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将军误:皇上,求放过》 作者:玖玖 文案: 青梅竹马,“他”对他芳心暗许,事事以他为重。 “他”为他出走边关,保家卫国,他却娶了两个人最好的朋友为妃。 凯旋而归,他早已忘记了他对“他”的许诺,只想要“他”的命! 为保住家族血脉,“他”滚钉板,过火刑。 为保住忠良之后,“他”最大的秘密差点被他发现。 “他”不敢让他发现“他”的秘密,只因他说过最恨的是欺骗…… *** 一代帝王,他要做的就是巩固皇权,排除异己,即使是忠良,只要威胁到他,他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唯独对“他”,他存了一些不明不白的心思,直到他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1章 馒头热热还是可以吃的 夜色寂寥。 春桂阁。 男女欢笑声不绝于耳,古色古香的二楼雅间内,殷红刺目的鲜血流淌而出,顺着床沿女子白皙的手腕蜿蜒地流落在地,嘀嗒嘀嗒地响个不停。 “死了吗?”有人问。 “应该死了吧!”又有人答,“她可是苏九,主子交代,她诡计多端,一定要亲眼看到她断了气才能走。虽然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不过,我们哥们两个既然来了,那便再去捅几刀,免得是她诈死。” 说着,两名黑衣人抬起了手中的长剑,缓缓走近,窗外有轻风吹过,撩起床榻上的幔帘飞扬,当看清女子那嫣然的娇颜,两名黑衣人脸色倏变,一人惊叫,“糟糕,中计了!” 就在此刻,原先闭目的女人突然睁眼,身形如鬼魅一动,掌风从袖口中脱颖而出,砰地一声,那两名黑衣人被击飞在地。 刹那,无数禁卫军推门而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漏。 年轻副将景羽寂推门而入,当看到那从胸前掏出两个白面馒头的女子,涨红着脸,憋笑,“将军,别说,你男扮女装还真的是挺像的!” 看着那些御林军各个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得样子,宋奕眉头皱了下,将那两个馒头丢在了他身上,“别废话,把这两人给压回到牢里去。其它人都散了,回去歇着吧。” “不等那背后之人了吗?”好不容易布了那么多天的陷阱,就是为了找到苏九的死对头神偷三把刀!从他手上拿回皇宫遗失的天蚕豆蔻,如今,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就这么算了吗? 景羽寂焦虑地望着他,“将军,皇上给你的期限就是明天了,他一直想要夺你手上的兵权,今晚要是再抓不到,那么明天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 “动静闹得这么大,是人也吓跑了,三把刀精明能干,想必早已经起了疑心,留在这也没用。只要城门关着,他插翅难逃。” 况且,究竟是贼喊捉贼,还是坐在那高位上的男人监守自盗还不为人知呢! 宋奕迈步往前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对了!那两个馒头别浪费了!热热还是可以吃的。” 景羽寂:“……” — 回到宋府,宋奕还没有踏入大厅,就听到上方中年男人一声怒喝,“你给我跪下。” 宋奕抿了唇,抬起了眼,看着坐在高位上中年男人,身形未动,声音淡淡,“叔父这是有何吩咐?” 看着他那副桀骜不逊的样子,宋燃就怒不可揭。明明七岁那年就该死了的,都丢到乱葬岗里面去了,居然还能爬着尸体跑出来。 像他这种出生就命带不祥,六岁就克死父母的扫把星,灾星,他不知道他宋家的兵权怎么就会落在这种人手上。在大的家业也迟早都会被他克光。 “你看看你穿的像个什么样子?不男不女,还有个大将军的样子吗?我宋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军事所需,我也没办法。”宋奕微眯了眼,懒懒道,“叔父若就是因为这点小事的话,现天色已晚,宋奕明天还要上朝,就不打扰叔父休息了。” 第2章 女扮男装 “宋奕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旁的宋晓脾气一下子就上了起来,“我爹当年看着你可怜,好心收留了你,你别不识好歹,给脸就蹬鼻子上脸了。” “收留?”宋奕脚步微顿,眼底寒意一闪而逝,转身,手中长剑一掷,砰地一声,直接插在了离宋晓三厘米开外的墙壁上。 宋晓煞白了脸,眼角余光中还能看到剑身散发的凛冽寒光,他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也是宋家的一份子,还是宋家的长孙。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大哥。论武功你不是我的对手,有什么资格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宋奕唇角挑笑,“不服那便过来,像个男人一样跟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别整天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别人背后,像个娘们一样叽叽歪歪的!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你说着不烦,我听着也烦。” 宋晓那张脸被他讽刺得铁青,然,宋奕在军营里面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不近人情,他心底再有愤怒也只得恨着牙痒痒地看着他离开。 待他走远,他恨恨对着宋燃道,“爹,难道我们就要让宋奕这个小杂种在宋家耀武扬威不成?” 宋燃死死地攥着椅背,“你放心!他得意不了多少久的。” 宋奕回到卧房,一名年迈的老妪迎面上来,“将军,您回来了。沐浴用的水已经帮你备好了。” 是从小到大照顾她的奶妈徐娘。 宋奕轻轻嗯了一声,脱掉衣物,泡进水里,徐娘看着她背上那一条条面目狰狞的刀疤,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当年要不是夫人不想宋家无后,要小姐当个少年郎,小姐又何至于女扮男装数十载?这一身好好的皮肤也不至于满是伤痕。” 宋奕合上眼睛,“我没事,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睁开眼,皱了眉头,“我现在担心的是,皇上似乎有意要我去云萝郡主为妻,好借机把那宋家军拉入他的麾下。” “当今圣上虽然年纪轻轻,但心思镇密,城府深不见底。前安侯叶晦百年基业在他抬手之间就化为虚有,全家上下百口人尸骨无存。数十万精兵尽在他手中,偏偏,他在世人口中还落得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名声。”徐娘担忧地望着她,“将军可要小心为上。” 宋奕没再出声。 翌日天微亮,宋奕就极早入了宫。 养心殿外,太监总管李全拦住她的去路,毕恭毕敬道,“宋将军,您来早了,皇上还在里面歇着呢。” 宋奕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皱了皱眉,正欲立在一旁,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缓不慢地从寝宫内传出,“让他进来吧。” “宋将军,请!”李全弯腰作辑。 宋奕抬步走进寝殿,就看见几名面容姣好的宫婢正在为那雍容华贵的俊朗男子更衣。 那性感线条分明的身躯曲线落入眼帘,跟军营里面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完全不同,宋奕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细小错觉却没有逃过男人的法眼,他唇瓣几不可觉地弯了一下,转似无意问道,“宋将军昨晚扮女人可尽兴?” 第3章 并不喜欢过于聪明的人 拖他的洪福,她十多年没有穿过女儿装,昨日到一次性给穿完了。 宋奕微微低头,双手做辑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并没有抓到三把刀夺回天蚕豆蔻。” 前不久,宫中举办晚宴,太后突然重病,急需要隗宝天蚕豆蔻治病。恰巧天蚕豆蔻无故丢失,而这个担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将京都一寸一寸都找遍了,别说天蚕豆蔻了,就连三把刀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在谨慎的人也不可能在她精心设计的陷阱中不漏丝毫破绽,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天蚕豆蔻丢失只是这个高居上位者故意做的幌子,其目的只是不想让太后将病治好罢了。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慕修寒的母妃芸氏为太后所害,他这般做,无非就是表面上给太后一个交代。 而她——注定成了这政治阴谋之下的牺牲品。 男人屏退了下人,狭长深谙的丹凤眼落在了她白皙姣好的容颜上。 面前的人儿身姿单薄,肤如凝脂,精致绝美的五官没有一点儿男子该有的刚毅之色,反而多添了几分女子阴柔,如果不是她常年征战沙场,是个男儿身,单凭借那副长相还真的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子。 “宋将军,宋家手下精兵三十多万,宋家世代为臣,各个骁勇善战,你身为宋家主帅,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我天烬江山在你肩上岂不岌岌可危?” 修长矫捷的长腿在她面前微微站定,宋奕抿了唇,将头再垂下几分,“请皇上恕罪。” 慕修寒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朕能饶过你,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虽然太后身上的旧疾被压了下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去领五十大板吧!” 明明是他贼喊捉贼,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显得他宽容大度了。 宋奕眼睫轻颤了一下,“谢皇上隆恩浩荡。” 宫廷外,宋奕趴在板凳上,那执杖的内侍开口,“宋将军,得罪了。” 宋奕闭着眼没吭声。 啪地一声,那木杖重重地打了下去。 养心殿窗旁,侍卫萧炎望向站在他旁边的明黄袍男人,“主子,这宋将军好歹也是跟您从小一块长大的,虽说已经有六年不曾见面了,但是您二人始终是八拜之交,你这样会不会寒了宋将军的心?” “正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才给她提醒。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男人眼眸微凝了一下,缓慢地转过身,走到棋盘,将一粒白棋放入棋盘之中,“宋奕太聪明了,而朕,并不喜欢过于聪明的人。” 前安侯叶晦功高盖主,不懂收敛,导致身为帝王者心生不悦,百年基业自然毁于一旦。而宋家手握那么多兵权,自然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装疯卖傻,适当装弱,才能在危机档口中求生存,宋奕又岂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明知那天蚕豆蔻是个请君入瓮的局,她也照入不误。 五十廷杖很快仗完,此刻,宋奕臀部上已经是一片血迹。 她征战沙场多年,多少次刀口舔血,这点小伤早就习惯了。 宋奕扶着廷凳站起身,内侍总管李全走过来,“宋将军,这是陛下吩咐人给你的金疮药。” 第4章 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宋奕微微鞠躬,“替我谢谢皇上。” 接过药,宋奕转身踏出了养心殿。 回到宋家,已是晌午。 徐娘看着宋奕脸色煞白,身下裤子染满了血,脸色大变,连忙扶住她,“将军,你怎么了?”宋奕淡声道,“没事,替我准备些干净的水跟纱布过来。” 徐娘很快将所需物品送上,宋奕褪下衣物擦药,才刚上药到一半。 “奕哥哥……奕哥哥……”外面有清脆甜美的声音大叫,砰地一声,卧室房门被人推开,有一道粉红长裳的身影要冲进来。 她现在未穿衣服,若是让人看见,女儿身被人暴露无疑,宋奕脸色微变,隔空一掌打出,砰地一声巨响,那被推开的门再度关上,她怒斥出声,“放肆!” 屋外的人儿顿住了脚步,声音有些委屈,“奕哥哥,别生气,我是云萝,听说皇帝哥哥打了你,所以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你有没有事啊?” 宋奕想到云萝就头疼,云萝是武安侯的女儿,慕修寒母妃的侄女,多年前他在刺客手下救过她一命,从此这个傻丫头就缺了心眼地喜欢她,她明里暗里的拒绝她很多次了,她还是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宋奕按捺住隐隐跳动的太阳穴,淡漠回应,“我没事。” “明天是乞巧节,奕哥哥,你……”屋外的云萝咬住下唇,有些犹豫道,“你明晚有时间陪我去外面逛逛吗?我们很久没有出去逛过了!” 宋奕眼底闪过丝复杂,正想着拒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云萝欢喜的声音忽地响起,“明晚我在鹊桥那里等你,奕哥哥不见不散哦!” 屋外的倩影跑远,宋奕目送她走远,紧抿了一下唇。 擦好药,她换上衣服打开门,一名长相清秀的婢女来报,“将军,老夫人请您过福苑一趟。” 宋奕眉心紧蹙了蹙,沉浸片刻,终究轻叹了一声,往福苑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年近五十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坐在高堂上喝茶。宋奕站定身,微微作鞠,“孙儿参加祖母。” “你心底还有我这个祖母?”南宫琳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目光冷沉地望向她,“我给你挑选的那两名通房丫头你为何碰也不碰?奕儿,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像你年纪这般大的,都已经妻妾成群了,独有你,还洁身一人。” “你身为宋家的长子,我们宋家的香火自然是该有你来延续,你这般莫非是还惦记着徐莲儿那丫头不成?你可别忘了,她现在已经成了皇上的宠妃了。” 徐莲儿跟她还有慕修寒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她是丞相府的千金,因为是庶女,所以处处受人欺负,自幼性格就温柔软弱。 而她宋奕性格冷漠不轻易近人,可能是看到被人欺负的徐莲儿,想到了年幼孤苦无依的自己,所以,与徐莲儿比旁人亲近几分。 慕修寒跟她小时候关系不错,她又经常带着徐莲儿玩,三人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块,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传出她喜欢上了徐莲儿的消息。 第5章 你不能斩的人,我替你斩 “男儿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边界匈奴未平,邻国蠢蠢欲动,陛下刚登皇位不久。”宋奕深深叩拜,“国强则家强,奕儿暂时没有儿女私情的打算。请祖母恕罪。” 踏出福苑,一阵冷风吹过,宋奕冷得浑身轻颤了一下。 回到所住院子,徐娘迎了上来,“将军,午饭已经帮你放入桌上了。” “不吃了,端下去。”从追查天蚕豆蔻她就没有好好休息,宋奕踏入卧室,伸了个懒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我休息。” 徐娘看着宋奕脸上的倦意,知她回京之后,从未曾好好休息,应了声好,把桌面上的饭菜重新装回盘子,又退了下去。 — 是梦。 寒风凛冽,峰峦之上,一黑一白,两道风姿卓越的欣长身影,站于山峰顶端。 从他们所在望下去,山峦跌宕起伏,一望无垠。数十万大军连绵起伏正在出战。 黑衣男人负手而立,目光遥望向那迎风高昂的旗帜,淡淡地开口,“一将功成万骨枯,皇权之路从来都是荆棘塞途。宋奕,我不想,让我这双手沾满无辜鲜血。” 清风吹过,撩起白衣男人衣袖纷飞,极轻的声音从她口中溢出,“此次出征,我会替你平定万里边疆,扫荡所有对你有威胁之人,你不能杀的人,我替你杀,你不能斩的人,我替你斩,你不想双手染上血腥,我替你铺平锦绣江山。” “好!”沉稳有力的嗓音从黑衣男人口中掷地有声的说出,“那我许你昌平盛世,人间再无霸权。” “殿下。”白衣男人望向他冷泽分明的侧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的人,欺骗你当如何?” “欺君者,斩!” 黑暗中,宋奕霍然睁眼,熟悉的陈设入眼,她紧绷的弦徒然一松,又霍然闭上了眼。 手肘搭上眼眸,静谧片刻,她掀开被子,漫步起身走到了窗旁,推开窗,仰头望向夜空下那半轮弯月,沉浸半响,轻喃出声,“慕修寒,我为你平定江山,征战六年,现功高震主,你——是打算治我于死地了是吗?” 回答她的,除了呼啸的冷风再无其它。 旧人归来,然——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 慕修寒给的金川药极管用,第二天宋奕走动基本与常人无疑。 白天很快过去,夜色又悄然来临。 乞巧节是天烬国,一年一度男女定情的节日,传言,真心相爱的男女在乞巧节当日,站在鹊桥真诚许愿,放一盏琉璃灯,随河水漂流,只要此灯不灭,那么,那许愿的二人则有会受到上天的眷顾,白头偕老。 宋奕来到鹊桥上,今晚,来鹊桥游玩的男女犹为的多。 她一袭白衣韶华,加上那比女人还美的容貌,引来不少人侧目观望。 宋奕未曾看到云萝,正转身打算走,一双嫩白娇柔的小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宋奕用扇子将她的手推开,转身,看着那俏丽可人的娇颜,稍微退了一步,双手作辑道,“郡主,男女有别,还请见谅。” 极轻的一声低笑从她前方溢出,“娇人在怀,宋将军倒是坐怀不乱。” 第6章 喜欢男人算不算? 宋奕身姿微顿,轻抬了眼梢,就看见乔装穿扮过的慕修寒与徐莲儿缓缓踏步而来。 多年未见,曾经那怯弱胆小的女子已有风姿昭华之态。 怪不得,向来将皇权放于首位的慕修寒会撇下丞相嫡女徐雨锦,不顾众人反对改娶她为妻了,两人郎才女貌看起来的确是天作之合。 宋奕垂下了眼帘,唇瓣微动,正欲出声。 “在宫外,宋将军不必多礼。”那温柔似水的声音如徐徐轻风而来,带着轻淡的女儿家的脂粉香,“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才聚到一块儿,这里没有君臣,只有朋友。”说完,徐莲儿望向旁边的男人,“四爷,您看行吗?” 未登基之前,慕修寒排行第四,众人皆唤他四爷。 宋奕不禁掀了眼皮望向那黑衣倨傲的矜贵男人,男人狭长深邃的眼眸正低头望她,眸光不经意相触,男人眼底的眸色剧烈翻滚了一下,宋奕低下头,就听见低醇磁性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自然可以。” “皇……”想到在宫外,云萝立即改口,“四哥哥,您难得跟皇嫂出宫一趟,我跟奕哥哥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好不容易才邀请宋奕跟她出来逛街,才不想多几个人在身边呢! 云萝双手绕住宋奕的臂弯,撒娇道,“奕哥哥,您刚回京都,恐怕不知道有些地方都变样了吧?我带你去前面看,今天是乞巧节,可热闹了。” 她正拉着宋奕往前走,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从旁边传了过来,“相逢就是有缘,既然遇到那便一起逛吧!” 慕修寒优雅从容地迈步往前走,“说起来,朕也很久没有跟宋将军一同把酒言欢了。” 其余三人各自怀有心事地望向走在前方的欣长身影,在原地站了几秒,跟了上去。 金玉满堂客栈,生意火爆异常。 二楼雅间内,徐莲儿望向坐在窗旁低头轻饮酒的俊朗男人,轻声道,“多年未见,宋将军消瘦不少,不知宋将军这些年在边疆过得可好?” 宋奕神色微微恍惚,多年?是啊!她离开京都的确有很多年了。 慕修寒眼角余光轻扫向旁边人儿的侧脸。 宋奕低头望了望酒杯中的涟漪,唇瓣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保家为民,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宋奕自然过得极好。” 徐莲儿面色泛起一丝柔和之色,“如今边疆终于得以安定,宋将军既然已经回到京都,是否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听说,为您做媒的人都踏破宋家门槛了,不知宋将军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啊?”宋奕正欲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没有,沉吟半响,她澄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很多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慕修寒黝黑深邃的眸落在了她的脸。 “众所周知,边境清苦,军营里面除了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便没有其它的人了,又哪有什么心仪之人?”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轻轻地转了转,“所以宋奕就告诉他们,为我做媒可以,首要条件就是那女子必须得学会喝鲜血吃生肉。” 第7章 为何从不信我? 云萝心底咯吱了一下,脸色煞白的不像话,“吃……吃生肉?” 宋奕淡淡地颔首,“对,最好是连骨头也一块嚼碎的那种。”他视线落在徐莲儿脸上,轻勾了弧度,“娘娘若有心为我做媒,不妨,给我看看京城哪家的名门闺秀附和宋奕的条件,宋奕不要求她们把蛇虫鼠蚁当成开胃小菜,就能够活吃蟑螂就行了!” 徐莲儿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生吃蛇虫鼠蚁,这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大家闺秀能够做得到? “莲儿。”极淡的嗓音从旁边不徐不疾地响起,慕修寒淡淡道,“你不是说出来放灯吗?朕看楼下的琉璃灯很不错。” 在深宫这么久,徐莲儿自然知道慕修寒有心要支开她。聪明的女人向来该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她脸上扬起抹温柔的微笑,“四爷不说我倒忘了。”她站起身,对着云萝道,“郡主,可以麻烦你陪本宫去楼下逛逛吗?” 云萝还沉浸在宋奕所说那些话的震惊之中,听到徐莲儿问,恍惚地点了点头。 顷刻,偌大的雅间只剩下宋奕跟慕修寒二人。 “云萝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你的性子清冷孤僻,跟她在一起倒不失为一段良配。”酒盏已空,对面黑衣倨傲的男人为她斟了杯小酒。 宋奕唇瓣泛起丝不明觉意的弧度,“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慕修寒黝黑深邃的眼眸难测地望向她,“宋奕,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朕这次唤你回京的目的。” 自然知道,他踏平前安侯叶晦就是在给她警告。身居帝王者,是不会让威胁自己权力地位的人存在的。 她这些年,年年征战,从未有任何败仗,尽管她行事低调,却早已功高盖主。从她踏入京都,她便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一个死局。 酒入喉,苦涩无边。 “宋奕一生忠心为主,多少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能活下来,皆因为遵守对您的承诺,这些年,臣从来不敢有半点逾越,圣上何不信我?” 慕修寒目光沉静地望向她,缓缓站起身,“从朕坐上九五之尊这个位置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由不得朕。”将酒盏放入桌上,“三个月后,与云萝大婚,朕会保宋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黑色衣袍轻荡,男人在门口微微顿住脚步,“宋奕,别做出让朕后悔之事,宋家百年基业,朕相信你也不愿意,在你的手里毁于一旦。” 宋奕手中握着的酒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仰头,将里面的酒一口饮尽。 冷风吹拂,精致的脸颊略有些泛白。 出了酒楼,慕修寒正陪同着徐莲儿在鹊桥下的河流上放灯。 云萝挽住她的臂弯,“奕哥哥,你也过来陪我放灯吧!” 宋奕抿住唇,本想拒绝,脑海中又想起慕修寒的话,眼眸凝了一下,她望向她的脸,微笑地应了声,“好。” 云萝脸色闪过一丝欣喜,忙挽着宋奕的臂弯,走到了河岸旁,手中的灯刚准备放下。“小心。”宋奕突然一声大叫,一把扯过她,将她手中的琉璃灯狠得一踹,砰地一声,击飞了从河底破水而出提剑刺杀慕修寒的黑衣蒙面刺客。 第8章 废掉了自己的右手 哗啦地一声,水花四溅,刹那,水面上数十个黑衣人破水而出,各个提着长剑往慕修寒所在刺了过去。 “啊——”在河边放灯的人顿时慌成一团。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宋奕低声吩咐吓呆的云萝。身形微动,就往前方刺客所在地疾行而去。 凛冽的剑光划破空气而来,慕修寒眼眸骤地一沉,身躯往旁一避,一脚踹飞砍来的刺客。 身侧有利刃从头顶砍下,砰地一声,一柄长剑挡住了那剑刃,手一挥,那刺客斩于剑下。宋奕屹立在他面前,声线平稳道,“皇上,我掩护你,你带着娘娘先离开。” 慕修寒目光冷冽地望着那些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唇瓣漫不经心地挑起一抹笑,“朕很久活动筋骨了,今天正好借个这机会活动活动。” 杀意荡空,那群黑衣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在同一时间提剑砍了过来,两人眸色转冷,身形如鬼魅一动,以闪电之势往黑衣人疾冲而去。 夜色下,落水声不断此起彼伏的响起,空气中渐渐地弥漫出一股血腥之味。 那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如同地狱来的阎王修罗,残风破晓,所过之处无一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大量逼近。 “住手。”不远处有人突然一声怒喝,“如果你们敢动手,我便杀了她。” 徐莲儿焦虑害怕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救我!” 在打斗途中的慕修寒与宋奕同时停手,转头,就看见徐莲儿被一名黑衣刺客挟持住了。于此同时,数百名禁卫军闻声赶来,将那群黑衣人围得水泄不漏。 禁卫军统领跪地,“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慕修寒没有理会,他目光直视那名黑衣刺客,“放了她。朕给你们留一具全尸。” “哼。”那黑衣刺客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将剑抵在徐莲儿的脖颈上,“我们死之前,我敢保证,这个女人定然先命丧黄泉,放我们离开,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后宫妃嫔千千万万,少了个徐妃,还有成千上万个张妃。不如我们做场交易如何?我当你们的人质。”宋奕将手中的长剑丢落在地,“我宋奕征战沙场多年,保一国安康,这条命应该比她值钱。” 那黑衣人冷笑道,“你也说了,你宋奕征战沙场多年,若是交起手来,我们又岂是你的对手。” “那这样呢?”宋奕掰住自己的右手,咔嚓地一声,生生地拧断。 慕修寒目光冷冽地望向宋奕,浓烈的眸色比之刚才更森冷了几分。 宋奕眉心几不可觉地拢了一下,走上前,“我废掉自己的右手,该信我了吧?” 黑衣男人将徐莲儿往慕修寒怀中一推,一把抓住宋奕的肩膀,几个纵身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慕修寒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凉的直线,足尖一踮,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疾追了过去。 夜色寂寥,山顶的冷风直往脸颊上灌。 宋奕望着身旁的黑衣蒙面男人,慵懒道,“都逃到荒郊野岭来了,追兵应该追不上来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第9章 宋奕,朕要你活 悬崖边缘,黑衣男人猛地停下脚步,将宋奕往地下一丢,冷冷道,“没杀掉狗皇帝,杀了你也不错。” 他举剑直接往宋奕砍下去,宋奕脸色倏变,身形灵巧一闪,旁边有剑刃砍来,她大退一步,不想身后是悬崖,她一脚踏空,整个人直接往悬崖下方坠了下去。 “啊!”宋奕大叫。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夜色下,一道熟悉欣长的身影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稳稳地抓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搭在了悬崖上长出来的一根细弱树枝上。 宋奕错愕地望向慕修寒,有些难以置信道,“皇上?” 慕修寒唇瓣紧抿,冷冷出声,“抓紧朕。” 宋奕低头望向下方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再回首望向那熟悉俊朗的脸庞,他手中握住的树枝显然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开始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慢慢地下弯,慢慢地下弯。 她眼底掠过一丝难辨的复杂,“那树枝只能承重一个人。皇上无需将性命跟臣搭在一起,你若再不松手,这样下去我们两个必死无疑。” 慕修寒脸色泛起丝冷泽的光芒,“从在乱葬岗把你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开始,朕便说过,你的性命今后只属于朕一人。要死,你也必须死在朕手里。” 咔嚓的一声,那树枝开出裂痕。 宋奕身体亦随同着下坠几分,“宋奕说过,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今江山已定,边境已平。圣上所求之事,无非是宋家军归顺于您。只要宋奕一死,皇上则可名正言顺收服宋家军。” “宋奕。”慕修寒抿住唇,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句,“朕要你活。” “可九五之尊要宋奕死。”心头有些凄楚,她苦涩地勾了唇,“我本是死过一次之人,再死一次也无惧。” 宋奕发动内力,身上强烈的气息忽地猛涨,那抓她手腕的大手被她猛地弹开。 慕修寒心骤地一沉,手再度一捞,却终究晚了一步,那单薄纤细的身姿从他指缝中落空,直接坠落下去。 “混账。”心头的怒意控制不住地翻涌,慕修寒几乎是本能地,没有犹豫地,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 翌日清晨,天刚露出少许鱼肚白。 宋奕睁眼醒来的时候,慕修寒正坐在湖泊旁烤鱼。 似乎察觉到她清醒,男人低沉略带轻嘲的嗓音传了过来,“醒了?” 宋奕微怔,低首,“多谢皇上昨晚救命之恩。” 男人轻嗤,“宋将军做了这么多,无非想让朕看到你忠义二字,朕承认,这一局你赢了。” 宋奕想到昨晚,平静的心涟依旧能掀起一丝起伏。 不错,她就是刻意的。废掉自己的右手,叫黑衣人改挟持她,是为了在众人眼前立下一个忠,让慕修寒顾忌自己的名声(以免落得个残害忠良的罪名),不敢轻易对付她。 在断枝上,她用自己的死给他换一条生路,是为了让他看到一个义,她宋奕不管是多年前多年后,只忠君一人。 按照天烬国的律法,手握重权的将军一旦娶了皇亲国戚,那么兵权得上交皇帝四分之三。 第10章 他有他的算计,她有她的过桥梯 她如果跟云萝成了亲,那么她手上的精兵将寥寥无几,也间接地被软禁在了京都,有人要对付她宋家,凭借那远在边疆的精兵,无疑是杯水车薪。 她宋奕这些年为他得罪了太多的人,王孙贵胄无一不将她当成眼中钉,即便他不杀她。她的敌人也会一个个想方设法治她于死地。到时,不用他出手,她宋奕也必死无疑。 他依旧高高在上,手上不染一点血腥。 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求一条生路罢了。 宋奕微垂下眼眸,“皇上在说些什么?微臣不太明白。” 慕修寒知道她在装傻充楞也不拆穿她,“既然醒了,过来烤鱼。” 宋奕走上前,本欲接过那木棍,右臂被拧断了,无法抬手,她左手按住右肩上,微微一转,咔嚓地一声,那断裂的骨头又被她掰回了原位。 慕修寒狭长深邃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挑向她,“蝼蚁尚且偷生,宋奕,你倒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身为行军打仗的将军,平日里张狂无度,树敌太多,右臂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卸了,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这个人真不知是太过聪明还是愚蠢。 宋奕接过他手中的鱼,脸上惯来的温淡之色,“我若对自己不够狠,在战场多年,早已化为一堆白骨,被呑得尸骨无存了。” 慕修寒目光难测地望向她的脸,“你……” “皇上……皇上……”一道焦虑声将他的话给打断,内侍总管公公李全带着群禁卫军急匆匆地走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原来您在这……太好了……您没事就好……可吓死奴才了……” 禁卫统领齐盛单膝跪地,“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慕修寒收敛了情绪,从容地站起身,目光居高临下地望向宋奕,“昨晚在酒楼之事,朕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但是没有朕的命令,你今后不准在踏出京都一步,否则,杀无赦。” 宋奕双膝跪地,叩拜,“谢主隆恩。” — 出了荒郊野岭,回到街道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将军,听说昨晚您遇到了刺客,右臂还断了,您没事吧?”副将景羽寂大步焦虑走来。 宋奕神色倒显得很淡然,“没事。只是右手断了,近一段时间不能拿剑罢了。” 景羽寂却很气愤,“将军,您还从来没有在别人手中吃这么大亏,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我带着弟兄们非得踏平他们的老窝不可。” 宋奕看着他那义愤填膺的神色,失笑了一声,她边回将军府边道,“你若是真为我好,就赶紧找个女人成亲生子,景老将军在我面前念叨你的亲事不下几十遍了,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忽然,前面砰地一声,不远处有道粉红的身影直接从酒楼三楼一跃而下,摔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顿时染成殷红一片。 宋奕脸色倏变,景羽寂连忙跑过去探了探鼻息,转头对她道,“将军,死了。” 第11章 宋家的废物,要教训也该是宋家人 “小姐……小姐……”一名鹅黄衫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从酒楼跑出来,看着地上断了气息的女子,她声嘶力竭地扑到了跟出来的宋晓身上,“你杀了我家小姐,赔我小姐的命!” 宋晓一脚踹飞那丫鬟,轻蔑不屑道,“是她自己跳楼死的,关老子什么事?老子看上她是她的福分,是她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宁愿死也不陪老子喝几杯,死了也活该。” 该字还没有完全落地,他身后有人伸脚一踹,砰地一声,宋晓被踹飞在地,在地上滚落了好几个圈。他爬起来,骂骂咧咧道,“妈的!谁,谁他妈踹的老子?” 夜色下,凛冽的剑光闪过,宋晓只感觉杀意横扫而来,眼看着一把锋利剔透的长剑要直取他性命,一只冰凉纤细的手紧紧地攥住来人的手腕。 “我宋家的废物,要教训也该是我宋家人,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来插手?”清冷凌冽的声音从旁边男人口中溢出,那穿着绛紫衫的女子冷漠地收回了剑。 “宋奕。”宋晓见到她,双眼遽然一亮,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躲在了她身后,“你救我……我不想死……” 宋奕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宋晓在欲抓宋奕衣服的那一刻,生生地停了下来。 不远处,客栈内,轻喃夹带着隐隐失望的声音传了出来,“还以为宋家的人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如今看来真是大失所望!杀人偿命,宋将军身居高位,不仅不以身作则,还全然视礼法于不顾,包庇罪犯,宋老将军一世英名,恐怕会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吧?” 宋奕轻抬眼梢,就看见酒楼门槛处,一位穿着蔚蓝长衫雍容华贵的男人漫步走了出来,他轻轻敲击着手中玉扇,凤眸略含兴味地望着她,说不出来的风度翩翩。 宋奕冷抿了唇,虽然她从未见过此人,但是从他言行举止来看,此人身份定不平凡,她寒声道,“宋家家风如何,轮不得他人来评头论足。阁下与其担心我,倒不如好好担心自己。自古祸从口出。” 末了,她对着景羽寂道,“这里交给你了。”瞬间,她揪住宋晓的衣衫,将他直接带回了宋府。 宋晓在京都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宋奕像提小鸡般提回了宋府,颜面尽失,破口大骂道,“宋奕,你疯了不成?快点松开老子,又不是老子逼死那个女人的,是她自己跳楼自杀的,关老子什么事?你要发疯去别地发。”大厅内,砰地一声,宋奕直接把宋晓丢在了地上。 宋晓被踹了一脚,身上本就有些痛,如今被宋奕直接丢在地上,心底头的那股邪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你个小杂种,你——” 啪地一声。 宋奕铁青着脸,不知从哪拿出一条鞭子,狠狠地往他身上一抽,顿时皮开肉绽。 “啊!”宋晓吃痛,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面目阴沉道,“宋奕,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宋奕又狠狠地甩了他一鞭。 下手快准狠,完全不留丝毫情面。 第12章 断他一臂 宋晓被打得暴跳如雷,“你凭什么打我?” 宋奕冷笑,“你凭借宋家在京都的地位,在外面胡作非为,只要不是很荒唐,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倒好,你居然敢调戏良家妇女了!甚至还逼死了人家,杀人偿命,你说我凭什么?” 心底的怒意横织,宋奕又狠狠地挥了一鞭。宋晓被打的惨叫连连,满地打滚。 宋燃在书房听到了宋奕鞭打宋晓的消息,慌慌张张地走到大厅,在看到宋晓被宋奕打得鲜血淋漓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灌,盛怒道,“宋奕,你这是做什么?” 宋奕冷笑,“你问问你好儿子做了什么了。” “爹……爹……救我……”宋晓连滚带爬地躲在宋燃身后,“今天我在酒楼喝酒,不过就是叫一个下贱的女人陪我喝几杯酒罢了,不想,那女人心里承受能力差,跳楼自杀了。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跟我没关系。” 宋燃愤恨地瞪着宋奕,“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给些银子打发就是了,你有必要这么鞭打我儿子吗?宋奕,要是宋晓出了什么事,我定然唯你试问。” 宋奕怒极反笑,将手中鞭子狠狠地往地下一掷,“叔父可知您的宝贝儿子调戏的女子是谁?她是阳城侯爷之女,当今太后亲生儿子靖王的未婚妻,宁彩蝶。” “这……”宋燃反身狠狠地打了宋晓一个耳光,“你个混账,调戏哪个不好,偏偏去调戏未过门的靖王妃。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别说是权贵之女了,就算是普通的黎民百姓,这种社会蛀虫也留他不得。” 宋奕大步走上前,猛地攥住宋晓的手,往旁一转,咔嚓地一声,骨头碎裂。 “啊!”宋晓痛得惨叫一声,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宋奕冷冷地丢开他的手,“今日,我断你一臂,你给我好生记着,若是再有下次,我宁取你性命。” 白衣轻荡,宋奕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卧室,宋奕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徐娘看出她脚步有些虚浮,扶住她,“将军可是累着了?我扶你进去歇息。” 宋奕摇头,“我没事,先皇赐下来的黄马褂在哪?” “将军不可。”徐娘脸色有些急切,“这黄马褂是您准备在身份揭露之时用的,这次是宋晓自食恶果,他自小心术就不正,处处跟你比,处处要害你,您又何必管这个烂摊子?” 头有些昏沉,宋奕晃了晃,淡淡道,“宋晓是宋家唯一的独苗,不管他犯下天大的错,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况且,这次我也已经给了他……”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 再度醒来,已经是次日天亮。 府内格外的安静。 宋奕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徐娘端着个水盆子走进,见状,连忙将盆子放入桌上,迎了上来,“将军,您醒了?” 宋奕嗯了一声,“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徐娘犹豫了一瞬,即道,“宋晓已经被抓入到了天牢里面,太后震怒,下达命令明日午时处死他。” 第13章 求情 与预料中的丝毫不差。 宋奕直径入了皇宫。 养心殿外,内室总管李全卑躬屈膝道,“宋将军,皇上交代,任何人不见。” 宋奕淡淡道,“那麻烦李公公您告诉皇上,我在这外面等他。” “您就别为难我了,您就是在这里站上那么一整天,他也不会见你的。”李全轻叹了一声,还是再度走进了养心殿。 殿内,那穿着明黄袍欣长矜贵的男人正在下棋,坐在他对面的精致女子嘟起了红唇,“皇上,我又输了。” 李全垂下眼帘,低声禀告道,“皇上,宋将军说,您若不见他,那他便在外面等你,直到您愿意见他为止。” 在棋盘拿黑棋的指尖微微一滞,男人声无起伏地答道,“他喜欢,那便让他继续站着。” 李全又默默走了出去。 徐莲儿偷偷地看了眼慕修寒那辨不出情绪的脸,犹豫了一瞬,终究道,“宋将军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宋晓。一直听闻,他们兄弟二人感情速来不合,如今看来,传言也仅限于传言,皇上,您真的打算不管了吗?” 慕修寒眼眸轻动了一下,转是无意地问道,“那爱妃可有何主意?” 徐莲儿眼波荡漾,微笑道,“皇上,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又哪懂得朝廷之事?宋晓调戏了未来的靖王妃,如果您帮了宋将军,太后那边便不好交代。如今皇上您刚登基不久,若是就这么放了宋晓,恐怕亦难以服众。如果您不帮宋将军,恐怕又会寒了宋将军的心,两难取舍,你这一问,倒把莲儿给难住了!” “是啊!两难取舍呢?!”慕修寒轻轻地低喃出声,他把一粒黑棋放入棋盘之中,“他宋奕是想把忠义孝全一次性给占完!可是这个世界上,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伴随着他声音落地,轰隆地一声,天空一道惊雷声响。 倾盆大雨哗啦啦地落下。 徐莲儿看着正在摆弄棋盘的男人,视线落在了窗外,呢喃道,“下雨了呢!” — 殿外,长廊处,李全看着那站在雨中的单薄消瘦身影,即便整个人已被水淋得狼狈不堪,她的背脊不卑不亢。 他轻叹了一声,终究没忍住走到她跟前,“宋将军,您知道的,皇上一但下决定,就无法改变,你这又是何苦呢?” 宋奕没出声。 李全一摇头,又走开了。 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着,雨势越下越大,臀部的伤有发炎感染的症状。 宋奕紧抿住唇,身体有些遥坠,忽的,前方轻缓的脚步声响,她身躯微震,霍然抬眼,当看到不是熟悉的那道身影时,又失望地垂下了眼帘。 徐莲儿撑着把油纸伞走到她跟前,柔声道,“宋将军,此次宋晓放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您该知道,皇上若是帮你包庇了他,不仅会与太后彻底撕破脸,更是会惹得朝廷上下不满。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宋奕扯着嘶哑的声音开口,“宋晓调戏良家妇女,逼人死亡,自然是无法原谅。我已断掉他一条手臂已示惩戒,我只求皇上饶恕他死罪,给他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让他弥补所放下的罪。” 第14章 滚钉板,过火刑 养心殿外,李全高喊道,“宋将军,皇上有请。” 宋奕向徐莲儿微行礼,迈步走进了养心殿。 殿内,那一袭明黄袍的俊朗男人正坐在软塌旁,他黝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棋盘,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枚黑棋,似乎在冥思苦想。 宋奕鞠躬,“微臣参加皇上。” 男人未理。 宋奕眉心微拢,双膝跪地,将手中的黄马褂往前一捧,深叩一拜,“这是先皇赐给的黄马褂,先皇曾言,捧此马褂,不管放下多大的错误,皆可饶一条性命,今日,微臣将此马褂送给宋晓,请求皇上饶他一命。” “先皇将黄马褂赐给你,是念及你曾经舍命救他一命,而不是让你用来包庇罪犯的。”慕修寒漆黑如潭的凤眸漫不经心地睨向他,“宋奕,你可还记得,先皇将黄马褂赐给你之时,还说过一句话,勿可做泯灭良心只用,如今你尚自将它转给宋晓,无视国家律法,可知这代价是什么?” “滚钉板,过火刑。”宋奕深深叩地一拜,“只要能饶过宋晓一命,宋奕愿一力承担罪行。” — 雨势渐渐停了,天空依旧乌云滚滚,好像有坠落云端之势。 金銮殿外,冷风直灌,地面上烧得火红的火炭长达两百米之长,隔得老远,依旧能感觉到那散发出来的灼人热度。 火炭旁边,近百名御林军手执长棍站于左右两旁,已然一副严阵待命的姿势。 景羽寂看着宋奕将绵靴脱掉,赤裸着双脚往火炭之地走去,拉住她,焦虑道,“将军不可,近百年来,凡是过火刑之人即便活了下来,双腿皆成了残废,你这不是……” “我既已经做出这个决定,那么便已经承担相应的后果。”宋奕声音猛地一沉,“退下。” “将军——”景羽寂紧咬住下唇,他红着眼望着她,迟疑了几秒,终究退了下去。 尽头处,慕修寒目光复杂难测地望向她,“若是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宋奕唇瓣挑起一丝笑,“宋奕所做之事,从不后悔。” 目光望向那火红的火炭,宋奕眼眸微敛,一脚踏了上去,钻心剧痛从脚心疯狂席扫而上,空气中霎时浮现肉被烧焦的气息。 宋奕疼得瞳孔猛地一缩,加快脚步往火光的尽头猛地冲去。 砰—— 无数的棍棒接二连三地打在她身上。 那毁天灭地的钻心疼痛疼得她心尖都在颤抖。 特别是那双被火灼伤的脚,好像跟地面上烧红的火炭连成了一块,她每动一步,那火炭就透过血液嵌入一分。 明明是两百米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无论她如何走好像也走不到尽头。 慕修寒看着那浑身被打得鲜血淋漓在棍棒火焰下不断求生的消瘦身影,脸部线条逐渐转冷,手中握住的茶杯紧攥成拳,唇瓣亦不知不觉地紧抿成一条冰凉的直线。 两百米很长又很短,在临近终点之时,终,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双腿一软,整个身体倒在了那火炭之上。 滋地一声—— 血液掉在火炭上,发出啪嗒啪嗒地声响。 像是有生肉烤熟了的声音。 第15章 死里逃生 骨节分明的大手剧烈抖动了一下,茶盏中滚烫的茶渍落在了他手背上。 慕修寒移开视线,将茶水一饮而尽。再度望过去时,宋奕从火堆里面爬了出来。 那纤细的身影背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触目惊心,令人发悚。 双脚血肉模糊,几乎已无力站起,宋奕泛白着脸,紧咬住下唇,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跌撞地站起,她望向那远处坐在高位上的男人,轻声道,“第一关,我过了。” 极轻的嗓音叩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慕修寒目光凛冽地望向她,手中握住的茶盏紧了紧,“你若是现在后悔,还可以捡回一条性命。” 宋奕扯了扯唇角,“皇上说过,微臣从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命,既然如此,我又何惧?” 慕修寒挥手,一条长达百米的红色地毯铺在了她面前,那上面有无数根尖锐的椎骨钉装在上面。 宋奕紧攥住拳,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度睁眼之时,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她趴在了地上,一鼓作气在那地毯上滚了过去。 那尖锐锋利的钉子刺破她的血肉,进入她的身与骨,只是极短的瞬间,她的身上就布满了上百个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随着她滚动,她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生生地挤压在一起,疼得她五识麻木,四肢好像断裂,甚至,她还能听到那钉子从她身上拔出来又刺进去的声音。 痛—— 真的好痛—— 浑身粘稠,她已分不清那是汗还是血—— 连带着意识也开始浑噩起来。 她仿佛看到了年幼之时,她羡慕平常人家的女子,偷偷地在家涂胭脂水粉,被娘亲自责落泪的时候。 她说,“宋奕,你记住,你是宋家的长子,宋家将来的当家人,你身负着宋家兴衰荣辱,只可流血,不能流泪。” 她又仿佛看到,她年幼之时,那严厉长板着张冷脸的中年男人呵斥着她,“我宋家男儿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宋奕,你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将来还怎么为国效力,行军打仗?” 身体滚出布满椎骨钉的地毯,宋奕浑身是血地躺在地面上,她抬着眼看着黑沉沉的天,此刻,有一滴,两滴,三滴的雨珠不断地打落在她的脸上。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不想,今天的雨水倒是苦涩的。 在地上静谧了几秒,她手肘撑在地,艰难地站起身,虚弱地望向那坐在高位上的人,“皇上,滚钉板,过火刑,这两种刑罚我都已过,您是否可以答应我的请求,下旨放过宋晓了?!” 慕修寒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旁上,目光冷寒地望向她的脸,“传旨,宋晓无罪释放。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往后,永不入仕途。” 得到应承,宋奕身体徒然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 宋奕再度恢复意识已经是三天后。 浑身疼得厉害,别说挪动身,就连动一根手指头,她也像置身在水中火热中。 痛到她几乎无力睁眼。 耳边,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将军尽给我惹麻烦,她既然都不怕死,那还要我医干什么?直接拿凉席盖子一卷,埋个洞,丢森山老林不是更自在?” 第16章 你怎么就还没有死呢? “薛神医,你哪那么多废话。”景羽寂听着薛凌霄不悦的语气,气也跟着上来了,“将军要不是命在旦夕,我才懒得找你呢!枉你还自称神医,将军昏迷了三天都还不醒,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不行?”薛凌霄怒极反笑,“我若是不行,你家将军现在就不只是在床上躺三天了,而是直接下去见阎王了。又是接骨又是烧伤的,你以为是随便哪个大夫就能够治好她了?要不是我,我敢保证,你家将军今后不只不能用剑,连走路也不能走了。” 宋奕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嘶哑着嗓音吩咐,“羽寂,还楞着做什么?还不给薛神医看座?” 景羽寂双眼遽然一亮,“将军,你醒了……” “别,别看座了。”薛凌霄背上那药箱,站起身,目光望着她道,“认识你我已经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不想在跟你扯上瓜葛。识相的话就给我好好的养着伤,别在整出什么幺蛾子,动不动就把自己弄伤了。我没那么多闲功夫,给你疗伤。” 宋奕唇角抽搐了一下,薛凌霄衣袂一荡,抬步就走了出去。 “将军,我看你当初就不该救下这薛神医,性格孤僻冷傲就算了,还没医德,活人也被他给医死了。”景羽寂愤然地吐出这么一句,看着宋奕脸色还有些苍白,“将军,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这样。有薛凌霄在,就算是我想死,也死不了。”他的医术她向来放心,这也就是她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的敢接受刑罚了。 宋奕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倒是你,守在这做什么?军营呢?景羽寂,我不在,你居然就敢擅离职守?” “将军……我这……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景羽寂抹了把冷汗,霍然起身,“您别生气,我这就回去。” 徐娘进来的时候,正好看着景羽寂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望着宋奕笑道,“景将军倒是数年如一日,做什么事都火急火燎的。” 宋奕唇瓣也弯了一下,“宋晓现在如何?” 徐娘神色略有些严肃了起来,“将军,您就不该救他,小公子不仅对你没有半点感恩,更是怨你废了他一条手臂,在你昏迷这段期间,下毒给你,要不是我谨慎,恐怕那毒已经进入你身体了。” 宋奕眼眸微敛,“真是死性不改。” 屋外杂乱的脚步声响,宋奕抬眼望去,就看见宋燃带着宋晓走了进来。 宋燃见到她,扬脸笑道,“听说你醒来了,果然是。奕儿啊!多亏你向皇上求情,不然我这不孝子恐怕就……”他推了一下宋晓,怒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向你大哥道谢。” “道谢?谢他什么?爹,你是老糊涂了吧?”宋晓满脸嫌弃鄙夷道,“是谢他断了我一条手臂,还是谢他用鞭子抽我?他就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 他狠狠地甩开宋燃的手,目光阴戾地望着宋奕道,“宋奕,拜你所赐,我现在左手已经彻底废了。你说,你都滚钉板,过火刑了,你怎么就还没有死呢?!” 第17章 宋家军该如何 滚钉板,过火刑,没想到换来这么一句。 徐娘心里听了顿时不忿,上前就想开口,没想到榻上的人一个眼神,便将所有人的动作钉在了原地。 宋奕嘴唇仍苍白着,听了这不知死活的话眸中寒光一闪,抬起眼睑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剑。 “宋晓,你敢再说一遍?”只是淡淡的一句,无波无澜却十分有威慑力。 要不是看他是宋家独苗,宋奕此刻就算负伤也要手刃了他!哪里还有他嚣张的机会! “说的就是你!”嘴上猖狂可怯懦的眼神暴露出宋晓此刻有多没底气,扬着张脸脚下却悄咪咪的移到了宋燃身后。 大伤未愈不能动气,可这畜生连连挑衅又怎能不动肝火? 身形忽动,榻上的人就要起身,吓的躲在宋燃身后的宋晓一颤,一双三角眼机警的打量着她。 却没想到她伤势过重,动一下全身就锥心刺骨般的疼,重重的跌回床上,宋奕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知道宋奕动不了自己,宋晓得意的笑着站了出来,就立在离床不到半米的地方。 常年的锦衣玉食把他供养的矜贵,即便穿着宽松的便装,前襟还是突出来一块儿,与宋奕的匀称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你倒是再来打我啊!来啊!”宋晓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着,全然不记得当初自己躲在宋奕身后的狼狈模样了。 一丝冷汗从额头冒出,强撑着一口真气支撑身体不倒下,宋奕俊秀的眼眸光转暗,直直的看着宋晓,薄薄的唇瓣冷冷的说道,“你右手也不想要了?!” 瞬间房间内鸦雀无声,就连宋燃脸上也觉得挂不住,自己的儿子怯懦无能一直被这个宋奕压制着,现在靖王妃的事让外人都觉得,他们父子欠他一个大人情,迫于舆论压力宋燃才不得不带着宋晓低声下气跟他道谢,谁知道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出言威胁,这还把他宋燃放在眼里吗?! “奕儿,怎么说晓儿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动不动就说要废他呢?”宋燃眉头拢在一起,毫不客气的说道。 宋奕怒极反笑,“我倒不记得自己是铜身铁骨,不是父母生的血肉之躯了!” 两父子被怼的哑口无言的样子倒是出奇的一致。 “奕儿……你说的是,这次多亏了你了,伯父考虑不周,说错了话……”宋燃自知理亏,只能腆着脸说好话。 清秀的眉微微皱了一下,身上的伤让宋奕没有心思与宋燃客套,心里知道宋燃也并非真心感激她,眼眸微动,她清冷的声音说道,“徐娘,送他们出去!” “宋奕!你算什么东西!克死你爹娘的天煞孤星!你拽什么拽?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宋晓暴跳如雷,手指着宋奕咬牙切齿的骂道。 这两个狗东西! 徐娘看不下去早就想骂人了,正欲开口,眼角瞥到一抹华丽的身影,到嘴边的话也生生的咽了回去。 竟然是南宫琳! 总算来了个能做主的人。 南宫琳身后跟着众多的下人,他站在门口的位置,把宋晓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的。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狗东西?不妨告诉你,等老祖母一死,这宋家就是我们父子的,你宋奕趁早搬出去,我们可不想早早的也被你克死,一个外人,还真是会耀武扬威……” “不妨我现在就把这个家交给你们父子做主如何?”南宫琳板着一张脸怒斥道,纵然两鬓斑白依旧端庄威严。 “老……老祖母……”刚还嚣张跋扈骂的痛快的宋晓此刻话都不敢说了。 “啪!”的一巴掌打过去,南宫琳所用力道之大,让宋晓的半边脸当时就红肿了。 “滚出去!再也不许来奕儿房间!”南宫琳气势逼人的说道。 这宋府里南宫琳的地位不可撼动,宋燃父子两个只能咽下这口气灰溜溜的跑了。 南宫琳宽慰了一番就走了,宋奕耳边终于清静了。 宋奕养伤,皇上以宋家军无人监管为由派了靖王前去代替他。 本来靖王妃之事就让宋家和靖王结下了梁子,此时靖王做了监军,每日命士兵在烈日下操练,伙食却削减大半,让军中众人苦不堪言。 景羽寂来探望宋奕,宋奕看他面容憔悴,被晒的黢黑不说手上还净是伤,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次来见宋奕都是这副模样,即便他不说宋奕也起了疑心。 这日景羽寂正在有声有色的讲营中那帮小兔崽子谁又犯了错,他是如何如何教训,宋奕却始终冷着一张脸,没了以前的笑模样。 “将军……”再也演不下去,景羽寂闭上嘴低下了头。 榻上的人眉目俊秀,低垂着眼不发一言,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微微拢起的眉头暗示她此刻正隐忍着怒气。 而景羽寂一个身型九尺的男儿在她面前竟然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惶恐的等着她发落。 良久,榻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尽是无奈的说道,“受了欺负为何要瞒着我?如果不是我派人打听,还不知道带你们的竟然是靖王!” 一句话让景羽寂整个人崩溃了一般,这几日的情绪再也忍耐不住。 宋奕在时,他们是战无不胜受尽百姓爱戴的宋家军,可她不在了,他们成了靖王鞭下的米虫蝼蚁,命如草芥一般轻贱。 “大家知道您受了重伤,都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不让告诉您。”景羽寂粗眉紧皱,其实哪里是受欺负,有好几个刚成年的新兵被靖王手下打死,至今他也不敢告诉宋奕。 早料到皇上会在自己受伤期间削弱宋家军,可没想到他竟然派了靖王过去…… 宋奕一颗心揪紧,仿佛被谁在心口挖了一块儿肉一般。 她一倒下,成千上万的宋家军该怎么办?宋奕指尖紧紧攥在一起,压抑着内心的怒气,面色凝重,思忖片刻薄唇轻启说道,“你回去和弟兄们说,再坚持几天,尽量避免和靖王起冲突,我宋奕半月之内必回军营!” 她语气坚定,只因为她是将军,所以她口中的每个承诺都给人信念。 景羽寂欣喜若狂,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张脸又恢复生机,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高兴的大声说道,“我这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兄弟们!” 似又想到了什么,宋奕脸色凝重的说,“这是为了给大家打气,切记让大家隐忍,不要让靖王有所察觉。” 景羽寂重重点点头,收起一张笑脸说道,“将军,属下明白!” 只要宋奕有回营的一天,他们这些人就有活头了。 景羽寂一路大步离开了宋家宅院。 房间内剩下宋奕一人,周遭一片静谧,连徐徐吹动的风声都能清晰听见。 这几日那两父子没敢再来打扰她,她伤势恢复的很快。 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进屋内,宋奕视线被窗外那一抹淡粉的桃花吸引。 只看了一眼她便回过神来,轻轻转动一下脖颈,皮外伤好了许多,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疼了,她眸光坚定眼波转动,心想,半月没出门也该是时候活动一下了。 宫内为宠妃徐莲儿的生日宴准备了半月有余,此时到处可见喜庆的红色。 本来也没打算弄的这么大张旗鼓,可皇上不知道什么原因,亲自下旨要为她好好操办,一时间所有人都看清了徐莲儿得宠的地位,正经日子还没到,各种珍宝就堆满了她的寝宫。 礼部尚书在写请帖时却犯了难,专门上了折子问要不要叫大将军宋奕,皇上只回了四字,“戴罪之人”。 