。”说完,她往灌木丛靠近。 躲藏在灌木丛后头的姜元正消化着裴海佑的话,见人靠近立刻往一侧去躲,躲在暗影中,听到脚步声也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姜元感觉脑袋一阵摇晃,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罐头里的豌豆,哐哐哐地站不稳。在摇晃中姜元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模糊,等到周遭景物变得清晰起来时,他发现自己靠在青布小车的车壁上,盖在身上的毯子不知道何时滑落在身侧,一只拖着肚子的肥壮白猫正用他两条短小的爪子摇自己的胳臂。 难怪觉得眼晕,都是大金摇的。 “别摇了,别摇了。”再摇,他就要吐了。 大金收回了手,“你睡成了猪,我不这么喊你,你怎么醒!” 姜元坐直了身体说道:“我不是在睡觉,我元神离体了。” 大金:“竟然是如此,看来你修行并没有懈怠。” 姜元:“那是当然,为了变强,从不敢忘!” 大金蹲于一侧,问姜元,“去了哪里?”猥琐地挤挤眼睛,“不会是去看一红楼看小姐姐了吧。” 姜元:“……我对小姐姐的美只是单纯的欣赏。” 大金露出果然的神情。 姜元:“……”真特么被大金带歪了,“没有,我没有去什么一红楼。我去了西王母宫外的树林,树上的叶子会发光,七彩炫目,非常漂亮。” “你家老男人不是叮嘱过,不允许你靠近西王母宫!”大金收敛起了脸上的不正经,表情严肃而认真,“西王母与我们昆吾居过不去,总是找我们麻烦。拿着鸡毛当令箭,呵呵,女娲魂散时不过是交代她要守护好天地大封印,她就以三界和平大使自居,真拿自己当盘菜!” “是风吹我过去的,不是我自己想去。”姜元问:“那个啥西王母和我们昆吾居有仇?为什么?” 大金说:“冥主肯定对你说过昆吾君的事情,对吧?” 姜元点头,昆吾君乃弱水之神,天下水脉共主,女娲、伏羲等一众上古神祗创下天地大封印时要斩断三界的联系——设计共工撞到不周山、天火烧毁建木树,其三就是弱水断流。昆吾君为三界归于平静,还世间海晏河清,就主动于大封印之上散魂,阻断弱水。 大金说:“主人魂散时冥主及时赶来,抓住了一缕残魂,他创下轮回将残魂送入其中,期待有朝一日主人的魂魄能够温养修复。但西王母、天帝等神祗干预,主人的残魂分崩离析,除了冥主还苦苦守候、寻找,所有人都放弃了,包括我。后来,天帝不知道脑子发了什么抽,找到了沉于断流的弱水河底的玄鉴,又找到了我,开了个昆吾居。还让我自己找经营昆吾居的执掌人……” 爪子苦恼地在脑袋上挠来挠去,大金说:“我最讨厌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了,就让玄鉴挑着喜欢的找,一代执掌人死了就找下一代,我慢慢发现玄鉴找的人都有些方面像我们的主人,再后来,有一任执掌人身上真的出现了主人的气息,那是主人残魂的转世!” 说到这儿,大金激动地坐直了身子,可以想见当时他的激动是多么的大,但他说到这儿脸色就阴沉了下来,非常难看。 姜元见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大金的脑袋,轻声询问,“后来呢?” 大金冷哼一声,说:“山鬼‘行侠仗义’了,动动手就把主人的身体弄死了,但主人的残魂再一次进入了轮回。” 外面渐渐多了人声,是老鬼叔驾车行驶。在人声鼎沸中,姜元问道:“上一任执掌人,惊才绝艳的那位,明明是修炼天才却没有活过五百岁,难道就是被弄死的?” 大金沉痛地点点头,“对,他修炼过程中有我护航,有天帝时不时看着,西王母拖了五百年才找到机会下手。唉,真是防不胜防。唉,明明他最像主人了,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谈吐,都非常像,玄鉴也很喜欢他,我还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主人的气息。只要他努力修炼,提升实力,巩固元神,未必不能成为人间大能。但是他还是在学有所成前被杀了,死于西王母之手!” 姜元皱眉,他忽然问道,“我呢?” 大金眨眼睛,“你什么?” 姜元:“我和你的主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大金歪歪嘴,“会吃?” 姜元:“……”受到伤害了啊老铁,不准扎心! 大金说:“真的呀,主人心思细腻,性子清净,你咋咋呼呼的,而且长相压根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主人眉眼精致,乃夺天地造化出现的神祗,你呢,浓眉大眼,长得太粗。” 姜元:“……”咻咻咻,感觉心口全是箭,他哪里长得粗糙了! 第58章 西王母宫1(捉虫) 生活中有许多苟且, 难和困苦,但吃还是要吃的。 外物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改变,当太阳再一次从东方升起,预示着新一天的三餐正依次排队等待着。心情烦躁就不吃饭,那是不可能的, 于姜元来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豆腐脑两碗, 丁烧卖一笼,荠菜肉春卷、三丁包子、糖饼各两个,鸡蛋糕两碗,不要放香油。”姜元看了看早餐店门口架起的大锅, 里面倒满了清亮的菜油,做油条的师傅筷子一挑一放,白嫩细小的面条落入油锅, 泡泡此起彼伏地出现在油条的周围,面条变大变黄, 过一分多钟,一根香脆的油条成品就出现了。姜元说:“再来两根油条, 个芝麻馅儿的麻团。” 大金蹲坐在桌子上,沉吟了一秒钟说:“你的长相和昆吾君比那是差远了, 普通人比还是非常好的啊,不要因为对长相的自卑就暴饮暴食, 身体不好。” 姜元:“……”他是这么肤浅的人嘛, 我只是觉得早晨要吃饱, 天都不饿。” 大金:“也没有见你另外两顿少吃啊。” 姜元:“人是铁饭是钢, 顿不吃会饿得慌。” 大金:“……好。” 早饭来的很快,不出五分钟就全上了桌,姜元用勺子捞着豆腐脑,是咸豆腐脑,里面放了紫菜碎、虾米干、榨菜丁,卤子是肉末、香菇熬出来的,味道不错。姜元找的这家早餐店老板来自于南洲市所在的省,做出来的早饭让姜元吃出了家乡的味道。 他心情不是很好,没有了探索陌生美食的心思,更想吃点儿熟悉的味道,咸香嫩滑的豆腐脑不需要什么咀嚼,吸溜一口便顺着舌头上的味蕾滑入了咽喉、进入脏腑。 熟悉的味道,有熨帖人心的魅力。 哼哧哼哧地把自己的肚子填饱,期间一人一猫谁都开口说话,仿佛面前的饭碗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需要细细品味、慢慢斟酌。其实姜元和大金心里面都藏着事儿,姜元在思考裴海佑、昆吾君与自己之间的联系,他总觉得之间缺少了一些什么关键的信息,没有跟着冷艳仙子和裴海佑进入西王母宫,心中那么点儿感觉纠结成了团,蓬乱地长着草,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从未体会过的烦躁。 而大金,姜元已经把在彩色树叶林里面听到的话告知给了他。前任昆吾居执掌者、死后二十年内被他们惦记的人竟然是个模仿昆吾君的赝品,太荒谬了!昆吾君有可能已经修复了神魂却不知道再次投胎向何处,还有姜元……大金神情复杂地看了姜元一眼,视线扫过贴在姜元耳垂上的玄鉴,那个叫什么裴海佑的玩意儿竟然说姜元就是昆吾君。 大金下意识地否定,日日朝夕相处他怎么会分不清其中的联系,他根本无法从姜元的魂魄中感知到主人的气息。主人神魂恢复、投胎转世,没有道理一点儿气息都没有。 大金:“姜元。” 姜元叼着油条,“嗯?” 大金的爪子在桌面上划来划去,显得内心很是纠结,“我们尽快送完东西后回去吧。” 姜元:“不是要参加拜月节,喝月华酒吗?” 大金板着一张脸,显得非常严肃,“你现在待在这儿很危险,跟我回家,待在昆吾居里面最安全。你尽快打电话给冥主,让他来保护你。山鬼那个婆娘丧心病狂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太危险了!” 姜元默默地吃着手上的油条,没有说话。 大金急了,“你干嘛呀,平时做事不是很果断,怎么现在犹豫起来了。是我要参加拜月节、喝月华酒,又不是你要一定参加,尽快走人是我的损失,又不是你的,你干嘛沉默。” 整根油条吃完了,姜元才开始说话,他说:“西王母要是在路上下手怎么办?” 大金:“呃……” 姜元:“你打的过她吗?” 大金:“呃……” 姜元:“……”仿佛在进行灵魂的拷问,“你可是四灵之一的白虎神君!” 大金把头埋在爪子里,“实力稍逊一筹。” 姜元:“……” 大金极力给自己挽尊,“就差那么一点点。”为了缩短“差距”,大金伸出爪子,发现猫爪子做这事儿太不方便,来了个局部变身,猫腿上出现了一只骨节粗大、虎口处有常年握着武器所以长着老茧的大手,手背指节上长有粗硬的毛发,是一只荷尔蒙爆棚的男性的手。 姜元:“呃……(⊙﹏⊙) ” 大金灵活地操纵着这只局部变幻身形出现的手,周围的妖精看到了皆是淡定的移开了视线,显然对这一幕并不陌生。只见大金伸出了一根食指……后来想想不对,把大拇指搭了上去,掐了两个指节的长度……想想又不对,大拇指挪动,长度从两个指节变成了一个,“就差这么一点点。” 姜元:“……”要是黑线能够具现化,那他肯定挂了一脑门。木着脸点点头,“哦,挺小的。” “我能够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大金苦恼地挠着头,其用力之大感觉要把自己挠成秃子了,“女娲大神散魂之时将神格给了山鬼,使她从小小山野精魅成了西王母,我一下子就打不过了。” 姜元理解了,“她就和玩游戏充钱了一样,开挂了。” “对对对,我喜欢这个比喻。”大金忙不迭点头,“我没有充钱,没有开挂,是靠着自己一点一滴练出来的。” 姜元顺应着点点头。 大金松了一口气,好像对挽救了尊严很是满意,他把手变了回去,爪子又是毛茸茸萌哒哒的了,“就是嘛。咳咳,为了更好地保护你,这一点点也是很关键的,唔,那你打电话给冥主,让他来接?” 姜元抹了一把脸,把一脑门的黑线给抹掉,“正所谓灯下黑,她肯定想不到我们来到了山海城……不对,傻逼了,我们昨晚送货那么多,车子在大街小巷走了个遍,能够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姜元和大金面面相觑,都为对方的智商感到了忧虑。 “算了,又不是昆吾君,找我的麻烦干嘛!” 大金拧眉,“小心驶得万年船,保不准山鬼脑子抽抽。” 姜元:“嗯。” 大金又烦躁地挠头,“不过我们来之前你问过冥主,他既然同意你过来,肯定考虑过不会出事,我们静观其变吧。” 姜元点头,他没有感知到危险,这趟山海城之旅不会有事的。反而隐隐地对昆仑山山腰处的西王母宫感到好奇,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站于山海城内无论哪个地方、以何种角度,抬头就能够看到巍巍昆仑半山腰处的西王母宫。早晨,山中起了轻盈飘渺的晨雾,在雾中美轮美奂的宫殿若隐若现,瞧着神秘莫测,但凡是妖精都对西王母宫充满了向往。姜元没有出城走到昆仑山的山脚处,否则他能够看到有许多妖精匍匐在那儿,朝着他们心中的圣地行着大礼。…… …… 早饭就这么过去,乐观的姜元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先在山海城待着,按照一开始说的那样过了拜月节再走,他对拜月节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出来,不过完心里面会惦记的。一旦错过,那下一次的拜月节就是百年后,天晓得自己能不能活的这么持久! 吃完后,当然是继续送货,好在经过凌晨的努力,已经有八成的货物送了出去,剩下的一些背在身上就可以,完全不需要借助车子来运货。姜元让老鬼叔自己找个喜欢的地方待着,随意走动走动,却没有想到老鬼叔牵着青布小车直接在青龙大街的行道树中间扎了根,变成了一棵大槐树沐浴着阳光。 果然,树还是喜欢宅着不动的感觉。 后来姜元问了大金,方才得知青龙主木,青龙大街上的行道树多是树精,他们喜欢这种待在一块儿不说话、不移动,就这么晒着太阳,一朝一夕仿佛一眨一眼,任外面沧海桑田,他们自岿然不动。 “走,我们去玄武大街。”姜元提了提甩在身后的麻袋,压着肩膀感觉还挺沉。“大金,你能够变大吗?” 大金:“干嘛?” 姜元:“驮驮东西呗,你看看街上,猛虎背土豆的也有,你也可以的。” 恰好,一头普通的大老虎从他们身边走过,身上放了个褡裢,里面堆着冒尖的土豆,土豆个个饱满、个大,做土豆泥味道肯定不……不是说吃的时候,是说那老虎背着百来斤的东西轻松自在地走着,压根儿就不费劲。 山海城作为妖界城市,来来往往的生物肯定都是妖精,人形的、半人形的、非人形的应有尽有,大家都是很有个性的。姜元就见到了比较另类的一条鱼,人家鲛人啊美人鱼啊往漂亮上整,上人下鱼非常美,而他见了个鱼妖用两条健硕的人腿顶着个鱼脑袋走来走去,那场景,啧啧,半里远就仿佛闻到了死鱼的腥气,非常之不友好。 “看人家虎妖身体雄壮有力,皮毛厚实油亮,不愧是百兽之王,看着就威武霸气、姿态不凡。”姜元不断地夸奖,尽是溢美之词。 大金不服气了,“比不上我万分之一。” 姜元故意地叹了一声,“我又没有见过。” 大金傲然昂首,“等着。”刹那间,大金身上有光华流动,它的身体拉长拉大,猫的体征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猛虎模样渐渐显现,白色皮毛上多了黑色斑纹,额头上出现了威武的“王”字。不过眨眨眼睛的功夫,大肚子的白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武不凡的白色大老虎,高及姜元的腰迹,一旦人立起来,肯定超过两米。 “怎么样,够帅吧?” 姜元点头,“帅帅帅。”顺手就把麻袋放到了大金的背上,还调整了一下放置的姿势,保证大金驮着不会掉下来。“限量版md包,背好了感觉更赞。” 大金:“……屁个限量版,李婶小超市五十块一百个批发的,卖给你两块钱你还当lv使啊。” 姜元空出了双手,轻松地走在一边,“哪里不是限量版,麻袋被我画了几条印子的。走了走了, 早送完就早能够在山海城浪,我还想看看有什么特产带回家。” 大金下意识地跟着姜元的脚步走,走了几步反应了过来,虎啸出声,“劳资不是驮东西的。” 姜元摆摆手,敷衍地说:“好好好……你是昆吾君的镇店神兽,哪里是驮东西这么简答。” 大金懊丧地垂头,姜元肯定不是昆吾君,他的主人龙章凤姿、清朗随和,是个顶顶善解人意、体恤下属的神祗,才不是姜元这么赖皮! 剩下的包裹在上午十点前终于送完,不对,姜元看着手上巴掌大的一个小盒子,还有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包裹上没有写清楚具体地址,只是标明了大略地址、收货人及联系方式,地址写的简单,就是山海城,名字为山巍,打电话过去暂时无人接听,送不出去的包裹只能够暂时放在身边。 姜元给山巍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自己已经来了,人在花月楼中,需要包裹就到花月楼来拿,如果不便走动,告知了具体地址,他送过去也可以。 花月楼前的花架换了一种花朵,是娇艳的芍药。芍药花色多样,白红紫黄黑还有复色的在枝头绽放。与昨日的牡丹一样,有一株乡野间漫山遍野都会生长的紫色牵牛花顽强地攀附在芍药花之间,一旦有路人触碰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似的弹了起来,无意间触碰的行人立刻被逼着买糖糕。 紫牵牛小紫的赚钱大业依然没有停止。 “老板好呀。”小紫瞧见了姜元,立刻幻化出人形落在地上,小姑娘换了一身更加艳丽的服装,两个小揪揪上饰以金银做的蝴蝶,耳尖带了用紫水晶做的耳坠,犹如她水亮的大眼睛,“过来住店咩,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我带你进去。” “好啊,谢谢小紫。”几乎是忙碌了一天一夜,在午饭之前姜元就想在床上躺躺,缓解一下腰背的疲惫,等吃完了再睡上一觉,起来就可以参加拜月节了。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拜月节,他此前给方晟言打电话没有接听,又发了短信也没有回,不知道怎么了,还想着一起过过妖精的节日呢,肯定很有趣。 花月楼大极了,前楼后院,处处飘动着酒香与乐声。楼中客人极多,大堂内座无虚席,小紫领着姜元穿过大堂,大堂之上听曲儿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坐于桌边听得如痴如醉,拥抱琵琶弹奏的是姜元有过一面之缘的紫茉莉,听这一曲姜元忽然就理解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描写——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玉盘落珠”被留在身后,姜元随着小紫更往里走。花月楼给他留了个最好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个精致的小院,院墙上攀援着漂亮的藤萝花,串串藤萝随风摇曳,如同风铃一般。 “藤萝院最好看了,你先休息呗,要吃什么可以和院中小妖说一声,也可以去前面楼里点,很方便哒。”小紫捏了捏拳头,她还要急着去赚钱,就不陪姜元了。肉肉的小手挥了挥,小紫说:“走了哈。” 姜元跟着挥手,“再见小紫。” 花月楼是花妖开的,整个楼内可以见到不同季节盛开的鲜花,赏心悦目。姜元推开院门,一步跨了进去,如同穿过了一层透明的气泡,引入眼帘的是汉白玉质地的地面…… 跟着姜元一同跨过门槛的大金咒骂了一声,“卧槽,我就说山鬼那老娘们不安好心!” 看着近在眼前的西王母宫,姜元心中隐隐悸动,其实自从做好了“跟”的决定后,他就打算来西王母宫一探究竟,现在只是变相的如愿了! 第59章 西王母宫2 一步跨过, 目便是洁白莹润、不染尘埃的汉白玉地面、汉白玉的廊柱、汉白玉的花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柔和而美好。姜元转头,已经不见了来时的藤萝小院,而且一直跟在身边的大金也不见了,刚才还听到他说西王母不安好心, 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老板。”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喊着。 姜元转身看过去, 到距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位极为美丽的女人,气质温婉娴静,脸上有着清浅的笑意,就连杏眼中也带着柔柔的笑, 之可亲。女人身穿浅青色的齐胸襦裙,十二幅的裙摆上绣着青山碧水,翠色丝带编制而成的宫绦下垂挂着一枚羊脂玉做成了的玉佩, 佩形似矫健的豹子,给柔软的青碧色添上了英武的气息。 一条轻纱质地的披帛旋绕于女人的手臂间, 光下披帛上的银丝金线熠熠生辉。 姜元放于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他微笑着与来人打招呼, 你好。” 女人伸出水葱一般纤细的手指,指着姜元手上拿着的小小包裹, 你要送的这件货物是宫人购买,她有事不能够赶来, 让我迎接姜先生。先生随我来, 领先生去房间稍作休息, 上片刻就到了。” 姜元暗暗后退了半步, 那就劳烦你了。” 女人笑着说:“这声烦劳应当是我们说呢,让姜先生不远千里来到这儿,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过意不去。我们已经在客房准备好了酒水饭食,请姜先生尽情享用,不用客气。” 姜元后退的脚步似被什么阻挡,无法挪动,逼得他不得不向前。他跟着女人走在西王母宫的廊道内,周围美而安静,犹如玻璃水晶球内的世界,有些精致的不像是在人间……可不是,妖界虽然是从人间分割出来的,却已经是独立的存在,的确不在人间。 客房很快便至,女人领着姜元走了进去,就见偌大的房间内除了软塌、桌椅外,什么都没有,空旷到极致,说话都带回应。桌子上放了瓜果饭食,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一小碗米饭,都用白瓷的餐具装着。清蒸的白鱼、清炒的白虾、清炖的白肉、清蒸的几样颜色素淡的蔬菜,就连饭菜旁边放着的水果也是几近于白色的,西王母宫对于白色的执着已经深入到骨子里。 门在身后“啪”一声轻响关上,姜元被变相地软禁了起来。姜元并不是心大到无所畏惧的人,突然变换了环境如果没有丁点儿防备的话,那和痴傻没有任何区别,女人出现的刹那他就戒备了起来,危险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但他发现,自己所会的保命手段都没法用了,他好歹跟着方晟言、跟着大金学过几招,对待一般危险都不成问题…… 可是女人明显属于“二班”的,完全压制了姜元,使得他除了服从什么都干不了。姜元能够感觉到,客客气气的女人非常强大,她对于自己的强大丝毫没有做隐藏,就那么坦荡地呈现在姜元的面前,一切客气和亲和都是假象。 房间内空旷而大,脚步落地声、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姜元瞧着桌子上的东西,直接错身走过,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舒服!”忙忙兜兜到现在,终于和床近距离接触,把自己平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的感觉就如同三伏天喝了一大杯的冰西瓜汁,那种苏爽,体会过的人都知道。 姜元费劲儿地把背包从身下扯了出来,打开后翻出了一块用粽叶包着的糖糕,就是花月楼门口被紫牵牛小紫强卖的那个,昨晚尝了不错,方才他进花月楼时又买了一个,从木桶里拿出来了一段时间,稍微有些凉了,但并不影响口感,反而多了别样的风味。 吃一口糖糕喝一口自带的凉水,等把自己吃饱喝足了,姜元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看不出任何异样,洁白到苍白的墙面给人压抑到极致的感觉。他记起了前段时间看小视频看到的《十大酷刑》,其中就有白色刑罚,就是把人装在白色的房间内,衣服鞋袜都是白色,吃的食物、盛装的器皿、使用的工具都是白的,整个房间只有软底鞋走在白色的房间内发出的轻微的“啪啪”,只有吃饭时餐具碰到器皿发出的“哒哒”,只有衣服摩擦时发出的细碎“刷刷”……比施加于肉体上的凌虐还要残忍。 “不会是这么干吧?”姜元拧眉站了起来,放松了背部肌肉后再走动完全就不一样了,轻松了许多。他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好吧,还真是拉不动。” 究竟带他过来干什么? 不进行严刑拷问,还给了不错的待遇,有床有吃有喝,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其它都挺好的。 姜元拿出了手机,已经没有任何信号。翻看着给方晟言发的信息,到现在才发现一条都没有发出去,姜元的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之前他没有发现?明明那时候是看到正常发出的,他还和山海城的本地居民通了信息……总会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吧。 太安静了。 姜元打开了音乐app开始播放歌曲,还好他有本地曲库不用因为少了网络手机便彻底沦为板砖。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极为热闹的音乐就这么在一贯以安静优雅著称的西王母宫中响起。听到音乐的仙子仙娥面面相觑,莫名地身体想要跟着一起摇摆是怎么回事? 姜元的遭遇到并不是有意为之,西王母喜好一尘不染的白色、喜欢安静惬意的环境,整个西王母宫便以她的喜好维持着,就是响起了音乐也是潺潺如流水、徐徐似清风,舒缓柔美,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突然出现了异类,宫殿内的仙子仙娥除了诧异之外,多了几分活力的喜悦。西王母宫很大,但很静,稍微有些大的动静就会传遍整个宫殿,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于西王母宫的正殿之上,一坐一站两个人,如果姜元在这儿就会发现坐着的赫然就是领他到房间的女人,而站着的是方晟言。 方晟言是来接姜元回家的,他是确定西王母去了九重天上的蟠桃宴不在西王母宫中,这才放心姜元来到山海城参加拜月节,没有想到西王母跟他玩心眼儿,九重天上的山鬼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傀儡,真身回到了西王母宫,还把姜元骗了过来。 左手成爪虚空一抓,西王母美丽的脖颈便不自然地收紧,呼吸变得困难。面对冥主,西王母毫无还手之力。 方晟言冷声说:“他不是你该动的人。” 窒息的西王母艰难地说着话,“他又不是昆吾君,我动他做什么。等找到了真正的昆吾君,我就送昆吾君一份大礼,再一次魂飞魄散,为三界和平略尽绵薄之力。” 方晟言手上力道收紧,“你敢!” 西王母,“我杀了他又不只是一次。”保护的再好又有什么用,百密一疏,总有被她找到疏漏的地方。 方晟言勾动着唇角,露出个森冷的笑容,“如果不是昆吾自愿如此,你以为能够杀了他。”昆吾魂魄有损,但性子中的执拗不因为轮回而减少分毫,躲着他、躲着昊天帝,唯独被山鬼找到,一次次送入轮回、一次次化为普通的胎元投胎转世,昆吾并不想回归神格。面对此,方晟言无可奈何。 山鬼眼神闪烁了一下,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方晟言说:“好自为之,看在女娲的份上我饶你不死,但没有下一次。” 话音落,他便消失在大殿。 因冥主到来战战兢兢的宫人连滚带爬似的走了出来,软倒在西王母的脚下,“娘娘……” 西王母白皙的脖颈上出现了黑紫的瘀痕,方晟言是真的下了杀心,只要再稍微用力一些,西王母这颗头就彻底地离开了优雅的肩膀。她声音变得沙哑,细声问:“搜魂结果如何?” 下属捏了个法诀,一息之后就有宫人将裴海佑带了过来,就见到原本就胆怯的裴海佑变得更加畏缩、怯弱,被推到大殿之上站着,他双腿一软害怕地蹲了下来,把自己团成了一团,恐惧不安地偷偷打量周围,他连看别人正脸的勇气都没有。 之前带着裴海佑进入西王母的冷艳仙子说:“赝品。”五百年前,前世的裴海佑还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于江水之畔见到了昆吾君的转世,昆吾君将孤儿的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这才有了惊才绝艳。 在裴海佑前世的记忆中,昆吾君舒朗豁达,纵使后期身患重病依然笑对人生,没有任何自怨自艾之语。没有任何法力就是个普通人的昆吾君并不是裴海佑口中的突然消失不见,而是被前世的裴海佑捂死的,就因为重病缠身的昆吾君成了甩脱不掉的累赘。 听了此番话,西王母看向裴海佑的目光就如同看个垃圾,“前世觉得此人最类昆吾君,恐其身上有昆吾残魂,所以动手杀了他。可笑,不过是个懦弱胆小的赝品,杀了都是脏了手,扔回人间吧。” 冷艳仙子唯唯,压着裴海佑离开。至于现如今昆吾居的执掌人,西王母目光幽幽地看向一个方向,她未从姜元身上感受到任何昆吾君的气息,丝毫没有。 姜元以为简单的走路,其实西王母已经对他里里外外进行了“扫描”,未发现任何疑点。西王母并不是嗜杀成性之人,相反诞生于山野之间的她生性烂漫多情、爱好和平宁静,如无必要,根本就不想沾染上血腥。既然确定姜元不是,放了又如何。 回到关押姜元的地方,热闹的音乐还在继续,他直接用了单曲循环,电量不足了便插上充电宝,翘着腿躺在出床上看,瞧着有几分惬意。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姜元扭头看过去,进来的人逆着光,但他一眼就瞧出了是谁。 “太好了,一切过妖界的拜月节!”姜元扔掉了手机,紧着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方晟言见到安然无恙的姜元,满身戾气消失,伸出手对姜元说:“走,回家吧。” 姜元从床上跳着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手交到方晟言的手上,“有你在还怕什么,过完节再走。不知道大金去哪里,要把他一起带走。” 终于没有被落下的大金在西王母宫迷宫一般的走廊内打了个喷嚏,“我要尽快找到姜元!” 第60章 当个普通人挺好 西王母宫很大, 中走廊纵横交错,千篇一律,宫中小仙子仙娥初来乍到亦会迷路。此时此刻,大金变出猛兽原型在走廊内横冲直撞,虎啸阵阵, 得远处的小宫人两股战战, 胆子特别小的,直接晕厥了过去。 猛地,大金感觉后劲被抓住,猛冲的身体因为惯性狠狠地向前, 脖子被抓住了,整只兽差点儿被勒断气。还未等大金发力挣脱,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大洞, 武如大金做不出任何反抗,“嗷呜”一声被拽进了大洞中消失不见。 花月楼作为整个山海城最大的歌舞坊, 中妖来妖往、络绎不绝,一席难求。