这样一来也没人敢去理宋奕了。 第18章 朕看你是不要命了 宫宴上徐莲儿笑的温婉得体,上好的珠翠在两鬓微微摇摆,尽显宠妃的端庄尊贵。 慕修寒整晚都陪伴在侧,诺大的皇宫少有的歌舞升平,他的一双冷目打量过每个笑着的大臣和妃子,却觉得这热闹中多半掺杂了虚假。 没谁记得半月前大将军宋奕在这里滚过钉板,走过炭火,他们的眼里只有宠妃徐莲儿。 不远处的铜炉里生着篝火,戴着假面的宫人卖力的跳着,坐在上位的慕修寒狭长的眼冷冷看着,有一瞬间,他在那火光中似乎看到了宋奕眼神坚毅满身伤痕的朝他走来,而在他身后是一条鲜血浇灭的黑红的碳路,那副不要命的架势跟当天一模一样。 场景如此真实,连那人红了的眼眶布满血丝的双眼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死活的东西! 心中一股怒气升腾,慕修寒端起酒杯猛的灌了一杯酒。 再看过去时,一个戴着鬼脸的宫人跳到铜炉前,篝火被挡住了。 只是一个节目,看的慕修寒格外烦心,他“砰”的放下酒杯,脸上神色沉静可却透着一股寒气。 徐莲儿见状噙着浅笑把他的酒杯重新满上。 “皇上?”绝美面上泛起一丝柔和神色,徐莲儿关切问道,“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臣妾陪您去走走?” “并无大碍。”慕修寒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没有,沉静片刻他仰头把杯中酒喝下,缓缓起身说道,“朕有些喝多了,一个人去走走,爱妃今日是主角,就不必随朕一同前往了。” 将酒杯放回桌上,黑色衣袍轻荡,男人缓缓离开这歌舞升平的喜宴。 身后的太监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没人敢打扰慕修寒。 漆黑如墨的夜,除去前殿的热闹,其他地方不管哪里都连个人声也听不见,慕修寒踱步走在迂回的长廊上,周遭静的连池塘里的鱼游动似乎都清晰可闻。 长廊两边种满了桃花,此时正值花期,那粉白的花瓣堆砌在枝头似如阳春白雪一般美。 深吸一口气,那浅浅的花香让他想起那个不要命的人。 那年他刚刚登基,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桃花初盛的夜晚,他来跟他辞行去漠北。 他们并肩站着,面对着寂静的深宫大院,慕修寒沉声说道,“宋奕,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俊秀的少年脸色微怔,随即恢复如常,唇瓣一弯淡然说道,“漠北一日不平,我一日不归。” 慕修寒清晰的记得他说这话时空中落下一片桃花瓣,恰好落在肩头,他伸手淡然拂去,继续说道,“只要这是皇上的意愿,宋奕永不后悔。” 慕修寒心中冷彻,宋奕和他年纪相仿,当年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他初登基的时候,朝中刚刚经过一场大清洗,无人可信,也无人可用,宋奕便自荐去了枯燥乏闷的漠北待了很多年。 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水榭边上,那里灯光昏暗,掌灯的太监赶紧点上灯笼去引路。 这时不远处有个人影,慕修寒眼神敏锐,冷着一张脸低吼道,“谁站在那里?!”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打头的大太监往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台阶下的人,可不就是前两天那个不要命的大将军宋奕?! 当下回身凑在慕修寒耳边说了一句,“是宋大将军。” 这一句话让慕修寒甚是意外,狭长的眸凝神看过去,台阶下的人一袭白衣,衣袂翩翩身形匀称,站在这花谢中出尘脱俗,可不就是宋奕。 他站在台阶下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慕修寒,合起手上纸扇动作利落的一叩手,淡淡说了一句,“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 他声音如同山间清泉,细腻干净,让慕修寒心头一颤。 宋奕抬手拂掉肩头的落花,前殿正在热闹,徐莲儿作为慕修寒的宠妃,此时他不在陪着,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思绪还没有理清,那身着一袭黑袍的人已经回过神来,冷着一张脸开口,“你来干什么?” “四处走走而已。”宋奕不动声色的说道。 知道这人没有跟自己说实话,慕修寒挑眉,嘴边噙着一抹冷笑,“是吗?你这四处走走,走到深宫来了。” 宋奕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嘴唇微动正要辩解,一抹俏丽的身影出现,来人脸上带着笑意,声音甜美的行礼说了一句,“见过皇帝哥哥。” 一见到云萝,慕修寒就全明白了。 幽暗深邃的眸在宋奕脸上一扫,转而对着那俯首行礼的云萝说道,“他是你带进来的?” 昨晚宋奕找云萝帮忙进宫面圣,难得宋奕有事主动找她,她怎么可能不答应? 毫不犹豫的点头,清脆甜美的声音谨慎的说道,“是皇祖母说多年未见宋将军,让云萝带人进宫的。” 看着平日里乖巧伶俐的妹妹此刻为了宋奕竟然与自己对着干,慕修寒眼眸幽暗定定扫了身侧的人一眼,声音却是低沉绕有深意的,“你倒是有心了,宋奕,你往后可不要辜负了云萝!” 此言一出,那身着一袭白衣的人身上一凛,她眼梢微挑,打量了一下周身散发寒意的男人,却并没有接话。 慕修寒见状,冷哼一声撩起衣摆就要转身,不远处乌泱泱立了一群太监丫鬟,都是慕修寒的随行侍者。 前殿人多眼杂,再去求他就不好办了,宋奕情急之下低声喊了一句,“皇上!” 早知道她是有事才来,慕修寒微微顿住脚步,不曾转身,只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何事。” 身姿凛然的上前,宋奕决然的站定在那整整比她高了一头的男人面前,俊秀的眼凌厉且倔强的光一闪而过,她一字一顿道,“皇上可还记得宋家军?” 怎么会不记得,就是那帮人替他守住了整个漠北大地,也是他们,成就了今天的大将军宋奕。 可那又如何? 如今边疆已定,这些人对他慕修寒不仅没有用处,还是忧患。 削弱宋家军已成定局,即便这会让宋奕恨他入骨,慕修寒也不打算退让半步。 身着一袭黑袍的人身形微动,不理宋奕的质问,抬腿绕过宋奕直直往前走去,身后一行太监禁卫军也跟着掉了头。 漆黑的夜晚星光微薄,凉风吹过宋奕两边细弱的发丝,她表情决然,今日宁可犯大逆不道之罪也要为宋家军做些什么! 那是跟了她六年的将士啊,跟着她喝血吃生肉,跟着她在战场上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白色身影骤然凌空,踏着树上花枝身形微转就落在了慕修寒身前,身后一众禁卫军拔刀而立,唰的一声就要一拥而上。 男人抬手,指节分明的大手举起,示意禁卫军退下。 一众人退到桥下,只留下一黑一白的两人,如六年前一般并肩而立,只是如今,两人已是对立面。 “敢拦御驾,宋奕,朕看你是不要命了!”狭长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看着那身形瘦削的人,薄唇冷冷的吐出这不留情面的话。 可那人丝毫不在意,淡然到冷漠的看着慕修寒说道,“皇上今日杀我也好,罚我也好,只要宋奕活在这世上一日,就要护宋家军一日!” 第19章 可她若是密谋造反…… 这人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命只有一次! 那举国上下都要好好奉承着的九五之尊眸色晦暗,一张刀刻斧凿般俊朗的脸,让人难以捉摸,他黑色的长袍曳地,薄唇紧抿成一条冷冷的直线,看着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臣子突然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宋奕,朕竟然不知道,朕的臣民百姓是靠你护着的!” 一句话寒气逼人,退在桥下的众人都不禁身形一颤,俊秀的脸庞眉头微皱,可身形依旧笔挺,纵然对面的人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此刻她早就将生死抛在脑后,哪怕要再滚次钉板走过炭火她也绝不会有所犹豫! “既然都是皇上的臣民,那皇上为何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宋家军当年奔赴漠北的时候,和你我年纪相仿,六年青春,都洒在了漠北荒凉之地,有的人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有多少年迈的爹娘日日盼望儿子能平安回来,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忠诚侍奉的人却早已备好了杀人刀!皇上这样对待宋家军,以后还有谁敢为您尽忠?!” 一番话铿锵有力,每个字听在别人耳里都是该杀头的死罪,可她是宋奕,被逼上绝路的宋奕,她只能拼死一搏,她也绝不会退让! 慕修寒眸中寒光一闪,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压抑着怒火,一双深色眼眸似利剑般看着宋奕,“给朕让开!” 他长袖一挥推开宋奕,可她竟然直接伸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从没有人敢对慕修寒如此放肆,一双狭长的眼瞳孔陡然放大,他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宋奕,给朕放开!” 臣子怎敢犯上,纵然宋奕心中百感交集,她也不能再忤逆慕修寒。 目光相触,她的眼神满是悲怆与绝望,一双手漠然的松开,她眼梢垂下,眸中神色片刻间便失去了光彩。 慕修寒利剑般的眸光瞥了木然站立的宋奕一眼,绝情的越过她向桥下走去。 寒光交错间他腰间的白刃突然被她抽出,在慕修寒和底下众多禁卫军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剑柄雕刻着龙文的上好利剑已架在她脖子上。 “宋奕,你这是干什么?!”慕修寒脸上怒气愈重。 云萝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急得大喊,“奕哥哥!” 冷风吹起她的两鬓,那一袭白衣的人迎风而立,修长的手紧紧握着剑柄,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贴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望向慕修寒的一双俊秀的眼满是失望,“微臣知道谁才是皇上的心结,今日在此自行了断,只是宋奕死后,希望皇上可以放过宋家军,留他们在人世好好活着!” 站在石阶上的慕修寒冷冷一笑,他眸光冷冽的望向宋奕,眸色比之前更加浓烈森冷了几分,“宋奕,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们?!你带了六年的兵,你以为你一死就能一了百了?!” 宋奕眉心几不可察的拢了一下,她替跟着她驻守漠北十年的弟兄们心寒,“皇上,我比您更清楚,在宋家军的眼里,究竟什么才是他们的信仰!” 说着她手上用力,鲜血瞬间顺着脖颈流出。 “宋奕!你要是敢死,朕就让你的宋家军陪葬!”慕修寒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宋奕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就在她一怔的功夫慕修寒快步上前,一掌打在她身上,刀剑落地,宋奕也摔倒在地,噗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旧伤未痊愈又受了慕修寒一掌,可宋奕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连眉心都舒展开,因为她知道,宋家军有救了。眼前印入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靴,那上面金龙正对她龇牙咧嘴,她身躯微震,豁然抬眼,正好对上慕修寒冷冽如深潭一般的眸子。 像是看着什么不成器的人一般,慕修寒斜睨了一眼地上的宋奕,一甩衣袖背过身去决然的走下了花谢,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似是说给身后的总管太监,“拟诏,宋家军骁勇善战,收编国卫军,由前副将景羽寂负责!” 之后的话宋奕再没听清,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宋奕恢复意识,她睁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竟然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奕哥哥,你醒了?!”云萝站在床边笑的惊喜。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装饰,和女子才用的淡粉色床幔,宋奕心下凛然,忐忑的想,这里八成是云萝公主的闺房…… 床铺上好像有炭火烧着一般,宋奕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不愿意和云萝有过多瓜葛,本来太后就有意撮合他们,万一她在云萝房间过夜的事传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哎我说大将军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了!本来伤就没好又去惹事儿!”熟悉的声线响起,薛凌霄一脸埋怨的脸出现在面前,嘴里还止不住的叨叨着。 “你这天天的就是嫌我太清闲,今天外伤明天内伤的,”薛凌霄说着双手合十对着宋奕拜了又拜,眼神真挚的说道。“我求求您了宋将军,麻烦您下次别再受伤了行吗?你们宋家军那么多能人异士,下次换个人上行不行?” 再这样下去,薛凌霄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宋奕了。 宋奕唇瓣微弯,对于他的傲娇毒舌并不在意,倒是身边的云萝看不下去别人数落她的奕哥哥,牙尖嘴利的和薛凌霄斗嘴去了。 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听的宋奕脑袋疼,她趁俩人斗嘴斗的专注,起身披上椅子上的衣服悄悄离开了。 回到宋府,景羽寂早已等候在院子中,九尺身材威威风风的,粗眉舒展,小麦色的脸上笑意藏不住,再也不像之前来时那隐忍压抑的模样。 想必是圣旨已经传到了军营,他的穿着也不是副将打扮了,这下宋奕算是放心了。 “将军!”见她回来,景羽寂甩着膀子大步朝她走过来,一双大手激动的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弯下九尺身躯和她对视着,眉眼中都是笑意,“皇上下旨了,靖王走了,咱们宋家军以后吃皇粮了!” 说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上面怎么想的,让我做了宋家军的监军……我没做过官啊……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看景羽寂没自信的模样,宋奕笑了笑,伸手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越过他走向了庭院中央,“管你认识几个字,对兄弟们好就是了!”说着她难得的一展笑颜,脚下轻快的走进了长廊。 景羽寂听了觉得她说的对,一时再无顾虑,想再问她些事结果一转身,她已走到长廊拐角处,赶紧一边大叫着将军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宋宅南院的那对父子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宋家军躲过一劫,恨的牙痒痒。 “爹,这狗杂种怎么劝动的皇上?都板上钉钉的事了,还能让他扳回来!妈的,真是撞邪了!” 宋燃一张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案台,他不像宋晓那样没有头脑,即便心中对宋奕有恨也不明说出来。 突然宋燃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满是算计的眼看向宋晓,“宋家军是活了,可宋奕要是窝藏逃犯密谋造反,你说皇上还让不让他活?” 第20章 偷梁换柱 夜晚,深宫寂静,除了三宫六院以外,四处都是肃穆诡谲的气氛。 禁卫军站在城楼之上不苟言笑,一个个都打起精神为皇家看家护院,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前,守卫的人检查了来人身份,铜铸的红色宫门吱呀一声打开,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全早已等候多时。 一袭白衣身姿笔挺动作利落的下了马车,不慌不忙的行至李全面前,轻声说道,“有劳公公了。” 李全手里执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稍躬身说道,“皇上在御书房,请将军随我快些去吧。” 贴着高墙快步前行,走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到慕修寒的所在处。 这一路上宋奕脚下生风,可表情却凝重的不像话,这次来,必然又是劫难一场。 只是不知道那人又有了怎样的算计。 “将军,”李全的声音响起,“请进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御书房,她抬眸思忖了一下,低声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皇上?” 慕修寒脾气秉性难以琢磨,由不得她不花些心思。 李全是总管太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他表情无波无澜一双眼却别有深意的看着宋奕说道,“将军进去就晓得了。” 一个“晓”字稍微加重,宋奕心下了然,两手相扣说道,“多谢公公。” 这次竟然不是被他算计,而是被自家兄弟给算计了! 深吸一口气,宋奕眉头微皱轻推门走了进去诺大的御书房只有慕修寒案前点着一盏灯,他身着宽松的黑色薄衫,头发只简单束起,没了白日里文武百官前的寒气逼人,倒像个在自家书房夜看闲书的公子了。 可宋奕知道,这人是坐拥万里江山的九五之尊,今晚自己在他面前露出一丝破绽,就可能人头落地,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走到他案前一米左右的地方,行了个礼低声说了声,“参见皇上。” 他没有应声,诺大的御书房里只有孤单的烛火在跳跃,宋奕等了片刻半跪着身子微微抬眸,正好对上了他讳莫如深的眸子。 电光石火间,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意,也看到了探究。 可她眼神澄澈,看不到一丝慌张的直视着他,问道,“皇上深夜叫臣来,不知所为何事?” 慕修寒冷酷无情如雕塑一般望着她,突然唇瓣微弯,身形向前靠近了宋奕一点点,他冷静又带着一丝威胁意味的声线响起,“宋奕,你是真的不怕朕呐。” 要是平常人被天子这样直视,恐怕早就吓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了,可宋奕不一样,她直直的跪着,礼仪上没有丝毫的逾越,可语气也不见丝毫的怯懦,她不卑不亢的说道,“自古只有暴君才会被臣子惧怕,皇上一代明君,臣心里只有敬重和忠诚。” 冷笑一声,慕修寒淡淡说道,“忠诚?你宋奕可真心对朕忠诚?”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杀机四伏,这森森寒意让人不寒而栗,宋奕却挺直着身子低垂着眼睑淡然说道,“皇上是要臣自废武功以证清白?这命是皇上的,哪里来的不忠?” 宋奕说这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自从她回朝以来所做种种,以及她脖子上刀痕结的痂,无一不在告诉慕修寒,她是个对自己下手多狠的人,如果他今日说要她自废武功,想必她也会毫不犹豫。 一个只剩了三成功力的人,何必再让她自废武功以证清白?如果那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 坐在榻上的人指尖轻扣桌案,这番试探中他竟然没看出一丝端倪,他甚至开始怀疑宋晓的目的不纯了。 要么就是她真的清白,要么就是她太会隐藏自己,如果是后者那这人就太可怕了。 良久,慕修寒淡淡问道,“你可知道叶海在哪里?”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风吹的烛火剧烈摇晃,御书房里一阵忽明忽暗。 “臣不知。”宋奕答道,“前安候叶晦被清剿的时候,微臣还在边疆,况且六年来臣没有与人有深交,为什么要冒着杀头之罪和罪臣之子来往?” 宋奕抬起俊秀的眸直直看着慕修寒,心怀坦荡,无波无澜。 这话说的让慕修寒挑不出错,他笑了笑,幽深的眸里闪着寒光,只是今日宋晓秘密来宫中,说宋奕私藏罪臣叶晦之子叶海,他心中震惊的是,宋奕怎么有这么大胆子,就传宋奕来宫中想要试探一下,谁知道这人竟然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前安候叶晦之子叶海至今下落不明,朕命你来负责这件事,如果有人敢私藏罪臣之子,杀无赦!” 冰冷的声线响起,案前的人缓缓起身,经过宋奕身边时,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最后“杀无赦”三个字仿佛就是说给她宋奕听的。 走出那深宫大院后,宋奕长舒一口气,背上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她的内衬。 又躲过了一劫,这伴君如伴虎的滋味可当真是不好受。 她都有些想念战场了,虽然苦,可是畅快! 虽然这次逃过一劫,可是以慕修寒的个性,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结束,他一定会派人调查这件事,叶海恐怕是得尽快送出城了。 宋奕坐上马车回府,身后那诺大的皇宫在黑夜中,如同一只沉睡的巨兽一般离她越来越远,可她依旧心有余悸。 隔天,宋奕就发现自己被监视了,似乎是一些新面孔,不是禁卫军的人。 她看了看外面神色紧张盯着院内的几个人,心下了然,慕修寒果然是不信任她。 回到屋内,宋奕端着茶杯吹开浮叶,气定神闲的抿了一口茶。 “将军!”景羽寂又出现在了宋府,粗着嗓门儿还在长廊里就开始喊宋奕。 景羽寂虽然已经当了宋家军监军,不过每日还是要来和宋奕汇报军中情况。 “将军,”他一脚踏入屋内,眼中神色复杂,见宋奕在喝茶就坐到桌旁,压低声音说道,“我在外面看到许多形迹可疑的人,该不会是皇上派来的吧?” 景羽寂虽然粗犷,可是却聪敏的很,一眼就能看出端倪,连宋奕都不禁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点了点头,宋奕眉头微微聚拢,说道,“我现在已经被盯上,不方便行动,你这几日也不要和我过多往来,别再引火烧身,”目光沉静,像是嘱托一般说道,“宋家军再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的职责就是监管他们,剩下的交给我,切记不能冲动!” “可是将军……”景羽寂脸上挂满了愁容,“您已经被监视了,要如何安排?” 这也正是宋奕所忧心的事,她纵然身经百战,可现在被困在皇城,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要想把叶海送出城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去联系薛神医,让他想想办法。”景羽寂说道。 “不行!”宋奕厉声否决掉这个提议,“事关生死,不要再牵扯其他无辜的人进来。”她眼神悠远,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晚“杀无赦”三个字一直回荡在宋奕心头,慕修寒那人杀伐决断不顾情面,下了决心要除掉的人绝对不会让他活着。 可是前安候英勇一世,一生戎马,只留下叶海一人,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叶家一脉就这么断了? 忠义自古难两全,宋奕只能选择站在她认为正确的那一方。 “先不说这个,军中有没有什么严紧的事?”宋奕决定暂时把叶海的事放一放。 说到军中的事景羽寂就来了精神,他神采奕奕的说道,“咱们宋家军现在一切都好,只是听说塞北出了逃兵,昨晚打晕负责采买的营官,换上那人的衣服跑了,现在全国都在追呢!这偷梁换柱的人可真是胆大……” 偷梁换柱…… 突然一个主意跳出她的脑海。 只不过,要是慕修寒知道了,会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第21章 逛花苑 天烬国虽然国富民强,可也不乏贪官污吏。 前几日就有人密奏说皇城内有人开了一家妓馆,内设赌坊,看着普通其实却是一些求门道的小官吏给大人物送礼的销金窟。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无视王法,慕修寒勃然大怒,决定微服出巡,本来在府上养伤的宋奕也被他一道口谕召了过去。 不知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宋奕不敢拖延,急匆匆的赶到了慕修寒说的地方。 上了马车,一身锦缎素色华服的男人手拿纸扇端正坐着,狭长凤眼神色幽深,冷着一张俊脸神情不悦,宋奕谨慎坐在侧位,浑身紧绷准备着等会儿他发难时自己该如何答复。 “去石桥。”男人声线浑厚。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看来这人还没发现叶海的藏身之所,宋奕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慕修寒幽深的凤眸把宋奕的变化尽收眼底,知道她心中有鬼,不过今天的事和她没关系,便嗤了一声,淡淡说道,“你放心,叫你来不过是为了多个人手,今日不用紧张。” 两人间针尖对麦芒让她如何不紧张? “叫个禁卫军不是更加稳妥?”坐在侧位的一袭白衣说道。高高在上的人斜睨了她一眼,片刻后薄唇轻吐,冷冷说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宋奕嘴角微微抽搐。 她可是一月内失了七成功力,还有旧伤在身,哪里闲了? 言语上一来一回之间,就到了石桥,马车停在一间写着“花苑”的店前。 慕修寒先下车,宋奕紧跟其后,看到这装扮的花红柳绿的场所之后眼神明暗飘忽,站在她身前的人没有回头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唇瓣微弯说道,“四爷我是来办正事的,你跟着进来就是。” 说着他缓缓走进店内,宋奕跟着走进去,站在门口,一双冷目波澜不惊,眼看着慕修寒被老鸨迎上了二楼,她也不得不跟了进去。 这地方平常来的都是满肚肥肠的油腻官吏或客商,今日突然来了两个俊秀非常的富家公子,别说春心荡漾的姑娘们,就是老鸨都笑的花枝乱颤,喜不自胜。 “公子哪里人?平日怎么没见过?”老鸨笑着为他们斟满酒杯问道。 “卞城人,来这儿做生意。”慕修寒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说道,“你这里有什么消遣的?” “当然是有的!”老鸨朝着外间一声招呼,呼啦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姑娘,包房都被挤满了,一个个含羞又眼巴巴的看着坐着的两人。 这种地方宋奕从没来过,别说被人看着,就是满屋子的脂粉味也熏的她头晕。 即使她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不适。 一张俊秀的脸紧抿着双唇和刚进来时一样的不苟言笑,在外人看来是最不好讨好的那个。 慕修寒端着酒杯,一双凤眸暗暗打量着身侧的人。 这次他叫宋奕同行,一来是暗访,二来就是试探她。 外界传言宋将军不喜女色,在军中六年从没有过床伴,而且军中人在河里洗澡时她也都从不参与,如果是寻常男子哪里会这样? 加上她眉目清秀胜过女子,也让人不得不起疑心。 今日他倒要看看她的反应。 “两位爷看喜欢哪个?这个是我们的……”老鸨话还没说完,那一袭白衣的人就站了起来,神色冷毅委婉的说道,“四爷,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我去找找。” 说着迈开步子就要出去。 “站住!”慕修寒磁性浑厚的声线响起,端着酒杯一双凤眼盯着她的背影,语气淡然却不可违背,“你回来好好坐着,丢了什么爷回去赔你。” 一句话让她没了退路,宋奕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一众姑娘里,慕修寒留下了两个长得还算清秀的,一左一右陪伴在身侧。 妓馆的女人即便再清秀,骨子里也会些手段,一人坐在慕修寒怀中,身子柔若无骨一般依偎在他肩头,葱白的手指似猫抓般在他心口撩拨。 宋奕即便不有心去看,眼角余光也不小心看到不少。 平日里冷若寒冰的人此刻唇瓣微弯,那女人送上酒盅他就喝下,与朝堂上杀伐决断的模样截然不同。 宋奕微微侧身不去看他们,端着酒杯仰头就喝,可今日这酒似乎不够劲儿,怎么喝她都不醉,旁边调笑的声音依旧清晰。 或许男人都喜欢千娇百媚的女人吧,哪里像自己,整日素净的如同白纸一般枯燥,不会讨好也就算了,还总是惹他发怒,宋奕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苦涩。 “前些日子去南锣鼓巷,碰见了旧友,竟然身穿官服,以前一起倒卖绸缎的人,竟然摇身一变做官了,真是稀奇……”慕修寒磁性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满是不甘和艳羡。 一旁的宋奕眸光明暗变动,骤然清醒,想起他此次来似乎是有目的的。 她侧耳听着,慕修寒怀中的姑娘娇俏的笑了笑,看着一旁的姐妹神秘的说道,“公子要是想做官也很简单……” “此话当真?”慕修寒惊讶的声音传来。 宋奕手端着酒杯放在唇边,脸上表情淡然,眼色讳莫如深的看着杯中涟漪。 当今圣上也是个会演戏的。 坐在宋奕身边的女人笑笑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店是朝中大臣开的,想做官的去三楼赌坊,输上个几千两银子就是了。” 慕修寒脸上寒气一闪而过,继续追问道,“是哪个大臣?” 他怀中女子葱白玉手搭在他肩头,一双杏眼波光涟涟,痴情的说道,“这是店内机密,我也是妈妈说漏嘴时隐约听到,不过不能告诉你,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棱角分明的男人仰着脸,茶色的眼眸专注且蛊惑,语气漫不经心可不容人拒绝,薄唇微动,说道,“你说,我护你周全就是了。” 这是宋奕听到的最好笑的话了,他连功绩无数的安候都不曾留,又怎么会让这两人活着? 不过是天子的随口一说罢了。 只是这两个青楼女子还不知道实情,以为自己遇上良人,为难了一阵之后吐出几个字,“是吏部尚书严嵩。” 慕修寒眼中顿时杀气四溢,平日里总对人哭穷的严嵩竟敢干这种勾当! 这花苑的人嘴可是够紧的,难怪朝廷多次派人查这件事都查不出来…… 这帮狗东西一个都活不了! 走出花苑时天色已经全黑,慕修寒一身青色绸衣走在前面,基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宋奕也能猜到他有多生气。 只怪那个严嵩监守自盗,身为吏部尚书最清楚天烬国刑法,却被钱财迷住了双眼,敢在慕修寒眼皮子底下买卖官职。 “宋奕,是不是朕做的还不够?”男人身影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眼神幽暗的看着她问道。 他做的又怎么会不够?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天烬国在他手中才平定战乱,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何必如此苛求? 可想到前安候,想到差点遭到同样命运的宋家军,宋奕嘴唇微动,疏离的说道,“在百姓眼里,您是个好皇帝。”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一晃神慕修寒清醒了,在他面前的是宋奕,他们是站在天平两端的人。 凤眸中迷惑的神色褪去,又恢复了一贯的晦暗难懂,他紧抿着薄唇继续一人在前面踱步。 宋奕一如既往的跟在他身后,在她眼中那宽阔的背影格外孤独,可并不是没人愿意站在他身边,而是他自己不要别人站在他身边。 夜晚的石桥人头攒动,一大波刚看完花灯的百姓朝他们走来,这时一人撞在宋奕肩上,是个穿着粗布短衣的普通百姓。 可他打量了宋奕一眼,竟然拔腿就跑,觉察到异常宋奕发现,自己的锦袋被那人拿走了! 第22章 玉碎瓦全 她哪里来得及多想,脚步一抬就径直追了上去。 只是她身上有旧伤不比以前稳健,用不了轻功,眼看着就要追上,那个小偷回头看了她一眼,竟然把锦袋远远的抛了出去。 “扑通”一声,做工精美的锦袋掉进了河里。 宋奕平日沉着的脸瞬间变了颜色,睁大眼睛隐隐燃着怒气,可那小偷已经消失在人海中了。 她脚尖一转,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宋奕!”慕修寒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个锦袋就跳进冰冷的河中,一双剑眉紧紧皱在一起,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河水不深,可这黑灯瞎火的也要找上好一阵,宋奕在河中摸索了半天,衣袍湿了一大半,发丝也沾上了水,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 实在看不下去,慕修寒冷冷喊道,“宋奕,你给我上来!一个锦囊有什么了不起,你上来我给你百个千个!” 可河中的人好像聋了一样只顾在河底摸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慕修寒薄唇紧抿,脸色铁青,在宫外他不好发作,这人竟然就敢大着胆子违抗他的命令了! 而河里的人,也早就浑身冰冷,就在她手指发麻快要没知觉的时候,终于触到了那个软软的锦囊,她提着囊袋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笑模样。 宋奕平日很少笑,这次真是难得一见,慕修寒把她的模样尽收眼底,即便她此刻全身湿透,几缕被沾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可五官清秀,鼻梁挺直,笑起来唇红齿白,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模样有天壤之别,却在这一刻仿佛女子一般,特别好看。 宋奕手中拿着锦袋缓缓上岸,到慕修寒身边时,俯身拢了拢被水泡了的衣袍,哗啦的水声把出神的慕修寒思绪拉了回来。 “你好大的胆子!”他看着她动作麻利的拧衣服,冷冷的说道,“宋奕,平日里大将军的俸禄不够多是不是?你就为了点碎银子跳河?!” 在一国之君面前装穷? 宋奕不回应,也不争辩,拧掉了水后她直起身,重新把锦袋挂在腰间。 慕修寒眸光一闪,猝不及防抽出她手里的锦袋,在宋奕还没来的及阻拦时解开了袋子,往手心一倒,身形一怔。 不是什么碎银子,是一块儿翠绿的玉佩,可是只有一半,看着有些眼熟。 “哪家姑娘给的?”他冷冷问道,见她不答话,板着一张脸把玉佩重新装进锦袋,硬生生的塞给了宋奕,他往前一步,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说道,“我告诉你,不管是哪个姑娘,云萝都得是正室!” 还没等宋奕说话,那人就不再理她,独自走向桥尽头的马车了。 这玉佩,他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宋奕嘴角微动,唇边浮起一抹苦笑。 这是去漠北前他赏她的,他曾说“玉碎瓦全”,要她做为天烬国遮挡风雨的瓦,所以给了她一块碎玉,寓意她能平安归朝。 原来这些他都忘了,想必当初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九五之尊,又怎么会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能记住的,只有对他来说分外重要的人罢了,比如云萝,比如徐莲儿,却不会是她宋奕。 男人已经上了马车,宋奕打量了一下他背影,又把那锦袋依旧系在了腰上。 她刚走到马车前,夜空中璀璨的烟火升起。 一朵又一朵,灿如星河。烟火不停的燃放,像是一场五颜六色的的雨。 宋奕放眼望去,原来这石桥早已挂满红灯笼,一盏接一盏,从桥上一直延续到对面的小巷中,这种万家灯火的热闹在漠北可体会不到。 宋奕正在出神,马车前的帘子被掀开一角,慕修寒凤眸间暗光流转,一袭青色的长袍被烟火映成浅红,他左手拿着一壶酒,偏头对着她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夜里冷,非要穿着湿衣服站在风里,就怕自己落不下寒疾是吗?” 宋奕怔怔的上车,坐在侧位上接过他给的酒壶,她看着酒壶上刻的字,竟然是花苑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的。 再抬头看看对面坐在主位的人,他脸上依旧是冷淡不耐烦的表情,可那双眼里此刻平静无澜,没有平日里的算计,茶色的眸子里甚至有一丝迷蒙。 宋奕打开壶盖,把那一壶酒都灌了下去,果然暖和多了。 波光流动间,马车已经远离了嘈杂的石桥,回宫的路寂静却幽暗。 宋奕不胜酒力,只喝了一壶,就觉得头脑昏沉,车缓缓前行,车轮轱辘轱辘的压过青石板,车厢内一片静谧,宋奕只闻到身边人衣袖间淡雅的龙涎香,她眼神迷离,只觉得昏昏欲睡。 马车里一片昏暗,慕修寒怎么也没想到宋奕身子一软,竟然枕在了他的腿上。 三月的风带着寒意,马车帘子一角被吹开,借着一道月光,他目光讳莫如深的看着睡的香甜的人。 宋奕眉目如画,肌肤如玉,睫毛纤长如扇,如墨的长发散在身后,一袭白衣衬的她愈发通透,仿佛入了画一般的好看…… 不知哪里飘来的淡粉色桃花瓣落在了她的唇上,显得那一抹红唇更加诱人,慕修寒鬼使神差似得,凑近了宋奕。 正思忖间,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外面的人说,“皇上,到将军府了。” 慕修寒恍然如梦一般清醒过来,他这是怎么了?他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将军府大门紧闭,此时已经是深夜,再去敲门让人知道宋奕和皇上出巡会惹人猜疑,想了想慕修寒冷冷说道,“回宫。” 马车再度前行,这一路上慕修寒再不愿意看宋奕,他两眼出神,只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径荒唐。 翌日,宋奕在雍和宫龙塌上醒来,她微眯的眼眸倏的睁开,直直盯着那雕梁画栋的一扇屏风。 脑海中不断回忆,昨晚她喝了一壶酒,之后就醉倒了,难道慕修寒把她带回了宫? 她赶紧坐起身,幸好身上衣服完整。 宋奕从没进过慕修寒的寝宫,只以为这里是哪个偏殿,等她动作利落的走出宫门时,才惊觉这里正是慕修寒的寝宫。 “宋将军。”大太监李全见她出来说道,“皇上去上早朝了,说您醒了直接出宫就好。” 比起昨晚醉酒,宋奕此刻才更加觉得头晕目眩,她赶紧趁早朝结束前离开了宫中。 只是昨晚皇上深夜回宫的事,早已被徐莲儿知晓。 华贵端庄的女人坐于案前,一只玉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勾画,画上的画眉鸟活灵活现,旁边的宫女正恭敬站着。 “昨晚倒没什么异常,皇上没有召任何妃嫔伺候,不过是带了那个宋将军回来过夜,想必也是君臣有要事相商,所以忘了时辰。”老宫女说道。 顺畅的毛笔笔锋徒然一转,一副活灵活现的画竟然就这么毁了。 “可惜了。”徐莲儿身边伺候的宫女惋惜道,“还等着娘娘这副画好赏给奴才呢……” 女人并不以为意,把笔随意的放在笔架上,甩甩酸痛的手走到桌边,“去给王嬷嬷拿赏银。” 她背对着点头哈腰的老麽麽,兀自拿起一颗荔枝拨开。 皇上那日和宋奕在花谢上的事她早就听说了,从不让步的皇上最后竟然手软,昨夜又带宋奕进宫过夜…… 虽说三人从小一同长大,可如今君臣有别,慕修寒又对宋奕满心猜忌,这两人又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外人看不透,可徐莲儿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 她从小就怀疑宋奕是女扮男装,可一直没有切实的证据,如今她不得不起疑心。 没过多久,眼线来报,说皇上早朝的时候,说了吏部尚书严嵩买卖官职的事,大发雷霆,下旨满门抄斩,并且勒令彻查严嵩贪污受贿案,凡是严嵩同党一律严加惩处。 可这严嵩就是替徐家办事的一个小卒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正是徐莲儿的父亲,如今这样一查,很快就会查到她的头上,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徐莲儿手上使力,一双黛眉紧紧皱在一起,眼波中满是愁容。 第23章 忠臣之血表忠心 晌午,烈日当空。 毒辣的日头晃的人睁不开眼,永和宫外一片肃静。 连侍卫太监都躲在檐下阴凉处,只有身着素净白衣的宋奕独自站在日头底下。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脸颊滑落,鼻头溢出汗液,一张俊秀的脸被热的染上了不正常的红,后背的衣衫也几乎被渗透。 可皇上还是不召见她。 总管太监李全都可怜这大将军,下雨时她要受罚,天晴时她还是要受罚,皇上只让她站在宫门外想,想起来有要和他说的了再进去。 可这一身傲骨的将军都站了一上午了,连要坦白的意思都没有。 殿内一身锦色长衫的人正和徐妃对坐博弈,两边有宫人手执蒲扇扇风,太监给奉上茶,那一身珠翠的女人突然娇俏的笑了,“皇上今天倒是让着臣妾了。”说着青葱的玉指执着白棋落下,慕修寒难得博弈输了。 把手中黑棋漫不经心的撒回盘中,慕修寒无心再战,手接过精美的茶杯,表情恬淡的喝着。 徐莲儿偷偷看了眼他那面无表情的脸,眸色温柔的说道,“皇上,宋将军都已站了一上午了,现在晌午日头正盛,等会儿该中暑了。” 慕修寒声无起伏的说道,“朕没有罚他,是他自己不肯说实话。” 叶海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大半,只是宋奕还死不承认,更不肯说出叶海下落。 这是慕修寒给宋奕的最后机会。 宫中的女人蕙质兰心,怎么会不知道他和宋奕在为什么事较劲儿? 徐莲儿眸色动了动,语气温和表情疑惑的说道,“皇上对待宋奕情深意重,几次放他生路,宋奕理应心怀感激才是,怎么会对皇上撒谎呢?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慕修寒的心骤然一沉,狭长的凤眸怒气满满,不说还好,一说他愈发觉得宋奕不知好歹,竟然站在罪臣那边,丝毫不念及他对他的几次法外开恩。 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沉稳磁性的声线响起,“李全,去和宋奕说,以后每日都要来殿前站着,什么时候清醒了,知道为人臣的本分了,再说别的。” 李全应了一声,默默的走了出去。 徐莲儿眼波流转,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皇上您这是何苦呢……” 殿外,毒辣的太阳快把人烤成人干了。 李全走到气若游丝却强撑着站的笔挺的宋奕面前,在这宫中看过无数是非的眼中满是惋惜,说道,“将军,主动说了吧,皇上都知道了……有些事凭你一己之力也是改变不了的……” 那又如何? 宋奕俊秀的眼被强烈的阳光闪的眯住,可那坚定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她一言不发,打定了主意站到天荒地老了。 几个时辰过后,漫长的晌午终于过去,不久之后,这狠毒的太阳也落了山。 慕修寒的茶饮了一杯又一杯,徐莲儿都回宫了,可他还丝毫没有让宋奕回家的意思。 估计这样耗下去,耗到死宋奕这石头都不会开口,那人脾气不是一般的硬。 殿内的人剑眉拢在了一起,脸上不怒自威,他站起身踱步冲着殿外不远处的人低吼一声,“滚进来!” 已经快和这脚下的青石板路融为一体的人身形一颤,她微微动了动脚,下肢早已麻痹毫无知觉,她一动,重心不稳直直摔在了地上。 慕修寒把这一幕看看的清清楚楚,他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眉头不自觉的皱的更深了,但看到李全过去把她扶了起来,最后还是冷着一张脸威严的坐在了殿内。 “臣参见皇上。”宋奕下肢不稳,可还是忍着腿上的酥麻跪了下去。 看她那逞强的模样,慕修寒冷哼一声,眼中带着浓浓的怒气,眉宇间都是对她不待见的神色,宋奕谦逊的低垂着头,没有看过他一眼。 朝李全使了个眼色,到底是太监总管懂他的意思,利落的搬来了一张软凳,小心的把宋奕扶起来坐了上去。 慕修寒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带有一丝情感的直直看向宋奕,他想要把这人的心挖出来看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做的! “朕不和你浪费时间。”慕修寒眸中寒光一闪说道,“叶海在哪儿朕已经知道了,不要觉得你事事都能瞒得过,这次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叶海朕是杀定了!” 猛地一抬眸,宋奕眼神凌厉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慕修寒,她眼中的寒光不比他少。 剑眉紧拢,眼神交汇,身居高位的人薄唇轻启残忍说道,“你能如何?” 对视良久,宋奕收回目光,淡然说道,“臣不管此事,叶海是生是死,臣并不在乎。”可她扶着膝盖微微颤动的手却出卖了一切。 “是么?”慕修寒嘴角上扯,锐利的眼早已洞察一切,他看着宋奕轻声问道,“那么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宋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袭明袍的人甩给她一个册子,残忍说道,“照这上面的地址,找到叶海,杀了他,朕就信你。” 杀了他,朕就信你。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杀了叶海,却逼着她用忠臣之子的血表忠心。 这本身就够讽刺了。 要不是此刻在宫内,要不是他是不可侵犯的一国之君,宋奕此刻真想问问他,叶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定要斩草除根?! 可他不容她忤逆,除了叶海,宋家军的命也在他手上,若她被归为不忠,那宋家军几万弟兄就也是不忠。 “不忠”之臣,只会是和叶家一样的下场。 末了,宋奕认命般的闭上双眼,拿起那册子说道,“臣,领命。” 走出金碧辉煌的大殿,宋奕拖着依旧酥麻的双腿缓缓前行,她倒是希望自己这双腿是真的废了,那就不用去做慕修寒的刽子手了。 是夜,电闪雷鸣,寒风暴虐,呼呼的北风刮着,仿佛要吞噬一切一般。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宋奕手持重刃,一步一步的来到了一所荒废的旧宅子。 这里是叶家老宅,叶家十八口人的鲜血都在这里干涸,现在,最后一脉叶海的生命也要在这里结束。 当她打开册子看到“叶家老宅”四个字时,她就知道慕修寒说的都是真的。 拿剑的手动了动,宋奕绷着一张脸推开破旧的门走了进去。 四周一片寂静,她左右看了看,径直朝着一间不起眼的房间走去。 “叶海?”她推开门,常年潮湿的阴森小屋弥漫着腐败的气味,一股子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海站在屋中央,借着从破旧窗子透进的月色,宋奕看到他手中的剑反射冰冷银光。 “宋将军,”温和如玉的嗓音响起,本是个俊朗公子的人悲怆一笑,“叶海知道您为何而来,不想您背负骂名,今日已准备好自行了断。”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剑横在脖颈前,“等到现在只是想对您道声谢,我不恨您,叶家气数已尽,叶海一人苟活在世也没有意义,只求下辈子,不再做帝王家的一颗棋子,任人宰割,所幸今日叶海的命,还是属于自己的……” 同是皇上的眼中钉,宋奕又怎么会不知道叶海心中的悲苦,可她都不曾去死,叶海又怎么能自行了断? 见他要做傻事,宋奕眼疾手快“啪”的把手中早已备好的银饰打出,正中叶海的手背,“砰”的一声刀剑落地。 叶海一脸诧异的看着那一袭白衣的人。 “我奉皇命而来,你只能死在我的剑下,不容你自行了断!” 锋利的刀剑指着叶海,宋奕眼神凌厉的一步步朝着他靠近。 门外早已埋伏多时的禁卫军都侧耳在听,皇上命他们在此等候,要是大将军宋奕有任何恻隐之心,就把里面的人都抓了,可如今这情形,大将军想来也是忠心耿耿的。 突然一声巨响,门板被撞坏,宋奕飞身而出。 一时间杀机四伏! 第24章 朕说了,捉活的! 禁卫军一拥而上,火把把这旧宅子照的很是明亮。 大家围上去一看,宋奕一口鲜血吐出,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好个乱臣贼子!来人啊,把叶海拿下!”禁卫军首领大呵一声,指着屋内喊道。就是叶海也不知道,宋将军这演的是哪一出。 只记得她做戏前曾小声和他说,“在牢里好好活着,问什么就招什么,不要挣扎。” 罪臣之子被押送至天牢,大将军宋奕身负重伤,慕修寒纵然有心挑他的错,此刻也挑不出来了。 派了御医过去证实他确实受了重伤,至少一月有余不能活动了。 这宋奕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慕修寒只当她不愿意动手找了个借口,反正叶海已经找到,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案件结束的也出奇的快,刑部不到三天就呈上了叶海的供词,他把一切罪责都招了。 慕修寒大笔一挥,不留情面的判了个死刑。 一切都顺利的不真实。 三天后,叶海被押送午门斩首。 百姓都挤破了头来围观,毕竟是前安候之子,大家无不惋惜遗憾,手起刀落,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片刻间身首异处。 永和宫内,慕修寒面无表情,眼神悠远,一双凤眸无波无澜,似乎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处斩叶海,宋奕那边竟然毫无动静,以宋奕的性格他绝对不是怕了,可这平静似乎格外不正常。 “传刑部尚书!”磁性清冷的声音响起,他觉察到了蹊跷。 “参见皇上!”留着山羊胡的尚书谦卑的行礼道。 “叶海被行刑时可有异常?”慕修寒问道。 “前几日还很平静,今日行刑时却剧烈挣扎起来,别的……倒没有什么了。”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怎么可能在刑场挣扎?而且叶海也算是将臣之后,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胆小的行径。 这样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刑场上的,恐怕并不是叶海! 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居于高位的人眉头紧皱,慕修寒狭长的凤眸寒光一闪,站起来大手一挥种种拍在桌子上,怒喝道,“胆大妄为的狗东西!” 这句话把刑部尚书下的屁滚尿流,连连伏在地上磕头,声音颤抖着说,“臣有罪臣有罪!求皇上饶命!” 这事儿和刑部尚书没半点儿关系,只是这人胆小如鼠,慕修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滚出去!” “李全,马上召集骁骑营的人,兵分三路去追!备马!朕要亲自去把那乱臣贼子抓回来!”慕修寒怒气冲冲的说道。 欺君罔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走了死刑犯,一桩桩一件件让慕修寒彻底恼怒,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胆大妄为的宋奕,这会儿应该跟着人家一同出城了吧? 慕修寒凤眸狭长,杀气腾腾,这次,如果宋奕和罪臣贼子一起被当场抓住,他就直接手刃了他! 城门外,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停在荒郊野岭,正卸下笨重的漆黑色棺材。 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从上面走下来一个拿黑巾围着口鼻的“男人”,不言不语扔给领头的满满一袋银子。 这群人是一伙儿马匪,里面不乏朝廷通缉的重犯,拿了钱颠颠分量,回头说了句,“撤!” 一伙人乌压压的走了。 戴着黑巾的“男人”左右看看,动作利落的上前撬开棺材板,里面的叶海面容祥和,仿佛睡熟了一般。 往他口中投了一颗药丸,顷刻间,“沉睡”的人便醒了过来。 “你是……”叶海双眼迷惑的望着来人。 一把摘下黑巾,宋奕俊秀的脸露出来。 “宋将军!”叶海惊喜的喊道,他就知道,宋奕一定有所安排。 “快下来,等会儿官兵该追来了!”宋奕神色严肃的说道。 慕修寒生性谨慎,不会那么好骗,这会儿午时已过了许久,想必他早已经发现端倪。 把叶海送上马车,宋奕对着景羽寂嘱咐道,“到了悦来客栈,一定要确定是叶家的老部下再把叶公子交付出去,事情办妥就马上回城,我会派人在城边接应你!” 长相粗旷的男人郑重的点点头,“放心吧!” “宋将军,你要如何脱身?”叶海撩开帘子脸色关切的问道。 她的生死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为了不让叶海担心,宋奕唇瓣微弯眼眸晶亮的说道,“宋某自有办法,公子放心走就是!他日有缘再听公子弹琴!” 说着便一个转身,动作利落的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等景羽寂带着叶海走远了,她方才驾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不管怎样,慕修寒的人追上来也只会先看到她的马车! 禁卫军浩浩荡荡的追出城外,一身黑袍长发高高束起的男人凤眸微眯,敏锐的打量着杂草丛生的荒地,手中马鞭紧握,看到了车压过杂草的痕迹长鞭一甩,伴随着马的嘶鸣随着那踪迹扬长而去。 后面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紧紧跟上。 果然,追上来了! 宋奕斜倚着马车侧耳倾听,轰隆的马蹄声格外清晰,她眼眸倏然睁开,两手甩动缰绳策马跑了起来。 “皇上!前面有辆马车!”远远的就看到那素色的马车在前面疾驰着,慕修寒隐约觉得就是宋奕在车上,他晦暗的眸色戾气更重了,握着马鞭的手指节泛白,杀了宋奕是他唯一的想法! “活捉反贼,赏黄金万两!”马上的人朝着身后低吼道,一双狭长的眼紧紧盯着即将消失的马车。 慕修寒已经不在乎能否抓到叶海了,他要的是宋奕! 这个一次次把他玩弄于股掌的人,慕修寒已经不能容他活着了! 可驾车的人似乎格外聪明,一路迂回离禁卫军忽远忽近,却怎么也让人追不上。 “皇上,再往前就是乌镇,镇上人多眼杂,逃犯躲进人群中就不好认了,咱们要不直接放箭吧!反正抓回来也是要杀了的,万箭穿心,人一定跑不了!”禁卫军的一个统领侍卫说道。 寒光一闪,一道鞭子抽了过来,那人脸上瞬间挂起一道骇人的红痕,“朕说活捉你听不懂吗?!”说着又往后撇了一眼,厉声说道,“都听好了,要活捉!谁要是敢不长眼睛伤了逃犯,都别想活命!” 宋奕只能死在他的剑下,别人的剑,碰不得他! 几百人,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驶进了镇上,等他们追上去时车上早已空空如也。 骁骑营的统领说道,“皇上,人跑了,怎么办?” “搜!”慕修寒冷冷说道,手中的剑紧紧握着,眼神打量着这不算大的小镇,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宋奕找出来! 一群着装统一,身带佩刀的人挨家挨户开始搜起来,可连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慕修寒看了看两边的街道,一家挂着茶字的小馆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家茶馆地势四通八达,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可以逃走,如果他是宋奕,应该会选择这个地方藏着。 面色阴沉,慕修寒踱步走进茶馆。 “客官喝茶吗?”小儿上前殷勤的问道。 旁边禁卫军长刀一横板着脸看着小二,吓的小二身上一颤退到了一边。 “你这里二楼是做什么用的?”慕修寒沉声问道。 “是……是包间雅座,客……客,客官喝茶楼上请!”小二哆嗦着说道。 就是这里了。 外面有禁卫军把这里层层包围,宋奕还能躲到哪里去! 慕修寒缓步踏上楼梯,他每走一步心里就沉一份,他不知道自己的慌乱来自哪里。 可怒气挂在脸上,宛如千年寒冰。 那个犯了死罪的人,他的脸即将出现在慕修寒的眼前。 大手推开一扇扇的包间房门,狭长的凤眸闪着寒气在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人脸上掠过,最终,他的手放在最后一扇门上。 这扇门似乎格外沉重。 第25章 佳人 手上稍稍用力,房门被打开。 素雅的包间内坐着一个云鬓素衣的女子,一身白色曳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纹路,芊芊细腰用一条淡紫色的织锦束着,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峨眉淡扫,清新动人,有着仙子般的脱俗气质。 跟在慕修寒身后的禁卫军都看直了眼,站在门口举动不免局促了起来,生怕自己粗旷吓坏了里面的佳人。 慕修寒凤眸深沉,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女人,薄唇紧抿,寒气袭人,一袭黑袍缓缓摆动,他行至房间内平静的问道,“姑娘哪里人?” “淮南人。”嗓音柔和如清泉一般的答道。 “听姑娘口音不像……”慕修寒试探道。 “小女自幼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少有留在家乡,所以口音略有差异。”对方从善如流的答道。 慕修寒探究的眼神从佳人脸上划过,对方却只不慌不忙的品着杯中清茶,神色恬淡,一双俊秀的眼透过窗子欣赏美景。 “淮南青橘可好吃?”慕修寒面无表情不死心的问道。 那佳人轻声笑了笑,一点朱唇语笑若嫣然,万种风情尽生,“公子说笑了,青橘又涩又酸入药最好,不能多吃。” 看的慕修寒心头不禁微微一颤,心想着,这不可能是那个不苟言笑的人了。 他收敛了目光,声色温和的说了句,“打扰了。”说完长袍一甩大步离开了包间。 等房门被关上,屋里的美人儿,也就是宋奕,才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一行人很快撤离了茶楼。 寻逃犯无果,也没有找到宋奕,可慕修寒的思绪却被茶楼里那个女子牵引着。 他怎么也忘不掉那个女人,纵然很美,可更让他念念不忘的是她清冷的眼眸。 别的慕修寒找不到纰漏,可那双眼睛竟然和宋奕那么像,相似的瞳仁,一样的冷傲,可是宋奕是不会笑的那般嫣然的,他不禁摇了摇头。 回到城中,天已全黑。 遣走大批人,只带了两三个禁卫军,慕修寒径直去了宋奕府上。 宋府灯火通明,宋晓在前厅抱着一个小妾调笑,见那一袭黑袍的人缓缓走进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推开小妾惊慌的跪在地上,叩首说道,“皇上!” 自从那次宋晓调戏靖王妃之事后,他在慕修寒眼里和畜生无异,不怒自威的九五之尊斜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冷冷说道,“宋奕呢?” 低着头的宋晓幸灾乐祸的暗暗一笑,以为宋奕又惹了什么事,慕修寒亲自上门来拿他,殷勤的站起来面脸堆笑说,“他在房中,我一直看着他呢,皇上您随我来。”说着狗腿子一般走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走到宋奕房门前,宋晓直起腰杆,站在门前“砰砰”捶门,高声喊道,“宋奕!赶紧起来!整日无所事事的不知道在房里干什么!” 这样一副嘴脸看在慕修寒眼里,都替宋奕不值,搭上半条命却救了个不通人性的畜生! 房门打开,徐娘脸色铁青的打开门。骂道,“你个没良心的畜生,腻不知道将军在房中养病?三四日了都下不了床,还敢来打扰!” “不是我打扰,”宋晓小人得志一般的笑着,“是皇上来了!”说着闪开身子。 “皇上!”徐娘赶紧跪下行礼。 “免礼。”慕修寒淡淡说道,缓缓移动进了屋内。 素色的床幔映入眼帘,屋内摆设和宋奕这个人一般寡淡无味,只是屋内飘荡的淡淡香气很好闻,慕修寒聚拢的眉头微微舒展。 床帘被徐娘挂起,宋奕神色憔悴的试图坐起身来。 “皇上。”他嘴唇微动,苍白着一张脸还挣扎着要行礼。 “罢了,你躺着就是。”慕修寒看他形容枯槁的模样,心中疑虑消除了大半,语气缓和的说道。 也许真的是叶家的余孽叛党设法救走了叶海。 他幽深的眼眸打量着躺在床上的人,想起自己几日前派来的太医也说它身受重伤,要个把月才能好,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御医怎么敢撒谎? “这几日可有好好养伤?”慕修寒难得关心起他来。 床上的人眸色沉静,表情和往常无二,淡淡说道,“谢皇上关心,已经在尽心调理了。”说着他眼眸微抬,问道,“不知皇上今日为何而来?” 这话倒问的慕修寒心虚了,他已经认定宋奕和这次的事没有关系,不禁对自己白天发了狠要杀他感到愧疚。 思忖了片刻,一双凤眸饶有深意的说道,“叶海被人调包了,如今不知逃到了哪里。” 这一切都是宋奕设计的,她自然心知肚明,本来回城途中还担心叶海他们出差错,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此时听慕修寒说叶海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可表面上宋奕还是一脸自责的模样,低垂着眼角,说道,“怪微臣无能,那晚没能杀了叶海……” 宋奕说话时嘴唇翕动,和白天在茶楼遇到的女子一样的嫣然好看,他们两人似乎合为一个人,慕修寒有种错觉,床上的不是宋奕而是那个姑娘…… “皇上?”见他望着自己出神,宋奕轻声唤了一声。 “……” 房间内一阵寂静,没人敢出声,也不敢揣测九五之尊的反常。 突然,慕修寒的视线被床榻下一双粉色的绣鞋吸引,他狐疑的问道,“这鞋是谁的?” 简单几个字让宋奕如坠冰窟,她回来的匆忙,竟然忘了把那绣鞋藏起来! 难不成今日竟然要在一双鞋上栽了跟头? 正在宋奕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徐娘面带潮红的走过来,拿起绣鞋藏在了身后,“奴婢该死,刚刚新买了绣鞋试了一脚,竟然忘了收起来……” 这绣鞋做工精美,徐娘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买的起这么贵的绣鞋? 慕修寒不禁再次对宋奕起了疑心,声音冷漠让人不寒而栗的说道。“宋家真是阔绰,一个奴婢也可以穿着绣鞋……” 一番话道破玄机,宋奕心下一惊,徐娘为了她才站了出来,假如事情败漏恐怕徐娘也要受牵连。 情急之下,宋奕敛着紧张神色,语调似责备一般说道,“徐娘,我有没有说过,给你买的东西要好好收起来,为何这么爱显摆?” 屋内的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只知道宋将军不近女色,原来是和自己的丫鬟有一腿。 慕修寒眸中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打量了一下徐娘的脚,不算大,和绣鞋的码数也是相近的。 屋内气氛诡谲,众人不敢出声。 这时房门被再次打开,宋燃带着家里的人走进来,跪在慕修寒身前。 “微臣不知皇上屈尊来了府上,没能及时迎接,请皇上恕罪!” 一时之间这肃静的屋子闯进来这么多人,宋奕秀眉微拢,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 不过宋燃这么一闹,倒是成功的把慕修寒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慕修寒剑眉微皱,冷冷说道,“这般大张旗鼓,是怕别人不知朕来了你府上?” 极轻的嗓音牵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宋燃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榻上的人,慕修寒心知,再在宋奕房中逗留下去,实在奇怪,敷衍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总算是逃过一劫。 徐娘锁上房门回到房中,腿软的直直的坐在了凳子上。 “这可真是前后脚啊,要不是您动作快,差了一秒咱们就都完了!”徐娘浑身冒了冷汗,宋晓来敲门时,宋奕刚刚翻窗进来,吓得徐娘心砰砰直跳。 宋奕也知道今日凶险,她眸色中满是忧虑,眼睛直直的看着脚下出神,思忖着今日那一双绣鞋怕是惹了不小的祸,虽然一时敷衍过去了,可慕修寒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日后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明天找薛凌霄要些压制内力的药来,我怕皇上不放心再派人过来试探,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宋奕说道。 天烬国中敢如此和慕修寒斗智斗勇的,恐怕只有她一个了吧…… 如今两件压在心头的大事都已经解决,宋奕总算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可她哪里知道,还有更难解决的事要来了。 第26章 敢敷衍你就死定了 初冬,下起了第一场雪。 皇城被装点成了银妆素裹般的白。 宋奕在清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眼,望着眼前素净的床幔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化为沉静。 她起身在徐娘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出门去了老祖母南宫琳的住处。 好些时日未曾来看望过老人家,一进门,连南宫琳屋内的摆设都有些许的陌生了。 “给老祖母问安。”身形俊秀的人一进屋微微一鞠,恭敬答道。 “起来吧,身体可好些了?”南宫琳打量着一身素衣的宋奕,满眼慈祥,“正巧晓儿也来了,你们两兄弟多日没见也该好好说说话。” 宋奕稍抬眼眸,看到了那坐在侧位神态懒散的宋晓,知道他这么早来一定没安好心。 “多谢祖母关心,奕儿身子已好了大半,没什么大碍了。”说着眼神凌厉的瞟了一眼宋晓,随即收敛神色面无表情的利落起身坐到了另一侧的椅子上。 “没事就好。”南宫琳点点头,话锋一转说道,“皇上前几日提起你和云萝郡主的婚事,奕儿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云萝聪慧可爱,还是咱们天烬国受宠的郡主,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了,这桩婚事……” “孙儿才刚回朝,身负重伤,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等再好些确定身体无碍再商议和云萝的婚事吧,免得耽误了郡主。”宋奕早就备好了说辞,闻南宫琳言,便不慌不忙答道。 如今和云萝的婚事成了她的心头大事,她是能推脱就推脱。 南宫琳苍老却高贵的脸上泛起一丝愁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你眼光怎么这般高……这次你拿身有旧疾推脱掉了,那么下次呢?外界的传言如今很不好听……咱们宋家名门望族怎么可以被他人胡乱揣测……” 这倒是出乎宋奕的意料,她抬起头眉头微皱,不解的问道,“外界怎么说?” “……”南宫琳面露难色,还没开口,一旁的宋晓已经嗤笑一声,看好戏一般的笑嘻嘻说道,“还有什么,无非就是说你常年打仗不知道伤了哪里,不能人道呗!” “晓儿!闭嘴!”南宫琳呵斥一声。 冰冷目光射向宋晓,宋奕薄唇紧抿,心想着这个畜生果真没记性,上次他揭发叶海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如今又在这里猖狂上了! “祖母,我说实话还不对了?皇上看得起他,说要把郡主嫁给他,他却在这儿拿乔,他要是不愿意那就把云萝让给我,我娶了也给咱们宋家长脸啊!干嘛非得求着他娶!”宋晓说的畅快,竟然丝毫不顾本分,胡言乱语起来。 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宋奕嘴角挑笑,一双狭长凤眸里满是不屑,“你也配?!” 一句话惹的宋晓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站到了宋奕面前,一张蠢头蠢脑的脸上满是怒气,“我不配也轮不到你这个杂种!” 不知死活! 寒光一闪,宋奕一腿踢在了宋晓的髌骨上,只听骨头断裂的“咔嚓”一声,宋晓直直跪在了她面前。 “我早说过不许在我面前挑衅。”一手揪着宋晓的头发逼着他仰起脸来,宋奕满目讽刺的看着宋晓,“畜生尚且有感恩之心,你原来是个没心没肺的!”说着放开手,把那一坨肥肉踹到一边。 饶是只剩下三成功力,宋晓在他面前也无法放肆。 “祖母!祖母救我!”宋晓骨头断裂,跪着爬到了南宫琳脚下,“你看他多心狠,自己亲兄弟都下得去手!这种狼心狗肺罔顾人伦的东西,我们宋府要不得!” 他刚才的一番挑衅南宫琳看在眼里,她心中宠爱宋奕,知道她性情刚毅,可宋晓这般可怜,也不得不出言教训几句,“奕儿,你这下手,是有些重了。” 宋奕冷冷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清丽的眼眸冷若冰霜,说道,“无妨,只是给他教训,过几日他就能出去招猫逗狗了。” 正在屋内宋晓鬼哭狼嚎之时,一人推门进来,正是宋燃。 “晓儿,你趴在地上做什么呢?” 这下可好,宋晓算是看到了救星,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的跟宋燃说了一遍。 “怪你自己多嘴!”宋燃出人意料的把自己儿子骂了一通,然后强忍着怒气呵斥道,“没出息的东西!滚到椅子上坐下,我有要事要说。” 看似漫不经心,可宋奕听的却认真。 原来是皇上要去猎营,钦点了宋家派两人去护驾,本来数九寒冬的大家就不愿意陪同,宋燃还想着找什么借口不让宋晓去受罪,现在他腿断了,那这差事正好落在了宋奕头上。 在家中难免遇到这两父子,宋奕乐得去猎营,图个耳根子清净,宋奕痛快的答应了。 三天后,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站在城门下。 慕修寒身上披着深色绣着精美暗纹的狐裘,身下骑着栗色汗血宝马,一双凤眸傲视天下,腰上握着利剑,剑鞘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而在他身侧,一身银装素裹,不染纤尘的宋奕俊秀的脸上无波无澜。 “奕哥哥,”倒是云萝,头一次参加猎营,兴奋的不能自已,“我第一次参加猎营,我就跟在你身边了,你可要保护好我啊!”小女子软糯的声音对着宋奕撒娇,惹的宋奕嘴角微微一抽搐,却不得不耐心的答到,“好。” 宋奕在云萝眼中是极俊秀的,只是一个好字在她听来都格外悦耳,一张精致的小脸不禁羞答答的染上了笑意。 皇家狩猎向来很少带女子,一来不安全,二来女子体弱怕寒,这次云萝听说宋奕苦苦求了慕修寒好久他才同意。 正是一个大雪初晴的好时候,城楼上号角吹响,伴着低沉有节奏的鼓声,立于队伍最前面的九五至尊举起长剑,随着一声马鞭抽响的清脆声音,栗色汗血宝马最先冲出队伍,紧接着上千人策马杨鞭,绝尘而去。 声势浩大,卷起大片飞雪。 在一片白茫茫之间,慕修寒很快就甩出了身边人一大截。 这冰天雪地的,不知道哪里就有个深坑,后面的大太监李全生怕出差错,拼了一条老命奋力跟上,扯着尖锐的嗓子在后面大喊道,“皇上您的马太快了,大家都跟不上!请皇上以龙体为重……” 慕修寒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往身后瞟了一眼,看着一群越来越远的人不禁觉得失望,他收拢缰绳,身下的马长嘶一声停住。等了一阵,伴随着“嗒嗒”的马蹄声一群人才陆续到了慕修寒面前。 狭长的凤眸从一个个喘着粗气的人脸上扫过,都说天烬国骑兵乃是神鬼之师,看来现在国泰民安的,一个个的都养尊处优惯了,才跑了几里路就喘成这样。 突然,人群中躲在队伍后面,站在云萝身边不声不响的人引起了慕修寒的注意。 没有记错的话,当年那人的骑术就是数一数二的。 慕修寒眼眸微动,看着宋奕薄唇轻启,磁性的声音说道,“宋奕,出来和朕比试一二。” 宋奕正陪着云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闻言眼稍轻抬,一张俊秀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策马缓缓穿过人群行至慕修寒面前,淡淡说道,“臣领旨。” 她这次来本打算浑水摸鱼的,所以极力让自己不显眼,谁知道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慕修寒一双寒眸直直看着她,说道,“敢敷衍你就死定了!” 第27章 和朕一起泡温泉 快马扬鞭,一黑一白两个极其俊美的人绝尘而去。 自慕修寒少年时,就喜欢和宋奕比试马术,那时候他们不是君臣,而是没有猜忌的玩伴。 如今玩伴都已成年,便成了君臣。 宋奕一袭青色披风紧跟在慕修寒身侧,利落迅敏不减当年,偶尔有发丝随着冷风贴在她脸上,她轻轻一侧脸纤细的秀发便随风扬起。 专注看着前路的男人得了些许优势,身子伏低手握着缰绳一转头,却看到那人纤细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丝丝晶莹的雪,一双秀丽的眼水润有神,他不禁心头一颤。 一时松懈,宋奕握紧缰绳将他超了过去,骏马纵身一跃,比栗色的马早一步到了两人约定的地点。 汗血宝马竟然输了。 慕修寒手握缰绳看着宋奕,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在冰天雪地中变成白雾,身下的汗血宝马像是不服输一般来回走动,跃跃欲试。 他茶色的凤眸中映出那人无波无澜的脸,飘扬的发丝,因着寒冷而越发苍白的脸颊,还有不点自红的嘴唇,明明是个战场上拼杀的男儿,怎么就比个女人还秀气? 察觉到慕修寒炽热探究的目光,宋奕倏的抬起眼稍,四目相对,电光石火间一阵异样的感觉传遍慕修寒全身。 他微微皱了眉,紧绷着下颚转过了脸。 “皇上……”李全这时喊道。 禁卫军终于跟了上来,“嗒嗒”的马蹄声如打雷一般,大批人马靠近了两人。 为首的统领一张粗旷的脸通红,大喘着粗气。 收紧缰绳,慕修寒转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他穿过一众人马走到了最前面,只是脸色不好,李全和禁军统领都没敢搭话。 再看宋将军也面无表情的默默走到了队伍后面。 “皇上和宋将军怎么了?”禁军统领忍不住小声问身边的李全。 谁知道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又行了半日,到了狩猎的林场,因为是皇家狩猎场,当地的官员早已把行宫的暖炉点上。 行宫内暖和的如春天一般,伺候的宫人帮慕修寒脱掉冷透了的外衣,换上新的毡靴。 皇家的待遇自然和随行的人不同,除了少数负责安保的禁卫军和朝廷大臣,其余的人都安排在了林场附近的百姓家中。 虽然是行宫,不过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里面的景色都是纯天然的,还有一口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每年来此猎营,慕修寒都会在温泉里泡一泡。 今年也不例外。 本来宋奕被宋燃使坏是安排到林场外面去住的,可云萝不许,一个白眼把宋奕留在行宫,宋燃被赶到了林场外。 慕修寒在屋内就听见云萝欢喜的声音,一口一个“奕哥哥”叫的好不矜持,听的他眉头紧皱,黑了一张脸。 “去告诉云萝,男女有别,让宋奕早点回房休息。”一袭长袍站在窗前,男人凤眸盯着云萝的房间,跟李全吩咐道。 可李全是去了,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宋奕出来,而那房间里的欢声笑语更甚了。 “皇上,这……”李全为难的立在一侧,云萝郡主的脾气可也不好惹,刚才他一进去就遭了个白眼,现下可是不敢再去打扰了。 慕修寒凤眼危险的一眯,扶在窗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末了重重捶了一下冷哼一声,“有伤风化!”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李全战战兢兢在一旁站着,身侧一阵风掠过,慕修寒长袍一甩,连狐裘都没披就径直走去了云萝房间。 “奕哥哥,明天去打猎要是有刚生的小狼你留下来给我带回宫好不好?”云萝坐的离宋奕极近,一手支头,一手揽着她胳膊,笑得格外甜。 宋奕正浑身不自在,门就被大力推开,只见慕修寒浑身散发着魄人的寒气走了进来。 “微臣拜见皇上。”宋奕起身就要拜,以前她只觉得慕修寒召见自己准没好事,现下她却觉得像是见了救星一般。 之前李全来说让宋奕回自己房间,云萝只当成了耳旁风,现在慕修寒亲自来了,她不敢再任性,收回了搭在宋奕肩上的手,端端正正的坐着,“皇帝哥哥怎么来了?” 慕修寒冷哼一声,“朕要是不来,你怕是都忘了自己是个郡主了!”他一双冷眸看着云萝,一字一顿的说道,“宋奕,回你自己房间去。” 冬天天黑的格外早,宋奕从屋里出来,才发觉不知何时天上又飞起了鹅毛大雪。 可虽然雪下的大,却没有风,甚至比来时的路上还暖和些。 宋奕远远还能听到慕修寒教训云萝的声音,忍不住摇头笑了一声。 那个男人,既要让她娶了云萝,又不让他们走的太近,也不知到底怎么想的。 烦心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让宋奕滞住了步伐,索性她一撩衣摆,拎着酒壶稳稳的上了屋顶。 这雪夜让宋奕想起了塞外边疆的生活,不过漠北的寒冬可比这里要冷上几倍,一年中有一大半的时间要在北风呼啸中度过,除了和天气对抗,还要时刻防备敌人时不时的偷袭,以至于每一晚都睡的极不安稳。 提起酒壶,她一口饮下烈酒,浑身便暖了许多。 这酒壶还是上回和慕修寒一起去花苑微服私访时他给的,后来花苑被查抄,在酒窖里搜出了几十坛好酒,也不知道慕修寒怎么想的命人都搬到了她府上。 今日提起酒壶,就像看到了他一般。 宋奕一人独饮,不一会儿落下的鹅毛大雪便将她也变成了半个雪人。 也许是她这几年习惯心冷了,也喜欢了吃苦受冻,没有感受到丝毫不适。 “大将军!可算是找到您了!您怎么一个人躲这儿啊!”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宋奕微微垂眸往下看,原来是李全站在下面喊她。 “李公公何事?”她淡淡问道,这个时候李全不应该在慕修寒身边伺候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将军您先下来,我这不方便说。”李全左右看看小声说道。 以为李全是有什么事不好意思开口求她,宋奕便利落的收起酒壶,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地上。 这般轻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李全被她从那么高的房顶上跳下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抚着心窝努力平息。 “皇上,邀您一起去泡温泉呢!”李全一边喘着,一边说道。 与皇帝一起泡温泉可是莫大的荣耀了,李全只当这是两人要和好的节奏,从此他不用再为此心惊胆战。 却不知道宋奕闻言却是惊讶的心头一颤,她要是去了,女儿身的秘密必定败露。 “替我谢皇上美意,只是我身感寒疾,怕病气侵染了皇上龙体,还是等我病好之后再说吧。”宋奕心情忐忑的推辞道。 李全闻言,也不劝告,只从后腰处抽出一张明黄的锦缎,是平日里写圣旨的材料。 “皇上说了,宋将军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要去的,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宋奕接过明黄色的锦缎,仔细看了一眼,那上面竟然还有慕修寒的皇印,看来这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拟好的。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次来猎鹰不过是个借口,借机试探她的身份才是慕修寒的目的。 一时间宋奕如临大敌,她深知自己中了圈套。 “宋将军,皇上已经在温泉处等着了,您还是快着些吧。”李全在旁催促道。 第28章 宋奕是个男人 电光火石间,宋奕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李公公,你先去回皇上,我去换身便装,等会儿就过去。”宋奕匆匆忙忙说完这句话,闪身离开了此地。 宋奕想起来,此次猎营薛凌霄也侍奉在侧,此时他正背着药篓往房中走,就听到身后传来那讨人命的喊声。 “薛凌霄!” 薛凌霄闻声转过身去,神情里竟然带着些惧怕,“宋奕你该不会是又受了什么伤吧?我可不想再治你了,迟早砸我招牌。” 不把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宋奕走过去揽住薛凌霄的肩膀,把他带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氤氲的水汽中,慕修寒头微微后仰靠在温泉池边,他眉心舒展,棱角分明的俊脸,挺直的鼻子,以及宽阔的胸膛上都挂着水珠,肌肉紧实的手臂展开靠在池边,水面不算高,刚好到他的腹肌处,若隐若现的池底惹人遐想。 轻轻的谨慎的脚步声传来,他倏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透过氤氲的雾气打量来人。 那人身穿一袭白色宽松长袍,身形和宋奕很像,可因为天气寒冷整个温泉池都冒着白气,所以慕修寒纵然眼神敏锐却也看不清来人的脸。 不过这天子泡温泉的地方,没有口谕谁敢擅闯? 那人肯定是宋奕无疑了。 慕修寒靠在池边,隐约可以看到那人在脱衣服,动作利落,很快就脱到只剩一件里衣。 凤眸微眯,他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背影。 不宽不窄的肩膀,身上的皮肤似乎比脸上黑了些许,腿也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般精瘦,腰背也不像个常年在外打仗的将军,竟然还带着些肥膘…… 这个身材和平时宋奕那精干威风的将军身份有些不符啊。 慕修寒莫名的心中有些失望,可转瞬间他竟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他为什么要去评论一个男人的身材?他宋奕身材好还是不好又与他何干?他又不是要临幸哪个女人! 冷着一张脸,慕修寒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几日忙于朝政没有接触女人,才会对宋奕这样一个男人有了奇怪的想法! 摇了摇头,他伸手捧了一把温热的泉水泼在脸上,瞬间清醒了许多。 可他这个动作惹的对面那人身形一顿。 “宋奕,你还在磨蹭什么?明早还要去猎营,赶快泡完了滚回去睡觉!”慕修寒嗓音不耐的催促着。 雾气缭绕中那人继续动作,很快就脱的全身赤裸。慕修寒的目光不得不被吸引。 他疑心了那么久的事终于要有答案了,他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解开心中困扰他的心结。 那日在乌镇看到的女人,和今早一起比试的男人,究竟哪个才是宋奕?他实在太想知道真相了。 随着对面的人缓缓转身,一向沉稳的慕修寒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如果宋奕真的是个女人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在慕修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思考答案,那眼前的景象就惊的他合不拢嘴。 虽然宋奕下水很快,可慕修寒还是看到了属于男人才有的标志。 凤眸中一丝惊诧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到了深潭般的沉静。 宋奕竟然真的是个男人。 一切都尘埃落定,可慕修寒却又觉得不该是这种结果。 真是可笑,一国之君靠在温泉池边,看似闭着眼睛假寐,其实此刻内心风起云涌,思绪万千。 良久,慕修寒倏的睁开眼睛,接受了这个事实。 宋奕是个男人,那么那天乌镇的女人就和他毫无关系了,至少可以证明他并没有背叛自己。 温泉池另一边的人不发一言,身体僵直,显得很紧张。 讳莫如深的天子感受到了他的异常,心想着宋奕那家伙整日形单影只的,平日里就不喜欢和人亲近,现在突然和自己坦诚相见一定不习惯,所以才这样拘束。 慕修寒也在这里泡了个把时辰,思忖了片刻,手撑着池边倏的站起身上了岸,从李全手里接过里衣穿上离开了。 等慕修寒彻底走远,温泉池里的人终于绷不住,瘫软的坐在了温热的泉水里。 “真是折了十年阳寿……这样的事可不能再来第二回 了!”薛凌霄的声音响起,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稍早一点的时候,薛凌霄被宋奕带到偏僻的角落,把事情原委都说清了。 那种时候只有他能救她。 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这种欺君罔上的事也是不敢做的,只因为宋奕曾救过薛凌霄一命,他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去了。 石山后面走出来一个着白衣的人,雾气中她表情模糊,声音感激的对着池内的薛神医说道,“薛兄,我宋奕,欠你一个人情。” 她向来不是个爱多说话的人,只把薛凌霄今日的恩德记在了心里。 朝着温泉池外缓缓走去,她温润如泉的声音响起,“我去远处守着,薛兄整理好衣物我送你回去。” 所幸慕修寒走了之后没有折返,这期间也没有其他人敢来这里,心惊胆战中两人安全的回到了别苑。 装修精美雅致的行宫内,烛光微微跳跃。 一袭黑色长衫的男人在桌案前微微出神,剑眉中带着一丝让人猜不透的情绪,幽深的眼眸一直盯着桌案前的烛火。 今晚温泉池的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重复。 毫无疑问那是个男人的身体。 一直以来对自己判断力很自信的慕修寒这次竟有些受挫。 拢了拢长袍他眉头微微皱起,“他是个男人,还有什么可多想的……”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薄唇紧抿,慕修寒思忖着,过几日找个机会把云萝嫁给宋奕,这样他也算和皇家有了联系,也就不需要杀他了。 一夜过去,到了白天宋奕神采奕奕的出现,看着昨晚休息的很好。 可那一身戎装表情肃穆的男人一见到他,身形却微微一怔,昨晚温泉池边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 宋奕的马就立在慕修寒的汗血宝马旁边,被李全牵着,所以她不得不走过去。 微微一鞠,宋奕谨守君臣间的礼仪,说道,“拜见皇上。” 慕修寒居高临下的微微扫视了她一眼,冷着一张脸收紧缰绳走开了。 宋奕表情微微一怔。 “奕哥哥不用理会,皇上哥哥一向这样冷淡,难以捉摸,你不要放在心上。”云萝把两人间的微妙一幕看在眼里,怕宋奕伤心,慌忙劝道。 昨晚被云萝赶去林场外的宋燃殷勤的策马到了慕修寒身边,满是算计的眼不时看一看宋奕的方向。 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大臣,昨晚却被赶去和士兵同住,不知道有多丢人。 今早起来时双腿酸疼,竟然是腿疾复发,此刻膝盖处如蝼蚁在爬一般难熬,他却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宋奕的故意报复。 负责管理猎场的官员以前和宋燃是同窗,两人也算臭味相投,所以多年来私交甚密。 这猎场里有多少陷阱,还有危险的地点宋燃早上都问清了,只等着一会要设计害宋奕。 宋晓觉察到了宋燃的异样,眼神却依旧淡然,连看向过宋燃都没有,仿若是不屑。 “云萝,天寒地冻的,你体弱怕寒,先回行宫内,等过两日天气暖一些了,我带你去找小狼。”宋奕怕云萝跟着她受牵连忍不住劝道。 面容娇俏的郡主只觉得心中一暖,看着宋奕的眼神中爱慕更深了。 第29章 男女授受不亲 云萝本来已被宋奕劝服,可一众人马走后,队尾的宋燃却停了下来。 “郡主当真不去了?”他一双三角眼中装作疑惑的模样,“当年先帝和已故的太后就是猎营时互生情愫的,帝后恩爱非常,相敬如宾几十年,如今郡主与宋将军……” 云萝单纯,思忖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被宋燃怂恿,挥鞭追了上去。 “奕哥哥!”一声清脆的女声在宋奕身后响起,她侧身一看是云萝,立马收紧缰绳停了下来。 冰天雪地中一张娇俏的小脸甜甜的笑了笑,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想着去林子里找小狼,怕你诓我……等会儿我就在雪浅处走,放心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云萝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宋奕正要拒绝,一身骑兵打扮的宋燃策马跟了上来,闪着精光的眼打量了一下两人,狡猾奸诈道,“郡主想去,你就尽心保护着就是!这么多人在这里,还能让郡主伤着?” “就是!”云萝灿然一笑,还没等宋奕回话就策马跑了出去。 “宋燃,”宋奕冷哼一声转头,一双狭长的眼仿佛是将风雪都裹挟进去了一般,“郡主要是出事,我手中的剑必然要沾上你的血!” 骏马嘶鸣,前蹄腾空,一袭白衣决然而去。 不管是谁,看到她刚才的表情和眼中杀气,都会忌惮,可林中的陷阱早已埋伏好,只能看宋奕的本事了。 白雪皑皑中云萝的红色披风格外显眼,宋奕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时刻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慕修寒带着一队人马早已到了丛林深处,一群不知明的鸟扑簌簌的飞出,看来他们已经开始了猎杀。 “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啊……”云萝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一只活物,除了枯树叶和铺天盖地的雪以外再无他物,她不禁觉得有些无聊。 宋奕不发一言,只阴着脸,一双眼看着四周,时刻准备着有突发状况飞身出去救人。 “要不你陪我再往里面走一走吧……”云萝半天看不到活物眼中满是委屈,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奕撒娇道。 “不行。”宋奕不为所动,淡漠的说道,“郡主答应过微臣……” 话音未落,一只灰茸茸的东西蹭的一下跑过,云萝欢喜的声音紧随而至,“是小狼!” 说着,不顾宋奕的反对就追了上去。 宋奕不敢大意,她怎么样没有关系,绝不能让云萝因为她而受什么委屈。 宋奕扬鞭追上,两匹骏马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片陌生的空地,四周寂静,罕有人迹,甚至连慕修寒那些人追逐猎物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小狼早已无影无踪,云萝一脸失望。 “郡主,不能再任性了,回去吧。”宋奕侧马挡在云萝面前,不再退让。 云萝心有不甘,“我再找找,说不定就在前面呢!” “前面就是对外开放的林场了,到处都是猎户们布下的陷阱,太危险了!”宋奕觉得有些头疼,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就对个小狼这么感兴趣。 知道劝阻无用,宋奕打定主意不再听这丫头的,准备将人强行带回去。 然而还没动作,就听一声尖叫传来。 “奕哥哥!没事……啊!”宋奕眼睁睁的看着云萝的马跌入了一个巨坑里,眼看着云萝也要掉下去,宋奕心下着急飞身而起,在刹那间抓住了她的手。 “奕哥哥救我!”整个身子都落进坑中的云萝此刻才知道害怕,眼角带着泪花紧紧握着宋奕的手。 要是以前,宋奕可以轻易的把云萝拉出来,可她自打受过钉板炭火之刑后,肩膀就落下了顽疾,不能拖拉重物,何况现在云萝整个人靠她一条胳膊吊着,宋奕疼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可这陷阱太深,要是放手云萝身娇体弱跌落下去必定会受重伤,宋奕咬着牙左右看看,荒凉的空地上,只剩下她的马和几只不知名的鸟。 此处偏僻,不可能有人来救她们的。 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宋奕心一横,也跳下了陷阱内。 在坠落过程中,宋奕敏捷的环住了云萝的腰,自己却做了肉垫重重的摔在了坑底。 两人一马,困于五六米的巨大深坑内,而且还是这天寒地冻的荒山野岭。 这么冷的天气,不出两三个时辰没有人来,那她们就得冻死。 “奕哥哥……”云萝回过神来,看着躺在自己身下脸色苍白的宋奕,哭的泣不成声。 “我没事。”宋奕咬着牙安抚,语气无波无澜,没有丝毫责怪,可额头上的冷汗已结成冰晶,饶是云萝也看出宋奕伤的不轻。 “都怪我!是我任性只知道闯祸!”云萝使劲儿的打了自己两巴掌。 “云萝住手!”宋奕大声喝止住她,“我不怪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我伤了右臂爬不上去,但左手是好的,你踩在马背上我托举你一下,要是你能上去再叫人来救我!” 两人正在坑底想办法,突然一阵马蹄声轰隆着离她们越来越近。 “皇上!前面是宋将军的马!”禁军统领的大嗓门儿格外清晰。 坑底的两人相视一笑,有救了。 连人带马被拉上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云萝狐裘白色的毛领被泥水染成乌黑,全身也被融化的雪水浸湿,整个人冷的缩成一团。 命人把新狐裘给郡主披上,慕修寒一双幽深的眼看着被人背上来的宋奕,那人最爱干净,可这次却被云萝连累的狼狈不堪。 而且听云萝所说,他竟然是以血肉之躯去护着云萝,假如他过个三五时辰再来,这人是不是就心甘情愿冻成人干了? 究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还是太把他的话当话? 骤然刮起一阵风,吹的白雪漫天飞舞,宋奕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脖子飞雪,冷的她一哆嗦。 微小的动作被慕修寒看到,可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新狐裘了。脱下身上的狐裘,大手一挥准确的扔在了宋奕身上,语气淡淡的说道,“宋将军护驾有功,这是赏的。” 那可是千年雪狐做的锦裘,全天下只此一件,披在身上哪怕在三尺的雪地里站上一夜也不会感到冷,如今这样的宝贝慕修寒说赏就赏了不说,他只剩下了捕猎穿的一层薄薄束身,在这风雪之中显得很是单薄。 一时间连宋燃都傻了眼。 皇上和宋将军不是一向有隔阂么,怎么今日皇上竟然这般优待他? “皇上,请先披上臣的狐裘吧。”有会来事儿的大臣趁机讨好慕修寒献上了自己的,可当朝天子最是有洁癖,平常人用过的东西,怎么能被他穿在身上? “不必了。”冷冷的拒绝,眼角余光又撇了一眼已经被送上马背的人,语气淡淡的问道,“宋奕的伤可有大碍?” 薛神医身背药箱,拧着眉表情严肃,“伤到了脊椎,须得赶紧回行宫医治,否则可能会有下肢瘫痪的危险。” 一番话说出来慕修寒眼中神色更加深不可测,他没有犹豫的下马,抱着宋奕飞身上了自己的汗血宝马。 “宋将军有伤,朕与他先走一步,众爱卿自行回各自住处吧。” 一众人都傻了眼。 第30章 你是个女人不成? 自慕修寒亲自把宋奕带回行宫疗伤之后,同来猎营的人都开始揣测圣意。 大家都心里明镜儿似的,皇上这是把宋奕当成了自己的妹婿来对待了,八成不久之后为宋奕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 宋奕在行宫养伤期间,每日都有人去探望她,一时间倒成了行宫里的红人。 云萝心中有愧,每天按时按点的去照顾宋奕,体贴入微的倒不像个郡主了。 “奕哥哥,薛御医说你伤了脊椎,下肢不运动容易淤血,我帮你活动一下吧。”云萝说着竟然去搬动宋奕的双腿。 怎么说也是个郡主,宋奕可消受不起,忙机敏的侧腿躲过,“使不得,郡主身份尊贵,这些事情微臣自己来就好了。” 可云萝有自己的主意,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袭黑色长袍的人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慕修寒再次成了宋奕的救星。 慕修寒这次身上的戾气倒是少了许多,看到云萝和宋奕拉拉扯扯,也没有出言斥责,神情淡漠的坐在椅子上,一张雍容尊贵的脸,看不出喜怒。 “云萝,你先回房,我有事和宋奕说。”慕修寒说道。 云萝脸上一红,这几日的传言她都听说了,她也乐得皇帝哥哥把自己嫁给宋奕,尤其那天宋奕拼死救她,她心中早就下定决心非宋奕不嫁了。 脚步轻盈的走出房间,云萝在关上房门前还羞哒哒的看了宋奕一眼。 房间内只剩下了慕修寒和宋奕两人。 “有些事朕直接明说了,云萝对你有意,皇祖母也早就逼着朕为你们赐婚,是朕看你几次三番推辞以为你不喜欢她,所以才没有下旨……这次你冒死救了云萝,朕相信你对她也不是没有情分,所以等回朝之后,朕会下旨为你们赐婚。” 慕修寒难得心平气和的与自己的臣子聊天,可谓是给足了宋奕面子。 事情出乎宋奕意料,从慕修寒的语气中,她听出这次似乎并不是试探,而是来真的了! 情急之下宋奕又搬出来敷衍南宫琳的那一套,以自己身子骨不好为借口推辞。 可慕修寒似乎不吃她那套,大手重重一拍桌子,眼中杀意四起,眸光晦暗的看着宋奕,嘴边噙着一抹狠绝,冷冷问道,“云萝配你宋奕是高攀了不成?几次三番找借口推辞,宋奕,如果你给不出一个解释,朕就要重重罚你!” 理由自然就是她是个女人,娶不了妻,也给不了云萝幸福。 可这话说出来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臣不想耽误郡主!”宋奕表情决然的说道,“战事未平,无心娶妻,怕是要错付郡主一片深情了!” 哪有一个臣子敢像他这样在天子面前冷着脸的? 宋奕话一出口,房间内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垂着眼稍,不去看慕修寒。 那满含怒气的茶色眼眸中,映出榻上人执拗的脸,这个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秀气的脸的男人,此刻成了慕修寒愤怒的来源。 “宋奕你宁可与朕对着干都不肯娶云萝,莫非……”一身黑袍的男人突然凑到近前,大手狠狠的扯住宋奕的衣领,“莫非你是个女人不成?!” 两人从没有凑的这么近过,慕修寒一双狭长的凤眸带着怒气,在宋奕有些惊慌的脸上来回扫视,连她眼角那一颗颇有些风情的小泪痣,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的气息因为愤怒有些急促,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了。 良久,宋奕才轻声说道,“微臣是男是女,那日在温泉池边,皇上不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句话让慕修寒表情微怔。 倏然放开手,九五之尊似乎有些泄气的坐回了原处。 是啊,那日的画面清晰的印在他脑海,怎么一时之间不知道哪里不对,又开始怀疑宋奕了? 如果不是确定了他是个男人,又怎么会下定决心让他做自己的妹婿! 房门外,把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云萝心都凉透了。 “皇上,感情的事不可勉强,臣永远不可能娶云萝郡主。”那清润悦耳的声线缓缓传出房内,云萝只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的自己房间,云萝再次清醒时,是宫女翠儿守在身边。 扯出一抹苦笑,原本灵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房梁,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默默流下。 “郡主这是怎么了?”翠儿关切的问道,“回来的时候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如今好端端的躺着竟然又哭了,奴婢看了都心疼……” 心中实在难过,翠儿又和自己年纪相仿,两人平常也说些闺房心事,云萝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动,绝望的说道,“宋将军,他看不上我……” 话一出口心像被什么搅着一样疼,眼泪流的更凶了,“他说永远不可能娶我!” “我只想和奕哥哥在一起,哪怕做妾也无所谓!翠儿,你平日里主意最多了!你快帮我想想主意!” 不忍郡主伤心难过,翠儿微微咬唇,说道,“我这主意,恐怕是不光彩。” 病急乱投医,云萝现在只要能嫁给宋奕什么都肯做,“你快说,不要卖关子!” 狠了狠心,翠儿说道,“你就找个时间去宋将房里,趁他不注意在茶壶里撒些迷药,等第二天大家都起来的时候,再从他房里出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他再不愿意,皇上那边也会为郡主您讨个说法的!” 从小养尊处优的云萝哪里听过这些手段,不过听起来却又可行,她有些担忧的问道,“这样做……奕哥哥恨我怎么办?” 翠儿古灵精怪的眼带着笑意看着云萝说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嘴上说着不喜欢,可要是成了亲,每天腻在一起,哪有不圆房的道理?何况郡主又长得国色天香,宋将军又怎么能不动心?” 一番话说到了云萝的心坎里。 思忖片刻,云萝破釜沉舟一般的狠下心,眼神有些担心却又果敢的说道,“翠儿,行宫内应该备有迷药,晚些时候去替我找一些来。” 行宫里的迷药是用来捕捉虎狼用的,药劲儿大的很,翠儿偷偷到库房寻的一小包就足以迷倒三四头狮子。 夜晚,整洁昏暗的房间内,宋奕端正的坐在烛光下看着兵法。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温润的声音对着门外说了一句“进。”云萝手中提着一个瓷罐走了进来。 “天气寒冷,翠儿炖了些鸡汤,我尝着鲜香可口,也带了一些来给奕哥哥尝一尝。”一双月牙眼笑的亲切可爱,宋奕要是拒绝倒显得不通人情了。 “多谢郡主。”唇瓣微弯,宋奕带着笑意说道。 这是云萝第一次看到宋奕笑,心跳都漏了两拍。 “我……我给你盛上,趁热喝才好喝!”云萝心慌的不行,拿碗的手都有些抖,强装镇定笑着把碗递给宋奕。 面容俊秀的人眼神晶亮的看了看云萝,随即接过了瓷碗一饮而尽。 云萝心中有愧,今晚过后,她恐怕就要失去宋奕的信任了。 奕哥哥,对不起,求你不要恨我…… 第31章 朕要你对云萝负责 碗底见空,不一会儿宋奕竟然觉得晕沉沉的。 药效发作的很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宋奕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云萝第一次干这种事,站在一边有些发怔的推了推昏睡过去的人,“奕哥哥?” 趴在桌子上的人毫无反应。 云萝知道宋奕睡熟了,找了张椅子坐在宋奕身边,呆坐了一夜。 第二天云萝昏昏沉沉的被摇醒,她眯着迷蒙的双眼抬头一看,宋奕正冷着一张脸站在一旁。 “奕哥哥……”云萝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强打着精神看向对方。 “昨晚的鸡汤可真不一般。”清冷的声线没有昔日的温和,宋奕变得陌生且不可接近了。 “我……”自知理亏,云萝不多争辩,一下子红了眼眶,“宋奕,我只是喜欢你,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堂堂郡主做出这样龌龊的事,云萝早已没有脸面对宋奕,可她已经做了这样的事,已经无可挽回了。 云萝说着起身就要走,平日里盛满了欢喜的一双眼此时全是泪意。 “站住!”宋奕叫住了她,大步走近云萝,放缓了声音说道,“郡主,宋奕知道你这次是受人唆使,所以不怪你!为了郡主清誉,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事了!” 云萝点点头,咬着唇出了宋奕的房间。 心中羞愧,云萝只想快点回到自己房中,可低着头脚步匆匆忙忙的,竟然一头撞上了人。 云萝抬头一看,正对上宋燃充满探究的眼神。 “郡主?” 怕被人发现异样,云萝没有答话敷衍几句便赶紧离开了。 可是那老狐狸已经发现了端倪。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郡主在宋将军房内过了一夜的事,很快就被人知道了。 身为皇上,这种事很快就传到了慕修寒耳朵里。 在他一番威逼利诱下云萝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糊涂!”云萝哭的一塌糊涂,慕修寒只觉得自己眉梢一跳一跳的疼。 这下好了,堂堂郡主做出这种事情,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事情已经发生,云萝丢了皇家脸面,只能以死谢罪了。”云萝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决然地说道。 死到不至于,可这行宫却不能待了。“你先随我们回宫,回去之后朕自有办法解决。”慕修寒表情凝重的说道。 为期半月的猎营匆匆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 临行前给各自的马匹蓄草,宋奕面无表情的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鲜草,一边看着马儿吃草一边时不时的摸摸马头,全然不理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几个禁卫军。 “宋将军,”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宋奕抬头一看,是慎行司的曹啖,这人平日里审讯犯人的残忍手段宋奕早有耳闻,也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货色,所以只抬眸扫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曹啖眼中寒光一闪,知道宋奕瞧不起他,心中记恨,余光瞟了一眼慕修寒就在不远处,又不敢放肆。 “宋将军好手段啊,郡主竟然也为您倾倒,”曹啖说着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只能说人长得好就是吃香,随随便便陪了郡主一晚上就能做驸马,哪里像我们整日兢兢业业的,也混不出头……” 话里有话,酸的很。 暗讽宋奕是个小白脸,靠着女人上位。 自小宋奕就对曹啖这种人深恶痛绝,她瞟了对方一眼,丢掉手中的草倏然站起身来,理起了马鞍,全程就像没看到曹啖。 曹啖是慎行司的管事,报复心重,手段又极卑鄙残忍,所以在朝中大家表面上都敬他三分,现如今被宋奕漠视,他心生不爽,竟然又跟了过去,凶相毕露的压低声音说道,“宋奕!你不要目中无人!等以后你落到我手里我让你……” “扑通!”一声,话还没说完,曹啖被马前蹄子踹了一脚,直接滚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嗷嗷直叫。 “曹大人这是怎么了?”禁卫军过来问道。 宋奕唇瓣微弯,淡淡说道,“话太多。” 真是奇耻大辱! 其他在旁边整理装备的禁卫军努力的忍住笑意。 不远处慕修寒一道目光冷冷射来,背对着他整理马鞍子的宋奕身上蓦然一冷。 回宫途中依旧是慕修寒在前,宋奕收尾。 走了大半日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宫中。 “众爱卿辛苦了,朕已命人往各家府上送了上好的羊肉暖身子,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耽误了明日早朝。”慕修寒长袖一挥遣散了众人。 宋奕亦要随着众人离开。 “宋奕,你留下。”身后那低沉的声音响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宋奕敛下眸中复杂。 雍和宫内暖炉生的很旺,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中间,摆着煮的沸腾的热火锅,身边的宫女端着上好的女儿红,一黑一白两人相对而坐。 这幅画面如此熟悉。 天烬国从没有人有资格和当朝天子同桌而坐,宋奕算是第一个。 伺候的太监为两人布菜,慕修寒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怎么不吃东西?怕朕下毒?”慕修寒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宋奕一眼,只偶尔满饮一杯酒,夹几口小菜。 宋奕并没有动筷子,今日这酒菜她吃不下口。 “啪嗒”一声把筷子放回筷架,慕修寒终于决定进入正题了。 “朕登基六年,不曾与人一同用过餐,哪怕是宫里的妃嫔也谨守着规矩,可今日朕待你不一样。”狭长的凤眸收敛起寒气,淡淡说道,“朕把你当自己人。” 这番话说出来,恐怕连慕修寒自己都不信吧。 这六年里,他什么时候把宋奕当成过自己人? 如果真的那么看重他,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他自己亲手交出的碎玉,又怎么会对他的宋家军虎视眈眈? 早已坚如磐石的心对慕修寒的话全无反应,宋奕冷淡的表情暗示了她的不屑。 敏锐如慕修寒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是,自从他登上皇位起,就注定要孤独一生了。 收起了眼中的柔和,眼中重新布满冷漠,薄唇微动,“不管是谁的错,皇家总是没有错的那一个,”那人不动声色的说道,“朕要你对云萝负责。” 多么霸道不讲道理的一句话,因为是皇家贵胄,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这普天下的一切都属于他慕修寒,所以他说的话,别人都必须心甘情愿的接受并且照做。 哪怕错了也是对的。 “臣还有别的选择么?”不愿屈服,还心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可以再反抗一次。 “有,”慕修寒眸子中没有一丝感情,冷冷说道,“玷污郡主,满门抄斩。” 八个字,竟然是真的把黑的说成了白的。 为人臣子,便注定了一生,都要被那高高在上的人握在手里。 想留便留,想杀便有千百种罪名可杀。 “你死了,宋家军就也是乱臣贼子的部下,宋奕,你好好想清楚。” 宋奕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她起身跪在地上,违心的说了句,“臣谢皇上恩典。” 终于在与他的博弈中还是输了。 走在宫门外,一条雪路又冷又漫长。 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都是她自作自受。 总以为自己是拯救山河的英雄,最终却丢掉了自我,如今竟然被他逼着要娶亲了! 幽幽的城墙上,那冷酷无情的人默默注视着走在城楼下的人,他的一袭黑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沉静的眼注视着亦步亦趋渐渐走远的宋奕,眉心不自觉的收拢。 身为帝王的为难与纠结只会在臣子看不到的地方显露,今晚,似乎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了两人之间,无法跨越。 宋奕,就要成了他的妹婿。 第32章 你说不是,朕便信你 将军府内,月色皎洁,所有人都已就寝安歇,府内一片沉静,只剩下水榭内烛光依旧明亮。 宋奕独自一人倚在长廊下的一张竹椅上,眼底沉静,若有所思。 徐娘见她已经这样坐着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缓步来到水榭入口,想要进去却又有些犹豫,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怎么站在外面?”宋奕没有转头,却忽然抛出这么一句话。 徐娘心下一惊,不过想想将军武功盖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有人来了呢。 小心的走进水榭内,徐娘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心疼,“将军……” 夜已经深了,想要劝她快些去休息,可是知道她有心事,所以徐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奕侧首看了她一眼,却只觉得眼前有一丝模糊,连面前徐娘的样子都模糊看不清晰,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宋奕闭上眼睛又倏然重新睁开,幸好,又能重新看见了。 这几日宋奕连连受伤,徐娘对于她的身体状况格外担忧,所以也没有错过她刚才的异常。 “将军怎么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宋奕眨了眨眼。 那日她跌落深坑伤了脊椎,薛凌霄曾没好气的说,要是再晚一些眼睛怕是就再看不到了,当时她没有在意,如今这突然的一下倒让她想起来了。 “可能是最近精神紧张的缘故……无碍。”宋奕淡淡答道。 “将军……”徐娘微微抿唇,攥着锦娟的手蓦然收紧。 只是如果眼睛真的看不见了会怎么样?宋奕神情有些复杂,抬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睛,一片漆黑,哪怕是之前的铺天盖地的雪白也看不见了,只有黑暗,让她的心没来由的收紧。 “看不到了是不是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她问。 “这……”徐娘也不曾接触过有眼盲的人,怕她心里徒增烦恼,只能安慰道,“世界上盲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不都活的好好的,习惯了就好。”说着忍不住问道,“将军怕自己有眼疾?” 一句话牵扯出了她心底久违的惶恐。 怕,她自然怕。 她答应了为他平定江山,一统九州,若是现在就倒下,岂不是食言?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倒下。 宋奕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堪堪止住了声音,末了,漠然的缓缓放下了在眼前遮住的手。 徐娘愣了愣,也不再多言。 合上眼面容平静的躺着,宋奕清润的声音缓缓说道,“徐娘,捡些好听的小调唱几首吧。” 今晚心事重重,她怎么也无法入睡。 幸好雪停了几日,在这四面通透的水榭间她还能冷静一下。 似呢喃般的江南小调,徐娘柔润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响起,不似京剧那般清脆,可也别有一番风味。 “盘古到如今,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瞻园里,堂阔宇深深呀,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 慕修寒踏入水榭时,听到的就是徐娘的声音。 挥手止住身后要去通报的人,慕修寒负手走进了水榭,看到眼前一幕他微微一怔。 那人在清冷的月色下难得的眉目舒展,一张俊脸白净无暇,墨黑的头发锦缎一般披在身后,反倒映的那身后的皎月成了陪衬,而他仿若入了画一般。 正巧这时徐娘一曲已经唱完,停下声音。 阖眼休息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皇上……”见到他,宋奕眸光微闪。 听到宋奕的话,徐娘看到竟然是天子来了,慌忙跪了下去,”民女徐娘见过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宋奕起身,微微一鞠。 自知再在这里不合时宜,徐娘悄然下去了。 水榭里安静非常,让人莫名有些心慌。 慕修寒深夜来了,自然是有要事,只是刚才那一幕似乎有些刺眼。 如果他没有记错,刚才那个徐娘就是那日宋奕送鞋的人吧?这两人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唱曲……慕修寒冷着一张脸,眼底荡起怒气,凤眼冷冷的看着四周飘荡的旖旎纱幔,眼稍倏然抬起冷笑了一声说道,“宋将军真是好风流,夜半不睡觉,还有人给唱曲。” 明明知道他马上就要下旨赐婚了,竟然还和身边的丫鬟暧昧,慕修寒袖中的手微微攥住,狭长的眸带着丝丝杀意。 嗅到了异常,宋奕身上一凛,不自觉的微微一颤。 怕是别给徐娘招来杀身之祸……半晌,君臣间只有沉默。 “宋家只能有一个正室,便是云萝,”慕修寒不留余地的说道,“朕不管你身边有哪些莺莺燕燕,过几日为你们赐婚后,不要让我再听到任何你的风流韵事。” 低垂着眉眼的人答道,“臣知道。” 深夜来访将军府,慕修寒自然是有要事,他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说道,“这几日宫中出了些事,朕要你去调查清楚。” “宫中有几个怀了龙胎的妃嫔,最近频频滑胎,朕觉得蹊跷,可是朝中人多少和后宫有些牵连,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只因为她镇守漠北六年之久,没人与她有交情,所以不怕她和人勾结。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会成了那幕后黑手的眼中钉,慕修寒不知道他把宋奕推向了怎样危险的境地。 可是事关龙脉,她必须尽心去查。 “臣领命。” 不管他交付的任务有多危险,宋奕却从不推脱,只拼着一口气去做。 这人从不会拒绝别人,不会笑,只是无欲无求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无趣。 慕修寒登基六年有余,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换做别人必定百般推脱,可只有她,想也不想便应下了。 宋奕一旦插手这件事,恐怕就再也脱不了身,而且,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方设法的把她置于死地。 夜幕深沉,一袭黑色的锦袍立于水榭内,眼眸中少了素日的阴鸷,语气似安慰一般的说道,“你不必担心,哪怕日后有人告你要弑君,只要你说不是,朕便会信你。” 当权者的话又有几句能放进心里? 就像十年前他说要她平安回朝,可她回来了,却不平安了。 人生若能只如初见,她还是希望回到和慕修寒刚刚认识的时候。 翌日,朝堂之上,静静看着递上来的折子,慕修寒平静的问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禀皇上,今日有一伙前朝乱党很是活跃,老臣担心他们犯上作乱。”徐丞相上前一步说道。 慕修寒没有说话,眼底却有一丝波动。 后宫的事还没有平息,此刻又乱臣贼子犯上作乱,可谓是内忧外患。 而且,祈天国皇帝段睿逸不久之后要来天烬国,这些事又会不会和祈天国有关系? 天烬国国泰民安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飘摇了么。 第33章 初见段睿逸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人头攒动。 临近年关,小贩们也上了不少新货,各种新奇玩意儿让人应接不暇。 一主一仆牵着马匹走在街上,看模样是天烬国少有的高鼻大眼,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这几日因为祈天国的皇帝要来,为了防止有心怀不轨的人趁机捣乱,天烬国每日都有官兵在街上巡视,好多看起来可疑的人都已经被抓了。 很快,就有人盯上了货商打扮的两人。 “站住!”一个官兵打扮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从哪里来的?行李里都有什么?” 那鼻梁高挺,面容贵气的男人纵然被拦下来也毫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是南边来的货商,马背上的是这次要贩卖的波斯地毯,不信可以检查一下。” 旁边的仆人配合的把抱着地毯的布袋打开,那做工精美的地毯一看就价格不菲。 “你们这是走私来的,东西我扣下了,不想吃牢饭的话赶紧滚蛋!”一身官兵打扮的人说着就要去牵马。 这人说是官兵,可手上并没有当兵的握兵器磨出来的老茧,而且牵马时的神色还有些慌张,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身着华服的男人眸光一闪,已经看出端倪。 身后奴仆打扮的护卫大手扼住那人的手腕,任对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大胆小贼,爷爷我偏生的就想吃牢饭,过来随我去见官!”说着一扯就要把人往官府扯去。 两人正在拉扯之时,人群突然扑簌簌的闪开,百姓脸上都带着恐慌往旁边四散而去,有人喊着,“靖王出巡,闲杂人等都闪开!” 随之而来一群人马冲破人群朝着皇宫的方向奔来。 马跑的极快,别人都能四散开,可是路中间的两人却来不及躲开了。 “皇……公子快闪开!”侍卫大喊道。 华服男子转过头,表情凝滞,瞳孔倏然变大,他身边本来好好的马都受了惊吓,嘶鸣一声把背上的毯子都抖了下去,前蹄抬高眼看着就要发狂。 可靖王的人看到路中间的人不仅不勒马,反而眼中闪着怒气,为首的人在马背上便高高扬起鞭子,不知道要朝着谁打下去。 就在靖王的人要犯下大错之时,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飞身而起一手扯住了鞭子手上用力把那人拽下了马,在众人都没反应时飞身坐在了马背上,勒紧缰绳,与那人只差半尺之遥的距离将马停了下来。 百姓都看傻了眼,待看清那救人的人一张俊丽的脸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大将军好神气!”有人高喊了一声。 听了这话那面容贵气的男人眸光微动,一双星目将宋奕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暗想原来这人就是天烬国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宋奕,竟然这般年轻……俊美。 高喊了一声的人正是靖王,他皮笑肉不笑的手握马鞭缓缓靠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对宋奕的敌意。 这两人的过节天烬国无人不知,宋将军这次无意中又得罪了靖王,百姓都为她捏了把冷汗。 侧身下马,立于靖王的马前,宋奕一拱手,眉眼间满是正气,“靖王的家仆险些伤了人,这几日城中多贵人,宋奕也是一时救人心切,还望靖王包涵。” 虽然谦逊,却不卑不亢。 街道上太多双眼睛盯着靖王了,大家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靖王就算有再大的怒气此时也不好与宋奕发作,撇了一眼疼的在地上打滚哀鸣的家仆人,眼中阴狠之色一闪,冷笑了一声道,“宋将军说的是,你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的,英勇救人应该奖赏才是,本王不怪罪你!”说着朝身后人低吼一声,“来人,把阿仁带回王府!” 竟然没有多纠缠就带人走了。 宋奕见靖王走远,转而看着刚刚差点被伤到的两人,声线清润的问道,“你们清点一下货物,如有损失来将军府找我宋奕,天烬国不会让他国的客商有丁点儿损失的。” 说着便准备离开。 “将军且慢,”华服男子叫住了她,宋奕堪堪顿住身型转过身来,颇有耐心的等着对方下一句话。 缓缓踱步走上前,穿着绣有精美暗纹的淡色长袍的人接过侍卫手中的波斯地毯,浅浅笑道,“多谢将军出手相救,这块毯子就送与将军做礼物,他日你我有缘,还会再相见的。” 这话说的饶有深意,宋奕不禁打量了一下那眉眼尊贵的人。 五官大气精致,气质温润如玉,身高八尺,风流倜傥,容貌在人才辈出的天烬国也能算上乘,最重要的是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可就算宋奕再聪明,也从未想过会与祈天国的皇上以这种方式在街上见面。 她只当是哪个国家富甲一方的商贾,负手身姿笔挺的站着,宋奕淡淡说道,“举手之劳,不需要回礼,你们注意安全,有事可去将军府找我。” 坦坦荡荡,一番广阔的心胸在寥寥几句间就能被人感受到。 看着那人不假思索离开的背影,侍卫忍不住说道,“那将军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波斯地毯的价值,还是真的这般清廉不好外物啊……” 价值千两黄金的上好波斯地毯,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拒绝了。 可那身份不凡的人望着宋奕的眼神中却满是欣赏,眼中含着淡淡笑意,轻声说道,“宋奕,你我还会再见面的。” 夜,长宫两侧点满了宫灯,衬的气氛更加肃静。 公公李全走在前面,宋奕走在其后,表情凝重。 靖王慕修磊下午时分上报皇上,说宋奕在街上殴打他的家仆,人被抬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了。 可宋奕当时只用了一成力,并没有蓄意去伤害那个家仆,饶是那人受了伤也不过是皮外伤,怎么可能会这么就死了? 走进殿内,靖王一脸怒气的站着,看到宋奕进来上前就要挥剑砍她,可被慕修寒一声怒斥喝止住了。 “宋奕!杀人偿命,你且说说要个什么样的死法!”宽敞的大殿上,一众人都是靖王的党羽,还有那仵作平日里也与他有来往。 慕修寒坐在龙椅上,一身绣着龙纹的明黄色长袍格外肃穆,脸色微冷,眼底间都是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此刻他端正的坐着看着朝堂下的人,看着宋奕的表情严肃。 这大殿之上,并没有人可能站出来替宋奕说话。 隐隐想起靖王白天里看她的阴狠目光,宋奕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那家仆怕是被靖王活活打死嫁祸给她的。 第34章 杀人偿命 大殿之上,宋奕有口难辨。 只是她心中清楚,这家仆的死必有蹊跷,这次是靖王借题发挥想要治她于死地。 “皇上,今日在街上靖王的家仆险些撞上无辜商贾,情况危急臣不得不把他踢下马,街上百姓皆可作证。”宋奕俯首,言辞恳切。 没等慕修寒回答,靖王便冷哼一声,指着宋奕怒斥道,“你这话说的正好,我在街上带了可以作证的人来!” 两个身着粗布衣的人走进殿内,看着宋奕表情惊慌的扑通一声跪下,身体如抖筛一般,连坐在殿上的慕修寒都不敢看一眼。 “把你们在街上看到的如实说出来,敢撒谎的话朕绝不轻饶!”慕修寒的语气如千年寒冰般森冷。 “回,回皇上,宋将军在街上殴打靖王家仆的时候草民正好在场,草民看……看到那人被一脚踢下马后喘息不停,宋将军不但没有及时叫人去救治,反而上去补了几脚几拳,只打的那人口吐鲜血!是靖王到了跟前及时制止宋将军才停下……” 这话说的添油加醋,把宋奕塑造成了一个十足的恶人,宋奕脸上却始终无波无澜,她知道这种话别人要是想说自己是拦不住的。 更何况这两人还是被靖王找来的。 “宋奕,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靖王伺机上前,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人,竟然跪在了殿下,脸上表情怒不可遏,“皇上!