楼中姑娘们自酿的酒水更是受到好酒之人的追捧, 于景致优美的小院、听着花妖清唱小调一曲,再喝上几杯薄酒, 才叫人间至味、心旷神怡,做梦都要的惬意享受。 藤萝院院墙上爬满了风铃一般的藤萝花, 浓紫或紫红, 白诗云“紫藤挂云木, 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 风流美人”,小院之景恰似诗中意境。小风带着如瀑般的藤萝花轻轻摇曳,花看着美,吃起来也不差,藤萝饼、紫藤炸鱼、藤萝饭……米饭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花瓣,米香与藤萝的清香彼此交缠,不分彼此。 小院内,放着木质的桌椅,怡人的清香味就是从桌子上传来。姜元和方晟言坐于桌边,姜元正要说什么,看到一个大洞凌空于桌边出现,伴随有虎啸声传来,眨眨眼的功夫一只白色大猫忽然掉了出来,姜元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接,但大金出现的太快了,他根本反应不及时。 “啪叽——” 大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成了一张猫饼。 他一动不动,跟没有了生气一样。姜元担忧地喊,“大金?” 大金有气无力地说:“我要思考一下人生。” 姜元:“……思考出什么来?” 大金生无可恋地说:“没有主人的猫是根草,我的命好苦……” 姜元瞅瞅方晟言,小声地说:“昆吾君会找到的。” 大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好矛盾,既想主人被找到,又不想。找不到,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不会被逼迫着为大义献身。 姜元沉默,他莫名地抗议昆吾君的回来。 始终没有言语的方晟言右手翻转,一枚玉书出现,自从将洛书从深海水脉中拿了出来后方晟言几次催动,都毫无反应。昆吾似从世间彻底消失了一般,无论是他,还是昊天帝、西王母,都找不到。 洛书上的碎裂纹路依旧,姜元心中一动,说道:“能够给我看看吗?” 方晟言将洛书递送到姜元的面前,姜元接住仔细看着洛书,碎裂纹深深,如纵横交错的水流绵延不绝。姜元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早就瞄到木头桌子的下面有个倒刺,左手食指按在了倒刺上,忍着疼用力,直到感觉到出血了才松开。 方晟言:“做什么?” 姜元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受伤的手指就落到了方晟言的手中。姜元愣了一下说:“我再试试。” 方晟言心情复杂,“你……” 姜元歪歪头,视线落在了洛书之上,“西王母都把我抓过去了,我总要再验明一下正身,要不是你来了,我不知道要在那儿呆多久呢。白色的房间、白色的装饰、白色的饭菜,那些白色的果子看起来清汤寡水、毫无食欲。” 方晟言松开了手,“对不起,这回我没有护你周全。” 姜元竖起了眼睛,不满地看他,“我是个男人,总不能每时每刻都要你来保护吧。好吧,虽然看起来的确如此,但这是因为遇上了我无法处理的事儿,能够处理的我要自己上。” 倒刺比姜元想象的要尖锐,手指头上的伤口很深,血不用挤就不断往外冒。“别浪费了。”姜元赶忙把手指按在了洛书上,神奇的一幕发生,他的血液渗透进了洛书内,顺着上面的裂缝慢慢沁开。“不、不会吧……”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了不得潜藏身份,姜元已经结巴了,“我、我不会是昆、昆吾君吧?” “……想太多。”大金已经思考好了人生,从地上跳到了桌面,大脑袋凑到姜元的身边,琥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洛书。看到洛书产生变化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加速,心里面什么都没有想又觉得满是思绪,等确定了洛书的变化不是因为姜元有什么隐藏身份时,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咕咚”落到了肚子深处,泛起了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的情绪。 一场误会,鲜血滴落到洛书上产生了类似于洛书主动吸收血液的情况不过是个假象,只是因为洛书布满了裂痕,血液渗透进去罢了。 大金故意大声地叹气,安慰着姜元说:“当个普通人挺好的,你已经成了昆吾居的执掌者就不用奢求更多了啦。” 姜元囧,“我没有,我只是被抓产生了不满,我只是个普通人,瞧一眼里外便知,不用特意把我诓骗进西王母宫。”拿出了手掌大的包裹,“这单生意我不做了。” 没有落下客人签名的快递单被姜元撕了下来,包裹里面是一块名叫昆吾石的石头,出产于昆吾山。昆吾山上有石头为赤金色,色如火焰,投入丹炉中炼制可得赤铜,是铸造武器上佳的材料,古时就有昆吾剑名扬海内。姜元不做西王母的生意,撕掉了快递单、拆开了包裹,取出拳头大的赤金石扔进背包里,纸盒子叠整齐了一并放入背包,以后还能够用。 见姜元一系列动作,方晟言轻笑出声,握住他流着血的那根手指。为了防止伤口处的血液弄脏了东西,食指始终翘着,姜元年轻身体好,凝血功能非常不错,伤口虽然流着血,却已经缓慢了许多。方晟言轻轻握住,松开时手指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伤口,他说:“山鬼知道了教训,以后不敢来寻你。” 姜元任方晟言握着自己的手,拧眉问:“那她还会继续寻找昆吾君吗?” 方晟言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她会的,自女娲为了天地大封印散魂,将神格给了山鬼后,山鬼就执着地以守护天地大封印为己任。昆吾君一旦出现并恢复神格,与之一体的弱水就会开始流淌,沿着千万年前的水脉一路流淌过三界,到那时存在于世界千年的天地大封印就完了。 “但昆吾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别说山鬼,就连我与昊天也无法寻找。”方晟言说:“这样也好,他想当个普通人,当个普通人就挺好的。” 姜元忽然感觉心中一松,附和地点头,“对对,当个普通人就挺好的。我之前就给你发了好几条信息,还给你打了电话,明明当时看到是发出去的,不着调为啥后来看都打上了‘叉烧包’。” 方晟言:“这回是我疏忽,托大了,从山鬼在昆吾居订货开始就是个局。”针对的就是姜元,山海城中有结界阻挡了信息发出去,又使手段迷惑住了姜元,意在使姜元放松警惕。 姜元:“干嘛老说对不起,也是我自己不当心落入敌人的圈套。”他果断找别的话题来引开方晟言的注意力,方法很拙劣,根本是一听就听出来了,但有人配合就好。“爷爷那边怎么样了?” “小叔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瞒住爷爷的眼睛。”方晟言说:“我还以为我一直瞒得很好,没有想到时爷爷故作不知,配合我而已。小叔的事情爷爷非常生气,但……” 姜元:“嗯?” 方晟言:“毕竟是父子,而且爷爷觉得小叔会变成现在这般都是因为他教育不好,心中始终自责。爷爷说要再帮小叔最后一次,日后绝没有机会,如果再犯,便断绝父子情份。” 姜元说:“毕竟是父子,但是你……” 方晟言不在乎地轻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姜元愤愤不平,“哪里是过去的事情,我们吃的苦头多多啊。” 方晟言,“如果不是那些事,我们也没法相遇。” 姜元纠结地皱眉,“可话不能够这么说,受到的苦难是真实地。” 方晟言,“那是轮回中的磨砺。”笑着抚平姜元皱起来的眉毛,“我不是瑕疵必报之人,但也不是以德报怨,你放心。” 说句难听点儿的“狗改不了吃屎”,方小叔就是那只有食粪症的狗,改不了的。 姜元:“好吧。” 突然外面传来锣鼓的喧哗声,吓了姜元一跳,“什么声音?” 方晟言:“今晚便是拜月节,妖精们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大金挺着吃饱的肚子站了起来,舒坦地伸了个懒腰,“你们谈情说爱吧,我去过节。记得找我哈,今晚我要喝月华酒,不醉不归。” 姜元:“……醉猫,把你扔在这里好了。” 大金从桌面跃下,给了姜元肥嘟嘟的背影,“哼,反正扔下我也不是一次了,我习惯了。” 姜元:“……”这算不算埋怨? 大金几步走了出去,到了院外姜元看不见的地方,他幻化身形成了个魁梧壮硕的高大男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仿佛是在为今夜的月华酒做好提前的预热准备,他要敞开肚子喝到尽兴。 拜月节是妖界最大的节日,因西王母选在这一日将凝练的月华抛洒入山海城、惠及众妖而来。凝练的月华珍贵,可大大缩短妖精修炼的时间,抢到一粒凝练的月华便是十年修为,妖精们趋之如骛。 山海城大街小巷已经锣鼓喧天,化形的未化形的涌入到街上伴随着鼓点扭动身体,或独自一人摆动、或三五成群歌舞、或几十上百地跳圆圈舞……街上的热闹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显出疲惫,反而因为夜幕的来临越发的热闹,当天上出现一轮硕大的圆月,更是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拜月节的戏肉来了! 唱歌跳舞的妖怪纷纷安静了下来,整个山海城陷入了寂静,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来的噼啪声响。 众妖齐齐望向一处,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是高大昆仑上的西王母宫。见西王母宫中有个巨大的青铜鼎缓缓飞起,飞到半空,青铜鼎上两龙首活了起来,显现出青龙身躯,它们仰天发出长长龙吟,拱卫着青铜鼎,拖着青铜鼎飞到了山海城的上空。 青铜鼎飞动时有仙子仙娥相伴而飞,宛若敦煌莫高窟的壁画现世。没有任何累赘的言语,飞到山海城上空的青铜鼎慢慢倾斜,有浓稠的月华流出,洒向城内。 第61章 不周山 高远的苍穹之上只有一轮圆月高悬, 辉落下,为整个世界镀上了银白的绒边,清冷、美丽、神秘……当但西王母宫的仙子仙娥簇拥着青铜鼎到来,青铜鼎倾斜,里面银亮色浓稠液体缓缓落下, 之天上的清辉还要明亮。圆月也要拉过薄云躲藏, 其锋芒。 浓稠的液体有个名字叫做帝流浆,是凝练的月华。 仙子仙娥绕着铜鼎轻舞,有轻盈的音乐声传到地面,地面上齐聚的妖族陆陆续续跪了下来, 兽低垂了自己高傲的头颅、飞禽收拢翅膀弯下了脖颈,安静地等待着帝流浆落下。 帝流浆在距离地面十米的地方突然散碎成“碎星”,星星点点的如碎雪飘洒, 纷扬扬。 坐在街边酒楼的姜元推开窗,伸出手, 粒米粒大小滚珠般的帝流浆落在了手掌内,冰冰凉凉。 “看……” 姜元缩回手急忙给方晟言去看, 手掌中的滚珠渗透进了皮肤内,顷刻间消失不见了。清清凉凉的感觉顺着掌心渗透入经脉, 便带走了身体中的疲惫,灵魂都轻盈了起来, 像是吃了一大块冰西瓜, 舒服。”惊讶地看向方晟言, 元问:“帝流浆就是如此吗?” “帝流浆乃凝练的月华, 之冰凉,舒畅肺腑。能够获得多少帝流浆就是各凭本事,你可以伸出手再接一些。”方晟言抿着杯中清酒,亦如天上的清辉舒缓着五脏六腑,这便是让大金心心念念的月华酒。“这亦是机缘。” 姜元心有所感地点点头,扶着窗台探出了身体,恰好一粒帝流浆落在了额头上,滚圆的银色亮珠渗透进了皮肤,额头一阵凉意。凉飕飕的让姜元有一阵不舒服地低头甩了甩,方才发现楼下的街道上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争夺。正如方晟言所说,能够获得多少帝流浆就是各凭本事,“本事”无外乎武力、运气、财力…… “为什么他们打架不发出声音?”姜元看到一狮头人身的家伙尖利的大牙都被打出来了,半边脸颊顿时肿成了馒头,鲜血四溅,疼到眼皮抽搐,可就算是如此依然一言不发,像是被猫儿叼走了舌头。 又有一群拳头大的蜜蜂成群结队的行动,霸占了半空中较为有利的位置,它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飞在最中间的蜜蜂提着他们售卖蜜水的木桶接着帝流浆,提着木桶的蜜蜂周围是一群用生命捍卫权利的卫士,但凡冲过去的妖族都被蜜蜂蜇成了个满头包。还未学会化形的蜜蜂并未进化出更强大的武力措施,尾针一旦脱离身体,它们也没有了活命的机会。 下方,已经堆满了许多蜜蜂的尸体。 被蜇的不发出痛呼声、蜇人的也没有声响 帝流浆源源不断地从青铜鼎内滚落,看似美好,地面上无声的争斗却残酷到令人不愿意多看一眼。 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妖界奉行的就是丛林法则。 方晟言为姜元解惑,“因为山鬼不喜武力。”嘲讽地勾着嘴角,“没有惨叫声发出来,仿佛依然美好,欲盖弥彰罢了。” 姜元楞了一下,他坐了下来,还关了窗,叹了一声说:“那我现在的行为就属于掩耳盗铃。” 方晟言:“生存方式不同,不必介怀。” 姜元:“昂,就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方晟言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粒帝流浆,滚圆、明亮,室内的灯火也亮不过它。“一粒可抵十年修行,得到的越多,于修行就越有利,怎么不引得人趋之如骛。争夺,同样是一种修行。” 姜元撑着头看方晟言,“‘修行’可真多。” 方晟言:“那是当然,生活就是修行,修行存在于生活处处。” 姜元品味了一下,“的确如此,就是我手里面拿的这个藕饼也透着禅机,九孔还是七孔,炖汤还是清炒,粉糯还是脆嫩,外面裹着的面糊厚薄程度如何、里面的馅料调的味道如何,都带着玄奥。”咬了一口,藕片很脆,肉馅儿很香,油炸过后并不油腻,粘上些许甜辣酱或者酸甜的番茄酱,味道更佳。“做的不错。” 但外面拳拳到头的闷响令姜元厌烦,在方晟言面前无须隐藏情绪,他自然而然露出了出来。 方晟言说:“今天八月十六,恰是一个地方出现的时候,我带你去。” 姜元意兴阑珊地叼着一块藕饼,含糊地问:“月宫?”本来说好昨天去月亮上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终究没有去成。 方晟言站了起来,拉住了姜元的手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姜元:“这么神秘?” 方晟言轻笑,“好地方,当然神秘。” 说话间,周遭景致开始扭曲变化,姜元感觉双腿绵软,踩不住地面,只能够靠着方晟言才能够勉强站稳。眼前扭曲的画面令人头晕目眩,就和乘坐飞机头晕一般,姜元忍着胸腹间恶心欲呕的感觉,不舒服地皱着眉。一双温热的大手遮挡住了眼睛,姜元放纵自己靠在了方晟言的身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渐渐的身体上的难受便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短暂的几秒,也许是长达几十分钟,等能够站稳时方晟言松开了捂着姜元眼睛的手,轻声说:“到了。” 姜元抬起了头,看到几米远的地方人身蛇尾的男人捧着竹简,正拧眉看着地上凌乱的算筹,算筹在他手中逐渐演化,渐渐有了世人熟悉的样子——八卦。 人身蛇尾的男人自顾自地计算着,演算着天地大道,他仿佛看不见突然出现的姜元和方晟言。长尾尾尖随意的摆动,算出了一题的男人心情愉悦。由远及近,同样人身蛇尾的少女手捧几个可爱的泥人出现,少女身上以兽皮、绒草为衣裙,头上戴着花环,手腕上亦有花环环绕。 她手上的泥人似有了生命,纷纷活了过来,奋力从少女的掌心中跳到了地上,落地后赤身裸(体),嬉笑着在一起打闹追逐,跑远后又慌张地跑回来,雏鸟一般看着少女。 少女已经走到了男人身边,笑着说:“我做出来的小人。” 男人看着少女娇美的脸庞笑着,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本来的笑脸不知为何悲恸了起来,眼中泪水滚滚,大哭出声。 少女不解地扭头,询问着:“为何大哭?” 男人说:“看到了我们沉痛的未来。” 少女:“未来为何?” 男人:“回归天地。” 少女惊愕,“我们本就是天地一员。” 男人说:“永远消失。” 少女沉默了,永远消失便如同从未出现过……姜元错愕地看着人身蛇尾的男女,有两个名字在舌尖滚动,久久他才说了出来:“女娲,伏羲。” 悲恸的女娲和伏羲身边,用土壤做出来的小小人儿载歌载舞,不懂为什么创造出他们的神祗在悲痛什么。 这些是久远的过去,是女娲和伏羲真实经历过的一切。 姜元问:“这里是哪里?” 方晟言:“不周山。” 姜元:“不周山不是塌了吗?” 方晟言:“通天的部分塌了,地面上留下的成为了神祗的坟墓,保留着他们精神的残片,经历着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 广袤无边的草场上清风徐徐,不知何时天上聚起了乌云,下雨了。纤长的叶片沾染了水汽低垂了下来,在雨中摇都不摇。绵密的细雨打湿了天与地,同时浸润了时光,女娲和伏羲的身影在雨中变得模糊,初代小人们的笑闹声逐渐消失。姜元瞧见了蒙蒙雨帘中背着背篓的落拓瘦削男人走近了,他的背篓里装满了植物可食用的根茎。 姜元说:“神农吗?” 方晟言:“嗯,尝世间百草,教导凡人稼穑农耕。” 姜元:“这里是神祗的坟冢,那能够见到昆吾……”他咬了一下舌头,昆吾君不算是真的死亡,当然在这儿见不到。 方晟言说:“有他。” 这下换姜元惊讶了,“啊?!” 方晟言搂住姜元的腰猛地一带,转眼间移动千里,来到了碧波之边,天上湛蓝天空、洁白云朵倒映在了澄澈河面上,天与地仿佛融为了一体。正当姜元疑惑,难道眼前的一泓碧水便是昆吾君留下的一段精神残片?就见到平静河面开始翻动,水波拱卫下将个三头身的小娃娃从河里面推了出来。 小娃娃长得雨雪可爱,圆圆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灵动地看着四周,他白嫩嫩的小爪爪上抱着一条黑色的鱼,鱼看起来类似于河豚,被揉来捏去生气地鼓成了球。 “玄鉴,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小娃娃歪着头,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着,“他们不是忙着捏小人,就是忙着推演,要不我去找神农?他上次找到的果子真好吃!” 小娃娃就是年幼版的昆吾君,是他散魂时留下的一段精神碎片,投入到了不周山中。 “神农也好忙,肯定不陪我说话。”小娃娃苦恼地挠着头,转身又想跳进河里,在岸边急急地刹住脚,“回去睡觉好像不太好,一睡又是百多年,错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呢。要不,我们继续到处走走?” 昆吾君的脚步到达何处,弱水便流到何方。 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离他们远去,姜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惘,昆吾君说走就走的旅行注定了他散魂的结局,如果从一开始就固守在一处,是不是就不用因为要分隔三界而散魂天地? 结局已定,再去想那些“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姜元问:“还有什么要看的吗?” 方晟言:“带你去见盘古父神,我要对父神说,我找到了挚爱。” 姜元瞪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见家长,好歹有个准备时间啊! 第62章 定制款 不周山上顶天、下连地, 通阴阳,共工怒撞不周山后,不周山倒,人世间便少了这一座巍峨高山,徒留下每年八月十六出现的虚影, 入虚影, 到了上古神祗的坟冢。 坟冢中有万里草原、有巍巍高山、有悠长流水,时不时能见青龙于云间飞舞、彩凤在高空盘旋,龙吟凤鸣阵阵,唱出了远古时的高歌。 姜元跟着方晟言见到了女娲、伏羲、神农, 见到了幼年版的昆吾君。然后,方晟言领着姜元攀登高山,沿着弱水边的青山向上爬, 不高,看似普通, 木极多,“山不在高, 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山看似普通平凡却可以说是盘古大神的“埋骨之地”。 山路崎岖,路边长有低矮灌木, 木丛后是一望无际的高大乔木, 鸟鸣传来, 密集枝叶遮挡看不见鸟类的任何踪影。灌木上攀附着柔韧的藤条, 细藤条上开着青色的小花,花朵与叶片形似,稍微不留意就错过了小花的倩影。 漫无目的的行走最为心焦,姜元觉得自己耐心算是好的了,在一层不变的景色中依然有些心浮气躁。不知道第几次询问,“什么时候到?” 方晟言说:“快了。” 姜元:“你二十分钟前就是这么说的。”时间绝对准确,因为他看过好几次了! 方晟言哭笑不得,时间竟然记得这么准。“这回真快了。” 姜元狐疑,“你这话像是糊弄小孩子的,为什么在这里不嗖嗖地飞过去?” 方晟言说:“尊重父神,我们在他眼中都是些孩子,而非神祗,要有虔诚崇敬之心。” 姜元点头,语带尊敬,“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小时候我都是当神话听的。” 方晟言:“距离遥远,就成了神话。到了……”说快了,就真的很快。 小路尽头,连绵不断的树木不再生长、悠悠鸟鸣传不过来,空旷的乱石路面的中央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表面磷徇,颜色为灰褐色,像是历经风雨的粗粝皮肤,尽带沧桑。 方晟言朝着姜元伸出手,“这边路不好走。” 姜元看看地面,不过是凹凸不平的乱石,走的时候小心一些、仔细一些、慢一些就是了,“没事儿的,大男人又不是需要呵护的小姑娘,这么点儿路我自己能走。” 一脚垮了出去,踩上凹凸不平的石头,隔着鞋底感觉到了石头的锋利,耳边似鼓动着金鸣之声,铿锵有力,刺激耳膜,令人头晕脑胀,声音是历经岁月的风吹雨打。 姜元赶忙收回了脚,长吁一口气,“算了,给你表现男友力的机会,牵着我的手。” 方晟言笑言,“好,谢谢元元给我这个机会。” 姜元:“客气客气,好说好说。” 方晟言的手宽厚温暖而有力量,被握着顿时周身就萦绕了暖暖的气流,再踩上石头感受不到了石头尖利处刀割般的疼痛,金鸣之声无法刺激耳膜,姜元好奇地询问,“声音从哪里来的?没有在这边感受到风。”突然姜元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抓住了这一点灵光说:“难道是远古之时开天辟地的声音?” “对。”方晟言握紧了姜元的手,“聪明的元元。” 姜元:“……口气和我外婆一样。” 方晟言:“……” 有了方晟言的保驾护航,他们二人走的很快,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巨石跟前。远处看,巨石不过一人高,近处才发现足足有三层楼那么大,仰头看看不到顶,低头看不知道底部深入土壤多深。巨石形似斧头,表面粗粝斑驳,经受过万载时光的磨砺捶打,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用的巨斧上的残片,落到了不周山上。 不周山之所以会成为众神坟冢,便是因为有开天斧残片的存在。 方晟言领着姜元鞠躬,默默地看着开天斧说:“父神,我带着爱人过来了,他叫姜元。” 姜元傻楞愣地又鞠了个躬,大声地说:“爸爸,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 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傻不愣登地皱起了眉毛,“大神对不起,一时口误,我和方晟言会好好在一起的。” 巨石“嗡”的一声,姜元傻眼了,不会是不同意吧…… 一块巴掌大的小石块从巨石的最上面滴溜溜滚落了下来,“啪嗒”地落在了姜元的脚尖前,差那么两三厘米就砸他脚背上的,姜元咧着嘴,哭丧着说:“盘古大神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吧,本来石头要砸我脑袋上的?” 方晟言伸手凌空一抓,石头便飞了起来落在了他的手上,“父神很喜欢你。” 姜元,“……都用石头砸我了,能喜欢我?” “傻瓜,自信的姜元哪里去了?”方晟言扑棱着姜元的脑袋,柔软的发丝从指间穿过,“父神很喜欢你,开天斧的残片力量无穷,是他赠予我们的礼物。” 方晟言握着石头,石头开始在他手中不断变形,不过转眼的功夫,手掌大的石头成了一团兵乓球大小的银色液体,在方晟言的手中像是会流动的水银。“把你包里面的昆吾石拿出来。” “哦哦。”姜元看着方晟言一系列动作很是眼馋,类似于男生对吹毛断发的极品武器的热爱,那是对力量的渴望。从背包里把昆吾石拿出来给方晟言,方晟言用空着的那只手接住。赤金色的石头进入方晟言手中,就和刚才那块开天斧上的石头一样变化着,刷刷刷……这是石头粉末掉落的声音,经过提炼昆吾石成了赤金色的一团液体,同样乒乓球大小,流动着莹莹金色光辉。 相较于开天斧石头冷色调的银色,姜元更喜欢昆吾石的金灿灿的光芒,黄金的颜色啊,谁不喜欢。 “你准备做戒指吗?”套路嘛,年轻人都懂得,姜元激动地给方晟言描述,说着自己喜欢的款式,还拿出了照片,“你看你看,我选了这个品牌的戒指,定制款要提前半年预约,定金十万还不是顶级的大师,我看中的大师一年就做两次,手上的订单已经排到大后年了,我有钱还请不到,生气!” 方晟言温柔地看着姜元,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姜元已经想到了对戒,“那你喜欢什么样式?” 姜元纠结地说:“不知道啊,我收集了几款。”他滑动图片给方晟言看,哪里是几款,是几十款,涵盖了看中的那位大师近十年来设计的所有作品,简直是挑花了眼,“不过好看漂亮的基本上是女款,男款都是低调内敛的美……我不知道怎么选了。你来定吧,不用花里胡哨的,就像是刚才说的,内敛,低调的奢华。” “那我做两个圈?” 姜元:“……呃,你喜欢就好。” 方晟言:“两个圈真挺好看的。” 姜元鼓鼓脸,伸出手指戳着方晟言的胳臂,“你就逗我吧。” 方晟言笑了笑,两手靠近,两团不同的提炼过的金属液体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轻易间开始融为一体,而是抗拒着融合,强行地捏在一块儿却泾渭分明地待在左右。方晟言的双手微微用力,从手心处流动出灰蒙蒙的雾气,姜元知道那是属于方晟言的灵气。灵气的加入梳理着金属液体的内部结构,两团桀骜不驯的液体发出不甘的嗡鸣却不得不在强势下低头,立场分明的液体界限变得模糊,在灵气的作用下开始真正的融合。 方晟言突然说:“抬起手。” 姜元下意识地遵守,抬起了右手,修长手指只有中指指节上有一点点老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基本上学生都有。一道微风划过,姜元感觉到手指上一阵轻微的疼痛,一粒血珠飘了出来,但拿回手想要查看伤口,伤口已经消失不见。血珠落进了淡金色的液体中,方晟言的手指上亦出现了一道伤口,同样大小的血珠渗透进了液体内。 金属团有流光闪过,在灵气的不断锤炼下越来越小,经过了凝练又经过捶打,出现的金属整体为银色,但仔细瞧闪烁着碎星一般的金色光辉,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不过片刻,真·两个圆环出现。 姜元瞪大了眼睛,“真就两个环?” 方晟言:“要不我找两颗钻石镶嵌进去?” 姜元“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方晟言作势要将圆环收走,“那好,我那儿正好有鸽子蛋,装上去。” 姜元:“别别别,那样难看死了。”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来吧,给你戴上去的机会。”他侧身不看,一脸的满不在乎,斜着眼睛偷偷地打量着,看到方晟言拿了两枚戒指的一枚套进了他的无名指,嘴角压抑不住地向上翘。“嗯,做的不错,大小正合适。”慢条斯理地缩回了手看,姜元这才发现戒指窄窄的面上有着细细的纹路,似某种花丝状的花瓣、又似蜿蜒流淌的河流。 “花纹是什么?” 方晟言说:“三生石上的纹路。” 姜元:“???” 方晟言:“是姻缘的样子。” 姜元:“!!!” 方晟言望着姜元,温柔地说:“可以给我戴上吗?” 戒指浮动在空中,姜元觉得脸很烫,耳朵莫名其妙地发红,像是上学时头一次站在主席台上领取三好学生的奖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自己的获奖感言,激动地忍不住脚跟踮起。伸手抓住了戒指,姜元眼睛明亮有神,闪着光,他说:“我的荣幸。” 山间清风朗朗有声,百鸟争鸣,天上游龙飞凤携着七彩祥云出现,龙吟凤鸣声声。林边似出现了许多身影,有人身蛇尾的兄妹、有背着竹篓的瘦削男人、有……有许多人,他们送上了祝福。 还有身边的巨石,嗡嗡有声。 姜元和方晟言看向彼此,笑容以对。 ··· 妖界拜月节结束,死伤拒不完全统计,有万余之数,但西王母宫的诸人是不信的,美好的拜月节怎么可能出现流血事件,肯定是坊间瞎说,西王母德善好施,帝流浆惠及众妖,怎么可能出现死亡。 拜月节后山海城的街道寥落凄清,惨淡苍白,斑斑血迹似冬日里零落下来的血色红梅,殷红得刺目。 青龙大街上少了一棵大槐树,一辆青布小车哒哒哒地穿过山海城的高大城门,离着山海城越来越远,将巍巍昆仑留在身后。驾车的老汉身边,一只醉醺醺的猫儿睡得天地不知,车内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正吃着早饭,花月楼出了名的百花粥味道清雅,就着花朵做的酱菜,可以吃上好几碗。他们手上的对戒看似朴实无华,却在不经意间流动着玄奥的光辉。 回家了。 再见中秋节,就要下一年。 再喝月华酒,就要下一个百年。第63章 接外婆 “元元奶奶, 元奶奶。” 外婆手上拎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是她起早去小区门口买的早饭,是元元最喜欢的鲜肉锅贴,老板做事地道,做生意二三十年了味道始终不变, 格是比以前贵了许多, 保质保量,老主顾还是很喜欢的。听到后头有人喊,外婆扭头往后瞅,发现是跳舞队的周大妹子, 十多的老太太身体倍儿棒,刚才声音还在百来米远呢,转头看一眼就差不多到了跟前。 百来米远的喊声外婆听得清清楚楚, 见身体也是扛扛好。 “元元奶奶。”周奶奶又喊了一声,“正准备去你家找你呢, 们国庆那天的表演有电视台的领导看见了,觉得我们表演的特别好, 请我们去参加全市的广场舞比赛,获得一等奖就带我们去马尔代夫旅游, 等奖有五千,三等奖两千, 参加就每个人给一桶色拉油。比赛月底开始初……” 外婆打断了周奶奶兴致勃勃的介绍, 啥马尔代夫她不感兴趣, 这回比赛我不参加, 家元元来接我去他那边,我要去外孙子那边度假。跟姓电的领导说一声,我们的团队我不参加了依然是最棒的。” 周奶奶被噎了一下,“是电视台的领导,他不姓电……” “年纪轻轻的就整天把领导两个字放在嘴巴里不好,我们二十来岁的时候那些毛头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呢。”外婆拍拍周奶奶的肩膀,特别轻松地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自己好好练,哈哈,我还不知道去元元那边住几天呢,估计要几个月,会给你们寄特产的。”虽然就是市里面,但也是可以寄特产的嘛。 “那个毛头小子是我小女儿的男朋友……”喊领导,是给小女婿抬抬身价的。小女婿头一次做大节目,周奶奶就热情地给拉人气,带着自己的老姐妹们第一个报名,谁知道舞蹈队里的骨干竟然不积极响应。周奶奶被打击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带着点儿气地说:“到时候去马尔代夫,我多拍些照片给你看。” 别说是马尔代夫,就是王母娘娘邀请她去参加蟠桃宴、吃大桃子她都不去,谁比得上外孙子重要。外婆说:“行行,拍照给我看,努力第一哈。” “诶诶诶,别急着走,你外孙子不是还没有来嘛。”周奶奶喊住了外婆,挽住了外婆的胳臂,亲昵地说:“老姐姐你在大家跟前话说的响亮,你走之前去活动室说一说呗。” “说什么?”外婆一门心思回家呢,大孙子说早晨就来接她的,现在天气冷,她手上的早饭要是不早点儿拿回家凉了就不好吃了。 “号召大家参与活动。” “这个要看自愿,我们讲究民主。”外婆活动参加多了,说话一套一套的,特别有味道,“我说了可不算……松开松开,我看到我家元元了。” 外婆挣开了周奶奶的手,周奶奶竟然没有抓住,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老姐姐力气还挺大啊。”再抬头,发现外婆迈着小脚走出去十来米远了,“嗨,速度也好快,老姜家对老太太真好啊,身体养得比我都强。”真是令人羡慕嫉妒哦。 姜元有好东西就会往家里面寄,昆吾居大田里面出产的作物更是一个星期就要发一趟,富含灵气的食物吃了对身体特别好,延年益寿并非空谈,生死簿上的时间不是定死在那儿的,因个人际遇的变化会默默地改变,改变是潜移默化、是微乎其微,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产生质变。外婆身体好,没啥操心的事情,精神好,可不是一般老太太能够比的。 姜家所在的楼下,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头金色的飞天女神缓缓落下,那抹耀目的倩影晃花了紧随着外婆而来的周奶奶的眼睛,她认识那个标志,老贵了…… 车门打开,穿着套头卫衣、牛仔裤的姜元下了车,快步地跑到了外婆的身边,“这才六点半,怎么就出家门了,也不多穿一些,今天可冷了。” 姜元摸着外婆的手,热乎乎的。 “你不是大清早就要来,给你买了锅贴,家里面还磨了豆浆,蒸了包子,咱回家吃饭去。”外婆反抓住姜元的手,兴高采烈地要往家里面走,红光满面的外婆瞧着精神头比哆哆嗦嗦出门的年轻人还要强。 姜元故意流露出馋样儿,“哇,好久没有吃锅贴了,光听了锅贴两个字就觉得口水滴答。” “小馋样。”外婆嘴里面埋怨着,心里面别提多高兴了,提了一路的锅贴赶忙塞进了姜元的手里面,“趁着热乎劲儿吃两个,不给你爸妈留着。” “小妹上学去了?”姜元接过了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个一次性的纸盒子,纸盒子里十来个底部焦黄的锅贴piupiu~的散发着热乎气,香气就往鼻孔里钻,一开始不过是为了哄外婆,现在瞧见了锅贴好吃的模样,在昆吾居吃饱了的姜元又感觉肚子咕咕叫了。捏出来一个扔到嘴里,姜元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好吃。” “高中的孩子太苦了,国庆放了三天就被抓到学校里面上课。” 姜元:“现在不是不让补课?” 外婆瘪瘪嘴,“不是补课啊,兴趣小组。” 姜元:“……好吧,名头很多。” 眼瞅着姜元祖孙俩就要走进楼里面了,周奶奶连忙从看车子的驻足中反应了过来,“老姐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外婆摆摆手,“你自己去说就行,我又不参加。” 周奶奶,“那你在微信群里面说两声?” 外婆,“到时再说。”外婆很时髦的,用的不是老人机,是大屏幕智能机,还会玩游戏。 勉强算是得到了一句回应,周奶奶没办法强求,依依不舍地走了。姜元扶着外婆坐电梯上了楼,回到家正看到爸妈在厨房准备早饭,就如外婆说的,今日的早饭有热豆浆和自家做的萝卜粉丝肉的大包子。 姜爸爸瞧见丈母娘跟儿子从外面进来,瞪大了眼睛,“妈,你这么早出去了?” 外婆:“给元元买锅贴。” 姜爸爸埋怨地看儿子,“他这么大个人了,哪里用得着你这么惦记着他。” 外婆不高兴了,不准说她的宝贝大外孙,大外孙的爹妈也不行。“我高兴,不行吗?” 姜爸爸哭笑不得,“行行行,你自己也当心着身体。” 外婆:“我好着呢。” 早在两天前姜元就往家里面打了电话,明确了接外婆去他那儿的日期,今天天没亮就从市里面出发,到家时间刚刚好。父母正好休假,他陪着父母过了一天,中午带着父母、外婆去外面饭店吃的火锅,麻辣与番茄并存的鸳鸯锅,点了一堆家人喜欢吃的菜,冷冷的天气没有比火锅更好的食物了。 用的是姜元执掌了昆吾居后用自己劳动所得赚到的钱。 午饭吃完,又在临近晚上放学的时候去学校接了妹妹,这回全家吃的烤肉,店家还隆重推出了海鲜套餐,兄妹两个比赛谁吃烤大虾多,吃到最后饱得路都走不动。 小妹住宿,吃完了还要送回学校上晚自习。 学校门口,已经长成大姑娘,亭亭玉立的妹妹望着哥哥,“哥,你戴戒指了。” 姜元没有特意介绍戒指的来历,但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怎么会不引人瞩目。他举起手给妹妹看,“漂亮吧?” 小妹姜晓撇嘴,“连钻石都没有,太小气了。” 姜元举起的手拍了一下妹妹饱满的额头,“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妹妹“哼”了一声,“我懂的可多了。等我高考结束了,我要去你那边住一段时间,好好考察你一下你看人的眼光。” “怎么滴,哥哥的眼光不好吗?”姜元立马就要拿出手机再让妹妹好好看看他和方晟言的合照,平时聊天的时候就有发过,就怕小丫头不好好看,现在看的仔细些。 “啊啊……”姜晓推着哥哥的手,才不要看,“不要不要,老男人难看死了。” “才没有,年纪大了有韵味!”说出真实年纪吓死你! “哼!”姜晓扭头,她还没有做好有嫂子的准备呢,接受有个男嫂子的事实不过月,她不爽。抱着胳臂扭头,醋劲儿十足地说:“你被抢走了。” 姜元收回手机,笑着熊抱住妹妹,按着妹妹的脑袋在自己胸口,“才没有,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哥哥。哥哥的宝贝儿加油,再努力几个月,高考结束就解放了。” 妹妹闷闷地说:“努力有什么用,哥哥不是我一个人的了。”不爽地踢着腿,像是要挣脱哥哥的怀抱,可是手抓紧了哥哥的衣服不舍得放开,她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适应哥哥不会让自己独占的事实。“唉,好讨厌哦。” “小傻子!”姜元揉着妹妹为了上学方便剪的短发,突然痛呼出声,“啊!” 姜晓从哥哥的怀里面溜了出来,“让你不经过我同意谈恋爱的,哼,活该。” 捂着被掐的地方,姜元表现出一脸的痛苦,“嘶嘶”出声。 “怎么了?”姜晓关切地往前走了两步,“我用的力气不大啊,你别骗我。” 姜元还是不说话,还捂着肚子“疼”得弯下了腰。 “哥,哥……”姜晓扶住哥哥的肩膀,“你别吓我啊,是不是晚上虾吃多了。”小姑娘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被她哥哥吓的。 听到妹妹的哭声,假装被掐疼的姜元有些下不了台了,骑虎难下,咋办?“呃,吃多了,有些撑。” “姜吃货,让你不知节制。” 姜元:“……”编这个假话,他也很绝望啊。“回去吃点儿健胃消食片就好,放心啦。” “昂,你都多大的人了,要懂得保护自己。”姜晓反过来教育着哥哥,姜元作为哥哥,低头认真听。 学校里传来了预备铃的声响,姜晓要去上课了。姜元拂过妹妹的刘海,“头发长了影响视线,戴眼镜多不方便,冬天吃面条都要自带雨刮器似的。”关心妹妹的话他偏偏要说的小姑娘不喜欢听,从兜里面拿出一枚发夹,彩(金)的一字夹,上面有细碎的粉钻组成的花朵,花朵簇拥下有一只哼哼唧唧的小猪猪。一字夹上的装饰物不过五毛钱硬币大小,集中在发夹的最顶端,虽然小却做得非常精致,小猪猪神情憨态可掬,惟妙惟肖。 夹在妹妹黑亮的发丝上,“宝贝,生日快乐。”今天是妹妹十八岁生日,小姑娘成年了。 姜晓强忍着没有现在去摸,哥哥手好笨啊,夹个发卡都要这么久。小姑娘红着脸、低着头,高兴地绞着手指,嘴里抱怨,“动作快点儿啦,都要上课了。” “弄好了。”怕扯到发丝弄疼妹妹,姜元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比跟着大金练武还要累。“要不是要上学,我妹妹的成年生日一定办得大大的。” “生日有什么好大办的,有家人在身边就好。”姜晓忽然用力地环住了哥哥的腰,“谢谢哥哥,你和大嫂幸福哈,我去上课了。” “嗯,去吧。”姜元喜欢那声大嫂,哈哈哈。 姜晓告别了哥哥就转身往学校走,路过传达室的门口,她就着上面的玻璃好好地看了看头上的发夹,嘟囔着:“审美不错,还挺好看的。” “晓晓,刚才那人是谁呀?”有同学凑过来,好奇地询问着。 “我哥!”姜晓骄傲地宣布,“帅吧!” “帅,又高又帅,长得比张博还要好看。”张博是他们学校的校草。 “我哥才是真的帅,张博太奶油了,不够阳刚。”姜晓指给同学看自己的发卡,“我哥哥买的。” “好漂亮。”同学们赞叹,纷纷表示有哥哥太好了,国家欠她们一个哥哥。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走掉了,门口有个背着包的大男生哀怨地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哪里奶油了,明明是个阳光小青年! 传达室里开着一盏小台灯,保安大叔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了学校,等上课铃声响了才乐呵呵地拿了块布擦玻璃,擦得亮亮的,孩子们都喜欢冲着它照镜子。 注视着妹妹进了学校,直到看不见她了,姜元才转身上了车,让司卫开车,不过二十来分钟到家的楼下,还未停车就看到外婆一马当先地拖着个旅行箱走出来,后面跟着的爸爸妈妈还没来得及从楼梯上下来。 姜元笑了,接外婆到身边来住,绝对是正确的。 第64章 捂住人设 “别送了, 楼去,我和元元回家了。收藏本站”外婆挥着手,赶着送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快回去。 姜爸爸&姜妈妈:“……” “爸妈你们回去吧,等到了给你们打电话。”姜元侧头从外婆身边往外看,“放心好了, 会照顾好外婆的, 们礼拜天休息了也来。地址我不是早就说过,就在我学校后面那条街,看到一棵大槐树就是了,你们要来啊。” 姜爸爸说:“知道了, 好照顾外婆。” “我会……”姜元被外婆按着脑袋给按了回去,闷闷地表示,“我一定会的, 心好了。” 外婆嫌弃子孙啰嗦,她身体好着呢, 用费劲儿地让别人照顾,她自己就能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回家去吧,你们把自己照顾好了才是真的。” 姜家父母不放心年迈的老母亲跟着儿子出去住, 奈何老母亲铁了心地要出去,只能够眼含担忧地看着车子越行越远。 “等下个礼拜我们就过去看看。”姜妈妈对丈夫说。 姜爸爸说:“是要去看看, 子这是一定要在杂货店做下去了, 怎么觉得心里面不得劲儿。读了四年大学, 业后就经营杂货店?” “自己当家做主挺好的, 是还有自家的公司可以干活。” “还是要去看看,那个杂货店究竟有什么魅力,把小元留在那儿肯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姜妈妈没好气地说:“你真看得起你儿子。” 姜爸爸:“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父母的对话姜元听不见,他和外婆正在回昆吾居的路上。司卫开的很快,偷偷作弊用了一点点障眼法,走的那压根就不是寻常路,直接走“直线”到了老街街口,外婆不用扶就自己利落地下了车,看着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本来有些瞌睡的立刻清醒了过来。 抽动着鼻子,外婆问:“什么味道怪香的?” “像是烤榴莲?!”味道如此之冲,不是臭豆腐就是榴莲。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但老街上依然人头攒动,出来觅食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一块儿,或聚集在移动餐车旁边等候着铁板鱿鱼的出现,或坐在小小的门店里面等待一锅米线的制作完成,或手上拿着串串边走边吃……食物的香味与烟火的气息互相交缠,接踵而至的各种滋味封住了鼻腔,香气在整个身体内不断循环,本来坚决抵制宵夜的人也会忍受不住馋意,在口腔疯狂分泌口水的时候踏上“吃吃吃”的不归路,等回归神来时手上已经拿好了狼牙土豆、铁板豆腐、辣炒花蛤、甜糯的烤地瓜……“外婆要吃什么不?”姜元提着包、拖着箱子紧跟着外婆的脚步,就怕小老太太一不留神就走了个没影儿,老年人年纪大了就像是精神上返老还童,脾气就和小孩子似的,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大概就是老年生活最好的状态,因为只有有家人爱护着,才能够有幸福的晚年、才能够放纵脾气中压抑了几十年的那部分性情。 外婆背着手走着,一双饱经风霜的眼中带着好奇,心中感叹年轻人的夜生活真是丰富,吃的真是多。“那个看着不错。” 姜元顺着外婆的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不行。”外婆指的是烤猪蹄,猪蹄的切面上洒满了调味料,看着就又麻又辣,油又多,太刺激了,不适合外婆。 外婆就说:“唉,那算了,不吃了,看看就好。” 姜元:“……”为啥有种负罪感?! 在姜元的印象中,能够在宵夜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的食物不是麻辣鲜香就是做法新奇、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并不适合年纪大的人,但有一样东西老少皆宜,稍微吃些应该可以,所以姜元去买了个烤地瓜,挑了摊位上最小的买的,让外婆捧在掌心中边走边吃,体会一把年轻人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轧马路的乐趣。 “小马好呀。”姜元在人群中看到了便服的小马,小马下班出来吃宵夜了依然不忘记职业所在,手上拿着一把宣传资料派发着,好几次被人当派发小广告的给拒绝。 老街派出所一如既往地节省经费,换言之就是比较抠门,印制出来的宣传单就是用a4纸打印出来的,没啥排版讲究的宋体字如同三无产品。要是看到小马手上的资料是很精美的小卡片、小本子,那一定是上级单位派发下来的。 小马抱着资料走了过来,“姜老板好……”视线落到外婆身上,姜元介绍是自己的外婆后,小马赶紧乖巧地打招呼,“外婆好。” 外婆喜欢懂礼貌的年轻人,“你好你好。” 小马顺势就给了姜元一张宣传单,最上面的黑体加粗落入眼帘——谨防犯罪分子利用孩子诈骗! “我记得中秋前就派发过相关的单子。” “对,之前就发过。本来前段时间能够抓住的,谁知道这伙人很机敏,竟然逃掉了,还更加猖狂地犯案。”小马说:“他们利用小孩子专门针对老年人诈骗,骗光老年人的积蓄,老街这一代已经有五个受害者了。有个老爷爷把给老伴儿看病的钱给了骗子,心里面受不了,当天就自杀了,子女瞒着,他老伴儿到现在都不知道。” 众人唏嘘,骗子最好下手的对象往往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和防范意识较差的老年人。 小马说:“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掌握他们行骗的具体手法,往往出手就会骗光所有的积蓄,等老年人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骗了,还回想不起来对方是什么人,连具体长相都想不起来,给破案带来了很大的难度。外婆单独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了,他们就喜欢对落单的老年人下手。” 姜元:“谢谢,我一定会注意好外婆的安全。” 外婆拍拍胸口,让他们放心。姜元看向外婆瞪大了眼睛,他错眼的功夫外婆就把地瓜给吃了,还好买的小,吃的不多也容易消化。和小马说了再见,姜元和外婆继续走,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便到了昆吾居,昆吾居的门开着,橘色的灯光下给店内蒙上了岁月的滤镜,与姐姐换班的朱娘坐到了电脑前,敲击键盘的声音从清脆的“哒哒哒”变成了漫不经心的“哒——哒——哒——”。 又长又宽的柜台上,一只肥壮的大白猫揣着手趴在上头,眼睛半眯着,猫身边的手机打开正在放电影,姜元瞅了一眼,是讲述人在极端气候下努力挣扎求存的灾难片。 “好敦实的猫,养的多好。”外婆看到大金的那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走过去揉了两把,还挠了挠大金的双下巴,摸着软丢丢的肉手感好极。外婆扭头用心疼地眼神看向姜元,“你啊你,就是太瘦了,小时候的双下巴都没有了。唉,还是一个人在外面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你放心,外婆来了一定给你养出来。像我们猫猫一样。” 大金:“喵~”终于有懂得欣赏肉的来了,外婆真棒。 姜元:“……?!” 温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外婆。”是方晟言。 外婆见到方晟言就更加高兴了,走过去就牵小手、摸胳臂,“小方又长好看了。” 姜元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不再是外婆的心头宝了。 姜元不在家中,方晟言便待在公司里头,老板加班,底下一票员工谁都不敢动弹,硬生生地熬着时间,眼见着天亮到天黑,眼看着时间滴滴答答,饭点时间离着越来越远,大家都是哀怨的。直到九点半,老板突然起身离开了公司,不管老板为何行色匆匆,所有人能够下班就好,顿时鸟兽散,偌大的方氏大楼在方晟言离开五分钟后成了空楼,只有保安打着手电筒例行检查着。 离开方氏的方晟言来到了老街,回到了昆吾居,成了外婆的新宠。他带着外婆参观着昆吾居,昆吾居并不复杂,结构简单的“回”字形建筑,从店里面掀开蓝印花布的门帘子进入后院,便将整个后院收入眼底。时至仲秋,昆吾居中庭中的荷花池依然苍翠一片,一反外面湖中的枯荷残叶。 充满生机的荷池内荷花亭亭,荷叶田田,荷叶间有红色锦鲤慢悠悠移动,时不时探出水面吃掉浮在水中的小虫,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外婆点了点头,地方看起来很好,姜元住的条件不错。 方晟言深知外婆的心理,知道她更加关心姜元住的地方而非自己今后住在哪里,所以带着外婆先去了主卧,瞧见里面无一处不妥当,外婆脸上的笑容就更加大了。至于外婆自己住的地方,就在姜元卧室的旁边,地方略小,方晟言让属下布置过,肯定舒适。 安排外婆睡下,这一夜便安然过去。 外婆年纪大了,觉少,醒的特别早。在姜家的时候怕自己走路踢踢踏踏的声音打扰到孩子们休息,她就安静地坐在床上等着天亮,等时间差不多才会起床,吃完了早饭后就去小公园里面溜达一圈。 昆吾居地方大,不是姜家的公寓楼,彼此的空间大了,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完全不会干扰。天没亮外婆就睡不着了,掀开了柔软轻巧的羽绒被,室内空气很舒适,外婆丝毫不感觉到冷。穿了衣服、鞋子,走过房间推开门,院子里有暖色的灯,光亮不大、不刺目,却给黑暗中的院落增加了许多人气,驱赶了凉夜的冷清。 外婆按照昨天方晟言介绍的找到了厨房,推开厨房的门里面竟然亮着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叫做小满的姑娘站在里头捧着芝麻饼吃的正香,刷刷刷的声响听起来犹如小耗子。 小满姑娘挺好的,乖巧礼貌,外婆就是觉得她锻炼太少,脸色都苍白成那样了。 “姑娘饿了,外婆给你做好吃的。”外婆把门推大,门砸在墙上发出“啪”的声响,是让小满知道有人进来了。 不过专注于吃东西的小满还是吓了一跳,她捧着和自己脸差不多大的芝麻饼挪到桌子的后头,努力踩着脚后跟,不要让自己吓到外婆。 小满:“外婆早呀。” 外婆乐呵呵地说:“小满早,踮着脚干啥,站久了多累呀。” 小满:“……”她明明隐藏的很好,什么时候发现的?她要捂住人设!! 小满又往阴影里挪了挪,特意强调,“脚放下了。”用力往下踩了踩,但身为鬼的本能无法更改,她只能够努力藏着,不吓到外婆。“外婆准备做什么呀?” 外婆说:“看厨房里有什么,有什么就做什么。”外婆来了,大家都有口福。 第65章 金丝楠木1 姜元的厨艺师承自外婆, 总是说自己做的不及外婆做的饭好吃,外婆是真正会过日子的人,于清减简朴中做出美味,拉扯大五个女儿,又陪伴了众多孙辈长大成人。如姜元这一代, 忆中最好的味道不是父母做出来的, 是外婆的手艺。 随着年龄增长,外婆已经很少亲自动手,晚辈不同意她操劳了一生,到了晚年还要围着锅台转。殊不知外婆非常喜欢握着锅铲的感觉, 是心领了子女的孝顺,这才越来越少做饭了。 见到了昆吾居里面的老土灶,外婆摸着锅台边白亮的瓷砖, 现在好少见这样的老灶了,农村也少, 家都嫌弃用土灶做饭麻烦,用上了煤气灶、电磁炉。只有少部分年纪大的还在用, 也是舍不得花煤气钱,收了秸秆自己烧的。” 外婆绕到老灶后面坐下, 索到火柴,抓了一把容易点燃的油菜荚点燃送进火塘里, 红色的火焰出现, 闹地燃烧, 照在外婆布满了皱纹的慈爱面庞上, 其实用土灶做饭可好吃了,真正的火,做出来的东西有镬气。我看到了冰箱里有肉,切了做小馄饨吃,怎么样小满丫头。” 小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呀好呀,我帮外婆剁肉。我力气可大,剁肉很快的。” 她颠颠地去冰箱拿肉,放在零度保鲜里面的肉昨天才买的,一大块的夹心肉。小满没办法靠近火,但打下手很在行,洗干净了肉拍在蚬木砧板上,从刀架上抽了把蹭亮的菜刀出来,“哆哆哆”开始剁肉。 外婆见小满剁的兴致勃勃就把要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那么大块夹心肉有四五斤的样子,做完小馄饨多出来的肉做狮子头、炸丸子好了。虽然有几年没有烧过火,但年轻时候做熟的事情外婆不会忘记,火烧起来后烧水,抓了一把洗干净的米进去,做点儿米汤喝。 起床后空腹喝一杯水最好,外婆深信喝清米汤更好,这是她的养生之道。 来到昆吾居后养成的生物钟催着姜元在太阳升起前起床,迷迷瞪瞪地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对着天空运转周天,一个小周天、两个小周天……太阳挣脱了地平线,万丈光芒自东方而来,天地灵气最精纯的一刻随着昼夜交替出现后又短暂地消失,除了丹田之内容纳一缕精纯灵气外,刚才的一刻仿佛从未出现过。 姜元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碗米汤送到了鼻子底下。 姜元惊了一下,“外婆你怎么起这么早?!” 外婆催促着,“刚刚出锅的,趁着热喝掉,外婆做了小馄饨,下了就可以当早饭。” 姜元接过了米汤,心里面暖意阵阵,他软着声音说:“外婆最好了。”挽住外婆的胳臂,记忆中爽利的妇人已经成了身旁矮小的老太太,但温暖始终不变。他故作不高兴地虎着脸,“外婆你要是每天这么累的早起给我做饭,我就送你回家了。” “我本来就睡不着,起来做早饭怎么了。”自己带大的孩子,外婆哪里不知道姜元是心疼自己。“好好好,我不每天做,有空做做呗。” 姜元无奈地点点头,“千万不能够累到,平时我来做饭给你吃,外婆你多尝尝我的手艺。” “行,那今天先吃我做的。”外婆看向姜元身后,已经穿戴整齐,挺括西装上身的方晟言走了出去,“小方尝尝外婆做的小馄饨,你们肯定喜欢。” 鲜肉的小馄饨馅料里就放了生姜和小葱去腥提味,因为比例掌握的好,味道就特别美。现在天气冷了,外婆会在馄饨汤里面加一些白胡椒粉,喝上一口从胃部暖到了全身,烫熟的小青菜有着本身的回甘,放在汤中又鲜又嫩。 姜元连着吃了两大碗,直把自己吃得饱饱的才算完。别说姜元了,昆吾君上下吃的都很多,就是方晟言也吃了许多,可见外婆的家常菜做的真的很好,不仅仅是好,还因为馄饨里有长辈的慈爱。 ··· 外婆来到昆吾君后姜元就先是带她到处走走玩玩,游览了南洲市大学,看了植物园、博物馆,走了民俗街、小吃街,去了几家又有特色又有花头的网红餐厅,还去了南洲市电视塔上的旋转餐厅,走了走餐厅内的玻璃观光走廊。 二百多米高的观光走廊年轻人走上去都觉得刺激,外婆七十多高龄店内规定不能够上的,就在最边缘走了走、看了看。夜晚,从距离地面二百多米往下看,环绕电视塔而过的白河水岸璀璨的灯光蜿蜒,水上不时有游船、货船驶过,“呜呜呜”的汽笛声音透过玻璃悠悠地传来。 玩了一个星期后南洲市观光游览停止,生活进入了平淡期,外婆也彻底地适应了昆吾居的生活,并且在姜元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李婶搭上了关系,等姜元发现时二人已经成了不错的朋友。李婶介绍着外婆进入了老街广场舞老年社团,每天晚上七点都会准时喊外婆去小广场跳舞运动。 外婆在家时底子就不错,来了这儿很快就成了社团内的骨干人员,走在老街上,十个中老年人有八个会和外婆打招呼,比姜元的人气高多了。 这一日白天,临近十月底,天气更冷,不穿长袖、不穿两件衣服根本没法出门。外婆陪着姜元在店面那儿待着,征得大家的同意,把柜台边的茶几、小椅搬到了墙边,茶几上放了个pad,有耳熟能详的广场舞音乐从里面传出来。 不过音乐声很缓慢,几乎是一顿一顿的,因为正在进行广场舞教学,外婆戴着老花镜正跟着视频内的老师在学。外婆的身后跟着小满和珠珠,在姜元的有意和无意帮助下,外婆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了昆吾居老小,就是珠珠也离开了自己热爱的岗位,融入到集体生活。 让女人们玩,工作闲暇之时娱乐娱乐是应该的。姜元暂时担负起了客服的工作,应付着来自于五湖四海、上下三界的客人,有些客人是老古董,还必须耐着性子教他们怎么填地址、怎么下单、怎么付款…… 新来了一位客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皮肤白如纸、嘴唇红如血,金色长发用黑色缎带系在脑后,他浓密的睫毛竟然也是浅淡的金色,拢着一双蓝宝石一般剔透的眼睛,长得异常的帅气,精致的就和外国人做的洋娃娃一样。客人穿着中世纪风格的带蕾丝白色衬衫,翘起来的衣领、覆盖住手背的衣袖在墨绿色的丝绒西装衬托下,多了几分古怪却不违和的好看。 