宋奕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已经无话可说,当日宋晓侮辱我未过门的王妃致死,您没有杀宋晓!今日宋奕又杀我靖王府的家仆,您难道还要放过他吗?假如今日您继续包庇他,那是不是在外人眼里,我靖王府的人就可以随意被人欺辱虐杀?!皇兄,在宋奕眼里,皇家脸面又在哪里?!” 靖王咄咄逼人,今日是有备而来要把宋奕置于死地。 “宋奕,你有什么要辩解的?”慕修寒懒懒问道,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 “皇上,臣恳请查看那仆人的尸体。”宋奕声音沉静,越是在危急的时候,她反而越冷静。 慕修寒微微点头。 不知道宋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靖王一脸势在必得的架势,任凭宋奕去检查尸体。 白色的罩单被掀开,靖王家仆布满伤痕的尸体出现,浑身青紫的痕迹看的人触目惊心,想必生前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已经僵了的手紧紧握着,指甲都深深嵌入了肉里。 把白色的罩单重新盖上,缓缓起身,宋奕对地上跪着的两个百姓问道,“敢问你们,我打人时手上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我看这死者身上有棍棒的痕迹,不可能是我打的。”她语气中满是疑惑,好似是真的不懂。 地上跪着的两人猛然抬起头,指着宋奕说道,“宋将军你白天就是赤手空拳打的不过瘾,又抢了铁匠铺的棍棒打的……” “哦?”宋奕微微挑眉,唇瓣微弯看着那指控她的人,用殿上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真是不巧,我刚才似乎看错了,他身上并没有棍棒痕迹,你们看到的拿棍棒打人的又是谁?靖王?还是他其他的家仆?”一番话说的不疾不徐,却让作伪证的人慌了阵脚,面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眼神求助般的看了看靖王。 这微小的动作被慕修寒尽收眼底,他狭长的凤眼中泛起一丝波澜,眼神倏然变暗。 转身朝着慕修寒跪下,宋奕身姿坦荡,“皇上,这两人证词反复,明显是在说谎,还请皇上明察!” “你都能看错,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百姓怎么就不能因为一时害怕说错?”靖王冷嗤一声,不依不饶。 “靖王,宋奕白天下手轻重您是知道的,何必在这里纠缠?”毫不留情的戳穿靖王的意图,宋奕没有一丝退让。 “你是说本王胡搅蛮缠,故意陷害你了?!”被戳中心事,靖王眼中杀气四起,在慕修寒面前撒谎,那便是欺君的死罪! 可宋奕现在根本没有人证,哪怕她聪明非凡今天也是凶险的很。 “皇上,不要再听宋奕狡辩,臣弟求皇兄让这个目无王法的将军宋奕以命换命!” 大殿之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人没有偏向于任何一方的意思。 可是事情的真相他是清楚的。 靖王早就对宋奕怀恨在心,这次也八成是想报仇,可他人证物证俱全,让慕修寒怎么去判定宋奕无罪呢?”宋奕,你还能找到什么人为你作证吗?如果有人肯为你作证,那么朕就判你无罪!”清冷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上,却没有一丝温度,“若是你没有证人……”慕修寒声音顿了顿,“朕只能先将你革职查办,这件事只能交由慎行司去办了。” 一席话让宋奕瞬间处于劣势。 怎么可能有百姓愿意为了她得罪皇上的兄弟靖王? 表情冰冷,宋奕任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靖王脸上流出一丝笑意,什么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如今还不是辩不过别人的口舌斗不过皇权? 大局已定,宋奕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慎行司。 只等着曹啖把她折磨的不成人形,这天烬国神话般的宋将军也就该彻底消失了。 这就是那群佞臣想要的。 殿内一片寂静,连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说过要护她的人此刻要亲手把她送入牢狱内。 “来人,把宋奕……” “慢着!”慕修寒话音未落,殿门外走进来一个一身华服的男人,他脸上有着和慕修寒不相上下的王者之气。 宋奕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那人温润的目光。 是他?白天在街上救下的那个别国的商人?一丝惊诧滑过眼底,宋奕都不禁有些出乎意料。 段睿逸站在朝堂之上,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靖王,眼底怒气不被察觉的一闪而过,面对着慕修寒说道,“如果是我来给宋奕作证呢?” 坐上的人眸光微动,宋奕什么时候竟和祈天国的皇帝段睿逸搅在了一起? “此话怎讲?” “今日靖王家仆差点撞到的人正是我,是宋将军及时勒住了马,而我看到的,和那两人说的可不太一样……” 一国之君的话,哪有作假的道理? 靖王和跪在殿上的人都变了脸色。 “皇上……草民,草民该死!是我们说了谎!求皇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那跪着的二人吓的不成人形,突然坦白了一切。 “是靖王!靖王逼我们这样做的,与我们无关啊!”其中一人竟去指认靖王。 唰的一声长剑拔出,在那人还要再说之时靖王上前一剑刺死了二人。 坐在上位的人眸色顿时寒光泠冽。 第35章 不许和段睿逸来往 “靖王,你脾气不小啊?”殿上鲜血流的醒目,一众人都傻了眼,座上的人眼中闪着危险的寒意,语气冰冷。 杀了人的靖王突然回过神来,眼神空洞,冷汗直流,看着地上身首异处的人慌张说道,“这两人胆敢欺瞒皇兄污蔑忠良,臣弟看不下去,所以替皇兄手刃了他们。” “朕要你替我做决定么?不如这个位置给你坐如何?”语气平淡,可却让人不寒而栗。 靖王扑通一声跪下,喊着饶命。 慕修寒眼睛不曾眨一下,淡淡说道,“请靖王去慎行司坐一坐吧。” 想把宋奕送进去不成,反而搭进去了自己,靖王可是吃了大亏。 祈天国皇上段睿逸来访,慕修寒自然要尽地主之宜。 第二天晚上便设了国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庆贺。 国宴是在雍和宫前举办的,慕修寒到时,朝臣们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进来,齐齐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气势如虹,声音如山呼海啸一般。 慕修寒表情淡漠的穿过两旁跪拜的文武百官和宫人,走到龙椅前,大手一挥潇洒霸气的一撩衣摆,淡淡开口道,“众卿平身。” “谢吾皇!” 众人起身退到了各自的席位前。 宴会开始,穿着彩色霓裳的舞姬身姿优美的翩然起舞,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慕修寒一手支在龙椅上,淡淡扫视着坐下全场,徐莲儿天姿国色,端庄秀丽的坐在他的旁侧,眼含着淡淡笑意,颇有一国之母的姿态。 凤眸在那平静喝酒的人身上微微一顿,很快又闪开了。 只是宋奕身边气宇不凡的祈天国君主实在吸引人眼球,他今日比起昨天和宋奕初见时的打扮多了些皇家的华贵,可长相温润如玉,一袭绣着暗纹的蜀锦长袍飘逸绝尘,眉宇间的出众气质让人赏心悦目。 这样的人和宋奕坐在一起仿佛画一般养眼,偶尔段睿逸还会笑着和宋奕说上几句,旁人不说绝对不会知道他们是才认识一天不到。 慕修寒眸色不可察觉的变冷。 正在这时,场中的表演者换成了一个身姿妖娆的红衣女子,一身异域打扮,上衣微短露出精瘦柔软的腰肢,面纱遮住了半张脸颇具神秘感,一双大眼却勾魂摄魄般,即便不曾看到全容也能想象出扯下面纱后有多美。 舞姬在场上旋转着,裙子在场上旋出优美的弧度,好像长在沙漠中的一朵艳丽的花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大臣想要敬慕修寒一杯酒,却看他的目光盯着那名舞姬,都是男人自然懂一国之君在想些什么,暧昧一笑说道,“这女子是苗疆进贡的,前些日子才入宫,能歌擅舞,皇上有兴趣便收进宫里就是。” 这话让其余的大臣纷纷附和,那场中的女子更是羞红了一张脸,眼神中波光粼粼的转身去做其他动作。 能被天烬国的皇帝看上是多大的福气啊…… 端起酒杯,看也未看扬起脸一饮而尽,慕修寒淡淡的不置可否的说了句,“舞技不错。” 当朝天子可是很少夸奖人的,这一句让在场人无不侧目,包括宋奕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皇上若真是喜欢,就收进宫中与臣妾做个伴吧?”身为皇帝宠妃,在这种时候最是要表现的大度,不等别人说徐莲儿自己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语调柔和的说道。 果然,这等气度让在场的人都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嘴唇微动,目光沉了沉,慕修寒似乎想要拒绝,可很快唇瓣微弯敛去眸中多余神色,举起酒杯对徐莲儿说道,“爱妃贤惠,朕与你共饮一杯。” 这无疑是承认了看上了场中的那个舞姬,惹的那美貌舞姬羞红了脸。 慕修寒与徐莲儿饮完一杯,宫人为他满上酒杯,他举起杯子朝着坐下的朝臣说道,“众爱卿,请。” “谢吾皇!” 文武百官一同举杯,与慕修寒共饮。 所有人,都认为慕修寒看的是那名舞姬,可唯有一个人发现了端倪,便是坐在上位的徐莲儿。 她早已注意到慕修寒的目光,也与众人一样以为他对那舞姬有意,可当她再看过去时,那一袭白衣与邻座的段睿逸谈笑的人却让她恍然醒悟。 徐莲儿微微向慕修寒靠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不是那红衣妖娆的舞姬,而是宋奕。 所以当有没眼色的大臣说让慕修寒把那舞姬纳进宫时,徐莲儿才敢说出那番大度的话。 她不可能让一个可能跟她争宠的人进宫。 如今她虽然贵为贵妃,可是还没有子嗣,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异国妖女进宫分宠。 满宫的笙歌艳舞,可慕修寒却始终冷着一张脸一杯杯的饮酒。 此刻,仿佛只有酒精才能驱散心底的慌乱。 身后是一片黑暗笼罩,不时有风吹过,卷起他丝丝如墨的发。 慕修寒再度喝下一杯酒,忍不住再次抬头朝着那人看过去。 正巧这时风吹的宋奕的秀发拂在了脸上,她微微一眯眼,伸出葱白的纤细手指淡淡拂去,脸上表情却难得一见的放松慵懒。 无意中看去,竟是一眼万年。 “啪”的一声酒杯掉落桌上,杯中佳酿尽数洒了出去。 身边伺候的宫女顿时慌张起来。 “皇上,你还好吧?”徐莲儿适时的扶住了有些迷醉的人,柔声在他耳边低语道。 慕修寒冷着一张脸推开了徐莲儿,挥了挥手说,“无妨。” 徐莲儿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慕修寒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好在大家的目光都被场中精彩绝伦的表演吸引,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幕,因而也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无妨,这二字似乎是某人最爱说的,他受了重伤说无妨,救郡主时伤了脊椎也说无妨。 好像她一个人是石头做的,不会感到疼感到累。 今日那人竟坐然在了段睿逸的身边,两人才认识几个时辰竟就如此熟络? 看着宋奕带着笑意的俊脸,慕修寒狭长的凤眸暗了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一种情感涌上心头,他只觉得那两人坐在一起的一幕如此碍眼。 随着夜色越来越沉,宴会过半,场上已有人微醺。 高大俊美宛如神邸的男人缓缓起身,徐莲儿抬头发现慕修寒要走,伸出手要扶他。 却被慕修寒再次推开,“李全,过来给朕掌灯。”他说道。 “皇上去哪里?”那一双杏眼直直的看着慕修寒问道。 “吹风。”他冷道。 有些东西似乎变了,比如从来不会拒绝徐莲儿的慕修寒今晚竟将她推开了两次。 徐莲儿心中百味杂陈。第36章 阴差阳错 因为在宴会上喝了几杯,慕修寒有些醉意。 李全在一侧扶着他,先回永和宫。 “皇上,注意脚下……”一主一仆走着走着竟然到了东宫前的花谢处。 李全手上提着灯笼打量了一下四周,提醒道,“皇上,咱们走错了,您的寝宫不在这里。”说着就要把慕修寒扶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谁知道那人大手一挥甩开了李全的手,“朕自然知道这是哪里。”说着兀自一个人踱步往前走。 醉了,可是却又觉得分外清醒。 手扶着石桥慢慢踏上这熟悉的地方,幽深的凤眸注视着石阶下,脑海中的那个人却没有出现。 相比现在,宋奕还在和那别国的皇帝一起畅饮。 李全一直在他身后站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慕修寒站在桥头却不知在想什么,不久又默默的一个人走下桥去。 前面是平日里没什么人去的废殿,有人打扫,可却没什么人住在里面。 据说是个不得宠的妃子住过的地方,后来那妃子因为被查出在宫中做法事而被打入冷宫,最终郁郁寡欢而死,这宫殿也空了下来。 慕修寒驻足在殿前,“吱呀”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陛下,这是废殿,奴才带您回寝宫休息吧……”李全为难的说道。 慕修寒没有答话,置若罔闻一般走了进去。 罢了,九五之尊身上有龙气,就算里面有什么怪东西也镇的住,李全往里面瞟了一眼见没什么异常便在外面关上了殿门。 宫宴之上,群臣醉了一大半。 龙椅上空空如也,只有宠妃徐莲儿坐阵。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宋奕,一双杏眼意味深长。 再看云萝,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她要和宋奕定亲了,可一整晚宋奕只和那祈天国的皇帝喝酒,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难道宋奕后悔了不成? 云萝不禁忧虑重重,一晚上都没有什么笑模样。 眼神忐忑的不时偷瞄一眼宋奕,云萝心想着假如他依旧不愿意娶自己,那么天烬国堂堂郡主就要成为皇家笑柄。 那么她也只有自缢一条出路了。 那晚在行宫她听了翠儿的话给他下了迷药,事情被宋奕看穿后云萝很后悔,回去大骂了翠儿一顿,罚她在寝宫内跪了一整夜。 可回宫后皇上就为她和宋奕拟了赐婚的圣旨,这样一来倒是委屈了翠儿。 昨晚她实在没了主意忍不住又问了翠儿,那丫头推脱了一番最后憋出来一句,“不行就下春。药,生米煮成熟饭便是!” 本来翠儿是随便一说,可云萝却当成了一个主意。 晚宴上她一直看着宋奕的方向,翠儿站在她身边端着掺了东西的酒,紧张的脸色苍白如纸。 见宋奕脸上微微有了些醉意,云萝转身给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便悄然端着酒壶离开了。 宫人把酒壶放在雕着花纹的梨木桌上,悄然退下。 男人身着一袭素色绣锦纹长袍,眉眼间带着淡淡笑意,眼中的暖意如同三月间的微风,恬淡又带着适度的温柔。 宋奕脸上带着些微的醉意,可依旧保持着大将军该有的风度。 他身形微微晃动,可依旧笔挺,一张秀丽白皙的脸无波无澜,难得的放松慵懒。 她身边的男人倒是清醒,修长的手中握着酒杯,本在看场中的节目,一转头发现身边的人似乎有些困了。 眼睛微眯,发丝柔顺,一身男儿装束可身子却如同女子一般瘦削,坐在一边手支着桌子,不时困倦的阖眼又挣扎着睁开。 段睿逸以前就听说过天烬国这个战无不胜的将军,只以为他会是身高八尺气拔山河的壮汉,谁能想到竟是个俊秀男子,不仅不粗狂,反而好看的比女子更甚呢? 看他强撑着的模样,段睿逸唇间不禁溢出一抹轻笑,“若是困了,便回去吧。” 可宋奕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并非是喝醉了酒。 耳边段睿逸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宋奕只听到了“回去”二字。 对,她得回去了。 她从未被人这样算计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状况。 勉强撑着桌面站起来,强打着精神往后殿的方向走去。 “宋将军这是怎么了?”段睿逸一双星目不解的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问道。 “人有三急,宋将军也不例外啊……”左边挨着段睿逸的大臣醉意朦胧的说道,“人家长得俊美自然处处讲究,平日里上厕所也从来不跟人一起去的,不用管他不用管他!”大臣边说边摆摆手,还不小心打了个酒嗝。 “……”原来这宋将军这么傲气的……段睿逸纵然有些担心却还是随宋奕去了。 热,好热。 像有炭火烤着一样的热。 宋奕手扯着身上的衣服,却因为手上无力而徒劳无功。 她感觉脚下绵软,仿佛踩在云端一般。 挣扎着睁开眼睛,前面似乎有一座房屋,宋奕双眼迷离,两颊坨红的慢慢向宫殿靠近。 李全守在门口,他隐约看到好像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废殿妃子自缢的传说倏然在他脑海浮现,再看那影子发白,还左摇右摆的,李全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壮着胆子定睛去看,那白色身影恰好走近。 天煞的,竟然是宋将军! “将军呐!你可是把我吓死了!”李全扶着胸口轻捶,全身都冒冷汗。 从小这李全就有个毛病,一被什么吓着就肚子疼,刚才一害怕老毛病又犯了。 李全手捂着肚子脸都拧在了一起,语气无奈的说道,“奴才被您吓得肚子直疼,真是的……哎呦,不行了我得去出趟宫,皇上在里面,劳烦您帮我看着点!” 说着也不管宋奕有没有点头一路小跑就去了茅厕。 神智模糊的宋奕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此刻呼出的气都是热的,身上烧的厉害,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也不管面前的宫殿是哪里,推开门走了进去。 “谁?!怎么没通报就进来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慕修寒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虽然醉着,可比宋奕却强些。 见来人不说话,慕修寒便坐了起来,黑暗中大手握住了身边的剑,只等着来人要是图谋不轨便一剑结果了对方。 一声急促的喘息,伴随着丝丝隐忍的呻。吟声,这似乎是个女人。 而且动作缓慢,不像是个会武功的。 深宫大院内,怎么会有他不认识的女人闯进废弃的宫殿内? “你是哪个宫的妃子?”冷冷的声线响起,带着隐忍的怒气。 后宫争宠的事他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有女人竟敢胆子大到跑到这里来勾引他。 “若是要朕宠幸,也要报上名来才是,要不明天的赏赐该送到哪个宫里?”冷冷一笑,慕修寒似嘲讽般说道。 可那人却不出声,踉跄着摸索到了床边,带来一阵淡淡的香味。 这味道似曾相识,慕修寒心头一颤,可一时竟想不起来谁身上有这样的味道。 没有烛火,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可因着他不讨厌这个味道,所以只静静坐着等着看那人的下一步动作。 他倒要看看这争宠的人在耍什么把戏。 一双柔软的手环上了慕修寒的脖子,身体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温暖。 在宫中,徐妃千娇百媚,最是柔弱,这怀里的人倒和她差不多了。 可是怀里的人身形似乎更瘦削一些,身子紧实,与宫中妃嫔大不相同。 唇间勾起一抹不冷不热的笑意,慕修寒大手放在那人的腰上,紧紧一收,把人圈在了怀里。 手指在那人精瘦的腰上摩挲,指尖轻轻挑起怀中人精致的下巴,慕修寒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的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勾引朕的?!” 可回答他的是贴上来的柔软唇瓣。 第37章 朕要重重罚你! 怀中人不发一言的吻了上来,让慕修寒身躯一怔。 只是那人吻技生疏,只是如猫一般的轻咬轻舔,再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这人到底是经验老道还是真的生疏? 如此勾。引却只是胡乱的亲吻,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呜……”不知道为何,细碎的呻。吟声从那人口中逸出,惹的慕修寒耳朵发麻,莫名的被狠狠勾引了一下。 气息渐渐不平稳,慕修寒从未这么被动过。 酒意作祟,眸光一暗翻身便把那人压在了身下…… 借着月色隐约看到身下人白皙的脸颊,慕修寒凤眸中泛着狠绝,冷冷说道,“敢勾引朕?朕要重重的罚你!” 屋内挣扎撕扯的声音隐隐传出,不知名的鸟儿啼叫的声音划破长空。 李全过了好久回到旧殿门前,却不见了宋将军的身影。 “宋将军什么时候也这么不靠谱了?”左右看看,殿门前又剩他一个人了。 “呜呜……呃……”女人带着痛苦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 李全瞳孔倏然放大,心下了然,饶有深意的捂嘴笑了笑,心想着难怪宋将军走了呢,原来皇上竟然在里面办事……里面那九五之尊好不怜香惜玉,不发一言,可那动静却让李全都脸上一红。 幸好这宫殿在偏僻的水榭后面,没有人会来这里。 一整夜过去,在天微亮的时候宫殿内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 倏然间那抹瘦削的身影偏头往旁边一看,慕修寒棱角分明的侧脸安然的睡在一旁。 宋奕俊秀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瞳孔放大,一下子清醒过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体和青紫的痕迹,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明明她昨晚只是喝了些清酒,怎么会醉的不省人事?而且还爬到了慕修寒的床上…… 记忆模糊,她根本想不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 可是和慕修寒共度一夜的事却是真的。 床上的人还睡的安稳,一双薄唇紧抿着,眉眼间都是天子特有的冷酷无情,如果自己是女人的事被他知道,恐怕不会顾及今日情分,一定会公事公办…… 想到这里,宋奕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宋奕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就着晦暗的光线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衣服穿好,在慕修寒清醒之前推门走出了宫殿。 李全靠在殿门口睡的正香,宋奕一开门看到他脸色骤然苍白。 幸好他正做着美梦,什么也不知道,宋奕跨过李全,匆匆离开了偏殿。 清早水榭边极冷,带着透骨的寒意。 宋奕拢紧衣襟,低着头神色匆忙的往前走。 正巧这时身着华服的徐莲儿带着婢女款步走来,远远便看到了他,徐莲儿眼中狐疑一闪而过,停下脚步柔声说道,“宋将军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宋奕一抬头,正对上那娇媚的女人带着笑意的目光,她不禁身上一凛,微微的打了个寒噤。 怎么偏偏在这里遇见了徐妃…… 身形顿住,伸手轻轻拂去脸上的碎发,宋奕神色中透着紧张,良久她声线暗哑的说道,“昨晚在这里丢了个东西,怕找不到了,所以早早的便来寻。” “哦,那宋将军可是找到了?”徐莲儿不动声色问道,声音依旧柔和亲切。 “找到了。” “那便好了,听说皇上昨晚睡在了废宫殿里,怕他酒醒以后肚子饿,本宫也起了个大早过来送糕点,不想这么巧遇见了宋将军,”说着徐莲儿笑了笑,看看东边宫殿的方向,“皇上也快醒了,本宫先过去,宋将军慢走。” “是。” 徐莲儿带着婢女走向了旧殿,宋奕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门口李全睡的正安稳,徐妃走到殿门前,身边婢女看到守门的公公竟然睡的不省人事,上前就要叫醒他。 “慢着。”徐莲儿摆手拦住了那婢女。 伸手拿过盛着糕点的木盒,徐莲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屋内狼藉的模样,一丝寒光在那妩媚的眼眸中闪过。 这空气中的旖旎味道怎会让人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沉着一张脸冷冷把木盒放在桌上,徐莲儿眼睛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突然眼神一滞,高贵美丽的女人眉眼间透着一股子阴狠,直直的看着地上慕修寒的随意被扔在地上的黑袍和束发的带子。 昨晚,是哪个女人爬上了龙床? 徐莲儿思忖着,是那个舞姬?还是不怕死敢勾引九五之尊的宫女? 还是……一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 为什么宋奕会一大早出现在水榭那里?这座行宫离水榭不足百步,要是她真的是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什么东西值得一个大将军天还没亮就进宫来寻? 无数的疑问充斥在徐莲儿的脑海里,再联想到刚刚宋奕那慌张的神色,她几乎已经认定了昨晚爬上龙床的就是宋奕! 这时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的翻了翻身,剑眉紧皱,徐莲儿抬眼看过去,表情凝重。 想必昨晚是个意外,看宋奕刚刚的表情皇上是一定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抱着赌一把的想法,徐莲儿眸光一闪,站起身脱下了身上的华服。 日上三竿,昨晚宿醉的皇上缓缓苏醒,一双冷目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人。 他清楚的记得昨晚的一切,虽然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了自控力,可是那荒唐的一晚依旧令他念念不忘。 怎么会是徐莲儿?! 看到身边躺着的女人,慕修寒眼中难得的柔情转瞬即逝。 本来满怀着期待的心也瞬间冷却。 不是徐莲儿不好,只是在他心里昨晚那个人不该是她。 “皇上……”纤纤玉手搭在慕修寒的胸口,徐妃眉目含情,眼波在他无甚表情的脸上流转,手指却调皮的画着圈,可是心底却因他的冷漠而染上了寒意。 “昨晚是你?“不相信的语气,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一点红唇轻咬,含羞带怯的用粉拳轻捶了那微微挑着眉的人一下,似撒娇般的嗔怪道,“昨晚臣妾伺候了皇上一晚上,您怎么都忘了?真让臣妾伤心……” 徐莲儿委屈的模样让慕修寒半信半疑,恍惚间回忆起昨晚那人瘦削的身形,抱在怀里不盈一握,确实和徐妃有几分像。 他不禁打量起徐莲儿来。 像又不像,徐莲儿爱喊痛,可昨晚那人似乎始终忍着,任他百般蹂躏也只是偶尔逸出一两声轻吟,且声音清润,不像徐莲儿这般娇嗲。 “皇上怎么这样看着臣妾?”有些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脸,徐莲儿问道,“臣妾可是脸上有东西?” “不。”淡淡的说了一句,慕修寒重新躺下,双眼出神的望着房梁。 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可宫中女人就那几个,身形瘦削的也只有徐莲儿,如今她就躺在自己身侧,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罢了,应该就是她了。 徐莲儿狸猫换太子顶替了宋奕躺在了慕修寒身边,不到半日,慕修寒赏的各种绫罗绸缎便送到了她的宫中,大大小小的珍宝看的人眼睛都直了。 一向不对后宫妃嫔过分宠爱的慕修寒,这次竟不顾非议重重赏了徐妃,惹的其他宫里的女人眼红的不行。 所有人都羡慕徐莲儿,脸上堆满笑意的奉承着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宠爱是慕修寒给谁的。 只是陪了他一晚上,竟然就让他龙心大悦,照这样下去,如果哪天他知道了昨晚的女人是她……以后的圣宠岂不是都是她的了? 那面容姣好的女人端坐着,面对着满室珍宝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一道狠戾闪过,徐莲儿咬牙,“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靠近他了……” 第38章 朕才是你的主子 那晚之后,宋奕想尽办法不与慕修寒见面。 她自责于当晚贪杯以至于没了把控逾越了关系,又担心自己女儿身的事被揭露。 本来是君臣,可是一夜之间却变了质…… 所幸惴惴不安几日后慕修寒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切照旧。 自宫宴上和宋奕一同饮酒之后,接下来的三四日段睿逸就再没见过她。 虽然心中好奇宋将军的状况,可是碍于身份特殊,段睿逸并没有多问。 这日一行人到了天烬国神庙参拜,陪同的除了官员还有那看起来冷如冰山的皇帝慕修寒。 两人同为天子,性格却截然不同。 那剑眉星目的男人不发一眼打量着庙宇上的尊尊泥塑,却从不跪拜。 “皇上,这灵隐寺的神像是最灵验的,平日百姓都来这里发愿,您不妨也试试?”李全看出了慕修寒的心不在焉,想着办法让那人提起兴致,可慕修寒依旧兴致缺缺。 “求菩萨有用的话,护国就不用将军了……”他淡淡的说道。 另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段睿逸微微一怔,听到“将军”二字心中便想到了那人衣袂翩翩的模样,可微微张了张唇,终是没有开口问出来。 这时旁边一位官员徐缓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宋将军这两日是怎么了,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了……” 这正是段睿逸心中疑惑的,没想到有人竟替他问了出来,他微微抬头看着那泥塑可耳朵却专注的等着旁人的回答。 “听说是偶感风寒,在家中养伤,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宋将军沙场上战无不胜,可是回了朝这身体却不好了。”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官员感叹道。 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宋奕忠肝义胆,朝中也不乏有人钦佩他,可是他驻守边疆没机会与人交好,所以出了事大家也不愿意为他得罪朝中大臣。 生病了?段睿逸的注意力有些分散,难道是那晚饮酒着了风寒所以生病了? “皇上不是还说让宋将军陪着来游玩,真是可惜了。”那老臣又补一句。 原本无波无澜的慕修寒神色一怔,微抬眼稍看了一眼那多嘴的臣子,冷冷说道,“朕何时让他来陪同过?宋将军话也不说几句,怎么会安排他来?” 那老臣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看着慕修寒,满脸的疑惑,在祈天国皇上来之前不是明明商量好让宋将军陪同护驾的么?怎么现在皇上就不认账了呢? 君心难测,那大臣想了想,收敛了神色说道,“是臣老糊涂记错了……” “那今晚本王去探望一下宋将军。”本在专心看佛像的男人忽然转过头来笑道。 凤眸微动,慕修寒眸色幽深,眼角余光撇了一眼那温润如玉的人,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段兄一国之君,去看望一个区区的将军不合适,等他痊愈了朕自会命他主动去拜访。” “无妨,”段睿逸俊逸的一转身,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宋将军与本王颇有缘份,本王不在意细枝末节,而且他住的地方与驿馆颇近,顺路而已。” 两人目光相触,旁人顿时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氛。 良久,收敛了视线,慕修寒不发一言的冷冷转身,他眸光看了看前路,两个时辰不到这佛庙竟然已经看完了。 想了想身后的人,那段睿逸一个祈天国的皇上平白无故给天烬国的将军献什么殷勤? 微微清了清嗓子,慕修寒声线平稳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同去看看宋将军。” 称病不去上早朝的宋奕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会一同来看她。 一开门扑簌簌的十几人涌入了房内,本来宽敞的房间瞬间变的拥挤了许多。 大臣随从之类都站在后面,唯有那两人一左一右的坐着,都是九五之尊,虽然气场截然不同,可王者之气都不相上下。 “宋将军,可好些了?”段睿逸先开口,看着宋奕时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已经无碍了。”低垂着眼稍,宋奕不知该如何面对慕修寒,可还是尽量语调平缓的回话。 即便是微弱的异样,可段睿逸还是感受到了宋奕的紧张,他转身看了看身后乌压压的人,淡淡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本王和宋将军闲聊几句。” 话音落下,屋里的人走了一半。 祈天国皇帝都这么说了,旁边冷若寒冰的男人一抬手,身后的人也走掉了,房间内就剩下了三人。 气氛莫名的有些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慕修寒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全程冷脸在一旁听段睿逸对那人嘘寒问暖,可他自己却不发一言,好像……段睿逸感觉他是来监视自己和宋奕的。 因为有旁人在场,段睿逸许多话也不好说,只能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闲聊了一阵,话锋一转,段睿逸收起笑意认真的看着宋奕,语气轻柔的问道,“本王后天便要回国了,既然宋将军身体无碍了,明日可愿意与本王一起游千岛湖?” 这语气就像是自家哥哥询问弟弟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宋奕微微一怔,段睿逸于她有恩,这样简单的要求她实在不该拒绝。 微微颔首,唇瓣微弯,那衣衫素净寡淡的人竟然还露出一丝笑意,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明早本王让人派车过来接你。”段睿逸眉眼间都浸着笑意,语气愉悦。 这两人是当他不存在? 慕修寒眸光微暗。 尤其是宋奕,眼神闪躲,自始至终几乎都没看过他。 慕修寒凤眸微眯,打量着带着淡淡笑意的两人,看来两人关系好的不一般呐。 “明早你不是要去军营?”突然,清冷的声线响起,慕修寒定定的看着宋奕说道。 宋奕闻言眉头微蹙,俊秀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宋家军不是都已经交给景羽寂监管了,臣早已不去军营了啊……”宋奕抬起眼稍打量了一下沉着一张脸的慕修寒说道。 刚巧慕修寒也抬眉看向了她,四目相对,前几日在废殿里发生的一切清晰重演,那天一地旖旎的画面又出现在宋奕的脑海,以至于她的脸上倏然间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 这一变化被慕修寒尽收眼底,他微微挑眉,打量着宋奕发红的脸颊说道,“宋将军伤寒未愈,此刻发烧脸红成这个样子,如果明天不愿意去不用勉强。”话虽然听起来是在关心她的身体,可那威胁的眼神充满了暗示。 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可心中却不愿意去遵从。 他纵然可以一手遮天,那天她被靖王诬陷他却没有为她分辨过一句,还是眼前这个别国的皇帝替她解的围。 如今段睿逸马上就要离开,她连陪伴一天尽一番地主之谊的权利都没有么? 移开视线,宋奕嘴唇微动,在慕修寒势在必得的目光中说道,“宋奕的伤寒已经全好了,不碍事。” 坐在椅子上的一袭黑袍的慕修寒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薄唇紧抿,鼻翼翕动,似乎有怒气却不好发作。 “好,那就说定了。”段睿逸站起身来,俊逸的眉眼中带着关切的说道,“宋将军好好休息,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像一阵温柔的清风一般,段睿逸走出了宋奕的房间。 座椅上的人见他终于出去,一双凤眸幽深的看着那刻意回避他目光的人,“看着朕!”他压低声音气势逼人的说道。 宋奕俊秀的眉眼带着不甘愿看了过去,倔强的嘴唇紧抿着,不似刚才和段睿逸聊天时那样轻松愉悦。 两种态度的截然不同让慕修寒怒火中烧,冷笑了一声说道,“宋奕,你现在可还知道朕是天烬国的皇帝!” 第39章 龙舟风波 门外还有一行人等着,再多待下去容易让人多想。 慕修寒撂下这句饶有深意的话,长袍一挥,负手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房门打开,谁也不曾理,径自走出了庭院。 他一向是这样冷漠,所以大家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第二日宋奕如约出现在了千岛湖,一上龙舟段睿逸便上前伸手把他拉了上去。 肌肤相触,可两人却坦荡的很,没有丝毫的异样。 段睿逸俊逸的星目带着淡淡的笑意,宋奕上了船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默契的走在一起。 还未走几步,龙舟上凉伞下帝后对奕的恩爱画面就映入眼帘,徐莲儿一身娇俏的淡粉宫纱美而不妖,精致的脸上粉黛轻施,看起来就像天宫下凡来人间采莲的仙子。 “皇上……让让臣妾嘛,您次次都赢我……”绵软的声音满是女儿家的温柔,一双杏眼眸光流转尽显风情,慕修寒低垂着的眼稍倏然抬起,眼角余光却撇到了那悄然而至的一抹白色身影,微微颤动的眼帘难掩心中的波澜,本是冷若寒冰的九五之尊竟然宠溺一笑,抬手轻轻碰了碰女子小巧的鼻尖,说道,“朕让你便是。” 徐莲儿眼波中流露出不可思议,在宫中他从未这样温柔,突然这么宠溺让徐莲儿受宠若惊,娇媚的唇瓣不禁甜甜的染上了笑意。 “没想到天烬国的帝后这么恩爱。”段睿逸声线平稳的说道,但并没有多少羡慕的意思,“宋将军……” 他想和身边的人说上几句话,结果一转身却发现宋奕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宋将军可是身体不舒服?”段睿逸看着眼神黯淡的将军关切的问道,只是几日未见,为什么这个人不像初见时那般神采奕奕了?俊秀的眉眼中隐忍着愁绪和悲伤,让人不禁好奇宋奕这几日经历了什么。 听到段睿逸的问话那愣神的人反应过来,这里可是龙舟上,几十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不能表现出半分的异常。 “臣只是好几日未出门了,有些不适应。”微微一拱手宋奕声音平稳的答道。 作为祈天国的皇帝,段睿逸见识过太多的人和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宋奕没有道出实情,眸光微动,却也没继续追问下去,“我们过去和帝后打个招呼。”衣摆微动,华贵的人缓缓朝着龙舟前桅走去。 宋奕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走到近前,宋奕微微一鞠,淡淡说道,“见过皇上皇后。” 座上的人却未曾回应,只不动声色的看着棋盘,徐莲儿微抬眼帘观察了一下对面人的神色,看慕修寒脸色不好,思忖着是不是又和宋奕发生了摩擦。 “宋将军来了,今日正好新摘了西湖的龙井茶,过来尝尝。”徐莲儿到底是坐惯了高位,即便心中对宋奕有敌意却依旧能不漏声色的笑着对她,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宫女把茶杯递给宋奕,“谢娘娘。” 葱白的手解开茶盖,一股清香飘出,沁人心脾。 宋奕红唇凑到杯沿,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好茶。”她赞叹道。 徐莲儿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你要是喜欢,等会走之前本宫命人给你带上一些。” 温婉贤惠,堪比历史上有名的贤后,让龙舟上的众人心怀敬意。 可慕修寒始终未曾抬头,对宋奕仿佛看不见一般,帝王家的薄情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算宋奕无欲无求,此刻心头也不禁泛起一股酸楚。 无意间再次看到慕修寒对徐莲儿的专情,而她和他的不能说的一晚,只会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直到她死才算解脱。 那种眼神又出现了,带着酸楚和隐忍的目光,段睿逸不经意间看到了宋奕的变化。 一双星目在身边人和那帝王间打量了一番,段睿逸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宋将军,可愿意与本王一同垂钓?”打破这略微尴尬的场面,段睿逸对着宋奕邀约道。 “好。”宋奕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两人并肩离去,却不知身后专心下棋的男人执棋的手微微握了握,神色又沉了几分。 云淡风轻,正是千岛湖最好的时候,湖中心此刻长了不少的莲蓬,勾着远山的那一抹绿连成了一个颜色。 宋奕手中握着竹竿,思绪飘忽,连鱼上钩了都不知道。 他有心事,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早已感受到。 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水下的肥鱼咬着她手中的鱼竿往下沉,似乎想要全力扯断这鱼线,可惜分离挣扎还是无法挣脱,只能全身跃出水面再重重跌落过去。 她正兀自的看着不愿意收线,一双大手附在了她的手上,带着鱼竿往上轻轻一挑,一条肥美的大鱼便被拉了上来。 肥鱼啪的一声摔在甲板上,却依旧活蹦乱跳的挣扎。 “把鱼装起来。”段睿逸吩咐道,又冲着一旁的宋奕神情认真的解释,“早闻千岛湖的鱼儿最是精明,这是条自己上钩的傻鱼,宋将军得成全它。” 一本正经的语气,却开着有些荒唐的玩笑。 那不苟言笑的人也忍不住露出些微的笑意。 看宋奕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段睿逸坐回原处,唇瓣微弯,看着不远处的莲蓬说道,“祈天国也有这样美的地方,而且……”俊脸微转看向一脸恬淡的人,眼神晶亮,“而且,祈天国的鱼也很傻,鱼饵一抛下去就能拎上来一串……” 语气活灵活现,让人仿佛看到鱼儿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被拉上岸,旁边伺候的宫人都“噗嗤”一笑,只觉得这祈天国皇帝有趣。 两人说话间,徐莲儿挽着慕修寒出现在船桅边,这和乐融融的一幕正好被那一双凤眸收入眼中。 宋奕浅笑着抬眸,看到好似神仙眷侣一般的帝后二人神情微微一怔,随即起身行了个礼。 “在聊什么?这般开心肆意?”踏着莲步云衫随微风轻轻摆动,杨柳细腰,杏目樱唇,不论谁看徐莲儿都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一旁的宫人把装着鱼的竹篓打开,喜悦之情不加掩饰,“娘娘,宋将军刚刚钓上来的肥鱼,饵撒下去不久这鱼就上钩了,”说着还轻笑了一声,“祈天国的陛下还说这是条傻鱼……” 杏眼微垂瞟了一眼竹篓,徐莲儿却抬起玉手轻轻挡在了精巧的鼻子前,柳眉微微皱起,神情似乎不悦。 “拿下去,娘娘闻不了这股子鱼腥味儿!”徐莲儿身边的太监呵斥道。 “奴婢该死!”那宫人吓得脸色苍白,一瞬间便跪了下去。 只是这鱼留在龙船上多少也有些味道,可如果放生的话又怕宋将军的不悦,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片刻,宋奕淡淡说道,“这鱼本来也不想做人的盘中餐,娘娘有好生之德,想要放它一条生路,你们便把它放回湖中吧。” 一条鱼而已,何必惹的徐莲儿不高兴。 她徐莲儿是宠妃,而她宋奕不过一个棋子,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宋奕一张白皙的脸沉静如水,无波无澜。 那一双凤眸倒是微动了一下,磁性的声音响起,“朕倒是许久未喝鱼汤了,送回御膳房,让他们收拾了。” 宋奕要放生,他偏偏要杀掉。 一国之君想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何况这鱼刚刚还逗的那两人那么开心,慕修寒更是非把这不会说话的畜生吃掉不可了。 皇上今天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事事都在针对着宋将军,让人摸不着头脑。 人人都以为徐莲儿是宠妃,连皇上陪别国的皇帝游玩也要带着她,殊不知慕修寒要她陪同着只是需要有个人跟他演帝后恩爱的戏码而已。 只是这戏却不知道是演给谁看的。 第40章 冰湖中取蓝莲 徐莲儿说要把宋奕钓的鱼扔掉,可慕修寒却说要送去御膳房,似乎毫不给这个“受宠”的娘娘面子。那千娇百媚的女人脸上阴霾一闪而过,有苦难言,毕竟她还要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个受宠的妃子。 “皇上,那边有莲蓬,臣妾想去看看。”纵然被慕修寒驳了面子,徐莲儿脸上仍带着温婉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她的任何不悦。 区区要看莲蓬这种小事慕修寒当然不会再拂了她的心意。 龙舟划向湖中央,一大片翠绿色的莲蓬生机盎然,让人跟着心情也变好了一些。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这本是初春的季节,可在一片莲蓬中间却如同众星拱月般长出来一朵蓝莲花。 “咋暖还寒的时日,竟有莲花开了,还是蓝色的……真是神奇……”徐莲儿忍不住出声赞叹。 “娘娘小名不就是一个莲字?日进冬末春初独一朵蓝莲开花了,岂不是上天暗示我们娘娘是天烬国的福瑞?”一个会说话的宫女奉承道。 这话算是说到了徐莲儿心里,她微微笑笑,没有出声。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奇事就会被百姓津津乐道了。 “都说莲花是有灵性的,这朵蓝莲花更是难得,娘娘何不把它移回宫中?”又一个擅长讨好的宫人说道。 她正是这样想的,可脸上却做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天气这么冷,莲花的根长在水底,太为难人了,罢了罢了……”说着神色惋惜的挽上了慕修寒的手臂。 要想把莲花移回宫内,需要人潜入冷水中,把花根一点点小心挖出来,可如果徐莲儿唤人那么做了必然会被人诟病,也会让慕修寒觉得她恃宠而骄,聪明如她才不会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 “听说宋将军武功盖世,还擅长潜水,这取莲花对他来说应该也是小菜一碟了吧……”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宋奕。 徐莲儿是宠妃,而他宋奕是无战不胜的大将军,似乎为她下水取莲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了。 俊秀的眸不动声色的低垂着,红唇紧抿,一袭白衣下瘦削的身子一动不动,她并不打算答话。 可以为国流血,却不代表可以去讨好他的宠妃。 心底的一股逆反心理作祟,宋奕微微抬眸,撇了一眼那九五之尊,似乎他也在注视着她。 “宋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知是哪个急于献殷勤的宫女毫不客气的问道。 真是可笑,小小宫女竟然也敢催促她了?唇瓣微动刚想回怼过去,段睿逸却抢先开了口。 “天烬国国胜民强,连宫女都可以使唤大将军了……段某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声线淡定,可却透着一股子威严,听的那小宫女霎时间不敢出声了。 如此事情似乎有些难看了。 气氛变得紧张,徐莲儿尴尬笑笑,说道,“本宫并不是多想要那朵蓝莲,宫人无心之言,不要破坏了大家游玩的心情。”说着转过身似在教训身后的宫人语气严肃的说道,“一群不懂规矩的奴才,谁再敢乱说话回去一定重罚!” 徐莲儿转过头陪在慕修寒身边,没再夺眼球,可是表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明媚了。 “如果是朕命宋将军去取莲呢?”一道冷淡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打量着那倏然抬头的人,说出话的让人寒到了心底。 为了宠着徐莲儿竟然可以让她潜入冰水中么? 宋奕心中一丝诧异划过,她怕自己听错了,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俊脸。 “朕说的话宋将军没听到?”慕修寒重复了一遍,狭长的眼晦暗莫测的看着她,薄唇轻启,“还是朕也使唤不动宋将军了?” 大抵他从来没当她是血肉之躯吧,所以没把她的伤病放在心里过,这初春冰冷的湖水他也不觉得冷,怕是只当和那日温热的泉水差不了多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既然已经下了命令,那么刀山火海她也得去。 “臣……遵命!”唇瓣微动,她铿锵说道。 她的一颗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动,只剩下一个叫宋奕的躯壳在这龙舟上。 把身上的锦袋解下交给宫人保管,宋奕便往桅杆处走去。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段睿逸的眼眸带着隐隐的怒气看着她,随即他转头和慕修寒说道,“宋将军伤寒初愈,这千岛湖的水冰凉刺骨,他如果此时下水恐怕会落下病根,”说着一双星目带着冷意直视着慕修寒,淡淡说道,“本王代他下水如何?” 此言一出,听到的人无不侧目。 堂堂祈天国的皇帝,怎么对一个将军好到这种程度? 何况他是贵宾,没有人会让他下水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段睿逸来了天烬国没有几日,却护了宋奕多次,实在奇怪。 慕修寒深邃的眸散发着寒气,段睿逸也不曾示弱。 “臣的伤寒已经痊愈了,请殿下放心。”那平淡的声音响起,宋奕说着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不再犹豫干脆利落的跳入湖中。 “宋将军!”段睿逸低吼一声,眉头紧皱。 初春的湖水冷刺骨,只是一小会儿,宋奕便觉得身体冻的发僵。 莲花的根长的颇深,她憋足了一口气下来,可游到花根处时也觉得呼吸困难。 龙舟上的人都凑在栏杆边看着,像看热闹一般,不多时,宋奕的脸浮出水面,发丝噼里啪啦的往下滴水,可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她又大吸一口气沉了下去。 “看来这莲花的根长的很深啊……”有人议论到。 段睿逸绷着一张脸,他已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徐莲儿虽然也站在一边看着,不过是以看好戏的心情在欣赏宋奕受苦,自从那日在花谢撞见她从慕修寒睡着的行宫溜出去之后,徐莲儿就对她充满了敌意,一双好看的杏眼紧紧盯着湖面,脑海中却幻想宋奕在水中抽筋或者被水藻缠住的画面,巴不得她就此上不来了。 哗啦一阵水声,宋奕手中握着那朵蓝莲露出了头。 伸手拂掉脸上的水,宋奕缓缓游到龙舟边,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龙舟。 蓝莲花交给了徐莲儿的侍女,宋奕的全身却冷的直打颤。 “多谢将军了。”那被宠溺着的女人娇俏的笑道。 冷风吹来,宋奕全身湿透,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都没有带多余的衣物,此刻连可以换的干衣服都没有。 龙舟上的人都围在徐莲儿身边夸那蓝莲花好看,却没个人送杯热茶给他,这画面让人心寒。 慕修寒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手和脸都冻的通红,心软了一些,解开自己的披风刚要派人给宋奕送去,可有一抹青色的身影已经先他一步这样做了。 “宋将军,随本王进里屋。”段睿逸为宋奕披上披风,把他圈在怀里一同进了龙舟的雅阁。 没有一句废话,段睿逸进了雅阁脱下自己的里衣,一片匀称赤裸的胸膛袒露在宋奕面前。 “把这个穿上。”不容拒绝的语气,段睿逸把里衣递给宋奕。 “殿下……”雅阁外害她寒春入水的人此刻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才认识没几天的皇帝对她这么好,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从来不曾落泪的人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段睿逸简直不能更生气了,他想不通一个这般忠肝义胆的将军那慕修寒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把衣服换上,”段睿逸看着他忍不住说道,“若你是我祈天国的将军,我必定好好待你!” 他没有用本王,也没有用朕。 说完便套上一层薄薄的锦缎外衫出去了。 雅阁内的人神情一怔,嘴边漾起一抹苦涩的笑,喃喃说道,“可惜,我今生都是天烬国的将军。” 她今生都只会听命于他一个人,这便是命数。 第41章 你要做他的男宠不成?! 祈天国皇帝在雅阁内呆了片刻,出来之后身上竟然衣着单薄,随从赶紧把锦绣披风给他披上。 坐在软椅上的慕修寒既没有去欣赏莲花,也没有跑进雅阁去看宋奕,他手中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面无表情,一双凤眸却似在思忖着什么。 见段睿逸从里面出来,还是那般打扮,慕修寒一下子就看穿他做了什么。 这个段睿逸难道想要把宋奕带回祈天国不成? 身为天子,把自己的贴身衣物给了别国的将军,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感情? 真是荒唐! 慕修寒一丝阴翳划过俊脸,把扳指套回指上,站起身来大步走进了雅阁。 宋奕正在换衣服,一身湿漉漉的便装放在桌上,精瘦的身子却裹着段睿逸的里衣,那白色的棉质底衣领口绣着金色花纹,看起来格外刺眼。 她刚合上领口,转身看到那一袭黑衣俊脸透着寒气的男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看到是朕失望了?”慕修寒一步步向宋奕踱近,他凤眸幽暗,意味不明,却透着一股危险味道。 一靠近他,段睿逸身上的清香味道就让他瞳孔不禁放大,怒火中烧。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宋奕微微低头,躲避着他颇具压迫性的目光。 突然下巴被钳住,宋奕被迫仰起头来,这张脸明眸皓齿的,凑近了看比平日里更清秀阴柔几分,确实比女人还要好看,慕修寒的眼神在他脸上来回打量,只是一想到那段睿逸的反常举动他就不禁怒火中烧,“你这几日和段睿逸走的那么近,以为朕和身边人都是傻子么?!”他狭长的凤眸中透出狠戾,凑近他低吼道。 秀眉微蹙,宋奕愈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怎么?觉得朕说错了?”慕修寒呼出的灼热气体喷在他迷惑的脸上,“你们如此投缘,是想让他带你回祈天国当将军,还是……”眼中透着一丝嘲讽,“要他带你回去当男宠?” 一国之君,竟然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可他明知道荒唐,却依旧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问了出来。 眸光一闪,宋奕只觉得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慕修寒,他竟然怀疑她和段睿逸有私情? 轻咬嘴唇,她站在那高大浑身透着寒气的人面前,抬手慢慢把嵌在下巴上的手推开,眼神冷漠的说道,“臣,是皇上的将军,不是什么男宠!” 她宋奕虽然是个女人,可早已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天烬国,她可以战死沙场,却不可以被自己的君王羞辱。 “臣可以死在您的剑下,可以流血,可以上刀山火海,可是,不可以做您眼中的男宠!” 雅阁外天雷滚滚,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落尽碧绿的湖水中。 雅阁内的声音都被雨水声遮盖,外面的人什么都听不清了。 “不是男宠为什么要穿着他的衣服?为什么要和他走的那么近?!”那九五之尊咄咄逼人,不肯罢休,这几日压抑着的怒火让他夜不能寐,却始终找不到借口发泄,今日他索性抛开一切问个明白。 冷冷看着慕修寒,宋奕压抑着心中酸楚,一双秀丽的眼中难得一见的染上了怒气,红唇轻启,语气淡然平静的问道,“不穿段殿下的衣服,难道要宋奕活活冻死在这千岛湖上么?!” 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可是她不肯在他面前落一滴泪。 慕修寒身形一怔,他记得刚刚自己逼迫他跳入湖底为徐莲儿摘莲花,可那只是因为段睿逸的特别举动激怒了他,他才下令逼着宋奕跳下去的。 如今他倒是没有什么理由迁怒于他了。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朕让李全去给你拿衣服。”慕修寒命令道。 秀丽的眼睛撇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眼角眉梢间隐隐透着倔强,宋奕不动声色的说道,“敢问皇上,穿别人的衣服犯了天烬国哪条王法?” 不犯王法,可是会让慕修寒心里不痛快,眼里看着刺眼。没等他答话,宋奕说了句“臣先出去了”,然后不声不响的走出了雅阁。 雅阁外一个宫人撑着油纸伞,段睿逸身披锦缎披风,站在伞下等她。 刚才他要进去,可被人拦了下来说慕修寒有话要和宋将军谈。 他便在外面一直等着。 如今看表情,他似乎在里面受了不少委屈。 可是身为别国的皇帝,段睿逸不好多说什么,只把手中另一件锦缎披风披在他的身上,细心的帮他系好了衣结。 “本王命人回去为将军熬了姜汤,我们现在就回去吧。”说着愧疚的手扶在宋奕的肩头,眼神黯淡道,“怪本王,不该让你陪本王一起来的。” 他不来,今日便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轻轻摇了摇头,宋奕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殿下待我如同兄长一般,兄长马上要远走,宋奕自然要来送行。” 她如浮萍,在天烬国没有人可以为她撑腰,只是段睿逸在的这几天,两人惺惺相惜,结下了情分。 宋奕不是个爱说假话的人,所以刚刚一番话是肺腑之言。 天降暴雨,徐莲儿只穿了一身宫纱,甚是单薄。 船头调转,龙船往岸边驶去。 到了宫中天色尚早,早早散了似乎有些无趣,徐莲儿便依偎在慕修寒身边,端庄的笑着说道,“京城内来了几个角儿,听说扮相绝美,本宫今日请段殿下和宋将军看戏如何?” 旁人眼中徐莲儿是贤惠美丽的娘娘,可从她让宋奕下水摘莲花时段睿逸就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他对听戏完全不感兴趣,淡淡道,“明日便要回国了,今晚要早些休息,就不打扰了。” 宋奕头发还湿露露的,更不可能留在宫内听戏。 诺大的皇宫中,只有慕修寒和徐莲儿两人在座下,看着台上的角儿咿咿呀呀的唱着。 一番冷雨,一杯热茶,身边是千娇百媚的徐莲儿,可座上的男人望着台上青衣的脸却在兀自出神。 那扮相清秀的戏子身段柔软,眼睛有神,朝着慕修寒看过来时竟跟今天宋奕眼含怒气时看他的目光一样,一时间他端茶杯的手都微微一怔。 今日雅阁内,那人的决绝和凄楚那么清晰,他从千岛湖中爬上龙船时冷的微微打颤的模样……慕修寒剑眉拢在了一起,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个人。 这时戏台上唱起了一出陌生的戏码,两个男人打扮的人同卧在龙床上,一个是身穿龙袍的皇帝,一个是一袭白衣眉目清秀的男子,两人卿卿我我,似男女那般亲密。 慕修寒被台上两人吸引,他似乎把自己和宋奕带入了这出戏里。 那台上的两人不仅同床共枕,后面还颇为暧昧的分食一颗桃子,白衣男子眼波流转,比女人还妩媚,慕修寒在下面看的心情奇怪。 他不禁侧头去看徐妃,她也一脸诧异的转过头来。 “这戏演的颇怪……怎么好像是两个男人的事儿啊……”徐莲儿细眉都皱在了一起,嫌恶的说道,“这普天下本就该阴阳和合,两个男人在一起无用不说,这看着……还怪让人倒胃口的,真是太为人不耻了!来人啊,把那两个不知廉耻的戏子给本宫拿下!” 一旁听命的侍卫立马上前把两个戏子绑了。 阴阳和合,乃是天命。 可是慕修寒,他看着刚才的戏码却并不厌恶,甚至如果把白衣的男子当成宋奕他还能入戏,如今听了徐妃的话,他突然惊觉了怪异之处。 别人看这男男戏码都嫌弃,可是他却相反,难道,一国之君竟然是个断袖?! 这个想法让慕修寒心头一颤。 自己是个断袖,所以才会因为宋奕与段睿逸走的近而吃醋发怒…… 难道,他竟是喜欢宋奕不成? 第42章 宋奕是个麻烦 城楼上的牛角号角发出沉闷的长鸣,宋奕身着天烬国将军的戎装来为段睿逸送行。 一条红毯从城门内一直铺到视线之外的远方,两侧文武百官盛装肃穆的站着,慕修寒一袭绣着暗纹的龙袍,墨黑的发以金色缎带高高束起,眉眼间都天子的高贵,龙髓凤骨,却冷酷不可接近。 走了个过场,段睿逸上马,他目光看向宋奕,似乎有许多话要和他说,可看看这满眼的大臣和眼神晦暗的慕修寒,他微微动了动唇却终是止住了。 “宋将军,你要保重。” 短短七个字,是他能说的最后一句叮嘱。 可是这七个字里蕴含的言外之意,宋奕是懂的。 昨晚在宋府把酒言欢之时,那俊逸潇洒的君王段睿逸从腰间抽出一把镶着珠翠的短匕首,利落的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入杯中,他神色认真的说,“宋奕,本王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喜乐,可天烬国暗藏凶祸,本王却不能带你一起走,今日以这杯酒立誓,如果在这里遭遇不测就去祈天国找本王,我,护你。” 说罢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那晚月色无暇,从未有过的皎洁。 宋奕记着段睿逸说的话,此刻在城楼下送别,她听到“保重”二字,唇瓣微弯轻轻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似自家兄长一般,宋奕将自己仅存的一份信任交给了他。 眼神交换,看在慕修寒眼里却像有着什么秘密一般,他把这两人的奇怪默契记在了心里,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目送着段睿逸离开。 一袭青色锦衣的段睿逸最终消失在宋奕的视线外。 “回宫。”她的身前慕修寒冷冷转身,神色淡漠的说道。 跟在他身后,朝廷的文武百官三两走在一起讨论这几日的见闻,只有宋奕,和慕修寒一样是“孤家寡人”,连上前和她搭讪聊天的人都没有。 看来这大将军和当朝天子一样人缘不怎么好。 宋奕也不理会这些,兀自和慕修寒保持着一定距离默默前行。 突然,天子顿住脚步,微微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冷道,“你跟在后面干嘛,跟只丧家犬似的。” 臣子不跟在君王后面难道要走到前面去么?