客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的边缘同样坠着了蕾丝。客人气质冷漠,繁复精致的打扮似冷艳的气质多了几许柔和。 “老板,我要买东西。”字正腔圆的华夏语,声音磁性低沉,犹如大提琴在演奏。 姜元看了一眼他的黑色大伞,笑着说道:“店里面很安全,不需要打伞的。” “抱歉。”客人歉意地收下了伞,解释着说:“几百年来头一次白天出门,有些不习惯。” 姜元说:“时代不一样了,多出门走走,接触接触社会挺好的。” 客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要买整段的金丝楠木。还有,店里面有好的工匠介绍吗?” 仓库里有一段三米高、直径两米多的金丝楠木树段。金私楠木树干通直,其质地紧实,纹理细密,木料自带天然的香味,是古代宫殿梁柱、高级家具的优良材料,还会用来制作棺木。传说用金丝楠木制作棺木,尸身千年不腐,是古代皇室成员的享受。 楠木珍贵,整段、毫无瑕疵的更是价格高昂,更何况是昆吾居出品,价格说出来吓死人,竖起一根手指后面加九个零的那种。 客人说:“价钱多少无所谓,我希望店里面能够给我介绍个好的工匠。”乔越寒此来与其说是为了整段的金丝楠木,还不如说是冲着工匠来的。他是五百多年前跟随使团来到华夏,游览华夏大好山河的途中被僵尸咬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为外国人的原因,他没有变成华夏同款的僵尸,而是异变成了吸血鬼。 咬他的僵尸大为不解,索性把他当成小宠物养了起来,养着养着就养出了感情,最近他们打算结婚,乔越寒也就是约翰就正式可以落户华夏,而不是黑户妖怪了。 结婚总要有拿得出手的结婚家具,他们僵尸和吸血鬼的结合最具实用意义的家具便是棺木,所以乔越寒就瞒着爱人来到了昆吾居。 “我从朋友那儿得知,昆吾居里有最好的大匠,想劳烦老板引荐,请大匠为我们量身定制棺椁。”乔越寒在华夏生活几百年,说的一口好华夏话,而常年不用的母语反而有些生硬。他低垂了下了头,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是羞涩的表现,因为种族的原因,他脸上不会出现红晕,但对同棺而眠的向往溢于言表,“我愿意出与金丝楠木同样的价格,诚请大匠。” “生同衾,死同椁”,多好的爱情境界。 姜元说:“大匠……”他求助地看向旁边,大工匠应该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吧? 客人来了后三位女士已经停止了跳舞,见姜元看过来,小满踊跃地回答,“老鬼叔木匠手艺特别好。” 姜元明白了,就是自己理解的,笑着和乔越寒说:“大匠就是您身后的大槐树,他答不答应就要看客人的诚意了。” “我可以给很多钱。”乔越寒急切地说。 姜元说:“您亲自问问吧,对了,有些事情非金钱可以解决。” 乔越寒拱手谢过姜元,转身就要走出去表达自己的诚意。外面太阳灿烂,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落下散碎的光斑。树叶随风而动,光斑跟着移动,如流动的星河。 “呲——” 稍有不察,一个光斑落在乔越寒的手背上,白皙如纸的皮肤立刻发红,有细小的水泡冒出来,吸血鬼脆弱的皮肤顷刻间就被太阳光烫伤了。头上落下一整片的阴影,鼻尖是女人温香的味道,顿时,乔越寒仿佛觉得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在胸膛内活跃了起来。 “阿暖。”温言地喊着,乔越寒痴痴地看着出现在身前的人。 温暖是个身高只有一米五的矮小僵尸,奋力地踮着脚用手臂撑着斗篷也没法彻底盖住自家傻男人的身体,只能够扑过去像是投怀送抱似的张开胳臂挡住乔越寒露在外面的皮肤。温暖手忙脚乱之际还要空出手用力地掐了一下乔越寒的脸颊,“让你不听话,白天就从家里面偷偷跑出来,要是我没有及时赶过来,你就不只是烫伤了。” 乔越寒傻傻地说:“有你呀。” 温暖气得眼睛瞪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着非常萌,没有半点儿凶煞之气,不过语气凶巴巴的,“哼,下次就不管你,让你尝尝受伤的滋味。你的伞呢?” 乔越寒说:“在店里面。” 温暖说:“它就是你的命,以后不准忘了带。” “嗯。”乔越寒听话地点头。温暖说:“进屋,我们先去拿伞。” “好。”乔越寒弯腰把温暖公主抱抱了起来,温暖的腿脚不灵便,他经常抱的。软软的身子落入怀中,乔越寒整只吸血鬼因为害羞僵硬了起来,动作一顿一顿地宛若机器人,相处了几百年,亲密的接触依然羞窘地犹如初恋。要是乔越寒能够脸红,脸颊肯定绯红一片。 体态娇小的温暖“凶狠”地说:“干啥呢,还不快走,真是一天不打你,就不知道规矩了。” 乔 越寒羞涩又小声地嘟囔,“最喜欢暖暖的小鞭子了。” 站在门口准备把伞送出来的姜元抬手用力挥了挥,把扑面而来的狗粮给拍走。 温暖和乔越寒是有趣的一对,生活在大青山上,算起来还是方家的邻居,他们生活的墓穴距离房价大宅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 他们两个走进昆吾居内,这回温暖做主,再一次说起了金丝楠木的事情。 第66章 金丝楠木2 个子娇小玲珑的温暖一身山大王似的打扮, 行举止特别的豪气,忽视身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绿林好汉。手腕上缠着一条软鞭,温暖抓着一截,一挥手就指着乔越寒说:“我家这位没怎么出过门,言行上有冲撞的老板别见怪。” 姜元瞧着仿佛要去参加cospy大集会似的温暖, 着说:“怎么会, 夫人说笑了。”温暖自称温夫人,“这金丝楠木?” 温暖说:“还要……”她微微咬着下唇,试探地问:“打个折?” “不行。”姜元拒绝,不年不节的昆吾居不打折, 要折扣……“要不下一年的中元节来?过中元节的时候,我们店里面打折的,折扣力度还挺大, 一日买东西绝对合算。” 温暖细眉皱起,结婚日至看好了、亲友通知好了, 然真的有些心动……居家过日子的女人放下那么点儿肉疼,佯装不在乎地摆摆手, 算了算了,就你说的那个价吧。”心里头在滴血, 差钱不代表不心疼钱啊,偌大身家可是用时间累积出来的, 非他们有什么经商的头脑, 是买卖古董珍玩赚回来的。心里面默默不舍着墓室内的那几只元青花, 来又要挑一个不是那么喜欢的卖掉了。 挖了乔越寒一眼, 败家老爷们就是给她添乱的。乔越寒适时露出讨好的乖巧笑容,对外人时的冷漠荡然无存,刚才那一瞬他真怕温暖为了折扣改婚期。温暖哼哼了两声,“老板,那就麻烦店中大匠帮我们打造一副棺椁,生无法同衾,我们就死后同椁。” 拱手拜下,温暖说:“拜托了。” 温暖的身后,乔越寒跟着作揖。 姜元错身躲过,还是刚才他说的那样,大匠是昆吾居的老鬼叔,答不答应做棺椁都是老鬼叔自己才能够做决定的,姜元身为老板并不强员工所难。 道理温暖和乔越寒懂,之所以在这儿和姜元说,而非亲自去店外找老鬼叔,是有原因的啊。乔越寒不知情,温暖却和朋友打听过,昆吾居内的大匠性情古怪,油盐不进,金钱、人情都难以打动他,唯有对胃口了才行,关键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什么才对大匠的胃口。 多说无益,温暖心中可惜却不遗憾,不再强人所难,她付了钱之后就会和乔越寒出门,会径直站到树下请求了起来。付了钱拿下金丝楠木,温暖二人却没有拿走,而是留在了昆吾居,打定主意要让老鬼叔接手定制棺椁的事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转身,温暖强势地说:“拿起你的伞。” 乔越寒乖顺地拿了伞,“我不敢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温暖满意地颔首:“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里里外外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允许受伤。今天手上被晒伤,回家抽你十鞭子作为惩罚。” 乔越寒激动(?)地垂下头,满含期待(?)地应了。 姜元凌乱啊,真是不懂现代人……不对,古代人的乐趣。 温暖腿脚不灵便,走路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没有让乔越寒抱着,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乔越寒撑起了缀着黑色蕾丝的大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两人站到了大槐树下。 “这两个年轻人干什么?”外婆凑到了姜元身边问。 外婆来到昆吾居有段时间了,身在其中哪里察觉不出它的不同寻常,只是外孙子不说,她也就装糊涂没有问。经常瞧见外孙子接待穿着稀奇古怪的客人,外婆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不过当看到温暖和乔越寒两人撑着伞站在树下恭敬地请求时,外婆还是有些不适应。 人老成精,这话不假。 外婆觉得这时候自己再不询问询问就不正常了,于是凑到了外孙子旁边,看着外面大太阳下撑黑伞的一男一女,“外国男人可真是高啊,又瘦又高,还那么白,他旁边的姑娘感觉就是他的一半,娇娇小小的。” 姜元正纠结怎么回答外婆之前的问题,听到外婆接下来的话连忙避重就轻地回答:“人种不一样,乔越寒目测有一米九多,温暖就一米五,本来就很娇小,这么一对比,就更加娇小玲珑了。” 外婆点点头,“他们不是人吧。” 姜元:“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外婆,“外婆?!” 外婆淡定地说:“店里面的员工不是人吧。” 姜元:“!!!”他以为隐瞒的时间能够长一些的。 外婆又说:“我看小满丫头每天都努力地踩脚后跟,挺累的。” 小满哭唧唧,她的人设掉的好快。 外婆说:“晚上的时候我碰到了朱娘,这丫头口味太重,泡奶茶还要额外加三勺糖,看得我嘴巴里齁甜齁甜的。” 姜元额头滴汗,“难怪我觉得买的糖用起来怎么那么快的。” 另一边站在柜台旁的珠珠扶了扶架在鼻梁上黑框眼镜,她说:“我会好好和朱娘说,让她控制食糖量。” 姜元看她,“不是不允许吃糖,店里面东西大家随便吃,只是糖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他接着补充,“人受不了,妖怪身体强悍,长此以往也吃不消。” 珠珠点头,“嗯,我知道,该约束的还是约束。”她们姐妹二人共用一个身体——珠珠的身体,她不喜欢甜食,吃多了就容易胃部不适,之前就约束着爱好甜食的妹妹,没有想到少说了一段时间就故态复萌了,要不是老太太说起,她估计要等胃彻底不舒服了才知道。 等等! 话题在甜食上不断疾驰的道路上戛然而止,姜元震惊地看着外婆,“外婆你都知道了却一直没有说?” 外婆表现的很平淡,“哦,这有啥好说的,大家相处的都挺好,我觉着和普通人差不离,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一开始看到小满和她手底下一群员工提着脚后跟走路,外婆还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年轻人的新时髦。新时髦偶尔为之,哪有时时刻刻、一群人都这样的,外婆就起了疑心,老话常说鬼没有了身体变轻,会提着脚走路,身下还没有影,她处处留意,心中就认定了这一事实。 认定是一回事儿,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儿。 外婆可是拥着被子想了两个晚上想通的。用年轻人的话说,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发现还挺带劲儿,她竟然跟着一群非人类生活在一起! 人活的久了,什么没有见过,比鬼怪还要可怕的人心在灾年荒年外婆也见的不少,接受能力很强。 小满:“我一直以为人设捂得很好的。”她为此还穿了裤管拖地的长裤,移动时就看到两条笔直垂落的裤管在蹭地,昆吾居的地面都干净了许多,完全不需要清扫的那种。 珠珠拽了小满一下,老板和外婆说话呢,他们就别插嘴了。两个人掀开蓝印花布的门帘子,一脚跨进了昆吾居的隐藏地图,在那儿姜元开垦出来的大田内长满了各种瓜果蔬菜,不同成熟程度的稻米能够在同一块地方看见。 地里面有很多噘着屁股的小娃娃帮忙干活,这番忙碌的景象姜元是看不见的,因为小妖精们瞒着他主动帮忙的哦,作为劳动报酬,他们能够从珠珠和小满的手里得到好吃的果子——又酸又甜的大草莓,水灵多汁的小香梨,甜蜜丰盈的水蜜桃,又香又脆的甜瓜,无籽又有奶香的提子,闻起来臭臭的吃起来却香糯的榴莲…… 昆吾居的大田不分季节、不分场地,只要能够弄来种子,都可以结出优质的水果。姜元每一种都种的不多,只要自家够吃就好,吃不掉的他就会拿到外面卖给左邻右舍,价钱绝对公道。 杂货店里头,姜元从外婆口中得知她辗转了两夜没有睡好,就是为了接受昆吾居的不同凡响,心中很愧疚。 “啪!” 外婆这一下拍的瓷实,“小孩子家家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心思怎么这么重,还愧疚呢,愧疚什么呀!瞒着我是应该的,要是我觉得害怕不愿意住怎么办,一哭二闹地要回家,你还强留我不成?还好你外婆经历的多,接受能力强,这不都挺好的。” 姜元心里面刚刚涌起的愧疚就被外婆拍的烟消云散,拍马屁地说:“外婆最好了,见多识广,人生经验丰富极了。” “少拍马屁!”外婆笑骂着推开姜元拱到自己身上的大脑袋,以前在自己身边跟前跟后的小娃娃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她又高兴又欣慰。看到撑着伞的温暖和乔越寒走了进来,外婆推了推大孙子,“客人又来了,你忙,我继续学跳舞。” “嗯嗯。”姜元点头,心里面想着可以带外婆去大田里面看看,就当踏青旅游了。 看向外面,温暖和乔越寒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温暖作为当家人,来了后都是她与姜元交谈,她说:“大匠已经同意为我们制作棺椁。” 姜元好奇了,他们出去就待了十几分钟而已,怎么这么快就说动了向来以沉默寡言、难以沟通著称的老鬼叔? 温暖解释说:“我提到了我的朋友。”她也没有想到和他们说起昆吾居大匠的朋友竟然和槐树精有着渊源,那位朋友是一棵成了精后就喜欢到处云游的迎客松。 老松树是老鬼叔年轻时认识的朋友,还因为性情相投结拜成了兄弟。因为老松树性情放达,不像普通树精那样宅在一处,老鬼叔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兄弟了。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他愿意为温暖和乔越寒这对跨国恋做棺椁。 知晓了其中缘由,姜元说:“这就是缘分,那就等棺椁做完了过来取。” 温暖:“嗯,烦劳诸位了。” 与姜元、老鬼叔告辞,温暖娇小的身子却充满了男子汉大丈夫的粗狂豪情,用细软的小羊鞭抬着乔越寒的下巴,霸道总裁般强势地说:“抱起我。”上演着一出强制爱。 乔越寒言听计从,对温暖从未违抗,公主抱抱起了温暖,“温暖,我们回家了。你不要忘了……” “忘不掉。”温暖用小手拍着乔越寒的面颊,“回家就抽你。” 乔越寒小声地“嗯”,浑身因为喜悦而颤栗,脚步如飞,抱着温暖顷刻间离开了昆吾居。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姜元这个表情(⊙_⊙),口味这种事情真是蛮难理解的,他还是喜欢小清新。 晚上方晟言回到家,姜元按着他的肩膀强制他坐下来,然后伸出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对着方晟言的帅气面庞品味了好一会儿,更加确定了自己是小清新爱好者。 方晟言不明所以,不过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蓝色丝绒面的盒子,看起来就非常高端的那种。打开盒子,里面是个葫芦的翡翠吊坠,绿的通透莹润,如一湖碧水被浓缩在了小小的方寸之间。 方晟言说:“给外婆准备的护身符。” 第67章 褶子脸小孩1 葫芦葫芦, 禄福禄,寓意着富贵吉祥、长寿如意,是很常见的吊坠造型。而且,葫芦还有吉祥辟邪的作用,是护身求吉、辟邪去祟的吉祥物, 元看过《列仙传》, 中提到的铁拐李、安期生、费长房等等传说中的人物,身边总有葫芦为伴。神话中还有耳熟能详的陆压道人、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等等,都有葫芦作为法器,可见葫芦在仙人中的地位有多么的重要了。 方晟言拿来的吊坠不仅仅是做成了葫芦形状, 刻上了符文,有神的庇佑,随身携带在身上, 只是为了好看,更为了护佑平安。系着吊坠的银链子看似普通, 实是用几千条银丝不断锤炼,绞成了一股, 了现如今肉眼可见的一条。 院子内,只有院子一角有灯亮着, 境不甚明亮,却很温馨恬淡。荷池边有木质的长椅, 元和方晟言坐在上头。十月底, 晚已经很凉, 在水边更是凉意十足, 这是哪里?这边是昆吾居啊!昆吾居院子里的温度会随四季变化,却绝对不会冷到让人接受不了或者热到令人心烦气躁,待在室外非常舒适。 夜风徐徐,送来了阵阵声响,是秋虫在不知名的方向竭力鸣叫。天上月亮扯了缕缕薄云遮身,给了繁星展现璀璨的机会,地上,荷池内荷叶田田,层层叠叠的肥厚叶片间零星地藏着袅娜的荷花,有婀娜地盛放着、有含羞地打着花骨朵,整个院子弥漫着清香。 叶子底下是静静流水,水中红鲤身影若隐若现。 坐在荷池边的姜元从方晟言手中接过了蓝丝绒的盒子,就着光亮仔细地看着,“真好看。”绿得心醉,仿佛从中看见了静水深湖、看见了茂密丛林、看见了广袤草原……绝非凡品,小小一块说不定就可以在市中心买下好几套房子。 方晟言说:“不过是凡品,等日后寻来星辰石,给你做一条吊坠。虽然是凡品,但给外婆带正合适,绿意养人,适合年长者,在其中刻上了符箓,但凡有人敢对外婆心生恶念,就会受到反噬,受到诅咒。” 姜元:“……”好吧,凡人挤破了脑袋要得到的宝石,对于神来说的确不是啥稀罕物。说谢太客套,姜元合上丝绒盒子放在一旁,手拂过方晟言的衣服来到了脖子边,注视着方晟言的喉结,视线中精致的喉结越来越近……姜元的目标不是引人犯罪的性感喉结,而是方晟言的唇,薄唇亲上去的口感并没有厚唇的丰厚感……好吧,姜元除了方晟言之外的经验几乎为零,还真是不知道薄唇以外的嘴唇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嗯……”背贴上了微凉的椅背,姜元发出一声闷哼。背后微冷,但是身前滚烫,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向来清冷的眸子带上了火焰,灼热滚烫。 姜元双手探进了方晟言的怀中,摸着丝滑的衬衫,寻找着衣扣的存在。被亲的缺氧,脑海中的星星比天上的还要明亮、还要多。手已经摸到了扣子,手指摸到了两片衣襟交叠的缝隙,探了进去…… 这一场窒息的唇齿交缠注定止于左右“妃嫔”的协助,在姜元修为不高时,方晟言不会真正碰他。躺在床上,释放过后的身体尚带余韵,脑海中尤带眩晕,姜元双颊绯红,双眸水润,爪子还不老实地黏在身边之人的身上,依靠着本能用嘴唇、用舌头去亲近着自己的爱人。 过了许久,房间内爱的涌动彻底消失。 姜元带着满身水汽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自家老男人敞着怀坐在罗汉床上,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紧实的胸膛上挪开,那上头有几道红痕、一个牙印,都是自己留下的。姜元看到了耳朵尖红了红,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羞恼的。 “大宝贝去洗澡了。”姜元的嘴巴一向似抹了蜜一般,小宝贝、大宝贝,张口就来,但也只有亲近的人能够从他口中听到。 罗汉床的矮几上放着蓝色的丝绒盒子,姜元拿了起来说:“我给外婆送过去,外婆肯定很喜欢。” “诶……”方晟言阻止的话还未说出口,姜元就一阵风般地冲了出去,推开的房门晃晃悠悠发出微不可闻的吱呀声。方晟言无奈地摇摇头,目光落在了矮几上的座钟上,时间已经十一点,按照外婆的生物钟,早就睡下了。 果不其然,姜元来到外婆房门前里面已经漆黑一片,外婆入睡了。不过,他踌躇了一会儿试着推了推门,门轻易地就推开了,以前住着住宅楼,都不怎么关门睡觉,更加别说是给房门落锁了,所以外婆没有锁门的习惯。 姜元推开了一条缝闪身走了进去,按亮了手机屏幕,借着屏幕微弱的光慢慢往室内走,走到架子床边踩上脚踏的时候差点儿一脚踩上大金的尾巴。 姜元:“……你怎么在这里?!”他用的气音。 大金收回自己的尾巴,蓬松长尾边缘的毛毛都被踩脏了。在昏暗中异常明亮的猫眼带着不满,大金反问,“你大晚上来干啥?”他用的也是气音。姜元和大金对视,最后大金落败了,想到隔壁睡着的大神,虎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是夹着尾巴当猫吧,“我喜欢外婆,外婆也喜欢我,我给外婆守夜,怎么了,不行啊。” “行行行。”姜元眼馋着大金蓬松、柔软、光滑的皮毛,以前还让摸摸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金就对他吝啬起一身好皮囊来,丁点儿不让碰,撸猫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我给外婆送护身符。” 打开丝绒盒子,露出里面翠绿的吊坠来,在昏暗之中,那点儿绿色吸收了丁点儿的光亮便似水一般流动了起来。大金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好的翡翠、好的做工,更加、非常、极致的符文刻制,无一处不体现着珍品的光芒,竟然只是做了一枚保平安的护身符,大金觉得自己眼睛疼、头疼。 好想要啊。 要是他卖卖萌,能不能让姜元做一个给自己? 大金一想到真正做护身符的人是谁,就在心里面给了自己一巴掌,要想留住一身膘,还是离姜元远点儿吧。 昆吾居内的家具都是古董,样式肯定是古代式样的,外婆睡的便是刻福禄寿喜、百子千孙的架子床。外婆盖着柔软轻薄的羽绒被睡得香甜,睡梦中弯着唇角,肯定是个美梦。 姜元侧身坐到床边,从丝绒盒子里头拿出了吊坠,小心翼翼地给外婆戴上…… 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扣上了搭扣的姜元后背肌肉僵硬,出了一层薄汗,比去大田里面干活还要累。摆正了吊坠,姜元低下身在外婆的额头上亲了亲,“晚安,我的外婆。” 爱人常伴左右,挚爱的亲人就在身边,人生还有什么比之更加满足的。 姜元心满意足地出门,大金迈着轻盈的步子把他送到门边,态度之殷勤,绝对是看在了冥主的面子上,他是一只识时务的神兽,谁让姜元靠山大大滴呢。 临出门前,姜元矮身弯腰说:“好好守着外婆。” 大金说:“那是肯定的。”他和外婆很投缘的,外婆摸毛可舒服了,特别温柔。而且外婆会做很多好吃的,小鱼干炸的非常香,牛肉、猪蹄酱的非常好,有了“新欢”,大金就彻底抛弃了姜元这“旧爱”。 姜元的视线在大金身上溜了一圈,眼神露骨,大金一瞧就知道要干啥,警惕地向后迈了一步,“不准摸。” 姜元委屈,“为什么?” 大金朝天白了一眼,“为什么你心里面没有一点……数吗?” 姜元摇头,他真没有。 大金沧桑地叹了一口气,“虎身不由己,告辞。”爪子抬起,啪的把门在姜元鼻子前关上,姜元摸了摸鼻子,差点儿就被夹到了。 回屋,方晟言已经躺上床,正拿着kindle看书,这是位手不释卷的神,漫长的数月看了许许多多人类的作品,并且还会继续看下去。 姜元跳上了床,跨过了方晟言躺到了床里面,兴致勃勃地说自己怎么在不影响外婆睡眠下给她戴上了吊坠,方晟言安静地听着。姜元说着说着便哈欠连天,不出十分钟就到梦中和周公下棋,方晟言看着他的睡颜,忽而低下头在姜元的唇角亲了一下,“晚安,我的小宝贝。” ··· 外婆的生物钟依然是那么准,脑子逐渐清醒后她躺在床上感受着被窝里舒适的暖意赖着床。像这样醒来后依然躺在床上不起来的日子,在外婆七十多年的岁月中其实并不多,稍微懂点儿事她就要早起照顾年幼的弟妹,要趁着父母出去干活前烧上热水,身为家中第二个女儿,仿佛从记事起就跟在大姐的身后忙碌。后来嫁人,生子,操持家庭、照顾儿女,生活压在肩头,就没有松快过。 等轻松了,美好的年华已经过去,想睡睡懒觉反而因为习惯而睡不着。 外婆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不过她已经比大多数人幸福,儿女孝顺,非常知足了。 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外婆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晃悠,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坠子,低头去看是块翡翠的葫芦。她可不是无知老太太,知道翡翠的贵重,心里面不知道是该说孩子乱花钱、还是该谢谢孩子给自己戴上,暖流涌动,元元的心意她是真喜欢。 “这孩子,趁着我睡觉的时候给我戴上。”外婆笑骂。 大金在脚踏上软软地叫了一声,反正老太太已经接受了昆吾居的非比寻常,所以他开口说话了,“方先生做的,坠子是个护身符,外婆不要摘,要一直随身带着。” 姜元要是在场肯定要瞪大了眼睛,因为大金的声音不是浑厚的男声,而是软糯的童音,丫的,在外婆跟前卖萌撒娇当自己是小猫猫! 外婆点点头,“孩子们的心意,我肯定戴着。” 外婆探手摸了摸大金的脑袋,大金一双耳朵高兴地放平成了飞机耳,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呼噜声,因为外婆说:“今天做锅贴给大金吃。” “喵喵喵~”外婆最好了。 外婆做的冰花锅贴最好吃了,底下焦脆的壳壳吃的大金和小满差点儿打起来,冰花壳壳就那么点儿,谁抢到谁吃的多。当然是背着外婆的,在外婆跟前大家和睦相处。 锅贴现做现吃最美,因为姜元和方晟言还没有起,所以外婆做的冰花锅贴没有他们的份儿,而且他们今天是吃不上外婆做的早饭了,外婆昨儿个和李婶约好了,早晨要去小公园晨练,看附近老太太排练的扇子舞,没有空在家里面等着孩子们起床。 跟着老太太出门的是大金,沐浴着晨光,他们两个的背影看起来非常的和谐。 在小公园里待到八点,大家就陆陆续续散了,李婶要去菜市场买肉,没有和老太太一起回老街,外婆就和来时一样领着大金慢悠悠地往家走。 老街纵横交错着许多巷子,外婆路过一条时听到里头传来了小孩子的呼喊声,她侧头看过去就瞧见一穿着橙黄色运动套装的小孩子倒在地上,哭着喊疼。 外婆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后打算继续走自己的。 倒在地上的小孩子哭得更加大声起来,还抬起头喊着,“奶奶,奶奶。” 外婆:“……”一脸的褶子比自己的还要多,她刚才就看见了! 小孩稚嫩的声音求救,“有坏人,奶奶救救我,救救我。” 外婆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大金,我们走吧。” 大金点点头,朝着“小孩”嗤笑了一声,也不把招子放亮了看看究竟把主意打上了什么人身上,“啧啧,演技太差了。” “小孩”面孔扭曲了一瞬,更加可怜地望向外婆,水灵灵的眼睛无声地求助着。 从巷子的另一头冲出来一对老迈的男女,他们面目外露凶狠,其中的老头走到“小孩”身边伸出鸡爪子一般干枯的手抓紧了“孩子”的肩膀,浑浊的老眼警告地看着外婆,像是再说让她别多管闲事。 第68章 褶子脸小孩2 生物钟也有作废的时候, 元眨着眼睛看帐顶,上头绣了昼夜交替图,床尾是满天星辰,床头是白云悠悠,两者由深邃的黑色往澄净的蓝色慢慢过度, 度的颜色很美。姜元盯着看了有五分钟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他起晚了,错过了这一日真正的日升时分。 晚了就晚了吧,姜元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大半个自己搭在了方晟言的身上,成功阻止了某人起床。 “反正还早。”姜元在方晟言的肩头蹭了蹭,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我们继续睡会儿。” 方晟言说:“不早了。” “我看过时间了, 七点半。”姜元泪流满面,多不容易啊, 觉睡到了七点。小时候能够一觉睡到九十点,然后继续赖床……多美好啊, 大了就失去好多乐趣。 方晟言说:“我察觉外婆的护身符动了。” 姜元猛地掀开了被子,睁大了眼睛说:“外婆遇到了危险?!” “不要担心, 会有人能够伤害到外婆。”他出品的护身符护佑平安、万邪不侵,方晟言有相当的自信。 “不行, 要给外婆打电话。”姜元手脚并用地从方晟言的身上爬出去, 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有睡觉关机的习惯, 怕关机的这段时间外婆给他打电话了自己却没有接到,边开机边问方晟言:“能够感觉到外婆在哪里吗?” “外婆很安全。”方晟言安慰着姜元,让他别急,“在老街派出所。” “派出所?”开机的瞬间,姜元接到了小马的电话,立刻接通,电话另一头的小马说:“姜老板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外婆见义勇为,现在正在派出所。” 姜元:“见义勇为?” 小马:“对,还记得我说的那伙诈骗犯吗,他们被外婆抓住了!” 姜元:“……我外婆抓的?!” 小马:“外婆真是厉害,老当益壮,勇斗犯罪分子,诈骗集团一伙五人全部归案。待会儿派出所就将犯人移交上级机关,我们还要给外婆申请了见义勇为称号。” 姜元:“哦。”他是不是还没有醒? 小马喊:“姜老板?” 姜元搓了搓脸,确定自己是清醒的,“麻烦照顾一下我外婆,我马上就来。” 电话里传来了外婆的声音,声音爽朗,中气十足,正说着她如何逮住那些个人高马大的犯罪分子。姜元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悬着的心放下了,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姜元说:“走了,去派出所接外婆。” 方晟言:“有护身符在,外婆绝对没事儿。” 姜元:“嗯嗯,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谁出品的。” 天气凉了却不是冬天那般冷,穿件t恤、套件卫衣就可以出门,姜元骑着新买的电动车,车后座坐着方晟言,一路“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了老街派出所。派出所的建筑是老房改造而来,要不是墙上刷着标志性的蓝,就算是挂着牌子也会被忽略掉。 把车子停在院子里,姜元拽着方晟言往里走,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姜元支着脑袋往里面看,见到接待室内一群警察围着端坐于沙发上的外婆,而外婆被一群穿制服的年轻人围着一点儿也不犯怵,讲述自己勇斗歹徒的过程时不时挥动手臂,颇有挥斥方遒之感。 大金揣着手趴在外婆的身边,脑袋就依靠在外婆的大腿上,看起来是随意地趴着,但还挺了解大金的姜元看得出来,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外婆,那条蓬松的长尾环住了外婆的后腰呢。 外婆:“看我是老太太,还独身一人就想骗我,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人生经验能比嘛。” 有小警察说:“如果不是外婆抓住了他们,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原来是利用老年人的同情心来作案,太可恶了。” 外婆看向说话的小警察,赞同地说:“可不是,骗了那么多人,还好被我遇到了,不然还要逍啥来着?” “逍遥法外。” “对,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外婆拍着大腿,“要不是让我遇到了,肯定逍遥法外,祸害更多人。” 在座小警察羞愧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没有想到忙忙碌碌近一个月要抓捕的犯人,以现在的方式落网。 诈骗犯通常选择没有监控的角落、暗巷作案,还会乔装易容,掩盖掉真实面目。他们利用老年人的同情心来行骗,走街串巷,骗能骗的所有人,尤其是反抗意识较差的老年人。行骗的手法很简单,就是让“小孩子”求救,老人上前搭话就落入了诈骗的圈套中,索取钱财、拿走财务,并且用迷香迷晕受害人。 像外婆这样不去帮助“小孩子”的,诈骗团伙就准备了二重手段,守在一旁的人会凶狠地拽“孩子”,这利用的就是老年人害怕、畏惧的心理,恐惧害怕就会有诈骗犯进行下一步行动。 当然,事后姜元从小马那儿了解到,诈骗犯还有第三重手段,那就是利用愧疚心理。凶狠拽孩子时被骗的老人逃走了,说不定会因为愧疚心理返回案发现场…… 无论是哪种手段,最后目的就是骗钱。 接待室里头,外婆讲述自己勇斗歹徒的事迹还在继续。外婆说:“他们要来抓我,我手上那么一推,比我外孙子还要高的男人就倒退了几步,一个屁股蹲地跌倒在了地上。还有人要来踹我,我大吼一声,那家伙还没有碰到我自己就噔噔噔向后退,肯定是被我多年跳广场舞锻炼出来的内力震的。” 捧场的围观小警察,“哇。” 该配合表演的时候,他们非常的认真。 外婆可得意了,有这么多年轻人围着自己,多开心,“一共四个人,要对我动手的都被我打伤,年轻时干体力活、年纪大了跳广场舞,看吧,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生命在于运动’,犯罪分子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 “老人家说的对,就是要不断的运动才能够年轻健康。”端着保温杯的派出所所长站在一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听了有一会儿了。“老太太厉害啊,这伙人烦了我们快一个月了,要是再不抓住,从上到下的警察今年的年终奖都不要了。” 虽然老太太一人制服四个大汉听起来非常神异,可是调取了巷子口的监控并没有看到除了老太太之外的人进去,尽量用科学来解释的话,那就是老太太力气大,而四个壮汉恰好不舒服? 警笛声由远及近,不过五分多钟就有两三辆警车停靠在了老街派出所的门口,姜元和方晟言往旁边让了让,看着从车上下来的警察鱼贯而入,等这群上级单位来的警察进入了派出所之后,姜元这才和方晟言进了接待室。 外婆瞧见了姜元,高兴给在场的众位介绍,“这就是我大外孙,长得俊吧。” 别人家家长在介绍自家孩子的时候总会谦虚地说“长得哪里好看了”、“不行不行,我家孩子一般般”,但外婆不同,她觉得长得好看、成绩优异、乖巧孝顺都是事实,没必要谦虚。姜元就是在外婆讲事实的介绍中长大的,大概这就是他个性乐观自信的原因吧。 姜元向在场的人笑了笑,走到外婆身边,“外婆,我带你回家啦。” 外婆说:“所长说了,要给我申请见义勇为奖的。” 所长已经却接待上级来的人了,在场的小警察职位最高的一个站了出来,“老太太放心,我们会申请的,只是不一定申请的下来,现在这个卡的很严格的。” “没事儿,只要能申请就行,我也尝试尝试。”外婆乐呵呵地站了起来,摆手对大家伙说:“我回家了哈,你们年纪轻轻的不要整天坐着,多锻炼,也可以像我这样一个人制服四个大汉。” 姜元哭笑不得,护身符护着外婆不受到伤害,会将一切攻击反弹,这才是外婆拳打壮汉、脚踢恶贼的真相。 扶着外婆向外走,在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上级机关的警察押着犯罪分子出去,姜元这才看到犯罪分子的真容,一共五个人,四个勉强可以说是壮汉,不过和真壮汉比起来那瘦麻杆似的身材根本看不了,还有一个身材最矮小,目测身高不到一米四。 姜元:“……”这就是外婆口中比他高的坏人?! “元元看,他们就是外婆制服的犯罪分子,瞧那身材,壮吧。”姜元违心地点点头,“壮。” 外婆:“力气还挺大,拳头砸在墙上砰砰响。” 其中一个犯罪分子听到外婆的话,脸止不住地抽抽,血肉模糊的拳头已经做好了基本的处理,紫药水涂满如同中了剧毒,拳头上钻心的疼比不上心中的惊恐。他和自己的同伴一样,听到老太太的声音下意识地害怕、畏缩,要不是有手铐束缚着,肯定抱头。 押解的警察看着惊奇,视线不断在老太太和犯罪分子之间移动,当真是看不出小老太太能量这么大,人不可貌相啊。 外婆说:“他们还会缩骨功,最矮的那个明明是个老头子却可以缩成一米不到的小娃娃,但是脸上的褶子缩不掉,一下子就被我看到了。” 姜元:“外婆就是厉害。” 外婆:“也不看看是谁的外婆。”当姜元的外婆,外婆可高兴了。 狡猾狡猾滴诈骗团伙栽在了一小老太太手上,新闻发出时看到新闻的民众觉得警方是在逗乐子。 警方委屈,明明他们说的都是真话。 可惜巷子里没有监控,没法把当时的情景再现给众人看,警方只能够背一个说假话的黑锅。 这件事过了几天,姜元接到了小马的电话,说是有电视台要来采访外婆,姜元问外婆,“外婆,要上电视不?” 外婆织了小毛衣给大金穿,正在给大金往身上套,闻言说:“不要了,出名不好。” 姜元:“……哦,外婆说的对。” 电视台虽然没有采访到外婆,却采访到了犯罪分子,特别是那位会缩骨功的。六十多岁老头儿以前是在乡下表演杂耍的,后来看杂耍的人越来越少,不得不改行……电视中,他短短五分钟就将自己缩成了七十厘米高,套上儿童装,低着头瞧着真有几分小孩子的样子。 身高几乎是缩短了一半,可谓是神奇。民间技能多种多样,就拿他们用的迷香就是武侠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那种,被相关部门拿走了进行研究,并没有新闻报道出来引起民众恐慌。 随着天气日渐寒冷,时间悄然来到了新旧之年的交替,明天便是一月一号元旦了。 第69章 都是赝品 姜元从辅导员那儿离开后就径直去了宿舍, 舍的钥匙他一直留着, 在门口拿着钥匙却始终没有把钥匙插进锁眼里。 “姜元你怎么来了?”隔壁出来个大冬天打赤膊的男生, 上端着个装满了脏衣服的洗脸盆, 到姜元站在宿舍门口还挺高兴, 竟当了三年多邻居,大家关系都不错。想到一墙之隔的宿舍里有什么,男生脸上的笑容顿时定格,古怪地瞧着姜元跟前的房门, 裴海佑在里面。” 姜元点头, 声地叹息,“我就是来找他的。” 男生恍然, 好意思地挠着头, 你们关系一直不错, ……嗨, 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挺惨的, 有想到原生家庭是这样, 病了让父母来接都没有。不说了,我去洗衣服, 会儿一起吃饭?” “不了, 会儿我直接回家。”姜元扯动着嘴角, 容有些勉强。 男生摆摆手, 冬天当夏天过的端着脸盆走远。姜元收回了视线, 一次看向房门, 头拢了拢后果断动手,钥匙插进了锁眼里旋转,咔哒脆响,门开了。 推开门,里面宛若尘封许久的味道让他皱了眉。脑海中响起了之前在院办公室辅导员对他说的话——裴海佑可能得了精神分裂症,躲在宿舍里不肯见人,强行把他带出来就躁狂地打人、咬人,挣脱了后就闹着自杀,无法带他去医院确诊。他的家庭有些特殊,父母离异后各自成立了家庭,谁也不愿意对离异前生的儿子负责。家长不管,学校想管又管不了,姜元你和裴海佑关系不错,去宿舍见见他,说不定他会听你的去医院接受治疗。 门彻底推开,昏暗的室内有了光亮,憋闷的空气渐渐流动,沉郁的空间内因为姜元的走入多了生气。 姜元自从搬出去后仿佛是打开了个口子,宿舍里其他几人也因为这般那般的理由出去住了,唯有裴海佑还在这儿住着。山海城的中秋节姜元远远地看到裴海佑站在西王母宫的边缘,自那一别,回到南洲市,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上课的时候裴海佑像是故意躲着他,后来干脆课也不上了。 后来干脆不管,姜元自当少了个朋友,多了个路人。 没有想到一个星期没有关注裴海佑的情况,他就被怀疑有精神分裂症,将自己自闭在寝室内。 靠窗的那张床就是裴海佑的,床上深蓝色的被子隆起了一个大包,大包正肉眼可见的瑟瑟发抖。姜元踩着阶梯上去,手搭在被子的边缘拉了拉,被子包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姜元轻声地喊着:“小海。”大学四年,他们从一入校就成了不错的朋友,裴海佑个性软软的,姜元下意识地就多照顾了一些,裴海佑就像是个小尾巴跟在哥哥的身后。尽管有山海城那些事情的发生,姜元也起不了对裴海佑的太大怨怪,心里面还是希望裴海佑能够好好的。 被子的抖动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姜元甚至听到了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 姜元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小海。” 蒙着被子躲在黑暗的小空间里的裴海佑露出了一条缝,眼睛凑了过去往外看,看到姜元的刹那惊慌地挪开了视线。“姜、姜元。”他虚弱的声音结结巴巴。 姜元:“小海出来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家里面今天炖了鸡汤准备用鸡汤做火锅吃,你和我一起去吧,我请你吃饭,你不是最喜欢吃粉条,我给你下多多的。自从我搬出去,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裴海佑惨淡一笑,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流露出悲哀,“昆吾居,我进不去。”姜元搬出去后,他就一直想要找到名叫昆吾居的杂货店,想去找待在里面的姜元,但是不行啊,昆吾居在他眼前隐身了,他看不见! 姜元愣了一下,“怎么会……” “因为我是冒牌货,因为我这个冒牌货霸占了昆吾居五百年。”裴海佑惨然地说:“昆吾居是有灵性的,他拒绝我的进入。姜元,我找不到你,我好难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为了见到你,在西王母面前瞎说,对不起。” 突然,裴海佑不断地说着道歉,一声一声的对不起带着他难以祈求的爱恋。 姜元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你怎么没有和我说你看不见昆吾居?”至于西王母那一段,心里面不计较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汤姆苏,干不出以德报怨的事情。无法原谅裴海佑,但姜元也不会怨怪他,以后不再是朋友,只是同学了。 裴海佑性格内向怯弱,会下意识地贬低自己,怕自己在姜元眼中变得与众不同,所以他从来都不说。 “见不到没事儿,说不定我带着你,你就可以进……”身边的被子猛地被掀开,姜元被吓了一跳。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姜元皱了眉,“你是谁?” 裴海佑淡然地笑着,“昆吾居的主人,我姓姜,叫做姜彦平。” 姜元挑眉,“你就是那位惊才绝艳,守在昆吾居近五百年的前任店主?” 姜彦平爽朗一笑,掀掉了盖在腿上的被子,跃身从床上跳了下去,砰的一声,姜元咧开嘴,这一下摔的够结实的,他都为姜彦平疼。 躺在地上的姜彦平疼得嘴巴都开了,半天没有站起来。姜元从床上下来后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彦平,“这不是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离开,伤害别人是不对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们是一体的,身体的感染共用。”缓过来的姜彦平嗤笑,“你就和他一样,是个好人,占着大义。” 姜元问:“谁?” 姜彦平说:“我干爹。” 姜元说:“昆吾君吗?” 姜彦平露出了深思,“应该是吧。”他也不确定,纵使近五百年的岁月不断地接触有关于昆吾君的一切,他也没有办法真正确定收养抚育自己的就是昆吾君。笑了笑,姜彦平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都是赝品。你知道吗,所有执掌昆吾居的人都是像昆吾君的赝品,你是,我也是。” “不。”姜元摇头,“我不是,我是我自己。” “你是,你是,你就是!”姜彦平气恨地说。 姜元:“……哦。” 姜彦平:“……你这是啥态度。” 姜元:“怎么了,不满意?不满意那就憋着,现在昆吾居当家做主的是我,你不过是前世的记忆。裴海佑,裴海佑,裴海佑……” 声声入耳,如叫魂一般,姜彦平痛苦地捂着耳朵,“别喊了,别喊了。” “裴海佑!”姜元用力地喊了一声。 捂着耳朵的姜彦平突然面容扭曲,咬紧了牙齿才没有发出哒哒的磕碰声音,不过是几秒钟,“哒哒”磕碰声音再也关不住发了出来,裴海佑没有这么好的毅力,捂着摔疼的屁股和腿裴海佑哭了起来,又开始畏缩地说对不起。哭了一会儿,裴海佑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狠狠地说:“这没用的东西。”好吧,又换了,这是姜彦平。 姜彦平抬起头,尤带泪水的面孔没有了裴海佑招牌的怯弱,他阴阴地笑着,“我们都是赝品。” 姜元:“哦。”赝品又如何,他始终是他自己,不是昆吾君。 姜彦平平静地说:“你有些地方和我干爹真是像,冥顽不灵,坚持自我,真是令人讨厌。干爹留下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应该是昆吾石精。”昆吾石精,数以万计的昆吾石凝练的精华,姜彦平猜测那是昆吾君的象征,在干爹死后他整理遗物曾经要将这块石头占为己有,但那块石精不见了。 姜元点点头,“然后呢?” 姜彦平激动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姜元,“我猜测,只要找到石精就可以找到昆吾君。” 姜元:“找到他又如何?” 姜彦平没有反应过来,“找到……就是找到了啊,我不想当赝品,你也不想对不对,找到昆吾君的转世,杀了他!我们就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姜彦平对此有着异常的执着,他从小□□爹教养在身边,觉得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物是多么的好看,下意识地模仿一言一行,模仿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本应该的模样,以为自己就是应该豁达肆意、明朗清俊。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地小声叨叨着,告诉他一切不过是假象,他不过是一个模仿出来的、彻头彻尾的赝品。 姜元幽幽地说:“所以你把干爹杀了吗?” “没有!”姜彦平大吼,神经质地说:“他本来就病得要死了,我这是提前结束他的痛苦,我是为了他好。” 姜元冷哼一声,“杀了干爹,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了。你要找到石精,找到昆吾君的转世,找到了就杀了他,那还是独一无二。我呢,是不是也要把我杀了,这样就彻底清净了。” 姜元扭头,看向身后,他的后面渐渐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形慢慢显现,是方晟言。姜元问:“能够彻底消除姜彦平吗?” 方晟言垂着眼扫了震惊的姜彦平,他说:“姜彦平只是前世的记忆,封住就好。” “那就封住吧。”姜元站了起来,环顾着小小的寝室,在这儿美好的时光还是很多的,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临近毕业各奔东西,很多东西就都散了。“让裴海佑以后好好过,精神分裂症并不是好事儿,受了多年教育总要有个成果。” “放心。”方晟言温柔地抚摸着姜元的脸庞,笑着说:“按照你的意思,他会忘记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 姜彦平震惊地看着方晟言和姜元,“你们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做!” 姜元说:“可以的。” ··· 从寝室出来,姜元回头,看向自己宿舍所在的方向,看到紧闭了多日的窗帘终于被拉开,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畏畏缩缩的身影,那人就算是在只有自己的宿舍也是那么的不自信。他摸到了阳台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外头,终于视线与姜元的对上,他开心地笑了起来,阳台的边缘伸出来一只手,害羞地挥着。 姜元朝着那人挥着手,“再见。” 裴海佑羞涩地抿着嘴,小小声地说:“再见。” 冷冽的寒风刮着面,有些冷,身边是匆匆的行人,如果可以,谁也不想在外面待上片刻。急匆匆的人群中姜元和方晟言闲庭信步,有融融暖意从交握的手上流淌,覆盖住了全身,姜元感觉不到冷。 姜元说:“回家吃火锅。”顿了顿,他又说,“吃完了你去找石精吧。” 方晟言用力地握了一下手,“吃醋了。” 姜元嗯了一声,“醋味还挺大,不过找到了也挺好的,省得你总是惦记。” 方晟言笑了笑,的确,一天找不到昆吾君他就放不下。但是那颗石精,无法作为找寻的依据,在没有主人随身携带的情况下,和普通石头毫无区别的。 找到昆吾君,谈何容易。 北风吹着落叶打着卷儿地从跟前飘过,虽然体表不冷,但凄清的感觉萦绕心头,姜元快步跨过门槛,站在昆吾居内,看着古旧却熟悉的内饰,不爽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没有在店里面多站,姜元掀开了蓝印花布的门帘子,好闻的鸡汤香味盈满鼻尖,醇香、温暖。 姜元喊着,“外婆。” 守在老灶边的外婆朝着姜元招招手,“来,鸡心、鸡胗可以吃了,外婆盛出来。从外面回来喝上滚烫的鸡汤,最舒服了。”外婆瞅瞅姜元的身后,“小方呢,一起来喝鸡汤。” 姜元瘪嘴,“惦记着别人呢。” 即将进入厨房的方晟言在门口站定了脚,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听到这话,外婆眼睛立刻立了起来,撸着袖子到处找。 姜元:“外婆你找什么?” 外婆说:“菜刀,外婆帮你撑腰,教训没良心的。”菜刀已经到手,外婆作势要出去砍人。 姜元连忙抱住外婆,“外婆,刀剑无眼。” 外婆:“敢欺负我的宝贝,外婆不会放过他的。” 姜元:“没有没有,他挺好的。”可不能够让外婆误会了。 外婆收回了手,淡定地把磨得蹭亮的菜刀放到了长桌上,带着皱纹的老迈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姜元的脸颊,“元元,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不过,外婆一直站在你身边的,才不会因为美色而动摇。”姜元:“嗯。”姜元抱着外婆,下巴蹭着外婆的脑袋,他只是不爽于方晟言一直惦记着昆吾君罢了。 就像是方晟言说的,那是弟弟,方晟言只是惦记着亲人,他想想就想开通了。 第70章 昆吾君 鲜美的鸡汤已经在大肚宽口的砂锅里小火慢炖了一个下午, 酥肉烂, 子轻轻一戳就戳了进去。鸡皮油黄, 肉鲜嫩, 汤表面浮着零零星星的油花, 勺搅动,空间中的鲜美味道顿时更加浓郁。 外婆用白色的四寸小碗盛了一碗鸡汤,碗里头还有鸡心、鸡胗、鸡肝,姜元最喜欢吃鸡汤煨出来的鸡杂, 别是鸡肝, 感细腻丰腴,还饱含着汤水, 上一口就忘不掉。汤碗送到姜元手边后, 婆迈着小脚走到长桌边拿起了木质的盐罐子, 盐还没有放, 己捏点儿进去。” 鸡汤只需要一点点细盐增鲜提味就好,完全不需要其它的调味料。 “诶。”姜元应了一声, 了一小戳的盐撒进汤碗内。他凑到外婆的身边, 偎着外婆的肩膀,“外婆最好了。” 然后, 把手上的这碗内容丰富的鸡汤给了方晟言, 着方晟言挤挤眼睛, 他喝鸡汤。 外婆哼了一声, 元讨好地笑笑, 我们没有什么误会啦, 我瞎想心里面不痛快,胡说八道的,让外婆跟着我一起烦心。” 方晟言说:“是我的错,不应该一直挂怀心中,念念不忘。” 外婆背着手,不去搭理他们两个,姿态表示的足足的,她肯定是站在亲亲外孙子一边的,方晟言就算是长得再好也不能够动摇这一点。不过小年轻的事情应该交给他们自己解决,长辈摆个姿态就好,插(进)去反而不美,容易滋生矛盾,见多看多的外婆深知这一点。 姜元缩缩脑袋,瞅瞅方晟言之后说,“怪我瞎说话。” 方晟言笑着揉揉姜元柔软的发丝,“不,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昆吾对我来说始终是弟弟,对他的情是亲情。姜元,你不一样。” 脑袋上的手掌力量温厚,鼻尖还有男人身上清新的味道,混合着鸡汤的醇香,一时间姜然竟然分辨不清究竟哪一个味道才更加诱人,耳尖微红,姜元含糊地说:“就是,我一直分的很清楚的。” “是啊,我的元元始终分的很清楚。”方晟言笑着附和。 鸡汤凉了不好喝,姜元催着方晟言快尝尝味道,冬日里喝上一碗暖融融的汤最舒服了。瞧见方晟言真的开始喝了,姜元才收回盯着鸡肝的视线,“有姜彦平提到的那块石精可以找到昆吾君吗?” 鲜汤入口,醇香滋味顺着舌头滑进腹中,方晟言微微眯起了眼睛,因为口腔中的鲜美滋味,因为姜元提及的石精。如果……如果确定姜彦平的干爹就是昆吾君的话,那块石精其干爹在身边携带了这么久,怎么自己会一无所觉?方晟言猜测其中有着蹊跷,或者石精不过是姜彦平的臆想。 要是能够找到那块石头就好了。 “昆吾君会不会像贾宝玉一样,出生就带着一块石头?”姜元异想天开地说。出生时身上就携带东西的,那肯定是个新闻,关注关注说不定可以。姜元伸出手指戳了戳方晟言的胳臂,“我猜测,你惦记的人肯定带着石头出生。” 昆吾君遁入轮回,他的轮回中夹杂着太多的干扰,后来他自己也有意隐去了踪影,人海茫茫,找一个故意要躲着的人谈何容易。不说全世界,就单单一个华夏十多亿的人口,每时每刻都有孩子出生。不说整个华夏了,缩小范围到南洲市的几家医院,妇幼保健中心的产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带停,天要下雨、孩要出生,外力管不着的“顺其自然”,找一个天生异象的孩子谈何容易。大多数普普通通的出生,不过总有部分孩子自出生就带着与众不同,社会新闻的版面总能够看到类似的新闻——打破记录,巨大儿宝宝。 姜元纠结地皱着眉,找寻的工程量还是太大了。 在一旁假装擦桌子的外婆听到这话,一双浅浅的眉毛微微皱起,她走过去问:“是一出生就带着石头?” 姜元:“我瞎说的,不一定啦。” 外婆语出惊人,“你出生的时候手上就握着一块石头,这……” 姜元瞪大了眼睛,“什么?!” 方晟言同样惊讶地看向外婆。 外婆说:“你出生的时候小拳头握得很紧,你爸妈、我,你几个姨妈轮番试过谁都打不开你的拳头。小拳头又嫩又小,我们哪里敢用力,就怕伤到你的骨头。好几个医生看过,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说顺其自然,等你要张开的时候肯定就张开了。” 姜元看看方晟言,赶紧追问,“后来呢外婆?” “后来就是回家啊,除了拳头握着其它都健健康康,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就回家了。”外婆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她抱着刚刚吃完奶的才一周大的小姜元坐在沙发上,春天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忽然眯着眼睛哼着歌的外婆听到了一声轻响,就像是一颗小石头砸在了地上,外婆睁开眼睛看过去,首先看到小姜元紧握着的小拳头张开了,五根柔软的手指自然地伸展开,就像是从未握得那么紧过。 视线擦过小手落在地上,浅色的免漆地板上多了一颗桂圆果核大的灰色小石头,石头滚圆滚圆的,瞅着就像是水泥滚成的一样,灰扑扑。 “就是这块。” 外婆摸着脖子拉出一根红绳,红绳的末端是一个红色的荷包,有些年头的荷包了,边缘已经起毛,却因为保管的得当,还能够看出几分刚刚做出来时的光亮。打开荷包,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有一缕用细红绳扎紧的头发,有一块质地不是很好的玉观音,还有姜元之前给外婆戴上的玉葫芦。头发是外公的,结婚当天剪下的结发,外婆一直留着。玉观音是外公买给外婆的第一件首饰。 除此之外,就是外婆说的那块灰色的石头。 粗糙的手指伸进去够着那颗石头,石头还挺滑溜,过了片刻才拿了出来,外婆看着石头,满脸的沟壑变得越发柔和,仿佛是穿过岁月看见了软团子一般的小姜元,躺在自己怀里是那么的小,一晃的功夫长了大小伙子,自己也老喽。 不着痕迹地揩着眼角,外婆说:“石头我一直收着,你爸妈都不知道。” 姜元的眼睛越睁越大,外婆保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姜元父母不知道,姜元理所当然也不知道的。 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姜元能够听到胸腔内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从外婆的手中接过了石头,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姜元哭丧着脸看向方晟言,“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不你来看看?” 方晟言沉默地朝着姜元伸出手,姜元把小石头放到了方晟言的手掌上,“快看快看,我可不想有什么隐藏身世。”苍天保佑,千万别有,他就是他,只是姜元而已,独一无二的姜元,不想是其他人。 “别担心。”方晟言的声音有些干,他安慰姜元的同时像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桂圆果核大的石头被方晟言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看两个手指不过微微用力,但方晟言知晓自己施加在石头上的力道足够轰碎整座大青山。