宋奕表情微怔,那句丧家犬说的可当真不悦耳。 不知道他又哪里不顺心了,宋奕默不作声的加快脚步,走到了他的身侧。 身后百官看到这幅情景也不敢多言,只是疑惑这宋将军到底是皇上宠臣还是眼中钉啊?怎么皇上有时欲杀之后快,这会儿却又把他叫过去并肩同行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命你调查的事进展如何?”男人语调平缓,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 前几日宫中怀孕的妃嫔多流产,还出现了麝香之类的东西,慕修寒怀疑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命宋奕调查真相。 转过身看看后面跟着的众大臣,确定别人听不到之后,宋奕缓缓说道,“臣问了城中全部的药馆,有一件事很蹊跷。” 果然宋奕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慕修寒微微侧脸看向他,脸上难得的有了一丝柔和,问道,“什么蹊跷的事?” “有自称宫里采买的人在每家药馆都买了藏红花,麝香这类易让孕妇滑胎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让女人不孕不育的沉香丸,虽然每家药店买的剂量都很少不会惹人怀疑,可城中几十家药馆,这样看来……足以使宫中各位娘娘不孕了。”宋奕说道。 她本来想抓到那个采买的人再跟慕修寒禀报,可他突然就问了,她也不得不如实回答。 慕修寒神色凝重,似有一丛乌云在他眉眼间游走一般,他负着手眉头紧锁,不言不语,任谁看都知道他动了怒气。 “继续查,查到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立马通知朕!”良久,走到城门停着的龙撵前,他把这句话甩给了宋奕。 “是。”那人淡淡答道。 领头的太监是个新面孔,据说是新提拔上来的副总管太监,这几日专门负责在皇上轿撵边伺候,这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眼神飘忽,虽然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可那左右转动的眼珠却暴露了他的鬼心思。 “娘娘,那个宋奕似乎在调查您,奴才今日也没听到几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上午轿撵边的太监在徐莲儿宫内打着小报告。 那肤若凝脂的女人此刻眉头紧蹙,心中翻江倒海。 这个宋奕,她还没想杀她,可她自己却开始招惹她了。 徐莲儿其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前几日利用家族关系卖官贴补一些宫中花销,上回就是被宋奕查住断了她的财路,现在她偷偷往宫外倒卖些古玩字画,别再又被这个宋奕查住…… 这宋奕真是个麻烦……而且这次皇上竟然也参与进来,如果被发现就完了。 “好,再听到什么风声要及时告诉本宫,”说着徐莲儿拿出一块儿玉佩交给那公公,“这是赏的。” 那太监拿了赏赐喜滋滋离开,徐莲儿脸色阴沉。 “娘娘,这宋奕实在多事,咱们可不能留他了!”身边的陪嫁宫女说道。 徐莲儿自然知道,只是宋奕不在宫中,也没有军权,又武功高强,让人没有对她下手的机会。 这一厢装饰华丽的宫殿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坐在榻上的女人眸中突然寒光一闪,嘴边噙着瘆人的淡淡笑意。 “不急,咱们不能脏了自己的手。”自然有人可以被她当枪使。 宋奕这几日身着便装在一家茶楼蹲点,可是那采买的人却再没出现过。 距离上次她发现有人买堕胎的药已经一月有余了,前阵子宫里的娘娘相继滑胎,想必那药早已用完了……这次宫中嘉嫔又怀上了龙胎,想来那人也该坐不住了。 再待上几日,那人一定会沉不住气来宫外买药的。 手中握着茶杯眼神望着楼下,这里位置极佳,百姓出门必然要经过这里,而且对面就有三四家药铺,宋奕好整以暇的在包间内守株待兔。 这时楼下一抹身着白衣男子打扮的人落入她的视线,精巧的鼻子,粉面含春的白皙脸颊,还有刻意模仿她的打扮,宋奕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是谁。 “不是说奕哥哥在这片儿暗访?人呢?!”云萝左看右看,就是不见宋奕的人影,本来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就消沉了。 她身边跟着宫女翠儿,那丫头眼神极好,见郡主发怒了便尽力的去找,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正打量着她们的宋奕。 “宋将军!”翠儿看到她之后兴奋的指着茶楼二楼的窗户,宋奕赶紧侧身把自己挡在窗户后面,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不一会儿,随着上楼梯的脚步声愈近,云萝推开门走进了包间。 “奕哥哥……”她明媚笑着,坐在了宋奕对面。 人都已经在眼前了,宋奕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怒不喜,她淡淡问候了一句,“郡主。” 自上次皇上逼她和云萝成亲之后,她一直刻意躲着云萝,还总以身上的伤为借口推脱婚事,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杀到了这里。 “郡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拿起一个空茶杯倒满,宋奕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可是个秘密,徐莲儿特意说不让她告诉宋奕,云萝如今视徐莲儿为自己的闺中密友,自然不会把她“卖”出来。 “我掐指一算你在这里,所以就来这里碰碰运气……”清脆的嗓音,大大的眼睛满是爱意的看着宋奕。 可宋奕现在公务缠身,没心情跟云萝谈儿女私情,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楼下的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那人表情紧张,还东张西望,看起来很是不对劲。 慢慢放下茶杯,宋奕准备伺机而动。 第43章 杀了宋奕! 徐莲儿曾说,男人会因为习惯喜欢上一个女人。 云萝这次来,就是希望能和宋奕破冰,她已经放下郡主的身段,厚着脸皮来讨好他,她把徐莲儿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只要她总在宋奕身边晃一晃,早晚有一天宋奕会习惯她的存在而接受她。“奕哥哥,云萝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你带我各处玩一玩可好?”郡主巧笑倩兮,支着头看着宋奕说道。 一双秀目紧紧盯着东张西望的黑衣人,眼看着他进了一间药铺,嘴唇紧抿,宋奕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完全没有听到云萝的话。 一脸欢喜的云萝神情一怔,落寞一闪而过,微微抿了抿唇,她顺着宋奕的目光看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来宋奕只是不愿意同她讲话而已……竟然厌恶她厌恶到了这种地步? “奕哥哥,我……”樱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结果那一抹白色身影倏然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走去。 黑衣人已经买完了药,马上就要离开了。 宋奕着急下楼去追,可是开门的一瞬间手臂却被娇弱的手抱住了。 一转头云萝眼眶发红的看着她,“奕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么?!”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仿佛即将崩溃的模样,“云萝错了,云萝再也不敢做错事了!求求你不要讨厌我……现在满城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如果你不娶我……云萝真的活不……” 如果放那买药的人回去,宫中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龙嗣,宋奕怎么能不着急? 比起妃嫔肚子中未出世的小生命,此刻云萝的话并不重要。 手上使力推开那一双柔软的手,宋奕绝情的推门走了。 “砰”的一声那娇小的人一不小心撞在桌子上,茶壶落地碎成一片片锋利的刀刃,云萝身形不稳跌倒在地上,手按在碎片上被扎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郡主!”不断流出的大片鲜血引得翠儿惊呼,她蹲下身看到伤口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哭出了声,“这宋奕竟然这么心狠!辜负了郡主的一片深情!”愤愤不平的把云萝扶起来,声音柔和的安慰道,“郡主,翠儿先陪您把手包扎一下吧……等回宫了去向娘娘讨主意,她一定有办法的!” 一片深情错付了人,云萝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卑贱,上赶着来讨好人却没得到一个好脸色,心如刀割一般,手上的伤却觉察不到丝毫的疼了。 宋奕追出去时那人已经消失了,娥眉微微拢在一起,一双眼中满是怒气。 不死心的穿过人海追出去好远,依旧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糟了,这次宫里的两位娘娘怕是要出事了。 想到云萝还在茶楼内,她似乎有话要说,宋奕便赶了过去。 可只看到地上一滩血迹,包间内早已空空如也。 她诧异的眸子看着那已近干涸的暗红怅然若失,惊觉自己刚才着急抓人竟一把推开了云萝,却没想到害她被伤成这样。 心中有浓浓的愧疚之意,宋奕的脸色暗沉,握着剑的手都无力了。 这一日似乎不太顺遂。 回到宫中,云萝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房门紧闭连饭也不吃,翠儿站在门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也没有用。 莲步微移,带着鎏金钗头眉心画着精美宫花的女人出现了,表情温婉祥和,带着与生俱来的美人才有的自信,轻声问道,“云萝这是怎么了?” 看到徐莲儿来了,翠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跪了下去,“娘娘,郡主今天去见宋将军了,结果那人不声不响的就要丢下我们郡主走人,两人争执的时候还一把把郡主推开了,郡主手上受了伤,此刻正伤心的饭也吃不下。” 小丫头嘴快的很,也没考虑周围人的目光,直接把白天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徐莲儿听了大喜,本来她只打算让云萝吃个闭门羹,没想到宋奕还又多送了一些“礼物”,她做出心疼的表情,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房门在里面打开,云萝红肿着眼睛带着怒气的看着翠儿,冷冷说道,“你是不想在我宫里做事了是不是?嘴这么快,明日我去求皇帝哥哥把你打发到辛者库去!” 翠儿听了吓的趴在地上连连求饶。 “云萝,翠儿也是担心你,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本宫可是你的皇嫂啊……”一双玉手执着手帕轻轻为云萝拭去眼角的泪水,眼神中满是疼惜的说道,“不要伤心,让皇嫂进屋,把今天的委屈和我说说。” 徐莲儿那动容的表情就跟云萝的亲姐姐一般。 在寝宫内,一番带着哭腔的倾诉,两人说了大概有两三个时辰。 徐莲儿安慰了云萝许多,可也不是真心为他们调解。 “宋奕不理你事小,如今满城皆知你和他在同一房中过夜了,现在他又说不娶你……”那比花还娇媚的脸眉头紧紧皱着,同情的看着哭泣的郡主,“只怕天下人的口舌生是非,你往后余生要怎么活啊?” 局面闹到今天这么难看,是云萝没有想到的,她眼神空洞的说,“还能怎么办?我是个没了名节的郡主,只能……以死谢罪了!” “你死了,宋奕还会再娶,过的依旧开心快活,何苦呢……”一声喟叹,好似在替云萝不值。 如今倒是连死也不行了? “那我该怎么办?”急火攻心,云萝恨不得从未来过这世上。 “你不能死,死也没用,可是宋奕……”杏目中眼波流转,饶有深意的看着云萝。 天真单纯的郡主思忖了片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皇嫂……你是说要宋奕死?” 四目相对,徐莲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一股寒意在云萝身上流转,她不寒而栗。 宋奕不是和她从小一同长大吗,怎么如今她竟然要他死…… “皇嫂……”云萝满眼的不可思议,她甚至有些出神,觉得自己似乎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察觉到云萝眼中的异样,徐莲儿面不改色,她微微垂下眼稍,表情黯淡,“云萝,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么?可是身为皇室的人,于我最重要的不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是皇家脸面……我心中比你更痛苦,可是,在宋奕和你之间,我选择了你,皇嫂希望你好好活着……” 眼中一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云萝看不出丝毫破绽。 宋奕死了,那么对云萝来说就不存在侮辱了。 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娶她,而是因为他死了,这样就不会显得云萝低贱…… 看到云萝认真的思考自己的建议,徐莲儿仪态优美的缓缓站起来,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淡淡说道,“这是西域特制的毒药,无色无味,人死后仵作也查不出是毒杀,”说着微微抬眸,直直看着云萝,“宋奕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为你自己,为整个皇族做些什么吧。” 这是让她去杀人? 去杀掉自己那么爱着的人……细白的手指颤抖着前伸,把纸包握在手心里,小鹿般的眼眸闪着泪光,云萝仿佛一个被巫师操控了的傀儡,嘴唇苍白的说道,“我知道了。” 那如玉般精致的女人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云萝乌黑的长发,逆光中像一个披着女神外衣的恶魔,她红唇轻启,带着虚伪的怜悯,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生在皇家,有些事由不得你。” 一句话,把所有错事归结到了云萝的出身上。 云萝记得,那天她眼中的徐莲儿一点都不美,她冷酷,无情,不带有一丝温度。 宫外夜幕幽深,像一个暂时沉睡的巨兽,它苏醒后,便要开始吞噬这一片浑浊的人间。 第44章 宋奕坦白身份 心中有愧,宋奕一整夜辗转反侧,茶楼里那一滩干涸的血始终清晰的出现在她眼前,闭上眼睛就是云萝那张哭泣着的脸。 早上天一亮,宋奕就进宫去了云萝寝宫。 站在郡主的房门外,她负手一脸惆怅的望着天,因为来的太早,院子里只有几个伺候云萝的粗使宫女,四周一片寂静。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有了动静,殿门打开,却是翠儿。 见到门口白衣飘飘的宋奕,翠儿冷着一张脸,手中端着洗脸用的铜盆,绕过宋奕往前走。 “站住。”宋奕打量着翠儿,声线平淡的说道,“云萝起床了么?” 再怎么样,宋奕也是将军,翠儿不得不回话,“没起,病了起不来了。”声音颇为不耐烦。 伺候郡主的宫女都这么厉害么……可是郡主如果没起床她端着脸盆干嘛? 微微挑眉,宋奕眼里带了笑,“劳烦姑娘进去帮我通报一声,宋奕找郡主有事。” 翠儿心中有气,柳叶眉皱的像波浪一般,“我都说了郡主还没起床,怎么通报?!” 好大的脾气。 “那就得罪了!”冷眼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趁翠儿不备宋奕推门闯了进去。 寝宫内一身素雅装扮的云萝坐在镜前,看到闯进来的人身体微微一怔,冷冷看着对方。 “宋将军……郡主……我拦不住他,不小心把他放进来了……”翠儿跟着闯进来一脸着急的模样。 “没事,你先出去。”云萝柔声说道。 她的左手缠着层层纱布,看起来伤的不轻。 为了避嫌,门微微敞着,宋奕身姿笔直的站在殿中央,俊秀的眼打量着云萝受伤的左手,一丝愧疚在她脸上闪过。 “宋将军坐吧。”温柔的声线中透着遮掩不住的疲惫,一双大眼失去了往日神采,云萝从不谙世事的郡主一夜之间变成熟,和宋奕也不像以往那么亲密了。 轻拂衣袍,潇洒的坐下,四目相对却无话可说。 诺大的寝宫静的连针落地都能听到。 “宋将军来不是只为了在云萝宫里坐一坐的吧?”语调轻轻,云萝先开了口。 即便在此刻云萝依旧不恨宋奕,那张俊秀正气的脸和他的所作所为都无法让人不爱他,可心中徐妃交代她的话还牢记在心,所以她今日不得不做出选择。 思忖片刻,轻叹一声,宋奕缓缓抬眸,说道,“对不起……” 不止因为害云萝受伤,还因为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 要是她宋奕是个男子能给的了她幸福,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冷血。 可惜,命运总爱捉弄人。 “云萝,我宋奕不值得你这般喜欢,如果可以,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希望他不会像我这么坏……” “……”云萝愣住了,“你不要我,还会有其他人愿意娶我么?”突然一声冷笑,藏在袖子内的匕首抵在了脖颈上,“既然这么讨厌我,那云萝死了便是!” 她终究狠不下心杀他,所以只能选择自杀。 宋奕怎么会想到云萝如此偏激,她倏然站起身,“云萝,你不要做傻事!” “什么是傻事?!”满眼的绝望,“我如今活着便是最大的笑话!” 堂堂郡主,投怀送抱人家都不要,真是可笑! “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要云萝,为什么!”声嘶力竭的大喊,眼泪夺眶而出,云萝累了,她不愿意再猜测,不愿意再纠结,哪怕是死她也想明明白白的去死。 明晃晃的刀尖抵在白皙的脖颈上,眼神幽怨的盯着宋奕。 唇瓣微动,宋奕的呼吸都乱了,她欲言又止,几次都在纠结要不要说真话。 郡主会为她保守秘密么?如果知道了她是女人会不会因爱生恨,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众? 等待了片刻,云萝发现宋奕眼神复杂,可就是说不出来一个不爱她的理由。 仰头看着房梁,云萝笑中带泪的感叹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也同样不需要……”声音减弱,一双杏目幽远,“下辈子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了,宋奕。” 说着就要把刀尖刺入。 “我是个女人!” 情急之下,一声低吼,宋奕瞪大了眼睛道出了真相。大殿内瞬间安静。 “你说什么?!” “我说我其实是个女人。”趁着云萝发愣,她大步走上前把匕首从她手中抢了过去,握着云萝柔若无骨的手微微俯下身子,直直看着她说道,“我不讨厌你,可我是个女人,所以娶不了你,知道了么?” 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到头来还是被云萝给逼出来了。 “你骗人!”倏然回过神,一双杏目中满是怒气,“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编造这样的谎言?!”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云萝还是不信,宋奕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她手上一用力把握着的云萝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 杏眼因为讶异而睁圆,云萝清晰的感受到一片和自己同样的柔软,她不得不相信宋奕的话。 “你……真的是个女人?!”这是个反问句,她喜欢了十年的人竟然是个女人? “皇兄,知道么?”如果连慕修寒都知道,那她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要瞒着的人正是他,他怎么可能知道。 摇摇头,宋奕神色认真的说道,“他不知道,全天下知道我是女人的,只有你一个。” 这话让云萝心里好受了一些。 “你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不怕我去告密么?” 欺君可是死罪,宋奕瞒了这么久足够她被凌迟了。 云萝眼中带着丝丝戏谑的笑意,她被宋奕女扮男装耍了这么久,如今就算嫁不成她了,也要好好的吓唬她一下。 “你不会的。”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说的无比认真。 宋奕当真吃准了云萝会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冒险说出了这个秘密。 本想戏弄人的云萝却被狠狠的感动了一下。 “日后你的身份早晚会被知道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默认了自己不会去告密,云萝替宋奕担心起来。 以后……不知道是哪一天,可如果身份真的被揭露了,那她宋奕的人生也就走到了尽头。 “只要揭露我的人不是你,宋奕便死而无憾了。” 眼角挂着泪的云萝听到她这句话却突然哭了。 雍和宫内,徐莲儿坐在桌前不慌不忙的吃荔枝,葱白的玉手把晶莹的果实送进樱红的口中,慢慢品味着浓浓的甜味儿。 宫人早就跟她禀报了宋奕在云萝宫中的事,算算时间,这会儿那人猝死的消息也该传来了。 慕修寒在榻上捧着一本书仔细的看着,徐莲儿偶尔打量一眼那个端坐一旁的男人,心想着等会宋奕的死讯传来时不知道这九五之尊会是什么表情…… 片刻,李全进来,徐莲儿放下荔枝,只等着他口中说出宋奕已死的消息。 “皇上,门外宋将军求见。” 什么?一瞬间的错愕,云萝竟然没动手? “传他进来。”慕修寒不曾抬头,漫不经心的说道,“莲儿,你先回宫,我和宋将军有事商议。” 表情微变,一丝犹豫和担心在眼底划过,徐莲儿微微欠身行了个礼便退出了雍和宫。 迎面着一袭白衣的宋奕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宋奕微微颔首,徐莲儿眼中带着一惯的笑意,似乎风平浪静。 没有看出端倪,那美艳的人心里终于放松了一些。 眼看着宋奕走进雍和宫,徐莲儿给扶着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会意,悄然留了下来。 一进门便见到那养尊处优的天子,身姿端正的垂腿坐在榻上,手捧着一本传记眼稍微垂静静看着,有道光线照射在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只衬的睫毛都都染上了一层金色,殿内一片祥和。 宋奕进门,心情复杂的打量着慕修寒。 不禁心想假如他知道了刚才在云萝宫中发生的事还会这么淡定么? 听到声响,慕修寒合上书,淡定问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不止发现了线索,还顺带找到了幕后真凶。 “没错,找到了幕后黑手。”宋奕说道。 “哦?”那人倒是有些意外宋奕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是谁?” 站在殿中的人眸光一闪,说道,“是皇上自己。” 殿内霎时间气氛变得诡异。 第45章 杀人凶手 鎏金雕花的香炉一缕飘香的青烟缓缓上升,窗前那人端坐在榻上,眼神随意的看着殿中眼睛直直盯着他的宋奕,片刻的寂静后,慕修寒唇边突然漾开一抹冷冷的笑意,“你不怕死么?” 敢怀疑到当朝天子的头上,宋奕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明明是查不到源头的案子,他却要她去查。 “那日我在茶楼,有黑衣人去药店买药,本来我也没有怀疑是皇上,可是那人似乎对我在茶楼蹲点的事格外熟悉,而且,”她摊开手心,“我那日追出去,在街上捡到了这个。” 一枚宫中人才有的香囊。 “这里面的香料昂贵,是波斯进贡的沉木香,敢问哪个奴能用这样昂贵的东西?皇上,您能解释的清么?” 不错,这确实是慕修寒的东西,他疏忽大意了。 即便是宋奕也不敢想妃嫔滑胎是皇上自己做的,当她得知真相的时候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 “为什么?那是您自己的骨血啊……为什么要这样做?”忍着怒火宋奕目光灼灼的质问着,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慕修寒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曾不忍心。 可正如徐莲儿所说,身为皇家人,所做的一切都该是为了天烬国,哪怕是自己的血脉,只要混有了别国的血统也不可以留下。 所以慕修寒这么多年,还没有子嗣。 “朕少年的时候,父皇为了稳固江山,逼迫朕与别国的公主联姻……”那榻上的人声音幽远,“不管喜欢或不喜欢,只要对天烬国有好处,那么朕就必须去做。” “……” “可父皇驾崩之前说过,天烬国只能留给同族血脉,即便朕娶了那几个妃子,也不可能让她们生下龙种。” 原来所谓的联姻,不过是为了强大天烬国而用的手段,在慕修寒眼里,娶了别国的公主,可是却没有一个是他的妻子。 如此看来,徐莲儿似乎格外特殊。 “宋奕,你看到的这太平盛世,其实都是皇族掩埋了不知多少秘密换来的。”凤眸意味深长的撇向那人,神色黯淡,满是贵为天子却身不由己的淡淡哀伤。 “那为何还要让臣去查?”这一场没有意义的追逐游戏,干嘛要把她牵扯进来呢? 转头看向窗外,慕修寒的侧脸带上了一层淡薄的微光,如同他少年不谙世事时一样,心中似乎藏了很多陈年往事。 “有些事你不需要问缘由,只需要知道朕暂时不打算杀你就够了。” 声音戛然而止,让人听不懂他的真实意图。 不杀她,任由她去折腾,给了她如此大的宽容,可这九五之尊要的又是什么呢? 眉头微微拢起,她不愿意再掺合进皇家的残忍勾当里了。 那年他在峰顶之上,说自己的手不想沾上鲜血,她便去替他杀光乱党敌军,可今日他这双手早已不干净,她便没有必要替他去杀人了。 “臣累了,不愿意再查下去。这件事请交给别人吧。”清清楚楚的说明自己的意图,宋奕垂手站着,怨气与怒火不言而喻。 慕修寒面无表情,一双狭长的凤眸淡淡打量着宋奕。 “朕以为你在边关数年,早该习惯了杀戮。”磁性的声线,说着令人胆战心寒的话语,“为了天烬国,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突然的一瞬,宋奕似乎看清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慕修寒的嗜血的刽子手,却幻想着能保护天下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当年慕修寒任凭她死掉,那如今她就不欠他的了。 不知如何走出的雍和宫,宋奕神情恍惚,脚下飘荡,她只记得在幽暗的殿内,那熟悉的磁性声音说道,“宋奕,给朕记着,你手上的沾的血是为了天烬国,这一生你无法改变任何事,唯有习惯。” 宫中妃嫔滑胎的事暂时搁置,至少这事宋奕不会再管了。 为免祸端,她整日待在将军府,闲来没事抚琴作画,照顾家中她的白马,日子也算清闲。 这日凉亭内宋奕正在作画,徐娘伺候在身边磨墨,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宋奕笔尖一顿。 一个似在锯木一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竟是宋晓领着一帮狐朋狗友来了家中,一行人走过凉亭时看到宋奕,都知道他是铁骨铮铮的大将军,一不小心见到了这样传奇的人物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你家兄长脸真白,这模样比那馆子里的也出挑上几分……”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凑在宋晓耳边小声说道。 嘲讽一笑,一向和宋奕不对付的人趁机借题发挥,“可不是么,要不然皇上怎么那么宠着他?谁知道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都干了什么……” 一双三角眼猥琐的打量着宋奕,几个小流氓顿时就有样学样的带着不安好心的笑看着她。 本不想与这些人计较,可宋晓就是那蹬鼻子上脸的主…… 徐娘看不过眼刚要站出去骂那群不要脸的后生,结果被暗暗拉住了。 未抬眸,只低着头在专心作画,宋晓见他不出声嗤笑了一声就走过去,突然从凉亭里飞出来一砚墨石,重重的打在他脸上,“啪嗒”一声掉在了青石板路上。 再一看宋晓,脸上沾上了好大一块儿墨迹,额角肿起了好大的一个包,他身边刚刚嘴贱的男子也被殃及,整个脸都被墨汁染黑了,两人在一起唱戏般的滑稽。 “妈的!”手捂着头,宋晓咬牙切齿的骂道,“宋奕你他妈的对亲兄弟也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 宋奕闻言踱步向前,居高临下的负手冷冷看着一群酒囊饭袋,纵然她先动了手可这隐忍着怒气的眼神也足以震慑住台阶下的一群人,她扫视了一圈,如同天神俯瞰众生一般,高贵且不容侵犯,“我听到狗吠扰了我的清闲,打的是狗,什么时候对人下手了?” 骂人不带脏字,听的宋晓一伙人心中好不痛快。 紧紧攥着拳头,宋晓却不敢上前打他,因为他心里明镜一般的知道自己打不过宋奕,到最后还会被他教训一顿,当着这么多狐朋狗友的面,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宋奕,你给我等着!”食指恨恨的指着宋奕,可那台阶上的人眸光一变他马上就收回了手,衣袖一甩就赶紧走了。 到底是个怂包。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绿豆!没有一个好东西!”徐娘看着一伙人远去的背影骂道。 只是宋奕并没有答话,她眸色深远的看着宋晓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刚刚那伙人里有个面孔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靖王府里的门客。 什么时候宋晓跟靖王的人混在一起了? 一个靖王就够难缠的了,如今自家不争气的东西也要开始吃里扒外,宋奕只觉得头疼。日后需要提防着宋晓才是,别被他坏了事。 “将军,这几日您都在府中作画,不见您出去,可是又和皇上闹僵了?”徐娘陪伴了宋奕好几天了,心中一直疑问着。 又闹僵了……看来连徐娘都知道她和皇上不对付,动不动就会闹僵。 “无妨。”她转身回到桌案前,可惜了她的那一方砚台。 “别人都巴结奉承着皇上,您这可倒好,隔三差五惹皇上生气……唉!”徐娘虽然年纪不大,可见过的事情多,“朝廷中的事可不是像咱们想象的这么简单的,得罪了皇上,日后要是有宋晓这样的人想害你……连个护着你的人都没有!您也不着急!” 徐娘在这干着急,宋奕却去继续执笔画画了。 天烬国不可能全是阿谀奉承的人,可她宋奕这种不近人情没人亲近的人也是必不可少的。 至少,慕修寒还需要拿她作杀人的利剑。 第46章 狼狈为奸 自那日宋晓被宋奕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之后,有个叫赵柯的人就总来找他。 宋晓就是块臭狗肉,平日嚣张跋扈难以结下真正的交情,此时有个赵柯愿意搭理他两人很快就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喝酒赌钱逛窑子一样都不落,而且都是赵柯一手包办。 花天酒地,宋晓美的早已不知道东南西北。 怀里抱着柔媚的姑娘,一杯杯的女儿红灌下肚,赵柯红着脸端着酒杯凑到宋晓身边,“宋兄,来,再多喝一些!” 一边盯着人家姑娘胸前的柔夷,一手接过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好酒量!”赵柯奉承道。 宋晓这般心性连他爹宋燃都没对他这么好过。 推开怀里的美人,宋晓醉眼朦胧的看着赵柯,他一嘴的酒气握住对方的手,“赵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亲兄弟,宋奕……他就是个王八蛋!”眯着眼睛上下嘴唇一碰,把宋奕对他的恩情全都忘记了。 一手拍拍自己的胳膊,宋晓都快哭了出来,“我这条胳膊,就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宋奕给废的!这辈子,我宋晓都他妈是个废人了!你说亲兄弟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我他妈…我他妈恨不得杀了他!” 一旁的赵柯倒是清醒,听了他的话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一边眉毛高高挑起说道,“是么?还有这样的兄长?我赵柯家虽然穷,可几个兄弟都相处的很好,不要说废掉自家兄弟的一条手臂,就是平常红了脸拌句嘴也会愧疚半天……” 别的宋晓没记住,可这赵柯说他家不富裕的事他听清楚了,他扶着椅背支撑起身体,严肃的问道,“赵兄,你家里条件不好哪来的钱请我喝酒?” 算算这几日的花销,怎么也有个百八十两的银子了,赵柯是怎么弄来的? 酒桌上的人神秘一笑,凑到宋晓耳边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说的是以前,可现在我跟了一个有钱的主子,自然就沾光了!” 有钱的主子?这皇城里的人哪里有他不认识的? 一仰头,宋晓不屑的问道,“谁啊?谁是你主子?” “靖王。” 什么?!一听到这两个字宋晓酒醒了一大半,他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柯,“你是靖王的人?” 宋家与靖王想来不对付,这赵柯肯定是靖王派来的奸细! “你要干什么?好你个赵柯!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骗我!”宋晓喊道。 满城的人谁不知道他宋晓和靖王的有仇?如今这个赵柯竟然是靖王的人,这不是来取他性命的吗? 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妓女小倌都退下,赵柯压低声音说道,“宋兄,我可没有骗你,只是与你投缘所以才把这发财的门道告诉你的!靖王对手下一向大方,而且,前几日他因为宋奕被皇上羞辱的事你也知道,这等奇耻大辱靖王殿下怎么能忍的了……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帮他扳倒宋奕的人……” 一双精明的眼睛打量着宋晓,“那日在你家府上他如何对你我都看在眼里,他根本就没拿你当人看,所以你正应该和靖王合作,一来能让宋奕吃苦头给自己出气,二来还能在靖王那里拿到花不完的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可……我和靖王有梁子,你也知道……”宋晓颇没有底气的说道。 赵柯笑笑说道,“靖王都让我来找你了,你觉得他还会记恨你么?不过一个女人,死就死了,不过一时动怒,可是现在宋奕害他丢了面子,你觉得你们两个相比靖王更恨谁?” 赵柯以前就是擅长做说客,几句话说的宋晓就动心了。 “而且,谁又会想到你们能合作呢?”赵柯补充道。 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宋晓举起酒没有说话,“让我想想。”他最后憋出来一句。 身边坐着的赵柯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宋晓肯定已经动心了。 宋奕在外面花天酒地数日,几天都没有回家了。 这种撒出去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最是容易惹出大祸。 为防止宋晓作恶,再逼得哪个姑娘自尽,宋奕都不在府上修养了,直接来了街上充当起了专捉宋晓的官兵。 多日不见的景羽寂今日休息,说是好久没和将军一起说话了,硬是像个护卫一般跟在了宋奕身后。 一个人高马大,浓眉大眼,一个精致俊俏,风度翩翩,这两人走在一起怎能不引人注目。 景羽寂虽然略微有些黑,可是眉眼有神,人又高大,又是在军营中多年历练出来的将才,走路威风凛凛的,街上也有好几个姑娘看到他脸红。 一袭白衣的宋奕云淡风轻的打量着街上小摊的货物,可是一双秀丽的眼却把景羽寂的桃花看在眼里。 算算年岁,景羽寂也该成家了。 这街上的女子有几个样貌都不错,宋奕在心中暗暗打算着给他找个好姑娘做妻子,可一回头那大老粗却摆着一张生人勿进的严肃脸,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在街上来往行人间逡巡,和当年在漠北守城门一摸一样。 伸手用纸扇敲了下景羽寂的脑门儿,宋奕唇角挑笑,“这里是皇城,凶着一张脸好人都让你吓着了,更别提那些姑娘们了,谁能愿意给你做媳妇儿?” 在漠北那蛮荒之地景羽寂对女人的渴望早就被消磨光了,如今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的生活,似乎没有考虑过娶妻生子的事。 “我才不要那个呢!听人说娶了媳妇儿就得天天被管着,这也不让那也不行的,晚上睡觉都得把身上穿的洗干净了才让上床……我可不要!” 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虽然宋奕也在漠北生活了十年有余,可她再强大也有女儿家的细腻,今生她有一个家是不可能了,可是她是希望手底下的人好的,尤其是景羽寂,就如同她的亲弟弟一般,她怎么能不着急? 正想跟他掰扯一下这娶妻生子的好处,前面却起了纷争。 一群人把一家酒楼围的死死的,还有小孩子的哭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走,过去看看。”宋奕说着加快了脚步。 “我说你们几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小乞丐,偷东西竟然都偷到爷爷头上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平常来的都是什么人?你们不要命了?”门口站着一个一身绸缎白白胖胖的男人,眯着绿豆般的小眼骂的格外难听。 酒楼门前坐着两个小孩儿,瘦小可怜,脸上脏兮兮的,身上只裹着一层麻袋缝制的衣服,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紧紧抱着妹妹,看的人心疼。 “你这老板真是吝啬,不过是几个馒头,至于吗?”有人看不过去说道。 “馒头?馒头怎么了?今天他偷一个,明天你偷一个,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老板呛声道,说着看那兄妹两个不顺眼,上前踹了一脚,又盛气凌人道,“小东西,今天要么给钱,十文一个,要么……”说着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爷爷我今天就打死你们两个!” “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畜生!”最看不惯别人恃强凌弱,景羽寂粗眉紧皱,脸上满是怒气,刚想大喊一声,结果一袭淡蓝衣衫的女子站了出来。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那姑娘眼睛很是有神,声音也悦耳好听,只是背对着宋奕她们,看不清容貌。 “十文一个,他们还弄脏了好几个,你便给个一两银子算了。” 一两银子?怕是能买上一笼屉了。 不多说话,姑娘拿出银子抛给老板。 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可在老板拿了钱要回屋是,悦耳的声音却缓缓说道,“你的帐清了,我的还没有清。” 老板要吃苦头了,景羽寂和宋奕两人看的津津有味。 第47章 景羽寂的心上人 “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胖老板又折返回来,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那个姑娘。 “没什么意思,这两个是我的弟弟妹妹,你刚才出口伤人,把他们吓坏了,我要你道歉。”咬字清晰,字字都不容反驳,这姑娘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给两个小叫花子道歉?”老板指指自己,又指指那两个小孩儿,一脸的不可置信。 “孩子还小,你刚才又要打死他们,又自称爷爷的,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把孩子们吓坏了我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还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要是不道歉本姑娘明日就带人来砸了你的酒楼!” 到底是谁家的大小姐,好大的口气。 做生意的最怕遇到难缠的客人,酒楼老板也不想招惹是非,眼珠转了转说道,“你不要在这里仗势欺人!” 那姑娘身姿优雅,可说出的话却不软弱,“你刚刚不也在这里仗势欺人么?你可以我不可以么?” 一句话把老板怼的哑口无言。 “最后一次机会,本姑娘数五个数,跟两个孩子道歉,不然我说到做到,明日一定来拆了你这家破酒楼!” 酒楼老板也是倒霉,耍威风不成还遇上了硬茬。 “一” “二” “三!”音调似提醒一般突然提高,那胖老板心口一颤。 “四……” “哎哟祖宗,我错了!以后你们来,想吃什么吃什么……我再也不敢骂你们了!” 还没有数完,那酒楼老板就怂了。 一身淡蓝衣衫的姑娘把两个孩子扶起来,一手一个牵着走出了人群。 那姑娘是谁啊?连宋奕都有些好奇。 虽然未看清脸,可是凭着刚才的举动就已经够让人咋舌的了。 宋奕转过头刚想和景羽寂说上几句,却见这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蓝衣姑娘的方向,一双大眼睛都失了焦。 “景羽寂?”唇边带着笑意,宋奕轻声喊了他一下。 “……”看的入神,丝毫没有回应。 “如果喜欢,本将军帮你去打听一下。”语气淡淡的说道。 这可是宋奕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帮人牵线搭桥。 那出神的人倏然回了神,低头看着宋奕说道,“那就多谢将军了!”一张憨厚的脸表情淡然,脸不红心不跳。 刚才谁说娶妻生子麻烦来着?宋奕唇角微微抽搐。 那姑娘还在视线之内,宋奕和景羽寂两人跟在后面。 “如果长得很丑怎么办?”看着自己的副将一脸专注的盯着姑娘的背影,宋奕忍不住调笑到。“我觉得……应该不会丑。”那人认真的答道。 “那要是她家中权势滔天,看不上你这个穷小子呢?” 这倒是问住了那粗狂的人,他停下脚步低着头似乎仔细的考虑了一番,“那我就去战场,多立功,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奖励我,我当上了将军,她家里人就同意了。” 刚从嗜血的战场上回来,如今竟又打算回去了,怕是个傻子吧…… 只是如今这样的人也少了,要是那姑娘真的嫁给了景羽寂,也不失为一种福分。 正在思忖中,两人的身后跑过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手里抱着胭脂水粉,清脆的声音喊道,“小姐!” 在这一声召唤中,那走在前面的蓝衣姑娘缓缓转过了身。 景羽寂身形一怔。 一点都不丑,美的刚刚好。 没有女子的娇气,也不似男人婆那般刚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有神,小巧的鼻子,精致的小嘴,拼凑在一起让人不禁感叹怎么就有这么可爱动人的姑娘呢。 即便是见过无数苗疆美女的宋奕也对这姑娘很是欣赏,她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景羽寂,不出意外的这人眼睛都直了,眼中似乎燃烧着一丛火焰。 这姑娘应该是景羽寂喜欢的类型吧? 大街上被人以那么热烈的眼神盯着,任谁都会有所察觉。 姑娘等着丫鬟跑到她身边,跟丫鬟说了几句,大眼睛倏然抬眸瞟向了景羽寂的方向。 后来的某一天景羽寂手中把着酒壶醉醺醺的说道,那一眼让他记了一辈子,可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一见钟情,姑娘狠狠的白了景羽寂一眼,然后随着丫鬟走了。 从那以后原本不近女色的景羽寂就得了相思病一般,在军营操练的空隙就手支着脸趴在栏杆上想姑娘,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不过这都是后话。 在街上逡巡了几日,没见到宋晓闹事,宋奕却愈发不安起来。 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围绕着她。 宋晓如果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那么还好对付一些。 可如今他已消失了十几天,而且还和靖王的人鬼混在一起,不禁让人怀疑他被靖王报复给杀了…… 可还没容她继续思考下去,慕修寒一道密旨就把她召进了宫中。 已有半月未踏入宫中,宋奕竟觉得连这漆红色的高墙都变得陌生了。 走在宫中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宋奕在心中思忖,不知道这次慕修寒又会怎么把她当刀子使。 想到这皇宫大院内不知有多少无辜的未出世的孩子死去,宋奕心中就郁结。 如果不是那天,不是那个巧合,如果慕修寒没有钦点她去调查这些事,她还依旧被蒙在鼓里。 可怜的皇帝的女人,从来到这高墙内的那一天,就注定了悲惨的一生。 这时宋奕不禁庆幸自己是个将军,她宁可一生戎装做个男人,也不愿意做个命不由己的女人。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走到了那人的金銮殿了。 这时前面有一个身着淡粉宫纱的女子缓缓走过来,距离有些远宋奕没有看清容貌,只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娘娘。 结果那人走到近前,竟是云萝。 擦肩而过,四目相对,云萝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向宋奕的眼底。 她似乎变得成熟了许多,从前眼神单纯清澈,如今也因为各种秘密而变得浑浊了。 相对无言,宋奕匆匆的收敛神色,脚下步伐加快了些许。 云萝是唯一知道她的秘密的人。 宋奕不安,可也别无他法,她只能赌一把,赢了便继续伪装下去,输了便是一死。 很快到了慕修寒的金殿前,宋奕仰头,金銮殿三个字写在蓝底的宫牌上,看起来气势恢宏。 如今又要去面对那人了,一向无所畏惧的人此刻竟也开始踟蹰不前。 自那日她揭开他的秘密,就再也无法面对他。 “宋将军,皇上在里面等着呢。”李全低声提醒道。 眼神平视着那扇门,终究还是缓缓前行,推门进去了。 慕修寒也不似平常那么随意,他负手站在案前,背对着宋奕,专注的欣赏着一副装饰用的古画。 “皇上。”唇瓣微动,宋奕清冷的声音响起。 可那人却不为所动,只当没听见一般。 宋奕不禁抬头打量那副画。 不过画的是朝堂上的事而已,文武百官,还有几个宫女美姬,很平常。 怎么能引得他看那么久? “你看这画,一派合乐对吗?”良久,慕修寒缓缓出声问道。 宋奕眸光微动,淡淡答道,“并无什么特别。” 谁知这话竟惹的慕修寒笑了,“并无什么特别?”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缓缓过来转过身来,“如果你站在朕这个位置,也许就能看出特别之处了。”他目光深沉,冷冷说道,“也许,每日同床共枕的妃子会和有野心的大臣勾结,也许哪天你正睡着,自己的亲兄弟却在某处商议着怎么置你于死地……” 今日的慕修寒怎么了? “皇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道。 这话一出口,宋奕突然惊觉自己条件反射一般的开始为他担忧。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做他手中的利刃,再也不管皇家的是是非非了么? 怎么今日只是听他语气悲伤就又犯了老毛病… “果然,朕最后拥有的也只有你一人。”那九五之尊低声说道。 她不愿意再暴露更多的情绪,低着头不去看他,也没有出声。 知道宋奕还对自己有心结,慕修寒没有多言。 冷冷的说道,“徐妃和买官案有关,靖王……也有参与。” 一个案子牵扯出了许多人。 第48章 废了徐莲儿 看似国泰民安的天烬国,其实早已险象横生。 妃子和亲兄弟一起算计着拿官位换取银两,不知道当朝天子每日能否睡的安稳。 可这事告诉宋奕又如何呢? 他已经铁了心不愿意再帮慕修寒做事了。 自那日他义正严辞的说出为了天烬国可以杀光所以挡路人的话之后,她就无法再心甘情愿的追随他了。 只是如今,朝中似乎真的无人了,他竟然来叫她查徐妃和靖王。 “臣已不是天烬国的将军,何况我只是一员武将,弄不懂朝中的是是非非,请皇上不要为难臣。”宋奕淡淡说道。 慕修寒正负手站于桌案前,闻言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宋奕也会不听他的命令了。 幽暗的凤眸微动,忽而他缓步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宋奕的身前。 高大的身躯挡住熹微的光,一道阴影投下来,让人莫名的有种压迫感。 低垂着眼稍,宋奕看到绣着暗纹的黑色衣摆,那人身上好闻的龙涎香似有若无,那日在废旧行宫的一晚又浮现在了脑海,想到那天早上自己醒来时那人赤裸着上身睡在身侧,宋奕的呼吸都不禁加快了,轻微的紧张局促感无法掩饰。 “抬起头来。”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容违抗。 都快要忘记了,他是个天子,自己只是个臣。 照着慕修寒说的微微抬头,白皙俊秀的脸却是冷的,不知是紧张还是怨恨,依旧不肯抬眸看他,只低垂着眼稍看着地面。 “宋奕,看着朕。”那人又命令道。 他的声音有魔力一般,磁性的嗓音天生就有帝王的威严。 宋奕微微抬眸,目光泠冽。 他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微微凑近了一些,剑眉稍拢,眸色幽暗,似一个隐藏着凶险漩涡的深潭一般,直直的与他对视,他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你恨朕?”他轻声问道。 作为一个天子,很少有这种小声说话的时候,只这一次,对着他,他没了办法,只能如此。 他声音低沉,比情人间的耳语还好听,可却依旧捂不热宋奕的心口。 她恨他么? 当然。 可是也是他,给了她活着的机会。 所以这恨也显得格外苍白。 见宋奕不出声,慕修寒的眸光更暗了,他的眼中怒气汹涌,似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以为他恨,所以更是气结。 “全天下人都可以恨朕,你不可以。”他似告诫又似宽慰。 可也许天下人除了他以外都不恨他。 因为这十年来最磨人的疾苦都是他受的,换来的是这天烬国的太平盛世,众人都感激他是个好皇帝。 可他的不光彩的一面,只有他看到了。 以至于在宋奕的心里,慕修寒正在一步一步的走下神坛。 指尖传来他肌肤温热的温度,细腻的触感,让慕修寒不禁心头一震。 这样近的距离,连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都可以闻到,不似女人的甜腻,也没有男人的粗旷味道,不轻不重,正好能撩动人的心弦。 他不禁打量着宋奕的眉眼,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心头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宋奕是个女人,也许自己早就会对他动心了吧…… 这念头不得不说很可怕。那日分桃而食的戏码和徐妃眉眼间的厌恶之色……慕修寒脸色骤变,他突然往后撤了一步。 这异常的举动也被宋奕感知到,她却不动神色的站着,没有任何异样。 “皇上想要臣做什么?”不愿在这压抑的殿内多呆,她痛快的问道。 再不情愿,只要他吩咐了,她也要去做。 慕修寒就是吃定了她这点,所以才会叫她过来。 听到他的话,慕修寒稳住心神,就似刚才的心慌意乱只是幻觉一般,声线平缓不带温度的说道,“这两人都不能留,只是,两人的罪行还不至死,尤其靖王又有太后护着,朕不能杀他让太后伤心,所以,只能对徐莲儿下手。” 神情一怔,宋奕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徐莲儿不是他的宠妃?怎么如今竟然也舍得下手? 那昔日的种种恩爱难道是假的了么? 一丝错愕划过脸颊,宋奕屏息问道,“皇上想要怎么处置她?” 杀了她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宋奕不得不感叹慕修寒的冷血。 “找个机会,废掉徐莲儿双手,天烬国不会有身有残疾的妃子,到那时她便要名正言顺的退位了。” 废掉双手? “……”宋奕眼神中满是怒火,她冷冷质问道,“徐莲儿与你我一同长大,她生平最爱美,你如今却要废她双手?!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都说帝王无情,慕修寒算是登峰造极了。 早知道宋奕会是这样的表现,慕修寒冷冷一笑,“你以为朕会舍不得杀她么?可这事牵扯到靖王,她如果被查出来了,靖王也不可能逃脱,朕不可能把这样的丑事公之于众!是他们买卖官职在先,这样的惩罚难道重了?!” 可是废掉双手,和杀了徐莲儿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愿意动手,却要她来做这样残忍的事! “杀了她吧,我去做这件事。”良久,宋奕沉声说道,她的眼中满是不忍。 与其留徐莲儿被废掉双手在这深宫中慢慢等死,还不如给她个痛快。 “死?”慕修寒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她不能死,她死了丞相必反。” 徐莲儿必须活着,不管她快乐与否,这条命都不属于她。 造化弄人,曾经丞相的爱女,天子的宠妃,不久之后却要被废掉双手留在宫中,做被人要挟一生的筹码。 从前宋奕只觉得沙场残忍,如今才明白没有血腥味儿的朝廷才是最可怕的。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内心的纠结不言而喻。 慕修寒当然知道这对宋奕来说有多难,可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做这件事。 为了权利,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 宋奕的双手还要杀多少人? 她感到一种窒息般的难过。 只是天子不饶她,她就要一直为他去杀人。 在金殿内的那一株香的时间,让宋奕后悔自己活着。 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宋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将军府。 只记得,那天日光晦暗,她在金殿中曾说,“如果有一日皇上容不下臣了,请赐我痛快的一死。” 就当是她为天烬国做了这么多的回报吧,她怕落的和徐莲儿一样的下场…… 可那人给她的只有沉默,连哄骗她都不屑。 最是无情帝王家,是多少被帝王伤了的人的心声? 将军府内,宋晓房中。 一个穿着深蓝色便装的人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怀里揣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宋兄。”是赵柯的声音。 宋晓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见他怀抱着的箱子,露出笑容来,“赵兄啊,辛苦你了。” “哐!”的一身把箱子放在桌上,赵柯神秘一笑,“靖王听说你同意了,心情很好,所以珠宝么……也给了不少!”说着打开箱子,里面玲琅满目的珠宝银两看的宋晓两眼放光。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贪婪的笑意,手抚摸着那些珠翠,问道,“这些……都是靖王给我的?!” 赵柯笑笑,“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等扳倒宋奕之后还会有更多!” 天呐,宋晓两眼发直,直觉得自己没有白跟着靖王。 “赵兄替我谢谢靖王他老人家,有什么尽管吩咐,我宋晓义不容辞!” 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赵柯神色凝重,压低声音说道,“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只管讲就是,宋某一定尽心去办。” 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宋家人的宋晓,此刻完全被钱财迷了心窍,赵柯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末了那人一拍大腿,兴奋的神色无法压抑,说道,“这正是我想做的!赵兄回去禀报靖王,我一定把这事儿做成!”说着他三角眼中溢出阴狠,“宋奕,你就等死吧!” 第49章 再见心上人 徐莲儿寝宫内。 一袭明黄轻衫的女人坐在榻上,头上珠饰依旧雍容华贵,衬的一张白皙的脸气色极佳,气质高贵出众。 “娘娘这几日可是要小心,买卖官职的事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而且,这件事似乎还没完。”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纵然已经上了年纪,脸上的皱纹依旧遮不住眼里的精干,丞相表情严肃的看着徐莲儿。 一双杏眼不动声色,柳眉微皱。 “父亲有何打算?”声音温柔,却带了几分急切。 “我打算参吏部尚书崔远山一本,直接告他参与了买卖官职案,到时候皇上一定会把他革职查办,慎行司的曹啖也是咱们的人,到时候给他知会一声,做成崔远山在狱中负罪自杀的假象,这事儿也就算结了。” 崔远山是直接和丞相往来的人,要是丞相先下手为强让他背黑锅,他就算把丞相供出来慕修寒也不会信的。 轻轻叹了口气,徐莲儿脸上满是疲惫,葱白的手指扶额,良久声音细弱的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都是那个宋奕,把他们逼到了这步田地。 “靖王那边怎么样了?这个宋奕再留他多活几天的话,咱们这些人早晚都得被揪出来。”眼神中带着恨意,徐莲儿面容上的无奈之情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阴狠。 “已经策反了宋晓,只等着这两天时机一到,咱们就联合其他大臣把他弹劾出去,到时候就好办了。”丞相说道。 这对父女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都是面上善良仁慈擅长拉拢人,可是心地却狠毒的比毒蛇还甚。 如今他们只想置宋奕于死地,完全没有念及徐莲儿和宋奕青梅竹马的情谊。 景羽寂自那日在街上遇见那个姑娘之后,就对人家念念不忘。 可是当时一时错愕忘记了问人家的名字,如今去哪里寻都不知道。 他没了办法,只能每日去街上溜达,希望能再偶遇一次。 可去了几回,连姑娘的影子都没见到。 原本总是大大咧咧的男人现在每日脸上愁云惨淡,看的旁人都跟着难过。 这日他正像往常一样抱着桅杆在黯然神伤,突然一马鞭力气不大不小的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这军营中竟然还有人敢对他开这种玩笑?景羽寂怒目转过脸,心想着哪个兔崽子敢抽他,结果却看到了宋奕那俊秀的脸带着一丝威胁看着自己,景羽寂霎时放开栏杆端端正正的站好。 “将军。”他有些羞赧的说道。 知道这人这几日是什么光景,宋奕倒也能理解他,可面上表情依旧没有缓和,绷着一张脸说道,“一会儿尚书大人要来军营里视察,你这副模样被他看了去岂不是丢了咱们宋家军的脸?!”说着打量了一下景羽寂身上被磨破了军服,说道,“本将军命令你,转过身去。” 高高大大的人摸了摸头,有些不明所以的按宋奕的命令转过了身。 抬腿一脚踢在景羽寂身上,宋奕冷着一张脸说,“回营帐中换身新军服去,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克扣你军饷让你们穿破衣服!” 表情有些委屈的边拍着裤子边往营帐走,景羽寂心想着这将军怎么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留呀…… 微风徐徐,宋奕一袭白衣站在外面等着景羽寂换衣服。 这时一群官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宋奕眼神敏锐的看到那人群中的熟悉身影。 她难得一见的脸上溢出一丝笑容。 尚书大人领着一众下属来军营中视察,他为人谦逊,做官廉洁,是这天烬国中难得的清官,所以宋奕今日特意来接他。 “尚书大人。”走上前微微一鞠,宋奕眼中满是敬意。 那年过半百的人微微笑笑,脸上满是祥和。 “宋将军,早就听说宋家军英勇非凡,这次可要带我们好好看看呐。”徐缓的声音,不带一丝谄媚。 宋奕起身,淡淡笑了一下,“大人请随我这边来。” 尚书大人和宋奕刚走到马场,还没等宋奕开口,营帐里那刚换完衣服的高大身影走出来,“将军!我这衣服……”景羽寂扯着身上有些瘦小的军服,刚想和宋奕抱怨这衣服不合身,一抬头却突然愣住了。 在那一众人里,有个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人刚好在看着他,那精致的鼻子和小巧的嘴,还有脸上的一丝丝倔强,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只不过她此刻穿着男装,不似那日见面时的娇俏,可是却清爽利落,别有一番好看。 “羽寂,还不回来见过尚书大人!”知道景羽寂看见了那姑娘眼睛就直,宋奕心中高兴可脸上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哦……哦!是,将军!”景羽寂回过神来,有些羞赧的摸了摸头,然后迈着步子走进了人群中。 他怕吓着那姑娘,所以只敢隔着两三个人跟在她的身后。 只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景羽寂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姑娘似乎也认出了他,本来好好的走在前面,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景羽寂呼吸一滞,步子都差点迈不开了。 “这是军中的练兵场,平日里将士们都是在这里操练的。”宋奕说道。 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尚书大人说道,“老夫以前也曾带兵打仗,自认纪律严明,可也不曾像将军这样战无不胜,所以对宋家军的实力很是好奇,今日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 在身后的一群将士中扫视了一圈,宋奕看着那身材高大的人眼中带着笑意,轻声喊道,“景羽寂,给尚书大人看看咱们宋家军的实力。” 比旁人高了整整一头的人应声从队伍里走出来。 这可是在姑娘面前出风头的好机会,宋奕意味深长的看了景羽寂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可不要丢了咱们宋家军的脸!”尚书大人也是喜好人才的人,看到这景羽寂浓眉大眼的,觉得很有男儿气概,笑着点了点头。 “一人耍枪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的部下切磋一下如何?”尚书大人说道。 “也好。”宋奕应道。 