这样大的力道不过是换来小石头表面出现浅浅的皲裂痕迹,有了裂纹小石头内储存的力量便流泻了出来,姜元好似听到了水流涌动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猛地抬腿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扭头朝着担忧的外婆说:“外婆,我去田里看看,马上回来的。”心中想着昆吾居的大田,跨出一步,待视线明朗后赫然发现,远远的那座山的山脚下出现了粼粼水光。 “出水了!”姜元指着遥远的昆吾山说。 方晟言紧随着姜元来到了昆吾居的隐藏地图,搂住姜元的腰瞬移至昆吾山上。昆吾山距离很远,望山跑死马,姜元要是用两条腿走的话走上一天一夜也走不到,只有方晟言这样带着才能够轻易到达这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山。 昆吾山不是巍峨高山,它更像是南方公园里用土石堆出来的小山包,说是山,在真正的山面前不过是个泥堆罢了。但就是这么个“泥堆”站在昆吾居隐藏地图里的任意角落都可以看见它。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昆吾山出名不是因为其壮美,而是它出产的赤金石,更因为它是弱水的源头。 站在山顶上,整个草场、望不尽的山林都尽收眼底,还有草原上的九首人面的开明兽。收回远眺的视线看向山脚,奔腾的水流已经止了,漫出了一汪浅浅的水池。 姜元看向水池的边缘,因为惊讶挑高了眉毛,“泥土在动。” “息壤止水。”方晟言淡淡地说。 昆吾山周围的草场、山林皆是长在息壤上,传说息壤一粒便可以诞生出无数,生生不息,固有“禹乃以息土填洪水”的记载,大禹就是借助于息壤控制住了洪水。 山下的小池塘边缘,土壤仿佛有了生命开始涌动,吞噬着清澈的池水,三四分钟过后两三亩水池只剩下巴掌大小,姜元眨眨眼,那巴掌大小的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姜元被息壤的霸道震惊住了,一时间不知道使用贪婪来形容,还是用不讲理更贴切。 山下水消失了,方晟言捏在手上的那颗桂圆果核大的小石头仿佛失去了生机,灰扑扑的颜色彻底失去了光彩,不会再有任何奇迹出现。姜元出生就带着的石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元把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就是昆吾石精。”方晟言说:“姜元你是独一无二的,不是任何人的转世,生死簿上记载的明明白白。”所以方晟言从未怀疑过执掌了昆吾居的姜元会是昆吾君。 “那我怎么会有这块石头?” 石头安静地躺在掌心中,方晟言叹息,“你应当与昆吾的转世有过交集,他送你这枚昆吾石精,保佑你投胎顺利,转世幸福。” 掌心中的石头蓦然发烫,灼烧感迫使方晟言松开手,果核落地砸在草地上竟然发出石头落入水中的噗通声,声音止,一道清朗如月的身影缓缓在二人面前显现出来。 那人笑容清浅,似水波荡漾,望向方晟言的目光柔和。方晟言向前迈了两步,不可置信地说:“昆吾?”不,很快方晟言就否定了,眼前的不过是昆吾君的一缕残念。 第71章 昆吾君2 平平无奇的昆吾居内连通着另外一片领域, 元戏称之为昆吾居的隐藏地图。收藏本站在隐藏地图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场、有绵延不绝的森林, 有一座不高的山,山下不远处有着九首人面的石像静静而立。 草场的边缘开出了三十多亩地, 水田亦有旱地, 方的榴莲、莲雾等等,北方的苹果、山楂等等,竟然奇怪的同处一室,和谐地生长,长得都挺不错, 头上硕果累累。再看那水田,仔细瞧会发现田坑的底部是铺了一层厚厚蓝色塑料布的, 整个底部及四壁包了起来。 因为水浇到大田内就会立刻息壤吸收,为了种这几亩水田姜元可谓是煞费苦心, 是铺了厚实的塑料布,又是换了土,大费周章之下才有现在昆吾居上下吃的好稻米。 视线从地里面移开,快速地穿过草场来到昆吾山的山顶上。昆吾山上长有寸长的针叶形小草,草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倒伏,远远望去就像是绿色的绒毯一般,踩上去更是柔软。小草遮挡住了昆吾山上随处可见的赤金色石头,若是落脚的地方不对,很容易因为一块小石头崴了脚。 此时此刻山顶上, 吾居的现任执掌者和幽冥鬼界的冥主面前站着一位笑容温和, 穿青色长衫的男子, 子瞧着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摸样,样貌极好,如风如月、似水温柔。 这位便是昆吾君,确切地说是昆吾君留在石精内的一缕残念。 昆吾君出现后先是看着方晟言,随后转身俯瞰着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他轻轻地说:“不一样了。”声音似流动的清泉发出的潺潺之声,有些空灵、有些美丽,更多的却是轻松与畅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几个字却似天籁。 姜元突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昆吾君会被方晟言心心念念那么多年,因为他是完美的。完美的令人产生不了嫉妒之心,但完美的不具有攻击力,不会让人自惭形秽。姜元盯着颀长高瘦的身影,心生亲近,很想去抱抱他、搂搂他,仿佛那样自己才是完整的…… 姜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他的变化方晟言全然看在眼中,用力地抓紧了姜元的手,传递着爱护的力量。 而二人跟前的昆吾君,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以前的昆吾山下有弱水环绕而过流向远方,弱水两岸有青青草地,夹杂点缀着五颜六色没有名字的花朵。他还在距离昆吾山不远的地方种了几棵小树,树苗初初种下去的时候不过手指粗,是什么树他已经不记得了,却记得它们在自己的照料下越长越颓……后来女娲告诉他,是因为浇水太多了。 不再管那些小树苗之后,它们反而长了起来,不过百年就成了参天大树,扎根此处,繁衍生息。 以前,昆吾山以南万里便是昆仑山,昆吾君记得自己走到那儿看到了在巍峨高山上推演星辰变幻的伏羲,看到了在山脚下捏泥人的女娲。孩提时代的他颠颠地跑过去,和女娲一起玩泥巴,捏出了两条腿、一条腿、长翅膀……各种各样的动物。 玩泥巴累了,他就抓住还是少年的昊天,让他陪着自己到处走走。随着他的走动,弱水在大路上蜿蜒,给荒芜的大地带去了勃勃生机。 再后来,昊天说他有大事要做无法陪伴自己,游玩的路程只剩下自己一个,他抓了一头小老虎、养了一只生气就会鼓鼓的鱼,带着小伙伴继续走,走到了大地极西。西方是太阳的光辉照不到的地方,月亮也不会从那儿升起,黑黢黢的世界里寸草不生、走兽全无。 从回忆中出来,昆吾君笑着转身,温柔的视线落在了方晟言的身上。他记得,深入黑暗腹地什么都找不到的自己即将因为孤独、害怕而离开之际,他遇到了静坐于深渊的方晟言,漆黑的长发披散于身后,铺了一地,自己还是踩到了发丝才发现万里黑暗中竟然还有人的存在。 那人睁开了眼睛,漆黑如墨,但昆吾觉得那是比天上星辰日月还要明亮的存在。 想到这儿,昆吾君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嘴唇,菱形的唇瓣没有了当年的红润,却像是头一次见面时那样因为不知道如何相处,所以紧张地抿起。 方晟言又向前迈了一步,柔声地喊:“小弟。” 昆吾摇摇头,他向后退着,“兄长,以后别找我了。” 方晟言低声地说着,“别躲了好不好,以后有我护着你。” “不呢。”昆吾君喃喃细语,“这个身份一点儿也不好,我不喜欢。”他喜欢自由,生性烂漫,不然也不会将昆吾山脚下的一汪小小的水源变成蜿蜒三界的庞然大物。 洪荒时,女娲、昊天等神祗想要斩断三界联系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已经成了轻易无法撼动的存在。 昆吾君渐渐模糊虚幻的身影突然动了起来,飞快地贴到姜元的跟前,浅色薄唇在姜元脸上亲了一下,像是个调戏人的小流氓,调戏成功了发出了得逞的笑声。 “宝贝儿~”昆吾君的口吻,莫名的让人觉得熟悉。他说:“真羡慕你,那就一直……” “一直什么?”姜元被昆吾君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等不到下文时急忙追问。 但是将后半句话收回去的昆吾君依偎在姜元的身上,身影彻底碎裂成了无数的亮点,碎星一般散落于整座昆吾山。山上,草仿佛更绿了,赤金石仿佛更明亮了。 方晟言心中钝痛,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抓着,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一声悠长的兽鸣自山脚而来,仔细分辨其实是九个声音同频率地拧成了一股,开明兽叫了。 开明兽原是昆仑山的守山兽,为女娲守宫门。后来还是三头身的小昆吾君觉得毛茸茸的开明兽九个脑袋簇拥在一块儿丑萌丑萌的,就哼哧哼哧地拽着尾巴把开明兽拽回了自己家。昆吾君散魂,昆吾山隐遁,寂寞的开明兽守着干涸的弱水源头和没有了主人的昆吾山,渐渐地不再移动,石化成了石像,这是他万载以来发出的第一声。 悠长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回荡,久久不息。 姜元摸着自己的脸,轻柔宛如丝绒的触感仿佛还在,有些微微的凉,就像是山间的水,莫名让他欢喜。 “还能够找到昆吾君吗?”按着脸的姜元扭头直勾勾地盯着方晟言,现在焦急地想要找到昆吾君的变成了他。方晟言嘴角弯起的笑容略带苦涩,“我了解昆吾,他不想被找到,那找到他的可能性只可能是零。” 修长的眉头拧起,姜元并不喜欢这个答案,他像是个移情别恋的渣男不满地鼓鼓脸,瞅着方晟言的目光很不开心,“那是你们没有用心找。” 方晟言注视着姜元,没有说话。 姜元不解地问:“怎么了?” 方晟言摇摇头,“突然觉得你有些不同……” 姜元奇怪了,“哪里不同?” “说不出来。”方晟言静默片刻,“大概是我想多了。” “就是。”姜元为了印证这两个字还特意用力地点了点头,“唉,真想找到昆吾君呀,多么完美的神,为了天地三界放弃自己,散魂拯救苍生,太伟大了,太了不起了。”为啥有一丢丢的不好意思?姜元晃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 他不满地说:“为什么没有有关于昆吾君的神话故事在民间流传,这么伟大的神怎么着也要和女娲娘娘齐名。” 方晟言:“……我也没有。”他作为冥神,在外人看来是灾厄化身,但凡是出现都是以恶的一面,而且演化出来的名字特别多,比如灾星、灾厄、不祥…… 姜元安慰地摸摸方晟言脑袋,“没事儿,默默无闻奉献就好。有句话说得好,让我想想,‘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有无数人负重前行’,你,还有昆吾君就是‘无数人’。” 方晟言轻笑,“也只有你这么说。” “也不看看我是谁。走吧走吧~”姜元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可以吃火锅啦,外婆今天可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她亲手做的鸡蛋饺、鱼饺非常好吃。”已经在昆吾山上待很久了,再折腾下去耽误时间外婆就要担心了。 方晟言搂过姜元的腰,昆吾山上瞬间消失了两个人,只余下那颗完成了使命的小石头晃动了一下,缩进了草叶间,它碰到了赤金石,黏上去后渐渐的自己也染上了昆吾石的颜色。 ··· 草原边缘,姜元开出来的田那边,有两三亩地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从泥土里冒出头的白萝卜、胡萝卜、莴笋,搭着架子爬的西红柿、丝瓜、豇豆,枝头上长着的秋葵、佛手瓜、茄子,更多的是地上长着的绿叶蔬菜,鸡毛菜、塔菜、菠菜、茼蒿……外婆带着小满正在摘菜,瞧着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外孙子离开而担忧。 外婆和小满身边还跑跑跳跳着许多就穿着肚兜的小娃娃,以前被小满抓过的香草精也在。 小娃娃们光着小屁股、梳着朝天辫,男孩儿女孩儿都有。这么大点儿的小妖精赤条条来、赤条条长大,心中没有廉耻羞涩,抓起小兜兜装着菜菜露出了小羞羞也没有感觉。 银铃般脆脆的笑声中,姜元和方晟言出现了。 小孩子“哇”地尖叫,顿时吓得鸟兽散,只余一地瓜菜。 姜元:“……”干嘛这么害怕他嘛,他又不会吃人。 躲到了林子里小东西们拍胸口,香草精怕怕地说:“被抓住会吃小妖精的。” 其他小妖精附和地点头,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地说着:还好他们跑得快。 就因为小满抓过一次小香草精,姜元就在小家伙们跟前留下大魔王的印象,要是姜元知道了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去树上摘点儿樱桃,再摘些百香果、柠檬、小青橘。”见到突然出现的姜元和方晟言,外婆提着的那颗心放下了。“当饭后水果,还要做百香果柠檬水,小满给我看了菜谱,做起来很简单的。” 姜元“嗯”,“这就去。” 不过再去之前,姜元跑到外婆的跟前,蹲下来抱住了摘着菠菜的外婆,“外婆,我爱你。” 外婆脸上的褶皱舒展了开来,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小讨厌,都多大了还撒娇。” “我无论多大了,都是外婆的小可爱。” 外婆笑骂,“真是羞羞羞,说自己是小可爱。” 第72章 开明兽 厨房里, 口锅内的鸡汤已经滚了三滚, 本汤内熟烂的鸡肉捞了出来,撕成了条状,淋上外婆自制的调料,一道开胃解腻、麻辣爽口的手撕鸡肉就做好了。收藏本站剔下肉的骨架继续放回锅里, 补了两根大骨头, 出来的汤可以续上火锅里消耗的。 火锅的周围放满各种涮菜,片好的牛羊肉和切好的白菜萝卜冬瓜海带等等摆了满满几大盘,还有吃火锅必备的各种丸子直接摆在盆子里放在桌子的旁边, 子一个个都有小脸盆大小。 丸子有去超市买的现成的, 有外婆自己手工做的, 那金黄的蛋饺、白嫩的鱼饺都是外婆拿手的,因为姜元爱吃呀。 天冷了就应该吃火锅。 大金安稳地坐上了自己的专属座位, 张放了柔软垫子的高凳,因为有美味的食物, 壮猫难得软萌了一回儿, 了一声, 火锅与冬天更配哟。小满,给我烫片牛肉。”冥主亲自片的牛肉,三界独一份的, 了没法延年益寿但觉得可以吹嘘三百年。 小满嘴中埋怨,“你干嘛不化形嘛, 让我给你弄, 饭还要配个丫头?”埋怨归埋怨, 还是给大金烫了,切得极薄的五花趾送到汤里面不过几息就变色卷边,里面筋肉分明。 大金飞快地瞅了一眼方晟言,讨好地对小满说:“小满乖,才不是丫头,改明儿哥给你买个貂儿,你就是我的剥蒜老妹儿。” 小满:“……谢谢,貂儿不是我的审美,还是给貂儿留一身皮吧。”捞出来的牛肉片小满要送到调好的酱料里沾沾,牛肉刚刚沾到酱料就被大金叫停,“干嘛?” 大金说:“我要先吃个原味的。” 小满:“……哦。”意思就是还要她继续服务。 大金看小满把牛肉片放到面前的骨碟里,他伸出带着刺儿的粉嫩舌头卷着牛肉片送到嘴里,脆弹,五花趾名不虚传。吃着吃着,他悲愤地想,不能够变成人灵活自如地自己动手,那他就拼命吃,牛肉、羊肉、鸡肉通通都是他的。 小满又给大金烫了几片肉,好奇地问他,“你怎么哭了?” 大金咬着后槽牙说:“感动的。” 小满笑嘻嘻地说:“不用太感动,哈哈。” 热腾腾的鸡汤里下了一把宽粉,是外婆专门给姜元下的,姜元吃火锅不喜欢吃太多肉,反而喜欢各种烫的蔬菜、粉条之类的,裹上满满的调料,味道好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昆吾君内的食物、空气、饮水都富含灵气的原因,外婆的身体越来越好,白发根部竟然长出了黑色,本来松动的牙齿竟然渐渐长得稳固了起来,有几分返老还童之感。 姜元问过方晟言,得知灵气有生发的作用,外婆的身体变化一切都是好的,日积月累还有助于延长寿命。 因为外婆牙口好了,姜元就准备了许多肉食给外婆吃,量不大、种类多,营养丰富,极大地满足了爱吃肉的外婆。把烫熟的羊肉送到外婆的盘子中,姜元笑着说:“小羊羔肉,外婆尝尝看嫩不嫩。” 外婆说:“肯定嫩,你们准备的差不了。” 一桌人吃掉了一整只小羊羔,给火锅续了四五次高汤,十多斤的丸子干掉了三分之二,所有的素菜全都吃掉。有大肚汉大金在,汤渣都给它干掉,要不是小满撂挑子不干了,他还能够继续吃,剩下三分之一的丸子才不会冻回冰箱。 翌日。 月落日……日升了也看不见,今天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黑沉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北风刮的很急,不是要下雨就是要下雪了。厨房里鸡汤的味道依旧,不过阔口的汤锅和电磁炉已经撤去,小泥炉上头大肚的砂锅冒着热气,味道便是从砂锅内不断飘出的。昨晚吃完饭后姜元心血来潮地想吃鸡粥,他不过是个突然的想法,养在大田那儿的小公鸡却遭了秧,不过能够被冥主亲自抹了脖子、放掉血,也是它的造化。 杀好的鸡连夜放到砂锅里炖汤,早晨起来姜元就用鸡汤做起了鸡粥。 粥在砂锅内慢慢煲着,一切准备完毕才六点,今天的生物钟太准时的姜元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却听到厨房门口有叽叽喳喳的脆脆声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姜元靠在门边仔细听发现是森林里的小妖精们,被香味吸引来了,就躲在门外嗅嗅空气。 “好香香呀。” “是什么味道捏?” “嘤嘤嘤嘤,不会是小妖精的味道吧。” 姜元:“……”他真不是大魔王。 “才不是。”有个耳熟的声音在说话,嫩嫩软软的小嗓音霸气十足地说:“是鸡汤的味道,昨天大魔王不是进来抓鸡的嘛。” “鸡鸡好可怜。”糯糯的声音,是个女娃娃在说话,“为什么要吃鸡鸡?” 姜元:鸡鸡很可爱,炖汤真香。 香草精说:“大魔王什么都吃,别害怕,我来保护你们。” 没有得到什么响应,姜元奇怪了,探头看了出去,一群小娃娃才不要保护呢,呼啦啦跑到别的地方去玩了,留下叉腰放豪言的香草精一脸的委屈。 靠在厨房墙上的香草精委屈巴巴,脑袋顶上好像有什么,他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了姜元温和的脸。 姜元:“嗨。”挥挥手。 香草精眨巴眼睛,“……”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姜元嘿嘿一笑,像是蓝精灵里头的大鼻子格格巫,“好美味呀。” 香草精呆了呆,猛地大叫着冲了出去,“啊,大魔王吃小妖精了。”吓得本来玩得好好的小妖精们躲进了林子里,奔跑的过程中个个给姜元留下了光着屁股蛋蛋的小背影。 姜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经过这么一遭,他在小妖精们的心目中大魔王的印象估计更加根深蒂固了。 既然都进入了隐藏地图,姜元索性走到田里看看作物的生长情况,这儿没有病虫害,作物种下去只要水跟上就能够长得不错,摘了一把小青菜在手里,他转悠着去了果树那边,从枝头摘了一个绿皮的小香梨。香梨只是比鸭蛋大了一小圈,皮薄核小,拿着直接在身上擦了擦,咬一口全是汁水,特甜。 还未吃早饭的姜元顿时被小香梨治愈了肠胃。 “嗦嗦……” 树枝被够动,树叶摩擦的声响。 姜元微微一笑,肯定是哪个贪嘴的小妖精不舍得枝头的果子还没有被吓走。他玩心又起,轻手轻脚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躲在已经长成高大树木的樱桃树后往外那边看。 “咦?”姜元惊讶地发现,并不是穿着小兜兜的小妖精,不远处的枇杷树下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兽,小兽的弹跳能力极强,一蹦一跳能有三米高,爪子拍着缀满果实的枝头,拍一下就有几颗果子往下掉。不知道他跳了多久,地上已经堆了不少的兵乓球大小的枇杷。 再看小兽,他脖子上长着九个玲珑袖珍的脑袋,火红的头发簇拥在一块儿如同一团火焰,是与石像相比缩小了n倍的小开明兽。 有九个脑袋就是不同,耳朵多了听觉更加灵敏,姜元不过一个短促的音节开明兽就听见了。狐疑地转动着脑袋,九张团团的肉嘟嘟的小孩儿脸便映入姜元眼帘。 说实话这一幕还挺恐怖的,想象一下狮身人面像的脖子上多了八个头、八张脸,还都同一时间地看向自己,那震撼的效果让初初见到开明兽的姜元略微不适应。大体生物的幼年期都是软萌的,九个脑袋的开明兽姜元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丑萌的乐趣,而且九个脑袋上的表情非常有趣,呲着牙齿像是在说自己非常凶,奶凶奶凶的那种。 姜元走出去慢慢靠近,开明兽压低的身子向后腿,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凶狠声音,开明兽自认为很凶。 怕引起小兽的攻击,九张小嘴里尖利的牙齿可不是摆设。姜元停止了脚步,抬起右手示意自己不会再靠近了。“你好,你是那个石像吗?” 开明兽没有回答,他十八只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姜元看,给姜元的压力还挺大。 姜元释放出自己的友善,他选择向后退了一步,“我叫做姜元,是昆吾居这一任的执掌者。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尽量满足的。” 开明兽还是没有说话,毛绒绒的爪子移动还向前迈了一步,像是在确定姜元是不是无害一般。姜元受到了鼓舞,准备继续说说好话让开明兽放下戒心,突然压低了身子的开明兽向前冲,速度之快姜元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尖利的小牙齿近在眼前,躲避不掉的姜元唯一能做的就是抬起胳臂挡住自己的脸,好歹不要咬到脸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身后多了个熟悉的怀抱,方晟言来了。姜元安心地放下胳臂朝外看,向他冲过来的开明兽并没有攻击他,而是憨态可掬地蹲在他的脚边,水灵灵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像是渴望着一个怀抱。 姜元压抑着兴奋,问:“我可以抱吗?” 方晟言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可以。”开明兽武力值强悍,就算是小兽亦不可小觑,口中利齿能够轻易地咬穿千年寒冰,发出来的呼啸声能够震晕方圆十里的所有生物。九个脑袋的他洞察力极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的便是他,遇到这样的敌人逃跑是唯一的出路。 但得到了开明兽的友善,他就是最衷心的守护。 “太好了!”姜元握拳,迫不及待地蹲下来朝着开明兽张开了胳臂,“小乖乖过来哟。” 开明兽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小脸上或好奇或疑惑或顽劣的表情让他显得生动有趣。在姜元的鼓励下,开明兽四肢踏动,扑到了柔软的怀抱中,九张粉嫩的小嘴同时发出“嗷~”的撒娇声,高兴地尾巴不断扫动。 抱不成大金,抱同样毛绒绒的开明兽是一样的。把猫儿大小的开明兽搂进怀里面,姜元顿时就满足了。 开明兽并不重,身上火热像是个小暖炉,他的尾巴很长,形如狮尾,尾巴尖尖上有一小簇红毛,如同跳动的火焰。姜元看着欢喜,低头在开明兽一张小脸上亲了亲,“小乖乖真可爱。”小爪爪还非常好捏,乖巧地依偎在姜元的怀里面任他上下其手没有半点儿反抗。 不像是以前大金还能够给摸的时候,摸一下就跟欠下大钱似的,还是小开明萌。 大金要是知道了,肯定大哭,终于被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了。 “唔唔~” 小开明发出软糯的声音,姜元看着它,发现有一个脑袋害羞成了红苹果,其它八个脑袋仰着头渴望地看着姜元。 一旁,方晟言看到这一幕轻轻一笑,但幽深的双眼里疑惑一闪而过。没有被亲的脑袋拱着姜元的胳臂、胸口,姜元明悟,低头挨个地亲,瞬间又得到了八个红苹果。 姜元:“太可爱了!” 被抱了一会儿,开明兽就挣扎地要从姜元的怀抱中下来。挣脱的力量挺大,姜元抱不住就将他放到了地上,获得自由的开明兽在地上抖动着身体、舒展着筋骨。 果香阵阵中,开明兽在前面小跑,不时扭头朝着姜元“呜呜”地叫唤,姜元和方晟言跟在他的身后。 姜元说:“我还挺受欢迎,刚认识就要给我分享礼物了。” 第73章 开明兽2 小小的开明兽在前面带路, 尾在身后不断地甩动,荡起来的弧度证明他心情非常好。绕过一丛向日葵,开明兽踏动着柔软的脚掌继续轻快地往前走, 了小一会儿却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 扭头看过去, 前跟在身后的人不见了。有四个脑袋表现出了疑惑, 有五个脑袋不是在到处观望,就是眼馋着枝头上的果子, 见一体九首也不是同一种性格。 仔细瞧,九个脑袋上最中间的那颗眉心有一红点,看起来最为稳重, 菱形的唇瓣轻动发出微微的叫声, 后停顿不前的身体转动了过来, 来时的方向找了过去。 再一次绕过向日葵花丛, 心有一红点的脑袋抿了抿嘴,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昆吾君这一任的执掌者和冥主在讨论哪一个花盘长得好,长得好的摘了。最边缘的脑袋发出兴奋的呜呜声,一马当先地往前冲, 子伸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后身体跟着向前。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颠颠儿地跑到姜元的脚边, 哈出声, 脸儿写满了“我想吃, 也想吃, 忘了我”, 说这张脸了,就是其它几个同样表现出对食物的兴趣和好奇。 开明兽的反应逗得姜元笑着弯下了腰,伸手挠着它的下巴,“你也是小吃货呀。” 挠了一颗头其它可不乐意了,挤开了被挠的,主动把软丢丢的下巴送到姜元的手上。 “唔唔~” 要抱抱,要挠挠,还要元元撸毛。 眉心带红点的老大只能够无奈,兄弟们太多他管不过来。 “太可爱了。”姜元依次挠了挠小脑袋们,一开始觉得九个脑袋挤在一个身体上,又诡异又奇怪,被十八只眼睛盯着就和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一样,莫名的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不过接受了开明兽的设定后,再看他就会发现可爱之处,爱撒娇的小可爱总是更得人欢心。 摘了一个饱满的向日葵花盘,在方晟言的帮忙下瞬间剥出了一把的瓜子仁,方晟言于灵气的操控可谓是精微至极,而且一次性可操纵的物体探查不到上限,这就是神,特别是与天地同寿的神的威力。 一把瓜子仁给了撒娇的小开明兽,花盘里剩下的姜元边走边吃,跟在小开明的身后一直走到了昆吾山的山脚下。 站在昆吾山的山脚下,姜元好奇地说:“才用了十来分钟?”他以往往昆吾山走的时候,一个多小时昆吾山依然非常遥远。 方晟言沉吟片刻,“也许开明兽是昆吾山的守山兽,它带的路非同寻常。” 姜元接受了这说法,他百分之百相信方晟言,对方说什么他都信,“有道理,开明兽可是守山兽呢,不一样的,肯定知道捷径。” 开明兽蹲在脚边欢快地摇着尾巴,有几个脑袋点头、有几个脑袋摇头,还是最中间的老大靠谱,一脸的稳重。姜元看了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你们究竟是知道捷径,还是不知道啊?” 姜元就指着老大回答,只见老大肉嘟嘟的小脸上出现了沉思,一会儿后他点了点头,姜元正要说“就是嘛”,又见小脑袋摆动了两下。 先肯定又否定,几个意思? 姜元不是很懂,想进一步追问却被方晟言拦住,方晟言拿掉了姜元手上的向日葵花盘,在姜元疑惑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手。方晟言迎上了姜元的目光,他黑沉幽深的眼中闪过种种情绪,复杂得化不开,不过倏忽间目光就平静了下来,好似自嘲般地笑了笑,方才的欲言又止仿佛是姜元的错觉。 姜元:“???” 方晟言温柔地弯了弯嘴角。 姜元追问:“怎么了?” 方晟言说:“没什么,我给你剥瓜子?” 姜元:“……” 姜元眯着眼睛看他,“你之前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个。说,有什么瞒着我?” “暂且不能够说。”方晟言的视线定格在姜元的脸上,似透过的他的脸看到了别人、又似就是看着姜元,在他的视线中两张脸重叠后又分开,那张轻柔似水的脸微笑着消失。 姜元伸手推了推他,“一脸的不可描述。” 方晟言:“……” 姜元反握住方晟言的手,嬉笑着说:“你肯定想到了那啥啥。” 方晟言:“……” 姜元用“我懂,我都懂”的意味深长瞧着方晟言,“年轻人,应该的。” 