尚书大人转身正要挑选人出来,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尚书大人,我想和副将比试一下。” 古灵精怪的模样惹人喜爱,嘴边带着丝丝笑意。 这,怎么让景羽寂下得去手呢? “我……我不跟她比试。”高大的人话都说不连贯了,表情却是格外执拗。 一众人都讶异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景副将瞧不起我咯?”那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景羽寂,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明明是看她是一个女孩子怕伤了她,怎么就成了瞧不起她呢? “姑……这位公子,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刀剑无眼,怕伤到你。”景羽寂为难的说道。 那姑娘抿唇轻轻一笑,“不怕,你伤了我我也不会怪你。”说着径直就往练兵场走。 见拦不住她,景羽寂也就随着她了,大不了等会儿他手下留情些便是了。 不过……忽然有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景羽寂跟着那姑娘走过去,轻喊道,“等一下。” “嗯?”姑娘回头不解的看着景羽寂。 “既然是比试,那总得赌点什么吧……”粗旷的男声说道。 “你想赌什么?” “我输了,就为你做三件事,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做,”景羽寂眸光一闪,看着那姑娘说道,“你要是输了……就报上名字!” 噗嗤一笑,这太简单了吧? 而且,似乎不管景羽寂是输是赢都没捞到什么好处。 可是就是这样简单且透着傻气的要求却让那姑娘笑了,眉眼弯弯,漂亮的不可方物。 “好,我与你赌便是,可不要说我占你便宜!”说着,那灵巧的人身姿轻盈的走进了练兵场。 第50章 我叫柳黔云 练兵场上,一人身形高大,而另一个身姿灵巧,两人看起来实力悬殊。 怕伤到那姑娘,景羽寂赤手空拳上阵,眼神中丝毫没有胜负欲,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宋奕和尚书大人站在练兵场外远远观望,一个是宋奕的得意副将,另一个是尚书大人的宝贝女儿,这场比试可谓是很吸引眼球了。 微风拂过姑娘的脸颊,细弱的发丝随风飞舞,这样的距离看过去她的眉眼似乎更好看了,景羽寂眼睛都移不开。 “喂,现在是比武!”那姑娘眼神专注的看着他,小声提醒道。 “哦。”应了一声,景羽寂回过神来,摆出一套拳法的姿势,说道,“来吧!” 话音未落,姑娘的就抬腿踢了过来,景羽寂拿手挡住,本以为跟小猫挠痒痒一般,可是……“啊……”这姑娘竟然来真的。 看他吃痛的表情,姑娘正色说道,“早和你说过,这场比试是认真的,你也该拿出来十二分精神和我比试才对!” 说着又是一拳。 “砰”的一声,被景羽寂单手稳稳接住。 他眼神晦暗,似乎是被踢到的左手受了伤。 “刚才是我疏忽了,这次我单手和你打。”景羽寂声音隐忍的说道。 姑娘微微一笑,从他掌中抽出秀拳,调整好状态重新对着景羽寂发难。 可这男人说认真还真的就让人抓不住漏洞了,那姑娘百般刁难也都被他轻松剁掉。 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姑娘心里犯嘀咕时一时分神,被景羽寂抓住了空子,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抱进了怀里。 “你!”姑娘推开他,眉头紧皱。 “我不是故意的……”景羽寂老实的说道,他一手受伤,又不能真的去打她,所以只能左躲右闪,刚才……真的只是个意外。 两人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比试了。 尚书大人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女儿的方向说道,“既然是比试,点到为止,都回来吧。” 那姑娘红着一张脸,耳朵都染上了可爱的粉色。 可能是有些害羞了,听到尚书的话不理景羽寂兀自往前走去。 “等……等一下。”景羽寂叫道,“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他可不想再每日想念一个不知名的人,如果哪天相思病犯了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她…… 脸上微红,转头身来看着景羽寂的目光却带着丝怒气,“我可有输给你?” 这倒没有…… “咱们没人输也没人赢,所以可以交换一下赌注,你告诉我名字,我为你做三件事。”老实憨厚的声音说道。 这倒是不亏,那姑娘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高高大大的,长相浓眉大眼,也算老实。 “你可说话算数?”清脆的声音问道。 “那是自然!”景羽寂激动的举起右手发誓,“我发誓,会为你做三件事,只要不是昧着良心的……我都能想办法为你做到。” 态度端正,语气诚恳。 嘴边挂着一抹笑意,那姑娘没有答话,转过了身去。 “哎……你……” “柳黔云,”声音中带着笑意,“我叫柳黔云。” 好听的名字,景羽寂今天也算得偿所愿了,粗眉舒展,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老老实实的跟在柳黔云后面。 之后一行人又看了军营里的别的地方,尚书大人为人谦和,一切都很顺利。 傍晚时分,站在军营门口前,尚书大人一行人已经走远,看着景羽寂一个九尺的大汉仿佛小媳妇儿一般痴痴的望着远方,宋奕只觉得有趣。 “姑娘的名字可是知道了?”清泉般的声音问道。 “知道了,”高大的人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叫柳黔云。” “可打算追人家?”某人明知故问的说道。 “嗯!”重重的一点头,突然景羽寂转过脸来看着宋奕,痴傻了一般的说道,“将军,如果明日就请命上战场,要多少年才能坐到你的位置?” “……”微微一怔,旋即纸扇敲在了那木头脑袋上,“好小子,这还没娶媳妇儿呢就想着篡位了?!本将军让你媳妇儿还没到手人就废了信不信!”说着抬腿就照着景羽寂的屁股踢了一脚。 “啊啊啊啊……”那人突然大叫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轻轻的一脚还能把人踢的叫成这样?宋奕嘴角微微抽搐,说道,“你这是……?” “我刚想起来,比试的时候好像伤了手,好像是断了,将军……”一个九尺男儿竟然疼的眼含泪花了…… 刚才在自己““媳妇儿”面前他一直忍着,现在人走了,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宋奕摇了摇头,心想着这景羽寂怕是着了魔了。 两人正在军营门前站着,却见一年也不来一次的不速之客骑着马来了。 宋晓看着景羽寂扶着的手臂,脸上带笑的问道,“哟,景副将这是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一副没安好心的模样,景羽寂刚想回答被宋奕拦住了。 “你来军营干什么?”眼神冰冷,警惕的问道。 宋晓自从暗地里归顺了靖王以后,在赵柯的怂恿下对宋奕就愈发的恨,此刻要不是还不能和她撕破脸恐怕早就开始说难听的话了。 “我也姓宋,这宋家军的兄弟都是自己人,我来看看怎么了?”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平日里花天酒地,当初规劝他来他都不来,这会儿却主动来了,宋奕对宋晓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不知道这宋晓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他在军营里再怎么折腾也闯不下大祸,宋奕思忖了一下,终是没有再答话。 一扬鞭,宋晓表情傲慢的骑着马闯进了军营。 看着那佝偻的背影,宋奕若有所思,“这几日对于营中的事务都要多上心,不要让这个宋晓闯祸。” “知道。”景羽寂也觉得宋晓奇怪,粗眉微拢说道。 这几日朝堂之上,因为买卖官职的案子牵扯出了太多人,导致大臣们人人自危,生怕哪天祸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今日早朝,丞相上本参奏,说是吏部尚书崔远山买卖官职,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一片哗然。 这吏部尚书也算清廉,平日里的品行也算端正,怎么可能和买卖官职案有关呢? “丞相可有证据?”朝堂上的九五之尊声音淡淡的说道。 无凭无据,丞相自然不敢说这样的话。 “臣之前也怕误会了崔尚书,所以特意去线人说的崔尚书的金店和酒楼去调查,结果……”丞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经证实真的是崔尚书的产业,请皇上明察!” 说着那年迈的人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群臣都看着崔远山,包括慕修寒,也在冷冷的注视着他。 本以为被人指出贪污崔远山一定会出声为自己辩解,至少也会气急败坏的骂丞相几句,可是崔远山神色淡然,他似乎知道自己会成为丞相的替罪羊一般,认命的闭上眼睛又突然睁开,看着那俯首在地上趴着的人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今日既然敢举证我,必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我说不过你,也不像你这般党与众多,这话我只说给圣上听,”说着崔远山扑通跪下,“老臣这一生未曾拿过一分不该拿的钱,哪怕家中清贫,宁可让家中妻子做些针线活拿去卖,也从不曾利用职权谋财,请皇上信老臣。” 慕修寒表情微微动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丞相突然开口道,“皇上,臣带了崔尚书的长子过来,皇上一看便知。” 拍拍手,一个奶妈模样的人便带着一个孩童走了进来。 “父亲……”孩子怯生生的想要去找崔远山,却被拦住了。 把外面的粗布衣裳掀开,里面的里衣竟然是江南上好的绸缎,传说一寸一黄金的苏绣! “如果崔尚书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清贫,为何家里孩童穿得起这么名贵的布料?”丞相咄咄逼人的问道。 大殿之上群臣议论纷纷,刚刚还有意替他开脱的人此刻也不愿意出声了。“崔远山,你还有什么可说?”龙椅上的人冷冷问道。 怎么会这样?崔远山望着自家孩子,哑口无言。 第51章 他并不冷血 朝堂之上,没人敢作假。 丞相将那孩子抱在怀里,问道,“你这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 孩童无知,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将父亲害死,天真懵懂的说道,“是过年时娘亲给换上的。” 如此一来,也就不存在栽赃陷害一说了。 何况这又是崔远山自己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被收买什么的吧? 那紧闭着双眼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厉声呵斥道,“胡说!家中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何来的闲钱给你买这么好的衣服?!” 那孩童吓的身上一抖,紧接着就大哭起来。 命奶妈把孩子带下去,丞相质问道,“你贪赃也就算了,何必在圣上面前演这出戏?清苦?一个七岁孩童都穿着江南锦绣,你哪来的清苦?!” “皇上,臣恳请您将崔远山送到慎行司严加查办!”丞相拱手眼神殷切的说道。 一旦进了慎行司,不出一日这崔远山便会奄奄一息,那么这桩买卖官职案也就会结束了。 龙椅上的人冷冷看着坐下肿臣,薄唇紧抿着不发一言。 这是怎么回事?丞相竟摸不清慕修寒了,只觉得那人对这一切似乎都有所怀疑。 “皇上?证据确凿,切勿对这样的贪官仁慈啊……”有人附和着丞相说道。 “真正的贪官不是崔远山!”正在那吏部尚书百口莫辩之际,一抹白色身影从殿外走进来,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宋将军。 不是已经被革职了么,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看到进来的人,慕修寒眸光一亮。 “宋奕,你何事闯入这大殿?”坐上的人知道内情,可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只把众人的焦点都放在宋奕的身上。 “回皇上,臣前几日去了一趟江南秀坊,在那里结识了一些做锦缎的师傅,有个叫李绵的工匠师傅手艺最好,所以臣就把她带了回来,想要给皇上引荐一下。路上无意中聊起来,说是年前的时候有伙人要一件孩童穿的锦缎,可样式却要做的极简单,最好看不出来是江南锦绣……素来达官显贵定制锦缎都要求做的奢华精美,这样的要求也是奇怪……臣刚才不巧听了丞相的话,心中疑惑,所以未经召见就闯进殿内,请皇上恕罪!” 宋奕半跪在殿上,语气平常,可说出的话却让丞相一伙人冷汗直流。 “既然如此,把绣工召进来,看看那锦缎是不是出自她手。”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冷冷说道。 “传绣工李绵!”太监尖锐的声音朝着殿外宣道。 一个衣袂翩翩,打扮朴素,只用一根木簪挽着乌黑秀发的女人走进殿内,举止优雅颇具江南女子的委婉含蓄。 李绵跪在地上,声音轻柔却颇有力道,脆生生的说道,“民女李绵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修寒不动声色,冷冷的说道,“李绵,朕命你去看一看旁边孩童身上的锦缎是不是出自你手,如果敢有一句谎话,要获五马分尸之刑!” “是!”身形瘦弱的女子缓缓起身,走到那孩童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转头字字认真的说道,“回皇上,这锦缎确实出自民女的手,民女平日里有个习惯,凡是我做的锦缎都会在袖口里面绣一朵不起眼的并蒂莲,这件衣服也不例外。”说着把那孩童衣服的袖口翻开,果然,一朵并蒂莲栩栩如生。 “你可记得这是何人找你定制的衣物?”座上的人眉头微皱,微微附身向前问道。 李绵一双敏锐的眼睛在殿上来回逡巡,大臣们都低着头怕自己惹祸上身,突然,她的目光一滞,停留在一个身着孔雀蓝官服的大臣身上,“皇上,请允许民女上前指认!” “准!” 李绵脚步缓缓靠近那个大臣,那人已经吓的身上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指尖准确的指着那人,李绵正色道,“就是他!” “大胆御史曹锟!竟敢污蔑朝廷大臣,陷害同僚!你还有什么可分辨的?!”慕修寒眸光冰冷,如同一个千年冰窟,看的人头皮发麻,声音铿锵有力,让人胆战心惊。 只想着陷害人,可却没考虑过事情败露之后该如何是好,这样的事就是欺君!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曹锟吓的浑身无力,连跪都跪不住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突然一股尿骚味儿传来,旁边人默不作声的捂住了口鼻,堂堂御史大人竟然被吓得……小解了。 “丞相!丞相救我啊……”曹锟只剩下丞相这一座靠山,他一时慌乱,口不择言,还挣扎着往丞相的方向爬去。 “曹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丞相到底老谋深算,反正去定制锦缎的人也不是他,任谁也是找不出证据来的,“都是你这奸诈的小人,故意陷害崔尚书,害得我也差点误会了忠臣!” 说着丞相两手并在一起,大义凛然的说道,“皇上,臣被奸臣蒙蔽,一时错怪了崔尚书,如今真相大白,臣恳求皇上将曹锟五马分尸,以正朝纲!” 早知道丞相心狠手辣,可没想到他竟然狠毒到这个地步! 慕修寒看了一出好戏,凤眸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下场上的朝臣,淡淡说道,“好啊,那就依丞相所言,赏曹御史一个五马分尸!” 曹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却没想到会是这么惨烈的死法,他瞪大了双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皇上!!”一声满是绝望的大喊。 那座上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朕本来念及君臣之情,想要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可是如今丞相这么说了,朕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说着大手一挥,“来人呐,把曹御史带下去,立时行刑!” 大殿外的禁卫军进来,扳住曹锟的两臂把他往外拖,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让这皇宫都染上了肃杀之气,“徐丞相!你害我!我曹锟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的冤魂会时刻跟着你,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去死吧!老子等着你!” 那咒骂声愈行愈远,渐渐的没了声音。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纵然朝堂上的其他人都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慕修寒却淡定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朝堂,低沉浑厚的嗓音中夹杂着帝王的霸气,说道,“今日,朕拿曹锟做个例子,敢陷害忠良,颠倒黑白的,就要做好事情败露被五马分尸的准备!不怕死的尽管试一试,宫里的虎头铡都快锈了,也该有人的鲜血给它开开荤了!” 今日的大殿上,一片肃杀,至这一刻开始,心怀不轨的人再想谋划些什么都要心颤上一番。 慕修寒是这天烬国的王,他手中握着的,是这国土上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他果断,他心狠,他冷血,可他也维护着这个国家的威严。 长袍一挥,缓缓起身,薄唇边带着一丝冷酷,俯视了一眼跪倒在朝堂下的文武百官,慕修寒缓缓转身离开了。 “退朝!”宫中太监喊了一声。 今日活着的人,都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崔尚书逃过一劫,他对宋奕感激不尽。 “宋将军!”走出朝堂,崔尚书一手牵着自家孩童一边加快脚步赶到她的身边。 “崔尚书?”宋奕转身。 “今日多亏了宋将军了!”崔尚书满眼感激,“假如不是你,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丞相他们,现在恐怕早就落到慎行司曹啖手里受苦了……多谢你了!” 说着崔尚书便要对宋奕行大礼。 宋奕拦住他,神色庄重说道,“崔尚书,我今日所为不光为了你,还为了整个天烬国,如今佞臣当道,忠良无依无靠,今天的事是给像大人这样的贤良树立了信心,大家日后相互扶持,便不会再任由那些人颠倒黑白了!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今日慕修寒的所作所为,也让宋奕心中暖了一下。 当朝天子是个好君王,他并不冷血。 第52章 他怎么来了? 这几日宋晓都不在家中,整日在军营操练。 把宋奕的话牢记在心间,只要宋晓一来,景羽寂就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他。 这日又是个晴天,宋晓提着一壶酒走进了景羽寂的营帐。 “景副将,”嬉笑着像是献宝一般把酒放在了桌案上,“你日日在军营里辛苦,我那兄弟倒在家中享清福,我都看不下去了,今日给你带了一坛美酒慰劳一下……” 粗眉微皱,粗旷的脸上隐忍着怒气,“宋大人,你不知道军中不得饮酒么?” 虽然朝廷上明令禁止军人在军营中喝酒,可是当兵的每日操练疲累的很,所以各地都管的不是很严。 但宋家军不一样,在宋奕严格的军规下,将士是绝对不能在营中喝酒的,这是军纪。 宋晓散漫惯了,以为景羽寂不过是表面上说说,就取出酒盅满脸堆笑的满上,然后递到了景羽寂唇边。 这也算是拉下脸来讨好人了。 “景副将就喝一杯,无妨的!” 美酒醇香,识货的人一闻就知道这是上好的竹叶清,要不是想拉拢景羽寂,宋晓才舍不得拿出这么好的酒呢。 可景羽寂一张粗旷的脸横眉冷对,完全不给宋晓面子。 见他不识抬举,宋晓面带鄙视的一仰头自己把酒喝下了肚。 “景副将,不要不识抬举。”带着威胁意味的语气,宋晓把酒杯砰的一声立在桌案上,冷哼了一声就要扬长而去。 “站住!”浑厚的嗓音大喝一声。 以为景羽寂害怕了,宋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丝得意的笑,“景副将想通了?” 微不可闻的一声冷哼,景羽寂一张脸不怒自威,他倏然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在与宋晓不到半米的距离时冲外面喊道,“来人呐,宋大人触犯军纪,按军法拉出去杖责二十!” “……景羽寂,你疯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宋晓一见进来两个兵要把他架走,立马就慌了,神色嚣张的说道,“我是你们将军的弟弟,朝廷大臣的亲儿子,你们竟敢对我动军法?!都给我滚,今天谁要是敢动我老子就要了他的命!” 两个小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知道这宋晓报复心重,不想让两个无辜的兵受牵连,景羽寂眼神晶亮,趁着宋晓撒泼的功夫拿着麻绳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绑的结结实实。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军中不可饮酒,你却明知故犯,将军来了也一样罚你!来人呐,把他带出去!”景羽寂怒气冲冲的说道。 饶是宋晓再怎么咒骂,还是被执行了军法,整个军营中都回荡着他鬼哭狼嚎的叫声。 天色还早,将军府内一片安谧。 突然大门打开,宋晓唉声叹气的被人搀着回了府,这府上又不安生了。 宋奕在房中看军书,徐娘端着晚间的饭菜进屋。 “外面何事这么嘈杂?” 微微叹了口气,徐娘把碗筷摆弄好,“还能是什么,宋晓好像被景副将打了,此刻在他父亲房中哀嚎呢……” 景羽寂的脾气宋奕最是清楚,平白无故的他不会动手,肯定是那不争气的东西惹恼了他。 “不用管他,皮糙肉厚的,打两下他也能长长记性。”宋奕淡淡答道。 正在说话间,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宋燃竟然上门来给他那儿子讨公道来了。 自从上次在行宫他怂恿公主跟随宋奕去狩猎,导致公主坠入陷阱之后,宋奕对他连表面上的尊重都没有了,见他来了,甚至都不起身,眼睛只盯着手中的书卷,眼皮都不抬一下。 见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宋燃也不再伪装,怒气冲冲的说道,“宋奕,你是怎么带兵的?你那个副将景羽寂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就随意责罚晓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心中觉得可笑,宋奕微微抬眸,把军书倒扣在桌案上,一字一顿的说,“你该庆幸我不在营中,否则他今日就回不来了!”确实,要是宋奕的话,她必定更重的罚宋晓。 如今两父子与她几乎已经没了血缘亲情,以前是宋奕还未曾看清,念及着手足情谊去受滚钉板过炭火的刑法救宋晓,但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累积,她彻底寒了心。 宋燃最擅长察言观色,他看出来宋奕已不比从前那般好说话了,闪着精光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知道自己再理论下去也占不到便宜,手捋了捋山羊胡,不满的看了宋奕一眼冷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将军,这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徐娘看着门口的方向忍不住啐骂道,“都害了您多少次了,还有脸来理论!以后啊,您就该像现在这样厉害,否则那两个臭蟑螂会蹬鼻子上脸的!” 这话说的是对的,两父子确实是两个蟑螂一样的东西,虽然宋奕轻松的就能收拾了他们,可就怕那二人背后算计……那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如今宋奕的境地愈发危险,不止惹了贪官,坏了几个有权有势的皇家贵胄的好事,还得罪了阴险的靖王以及家中的两父子,纵然她光明磊落,可如果那些人联合在一起去对付她,难保哪天她不栽跟头啊…… 心事颇重的吃完了晚饭,宋奕身着一件浅白的宽松便服坐在榻上看书,这时有人在外面急切的敲门。 “谁啊?”徐娘问道。 “将军!不好了,今日景副将我们去喝酒,路上遇到了一伙小混混,双方发生了一些口角,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徐娘把门打开,一个瘦小的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神情急切的说道。 “景副将怎么可能打不过一群混混?”宋奕眉头微蹙,不解的问道。 “那伙人好像是有备而来,手里拿着棍棒砍刀,我们一共才四五个人,被堵在了巷子里,我是拼了命才跑出来向您求救的!将军,快去救救景副将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来那些人现在就坐不住了! 宋奕站起身来,来不及换衣服,直接披了外衣就随那小兵出了门。 一路上脚步飞快,小兵带着她左拐右拐的,终于到了一个巷口。 里面短兵相接的声音格外清楚,宋奕担心景羽寂出事,直直的跑了进去。 可当她走进巷子里的时候,竟完全没有景羽寂的身影,就连刚才兵器相接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一个身扛着大刀黑布遮着口鼻的人直直看着宋奕。 一眼扫过去,这里面至少有二十来号人。 宋奕倏然回过头去,那小兵早已无影无踪,她身后一群拿着长刀短剑的黑衣人正慢慢的向她靠近。 糟糕,中计了。 “谁派你们来的?”宋奕冷冷问道。 “呵呵,等会儿你死之前我自然会告诉你!”说着寒光一闪,那身扛着大刀的人如一只猎豹般朝宋奕飞扑过来。 这个身手,绝对不是一般人。 只要一个人,便能打到一众的禁卫军,而现在,这样的人竟然有十几个,就连宋奕恐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有兵器,赤手空拳的被围堵在这狭窄的小巷子中,面对的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想杀她的人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宋奕脚踏着墙壁,身手敏捷,和那几个高手迂回了一番,打伤了几个人。 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补上来,这样不是办法…… “宋奕!不要挣扎了,派我们来的人说了,就是要取你性命的!” 别人要杀她,她还怎么手下留情? 本不想见血的,可宋奕也渐渐被逼的失了耐心。 从地上挑起一把长剑,宋奕冷冷的看向一众黑衣人,声音低沉,眸光中仿佛有无数把利刃,“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说着便要朝着那些人砍过去。 “你们这些人这么想死,朕可以成全你们。” 磁性的声音响起,慕修寒竟然出现在了巷口。 第53章 龙血与天蚕豆蔻 站在巷口的那人不怒自威,只是一句话就让那群杀手愣了神。 宋奕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群黑衣人就杀机四伏。 “狗皇帝!我们的命可是由不得你操控的!”扛着大刀的人率先冲了过来。 谁能想到这深更半夜的,当朝天子会突然出现呢? 束手就擒是死,拼死一搏也是死,说不定运气好一点还能带上慕修寒的命,宋奕身手敏捷,伸腿重重的踢在提大刀的人的手肘上,骨骼尽碎,“哐啷”一声大刀直接被扔在了地上。 “狗贼!”黑衣人头冒冷汗声嘶力竭的对着宋奕喊道。 对于乱臣贼子,宋奕没有半点儿同情心,横眉冷对,一双秀丽的眼和她手中的利剑一样闪着寒光。 “今日,敢冒犯天子者,死!”说着手中利剑直直刺入那黑衣人胸口。 刀刃抽出,染上了鲜红的血,一滴滴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 黑衣男子眼神渐渐放空,直直的盯着宋奕,突然猛喘了一口气,死了。 不去问慕修寒为什么来,她手提着利刃慢慢朝着巷口的那人走去,二十几个武功高强的高手面前,她还生死未卜,只是他来了,她便不能死。 暮色下,血雨腥风,一个人死去,便像打开了关押猛兽的牢笼的大门,所有人心中的嗜血因子都喷涌而出。 片刻的寂静,杀手们仿佛被领头人的死给惊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谁大吼一声,大家突然回过神来,一股脑的都朝着宋奕杀过去。 慕修寒的剑眉紧皱,他只觉得那个人傻的不可救药。 无数的刀剑暗器刺向宋奕的死穴,剑剑都想要他的性命。 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便被狠狠划在了手臂上,好长的一道口子,触目惊心。 眉头微微一皱,他抬眸单手挡住了要砍向他脖颈的利剑。 宋奕落了下风,她的眼眸飘忽,这番打斗她早已耗尽了力气,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黑衣人毫不手软,眼看着尖锐的刀尖朝着他胸口刺去,却不成想慕修寒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杀手们的身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活生生的人脖颈被划破,鲜血喷了宋奕一脸。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一瞬之间,几个人都变成了横躺着的挺尸。 动作快到她都无法看清…… 这样的实力怕是没有对手了吧……还活着的几个杀手都有些腿软,握着剑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今晚的慕修寒如同一个嗜血的魔鬼,任何靠近他的人怕是都会没命。 没人会不畏惧死亡,包括几个视死如归的杀手也一样。 慕修寒倏然转身,一双凤眸满是杀气,他的手刚刚动了动,那几人便转身穷尽毕生所学往远处逃去。 宋奕负伤。捂着流血的手臂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清楚记得,那人曾说不愿让双手染上鲜血,可今晚,他为她杀人了。 “皇上……”她额头冒着冷汗,身体虚弱,似乎连挪动一步都有些困难。 她气若游丝,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几个逃走的杀手被一把剑穿透,仿佛穿糖葫芦一般。 她无法相信,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那一袭黑袍的人倏然回过头,“宋奕!”他低吼一声。 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那人眼睛紧闭着,没有一丝反应。 被刀划破的衣袖处伤口汩汩往外冒血,他掀开一看,伤口竟然已经发黑了。 那剑上有毒。 一股怒火燃起,慕修寒把宋奕打横抱起,拼尽内力用了轻功往薛凌霄府上赶去。 深更半夜,打更的人都不知道躲在哪里睡觉去了,薛凌霄正在卧房内好好的睡着,突然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 床榻上的人吓得一激灵,正要喊人,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 “薛凌霄,朕命你马上起来医治宋奕!” 竟然是皇上? 本来还睡眼惺忪的人马上清醒过来。 半夜,房内点着微弱的蜡烛,薛凌霄在里面给宋奕治疗伤口。 怕她身份暴露,薛凌霄借口说怕感染把慕修寒关在了门外。 伤口似乎已经开始发炎了,而且血似乎止不住,薛神医急的一头汗,用了最好的药可也于事无补。 房门打开,薛凌霄面色凝重的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样?”慕修寒一见他便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问道,语气中满是急切。 薛凌霄无奈的摇头,“将军中的乃是剧毒,一般的药物无解……须得是……”一向心直口快的人犹豫了。 “需要什么?”慕修寒问道,“你快说,只要能让宋奕活下来,哪怕是龙胆朕也给你去取!不要耽误时间!” 龙胆倒不用,但是…… “要皇上的血,和宫中至宝天蚕豆蔻!” 这两样东西平常人是想都不敢想的,薛凌霄更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 要龙血便是要刺破慕修寒的龙体,要天蚕豆蔻更是不可能,没了那宝物,太后日后旧疾复发…… 连薛凌霄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好,你等着,朕最多半个时辰便回来。”慕修寒却说道。 这怎么可能?薛凌霄不可置信,整个天烬国的人都知道皇上和大将军宋奕不合,可真正不合的话又怎么可能把天蚕豆蔻拿出来给他治病呢?! 看来天下人都看走了眼。 慕修寒如约取来了天蚕豆蔻,一把短匕首划破了他的指尖,鲜红的龙血做了药引子。 “这药喝下去明天宋将军应该就能醒了。”薛凌霄边给昏迷不醒的宋奕喂药边说道。 宋奕啊宋奕,你是怎样的好福气,能让皇上这样待你……当朝天子最是冷酷无情,这九州的人谁不知道,任谁死他都不曾动容,可唯独你要死了,他却想尽一切办法救你…… 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守了宋奕一夜,直到天微亮的时候,他才匆匆赶回宫去上早朝。 慕修寒走之前叮嘱了薛凌霄一件事:昨晚为宋奕所做的事一件也不可以让他知道。君王的心思最是难以琢磨,别人都要臣子知道自己的好,可这人,却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宋奕的事一般要瞒着他。 天蚕豆蔻乃是国宝,如今那样的东西用做了宋奕的解药,从此以后天烬国再没有国宝神药一说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保密。 昨晚的杀手尽数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慕修寒就算是想要找真凶都找不到。 在深宫内,一个柔和亲切的声音响起,可那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 “饶是威震江湖的杀手都没能杀了他?这宋奕难道是天神下凡不成?” 头发花白城府颇深的人也冷着一张脸,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去杀宋奕,这些年买卖官职积攒的银子全都用来雇佣杀手了,可谁成想,还是让宋奕给跑了。 今早丞相的人去巷子里打探,结果都是杀手的尸体,正正好好二十一具,却唯独不见宋奕。 “再这样下去,怕是咱们也要被揪出来了……”丞相无奈的说道。 那日崔尚书的事就够让他胆战心惊的了,如今再想轻易陷害他怕是不可能了。 凤榻上的女人眸光一转,淡淡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皇上一直在护着宋奕?” 第54章 朕不许你抗旨! 从前只要是慕修寒想杀的人,只要丞相随便给一个理由,他就会顺水推舟的把人送上断头台,可宋奕的事这都几次了,慕修寒次次都给她辩白的机会,这说明……慕修寒根本就不想杀宋奕。 丞相点点头,“宋奕那样的人到底是有用的,皇上不想杀他,咱们能怎么办?” 徐莲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慕修寒确实可能已经对宋奕动情了,这对于她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变成一个没用的人。”樱唇含着一丝笑意,女人眼神悠远的说道。 不仅要让宋奕变得没用,还要让她成为一个危害江山社稷的隐患,徐莲儿不信那个时候慕修寒还能再护着她! 这次宋奕遇刺,很大程度上与她多次得罪了朝中的一些人有关。 纵然知道那些人心狠手辣,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大胆,敢在皇城中雇佣杀手杀人。 昨晚慕修寒盛怒之下竟然把人都杀光了,连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所以也无法知道是谁指使的。 晚间,宋奕在薛凌霄家缓缓苏醒。 她嘴唇苍白,眼神迷蒙,依旧虚弱的厉害。 “你终于醒了……”守在一边的薛凌霄站起身来倒了一碗水端到床边,“今天皇上派人来问了三四次宋将军醒了没有,你一直没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了。” 床榻上的人缓缓起身,却觉得四肢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坐起来,额头冒汗靠在榻枕上。 “我这是怎么了?”声音气若游丝,宋奕觉察到了身体的异样,并不像单纯的受了剑伤。 “你昨晚中了剧毒,皇上……皇上把你带来的。”徐凌霄差点说漏嘴,把慕修寒拿天蚕豆蔻救她的事说出来。 宋奕努力回忆着昨晚,她被人划伤了,之后亲眼目睹那人在她面前杀光了所有杀手,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那群人真是阴险,竟然在剑上淬了毒药! “你说皇上天天要杀了你,要把你这样那样的,结果你出事了他还要救你……”薛凌霄搬了一个木凳坐在床边,如同家中闲来无事唠家常的小媳妇一样,眼里闪着光。 宋奕也很奇怪,那天她在巷子里遭遇不测,他却突然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那时深更半夜的,明明应该在皇宫大院内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巷口,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那是他需要我去查案,如今这案子查起来危险重重,那些人都视我为眼中钉,不知道暗地里谋划着多少计谋想要置我于死地呢……”宋奕声音淡淡的说道。 这个薛凌霄自然知道,他向来最是毒舌,看着宋奕表情严肃的说道,“你这个人,就是自恃清高,平常也不和那些大臣走动,人家看你不顺眼自然正常,你看看你从认识我以来……”这个爱唠叨的薛神医又开始说他救了宋奕无数次的事了,惹的宋奕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正在薛凌霄唠叨之际,一袭淡青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宋奕看着来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皇上……” 背对着来人坐着的薛凌霄以为宋奕在诓骗他,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你以为皇上来了我就不敢数落你了?他老人家就算来了该说的我还是一样要说!” 身后人轻咳一声,义正言辞教训人的薛神医顿时满脸堆笑的转过身,“皇上,您来了……” 仿若没有听见刚才的话一样,慕修寒表情淡然,“朕今日在宫中待的烦闷,出来走走,正好路过你府上,便过来看看。” 薛神医的府邸都快到了郊外了,这皇上走的可够远的。 薛凌霄把木凳让给慕修寒,自己站在一边。 长袍轻轻一挥,慕修寒坐在了床边,一双狭长的凤眸望着宋奕,问道,“现在可是感觉好一点了?” 点点头,宋奕说道,“刚刚觉得醒来后四肢无力,可现在全身似有火焰在流窜,有些奇怪……”说着眼神带着询问看了一眼薛凌霄。 天蚕豆蔻能成为国宝,自然有不同寻常的功效,不止能包治百病,还能增强内力。 那日他滚钉板走炭火受了重伤,失掉了七成功力,如今慕修寒算是都还给他了。 以后再遇到昨晚那样的危险情况,他便能保护自己,不用他从宫中跑出来护他。 只是这内力恢复的事慕修寒还不打算告诉他,毕竟外界都传他功高盖主,就算他再怎样护着他,帝王永远是帝王,不允许臣子有半分的逾越。 “这就对了,你昨晚中了迅猛的剧毒,而且和你的内力相冲,薛神医给你吃了压制内力的解药,你现在正在慢慢恢复,”慕修寒说着脸不红心不跳的补充道,“平日里不要去试内力,怕会落下病根儿。” 这和昨晚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薛凌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是知道天蚕豆蔻的好处的,对于调息养神是最好的东西,如今……他眼神中透着迷惑,思忖了良久突然间反应过来,皇上是要暂时瞒着宋将军…… “另外,还有一件事。”慕修寒磁性的声音响起,他回身看了薛凌霄一眼,聪明有眼色如薛凌霄自然是明白的,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朕决定,买卖官职案派别人去查了。”他眼神颇认真的说道,“你……明天去禁卫军那里讨个差事吧。” 这人做决定,从来不给别人解释原因。 可宋奕却明白,他是为了她好。 买卖官职案就如她所想,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次是暗杀,下次指不定是什么,他这时候把她扯下去换了别人,至少那些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恨她了…… 只是她已经插手了这件事,还怎么可能回头? “即便臣现在去谋别的事,他们也一样想要杀了我。”声音淡淡的,宋奕正色道。 “那便去杀别人好了,还有其他要紧的事需要你去做。”那高高在上的人眸色幽深,定定说道。 一瞬的错愕,两人都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微垂下眼稍,那狭长的凤眼倏然看向了宋奕,“总之,朕是一国之君,你不许抗旨不遵。” 可她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臣啊,她还是天烬国百姓的将军。 既然这件事她已经引火烧身了,何必再去拖一个无辜的忠臣下水呢? “皇上,做事要善始善终,宋奕恳请皇上能让臣把买卖官职案查完,而且,那些人已经对我起了杀意,如今,是回不了头的。”她说道。 “怕是你再坚持下去会没有善终……”那人音调平平,语气却格外清冷。 这事宋奕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任何人去查,都会很危险,只是宋奕自认命硬,也许能扛过这一劫。” 哪怕为这件事死了,她也要为天烬国百姓除掉那些蛀虫。 “你……”慕修寒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了。 他知道即便他不准,以宋奕的性格他也会去偷偷调查的。 “皇上信臣么?”宋奕此刻纵然面容憔悴,可一双秀丽的眼却格外有神,她信仰着慕修寒,信仰着这片国土上正义的存在,所以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永远不会对那群佞臣服输。 这样的一个人,执拗,冥顽不化,可慕修寒却感觉到了他的好。 四目相对,眼神交汇,良久那很少退让的人收敛了眸色,缓缓说道,“你要小心。” 第55章 好算计 不多言语,她淡淡回了一句,“微臣明白。” “皇上,昨晚杀手们都死了的消息可有人知道?”宋奕问道。 “不曾有人知道,”慕修寒答道。 如此,便可以使个计策引出幕后主使。 清澈的眼眸眸光微动,宋奕淡淡说道,“臣有一个主意,还需要皇上配合。” 也许这次,能让那幕后主使之人吃个大苦头。 隔天,宋奕负伤的消息才传出去。 她被薛神医送回府上不久,景羽寂就匆匆赶来了。 迈着大步通过长廊往前走,迎面宋晓被家丁搀扶着一步一跳的迎了上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宋晓眼神凶光毕露,一副想把景羽寂杀之后快的表情。 景羽寂怎么可能怕他?斜睨了一眼毫不畏惧的走了过去。 “早晚有一天要你死!”等景羽寂走远,宋晓停下脚步咒骂道。 之前在府上宋晓总是被宋奕打,他没有办法,因为宋奕武功和官职都比他高,可如今被景羽寂在军营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执行了军法,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现如今看到景羽寂,宋晓恨意就更深了。 怎样才能把景羽寂弄死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少爷,你的伤还没好,先回房休息吧。”家丁好心提醒道。 一个大巴掌扇了过去,清脆的把树上的鸟都吓走了,无辜的家丁脸上红红的五指印格外明显。 “他妈的,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着挣脱开家丁的手一人拄着拐杖怒气冲冲的往前走。 “将军怎么会受伤?”景羽寂一进门就问道。 自从漠北回朝到现在宋奕大大小小的伤受了无数,如今这次似乎比以往都严重。 “昨日被人算计了,现在已经好了大半,薛神医说很快就会恢复。”对于遇刺原因宋奕只字未提,她只是不想让景羽寂担心。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突然宋奕想到了些什么,她正色道,“那宋晓心胸狭隘,最是有仇必报的人,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陷害了!” 这事景羽寂刚刚在长廊的时候就早有体会了,他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放心吧,我景羽寂只有这条命,逼急了我他也好不了,到时候我也算为民除害了!” 宋奕的眼中满是担心。 皇宫内放出消息,说是大将军遇刺,杀手有一个被御医救了过来,如今正被关押在天牢内。 第一个开始忧心忡忡的就是徐莲儿父女,两人是雇杀手杀人的主使,如果杀手被抓住,把他们供出来,那一切就都完了。“不可能,那天早上我去查看过,明明是二十一具尸体,怎么可能还会有活口?”丞相语气坚定的说道。 徐莲儿也陷入了沉思,这不可不说是一个假消息,可也不能完全不信。 “那日父亲可曾检查过每个人的脸?”徐莲儿问道。 这话倒是把丞相问住了,他当时怕人发现,就匆匆的数了数有多少具尸体,根本没有一个个的去仔细看。 如今他做贼心虚,倒是有点怀疑那消息的真假了。 “……”思忖片刻,丞相说道,“今晚我去天牢打探一下,如果消息属实,我再想主意就是。” “不可。”徐莲儿说道,“也许皇上就在等人自投罗网呢,您不去到时候还能说是有人栽赃陷害,要是去了,就显得心虚了。” 一双杏眼闪着精光,徐莲儿心思缜密,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坐以待毙又让两人有些心慌。 一时之间宽敞华丽的贵妃殿内陷入了寂静。 徐莲儿突然想到一个人,她抬眸说道,“也许皇上抓到刺客的事是假的,可那日咱们派去引宋奕过去的那个人却还活着,我当时为了收买他给了他不少银子,他还找我要了一支玉钗说要送给相好的,他要是被抓了,那么玉钗也一定会作为证据被他交出去!当务之急不是大狱中的刺客,而是那个小兵才对!” 一番话算是抓住了重点。 “可那小兵如今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我难道还要派人去追杀他么?”丞相问道。 这可真是一件难事。 外面的乌鸦啼叫,惹得人一阵心烦。 “好个畜生!叫的本宫心慌意乱的……”徐莲儿抚着心口,脸色不善,狠狠说道,“来人呐!” 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走进来,头微微低着,似乎是个生面孔。 徐莲儿此刻心烦意乱也顾不上管那么多,语气疲惫的说道,“去医倌讨些毒蟑螂老鼠的药,若是再让本宫听见这恼人的乌鸦叫,宫里所有人都杖责二十!” 一声令下,宫女并没有吭声,默默走出了大殿。 “这是……”在宫女刚刚站立的地方,有一个白色的纸团。 贵妃殿内怎么可能会打扫不干净? 丞相捡起纸团,打开展平,里面竟然有字:“小的正被朝廷四处通缉,如今盘缠不够了,求娘娘在三天后去往城郊废庙,赏些跑路的钱财……小的会等着娘娘的,不见不散。” 看着字条上的字,徐莲儿冷笑一声,嘴边带着嘲讽的意味,“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我正找他呢,如今却送上门来了!” 刚才那个宫女是谁?!丞相赶紧跑出去看,可想而知人早就不见了。 “真是奇怪!那人哪里去了?”丞相闷闷不乐的回到殿内。 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满皇宫的搜…… “娘娘打算怎么办?”丞相问道。 “三天后皇上正好要去阅兵,到时候吃住都是在军营的,本宫有充足的时间去了结了那狗东西!”说着徐莲儿胸有成竹的看着丞相,“这次父亲让靖王找几个得力的暗影跟我一同去,势必把这最后一个活口除掉!” 徐莲儿即便再心思缜密,此刻心中有鬼,也无法察觉到这其中的异样,只以为是老天爷眷顾她,让她可以继续安稳的做贵妃。 是夜,皇上寝宫内,温香暖帐,徐莲儿长发披散在身后,乖顺的躺在那人身侧。 “皇上今日怎么翻了臣妾的牌子啊?”那语调温柔软糯,带着撒娇的意味。 那一身明素色丝缎睡衣的男人并未出声,他已经好久没有召妃嫔侍寝了,太后知道了以后把他叫去说了一顿,今日他才不得不翻了徐莲儿的牌子。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对徐莲儿的撒娇竟然毫不动心了。 就算两人如今一同躺在这龙榻上,娇俏的女人一双白嫩的小手撩拨似的在他胸前画圈,他却只觉得厌烦,丝毫没有想碰她的意思。 今日皇上甚是奇怪,徐莲儿收回了手,一双杏目深情的凝视着慕修寒。 “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慕修寒确实有心事,那日在巷口宋奕遇刺,他赶过去的时候看到刀剑在他手臂划过,这一幕如今不停不休的浮现在他的眼前,以至于他此刻心中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假如三日后,在废庙宋奕遭遇不测该怎么办? 第56章 抓到幕后主使 可这一切,都是不能对徐莲儿说的。 “朕今日有些乏了,早些休息吧。”低沉的声音传来,还没等徐莲儿答话,慕修寒就闭上了凤眸,呼吸沉静,似平稳的睡下了。 徐莲儿等着盼着慕修寒召见自己,甚至不惜去太后耳边吹风,好不容易把他盼来了,这人竟然连话都不愿意同自己说,敷衍了几句就睡了…… 难道是自己已经对他没有了吸引力?徐莲儿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丝异样在心底划过。 皇上怕是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 徐莲儿最是会看人脸色,她没有像那些蠢女人那样去追问什么,安安静静的躺在慕修寒身侧,就算心中郁结的睡不着,也依旧气息平稳,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异样。 她把慕修寒的冷漠都归结到宋奕身上,恨意充满了内心,只想要把宋奕五马分尸才痛快。 三日后,在郊外的破庙内,宋奕带了禁卫军埋伏在四周。 可是苦苦等待了一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下来,荒郊野岭的连风吹动青草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会不会是不来了?”柴垛后面,一个禁卫军在宋奕身侧小声说道。 话音刚落,有个身穿淡紫色宫纱的女子就走进了院子里。 一群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女子莲步微移,举止优雅,走进了破庙在里面逡巡了片刻,见没有人便走了出来。 借着月色,众人都看清了月光下那张美艳动人的精致脸庞,即便此刻素面朝天,也依旧无法掩盖精巧的五官。 那禁卫军倒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小声说了一句,“贵妃娘娘……” 皇上是让他们协助宋将军在这里抓刺客的,谁能想到竟然等来了宠妃徐莲儿。 这是该拿下呢还是不该拿下? “宋将军,现在怎么办?”那人小声问道。 宋奕的侧脸坚毅,可她的眼中却满是失望。 就算知道徐莲儿涉及买卖官职案,可宋奕从未想过要下狠心杀她的会是徐莲儿。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那张脸拥有非凡的美貌,是宋奕从小到大的玩伴,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可如今…… 宋奕握着剑的手指节发白,很快,她就要和徐莲儿当面对峙了,那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事。 而且,此事之后,徐莲儿的宠妃人生可能就彻底结束了。 于心不忍,可又无可奈何。 扬起手,给禁卫军打了个手势,一群人就冲出去把徐莲儿团团围住了。 那身着淡紫色宫纱的女人面对这么多的刀剑顿时花容失色,她认出来这是宫里的禁卫军,微微蹙眉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吓坏了本宫你们吃罪的起么?!” 毕竟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当今皇上有多宠她天下人都知道,如今听到她的威胁众人都不敢上前,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身后。 宋奕缓缓从禁卫军身后走出来,她冷着脸,神色坦然的问道,“贵妃娘娘来这里干什么?可是来见什么人的?” 那精致的女人看到宋奕的出现愣了一下,随即她唇边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端庄亲切,和在慕修寒面前时一模一样。 “这几日有个赤脚仙翁给本宫托梦,说是要本宫来这破庙烧香祈福,今年一定会赐本宫一个龙胎,本宫和皇上恩爱多年没有子嗣,那梦做的实在真实所以就来了,宋将军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 巧舌如簧,表情真挚,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宋奕都要相信她了。 “臣奉皇上之命,在这里等娘娘。”宋奕冷冷的说道。 果然……慕修寒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徐莲儿面不改色,娇声喊了一句,“琥珀,把香和瓜果拿过来。” 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应声进来,手中拎着个篮子。 “宋将军要带本宫回去,也请等本宫给仙翁上过香贡过瓜果之后再说,不然本宫这次就白来了。”一脸诚恳,活脱脱一副善男信女的模样。 这女人在耍什么花样?宋奕拿不准她的想法,正要出言拒绝,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无数手拿利剑的刺客,竟然和那天一样的装扮,不过这次他们都没有挡住脸,做好了准备不留活口。 “啊!”徐莲儿尖叫一声,吓得和侍女一起躲在了宋奕身后。 而那些人训练有素,刀法利落,禁卫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宋将军……”徐莲儿的声音都在颤抖,看起来柔弱不堪。 眼看着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一半的禁卫军负伤,利剑直直的扎进他们胸膛,宋奕的视野之内都被染成了一片猩红。 “娘娘先和琥珀躲进破庙,臣……” 话未说完,一把尖锐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腰侧。 宋奕瞳孔放大,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徐莲儿,“你……” 为什么她会把刀插进她的身体? “宋将军?!”徐莲儿装作惊讶的模样,惊慌瞪大了眼睛,可是那握着匕首的明明是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本宫不是故意的!”说着她又把刀拔了出来。 一股钻心刺骨的疼让宋奕眉头紧蹙。 “宋将军,实在是抱歉,本宫太害怕了,所以失手伤了你,你不会怪本宫吧?”柔和的声线,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那双白嫩的手握着刀柄,一双美艳的杏眼打量着沾着宋奕鲜血的刀,眼中却带着笑意。 直到此刻宋奕完全明白了,这个徐莲儿她就是在戏弄自己! 那女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发一言的打量着表情痛苦的宋奕。 终于,她可以杀了这个贱人了。 都是因为宋奕,自己才不得不出手杀了这么多人,还被慕修寒冷落! 此刻捅她的一刀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鲜血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正常人早就该撑不住了,可是宋奕只用手堵住了伤口,除了一些疼痛,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虚弱。 “这些人是你派来的,对么?”一步步的走向徐莲儿,宋奕眼中冒火。这么多人,快要杀光了禁卫军,却没有一个人来杀她这个贵妃娘娘。 “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即便已经快撕破脸,可是谨慎的徐莲儿依旧不肯松口承认自己犯下的罪。 “是么?”宋奕唇边勾起冷笑,眼神却染上了嗜血的恨意,这个女人,早已不是和她一同长大的徐莲儿,她是心狠手辣为了地位和美丽杀了无数人的徐妃。 宋奕和徐莲儿的距离不足半米,两人终于到了对峙的这一天。 “宋奕,刺你的匕首是本宫的防身之物,刀刃上有蟾蜍毒血,你不要冲动,随本宫回宫给你解药!”可能是宋奕的眼神实在太吓人,徐莲儿觉察到了异样,不得不说这些话。 不说有没有毒,单说宋奕流了那么多血,她怎么还没倒下呢? “徐莲儿,你是贵妃,我自然不会杀你。”宋奕眼中满是嘲讽,突然她伸手握住了徐莲儿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不盈一握的手腕便废了。 第57章 她是鬼魅 这是慕修寒早就吩咐她做的事,她一直不忍心,还曾误会过他,如今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徐莲儿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是你刺我一刀应该付出的代价,往后余生,你只能用左手吃饭了。”宋奕说道。 她善良,可不代表好欺负。 别人负她,她绝对会加倍还回去,这便是真正的宋奕。 自小娇生惯养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一张娇俏的脸痛的皱在了一起,左手托着断掉的右手,眼角泪花闪烁,徐莲儿咬牙切齿的仰头大喊道,“宋奕!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本宫要把你千刀万剐,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这双手曾是徐莲儿取悦慕修寒的资本,她靠着一双手扶琴,可如今,她还怎么再弹琴? 徐莲儿怎么可能不恨宋奕? “要把我千刀万剐,你也要有那个本事!”宋奕冷冷说道。 她看的清楚,对于徐妃,她绝对不会容忍! 刺客把禁卫军杀了个精光,如今这破庙前只剩下一个该杀的人,他们提着刀,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宋奕。 今晚,宋奕的视野是鲜红色的。 那个不久前还和她搭话的禁卫军,只有十七岁,他还没有成人未曾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世界,便早早的去了。 那孩子睁大了眼睛,脸上表情惊恐,可想而知他有多怕。 这群畜生! 手中握着长剑,夜晚森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起宋奕如墨般的黑发,她变了一个人一般,眼中只有杀戮。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这群畜生! 这些人手上沾的血,今晚便要他们用命来偿还。 提剑直直朝那些人掠去,一场杀戮拉开了序幕。 她的剑不知道刺破了多少人的胸膛,刀刃不知道划过了多少人的喉咙,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把她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鬼魅。 她杀到那群人节节退让,可都于事无补,她今日杀红了眼,从未打算饶过他们任何一个的狗命! 突然,那群人像是破釜沉舟一般,一起涌了上来。 那无数利剑映在宋奕茶色的瞳孔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 一声带着愤怒的低吼划破天际,不管慕修寒说的不许动用内力的话,她使尽了自己所能使出的全部功力,拼尽全力,殊死一搏。 世界天旋地转,耳边有些眩晕,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再次清醒,这寂静的破庙只剩了二人。 如同夜晚的修罗,她冷眼扫视一遍地上的尸体。 穿着黑衣的刺客眼耳口鼻都溢出鲜血静静的躺在地上,比禁卫军还要惨烈。 转头看向徐莲儿,那女人竟怕的连连后退。 她指着宋奕,表情惊悚,“鬼……鬼啊!” 没错,宋奕被徐莲儿逼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可今晚,她会留徐莲儿一命。 “现在,娘娘愿意跟臣回宫了么?”瞳孔中带着还没完全褪去的血色,宋奕秀丽的眼透着危险的味道,声音清冷的问道。 一刹那,徐莲儿把她错认成了慕修寒。 回到宫中,关于徐妃的一切都由宋奕安排。 在这期间,不管丞相怎么上书抗议,宋奕都视而不见。 朝堂上的人都说宋将军冷血残忍,对自己青梅竹马的女人也这么狠心,一时间只要有他出没的地方大家就像见了鬼一样马上躲的远远的。 宋奕根本不在乎这些,如果那些人经历了她所见到的一切,恐怕就没资格这么说了。 谁也不知道徐妃被关起来的原因,丞相自然也不会说。 在慕修寒阅兵的三天时间里,宋奕守着徐妃所在的宫殿,被千夫所指,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终于,那天子回来了。 徐妃被带到了雍和宫的大殿上,宫人尽被遣散,只有宋奕他们三人。 隔天,一道圣旨降下:贵妃徐氏,右手患有顽疾,需修养疾患,故赐徐妃静心殿,待其恢复再搬回旧宫。 听到这样的旨意,徐莲儿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 她的右手已经永远的废了,可他却说等她好了再搬回正宫,真是笑话! 这不过是他找的把她打入冷宫的理由罢了。 这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谁得宠就巴结谁,谁要是失宠了,便是连冬天的炭火也要克扣掉一半。 往后,那样清苦的日子便是她徐莲儿的余生了。 一窗黄纸勉强挡风,此时还是夏季,可屋内却阴冷潮湿,还时不时的有蟑螂老鼠爬过。 榻上的桌子似乎已经用了好久,都掉漆了,比起徐莲儿以前的檀木桌子简直不值一文。 如今,徐莲儿只求皇上不要迁罪于她的父亲,那样丞相还能不时的给她一些补给。 假如丞相也被降罪,那她就只有一死了。 她能怎么办?若是旁人还能靠手工活拿去换些钱财,她如今右手废了,还有什么依靠? “娘娘不要担心,琥珀自小就学习女红,以后我多做点绣品便是了。”徐莲儿的陪嫁丫头说道。 可怜徐莲儿受宠了十年,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 “宋奕!我不会放过你的!”徐莲儿恨恨的说道。 只要她不死,早晚有一天会报复宋奕,她今日受到的侮辱,他日要让宋奕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那日在破庙,宋奕动用了内力,当时情况危急她未觉察到任何异样,可事后回想起来却觉得奇怪。 自己受了重伤,内力失去近七成,怎么如今突然恢复的比之前还强? 她追问过薛凌霄多次,当日给她吃了什么药,可那厮只说是普通的解毒药,不跟她说实话。 宋奕心中存疑,却找不到答案。 内力恢复就是好事,这次宋奕虽然被徐妃刺了一刀,却恢复的奇快。 “宋将军,徐妃被打入冷宫之后,生活甚是凄惨,前几日派人传话说想要见皇上一面,可皇上以公务繁忙给拒绝了……”早朝之后,太监李全和他说道。 一个宠妃,落到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怜。 想想徐莲儿素来娇生惯养,如今在宫里没了皇上的庇护,日子一定难熬。 纵然她自作自受,可是宋奕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公公日后多照料她一些,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还有冬天的炭火,不要让内务府克扣了她……” “……”李全表情一怔,“她可是伤了将军一刀,您却还要替她说话么?” 徐莲儿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够了,宋奕并没有报复她的心思。 “凡间之事,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乐极生悲,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她已经背负了够多痛苦,我并不打算为难她,只希望她能早点接受自己的境地,放下心中的怨恨。” 一番话声线清幽,似乎看破了许多事。 今日的深宫似乎不似以往那般暗沉,淡蓝的天空干净温柔,因着宋奕这个人,这腥风血雨的皇城都有了些人情味儿。 第58章 将军可曾把我们当人? 李全点点头,心想着假如有一日宋将军落到如此地步,希望也会有人像他这般豁达宽容。 徐妃垮台,丞相也不似以前那么威风了。 如今他想要进宫见徐莲儿一面都难如登天。 “莲儿被宋奕设计陷害已经失宠,老夫心如刀割,今日叫靖王来就是商讨之前的计划,虽然老夫之前有所犹豫,不敢反叛皇上,可是愿意助靖王一臂之力,铲除宋奕,也算为莲儿报仇!” 深夜,寂静的丞相府内,书房中发出微弱的光,心疼爱女的丞相连夜把靖王叫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置宋奕于死地了! 慕修磊笑而不语,表情让人难以琢磨。 其实那日,靖王也有收到过一个纸条,上面的内容和写给徐莲儿的一摸一样,不过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陷阱,所以并没有去破庙。 而他明知道徐莲儿为这事心焦,却没有点破,他只等着宋奕把她抓住,这样丞相必然会与宋奕结仇。 早前靖王就鼓动丞相加入他,可那人不肯,如今宋奕倒是帮了个大忙。 眸光微动,靖王淡淡说道,“杀了宋奕又有何用?莲儿还不是被皇兄囚禁在深宫内?”说着眉头紧皱,一副可惜的模样,“莲儿妹妹国色天香,尽心侍奉皇上十年有余,可皇上丝毫不念夫妻情分……莲儿妹妹真是命苦!” 这话正说到丞相心坎里,他苍老的脸染上了怒气,猛拍了一下桌子道,“这其中必然有宋奕在捣鬼,他未在朝中的时候莲儿和皇上夫妻恩爱,可他回来之后,莲儿几次与我诉苦说皇上冷落她……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宋奕脱不了干系!” “这自然不假……”靖王趁着丞相怒火攻心,压低声音说道,“既然要杀宋奕,不如将本王那皇兄给一起……”说着靖王拿手横在脖子上比了个杀人的手势,继而说道,“如此的话,莲儿妹妹便能被救,本王待你们必然像亲人一般,绝不会亏待。”弑君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丞相一时犹豫了。 诡计多端如靖王,知道此刻的丞相已经快被说服,他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丞相以为本王那皇兄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么?”冷笑一声,靖王继续鼓动道,“先是莲儿妹妹,之后就是丞相你,再然后……可能就是本王!再怎么夹着尾巴做人,皇上想杀你总是有各种理由的……” 一语中的,丞相脸色大变。 既然顺从是死,反抗也是死,那还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能有个好结果。 思忖了片刻,丞相重重的点点头,“好,那就随靖王的意思,老夫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一丝得逞的笑容闪过,靖王又为自己的谋反大计添了一员谋臣。 因着宋奕这次立功,慕修寒解除了对他的禁令,如今他可以随意出入宋家军的军营了。 领了圣旨第二天,宋奕便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军营中。 这个时段正值夏末秋初,天气还不算凉爽,将士们训练辛苦,热的脱掉了上衣在练兵场上训练。 宋奕一走进去便看到了这赤条条的一幕,当即眉头紧皱,笑意盈盈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一旁负责接待他的兵头子见事情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是不是将士们训练的不对?” 未答话,宋奕负手走到了训练场边,秀丽的眉眼打量着这些兵。 “景羽寂呢?!”清冷的声线,压抑着怒火。 “今天景大人休息,军中由宋大人监管。”管事的答道。 眼中冒火,她打了个手势,叫停了在训练的将士们。 “谁准你们训练的时候不穿盔甲的?!”宋奕怒气冲冲的问道。 素日里宋家军不管严寒酷暑都必须穿戴着完整的战衣训练,只为了让他们在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不会被防护的战衣所影响,这是一条死命令,也是因为这个命令,战场的宋家军比别的士兵要英勇,每次战后的死亡人数也很少。 可如今,这条规矩竟然被打破了。 正在气头上,不远处的营帐里跑出来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人,膘肥体胖,边跑还边慌乱的穿着衣服。 宋晓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宋奕,将士们太热了,有好几个已经中暑晕倒过去,我看他们可怜就让他们脱掉了盔甲,这……这是个误会!” 向来不把家丁当人看的宋家二少爷竟然也会关心士兵的死活? 只是这个终日无所事事的窝囊废,哪里懂得军中要求的用意,每个战士平日里在训练中多受些苦,战场上也许就能捡回一条命! 如今宋晓竟然就这样放纵的带她的兵,这就是在拿上万弟兄的命开玩笑! 一把扯住了宋晓刚刚系好的衣领,宋奕眼中冒火看着他,“宋晓,你好大的胆子,未经请示就敢私自做决定,谁给你的权利!” 她内力恢复,手上的力道也比之前大了许多,宋晓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我有错认罚便是,只是你宋奕平日里带兵再严苛,也该考虑到将士们才对!”平日里胆小的人如今竟敢出言顶撞,而且一番话还说的颇感动人,“今天是我命令将士们可以不穿盔甲的,你别罚他们,罚我宋晓一个人就是了!”说着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发落的模样。 “好,既然你无视军法,我就如你所愿!来人!”宋奕低吼一声,“宋晓破坏军纪,杖责四十!” 这顿刑罚怕是又要让宋晓在家修养上一段时间了。 盛怒下的宋奕没有察觉到下面士兵的表情,大家似乎都有些愤愤不平。 “宋将军!”突然又个皮肤略黑的将士站了出来,“我们也是爹生父母养的,这大热天的,将士们训练里面的衣服被汗浸的都能拧出水来,宋大人心疼我们,可您却要罚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双俊秀的眼打量着底下的士兵,此刻宋奕才发现他们眼神中的变化。 短短一月,宋晓究竟在这军营内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些将士仿佛被洗脑了一般,如今还有人站出来为他求情…… “您这样铁面无情,小的不禁想问将军一句,”那将士咄咄逼人的说道,“将军可曾把我们这些小兵当人?” 底下的人听到这话,眼神晶亮的望着宋奕,他们都想听听宋奕怎么说。 第59章 宋晓竟是财神爷 军中人都对宋奕有了情绪,那个将士的一番话不过是个导火索。 宋奕沉默片刻,便有人按耐不住,声声附和道,“将军倒是说话啊!难道这真的不曾把我们当人不成?!” 冷眼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宋奕发现刚刚出言怼她的两人竟然是陌生面孔,再联想到宋晓的种种表现,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两人必然是宋晓的人,三人配合在这里演戏,无非是想要挑拨离间,让宋家军对她心生嫌隙。 宋奕怒极反笑,声音清冷的说道,“我宋家军哪个不知道这条军法的意义,需要你们在这里蛊惑军心?!” 说着她一双眼毫不畏惧的看着底下几千将士,“当年在漠北,天气比现在热不知道多少,我也是和将士们一起穿着铠甲在营中训练!今日我对他们严苛,他日在战场他们就能保住一条命!我宋奕,不许我宋家军的将士枉死在敌人剑下,一个也不行!” 倏然,宋奕抬眸冷冷看着那两个士兵,“你们,不是我宋家军的人,留你们在这里也是祸害,马上,跟着你们的主子给本将军滚出这里,再踏进来一步,立马斩杀,本将军说到做到!” 说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唰”的一声被拔出来,剑尖直指宋晓,宋奕冲着架着他的两个人说道,“放开他!” 宋晓被放开,抖了抖肩膀,眼神不屑的看着宋奕,似乎还不服气。 “怎么,你还不走?”斜睨了一眼,宋奕冷冷问道。 “老子不走!你不配做将军,你问问这几千士兵,他们服你么!”挑衅的语气,带着嘲讽的笑。 冷哼一声,宋奕垂下利剑,一双眼早已看破一切,唇边带着丝丝寒意,说道,“宋晓,你以为,真正的宋家军会因为你的小恩小惠就站在你那一边么?”说着她转身面对着底下的士兵,大声说道,“今日你们谁想和他走,我宋奕绝不挽留,也绝不会事后报复!你们要走的,现在就赶快离开,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又要和我宋奕去沙场上送死!不愿意的,现在就走!走!” 话音落地,除了那两个最先质疑宋奕的士兵,其他人纹丝未动。 这情形完全出乎宋晓意料。 “宋将军都已经放话了,你们还不走是要等死么?”宋晓急了眼,“我宋晓和你们保证,跟着我走的都能安安稳稳的!本公子还……还给你们每人发五两银子!” 这几千人,若是都和他走了,宋晓哪来的银子兑现他的承诺? 这无意的一句话引起了宋奕的注意,可是她并没有当场揭穿。 几千人,没有任何回应。 “誓死跟随宋将军!”突然一个粗旷的声音喊道。 是景羽寂回来了。 他的一声高喊,喊出了宋家军的心声,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几千将士高声齐呼,“誓死跟随宋将军!” 声势浩大,喊声震耳欲聋。 站在台子上的宋奕看着这铁骨铮铮的几千宋家军将士,她知道自己没有白付出,这些兄弟并没有变。 有千军万马和宋奕站在一起,还有景羽寂也神情严肃的走过来站在了他的身边,而宋晓只有两个小兵,如此一对比显得他格外可笑。 几千将士用他们的喊声告诉了宋晓,这里是谁的地盘。 “好,你们都不怕死,都想要为宋奕卖命!他日做了蛮夷的刀下魂时也不要后悔!”气急败坏的宋晓放狠话,说完他一甩衣袖咬牙切齿的走了。 在军营将士的呐喊声中,落荒而逃的宋晓就是一个小丑。 他再也没有颜面踏进军营了。 “将军,宋晓这厮这几日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您可要小心呐!”目送着那三人出了营门,景羽寂提醒道。 这事宋奕早有察觉,只是刚才宋晓财大气粗的模样,让她很是好奇。 一个平日里吃穿用度都要向父亲讨要的花花公子,哪来的底气放狠话说给几千士兵每人五两银子?他的钱是哪来的? “你今日不是休息么,怎么突然来军营了?”宋奕问道。 “上午在家中闲了半日,觉得甚是无聊,便来军营了,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宋晓挑衅!”景羽寂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经过这次,宋晓应该不会好意思再来了。 倒是景羽寂,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他竟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尚书大人对你赞赏有加,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你,你好好表现。”眼睛看着散去训练的士兵们,宋奕不曾回头,语气平淡,可说出的话却让景羽寂粗旷的脸染上了一层红晕。 他唇边带着笑意,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把音调压的低低的,说道,“我还以为自己没机会了……没想到,尚书大人竟然不嫌弃我出身低微……” 这是景羽寂做梦都未曾想到的,柳黔云就是他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哪怕是白日梦他都不敢想有一天柳小姐会成为他的妻子。 “尚书大人说过,不想把女儿送进宫中受苦,只想找个心疼她的男人,官职高低不重要,老实憨厚才是最好的,”说着宋奕唇瓣微弯,带着笑意看向身边的高大男人,“如今尚书大人这关过了,只要柳小姐点头,你们就能成亲了。” 没有了门第的阻碍,景羽寂瞬间信心大增。 “可是我长相粗旷,柳小姐是,我怕……”景羽寂犹豫道,“我怕她看不上我!” 这人真是傻瓜,难怪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姑娘照料。 那日在街上,还有在练兵场上,柳小姐看景羽寂的眼神可是带着笑意的,若是不喜欢,以她的身份早就冷眼相待了。 宋奕看破一切,可她不打算说破。 两情相悦的事,还是要他们两个自己来挑破,这样得来的感情才能长久。 “你大胆去追便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宋奕笑笑,“我可是等着喝你那杯喜酒了。” 从未追求过姑娘,不过为了柳小姐,景羽寂决定豁出去脸面“死缠烂打”。 被赶出军营的宋晓,径直去了一间茶楼。 打开包厢的门,里面坐着赵柯。 原本灰溜溜跑出来的宋晓见了他立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看宋兄的模样事情似乎进展的很顺利啊……”手拿着茶杯,赵柯唆了一口,笑着说道。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宋晓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上好的清茶一饮而尽,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是藏也藏不住。 “这是自然,”他说道,“按照赵兄的计策,今日宋家军几千人,在营内高喊要誓死跟随宋奕!哈哈哈哈……”宋晓笑的夸张,完全忘记了今日被驱赶出来的屈辱,他凑近赵柯,说道,“等过几日,我再买通里面的几个小兵,让那些人在军营里散步谣言,很快他们就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宋奕和那帮蠢货就离死不远了!” 宋晓说这话时洋洋得意,完全没注意到赵柯看他的眼神。 那是真真正正看蠢货的眼神。 第60章 你为何还不成亲 “宋兄真是有能力!我会在靖王面前为宋兄美言几句的……”那面相精明的男人说道。 “美言倒是不必,只是……”宋晓神色为难,吞吞吐吐的。 赵柯自然知道他要什么,马上大笑着说,“宋兄不用担心,收买士兵也是要银子的嘛,小弟自然明白,等过些时日我便问靖王讨要。” 其实上次靖王给的一万两银票宋晓还没花完,可是他贪婪无度,怎么会放过这个讨要银子的好机会?如今看到赵柯这么爽快,宋晓也就放心下来。 两人饮过茶水之后,宋奕从茶楼出来直接去了最近的妓馆,挥金如土,是老鸨眼中的财神爷。 日头正盛,早上刚刚下朝的慕修寒直接去了太后寝宫。 一掀帘子,几个宫女正尽心的给太后扇风,他缓步走过去,说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面相慈祥的太后微微一抬手,语气亲切和缓的说道,“内务府刚刚送来的冰镇西瓜汁,皇上快来尝一尝。” 说着身边伺候的太监拿来一个玉碗,盛了冰凉可口的西瓜汁奉到慕修寒面前。 “皇上小时候最受不了热,一到夏天哀家就命人备足了西瓜汁,靖王身子弱易受寒凉,所以每次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皇上喝……两个人从小就睡在一张榻上,哀家就总是坐在榻边拿着扇子为你们扇风驱蚊,想想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神两个小家伙都长大了,一个当了皇帝,一个当了王爷……”太后脸上带着笑容,陷入了回忆中,“你们两兄弟如今和睦,你当了皇帝更该护着他才是,这样哀家才算是有福之人。” 这西瓜汁似乎并不好喝了,慕修寒把玉碗放在桌上,知道太后这是在打感情牌,可是心中却也不免有些触动。 “若是靖王不做越矩的事,朕便让他一生平安肆意。”慕修寒说道。 坐在榻上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点点头,纵然上了年纪,可因为身份尊贵保养得当,所以依旧很精神。 “这个皇帝大可放心,哀家会好好看着他的。”太后说道。 话虽如此,可太后常年在深宫中,宫外的事慕修磊不说她是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舍得呵斥他,只会护着他,所以这些年慕修磊的野心才越来越大。 若是慕修磊谋反,慕修寒定不会饶他,所以此时他不能给太后任何承诺。 为防止太后再提什么让自己为难的要求,慕修寒想了想站起身来说道,“太后,儿臣想起还有些奏折没处理完,改日再来看望您。” 说着长袍一挥便走了。 久居深宫的老妇人一双有神的眼染上了忧虑。 皇上这次,怕是不打算放过靖王了。 慕修寒出了太后寝宫,没坐龙撵,负手快步往雍和宫的方向走。 这几日朝廷动荡,靖王那边似乎也有异常,如今太后又来提前为靖王打了个预防针,他日靖王真的谋反了,那是杀他还是不杀? 作为一国之君,杀伐决断全要一个人拿主意,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往前走着,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 慕修寒微微皱眉停下脚步,他侧耳仔细去听,却听不出是何人所弹。 宫里妃子都能歌善舞,怎么会有人的琴艺这么差? 他抬头看了看那砖红色的高墙,忍不住问道,“这里是谁在居住?” 李全上前,微微低头小声说了句,“是徐妃娘娘。” 徐莲儿?慕修寒不禁有些诧异。 以前徐莲儿的琴艺天下无双,整个紫禁城找不到比她的琴声更动人的,如今却成了这番模样…… 她的右手废了,还是慕修寒叫人做的,可惜了她的一手好琴艺。 狭长的凤眸中眸光微动,慕修寒有些动容,毕竟也是跟了自己十年的女人,也不过是个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 “皇上……要不要进去看看娘娘?”李全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慕修寒仰头看了看,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纵然她可怜,可是杀了那么多禁卫军还找人刺杀宋奕……这些也是她应得的下场。 “不去,跟朕出宫一趟。”声音清冷,慕修寒毫不犹豫的改了方向,往宫门口走去。 在一间不起眼的茶楼的包厢雅座,慕修寒手端着一个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放在桌上。 “最近皇城内不太平,必要时刻可能需要你的宋家军出马。”磁性的声线,不疾不徐。 “是,臣明白。”具体是什么事宋奕从来不问,反正只要是他吩咐的,她去照做就是了。 坐在窗口的男人视线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街上的小贩生意做的红火,男女老少都笑语欢声的,这些都是天烬国的百姓,他们只求在这片国土上能安稳过日子。 可假如有一天靖王叛乱,这条街恐怕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宋奕,一定要保护好这些百姓。”那高高在上的人说道,他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深沉。 皇家的人尚且有几万禁卫军护驾,可是这些人没有,他们手无寸铁,不堪一击。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宋奕还是应了下来。 “爹爹,能不能给我买个这种小花啊……这个好漂亮,我想要戴在小辫子上……”街道上稚嫩的女童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小孩子的奶声奶气,小小的一个人骑在了一个瘦高男人的脖子上,圆圆的小脸蛋儿红彤彤的,很是可爱。 那男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停在卖头花的小摊面前,拿起一朵红红的绒花,递给小女孩儿,问道,“这朵可以么?” “嗯!谢谢爹爹!”小女孩儿接过绒花,拿在手上把玩,父女两个一起走了。 在茶楼里的两人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慕修寒不禁回头打量了一下眼神难得温柔的宋奕,心想着若是这人当年没去漠北,此时也早该娶妻生子了吧? 这人一袭白衣,唇红齿白,头发乌黑,一双眼睛天灵地秀,虽然在男人里算是偏瘦弱的,可是气质出尘,浑身散发着灵气,若是他有个孩子应该会随他长得极好看吧…… 这样一想慕修寒就记起了那日见到的女子,和宋奕很像很像。 那父女俩走远了,宋奕收回视线,却发现那九五至尊正打量着自己,她微微一怔。 “宋奕,你为何还不成亲?” 老生常谈,又说起了这个话题。 第61章 君心难测 “皇上知道原因的。”说了无数次的理由,就算他不重复,慕修寒也知道他要找什么样的借口。 “你家老祖母时不时就去宫中和太后闲谈,说起你的婚事,本来朕要给你和云萝赐婚,可不知道怎么了前几日她自己跑到宫里来说不要嫁给你了……你倒是怎么把人家的心给伤了?”狭长的凤眸打量着宋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今日本来要说靖王的事来着,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只是云萝到底没有把宋奕是女儿身的事说出去,宋奕心中很是愧疚。 “云萝郡主……最近还好么?” “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性子比之前沉静了许多,以前总去宫里找我们聊天,最近却不怎么出门了,听她父亲说没事的时候就在家中刺绣,要么就画画……”说着慕修寒打量了宋奕一眼,“你没事的时候去看看她吧。” 云萝怕是世界上唯一真心喜欢宋奕的人了,只可惜,造化弄人,宋奕害的她受了伤。 难怪这几日进宫都遇不到云萝了……宋奕微微抿唇,眉眼间都是愧疚。 “臣……改日去探望一下郡主。”良久,她说道。 “嗯,那便最好。”对面的人饮了一口茶说道。 两人一凑到一起,不是谈军事,就是谈婚事,谈完这两件事就各自坐着饮茶消磨时间,只是这样的一个下午,慕修寒却觉得格外轻松惬意。 宋奕话少,慕修寒也不喜欢话多的人,如果不论国事的话,这二人气场倒是挺合的。 三言两语,日头落下,慕修寒也该回宫了。 临走前他丢给宋奕一块令牌,“这可以秘密号令禁卫军,若是有什么不测,可保你平安。” 那接过令牌的人表情一怔,却还没来得及拒绝,慕修寒就已经离开了。 不是曾经还怀疑她么?如今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了? 宋奕收好了令牌,放进随身的锦袋里面。 她从来没想到他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当真就这么信任她? 还是这只是一个试探?宋奕有些糊涂了。 不得不说,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 是日,梨花初盛。 郡主府内弥漫着一股花香。 大理石修筑成的小亭子内摆着一张红木桌案,上面铺着上好的宣纸,一袭鹅黄色轻纱打扮的娇俏姑娘正在作画。 “郡主,宋将军来了。”丫鬟翠儿端着一盘水果走进小亭子,脸上带笑,挤眉弄眼的看着云萝。 云萝往翠儿身后望了一眼,果然那人正身姿笔挺,不染纤尘的站在台阶下。 微微一怔,握着笔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云萝悄无声息的放下笔,把略微有些颤抖的手藏在了袖子里。 淡淡一笑,倒是比以前端庄温婉了许多,“宋将军来了。” 不是亲切的喊着“奕哥哥”,而是生疏的“宋将军”。 宋奕眉头微皱,看着云萝这突然成熟的模样,有些心疼。 微微颔首,缓步走进小亭内,眼神瞟见桌上的画,不爱笑的人努力牵扯出一个笑容,“这兰花清新雅致,落笔轻盈,可否送我一副回去挂在房中?” 语气轻快的仿佛和朋友聊天一样,含笑的眼睛让人不忍拒绝。 云萝大大方方的把桌案上最好的一副画小心卷了起来,“都是平常乱画的东西,奕……宋将军不嫌弃,拿去就好。”眼梢带着丝慌张垂下,那一声差点脱口而出的奕哥哥让她心慌了。 把画递过去,宋奕伸手接过,一来一回之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尴尬。 “云萝,今天可还有别的事?我听说西街新开了一家酒楼,厨子是从江。苏请的,手艺极好,正好我今日肚饿,和我一起去尝尝吧。” 知道宋奕有话和自己说,云萝微微点头,同意了。 没有带翠儿,两人并肩走出郡主府。 可翠儿却以为宋奕回心转意了,打心眼儿里替云萝高兴。 “是皇上让你来找我的么?”坐在雅致的单间内,云萝衣袖遮住酒盅,仰头喝下了一杯清酒。 压抑隐忍的声音和刻意回避的眼神都暗示了云萝还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 “不是。”坐在对面的人淡淡答道。 两人关系的尴尬不是言语能说清的。 云萝自小就喜欢宋奕,如今突然得知喜欢之人是个女儿身,而且自己还要替她保守着这个秘密,亏得云萝内心强大,换做一般人早就崩溃了。 “你觉得对不起我?”眼眶红红的,这么多天的压抑在宋奕面前还是忍不住溃堤了。 外人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是她们两个人知道。 这份感情该怎么回应?她宋奕要怎么做才能给云萝一个圆满的结局?端起酒杯,宋奕仰头喝下,唇瓣微启回答了对面女子三个字,“也不是。” “那你想说什么?!”云萝语气变得强硬。 微微叹了口气,宋奕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她的眼中也满是无奈,“造化弄人,谁都没有错。” 云萝的爱没有错,宋奕更不曾做错什么,只是因为造化,才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受了伤。 “其实,宋奕如果是一个男子,应该会喜欢上郡主的。”她偏过头,长发垂在身后,眼神真挚的看着云萝。 亲耳听到这话,云萝竟然觉得荒唐了。 以前她一直当宋奕是个男子,觉得他俊秀好看,所以近乎偏执的喜欢她。 得知她是个女人之后,依旧会幻想她在说谎。 可是云萝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她知道宋奕是个女人,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 看到云萝郡主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宋奕唇瓣微弯,浅笑道,“你看,你的潜意识里还是将我当成一个女人在对待的,所以听了刚才那句话反应才会这么大。” 起身端正的坐好,宋奕眼神认真的说道,“你觉得难过,是因为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和我在一起,还有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都白费了,可是你喜欢的是那个男子宋奕,他已经不存在了,如今,你何苦再为他伤心呢?” 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云萝也觉得心结打开了一些。 “七岁那年,母亲被诊治说再不能生养,宋家是将门之后,怎么能没有男丁?所以母亲就一直把我当作男孩子养着,直到认识了你和皇上,我的身份已经不可更改……”宋奕眼神幽远,缓缓说道,“所以,宋奕不是有意欺瞒郡主的,我也身不由己。” 当时的情况下,云萝一个皇室的人,她不能保证云萝不会说出去。 而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幸运的是,郡主很善良。”她说道。 第62章 造化弄人 本来云萝的心结也只是宋奕为什么要瞒着她,如今听她一番解释,倒也明白了其中厉害关系。 微微抿唇,突然云萝的眉心舒展开来,她似乎放下了。 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面容娇俏的女子豁然的说道,“其实,云萝很早之前就想开了,今天,你算是彻底解开了我的心结。” 本来她也不恨宋奕,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因为一场误会就瓦解? “你我的友情并没有那么脆弱。”轻轻的把一双白嫩的小手覆在宋奕手上,云萝的笑容又似往常一样明媚了。 “只是皇帝哥哥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要一辈子以男装示人?”云萝忧心忡忡的问道。 总不能宋奕这辈子都不嫁人,孤独终老吧? “身为宋家人,这辈子家国永远比自己重要。”宋奕神情淡然,她早已看破了一切,此刻也并没有半点悲伤。 “……”云萝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了。 “也罢了,以后我便来照顾你就是了。”云萝笑笑说道,“等我以后挑中了如意郎君,有了自己的孩儿,还要你教他们习武练功,日后也能像你一样能做个保护天烬国的大将军!” 唇瓣微弯,宋奕目光温柔的看着云萝点了点头,“好。” 一切都说清楚了,陪着云萝从酒楼里出来正往郡主府走,突然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宋奕颇熟悉,是靖王。 即便前两日刚被慕修寒教训过,不过几日靖王就恢复了以前威风凛凛的模样,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缎,配饰也是少有的羊髓玉,就连脚上的靴子都镶嵌着珠宝,快比慕修寒打扮的都华丽了。 他也看到了宋奕她们,原本随意轻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杀气,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靖王,你这是干什么?给本郡主让开!”云萝沉着一张脸呵斥道。 她心直口快,又素来与靖王不对付,所以丝毫不给他好脸色。 嗤笑一声,靖王挠了挠头,微微挑眉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云萝,本王记得不久前你可是被退婚了。怎么,如今人家勾勾手指头,你就又巴巴的跑到人家身边去了?” 话说的简直太难听了,竟然去揭云萝的伤疤。 可是宋奕在这里,怎么会容靖王欺负云萝? 上前一步,宋奕把云萝挡在身后,一双眼睛目光凌厉,“靖王说笑了,郡主与我清清白白,哪里来的退婚一说?而且皇上最是宠爱郡主,要是知道你在这里造谣生事,中伤郡主声誉,难保王爷不会再进一次慎行司!” 那日在大殿上,靖王诬陷她不成反被关进了慎行司,虽然有太后护着没受什么罪,可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被皇上骂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云萝被退婚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是靖王被关进慎行司的事却是人尽皆知。 “宋奕!你他妈的在这里乱说什么?!”靖王身后的随从瞪着牛一般的眼睛怒视着宋奕。 主子还没怎么样,身边的狗就想要咬人讨主子开心了。 轻笑一声,宋奕神色淡然,“靖王身份尊贵,养的狗也是与众不同,宋奕只是好心提醒,无意冒犯。” 话客气,可却是骂人不带脏字的。 靖王冷笑一声,眼神不善。 双方对峙,气氛紧张。 靖王不知宋奕服用了天蚕豆蔻此时内力已经全部恢复,他的手不动声色的握在了刀鞘上,准备趁机砍了他。 将军在皇城内不许带任何利器走在街上,可是王公贵胄却可以,真是不公平。 “王爷,现在是关键时刻,咱们不要惹麻烦。”一群穿盔甲的壮汉中只有一人身着文人衣服,长相精明,凑近靖王耳边规劝道。 可是宋奕在靖王的手下面前揭他的短,他怎么能忍的下这口气? “若要杀宋奕,等以后当了皇帝把他慢慢折磨死才解气,此时一刀杀了他未免死的太痛快。”那人颇有城府,再次小声规劝道。 他说的正和靖王心意,一双狠戾的眼带着杀意直盯着宋奕,突然唇边扯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宋奕在自己面前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一样。 “好,本王不和你计较,咱们走着瞧!” 靖王难得能这般隐忍,竟然没有发作就带着一群人走了。 皇族中人一向谦逊懂礼,慕修寒纵然冷漠可是也谨遵礼法,历来就出了靖王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偏偏太后还格外宠他…… “等我进宫去告诉皇帝哥哥,看他怎么收场!”云萝愤愤不平的说道。 宋奕嘴唇紧抿,她眉头微微一皱,劝道,“郡主,现在皇上和靖王关系已经够僵了,切记不能再给他们制造矛盾。” 要是把靖王惹恼了他提前动手,会殃及这皇城里的黎民百姓。 云萝心直口快,有什么情绪都显露在脸上,宋奕还不敢告诉她靖王要谋反的事,怕她哪天不小心说漏了嘴,靖王会有所察觉。 “我先送你回郡主府。”宋奕说道。 靖王一行人今日是去营中视察,可因为上次他骑马差点伤到祈天国皇帝,从那以后慕修寒就不准他再骑马了。 虽然以大局为重,靖王当时忍下了怒火,可是心中依旧不快。 他越想越气,走到一半的时候直接转身抽了那劝阻他的人一鞭子。 “你他妈的是不是跟那个宋奕一伙的?当时让本王一刀砍了他多好,皇上还能杀本王不成?”双眼猩红,似要把谁撕碎一般。 被抽了一鞭子的正是赵柯,他纵然身上疼的厉害,却没有喊疼。 这里都是自己人,他也就无需顾忌,敞开了音量说道,“皇上已经对您心生猜忌,这次要是杀了宋奕正好给了皇上一个借口,到时候您就危险了……” 这倒是靖王未曾想到的。 态度稍微缓和了些,靖王厉声道,“那现在怎么办?他让本王在街上出了丑,本王咽不下这口气!” 为了讨好靖王,赵柯提出了一个会让他后悔终生的主意。 “据臣所知,宋奕手下有个叫景羽寂的副将,那个人身高九尺,武功高强,是宋奕的左膀右臂,前几日臣去宋晓那儿打探消息,他喝大了告诉了臣一件事。” “快说!”靖王呵斥道。 “那景羽寂似乎对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柳黔云有意,每日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想抱得美人归,宋奕似乎也有意撮合二人。”赵柯脸上噙着神秘的笑意说道。 “这和报复宋奕有什么关系?!”靖王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日宋晓害的您未婚妻坠楼而亡,宋奕不顾天理公道庇护了他堂弟,如今他的副将也有了心爱之人,您不如去找太后求娶柳黔云,然后每日虐待她,景羽寂知道心爱之人受苦,必定会痛心疾首,只等着他找上门来,你就找个理由杀了他!宋奕失去了左膀右臂,一定会痛不欲生,可是却拿您没办法!靖王觉得这样可解气?” 第63章 为悦己者容 目光炯炯的看着赵柯,那眼神让人捉摸不透,突然靖王狂笑不止,这个主意让他非常满意。 伸手拍拍赵柯的肩膀,说道,“好!等回了王府去找管家领赏!” 伸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赵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靖王这人真是不好伺候…… “今日本王高兴,赏你们每人二十两银子,随便花去吧!”大手一挥,靖王把钱袋解下扔给了身后的随从。 那些人高呼着“谢王爷”,瞬间就把银子瓜分干净了。 走到军营门口,远远的就瞧见一个身披着斗篷并且遮住了脸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什么人敢在这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随侍大喝一声说道。 靖王伸手制止住了那侍从,一个人走上前去。 “丞相有事派人告知本王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找本王?”压低了声音问道。 虽然两人联盟了,可是这也是军营,若是被旁人看见告诉了皇上……那可还得了? 丞相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当时说归顺靖王的时候他答应会把徐妃从冷宫里救出来,可如今徐妃病重,没人照料,再不去救她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莲儿病了,她右手被废以后,每到阴雨天就会疼的钻心刺骨,老夫这次来就是想恳请靖王,救救莲儿!” 一听这个要求,靖王原本还舒缓的表情瞬间就严峻了。 当初答应丞相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如今他竟然当了真…… 只是这事儿如果不帮他,怕他就会生了二心,那他就少了一个很重要的党羽。 “莲儿是废妃,本王就算是想救她慕修寒那边也不会同意的,如今是他掌权,本王做不了主,要是想救莲儿就要尽快的实现咱们的计划,早一天让本王掌权,莲儿就能早一天得救。” 靖王开始跟丞相打太极。 爱女心切的丞相根本就等不了那么久,他一双沧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靖王,眼中满是决绝,“王爷不要在这里敷衍老夫,莲儿再拖下去就必死无疑,恐怕等不到王爷登基的时候了,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要是莲儿救不出来,靖王殿下也不可能登基!” 听到丞相的话靖王眸光倏然一暗,这人竟敢威胁自己? 丞相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来的,他决绝说道,“靖王殿下深受太后宠爱,要是您想想办法,让太后把莲儿收在身边,不就行了么?”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看来这老狐狸早就打准了主意,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的计划,假如真的不帮他把他惹急了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狗急跳墙,把一切都说给慕修寒。 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绝不能功亏一篑。 等到登基之后再跟这老匹夫算账! 露出为难的表情,靖王缓缓说道,“看在莲儿妹妹的面子上,本王去试试吧……” 终于有了一线希望,丞相眼眶通红,作势就要给靖王跪下。 靖王一把扶住了丞相,“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丞相不必行此大礼!” 明明心中恨丞相威胁自己恨的要死,可是嘴上却说着道貌岸然的话。 “靖王救命之恩,老夫愿意为您鞍前马后以报答您!”丞相动容的说道。 是夜,一阵微雨。 徐莲儿大开窗户,搬了木凳坐在窗前,右手关节处像有无数蚂蚁在嗜咬一般疼痛。 已经连续三四天了,没有人给她送饭送水,所有人都在等着盼着她死。 可是徐莲儿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她在等,等有机会出去,她要杀光所有苛待自己的人! 尤其是宋奕,她要将那人碎尸万段才解恨! 这几日地狱般的生活把她折磨的极憔悴,没有了吃的,她甚至连鼠蚁都捉了烤来吃。 从前她锦衣玉食,哪里会想过落魄成这样? “都是你!宋奕!”她突然大喊道,“本宫要杀了你!把你大卸八块!” 这一声声的哀嚎最终都消失在深宫的慕色中,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吼声。 指尖恨恨的划过窗台,甚至有血流出。 她的恨已经不可抑制了。 等她出冷宫的一日,便是宋奕的死期。 经过宋奕的一番点拨,景羽寂也算开了窍。 前几日他跑到东街尚书府家仆人开的一间馒头铺,每日买上几百个馒头,一来二去的打探出了柳黔云的爱好。 柳小姐果然和一般女子不同,她素日里喜欢骑马射箭,还能弹的一手好古琴,最欣赏有才华的男子,如果有谁能和她琴瑟和鸣那么就能讨得她的欢心。 一向大字不识几个的景羽寂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竟然开始弹起了琴。 军营中训练的间隙,他便跑回营帐中练琴,断断续续的比弹棉花还难听,别人从他营帐前经过都捂着耳朵。 以前不拘小节的,胡子也不怎么刮,衣服破了也不补,一年到头都在在军中训练,和一帮大佬粗混在一起,现在他却开始攒钱买一些文雅的衣服,每日必须洗澡,胡子也总剃的干干净净的。 这哪里是副将?没人说的话还以为是个文臣。 别人拿他打趣,说他变得娘里娘气的,他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们就嫉妒吧,我现在越来越像将军那么好看了,你们这些大老粗懂个屁!” 别人再怎么起哄,为了柳小姐他也要改掉自己那些臭毛病,把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从那个家仆那里套来消息,说柳小姐这个月十五要陪着她娘亲去城隍庙烧香拜佛。 终于要见到柳小姐了,那九尺高的痴人兴奋的一整晚没睡着觉。 天微微亮景羽寂就起来收拾自己,对着镜子检查了又检查,确保自己看起来很干净清爽之后满意的出发去城隍庙了。 每个月十五,城隍庙人满为患。 “小姐,平日里夫人让你来烧香拜佛你都不来,怎么今天夫人不来了你却非要来呢?”柳黔云的丫鬟看到这人挤人的庙宇,心烦的不行,忍不住说道。 明明是不信佛祖的,可是今日却想尽办法诓着她娘亲来了。 柳黔云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对小丫鬟的抱怨完全不理。 可是那人怎么还不来?是不是那家仆说错了地点,还是那傻货忘记了时间……眉毛微微皱在一起,心里暗想着那个傻货要是敢不来就再也不理他了! 正这样下定了决心,那一身文人打扮的九尺大汉就出现了。 青色的长袍,浓密的头发高高束起,,脸上的胡渣也踢的干干净净,脸倒是显得秀气了许多,只是那外八字的走路姿势还是显露出了武将的粗旷。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文人,景羽寂还学着宋奕手里拿了一把纸扇,似乎和他有些不搭。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一袭淡蓝衣衫的柳黔云,大眼睛立马变得炯炯有神,可惜今天的香客实在太多了,让人寸步难行。 第64章 靖王求娶柳黔云 “小姐,你看那人……那不是那天在街上直勾勾看着你的人?!”丫鬟一眼就认出了景羽寂,“他怎么来这里了?还打扮的那么奇怪?” 这副模样在丫鬟眼里怪怪的,可是柳黔云看来却可爱的很,秀气的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却转过身去不看他,嘴上说着,“谁知道他来干什么……咱们去找娘亲去!” 景羽寂被香客们堵在台阶下,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越走越远,急的他都想用轻功了。 可是想到柳小姐喜欢文雅的人,他就忍了下来,慢蹭蹭的穿过络绎不绝的香客,好不容易上了山,柳小姐早就不见了…… 景羽寂无奈的挠挠头,不知道该去哪里。 深宫,太后的寝殿内。 “磊儿好久不来看哀家了,平日里就属你来的最勤,这几天不来哀家很是惦念你,”面容尊贵的老妇人打量了一下慕修磊,眼中是关切的神色,“磊儿……好像瘦了。” 穿着华丽的慕修寒笑笑,说道,“这几日边疆不太平,儿臣为了皇兄整日在军营中操练士兵,才几日不见竟被太后看出来儿臣瘦了……是儿臣不孝,让太后挂念了……” 这慕修磊说话向来讨太后欢心,如今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一副对慕修寒忠心耿耿,忧国忧民的模样,更是让太后心疼起来。 “平日里也要多注意身体,想要什么赏赐跟哀家说,哀家去帮你跟皇上讨来。”老人家眼中满是慈祥之色。 这话正中慕修磊下怀。 一抹不经意的笑意闪过,他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儿臣还真有事要求太后……” “哦?”太后似乎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慕修磊平日里位高权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少开口找太后要些什么,如今竟然破天荒的说有事相求,太后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儿臣……最近看上一个女子。”慕修磊眼神真挚的说道,仿佛那女子真的是让他心动的人一样。 听了这话,太后原本好奇的脸上突然漾开笑容,她很高兴,笑的格外开怀,“跟哀家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之前靖王的未婚妻跳楼坠亡,太后就担心他会受打击来个终身不娶,如今听到他竟然又有了心上人,自然打心眼里高兴。 慕修磊知道,太后很宠他,所以这次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帮他赐婚。 一抹阴冷一闪而过,他道,“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柳黔云。” 仿佛地狱来的恶魔念出了他死亡名单上的人名,完全不知情的太后听了他的话开心的合不拢嘴。 “那个姑娘温婉贤淑,是咱们天烬国有名的才女,她能被你看上也是一种福气,”太后慈祥的笑着说道,“放心吧,这桩婚事哀家替你去说,一定能成的,你就回去等着娶媳妇儿吧!” 靖王唇边勾起一抹笑容,说道,“多谢太后!” 一脸乖觉的模样微微一鞠,转身之后立马就换上了狠戾的表情。 靖王的眼中闪着一丝得意和即将要报仇的快意。 宋奕,本王要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走出皇宫,赵柯早已守在门口,一间靖王出来就眼巴巴的跟了上去,“王爷,怎么样?太后同意了么?” 胸有成竹的一瞥,靖王扯开一抹笑容,微微挑眉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 太后从来不曾拒绝过他的任何请求。 “恭喜王爷,即将大仇得报!”赵柯奉承道。 虽然靖王瞧不起他们这些靠他施舍活着的门客,并且私下里把赵柯这样的人当成狗一样对待,可不得不说这条狗还是挺会讨他欢心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靖王边大步往前走边问道。 仿佛一条哈巴狗一般,赵柯凑上前,讨好的说道,“小的刚刚得知,景羽寂去城隍庙偶遇柳小姐去了,特意来通知王爷。” 眉目间寒光一闪,靖王阴险的笑道,“哦?正巧本王今日无事,咱们去会一会景副将……哈哈哈哈!” 位高权重者总是将低位的人看作蝼蚁一般,一听说景羽寂在城隍庙,靖王就不禁想要去戏弄他一番。 走在路上,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靖王朝着身后的赵柯说道,“去,把宋晓也叫过去,再多带点儿人,本王今天要好好戏耍一下宋奕的宝贝副将!” “是!”赵柯迎合的笑笑,一溜小跑去将军府了。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仆人给赵柯开了门,那人就径直去了宋晓房中。 不一会儿,就看见两个人兴高采烈满眼兴奋的急匆匆跑了出去,还差一点撞到徐娘。 宋奕正在屋内看书,徐娘一进门砰的一声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满脸的怒气。 “这是怎么了?”宋奕问道。 徐娘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那两个狗人,俩人高高兴兴的也不知要干什么去,恨不得飞起来了,连人也不看的!差点撞上来,我手里端着茶,都洒在身上了!” 那两人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宋奕不禁有些怀疑。 宋晓那个人,向来小气还爱报复,兴趣又低俗,不是爱美女就是爱钱,他一高兴,宋奕这边可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放下兵书,宋奕站起身来,冷冷说道,“走,去他屋里问问。”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晓屋里有个姓赵的仆人,平常在宋晓屋子里伺候,可是为人老实憨厚,见宋奕来问便仔细想了下说道,“赵柯来了以后,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些话,也没太听清,好像是城隍庙,还说什么一位柳小姐……然后少爷就高高兴兴的随他出去了……” 柳小姐?这皇城里姓柳的小姐很少,难不成是……宋奕浑身一激灵。 难道宋晓那个畜生又盯上了柳黔云了?柳小姐是景羽寂的心上人,宋晓要是敢对她造次那景羽寂非得杀了他不可! “糟了!”宋奕夺门而出去追宋晓,“这个畜生!”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赵柯是坐马车来的,和宋晓两个人很快到了城隍庙。 靖王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下车宋晓就笑的一脸猥琐,“靖王殿下……”他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还竖着大拇指,夸赞道,“真有您的啊!您说,咱们今天怎么侮辱那个柳小姐?嘿嘿,要不要找几个仆人把她给绑到山后去……?我知道这庙的后面有个山洞,饶是那柳小姐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这人就是个杂碎!靖王冷着一张脸嫌恶的撇了宋晓一眼,没有答话。 虽然靖王阴险,可还没有下作到宋晓这个地步,要不是还得靠着他作奸细,靖王早就找机会把他杀了。赵柯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靖王不高兴了,他把宋晓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咱们来就是埋伏景羽寂的,至于柳姑娘,那是靖王一个人的,您可千万别乱说话!” 第65章 景羽寂遇险 经赵柯提醒,宋晓才知道靖王冷脸的原因,他微微一笑,了然的看了眼不远处的靖王,说道,“明白明白,这事儿交给我,靖王您就放心吧!”说着还象征性的攥了攥拳头,狠狠的说道,“景羽寂落在我手里就等死吧!看老子不把他弄的叫爹!” 这样低俗的言语哪里像将军府上的人? “不要废话了,你们几个上后山等着,赵柯想个办法把景羽寂引过去,至于柳小姐,本王自有安排!”靖王已经不耐烦了,他说着大步走进了城隍庙。 景羽寂在寺庙里转了一大圈,却怎么也没找到柳黔云,他正不知所措,一个孩童递给他一个纸条。 找人读了上面的字,竟然是约他去后山见面。 “一定是柳小姐!”他眉眼都舒展了,英气的眼中带着挥散不去的笑意,拦住一个路人问清去后山的路,想也没想就大步跑了过去。 宋奕赶到城隍庙的时候,门口停着靖王的马车。 她撇了一眼就心知不好,一个宋晓就够惹祸的了,如今靖王竟然也在,看来今天必然要出事! 这样想着她更加急切的想要找到柳黔云。 寺庙的雅间内,一对模样端庄秀丽的母女坐在饭桌边,桌上摆着的是寺院的斋饭。 “每月十五,我要来你都都拦着,今天却自己要来……”柳家主母早已经看穿一切,眼神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柳黔云,“说吧,来这里是和谁约好了的?” 安静吃着斋饭的柳黔云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说的这么直白,霎时脸就红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本事也不见了,吞吞吐吐的说道,“没谁……您看看,我不来你说我心不诚佛祖会怪罪,我来了你又怀疑我约了人,这是什么道理,还讲不讲理了?” 柳夫人当然了解自己女儿,尚书大人也和她提过,说宋家军有个人副将为人老实,武功还好,有意把云儿许配给他,柳夫人当时并没有松口,她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还是要替她好好把关的。 如今看女儿这副害羞的模样,想必是有了心上人。 “我做娘的还看不穿你的小心思,和我说说,是哪家公子?”说着撇了一眼柳黔云,笑着说道,“还是说是那个景副将不成?” “娘!”一提景羽寂本来还好好吃饭的人突然间就不乐意了,“您还让不让人好好用些斋饭了?都说了不为谁来的,您怎么能瞎猜呢……” 嘴上说着不乐意听这些,可是她那异常的表现早被柳夫人看在了眼里,知道这姑娘害羞,柳夫人笑了笑,没再多说。 这时响起敲门声,母女俩齐齐的看向门口,丫鬟问道,“谁呀?” “小王慕修磊听闻柳夫人在庙里用斋饭,特意来给问候一下您。”门外靖王的声音响起。 母女俩面面相觑,这靖王平日里只是桀骜暴虐,连朝廷官员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这会儿竟然特意来拜访了? 不管他什么目的,既然来了还是不能得罪的,柳黔云扶着柳夫人站起身来,“把门打开吧。”柳夫人说道。 门一开,靖王竟恭恭敬敬的给行了个礼,柳夫人有些不明所以。 “靖王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庙里?”作为尚书夫人,柳夫人言语气质得体,一点都不输宫里的太妃。 抬起头来,靖王打量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柳黔云,神色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是太后娘娘,说这城隍庙最是灵验,要我来这里给自己求一段姻缘,所以本王就奉旨来了。”说着一双眼看向柳黔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靖王阴险狡诈,暴虐无道,仗着自己是王公贵族到处欺压百姓,被这样的人看上算是倒了大霉了。 柳夫人当然也不想自己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她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如此,王爷该去庙里多烧几柱香,我家云儿就是在这庙中求的,如今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 什么?这话说的突然,柳黔云不自觉的望了柳夫人一眼,毕竟母女连心,当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靖王却并不知情,他脸色微变,笑容变淡,语气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哦?是哪家公子啊?” 这人真是讨厌,还非得要刨根问底。 明明是说出来搪塞他的话,如今却非得给他一个答案了。 知道靖王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柳夫人是绝对不能让他对自己女儿存着心思的,她淡定一笑说道,“正是宋将军的副将,景羽寂啊。” 宁可把女儿嫁给一个职位略低的老实人,也不要把她送入火坑! “是么……”靖王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他没想到这个柳夫人手腕这么强硬,本来还想给她留个好印象的,如今看来怕是不需要了。 没有了刚才的谦逊,靖王直起腰板,斜睨了一眼柳夫人表情乖张的说道,“能跟本王攀上亲戚,是福分,我看柳夫人就福分不浅!”说着一甩衣袖冷哼了一声走了。 “这人真是无礼!”柳黔云看着靖王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骂道。 可是柳夫人却一言不发,她的眼中充满了忧虑。 靖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要使手段把云儿弄到手不成? 人人都知道靖王对待妻妾有多薄情,云儿要是落到他手里……柳夫人连想都不敢想。 伸手把柳黔云的手腕握住,柳夫人表情严肃的说道,“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赶紧跟我回府。” “娘,你这手心里全是冷汗……”柳黔云默默说道。 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见了靖王一面就如临大敌一般。 可是不久之后,柳黔云就会知道原因了。 宋奕快把这城隍庙找遍了,也没有见到柳黔云的影子,就在她以为自己搞错了的时候,一对淡雅端庄的母女慢慢走出了禅房。 “柳小姐?”宋奕上前,语气急切。 “宋将军?”柳黔云有些惊讶,她看着宋奕满头大汗急切的模样,问道,“您有什么事么?“看看柳夫人,再看看柳小姐,她们竟然是一起来的,那么靖王兴师动众的打的什么主意呢? 正在疑惑之际后山方向传来一声惨叫,那凄厉粗旷的声音如此的像…… “景羽寂!”宋奕和柳黔云异口同声的喊道。 糟了!两人一同跑向后山。 第66章 定下亲事 后山一片肃杀之气,荒凉的山林里渺无人烟。 宋奕赶到了之后,只见到景羽寂一个人,他脸上眉头紧皱,表情痛苦。 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个捕兽夹夹在了他的脚上,一双大脚上鲜血浸透了鞋靴,他周围的草地上流了好多血,看起来格外惨烈。 这是佛庙的后山,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放捕兽夹?宋奕一双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她突然发现不远处一簇半人高的植物后面似乎有人影,一下子就明白了。 捕兽夹都还是新的,看来是有人故意把景羽寂诓骗到这里,想要暗算他…… 宋奕把景羽寂扶起来,他疼的呲牙咧嘴的。 “景羽寂,你怎么了?!”柳黔云也赶了过来,她一看到他渗血的脚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这是谁干的?!”她的眼中满是怒气。 柳黔云的聪明不输宋奕,她一眼就看破这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可景羽寂却还没看破,他以为只是个意外,而且柳黔云竟然来了,他这伤也算没白受。 “谁叫你来这里的?”宋奕冷冷问道。 眼神飘向身边的柳黔云,那向来粗狂的人声音温柔的说,“是……柳小姐。” “这怎么可能?”柳黔云立马否认,“我始终和我娘待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写字条给你的。” 这点宋奕倒是知道。 寺庙门口靖王的马车还停在那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靖王派人这么做的。 景羽寂也觉出了不对劲儿,“刚才是个孩子来送信,如果是柳小姐该是她的丫鬟来送才对啊……”大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很是后悔自己的掉以轻心。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去再说!”宋奕警惕的看看周围。 那伙人应该就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放个冷箭…… “柳小姐,你先和柳夫人回去吧,我把他带回去就好了。”宋奕搀着景羽寂慢慢往前走。 看着那人脚伤这么重,柳黔云犹豫了。 “坐我的马车回去吧,他的脚不方便……”声音轻柔,透着浓浓的关切之情。 本来宽敞的马车因为坐了四个人变得促狭了许多,柳夫人端坐在正中间的软座上,宋奕和景羽寂一起坐在左侧。 气氛莫名有些严肃,景羽寂九尺的身材坐在马车里都不能伸直身子,双手无措的放在膝盖上,一双大眼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他不敢看柳小姐,可柳小姐就坐在他的对面,于是他就直直的看着地面,不发一语。 “你这脚伤可是能全好?”柳夫人先开口关心的问道。 以为柳夫人担心他的脚会落下残疾,景羽寂马上答道,“能好的!我会好好养伤,绝对不会留下病根!”说着还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柳小姐。 他怕极了,本来尚书大人能有意把柳小姐许配给他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是因为他的脚落了病根儿而反悔了,那景羽寂肯定得难过死。 “嗯,”柳夫人点点头,颇有阅历的眼打量了一下景羽寂,末了说道,“今日正好你和云儿都在,我正好有些话想和你们说。” 景羽寂连呼吸都滞了一下,他屏息听着。 “靖王似乎对云儿有意,今日还去我们的禅房了,”柳夫人神色严肃,透着一股忧虑,“我和云儿她爹都是一个想法,不求云儿嫁给什么皇亲贵胄,只想把她托付给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所以羽寂,我打算把云儿许配给你,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等你伤好了之后就去尚书府提亲,我们商议一个黄道吉日,就让云儿嫁过去。” 