方晟言无奈地摇头,“看看小开明要给你看什么。” 两人跟前的草丛悉悉索索响,开明兽趁着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钻了进去。昆吾山山脚下草丛挺高,达到姜元的腰际,草的种类瞧着与山上类似,叶片为针叶型,但更加长、更加坚韧,笔直生长不会倒伏。开明兽进去后直接被草覆盖住,姜元只能够看到平静的草面上有一道蜿蜒移动的痕迹,痕迹有些远了,他下意识地踮起了脚,视线更加高了一些……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姜元一脑门的无语,如果黑线可以实体,那他现在肯定是面条头。 姜元:个子矮,真是令人扼腕。 平静地落下了脚跟,姜元说:“估计很快就来了。”方晟言转移话题不让他追问,姜元便索性让疑惑埋在了心底,等时机成熟了,方晟言肯定会告诉自己的。从向日葵的花盘上弄下一些瓜子倒是手里,边嗑边等。 淡定起来的姜元令方晟言安心了下来,又有一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如他所愿挺好的。 悉悉索索—— 叶片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眨眨眼的功夫就从草丛里钻出了一个脑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九个脑袋全都出现,每一张菱形的小嘴里都叼着一样东西。开明兽扭着滚圆的小屁股从草丛中彻底走了出来,走到姜元的脚边后九张小嘴齐齐张开,嘴上叼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掉了下来。 “唔唔~”明亮纯真的眼睛孺慕地瞧着姜元,像是在说快看快看看,我都给你带了什么。 姜元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在开明兽的背上撸了撸柔然的毛发,“谢谢宝贝。” 听到宝贝二字,开明兽高兴地蹦跶了一下,熟悉的字眼让他浑身舒泰。 “唔唔~”更加兴奋地催着姜元看自己拿来的东西。 地上,九样东西有叶片、水果,有石头、泥块,姜元每拿一样东西开明兽的某个脑袋就会叫一声,如同求表扬一般。虽然开明兽的每个头性格不同,但热衷于表现自己、求得赞许的心情是一样的。 姜元最后拿起了一枚核桃大小扁圆的石头,颜色灰扑扑的,让他想起了外婆小心翼翼从荷包中掏出昆吾石精的样子。 “这也是昆吾石精吗?”姜元问。 问完了看向开明兽,小兽摇尾巴,中间那颗头发出唔唔细响,姜元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抬头看着方晟言,“是吗?” 方晟言伸出手,姜元把石头放到了他的掌心中,又问了一声,“是不是昆吾石精?”看着被方晟言接手的小石头,姜元心中竟然涌上了要抢回来的冲动,不过情绪太淡,他微不可查地皱皱眉毛就不见了踪影。心中已经认定了扁圆石头就是昆吾石精,姜元问:“能够打开吗?说不定还能够见到昆吾君,这颗石头里面的他说不定想法就不一样了呢。上一个说别找他,这个就改变想法,让你这个当大哥的找到他。” “不行,这样就显得出尔反尔。”姜元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他认为昆吾君还是一以贯之的,善变根本就不是他。 方晟言没有说话,他捏着石头用力,拇指和食指用力到变形,比打开上次那枚用的力气大很多很多。 “唔唔——哈!” 姜元:“……”这笑声怎么听起来有些嘲笑的意思。 开明兽对上姜元的目光,突然抬起了右边前爪捂住了其中一张嘴,其它八张脸乖巧地看着姜元——他们没有笑,真的。 被捂住嘴巴的脑袋脸上出现了委屈,挣脱不了手只能够继续委屈地被捂着嘴,好歹是把鼻子给挣脱出来了,用力地吸了几口气,一起捂着差点儿把他捂死了。 哒—— 很轻微的声响,姜元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方晟言捏在手上的石头彻底裂开了,细细的冰蓝色微光从石头上的缝隙流了出来,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 微光消失后久久,久到姜元数着心跳声计时足有十分钟,依然不见异样出现。 姜元说:“什么都没有。”失望的口吻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欣喜。 方晟言再度用力,失去了精髓的石头外壳不过凡品,轻易间就被碾成了粉末,毫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开明兽九个脑袋齐齐低头看向粉末落地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锅里面的粥要糊了。” 姜元猛地跳了一下,“糟糕,我的粥!快,快回去,别烧的糊底了,那样非常不好洗。” 拽着方晟言的手就要往回走,脚边的开明兽急了他拿出来的好东西就是和姜元分享的、送给姜元的,不想原路再拿回去喽。方晟言手轻轻一挥,那些石头、叶子、果子之类的东西统统飞到了姜元的手里,长臂揽住姜元的腰两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原地,开明兽打了个哈欠,该做的事情做了,他们要再去睡一会儿。 有方晟言带着,顷刻间便回到了厨房,吓了围坐在桌边喝粥的几个家伙,想也知道,一锅鸡粥不会因为姜元不在就烧糊掉的。 姜元的担心不已,是一个吃货对食物的执着和珍惜。 第74章 期待了许久 今年春节在一月底, 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的那天,姜元收到了一张请柬, 来昆吾居买木料订做棺椁的僵尸和吸血鬼夫妻送来的结婚请柬。收藏本站前不久, 经数月经过老鬼叔精心打造的棺椁终于做好,整段金丝楠木没有丁点儿浪费地用上了, 添了一些金银玉石,做出了一内一外的棺椁。 在制作时留下的边角料老鬼叔车成了珠子或制作成了小雕刻,各种动物的造型,老虎瞧着威武、猫儿看着憨态,一群小鱼儿更是灵动。 珠子做成了手串, 雕刻做成了挂坠,分发给了参加婚宴的宾客。 姜元带着大金去参加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婚礼。 本以为会在大青山的深处,亦或是什么荒郊野外,打开请柬发现上面写的地址就在电视塔旁边的世纪大厦, 了三十六桌的高档宴会厅内布置的极为浪漫,从国外空运而来的白玫瑰随处可见, 知名品牌的水晶不过是鲜花的点缀。 灯光经由水晶折射, 会厅内增添了碎星一般的光点,如梦似幻。 如果不是知道婚宴的主角是僵尸和吸血鬼,如果不是知道在座的大多数客人并不是人类,姜元一度认为自己参加的不过是一场豪奢的婚礼。 婚礼上还来了许多高鼻深目、五官轮廓分明的客人, 挑的身材、琉璃似的眼睛、白皙若纸的肌肤, 有他们端在手上的高脚杯内浓稠的红色液体, 用怀疑那些都是鲜血, 从血库里买来的专门招待吸血鬼的饮品。 故作高雅的一群外国人缩在位置上根本不敢走动,周围随便拎出个僵尸亦或是妖怪都让他们瑟瑟发抖,等级不够只能够黯然神伤。 舞台上唱歌活跃气氛的乐队撤走,大灯关掉,紧闭的宴会厅大门缓缓打开。 正吃着巧克力奶油杯子蛋糕等待开宴的姜元如其他宾客一样往大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打开的大门内走进了一对璧人,身穿白纱的新娘与身穿黑色西装的新郎相得益彰,身高的距离让他们站在一块儿颇有最佳身高萌的感觉。新娘领着新郎往台上走,他们没有长辈在世,彼此就是唯一的亲人。 在浪漫的音乐声中,姜元没有如往日般沉静在美食中,吃着清蒸的深海鲈鱼若有所思。 大金:“肿么了?” 姜元摇摇头。 大金:“羡慕?” 姜元还是摇摇头。 大金挠头了,“那究竟是肿么了?”出去的时候高高兴兴,回家却沉着一张脸,没有把姜元囫囵地带回去,冥主会给他脸色看的。大金小心脏怕怕呀。 没有回答大金他反而拿起了来时买的肥宅快乐水,姜元盯着看沉思了片刻,随后把空的易拉罐放到了地上一脚踩扁。 在大金瞪得滚圆的琥珀眼中姜元从容地将踩扁的易拉罐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姜元淡定地说:“浪漫是要有钱的。” 大金踩着毛绒绒的脚丫走到姜元的身边小声哔哔,“这不是你把易拉罐塞进口袋里的理由。”琥珀眼偷摸地左右看看,一种独属于成年人顾及他人目光的尴尬萦绕在大金心头,被人看见了姜元的行为多不好意思啊。 姜元点点大金的脑袋,不说话就笑笑,气得大金扭动着脑袋,不给摸。 又上了一道新菜,清炒带子,小孩儿巴掌大的带子肉整个的与鱿鱼片同炒,味道不甚稀奇,主要就是个鲜和贵。吃着带子的姜元撇嘴,世纪大厦菜品真不怎么样,一万块一桌的菜不过如此,不注重味道,就注重食材的昂贵,对了还有配套的服务。 周到的服务将一碗鲜美的松茸鸡汤送到姜元的跟前,里面是翅膀和几片松茸,是服务生从整鸡中拆下来的,给他最嫩的翅膀是不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不是姜元盲目的自信和自恋,他修炼之后耳聪目明,凡人间的窃窃私语逃不过他的耳朵了,已经听到好几次服务生小姐姐们讨论他长得好帅。 见姜元还是不回答,眼巴巴等着解释的大金气呼呼地扭头,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已经被时刻关注姜元的服务生看见了…… “哈哈,别生气呀。我就是突发感想,觉得人生在世幸福的方式多种多样,有昂贵的,亦有朴实无华的。”姜元笑着撸猫头,他心血来潮地想要踩个易拉罐解解心中烦闷,踩完了心里面舒服了许多鬼使神差地就把易拉罐给塞口袋里了,一切纯属误会。“你瞧,我不是拿出来了。”踩扁的易拉罐扔在了桌子上,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大金狠狠地磨牙,“哼,随便你,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姜元:“神君大人怎么还怕丢人啊。” 大金:“面子很重要的。” “不不不。”姜元不是很赞成,“证明你没有看破。” 大金:“……身在五行中,沾染烟火气,看不破。看破了多无聊,清心寡欲失去生活的乐趣。” 姜元愣住,修长的眉毛聚拢。 ··· 无论是几百一桌的还是几万一桌的婚宴,流程大同小异,对于宾客来说吃吃喝喝便是了,不是新人的亲密亲友也不用跟着去闹洞房,吃到差不多便可以撤了。姜元如同来时那般领着大肥猫走,路过服务生小姐姐们时友善地笑了笑,感谢她们一个晚上无微不至的服务,牛排都切成大小一致的块送到他面前了。 弄得姜元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得到如此待遇的就他一个。 穿着黑色休闲西装的姜元走过后,站在靠墙备菜桌的服务生们激动地看着姜元的背影。 “小哥哥好帅啊,和猫猫在一起萌的心头狂颤。” “窒息晕倒了,需要小哥哥的亲亲才能够恢复健康。” “早知道今天我就休息了。” “为什么?” “见到了如此好看的小哥哥,我还怎么找男朋友!” “这是个问题,嘤嘤嘤嘤。” “嘤嘤。” “嘤嘤。” 大金甩着尾巴,将一群嘤嘤怪留在身后,女孩子的心真是不理解。 世纪大厦高六十层,顶层还有露天酒吧可以浪一整个晚上,九点之后才是酒吧一天热闹的开始。五十九层是个观光角度极好的咖啡馆,大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南洲市最好的夜景,俯瞰之下将人类利用科技营造出来的浪漫与绚烂尽收眼底。 姜元在这儿要了一杯咖啡之后就坐电梯上楼去酒吧。 “先生,宠物不可以带上去。”上楼的电梯造的复古,充满了金属朋克的味道,还配了专人运营电梯。 姜元说:“宠物票买好了。”拿着咖啡的修长手指上夹着一枚金属圆扣。 服务生欠身,“对不起,没有看见。先生应该把挂牌放在宠物的项圈上,这样上去了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服务生刚想说他来挂金属圆扣就发现胖得没有脖子的猫儿身上根本就没有项圈这东西,这就尴尬了。 姜元:“谢谢提醒,不过我家这位不喜欢项圈的束缚,带不了挂牌,我拿着就好。” 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电梯上行便到了六十层的露天酒吧。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露天,是半露天的结构,现在天气冷了,人们更喜欢待在室内,室外清清冷冷,偶尔能够见到年轻男女靠在栏杆上,依偎在一块儿看的不是风景,是身边的人。 姜元提步走到栏杆边,距离真正的边缘还有一两米,无法做到垂直视线看向地面,但足够俯瞰整个夜景了。临近春节,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烈,灯光秀已经提前穿上了华夏红,出现的图案无不与节日、与喜庆有关。 有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儿女孩儿突然举着烟花棒从室内冲了出来,滋滋冒着火星的冷烟花在空气中留下蜿蜒的残影。他们冲到了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身边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搂着女孩儿的大男生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了礼物。 以姜元过来人的经历来看,肯定是从学校逃课出来的。 瞧见周围录像的没,姜元敢用脚趾头打赌肯定发到了小视频软件上,收获的赞越多越啧啧,被家长、被老师看见了,啧啧。 砰砰—— 恰在此时,白河边的烟花燃放,蹿上了天空绽放出的炫目颜色是烟花棒完全无法比拟的。 明年南洲市就会禁止燃放一切烟花爆竹,作为最后的狂欢,今年是使劲儿放,白河边的第一场烟花秀从今天开始,下一场就是五天后。姜元上到天台上就是想看它,这要是方晟言在身边就好了。 方晟言总有种魔力让姜元心想事成,下一刻他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姜元的身后,将姜元搂进怀中,两个人就像是从未分开过那般静静地看着烟花秀。 随着十点半钟声的敲响,最大的一颗烟花在苍穹上绽放,无数璀璨的光点向下坠落。 “啊~” “好神奇。” “是什么特殊的材料吗?” “管这么多,快来,落在人身上不会疼。” 光点似雨一般落了下来,落到人的身上,落到地上,到处都是,引起的惊呼不知凡几。 方晟言亲昵地凑到姜元的耳边,“我的心上人,开心每一天,生日快乐!”两个人不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方晟言准备了现在这场光雨。 明天是姜元的生日,不过小生日嘛姜家没有过的传统,就是中午吃碗面了事,并不会专门做什么庆祝,吃了中午外婆手工做的面条后姜元就差不多将自己生日的事儿抛之脑后。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来明天会是自己的生日。 被人惦记着,真好。 光雨中,姜元扭头寻找着方晟言的唇,细腻的啄吻让他的心跟着滚烫。 周围的人群有抽气声响起,看到两个大帅哥亲吻在一起,有姑娘甚至激动的比自己被帅哥亲了还要兴奋。 感动之余,姜元作为煞风景小能手说道:“人家过生日都是时钟敲了十二下之后再说的,现在才十点多,离我生日还远。” 方晟言轻笑,“那好,我把刚才的祝福收回。等会让守着时间,准点跟你说。” 姜元抓紧方晟言的衣袖,赖皮地说:“不准,我已经收到了。我宽容大度的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明年生日可要尽善尽美。”清润的眼中,是柔柔的笑意。 方晟言:“好。” 光雨已经接近尾声,姜元瞅见好多人看他们,索性拉着方晟言换了位置混入了人群,凑着热闹抬头看天空。过生日的大孩子们恰好从身边经过,挥动着手上拿着的气球,不知道是谁手上棍状的气球砸向了姜元,方晟言用胳臂挡了一下却没有料到还有另外一个,姜元被另一个方向来的拐杖糖般气球砸到了额头。 像是被重物砸中,姜元大脑一阵眩晕。时间很快,短到无论是姜元自己,还是方晟言都没有注意到这阵眩晕的到来。 拿着拐杖糖气球的大男生连忙说对不起,姜元不在意,摆摆手说了没关系。等这群孩子走了,姜元觉得周围冷清了下来,看时间不早,“我们回家吧。”说完后,他有瞬间的恍惚和酸涩,总觉得这话自己已经期待了很久。 第75章 说的就是你 回到昆吾居已经快要十二点, 内只有电脑发出来的光映照在朱娘的脸上,明艳的脸、朱红的唇, 有瞳仁内闪出来的幽幽的光, 值夜的客服朱娘瞧着犹如鬼魅。烟气袅袅,不浓烈不刺鼻的暗沉烟味在店内弥漫, 胧出似醉非醉、似幻非幻的感觉。 过了两点昆吾居线上服务才会停止营业,店门上的最后两块门板才会合上。姜元和方晟言踩着一地如水夜凉走了进去,朱娘卷曲浓密的乌黑睫毛如墨蝶扇动,微微泛红的眼睛撩动出充满蛊惑的视线。 姜元:“少熬夜,眼睛都红了。” 朱娘媚态十足地翻了个白眼, 眼抛给瞎子看了,“……”遥遥拱手,佩服佩服。 姜元打了个哈欠,他睡得挺早, 个点儿早就躺床上去会周公了。摆摆手,姜元先是鼓励了夜班人员, 后说:“好好工作, 准和客人怼起来。” “骂我呢?” 姜元瞪大了眼睛,“竟然敢骂昆吾居的员工?!” 朱娘,“骂的可多了。” 一句提神,犹如在太阳穴上点了清凉油, 元瞬间有些清醒, 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姜元绕过长长的柜台走了过去, 上差点儿踩到坐在地上打瞌睡的小满, 为鬼还会想睡觉也是挺稀奇的,“想睡觉就去房间吧。” 有些肉的小嫩手揉着眼睛,小满像是含着一块糖有些含糊地说:“不呢,我就打打瞌睡,不是真想睡觉。”说完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打了出来,象征性地揩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小满嘟嘟嘴无声地表示自己就是个爱睡觉的鬼。 小满抱着曲起的腿蜷缩着靠在柜台上,侧着头、眯着眼睛继续假寐。姜元扯过放在台面上的一条羊绒小毯子弯腰盖到了小满的身上,“真是不听话的丫头,不躺在舒服的床上,偏偏要在地上睡。” 被驼色的羊绒毯子盖着的小满就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昏暗中苍白如蜡像,浅浅的嘴唇弯了弯,抓着毯子的边角继续睡着。小满蜷缩在地上姜元只能够跨过去才能够到朱娘那边,走到朱娘身边看着电脑,让她指给自己看客人都骂了什么。 昆吾居虽然地位特殊,就算是口碑稀烂,照样屹立不倒。但经营者哪里希望自己手上的店是个黑口碑,而且秉持着关爱员工的原则,姜元也要弄清楚究竟是骂了什么,客人指出问题积极改正,客人要是无理取闹就拉入黑名单。 姜元催着朱娘尽快打开聊天软件,他倒要看看是谁敢骂昆吾居。 纤手滑动着无线鼠标,朱娘动作慵懒地操作着,仿佛是在考验着姜元的耐心,就在姜元恨不得自己抢过鼠标操作的时候,她终于打开了对话框,“瞧,骂我呢。” 姜元看了一眼,脑门上汗就下来了。 客人名字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看着如乱码一般。与朱娘的对话内容更是毫无营养,多是无意义的字母以及数字,仅有的几个汉字加上紧跟着汉字的字母,看起来的确和骂人差不多。 比如mb、你b、ac数之类的。 “这客人故意来找茬的吧。”不是来找茬的就是脑子瓦特了,姜元从几百条对话中愣是没有看到个完整的意思,朱娘就更好玩了,始终回着“?”。“你们这样竟然可以进行对话几百条,真是够可以的啊。” “因为无聊呀。”朱娘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下方,贝齿轻咬红唇,她轻轻地说:“老板,我也想知道这个客人究竟想干什么呢,你可不可以调查调查?” 身为老板,责无旁贷,姜元答应了。 朱娘推了一下姜元,让姜元让开自己站了起来,空出来的位置让姜元坐下。姜元坐下后操作电脑,移动鼠标光标却毫无反应,“电脑死机了?” “不会吧,我用着一直好好的。”朱娘的声音从悬挂着蓝印花布门帘的门边传来,不过是姜元坐下的功夫,她竟然使用缩地成寸到了那儿。“老板你敲一下回车试试,有什么问题敲回车就好。” “有这么解决办法的?”姜元疑惑地自言自语,不过手还是下意识地按上了回车键,然后……“噗,你们搞什么啊!” 回车按下去后,屏幕瞬间变黑,黑暗的中心缓缓出现了个明亮的金色圆点,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后出现四个、四个后是八个,姜元还以为自己要看到十六、三十二,谁知道小程序不按照规律来了。八个亮点同时绽放,如夜幕上盛开的烟火,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图案,非常夺目。 唯一与烟花不同的是,屏幕上始终是金色的点,没有出现其它颜色。 正当姜元想问朱娘这都是做什么的时候,金色的光点中踊跃出了朱红的颜色,红色的点顽皮地从金色中挣脱了出来,汇聚在一块形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玫瑰花旁边出现人物的轮廓,轮廓变得清晰、添上了色块,是店内员工的q版小人,白衣批发的小满、裹身旗袍的朱娘、长袖长裙的珠珠、做木工的老鬼叔,还有一只威武霸气(?)的大白猫。 玫瑰花好似合着姜元的心跳声缓缓绽放,盛开到最美丽的那一瞬间跳出来……不对,不是屏幕上跳出来的q版小人有什么变化,而是被掀开的蓝印花布门帘子后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外婆手上端着一个蛋糕,蛋糕上插着生日蜡烛。 再看屏幕上q版小人举起了精致的小牌子,牌子的数字开始跳动,每跳一次就出现一次变化,从10开始的倒计时开始,当数字跳动为0,表盘上的分针和时针合二为一,第二天来了。 “生日快乐!” 大家齐声说着。 “元元,过来吹蜡烛。”外婆喊着姜元快来。 姜元站了起来,尤有一些不可思议,“小生日,没有过的必要啊。”先是方晟言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又有全店上下和外婆给自己的祝福,姜元因为太高兴反而懵了。 肩头披着羊绒毯子的小满笑眯眯地说:“第一年在昆吾居过生日,情况不同,当然要隆重一些啦。我们等到十二点很不容易的,明年就给你煮一碗面吃。” “别磨叽啦。”大金跃上了柜台,踩着步子来回走,他很想尝尝奶油芝士蛋糕的味道,“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啦。” 姜元看着众人,渐渐地弯起了嘴角,张开双臂的他欢呼了一声冲了出去。冲到了外婆跟前,“谢谢外婆,谢谢小满,谢谢朱娘,谢谢大金,谢谢大家。”抬头望向方晟言,嘴唇一张一合,他无声地说:“谢谢我最爱的人。” 闭上眼睛开始许愿,愿望是不能够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睁开眼睛,在众人温暖的目光中,姜元吹灭了蜡烛,蜡烛熄灭的刹那方晟言打了个响指,瞬间出现了千万闪烁的光芒,犹如星辰坠落凡尘。 姜元,生日快乐。 ··· 这一夜注定是兴奋的一夜,姜元躺在床上兴奋地翻来翻去,柔软的头发因为翻动蓬乱地堆在了脑袋上,额前略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他的眉眼瞧着越发的柔和。 不想睡觉只想抓着方晟言来一场不可描述的事情。 等了半天,在浴室里洗澡的家伙还不出来,姜元滚到了床的边缘探出身子往浴室的方向看,“怎么还不出来啊?” 浴室里传来了方晟言无奈的声音,“第三次了。”他进来不过十分钟,十分钟喊了三次了。 姜元“啪”地软在床上,拖长了声音说:“哦。”度秒如年啊。挂在床边缘不舒服,姜元腰扭动着翻了个身,把自己滚到了床里,大字型地躺平,有气无力地说:“快点儿啦。” 小小的声音方晟言也不会错过,他说:“马上。” “那好!”方晟言的马那是相当的快的,说了马上那就不会是很久。顿时来了精神,姜元掀开了轻薄的羽绒被躺了进去,盖被被等着排排睡。 兴奋的大脑却突如其来地涌出一阵睡意,姜元觉得不对劲,来不及挣脱被拉进了梦想中,他睡着了。 方晟言真的很快,马上说完不过两分钟就从浴室走了出来,穿着全棉睡衣的他走到床边,看到了催着自己快出来的姜元竟然睡着了,失笑地弯起了嘴角,眼中流露出来脉脉柔情能够将人溺在其中。躺到床上,方晟言长臂伸出轻易地就将姜元揽进怀中,在姜元的嘴边亲了亲,他说:“晚安,我的宝贝。” 睡着的姜元在方晟言的怀中找了个安心的位置,个子矮也是很有身高优势的。而梦里面,姜元身处一片混沌中,周围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元看到遥远的远方出现了个巨人,巨人手持大斧劈开了厚重的混沌,手撑着为天、脚踩着为地,然后又是很久很久,巨人力竭了,化成了天地的一部分。 在消失前,他慈爱的眼中落下一滴泪水。 泪珠砸在地上,砸出了一地沟壑起伏,一座山拔地而起将泪珠藏在了深处。 姜元身子跟着移动,他落到了山脚下,抬头看着山,非常熟悉呢,不就是昆吾山。 时间在梦中流动的飞快,日月交替、沧桑变化,昆吾山山脚的缝隙里涌出了清澈的流水,水涓涓流淌在地上形成了不大的水洼,从水洼里诞生出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 初生的孩子还很懵懂,光着屁股在一片荒芜中撒欢儿,后来他遇上了个漂亮的姐姐,是个人身蛇尾的温柔人。教会他怎么穿衣服,怎么说话,怎么更好地生活…… 姜元坐在女娲和幼年版昆吾君的身旁,满是不解地自问,“我的梦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些?” 没有人给他答案。 有风吹来,吹散了女娲和昆吾君的身影。吹走了草原,出现了波光粼粼的大湖,还有湖边青绿的小草。 昆吾君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个俊朗的青年,长身玉立,姿容出众,他……他正蹲在岸边抓鱼,飞快地逮到一条鱼开始熟练地处理鱼鳞、内脏,串入树枝,架在火堆上。 如此三次,火堆上就有了三条鱼。 鱼瞧着奇怪,形如鲤鱼,全身赤红,是横公鱼。 翻动着鱼身,让火舌舔得更加均匀,火光映照在昆吾君俊朗的脸上,姜元越看越熟悉,不是因为之前看到过石精中出现的残像,而像是照着镜子一般。 看起来柔和的昆吾君拥有浓眉深目高挺的鼻梁,气质淡化了他眉眼厚重浓烈的一面,突出了眉清目秀。盯着火光的昆吾君咬着健康的红唇,天生的笑唇弯起,两颊的酒窝出现。 不知不觉,天竟然黑了。 姜元心跳如鼓,他想更加近地去看看昆吾君。 昆吾君突然抬起头望向了他,笑着招招手,“鱼好了,可以吃了,我做的肯定比你好吃。” 姜元好似看到了自己。 “再不来,我可就全都吃掉了。”昆吾君又说。 姜元左右看着,找寻昆吾君招呼的人,但湖边草场平坦无遮挡,一目了然的环境让他看不到其他人。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姜元:“……”这个梦真是了不得。 第76章 不需要了 “横公鱼肉质很嫩, 瞧,经过烧烤外表看起来焦了,里面照样鲜嫩多汁。”昆吾君撕开了一块烤得焦黄的鱼皮,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并非纯正的白色,而是带着一点点淡红, 表皮赤红的颜色渗透到了蒜瓣一样的肉内。“吃吧, 微凉了就会有铁锈味, 味顿失。” 姜元拿着一串鱼,香味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面钻, 得人手指大动将烤鱼情不自禁地送到嘴边, 内的软肉搭上鱼肉的瞬间吃货姜找回了理智, 鱼以比送到嘴边还要快的速度移开。 味道是很香, 天知道有什么副作用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姜元还是选择留一个心眼儿。 身旁,平静的湖面在无风的夜里开始出现波澜,姜元无意识地移动视线看了过去,瞬间被挣脱了湖水爬上岸的小小人儿吸引了注意力。姜元瞪大了眼睛, 海中翻出在《山海经》中看到的相关文字,“横公鱼,长七八尺, 如鲤而赤,昼在水中, 化为人……食之可去邪病。” 姜元:“……”外婆快来看啊,鱼变成人了。 确切的说横公鱼化成的并不是人,而是小小的类人形生物,到成人膝盖高、拥有着鱼头鱼尾的直立生物,一双死鱼眼毫无感情的波动,鱼嘴里面尖利的牙齿轻易间就能够咬断人类的大腿。 再看看手上烤好的横公鱼,姜元顿时食欲全无。还吃个屁啊,当着横公鱼吃横公鱼,心理素质不够强大,那是完全做不到的。姜元对昆吾君投以敬佩的目光,吃的投入专注,丝毫不受从二人身边跑过去的众多横公鱼的影响。 姜元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湖里面成群的横公鱼出水化“人”从姜元和昆吾君二人身边跑过奔向远方的黑暗,不过十来分钟,湖内湖外就恢复了平静,整个空间唯有篝火燃烧时木柴发出的噼啪声响。 姜元手上的鱼已经凉了,他只是默默的拿着鱼看着跳跃的明亮火焰,安静地思量着现在自己的处境。 姜元的身边昆吾君已经干掉了手掌长的一条横公鱼,扔掉串鱼的树枝后将手伸向了第二条,拿起来津津有味地吃着。“机会难得,你真的不错吃吗?” “不了,看到刚才那一幕……”姜元抿了抿嘴,就算是一开始被横公鱼的香味吸引,现在也是了无食欲了。 昆吾君说:“那就可惜了,除了梦中,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了。”他笑着看向姜元,明确地告诉姜元这里就是个梦。横公鱼早就因为其鲜美的味道、祛除邪病的作用被捕杀干净,灭绝了的生物,可不就是只能在昆吾君构筑的梦里面才能够一尝它的鲜美滋味。 姜元没有说话,看着昆吾君,等待他解释为什么要拉自己入梦,还有两个人如此相像的原因。 隐隐的,姜元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要从正主的嘴里知道明确的回答。 昆吾君不爱卖关子,把手里面烤鱼插到地上,拍拍手站了起来,在姜元的目光中坐到了他的身边,抱起了姜元的胳臂依偎在他的身上。昆吾君身上有着淡淡的水的味道,像是春日里山林间下起了绵绵密密的小雨,又像是在山石上潺潺流淌的小溪,味道清澈干净,带着一些凉爽,有着水的温柔。 “散魂后才发现世界之广,天地之大。身为神,视世界万物为蝼蚁,自誉天地灵长的人类不过也是手掌中的玩物。时间对于我们没有意义,生活也就是日升月落的周而复始,大陆的每个角落我都去过,每一个地方都无法真正引起我的兴趣,一旦觉得无聊了就会舍下手上做着的一切,离开去寻觅更加新鲜的事物。好像没有什么能够留住我的脚步。”昆吾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姜元说这话,“神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姜元摇摇头,他不是神,无法理解神的寂寞。 昆吾君点点姜元的胸口,“得不到心。” 姜元心头用上一阵酸涩,他问:“谁的心?” 昆吾君:“喜欢的人。” 姜元:“喜欢的人是谁?” 昆吾君:“那个人,你得到了。” 姜元:“!” 昆吾君笑着说:“开心吧?” 姜元摇头,“我不明白,你们……”长伴在一起那么久。 昆吾君说:“就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了,反而没有了爱情。他一直当我是弟弟,气煞我也。” 姜元:“……”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沉默吧。 清风中,昆吾君挪了挪黏得姜元更近,他说:“我觉得自己散魂干的最正确的事儿就是这个,回归本性。本性知道吧,我才不是清风朗月啊、温柔和煦的,大大咧咧有什么不好,吃饭都不用讲究,舒服。” 姜元:“你是神,本来就可以随心所欲。” “才没有。”昆吾君撇嘴,“其实神就是最先一批次的人,因为出厂时间比较早,被后面批次出来的供上了神台。女娲啊,昊天啊,还有好多好多的人他们都告诉我,既然当了神就要有神的样子,为民谋福祉,还天下以太平。重担加身,并不快乐。” 循规蹈矩,为天下苍生,并不是昆吾君的性格,他只喜欢自由不羁,换做现如今的话就是到处浪。 散魂是旁人不断游说的,亦是他自己的选择。 “希望能够成为自己。”昆吾君摸着姜元的脸,“你就是我自己。” 姜元眉毛微蹙,“我感觉自己不是啊,我没有你的任何记忆。” “傻瓜,一个人失忆了就不是他自己了吗?” 姜元:“记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失忆了,前尘尽忘,就是一个全新的人。” 昆吾君抬首在姜元的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那就好好当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言犹在耳,倚靠在肩头的身影却消失无踪,姜元望着篝火,喃喃自语,“当自己呀……” ··· 姜元以为自己会从梦境中醒来,却发现陷入了更深的梦。周围昏暗,灰黑的天空没有星辰、流云,干裂的地面荒芜、死寂,姜元捏着手上鼓起来的玄鉴漫无目的地走着,脚边不知何时跟着一只小孩儿高的白虎。 白虎无聊地甩着自己棍状的尾巴,张嘴就是大金熟悉的声音,“极西之地已经看过了,什么都没有,满足你旺盛的好奇心了啦,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来极西之地前是横公鱼的□□季,我们现在出去母鱼肯定一肚子蛋了,我们抓几条公鱼来吃呗。” 姜元心中吐槽,母鱼有子了和吃公鱼有内在联系?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的一张一合,尚带软糯的娃娃音说:“大金你的时间观念太差了,我们走入极西之地已经三年,走出去还要三年,出去后外面的横公鱼早就不是产卵的季节。” 大金满不在乎地说:“那就守在河边等着就是了,□□季后的公鱼没有任何腥味,生吃最好了。” “那现在我们就出去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当真是无聊。” 姜元转身,有着明确方向地继续前行。走了不知道多久,一片黑暗中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看过去,是披散一地的发丝。荒芜之地终于有了身影,他高兴地跑了起来,绕到端坐于地上之人的面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姜元脑海里蹦出这样的想法。 男人睁开了眼睛,漆黑深邃的双眼直直地看向自己,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姜元,我们回家了。” 姜元心头震动,抬腿往前走却发现先前容易的事情变得困难,自己像是走在泥沼之中,仅仅是个拔腿的动作就要耗费所有的力气。 “姜元别急,我一直在这里,我来带你回家了。” 姜元咬咬牙,干裂的地面成了吃人的沼泽,太难走了,“带我回家也来点儿实际的啊,还不搭把手。” 忽然的,方晟言到了咫尺之间,姜元扶着他伸来的手臂,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家吧,这个梦真是烦死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做。” 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姜元抬头看到的哪里是方晟言,而是个从未见过的高冷男人,男人眉眼依稀与方晟言有几分相似,银白的发丝用白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轮廓分明的脸。 一袭白色的袍服姜元恍惚间觉得在哪里看见过,大脑飞速地运转,潜藏在脑海角落里的记忆浮了出来,中元节那天,百鬼夜行结束,在老街尽头出现的白影。 对那道白影,方晟言身上涌现出淡淡的杀意,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滚。时隔数月,猛地回忆起来,姜元发现自己对那一幕的记忆依然非常清晰。 高冷的男子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抬起右手似要摸上姜元的脸,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的声音很是清冷,“昆吾居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希望你喜欢。昆吾,你想忘记,那就永远当个普通人吧。” 姜元蓦地感觉到头晕,身后像是多了一只手猛地把自己拽了一下,眼前的人、眼前的景物都在扭曲,天旋地转,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熟悉的帐顶,身边是熟悉的人,姜元长吁了一口,梦醒了就好。 方晟言睡梦中抱紧着姜元,带着睡意的声音听着更加性感,“还早,继续睡吧,我就在你身边,一直守着你。” 姜元打了个哈欠,不断做梦他根本就没有睡好,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姜元身边本该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睡意,方晟言盯着姜元的侧颜看,“前尘并不重要,当你自己就好。” 回答他的是姜元轻微的鼾声。 昆吾居的院子里,一道白色的身影无声苦笑,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我不过在梦里面与他见一面……” “滚。”屋内传来淡漠的声音,方晟言说:“下次再敢碰他,断的就不是一只手。” 他们二人是兄弟,是天地初生时就诞生的神祗,但最为亲近的二人关系并不好。有了昆吾君被逼散魂一事,二人更是势同水火。 昊天帝幽幽叹息,转瞬间消失不见。 昆吾居恢复了宁静,院子里淡淡的荷香弥漫,透过房门、窗户的缝隙进入室内,梦里面仿佛都萦绕着淡雅的荷香。方晟言看着姜元,一枚玉简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有感觉只要取一滴姜元的血,现在的洛书会有变化的。 不需要了。方晟言挥退了洛书,姜元只要是姜元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世揭晓,本文就完结了。从明天开始更新番外,昆吾居的日常、翘班的员工等。 第77章 过年1 “姜承你这个老慢拖, 都弄好了, 竟然还在上厕所。”姜妈妈高秀粒站在厕所门口, 着眉头不满地瞧着里面的丈夫, 说好了九点出发去元元那边的。” 姜承:“……”算了, 男人是不能够和老婆讲道理的,“马上好,你稍微等等我。” “行, 和晓晓先下楼, 楼下等你。” 姜承能说什么, 然是同意喽。 说好了九点出发, 六点起床弄的早饭, 点喊女儿起床,八点就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时, 公主打开衣柜说这件衣服不好看、那件衣服不行,衣柜里都是去年的衣服,她没有衣服穿了, 着老婆研究了半天穿什么。 等在一边的姜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轻松地想吸一根烟,作为一个爸爸就是如此淡定, 全不用对女儿说:去年你是裸奔的吗? 等女儿挑选好衣服, 轮到了妻子。 姜承左等走不了,右等没法走, 性看了小半场的球赛, 去上了上厕所, 上厕所五分钟,妻子和女儿就出来了,最后他成了耽误时间的人。 “唉。”当老公/爸爸真是不容易。 从厕所出来,姜承最后确认了家里面的天然气、电闸、路由器是否关了,然后出门坐电梯下楼。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年三十,公司今天才放假、妻子单位也是今天才休息,女儿作为高三学生昨天才到家,他们将驱车前往南洲市到昆吾居和姜元、外婆,还有昆吾居的上上下下一起过年。 南洲市那儿,学校放了寒假,老街少了许多年轻的面孔多了几分冷清。寒假期间并不是老街的旅游旺季,特别是临近过年了,举家团圆的日子哪有到处浪的道理。 今儿个年三十,老街上充满了节日的气氛,街道办在路的两旁每隔十米摆了一堆花,红掌、鸡冠、蝴蝶兰等拥有红艳亮丽的颜色。两侧路灯上悬挂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下黄色的穗子拖了很长,随着风晃动出悠闲自的弧度。 寒冷的空气中好似充满了食物的香味,家家户户都在为年夜饭做着准备,这家拿手的是扣肉、那家鸡汤炖了半天,炸丸子的香味与炸鸡腿的味道不相伯仲,谁家做的蒸菜味道飘香,引人驻足。 李婶挎着一个篮子、提着一双鱼在香气四溢的街道上走的飞快,路上差点儿撞到一个人,是邻居老潘。 老潘捂着被撞了的肩膀,“珍珠走这么快干嘛,差点儿被你撞倒喽,年纪大了骨头脆,摔一跤可了不得,进医院咋办。” “呸呸,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要说吉利话。”终于有名字的李珍珠李婶呸了好几下,过年要说吉利话,说不好的话要倒霉的。 开棋牌室的老潘跟着呸几声,呸完了看李珍珠胳臂上挎着的、手上提着的,好奇地问:“年三十走亲戚?”之所以说是走亲戚,因为一双黑鱼用红绳穿过了鱼唇,手上的篮子盖着红布、贴着红纸,自家吃不会弄这么麻烦。 李珍珠说:“给昆吾居送去。”中元节那场冥婚,要不是姜元帮忙,他们一家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老两口在那头和和美美的,他们当子女的别提多放心了。祖先过的舒畅,还能够保佑后人,她老公年前升职,女儿考试顺利,连带着她的小超市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好。 李珍珠是知恩图报的人,心里面一直惦记着要报答姜元,但姜元始终不收,这才过了小半年才选在今天来送礼。东西不是很多,两条水库里捞出来的纯野生黑鱼,一篮子家养鸡生的鸡蛋,一方上好的火腿,还有七八个个大饱满的柿子,瞧着就红红火火、事事如意。 “不和你多说了,我先过去。”李珍珠摆摆手,绕过了老潘继续往前走。远远地就看见了昆吾居门口的大槐树,树冠不见凋零,浓密的树叶在寒风中婆娑细响,成了老街的一景。 “请问昆吾居就是那个对吗?” 李婶望过去,问自己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生的模样极好,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内衬是喜庆的红色,领子微微翻开,衬着一张秀气的小脸儿更加可爱。姑娘的刘海用发卡夹着,发卡上憨态可掬的小猪猪特别喜气。 漂亮的小姑娘问路,没来由就让人心生几分好感,李婶说:“对,前头就是昆吾居了。姑娘是过去买东西?” 姑娘点点头,没有回答究竟找昆吾居究竟干什么的。谢过了李婶之后,提步往前走,她手上拎着一个大号的塑料袋,里头装了满满的海货,巴掌长的虾干瞅着就有三四斤。塑料袋沉甸甸地压在姑娘的手上,提着走的她速度慢了许多。 也是来送礼的? 李婶以己度人,下意识就这么想了。 几乎是前后脚的,李婶和姑娘跨步进了昆吾居,姜元不在店内,哒哒哒键盘声不断的店内只有珠珠在。 李婶凑过去问,“珠珠啊,你们家老板呢?” 珠珠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边粗框眼镜,淡淡地说:“在里面做菜呢。” “哦哦。”李婶知道昆吾居的厨房就在与店里一门之隔的地方,就提高了嗓门喊着,“小姜,小姜,李婶有事儿找你呀。” 喊了几声,蓝印花布的门帘子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个浓眉深目高鼻梁的俊朗青年,青年气质柔和,笑起来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姜元出来后就看到了自家亭亭玉立的妹妹站在昆吾居内好奇地看着店内的摆设,连忙走了过去,“晓晓。” 走过去就扒拉妹妹的头发,大概天底下所有的哥哥在妹妹没有出嫁前都是会这么幼稚地对待自己的妹妹,看她吱哇乱叫仿佛能够得到身为兄长的异样满足?反正,作为妹妹的姜晓是无法理解自己哥哥的恶趣味的。 她捂着脑袋,不断地躲着哥哥的骚扰,“不准弄我头发,啊啊,再弄我要告诉外婆,让外婆收拾你。” 姜元“哈哈”笑,“我的晓晓成鸡窝头了。” 姜晓反抗无效,索性不动了,顶着凌乱地发丝哀怨地看着二十多了依然像个小孩子般长不大的哥哥,嘟囔着,“真是太讨厌了。”不过,谁让他是自己哥哥呢,智障了一些只能够宽容大度地容忍了。 “爸爸妈妈呢?”姜元往门口看了看,店内、门外都没有父母的身影。 “停车呢。”老街两头有石将军把门,车子没法开进来,只能够停到附近的免费停车场,姜晓等 不得了,就下车了先一步找了过来。“车上东西很多,估计还要弄一会儿再来。” “我去接爸妈……” 姜元被姜晓拦住,姜晓说:“爸妈说不用,让你在家等着。从家里带着小推车来的,不需要用手提着。” 和妹妹说完话,让妹妹先在一边自己玩会儿,姜元看向了李珍珠,“李婶过来要买什么吗?” “不是不是。”李婶本来准备了一车轱辘的话,劝着姜元把自己带来的东西留下。现在突然都不想说了,急匆匆地说了一声,“给你送些东西尝尝。我锅里面还炖着肉呢,要回去看看,先走了。” 不由分说地把两条鱼塞到了姜元的手上,李婶拔腿就跑,拿出了年轻时候上学跑步的速度,眨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十来米,不得不感叹人都是有潜力可以被激发的啊。 姜元提着两条鱼在李婶的身后喊,“谢谢李婶。”等过完年了,送些东西给李婶家就是了。南洲市有习俗,年三十送来的礼物不能够拒绝,这是人家送来的福气,拒绝了就是打人脸,不好看的。 手上提着两条鱼,又把妹妹带来的海货提在手上,分量很沉,“这么重,你提前拿过来干什么?有没有压到手,我给你揉揉。” “没事儿,提一点点东西,重什么呀。”姜晓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昆吾居里面温度舒适,她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露出了淡黄色的小高领毛衣,毛衣下穿着短短的百褶裙,将一双穿着羊毛打底袜的修长美腿露了出来。跟略高的高筒靴贴服地包着小腿,纤细的腿美好的形状纤毫毕现。 “裙子太短了。”姜元抱怨。 姜晓就当自己没有听见,“小推车上堆不了那么多,这袋要爸妈手拎过来的。”免得他们拎了,姜晓就抢着自己拎走,不过十来斤的分量,是压手了一些,但又不是拎不动。 姜元见妹妹不把自己的抱怨当一回儿,无奈地招呼着,“走,跟着哥哥去厨房,外婆正在做炸丸子,你来的正好,可以吃到现出锅的。” 李婶带来的那个篮子姜晓提在了手上,哥哥可分不出手拿了。跟在哥哥的身后穿过了挂着蓝印花布的门,走几步便到了厨房,厨房里食物的香味更是浓郁,长桌上头的小盆内已经堆上炸得金黄的肉丸子。外婆准备了肉丸子、素丸子两种,肉丸子里面放了山药泥起松,素丸子主要是白萝卜、胡萝卜和地瓜条组成,除了丸子还会炸藕饼、茄盒、虾片和麻花。 外婆做的椒盐小麻花是所有孙辈记忆中最好的零嘴,无论在市面上吃了多少种麻花,统统比不上外婆做的。 姜晓把手上的篮子搁在桌子上,小跑着到了外婆身边,抱住外婆的腰撒娇着,“外婆~”下巴放在外婆的肩膀上,已经长得比外婆都高了,但在外婆这儿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外婆正守着大锅大灶炸丸子呢,锅里面宽油热气腾腾,灶台上的小盆里肉泥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二。外婆熟练地抓了一团肉泥,肉泥在手指灵活地挤压下就有一个滚圆的肉球从虎口处冒了出来。外婆拿了沾了水的陶瓷勺子刮了一下,送到油里面,一个丸子就定型了。 手上又是肉又是油的,没法摸摸可爱的外孙女,外婆就用脸蹭着贴着自己的小脸儿,“外婆的小心肝,上学都上瘦了。” 姜晓听了直点头,“可不是,双下巴都没有了。” “这可不行,休息这段时间,外婆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外婆最好了。” 外婆和妹妹对软软的小下巴有着蜜汁执着,在追求削尖小脸的当下,他们的审美是独特了一些,但在姜元看来更加健康。 看着抱在一起的妹妹和外婆,姜元……姜元不凑上去了,有了爱撒娇的小妹妹在,外婆眼里就没有他了,他要当嘤嘤怪,嘤嘤嘤嘤。 第78章 过年2(捉虫) 南洲市的冬天最为熬人, 是因为天气不好, 风雨雪大作之类的, 恰相反, 了冬日南洲市大多天气晴好, 高的明日悬于蓝天之上,絮絮的白云轻轻飘着,看着心里面就舒服。 可冬天的太阳软绵绵的, 是昆吾居悬挂在厨房大梁上的节能灯, 是亮, 没有什么暖意, 着更像是个装饰品。 冷啊。 小风贴着面皮嗖嗖地刮了过去, 走因为走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几许暖意。南洲市冬天的风,是瞧不见的冷酷杀手, 体量不大,却“暗杀”于无形,总能够找到人们穿衣时拢的不够紧的边边角角、条条缝缝, 进去,“杀”走人们所有的温暖。 姜父推着车,小推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 了过年采办的各色年货, 里面备了一份,还有一份就在小车上, 臂长的黄鱼、五年陈的鱼胶、上好的刺参……因为靠着海近, 货中海货占了大半江山, 通人家用送人做礼的好东西,重口腹之欲的姜家人都是买来自己吃的,姜承经商后手上有了钱,更是一力给家人最好的东西。 除了海货,还有整头宰杀好的白条羊,横放在了车的最前头,是来时的路上去养殖厂取的,羊肚子里面的下水养殖厂里收拾了干净放在了塑料袋内。本地山羊在过年的时候非常紧俏,要不是姜承半年多前订购,今年怕是吃不上。 普通的鸡鸭鹅小推车上没有,姜元说了他店里面很多,现吃现杀,绝对比外面买的好。因为姜元这番话,姜爸爸才悻悻地没有把公司订购的年货——走地鸡、麻鸭给带回家几只。 小推车上最引人瞩目的不是海货,不是白条羊,不是外地空运来的胖头鱼,而是姜妈妈高秀粒从花圃拿回家的金橘树和苹果树,两手能够托起的小盆栽里头金黄的金桔、红彤彤的苹果缀满枝头,看着就喜气洋洋。 更何况姜妈妈挑选的造型好看,苹果树如昂首的真龙、金橘树如停落枝头的金凤,这么一双双一对对的摆在家里面,对于过年就要讨吉利、讨口彩的华夏人来说,是比高档珍惜的食材更加惹眼的存在。 “自家用的,不卖的。”姜妈妈手上挎着丈夫给自己买来的据说是国外某品牌的限量版包包,笑着拒绝上前搭话的人。 老潘眼馋这苹果、金桔,往自家棋牌室供奉财神的神龛上放着,让牌友看见了肯定打从心眼里高兴。身体不胖,就单胖了一张脸的潘老板搓手,一双因为肉太多而被挤压在一块儿的眯眯眼透着满满的憨态模样,“我看了这金桔、苹果心里面就喜欢,真的不能够割爱吗?我愿意出五倍,不,十倍的价钱。” 姜妈妈脸上笑容不变,她是好脾气,没有因为明确拒绝了还不识相开价的行为而动气,“孩子们喜欢这些,金桔、苹果养得不错,特别是苹果吃起来又甜又脆的,是给孩子们留着的好零嘴。” 老潘错愕,“我的个乖乖。”这么好的盆栽,竟然养来吃。 和拦路的老潘说了一声,姜家父母继续走。从停车场一路行来,不下十人询问金桔树和苹果树的事儿,夫妻两人都有些无奈了,大过年的动口角多不好,每每有人来问都是客客气气地送走,对方被拒绝后亦是无法,只能够恋恋不舍地离开。 谁也不想过年的时候多上什么争端,心中再想也不说什么惹人嫌弃的话,双方和和气气的可也架不住一波一波的应付人。 当高大的槐树映入眼帘时,来过昆吾居几次的姜家父母就知道儿子那儿快到了,纷纷松了一口气,总算要到家了。 这昆吾居的神奇之处他们已经明晓,初初知道店里面的员工不是人的时候,夫妻两个还惶惶不安了好久,还是老母亲的开解让他们两个放下了忐忑的心,坦然接受儿子事业的不同。 “快到了,我们一起推,速度快些。”高秀粒把大几万的包包往装了海蜇头的箱子上放,挤开丈夫一起抓上了把手,一起使劲儿推车。“老姜你说,小方会跟着我们一起过年吗?还是两个孩子去方家?”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头一年,姜妈妈比较在意。用点儿酸楚的心思想,就跟嫁了女儿似的,盼着女儿出嫁回来一起过年、又觉得女儿嫁作他人妇应该和夫家一起过年,心中的焦灼只有父母知道了。 唉,姜妈妈无声地叹息,她明明生的是个儿子,女儿离嫁人还远,竟然提前这么多年感受到了这种焦心的感觉。 “大概是各回各家?”姜爸爸也拿不准这事儿,只能够安慰着妻子说:“等到了昆吾居,问问儿子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离着昆吾居还有百来米的时候,路边小道内背着手走出来一位儒雅的老头,大冷天的敞怀穿着灰色的呢子大衣,露出里面高领的藏青色毛衣,一条黑白相间的羊绒围巾挂在肩头,老爷子嫌热根本不爱往脖子上靠。 老人家背着手走路,脚步带风,精神气与年轻人比丝毫不差。他瞧见姜家夫妻推车上的两种盆栽,兴味盎然地走近了过去,“这盆栽养得不错。” 姜妈妈下意识说:“自家用,不卖的。”说完了脸上浮现出懊恼,老人家就夸了夸盆栽,什么都没有说呢,连忙道歉,“老爷子对不住,说了不该说的。盆栽是我家先生入股的花圃里养的好,前两天才带回家的,我们捡了现成的便宜。” “带着这么好的盆栽,一路上没少被问吧。”老爷子善解人意地说。 姜妈妈:“可不是,十来个。” 老人家态度和蔼可亲,说话条理分明、睿智温厚,且一言一行用姜爸爸的话来说,那就是带着大家气度,与之相处是一种很好的享受。一行三人组成了临时团队,一起向前走,路上有说有笑到了昆吾居的门前。 姜承望着昆吾居敞亮的店内,笑着邀请,“我儿子家到了,老先生要不先进来喝一杯热茶再走。” 老爷子笑容带着些许高深地说:“难怪如此投缘,原来我们是一家人。” 姜家夫妻面面相觑,“?!” 和外婆一起忙着做了一会儿炸丸子的姜元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洗了手出来准备去迎一迎父母,蓝印花布的门帘子刚刚掀开,就看到爸妈还有方晟言的爷爷站在外面,大感意外。“爸妈,爷爷,你们路上遇到的?”姜元纳罕地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怎么都不见方晟言的踪影,疑惑地问:“爷爷,方晟言呢?”没说要带着爷爷过来啊,方晟言说幽冥鬼界有事情要处理,根本就不在凡间。 “我自己来的。”爷爷解惑。 姜元瞪大了眼睛,难怪了,方晟言都说了因为二叔的事情爷爷郁郁寡欢了许久,今年过年就没法陪着姜元过了,等处理好鬼界的事情他会去大青山方宅陪在爷爷的身边。 之前方家二叔的那些个破事儿都有爷爷出手解决,一并收走了二叔在方氏的股份,想着留些他手上现有的产业,经此教训,能够安安分分地改过自新、好好教导儿子。没成想,二叔心中怀恨,私底下上蹿下跳,自认为做的隐秘,其实全在方晟言的控制之内——天底下的事儿想要瞒过方晟言那是不可能的,二叔遇到的可是神一般……就是神的对手,死的不冤。 上蹿下跳给方晟言使绊子,方晟言也就当个笑话看,但二叔不顾念丁点儿亲情,竟然在爷爷的饭菜上下毒,还串联了爷爷的律师,意图改变遗嘱。后者对于方晟言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前者却触碰了他的逆鳞,二叔就没必要继续蹦跶了,直接釜底抽薪的要了二叔的钱财地位,就留下性命贫困度日。 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人哪里受得了贫苦的罪,二叔现在的日子可和“好过”沾不上半毛钱。 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爷爷郁卒了多日,原本今天在家就是等着一家子齐了好过节的。但端坐家中,老爷子看着万事万物心里面就是不得劲,索性喊来了司机下山到处走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老城区的老街,他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遇上了姜家夫妻,一同到了昆吾居。姜元经营昆吾居的事情他知道,却从未来过,今天来了他就不打算走了。 “味道好香,是厨房里在做好吃的?”方爷爷抬高了腿跨进了昆吾居的高门槛走了进去,循着味道径直掀开蓝印花布的门帘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方爷爷和外婆的交谈声,听声音聊得还很愉快。 姜元看看父母,父母回看着他。姜爸爸说:“那就是方晟言的爷爷?” 姜元点点头。 姜妈妈说:“老人家挺好相处的,看言行品貌,难怪能够养出方晟言那么好的子孙。”抬手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你跟着多学学,知道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们丰富的人生经验是子孙享受不尽的财富,你要多看多学。” 姜元再次点点头,他有“更老”的财富呢。 道理他都懂,不过在妈妈教导的时候点头最重要,态度决定了妈妈教育的长短。 一车的东西姜元喊来了店里的鬼役搬了进去。 父母进了昆吾居就脱去了身上的羽绒服,还是非同一般的杂货店令人舒适。在店内喝茶适应了一会儿,夫妻两个去了厨房,厨房里传来的香味真是勾人,每当外婆动手做炸货,别说孙辈,就是儿女也很少能够扛得住。 姜元打了个电话跟方晟言说了一声爷爷到了昆吾居的事情,方晟言说自己知道了,他人在幽冥鬼界,等忙了一年一度的鬼节祭奠就到凡间与姜元一同过节。 哒哒哒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珠珠从电脑后抬起头对姜元说:“老板,大批客人即将到来。” 挂了电话的姜元挽着袖子,斗志昂扬地说:“一切准备妥当,来的正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