景羽寂都不敢相信柳夫人会这么说,他还一直担心柳夫人会反对,现在这番话就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呐! 再看看柳黔云,她低着头默不作声,算是默许了。 如果不是在马车上景羽寂都要高兴的跳起来了,他浓眉舒展,脸上带着真挚的表情说道,“多谢柳夫人和尚书大人抬爱,我一定会照顾好云儿的。”说着还眼神晶亮的看了柳黔云一眼。 “谁准你叫我云儿了……”坐在对面一袭淡蓝衣衫的柳黔云红着脸怼道。 这一对儿看起来是极相配的,景羽寂就算被怼了,也憨笑着一脸宠溺的摸样。 柳夫人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爱意,她知道把女儿托付给他是个正确的选择。 到了将军府,景羽寂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撩起来,是柳黔云,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那一脸憨厚的人,说道,“好好养伤,明天我来看你。” 说完也没等他答话就放下了帘子,马车里传来清脆的声音,催促车夫快点驾马。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柳小姐这是害羞了。 马车轱辘压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景羽寂还不肯挪动脚步,只是一脸痴笑的望着柳黔云离开的方向。 一把纸扇“啪嗒”的打在景羽寂的额头上,他吃痛的转过脸,宋奕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人都走远了,薛神医可是在里面等着,你可小心别让他等烦了……” 一听到给自己治病的是薛凌霄,景羽寂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他可知道薛神医的脾气,平常两个人没少拌嘴,如今他受了伤要求着人家薛凌霄帮忙……他这九尺男儿有些拉不下面子。 不过为了不落下病根儿,更为了能早点治好伤去尚书大人家提亲,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屋内。 一进门就见那薛神医像尊神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清茶,见那大老粗进来,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哟,景副驾这是受伤啦?”说着斜睨了一眼那流着血的脚,这种被捕兽夹夹住的伤不会有什么大碍,一般上点创伤药就好了,所以薛凌霄也不怎么着急。 景羽寂就知道这厮会借机说风凉话,不过谁让他医术高超呢,景羽寂生生忍下来了。 对方竟然没有回怼回来,薛凌霄有些诧异,心直口快的说道,“景羽寂你怎么了?你让人给毒哑巴了?”“你到底帮不帮忙?不帮我就去城北的药馆看病去!”景羽寂赌气说道。 撇了撇嘴,薛凌霄知道这大老粗逗弄不得,站起身来来拿起药箱,走过去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去坐着自己把鞋脱下来,等着我给你脱呢?” 有求于人,还能把人得罪了不成? 一向顶天立地的景副将今天忍气吞声的默默坐到床边去脱鞋了。 薛凌霄完全被震惊了,他忍不住凑到宋奕耳边小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还能怎么了,被柳黔云给感化了呗,宋奕唇瓣微弯,抱手小声说道,“这家伙……要娶媳妇儿了。” “什么?!”大老粗都有人要了?薛凌霄心里替他高兴,可是嘴上还是不饶人,打趣道,“哪家好姑娘被他给骗到手了?” “什么叫骗?我们是两情相悦!”景羽寂今天的耳力格外好,离着那么远都听到了,虽然在怼薛凌霄,可是脸上那美滋滋的模样却藏不住。 “切,”薛凌霄怎么可能吃亏,毒舌的说道,“你那媳妇儿估计也和你似的粗腰大屁股,腿短大饼脸!” “……”这次薛凌霄可是全说反了。 不过薛凌霄还是不高兴别人说自己媳妇儿坏话,他噌一下子站起来,满脸通红的说,“老子不用你治了,老子自己去城北药馆治去!”说着就挪动步子一瘸一拐的往门口磨蹭。 宋奕无奈的摇摇头,这两人一凑到一起就吵嘴,不知道等俩人都娶妻生子之后再凑到一起是不是还会这样。 “好了,羽寂,你这脚再拖下去可就要落下后遗症了。”宋奕吓唬他说道。 一旁的薛神医傲娇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心想着宋将军怎么也开始唬人了。 第67章 救徐莲儿 那日在城隍庙的后山,宋晓一伙人刚放下捕兽夹,景羽寂就出现了。 一行人躲起来等着他受伤然后好冲出去收拾他一顿,结果没成想宋奕竟然赶过去了。 “妈的,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宋晓回去的路上咒骂道。 走在最前面的靖王不发一言,脸上表情阴云密布,眼中闪着狠毒的光,赵柯小跑着跟上来,看到靖王心情似乎不好的样子,小心问道,“王爷这是为何事烦心?” 阴狠的眼撇了一眼赵柯,靖王心想着这也算是条听话有用的狗,便说道,“本王今日本想给柳夫人留个好印象,特意敲了门去拜访她,谁知道她竟然对本王冷脸,说的话也很不中听!” 赵柯眼珠一转,知道他这是感觉被冒犯了心中不快,便宽慰道,“王爷无需为这样的小事烦扰,等日后您娶了她的女儿,她定然会有求您的那一天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 “太后已经答应为本王赐婚,柳夫人很快就得跪着求本王了。”靖王微微勾唇,冷笑一声说道。 这事儿算是成了,可还有一件事没办。 丞相几日前求靖王帮忙救徐莲儿,他虽然应允下来了,可只不过是敷衍而已。 老谋深算的丞相也知道靖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便花了银子求这个赵柯帮忙说话。 此刻赵柯跟了上来,狡猾的眼偷瞄了一下靖王脸上的表情,知道靖王此刻心情不佳,他眼珠一转,想到了帮丞相的办法。 “王爷,其实柳夫人对您印象不好多半是宋奕的原因,他把自己树立成了天烬国的大英雄的形象,却三番四次找您的麻烦让您出丑,以至于百姓会误会您,要是没有他设计陷害,您如今依旧是高不可攀的皇族贵胄,柳夫人巴结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对您态度不好?” 赵柯边说着边打量靖王的表情,见他似乎听进去了才继续说道,“徐妃娘娘也是被他设计如今被囚禁宫中,可是皇上并没有废掉她的妃位,这说明皇上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若问这天烬国中谁最恨宋奕,那必然是徐妃娘娘!您要是能把徐妃给从冷宫里弄出来,那么不用您对付宋奕,徐妃娘娘必然会不计一切的想办法杀了她,到时候您既解决了一个死对头,还没有丝毫的损失,这多好啊……” 一番话有理有据,倒是让靖王有些心动。 他转头看看赵柯,狠戾的脸上突然浮现起一抹笑意,他拍了拍赵柯的脸,一双鹰一般尖锐的眼直直看着赵柯,“你收了丞相的钱,对吧?” 简单一句话,吓得赵柯当场就跪下了,“小的不敢,靖王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吃里扒外呢!” “呵呵,”靖王笑了笑,“起来吧,本王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说着竟然伸手把赵柯扶了起来。 真是虚惊一场,赵柯擦擦额头的冷汗,满脸陪笑。 深宫,御花园内。 慕修寒和一众妃嫔陪着太后在赏花,走在前面的身着华服面容尊贵的老妇人带着笑意,这满园春色花红柳绿的,难得的热闹。 “这几日百花齐放,御花园里别有一番风景呀。”太后说道。 再过几天就是太后的六十岁大寿了,这几日皇上时不时的就会去看她,今日更是和妃嫔们一起陪着老人家散步讨她欢心。 “深宫内院就该百花齐放才是,这样才热闹……”太后说这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三四个妃嫔。 作为一国之君慕修寒的后宫确实太冷清了,太后的言外之意就是要他再封几个妃子。 慕修寒薄唇紧抿,他对于女人向来冷淡,这几个妃子还是当初他做太子的时候先皇赏赐的,登基之后他从未封过新妃,这不禁让人觉得奇怪。 “国事繁忙,边疆动荡,等过两年安定一些了再考虑纳妃的事吧。 身后跟着的三四个妃子相视一笑,皇上不沉迷女色对于她们来说是好事,至少不会有那些莺莺燕燕来威胁到她们的地位,日子倒也清闲。 太后笑了笑,边欣赏着花边说道,“你呀,就与磊儿不一样,他虽然比你还小上三岁,可是已经有了两个世子一个郡主了,你看看你……如今还没有子嗣。” 提到慕修磊那九五至尊脸上的冷漠一闪而过,他的所作所为有多肮脏,慕修寒简直太了解了。 也就只有绵延子嗣这一块儿,是他乐得去做的事,而且还能讨太后欢心。 转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妃嫔,慕修寒淡淡说道,“太后,朕还约了几个内阁大臣商讨南方发洪水的事,就让这些妃嫔陪您,儿臣先走一步了。”说着便拂袖而去。 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做了皇帝,不再像以前那般乖巧可爱,也不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 “你们几个也回去吧,咱们这转了半日,哀家有些乏了。”太后对着身后的妃嫔说道。 就这几个人,没一个乖巧伶俐会讨太后欢心的,所以太后也不愿意跟她们多费时间,统统都打发走了。 回寝宫的路上,伺候了太后几十年的太监看出了太后眼中的落寞,抓住时机说道,“平日里都是徐妃娘娘陪您聊天,逗您开心,一陪就是一上午,这几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有她会说话。” 这话让太后不禁想起了徐莲儿的好,高贵慈祥的脸上泛起一丝同情的神色,声音缓缓的说道,“那丫头也可怜……罢了,咱们就去看看她吧。” 雍和宫的内殿,四五个朝臣等候在那里,一见慕修寒出现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皇上。”那几个大臣齐声说道。 “平身。”越过那几个人,慕修寒长袍一挥坐在了榻上,伺候的太监适时的搬来几把椅子。 “都坐吧。”慕修寒说道,“这几日靖王那边的动静不小啊,据密探来报,他们在郊外的山里建了一个秘密营地,而且时不时的就换地方,导致朕连他们有几万兵马都不知道,众爱卿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一个头发略微花白的老臣说道,“前几日在街上有人看到靖王殿下和宋家二公子宋晓厮混在一起,老臣以为,这件事宋将军是不是也有参与?” 这个猜测让内阁里的几个朝臣都炸了锅,“宋将军原本就有功高盖主之嫌,如今又和靖王勾结在了一起……臣以为应该先他给办了,靖王的话可以先放一放。” 明明靖王是主谋,这个大臣却劝慕修寒把他先放一放,这是何道理? 一双冷眼在出谋划策的群臣脸上扫过,慕修寒觉察到了不对劲儿,这些他精挑细选的人里面似乎有奸细。 不动神色的收敛起自己怀疑的目光,他装作浑然不知奸细的事,淡淡说道,“宋奕确实嫌疑很大,朕要你们中的一个人去监视他,谁愿意去?” 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好差事,万一被宋奕发现了必然会被记恨,往坏处想他万一谋反成功……当初监视他与他作对的人必死无疑。 “臣愿意去!”武将陈毅自告奋勇的说道。 慕修寒狭长的凤眸打量了一下那人,陈毅长了一张刚正不阿的脸,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已经出卖了自己。 “好,那就你去,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朕汇报。”慕修寒声调平常,看不出一丝端倪。 商议过靖王的事之后,几个朝臣就都退了出去。 内殿里就剩下慕修寒一个人,他孤独的坐在皇塌之上,坐姿端正,眼神中却弥漫着一丝寂寥。 原来坐拥这天下,拥有万里河山,竟然是如此孤独的一件事。 第68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也许是因为景羽寂的亲事定下了,宋奕这几日心情豁然开朗。 晚上,该她当值的,她提了一壶酒坐在城墙之上,漆黑的夜空上一轮圆月静谧安详,俯视着城墙之下驻守的禁卫军,那些人显得格外渺小,像蚂蚁一般。 从前她刚刚被慕修寒救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孤苦无依,难过了想念父母了就会来这城墙上坐一坐,那时候的禁卫军也是像现在一样,整齐的站成一队来回走动,对于小小的宋奕来说就像会动的人偶一般。 提起酒壶灌下一大口酒,暖暖的感觉在胸腔中升起。 一晃神,守城的禁卫军都不知道换了几批,景羽寂那厮竟然也要结婚了,宋奕笑笑,这么多年就仿佛梦一般,一下子身边的人事就变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神晶亮的望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只觉得心中畅快。 夜色静谧,她丝毫没有主意到来人。 只是觉得夜晚的风有些微冷,酒壶里的酒也喝光了,她翻身站在城楼上却倏然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人,因为大吃一惊脚下都没站稳,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倒向城楼下。 不出意外的,那人一双大手伸了出去,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朕有这么吓人?”他微微低头问道。 慕修寒身材高大,整整比宋奕高出一头,被他抱在怀里有种踏实的感觉。 这寒冷的夜晚,宋奕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神色略微慌张的推开慕修寒的胸膛,宋奕和他拉开一些距离,镇定了下心绪,说道,“这么晚了,皇上不在寝宫待着,来这里干嘛?” 哪有一个臣子敢这么和九五至尊说话的? 慕修寒凤眸微眯,面无表情,声音冷淡的说道,“你能来这里,朕不能么?”说话间瞟到宋奕手里的鹿皮酒壶,眼中浮起一抹笑意,今日真是凑巧了,他正想喝酒,这人却刚好带了酒壶。 伸手趁他不备把酒壶抢到手中,嘴上说道,“当值时间还敢喝酒,朕要罚……”话音未落,惊觉手中酒壶软软的,他不确定的摇晃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丝响动。 凤眸危险的看着宋奕,他却是没有发作的理由了。 宋奕了然的看了眼酒壶,隐忍着笑意,低垂着眼稍不去看他。 突然下巴被人挑起,她还没来得及敛去眸中的笑意,那狡黠的神色就被慕修寒看进了眼里。 “你敢笑朕?”他冷冷的问道。 “臣不敢。”他的唇瓣微动,语气平淡的答道。 宋奕的脸白皙无暇,脸型精致,一双眼睛如同湖水一般平静澄澈,鼻子虽然挺直鼻尖却小巧,显得她英气又带着一丝妩媚,这矛盾的结合迸发出一种别样的美,不肆意,却让人心动。 那托着他下巴的指尖微动,他的凤眸打量了他片刻,终是收回了手。 “去找李全,让他送两坛女儿红过来。”慕修寒轻咳一声,清冷道。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格外奇妙。宋奕未回朝之前慕修寒视她为眼中钉,满朝文武都像说好了一般上奏宋奕功高盖主的事。 慕修寒几次三番的下狠心要杀宋奕,可如今,却和他坐在城墙上一起对饮。 “今日内阁商议靖王的事,你猜那些人说什么?”随意坐着的男人抛给她这个问题。 她该怎么答?多说什么都有可能是错啊…… 不过想了想,既然他肯说,那么就代表那些人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听的人耳朵都起茧子的话呗。 宋奕身体坐正,学着朝堂上那些大臣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说道,“臣以为,靖王谋反,宋奕必然是党羽!他功高盖主,皇上应该先解决他才是!” 语气神态简直和今日那个大臣一模一样。 “……”慕修寒黑着一张脸,他从未想过这宋奕会这么聪明。 “你这是在哪里学的?怎么能学的这么像?”当朝天子忍不住问道。 不以为意的笑笑,宋奕说道,“还能和谁学的,每天听到的都是这些话,就算是只鹦鹉都学会了!” 慕修寒嘴角微微抽搐。 以前竟然不知道宋奕还有这样一面。 想到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内阁竟然都有奸细,慕修寒就一阵心寒,他如今竟然不得不相信宋奕了。 四下无人,慕修寒缓缓开口问道,“宋奕,朕给你的禁卫军的牌子可有好好留着?” 这是自然,那么重要的东西宋奕自然不敢乱丢,她解下腰上的锦带,从里面拿出了令牌,以为他要拿回去,一言不发的放在了城墙的砖上。 慕修寒眸中寒光一闪,“谁准你放下的?要好好收着!” 有个秘密慕修寒从来不曾跟任何人提过,今日,他打算告诉宋奕。 “你可能不知道,这块牌子可以号令百万军马。”他把宋奕的手拉过来,把令牌放在他的手掌心,“平日里看到的驻守皇城的只是一小部分,真正厉害的禁卫军都隐藏在普通人中间,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居心不良的人祸乱朝纲,他们只认令牌不认人,所以,这令牌你一定不能让它落入佞臣手中。” 这块小小的领牌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宋奕不由有些意外的看着慕修寒,“为什么把它交给臣?外面不都说臣功高盖主要谋反么?” 他的眼神如此澄澈,就像林间的鹿一般。 “因为朕才是这天烬国的王,他们说什么都不作数,朕要信你,谁能拦得住?”他淡淡答道。 如此紧要关头,假如再任凭那些佞臣叛徒胡说,那岂不是奔着亡国去的? 他能给宋奕的,只有一份信任,若是连他都谋反了,那么也就是天烬国气数尽了。 难得他能这么相信自己,宋奕也未曾多言,把令牌重新放回锦袋中。 “皇上当日在靖王面前那么偏袒臣,其实也是为了今天吧?”宋奕回眸,定定看着慕修寒说道。 他想让靖王对她怀恨在心,把她视作眼中钉,那么她就永远不可能与靖王同谋,不得不说他的这盘棋下的漂亮,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了。 两个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慕修寒听了他的问话淡定转头,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凤眸平静如水,磁性的声线反问道,“你说呢?” 便是设计,也从未故意伤害他,所以慕修寒心中无愧。 罢了,反正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如今不是靖王死就是她死,而她只能坚定的站在慕修寒的一边,和他一起灭了靖王,她才能继续在这天烬国平安的生活下去。 两人都不知道聊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坛中的女儿红都快空了。 宋奕看着那酒坛上贴着的红纸,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夜两人正是交心的时候,她该趁此机会求他把那件事允了。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宋奕说道。 “哦?”难得宋奕还有求人的时候,“你说。” 他倒要听听是什么事值得她开口。 “我的副将景羽寂,和礼部尚书的千金柳黔云情投意合,如今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都同意了这门亲事,臣想着好事成双,不如皇上再赐个婚,景羽寂一定会很感激您的。”宋奕说道。 不光是为了让景羽寂高兴,宋奕还堤防着靖王,有皇上的赐婚,至少也算是给了柳黔云一道护身符,靖王就算再恨也不敢怎么样了。 慕修寒还以为他要求的是多大的事,结果就这么简单,眉毛微挑,他说道,“亏你十年求一件事,竟是这么简单。朕答应你便是。” 有了他这句话,宋奕也算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几日宫里都在忙太后大寿的事,他们两人的婚事就等寿宴之后,朕亲自拟旨,为他们赐婚。” 如此甚好,不过是半月之后,景羽寂那傻小子就能如愿以偿了,宋奕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臣替景羽寂谢过皇上。” 什么叫一笑倾城,今日慕修寒算是有了体会。 纵然知道这个念头很古怪,可慕修寒就是忍不住去想:为何一个男人笑起来唇红齿白的? 他感到一丝迷醉,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那人的笑醉人。 第69章 敌对 不到半月,就是太后的寿辰了。 满朝文武,包括想要和天烬国结盟的小国,都想尽办法讨好太后。 所有奇珍异宝都被堆放在国库内,由礼部尚书一件件的核对,然后小心的保管着。 除此之外,还有几百个绣娘绣了大半年才做出来的寿袍,是日十几个工匠小心的把寿袍护送至宫中,宫人打开一看却出了大问题。 那上面的图案是几百只仙鹤,看上去竟然是成群结队的朝着西边飞去,这寓意……岂不是让太后驾鹤西去的意思? 太后大怒,当天便命人把礼部尚书抓进了大牢。 柳夫人在家中坐镇,柳黔云坐在屋内红着眼睛,“父亲大人做事一向严谨认真,这种大逆不道的错误他怎么可能犯?” 朝廷中虽然各占阵营,可是尚书大人却从不掺合这些,无论对那一派都是亲善有加,并没有与谁交恶啊。 柳夫人即便此刻脸上愁云惨淡,可是依旧保持着一家主母的镇定,她声音平静的说道,“当时你父亲选寿袍图案的时候我是在旁边的,明明是朝着东边飞,寓意着日出东升,是取长命百岁身体安康之意,如今变成了朝着西边飞,绣房那边也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口咬定是你父亲选的,她们不敢违抗,”悲凉的一声冷笑,“世态炎凉,这是要杀头的大罪,绣房那边是不会说真话的!” 那如今怎么办?柳黔云眉头紧皱,难道真的要看着父亲含冤入狱,最后成了绣房的替罪羊? 正在母女两个陷入绝境之时,得到消息的宋奕和景羽寂匆匆赶来。 “黔云!”景羽寂走进大厅内,他一脸的焦急。 本来还压抑着情绪的柳黔云一见到他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如用清泉一般顺着脸颊滑落。 那身高九尺的人见心上人哭了,心里一阵抽搐的疼,走过去拿出一方手帕,细心的为柳黔云擦掉了泪水。 “不要哭,有我在呢,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尚书大人的。”景羽寂微微低头看着哭泣的柳黔云柔声安慰道。 柳夫人看到这一幕心中稍感宽慰,她知道他们没有看错人,景羽寂是个值得柳黔云托付终身的人。 “尚书大人在朝中一向谨言慎行,也没有人把他看作敌对,可是寿袍之事分明是有人捣鬼,”宋奕俊秀的脸严肃且泛着怒气,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朝堂上的人谁最有可能陷害尚书大人,突然,她抬起眼稍,定定的说道,“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只有靖王!” 此言一出,大厅内一片寂静,连柳黔云都停止了哭泣。 “本来他是只针对我和景羽寂的,可是靖王想要得到柳小姐不成,又知道尚书大人看中了景羽寂做女婿,肯定会对尚书大人怀恨在心,这次太后寿辰正好给了他机会,利用最重要的寿袍做文章,如此一来,尚书大人就算被陷害也很难洗脱罪名!” 这倒是一番合理的猜测。 “假如真是靖王所为,我们又有什么证据呢?”柳夫人语气中满是无奈,“太后宠爱他人尽皆知,即便他背后捣鬼的事被揭发太后也不会信的,我们又能做什么?” 这事儿真的很棘手。 大厅内的四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仿佛尚书大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我去求靖王!”柳黔云站了出来,她眼睛通红,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只要他愿意放了父亲我就嫁给他!” 景羽寂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的粗眉紧蹙,一手扳住她的肩膀,让她直面自己。 “云儿,你要救自己的父亲,我不拦你,可是你考虑考虑自己,那靖王是什么人?!你嫁给他无意于跳进了火坑,即便尚书大人被救出来,可是你就等于掉入地狱了你知道么?!你觉得尚书大人能放心么?!”他的眼中冒火,见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做傻事。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眼看着我父亲被砍头却不作为么?” 柳黔云灵动的双眼此刻失去了光彩,眼中满是悲怆,谁不知道靖王卑鄙暴虐不是良人?可是她无从选择,柳黔云的心口抽搐着疼了一下,随即,她表情转冷,嘴唇轻启装作无情的说道,“景羽寂,你回去吧,你我的亲事就此不算数了,”她决绝的说出让景羽寂几乎窒息的一句话,“我,不嫁你了。” 晴天霹雳,景羽寂脑袋嗡的一声,后面柳黔云说的话他都听不到了,一双大眼直愣愣的看着这个把他的心挖空了的女人,喉结微动,问道,“你说什么?” 柳黔云刚要开口,主位上的柳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高贵端庄的脸上满是怒气,“混账!”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指着柳黔云,“谁准你说这种混账话了?你要是去做傻事,就是逼着我自缢,你父亲的事自然有我去解决,大不了我去为他顶罪,你给我老实的准备嫁给景副将,你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够了,其他的不用你掺合!” 看似中规中矩的女人,没想到这么深明大义,这种选择虽然残忍,却是唯一的最好的解决办法,柳夫人的果断让宋奕都有些佩服。 幸好柳夫人还清醒,柳黔云被母亲训斥了一番也没再说话。 站在一旁的景羽寂嘴唇紧抿,他知道柳黔云救父心切,可是却着实的被她伤了心,两人都低着头不去看对方,一时间似乎产生了隔阂。 两人间的气氛尴尬,景羽寂站了一会儿,抬起眼稍看着柳夫人说道,“夫人有事派人通知我就好,我先走了。” 说着微微一鞠就大步离开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柳夫人责怪的看了兀自站着的柳黔云一眼,很是无奈。 “宋将军,寿袍之事事关重大,我不想牵连无辜的人,那些人本来就处处针对您,要是借机把您也拉下水了……”柳夫人眉头微皱,真挚的说道,“您请回吧,我母亲和太后有些交情,这事我自己去求就是,多谢您今日能来。” 宋奕知道柳夫人深明大义,此刻即便她说要帮忙,柳夫人也会婉言拒绝。 “夫人不要着急,即便这事难办,可是尚书大人一生行善一定会有个好结局的。”宋奕说道,“我会尽力去做,如若事情有变,会第一时间来通知您,宋奕先告辞了。” 家有大祸,柳夫人也心力交瘁,她疲惫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雍容华贵的宫殿内,太后手端着一杯花茶轻抿了一口,神色不解的看向靖王,问道,“那礼部尚书犯了重罪,如此不懂礼数,做事粗糙,他的女儿必定也不怎么样,磊儿啊,咱们皇城里相貌出挑,才华横溢的千金小姐多了,你干嘛非要柳家的女儿啊?” 慕修磊扯出一抹笑意,在太后看来并无异常,可这笑中是带着狠戾的,靖王说道,“无妨,虽然礼部尚书是罪臣,柳小姐却清白无辜,儿臣愿意收了她好好调教,也算做了善事了。” 一番话冠冕堂皇,太后虽然不喜欢柳黔云,可是靖王开口了她便不想拒绝。 微微点了点头,太后说道,“磊儿,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心地善良,你这样啊,很容易吃亏的。” 慕修磊乖觉的一笑,说道,“儿臣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走出太后的宫殿,外面日头正盛,靖王被强烈的光刺的眼睛微眯,随即他的唇边浮起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 这皇宫大院真是宽敞,比他的王府宽敞多了,不过很快,这里就能属于他了。 太后说他善良,连他自己都觉得讽刺。 尚书大人必死无疑,他却执意要娶柳黔云,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嫁给了杀父仇人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求死不得?总之,柳黔云的每一种表情都会让他觉得心中快意。第70章 交易 自那日在尚书府景羽寂和柳黔云闹了别扭,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军营中的人都看出来景副将心情不好,平日里无忧无虑粗枝大叶的人,如今每日都沉着一张脸,不笑也不怎么说话,连练兵的时候都提不起精神。 宋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尚书大人一出事,一切似乎都成了一个死结。 当初那个欢欢喜喜准备娶柳小姐的景羽寂似乎死了,留下的只剩了一个躯壳。 要是柳小姐真的嫁给了靖王,怕是他也活不成了。 “柳小姐因为父亲入狱情急之下才说了那样的话,她如今无依无靠,内心一定比你更痛苦,羽寂,这个时候你得做她的依靠,护着她,帮着她,哪怕她把你推开也要迎上去。”看到景羽寂一个人站在练兵场发呆,宋奕走过去劝慰道。 那长相粗旷的男人听了她的话突然红了眼眶,“将军,我怕。”他说道。 “怕什么?” “怕柳小姐受苦。”他声音诺诺的,“她不嫁给我……也没关系,可是靖王不是个好人,要是最后她做傻事拿自己去换尚书大人,我怕……我知道她受苦以后会忍不住去杀了靖王!” 景羽寂的眼睛猩红,眼神中满是绝望,“若是我冲动了,就会连累将军……到时候该怎么办?”这一连串的事让他夜不能寐,他一闭上眼睛,柳黔云哭泣的脸就会出现,他无法认清那是现实还是梦境,于是整颗心也跟着一起揪着疼。 宋奕沉默了,她能理解景羽寂的痛苦,也知道真到了不得不杀靖王的那一天,她无法拦他。 景羽寂从少年时就跟着她征战沙场,伴着她出生入死十年有余,在宋奕心里他早已是她不能割舍的亲弟弟,如今,就在他马上要成家立业的时候却遇上了这样的事…… 手不自觉的握紧又倏然松开,宋奕说道,“尽力去救尚书大人,假如事情真的到了你想的地步,无需你动手,我会手刃了靖王!” “将军……”景羽寂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奕,他没想到将军会这样说。 “现在,快去柳小姐身边,她需要你。”宋奕淡淡说道。 柳夫人进宫,太后却避而不见。 整整一上午,那年近半百的女人都等在外面,眼神决绝。 伺候太后的嬷嬷看不下去,为难的劝道,“柳夫人,您还是回去吧,太后……不想见你。” 再这样耗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太后六十大寿,寿袍却出了问题,就算再好说话也不会放过尚书大人的。 柳夫人也知道其中道理,可是为了尚书大人,她必须得坚持下去,这么多年了,她没有求过谁,可如今却厚着脸皮来了。 寝宫内,太后斜倚在榻上,旁边坐着靖王。 “太后,柳夫人都站了一上午了,看这意思您不见她她可是不会走呢……”伺候太后的嬷嬷说道,“这柳夫人都快五十了……这样站下去身体怕是熬不住的。” 那微微闭着眼睛的高贵妇人没有答话,睁开眼睛看了靖王一眼,说道,“需得让她吃点苦头才是,这会儿也差不多了,磊儿,你先到屏风后面去。”说着对旁边等着的嬷嬷说道,“去把柳夫人叫进来吧。” 柳夫人站的双腿都快没知觉了,太后赐她坐在软凳上说话。 “太后,求您放过我夫君吧。”柳夫人恳切的看着那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说道,在太后面前,她再也没有了尚书夫人的气场,只是个想要保丈夫平安的普通女人。 柳夫人着急,可太后一点也不急,神态高贵,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哀家本来也不是喜好杀戮的人,可是六十岁大寿的日子给哀家的寿袍绣了个什么?!驾鹤西去?这让哀家怎么宽容?” 这件事,要是太后认准了是尚书大人办事不力,那么就算皇上都难求情,除非选错花样的人不是尚书大人,兴许还能保他活下来。 柳夫人这次来,就是顶罪来的。 她立直身体,态度决然的说道,“太后,我这次来就是要和您说这件事,当时尚书大人在选绣样的时候我也在场,他选好了牡丹图,让我把选好的绣样交给绣娘,我一时疏忽弄混了绣样,才有了今日的仙鹤图,都是臣妾的过错,请太后不要怪罪我的夫君!” 这样的说辞太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端倪,她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竟然不惜牺牲自己去换取你的丈夫,可是哀家是个讲道理的人,这寿袍之事交给谁做,谁出了岔子,那哀家就问谁的罪,别人就算想死哀家也不会给机会的。” 柳夫人本以为自己愿意做替罪羊太后就会开恩,可太后的手段实在太多了,三言两语就把柳夫人的计划变成了异想天开。 如今,太后的态度这么坚决,犹如一道不可挪动的大山一般,她再求情也无用。 柳夫人低下了头,默不作声,眼中含泪。 太后看在眼里,知道打了别人一巴掌该是时候给个甜枣了,于是柔声说道,“不过你们一家也算有福分的,哀家的磊儿看上了你的女儿,欲娶她进门,你若是同意了,那么咱们就是亲家,这些小事哀家自然不会跟你们计较。” 果然,太后是有目的的。 本来还有些迷茫的柳夫人一下子就看破了,她知道太后宠爱靖王,而且靖王也搬出太后来要她赐婚,如此下去,怕是云儿不得不跳入火坑了。 丈夫和女儿之间,柳夫人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已经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女人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 太后还在等着柳夫人的回答,仿佛知道柳夫人一定会答应一样,表情淡然。 一丝决然一闪而过,柳夫人咬咬牙说道,“小女云儿已经许配给宋家军副将景羽寂了,景副将都下了定,三日后便会和云儿完婚,不能再许配人家了。” 这话,是生生把自己的丈夫推向了黄泉路。 寝宫内死一般的寂静,太后的表情慢慢转阴,双眼中杀意四起。 没有人敢和皇室作对,柳夫人今天却得罪了这宫中权利最大的人。 “很好,”太后冷笑着说道,“三日后斩尚书大人,柳夫人节哀。” 女儿的喜日,父亲的死期,太后可谓是狠毒到了极点。 柳夫人呼吸一滞,她心如刀割。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相信如果是尚书大人,也会做出这个选择的。 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柳夫人没有流一滴泪,她俯身跪下给太后行了个大礼,高声喊道,“谢太后!” 这个女人的倔强和冷傲把太后彻底惹恼了。 柳夫人缓步走出太后寝宫,靖王沉着一张脸走出来,他把柳夫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此刻心情和太后一样满是阴霾。 “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家,哀家不许你娶她的女儿!”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娶柳黔云,如何折磨她?如何报复宋奕? 靖王冷冷一笑,说道,“她越是不让儿臣娶她的女儿,您就越要帮儿臣赐婚,这样那柳夫人不止没了丈夫,她的女儿也会受尽折磨,您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么?” 如今柳夫人得罪了太后,太后听了靖王的话思忖了一下,随即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好,哀家就帮你娶了她的女儿,今日她敢如此傲慢,剩下的事就交给磊儿你了。”说着饶有深意的看向靖王。 有了太后的帮忙,宋奕和柳夫人就算再执拗也无力回天了。 柳夫人压抑着心中悲痛,回到尚书府之后神色淡定。 柳黔云一早就听说母亲去了宫中找太后求情,见她回来了赶紧去了柳夫人的房间。 “娘,太后怎么说?” 心中悲痛的柳夫人装作开心的模样,说道,“太后原谅了你爹,说过几日便放他出来。”顿了顿又说道,“娘想着家里最近不太平,不如明日便让你和景羽寂拜堂成亲,冲冲喜。” 第71章 绝情 母女连心,柳黔云觉得母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娘,不该等爹爹出狱之后我再和他成亲么?爹不在,我怎么能嫁人?”柳黔云觉察到了异常,忍不住问道。 柳夫人淡淡说道,“本来太后要赐婚你和靖王的,可是你父亲犯了这样的事儿,她不许你再嫁给靖王,让我赶紧把你嫁了断了靖王的念想,你要先和景羽寂成亲,她才肯放你爹出来。” 她撒了谎,却是一片苦心。 为人父母,自己的命早就放在了一边,儿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柳黔云和景羽寂结了婚,就算尚书大人死了,就算柳夫人被太后视作眼中钉,这些都无所谓了。 自己的母亲从来不诓骗人,柳黔云信了她的话,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太好了!娘,这简直像做梦一样!我去告诉景羽寂,明日成亲,等爹出来了我们再补办一次喜宴!”说着她开心的紧紧抱住了柳夫人。 柳夫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抚似的拍了拍柳黔云的手,“你去找景羽寂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娘要去城东的布料店给你撕块红绸做嫁衣。” “好……”柳黔云甜甜的笑着走了。 柳夫人叹了口气,起身带了些糕点坐上马车赶去了天牢。 “景羽寂!”掀开营帐柳黔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含着笑意。 “你怎么来了?”那人穿着一身军装站在桌案前看地图,看到柳黔云眼神一亮,脸上的欣喜之色藏不住。 明明才两天没见,却仿佛过了好几个春秋。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情感就如同洪水一般迸发,顾不上谁先服软谁先低头,景羽寂大步走向柳黔云,然后一把把她揽在了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咳咳,你弄疼我了……”那被紧紧抱着的纤细女子呼吸都不顺畅了,控制不住的轻咳了两声。 景羽寂这才意识到自己力气大,赶紧放开她,手扶着她的肩膀怜惜又温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他发现她的表情带着喜悦,猜测道,“太后同意放尚书大人出来了?” “嗯!”重重的点点头,柳黔云眼神晶亮,笑的格外甜蜜,“太后说了,我父亲犯了这样的事,不想让靖王娶我,所以要咱们先完婚让他死心才肯放了我父亲!” 这简直就是梦一般的结果! “我娘说了,让咱们明日就成亲!” 果然,老天爷还是有人情味儿的。 这样的好消息,景羽寂想要马上分享给宋奕。 “你先等我一下,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将军!他这几日为了咱们的事忧心忡忡的,我说了也让他高兴高兴!”说着便跑出了营帐。 “将军!将军!”他景羽寂高喊着跑到了宋奕的营帐内,他一进去看到宋奕,就激动道,“太后放人了!明天我要和柳小姐成亲了!” 那坐于案前的人神情淡然,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恭喜。” 语调平常的仿佛没听到一般。 景羽寂粗眉微皱,不解的问道,“将军,我明天要和柳小姐成亲了,您听到了么?” “听到了,我说恭喜你们。”宋奕说道,音调依旧平平。 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景羽寂寞名的心慌。 柳夫人刚刚来人给她送的信被藏在身后,宋奕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笑了笑说道,“你这人,我平日里话本来就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日军中事情繁忙,我几日没睡了,非得要我像你一样高兴的跳起来才是开心么?”说着伸手捶了一下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人,淡淡说道,“既然都要做新郎官了,还不赶紧去准备准备,至少选一件像样的衣服,明日我可是要带着咱们宋家军去喝你的喜酒的!” 虽然心中存疑,可是听到宋奕的解释景羽寂也就放下心来,他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了笑脸,摸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有什么事瞒着我呢!”灿然一笑,继续说道,“您不提醒我都忘了,这都下午了,我得先和云儿去裁缝铺看看,时间还真来不及了!”说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想走又怕宋奕笑话他的模样。 宋奕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起身轻踹了他一脚,笑骂道,“还不快去准备!别在这里打扰我看军书!”嘿嘿一笑,景羽寂乐呵呵的走了。 那人一出营帐,宋奕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甚至带上了愁云。 她心中悲伤,柳夫人把实情都告诉了她,可是又怎么知道她一定能承受住这个秘密呢? 三天后尚书大人便会被问斩,没有人能救他,这是柳夫人的选择。 刚才景羽寂那开心的模样印在宋奕的脑海,她眉头微皱,不知道等以后该怎么面对柳黔云他们两人。 毕竟今日,是她和柳夫人一起放弃了尚书大人,选择编造一个谎言。 可是,宋奕虽然强大,也比不上柳夫人。 她还是无法做到放弃尚书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若是今日她真的不作为,那么以后,她真的不能坦然的面对柳黔云。 心中踌躇,微微咬唇,宋奕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宫一趟。 天牢内,衣衫褴褛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尚书大人深情望着对面的柳夫人,他纵然被折磨的血肉模糊,可是身板却是挺直的,没有丢掉尊严。 来时的路上,柳夫人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亲眼看到丈夫的惨状时,她还是哭了。 “别哭。”尚书大人有气无力的说出这两个字,若不是他的手被竹夹夹的不能看了,他一定会亲手为她拭去泪水,“我娶你的时候就说过,这辈子不会让你流一滴泪,可是今日……我食言了。”沉默了片刻,干裂的嘴唇微动,柳夫人听到了八个字,瞬间泪如泉涌。 那披头散发不成人样的人说道,“对不起你,来生还你。” 柳夫人自认自己狠心,可是到了这天牢里看见这人,心口像被人插了一把刀一般。 她声音哽咽,“今日太后问我,愿不愿意把云儿嫁给靖王,若是愿意,那么便和咱是亲家,你就不用死……” 尚书大人嘴唇微勾,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问道,“你有没有让我失望?” 柳夫人呼吸一滞,心口抽搐着疼,可是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回答道,“没有。” 即便她这一生最爱的是尚书大人,哪怕是云儿也比不上他,可是她知道他的选择,所以替他了结了心愿。 柳夫人已经打算好,等过两年云儿和景羽寂稳定了,她便去找尚书大人,绝不贪恋这人世。 尚书大人虚弱的点点头,他知道最痛苦的不是自己,是被留在这人世间承受苦难的柳夫人,微微颔首,动容的说道,“辛苦你了。” 柳黔云的眼睛最像尚书大人,澄澈,良善,没有一丝杂质,可是就是那么刚正不阿的人,却被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场。 “我不恨任何人,唯独放不下你。”尚书大人说道。 柳夫人懂他,更不愿让他被拖到闹市砍头,她偷偷的把衣袖中藏着的毒药递到他手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不用言语,也知道彼此的心思。 柳夫人拿起桌上的酒盅,眼含热泪说道,“柳郎,等我!”说着一饮而尽。 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有时候比死更痛苦。 柳夫人走出天牢,天色昏沉沉的,乌云密布,她没有坐马车,徒步往西街的裁缝铺走去。 骤雨突至,大雨将她的发髻和衣衫都淋湿了,可是柳夫人却感受不到丝毫寒冷。 云儿的嫁衣,是鲜血的颜色。 柳夫人失神的缓步前行,仿若一个行尸走肉。 可是她还不能倒下。 她要把女儿好好的交到景羽寂手里,她要看着他们生儿育女,等以后在地下与尚书大人见面也算有了个交代。 她要护着云儿,等着太后和靖王下地狱。 柳夫人凄厉的笑了笑。 第72章 调虎离山 宋奕进宫求见慕修寒。 上次是在冬天,他来,为了救宋晓一命。 如今正下着暴雨,他来,是为了尚书大人。 这次慕修寒没有为难他。 雍和宫内,宋奕发梢微湿,这雨下的太大,以至于他的衣袍下摆都被溅湿了。 命人递给他一碗姜汤,慕修寒看着她说道,“这次,尚书大人是得罪了太后,朕救不了他。” 语气果断,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尚书大人为人谨小慎微,是不会犯那种错误的。”宋奕说道,“这其中定是有人搞鬼,而且臣怀疑,就是靖王在肆意报复。” 这其中的猫腻慕修寒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无凭无据,太后马上又要过寿辰,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动靖王,尚书大人也是运气不好,被人抓住了把柄。 “靖王蓄意谋反您不可能不知道,哪怕不能彻查靖王,至少也该宽限几日,臣这次来只求您能宽限几日,让臣有时间去把这事调查清楚,不要枉杀了忠良,让臣子们心寒呐!”宋奕言辞恳切的说道。 若是平时,慕修寒也许会答应。 可是这次,怕是来不及了。 太后刚刚派人过来,说是明日午时要把尚书大人斩首。 慕修寒也曾以太后大寿将至,杀人会折了福报为由劝阻过,可太后铁了心要杀尚书大人,不听理由不顾一切,就是要取他的性命。 本来寿袍图样出了那么大的错就是该杀头的死罪,必须要见了血太后心头的怒火才能消除。 这样的话,说给宋奕听他是不会理解的,以他的脾气必然会想尽办法去阻止太后杀尚书大人,要是他因此得罪了太后……慕修寒眉头微微一皱,怕眼前这个人引火烧身。 宋奕的倔强,满朝文武尽知。 慕修寒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又倏然睁开,说道,“朕给你三天时间,去找绣房的人把实情弄清楚,记住速去速回,要是三天期限过了你没找到证据,那见到的,就只有尚书大人的尸首了。” 似乎慕修寒又对宋奕法外开恩了一次,一旁的李全却一怔,不明所以的偷偷瞟了那九五至尊一眼。 即便只有三天时间,她也不会放弃。 宋奕跪下行了个大礼领命走了。 “皇上,太后那边可是不会让步的。”见宋奕走到了殿外,李全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难道皇上竟然要为了宋将军和太后做对不成? “朕知道。”慕修寒狭长凤眸深邃,“按太后旨意去办就是了。” 李全惊觉刚才皇上演了一出什么样的戏,忍不住身上打了个寒颤。 宋奕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慕修寒故意支走的,托人给柳夫人捎了个信,当天就出发去了绣坊。 一场大雨,让柳夫人感染了风寒,她躺在床上,柳黔云正亲自服侍她喝药。 “娘你也真是的,竟然不坐马车回来……明天我和景羽寂拜堂成亲,你这身子……”柳黔云无奈的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的人倒是不以为然,问道,“你的喜服准备好了么?” 柳夫人放弃了一切只为了不让柳黔云落入靖王手里,即便明日婚礼简促,可是该有的还是要齐全的。 那明媚的女孩儿露出一抹甜笑,起身去把喜服拿到了窗前,双手拎着那红彤彤的新娘衣服比在身前,笑着问道,“娘,怎么样,好看么?” 养育了十七年的女儿,如今就要嫁人了,柳夫人百感交集的点点头,温柔说道,“你穿在身上给为娘看看。” 虽然明日便是婚礼,可她还是想看看自己女儿穿喜服的样子。 柳黔云乖巧的把红衣穿在身上,微微张开双臂,甜笑着。 年轻秀美的待嫁姑娘,怎么会不好看? 就是那喜服太平凡了,柳夫人摇了摇头,“这喜服未免太简单,你去找苏嬷嬷让她把我当年穿的那套拿来。 柳夫人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和尚书大人郎才女貌,在这皇城中成就了一段佳话,她的嫁衣是自己一针一线绣的,针脚细密,样式精致,即便放到现在也不俗气。 那件精美的喜服一拿出来,柳黔云就不住的夸赞,“娘亲,你当年也太讲究了吧…这喜服做的真是好看……” 苏嬷嬷伺候着柳黔云把喜服换上,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宛如仙子下凡,美艳不可方物。 这才是新娘该有的样子,柳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云儿,明日的婚礼确实委屈你了,娘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前几日我向城隍庙的静真大师讨了个好时辰,明天一早为娘为你梳头,晌午之前你和景羽寂务必要拜完堂,否则……不吉利!” 宫中有人送来消息,说太后决定明日午时斩首尚书大人了。 以前先皇在世的时候,太后在后宫中的所作所为就心狠手辣,只是她手段高,在先帝面前总是把自己伪装成良善可亲的模样,加上生有两个皇子,所以一直平安无事最后还做了太后。 柳夫人对于太后再了解不过了,看似慈祥却有着狠毒的心肠,对于得罪了自己的人从来都不会放过,这次柳夫人得罪了她,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的,尚书大人死了这事儿也不算完,估计太后已经在谋划着要怎么报复她了。 可惜,太后不知道,柳夫人知道尚书大人必死无疑的那一刻,就早已把自己看作已故之人了,对于死亡,柳夫人并不害怕。 在太后发觉之前尽快把女儿嫁出去,是柳夫人最后的心愿。 “苏嬷嬷,你去把尚书大人当年的喜服拿去送给景副将。”柳夫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娘,你这把衣服都给了我们,你不后悔呀?”柳黔云笑着问道。 一件衣服罢了,尚书大人人要不在了,柳夫人还留着衣服做什么? “明日的婚礼,你父亲不能出现,娘让你们穿着我们当初的衣服,希望你们带着我们的祝福,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知道么?”柳夫人说道。 许是要出嫁了,又听了自己母亲这样的一番话,柳黔云感到很不舍,她身穿着大红喜袍走过去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床边,乖顺的模样让柳夫人眼底满是温柔,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乌黑长发。 房间内很是安逸。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苏嬷嬷打开门,是宋家军的一个小兵。 “柳夫人,将军让我来给您捎个信儿。” 柳夫人打量了一眼表情疑惑的女儿,缓缓说道说道,“云儿,你先出去。” 房门被关上,小兵说道,“宋将军说皇上给了他三天时间去找证据,不管事情成败,请夫人顾及自己的身体,切莫伤心过度。” 说完那小兵便离开了。 苏嬷嬷听了这话露出笑容,不敢相信的看向床上那憔悴的女人,说道,“夫人,老爷有救了!” 柳夫人却只是苦笑一下,她早已看透了一切,“太后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她要明日杀尚书大人,皇上却在这个时候轻易松口说给宋将军机会去调查这件事,可能吗?”那高贵的妇人的笑容中透着凄凉和嘲讽,“皇上不过是把宋奕支走,这样,就没有人能阻止太后杀人了……说来说去,不止官官相护,就连皇族,也都是向着自家人的。” 宋奕再聪明也有失策的时候,她到底比不上柳夫人阅历丰富。 “这一次,只能说皇上高招。”柳夫人说道。 等到宋奕回来,知道了真相,明白慕修寒在欺骗自己,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没有人可以救尚书大人了,柳夫人心知肚明,她只等着明天女儿成亲之后便去行刑的地方等着,她要把丈夫的尸首带回来,然后把他好好的埋葬。死不是最凄惨的,可悲的是活着承受痛苦。 柳夫人早已经认命。 第73章 悔婚 一身红装的新娘子缓缓走出来,新郎官打扮的景羽寂身姿笔挺的站着,等待柳夫人将柳黔云带到自己身边。 大红盖头遮住了柳黔云的脸,她白嫩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景羽寂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觉得她应该和自己一样是欢喜的吧? 今日没有宾客,诺大的尚书府冷冷清清的,就连喜乐声都显得格外寂寥。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景羽寂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场浩劫即将过去,这就足够了。 “云儿,”那高大的人声音带着喜悦,“我们终于要成为夫妻了……”一双大手充满爱意的摩挲着柳黔云的小手,突然,景羽寂一怔,粗眉微皱,像是被刺了一下一样倏然放开了柳黔云的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柳夫人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景羽寂声音颤抖,说道,“这不是云儿。” 什么?柳夫人不敢相信他的话,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怎么可能不是云儿? “景副将,你可不要说胡话,要是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苏嬷嬷说道。 “这确实不是云儿,她会武功,手上有磨出的茧,可是这人双手嫩白,不是云儿的手!”景羽寂语气坚定的说道。 在场的几人都大惊失色,连吹奏喜乐的人都听了下来,本就冷清的婚礼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柳夫人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自己上前一把掀开了红盖头。 侍女四喜立马跪下,满脸惊慌,“夫人,奴才该死!小姐……小姐她……” “小姐去干嘛了你快说!”一向和颜悦色的刘夫人此刻铁青着脸,声音严厉。 知道新娘不是柳黔云的那一刻,大家其实都猜到了她去了哪里。 “小姐昨晚拦下了来送信的官兵,逼问他一番之后得知老爷并没有被太后宽恕,情急之下今早让我顶替她,自己跑去了……靖王府!” 一阵天旋地转,柳夫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夫人!”苏嬷嬷大喊一声,众人把柳夫人扶住,她倒在地上气息微弱,“景副将,快……快去救云儿!” 云儿为什么要去做傻事?!如今她将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柳夫人付出这么多只为了不让她羊入虎口,可如今她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景羽寂在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手握着剑跑去了靖王府。 “家门不幸!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对我柳家这么残忍!”尖锐的嘶喊声响彻了尚书府,柳夫人声嘶力竭的质问着苍天,她什么都没有了,丈夫,女儿,全部都没有了。 假如柳黔云这次出了什么事,等待柳夫人的只有死亡。 一袭孝服的柳黔云立在靖王府的大厅内,她眼神中满是悲凉和怨恨。 靖王坐在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神情不屑且带着嘲讽。 “柳小姐不是一向心高气傲,如今来找本王所为何事?”开口声音玩味,一双阴狠的眼打量着不远处身形柔弱的女子,他知道如今自己占了上风,柳黔云今日一来,便是任自己摆布了。 “太后决定什么时候斩首我父亲?”声音冷冷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早已没了精神。 若不是昨晚她心中起疑拦住那小兵逼问,到现在她都还被蒙在鼓里。 她不恨娘亲,只恨太后和靖王心狠手辣。 父亲就要被砍头了,自己怎么可能去结婚。 “今日晌午,”靖王懒懒的掏了掏耳朵,表情轻松惬意,突然又假装同情的说道,“听说要被五马分尸呢,咱们天烬国建国这么多年,本王还未曾亲眼见过五马分尸的场景,听说手脚和头都会被一根粗麻绳套住拴在五匹马身上,然后执行官一鞭子下去,马受了惊就会拼命的往前跑,啪的一声!啧啧,一个好好的人就变得血肉模糊……” 太后竟然连个全尸都不给父亲留!柳黔云霎时间变了脸色。 靖王把她的变化尽收眼底,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本来你父亲可以不用死,太后也说了,你嫁进我靖王府,柳家和皇族便是亲家,可是……”靖王冷笑了一声,鹰一般的眼睛直视着那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子,残忍的说道,“你母亲最后选择了你,真是让人想不通呢哈哈哈哈!” 这笑声格外讽刺,柳夫人拼尽所有保护的人,如今还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本来没有人需要死,可是,你看看你,都是因为你,可怜的尚书大人才被五马分尸的!”笑声骤然收敛,靖王阴沉着脸望向柳黔云,他字字诛心,如同白蚁一般的腐蚀着柳黔云的心理防线,“想想你父亲血肉模糊的身体,破碎的如同被丢弃的废布一般,马带着他的手,脚,还在头往前面跑着,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够了!不要说了!”柳黔云捂着耳朵不想听,她闭着眼睛疯狂的摇头,想把靖王描述的那个残忍画面忘掉。 可是她办不到。 “即便本王不说,也会有人看到,然后去讲给别人听!”靖王残酷的说道,“你的父亲会被纳入史册,成为天烬国死的最惨的罪臣!而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像是一把利剑插入了胸口,柳黔云被靖王的话击败了,她瞪大了双眼失神的望着地面,突然全身力气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景羽寂闯进王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云儿!”他高喊一声冲过去把柳黔云抱在怀里,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猩红着双眼大吼道,“靖王!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到底说了什么?!” 慕修磊目光凶狠,本就找机会要收拾这个景羽寂呢,他却也自己送上门来,今天可真是个报仇的好日子!靖王唇边扯出一抹冷笑,说道,“本王能说什么?不过是把真相告诉她罢了,哪里像你们,一个两个的要瞒着她,害得她在父亲惨死的日子去和人成亲……”说着靖王假惺惺的叹了口气,“你为了能娶到你的云儿,也是费尽心机啊,这样看来,你比本王又强在哪里?!” 这番挑拨离间明显的起了作用,本来默默流泪的人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景羽寂,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眼神中满是恨意,她冷冷一笑,说道,“景羽寂,他说的没错,你与他没有什么区别!今日,柳黔云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做你妻子了!你可以滚了!” 昨日那欢喜的和自己挑喜服的人哪里去了?景羽寂满眼的不敢相信,他的呼吸都变急促了,隐忍着伤心问道,“云儿,他的三言两语就说服你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害得,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伤心欲绝,声音哽咽,“我并不是蓄意隐瞒你,直到今日成亲的时候我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发现新娘不是你的时候柳夫人伤心过度晕倒了,她却强撑着让我来救你……因为她知道,你要是被靖王蛊惑那就是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啊!” 听到柳夫人晕倒,柳黔云身形微颤,可是却突然大笑起来。 “景羽寂,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与你回去,和你拜堂成亲罢了……你别做梦了!靖王位高权重,又愿意不计前嫌娶我,我为什么要放着王妃不做去嫁给你一个穷酸的副将?”柳黔云眼神轻蔑,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你不用花言巧语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王妃,你,”她葱白的手指指着那目瞪口呆的男人,冷冷说道,“马上滚!” 靖王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只觉得这游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亲眼看着仇人被心爱之人抛弃,竟是如此畅快的事! 第74章 杀了他,救你父亲 靖王府内,柳黔云直指着景羽寂叫他滚。 那高大的身躯被这一句话伤的千疮百孔,险些站不稳。 他是个粗人,不懂花言巧语,只知道喜欢谁便拿命去护着,可谁知道如今这个他想要拼死保护的人却要他滚。 “云儿,我不信你会贪图靖王的荣华富贵,”景羽寂即便被骂也纹丝未动,他坚定的带着怒气问道,“你是被逼迫的对不对?” 看着眼前人这样一根筋的模样,柳黔云心急如焚。 靖王恨不得立马杀了他,柳黔云让他走他却不动身。 往前走了一步,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氤氲着怒气,趁景羽寂不备拔出来他腰间的佩剑,剑锋指着他的脖颈,说道,“我要你滚,你听不到么?!” 嘴唇微动,景羽寂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你当真要做靖王妃?”良久的对峙,他苦涩的问道。 “那是自然,本来也不愿意嫁给你这样的人,是我父母逼迫,才迫不得已放弃了,如今,为了你闹到这种地步,你还有脸来找我?快滚回你的军营,再也不要来打扰我的好日子!”柳黔云不留情面的唾骂道,刚才道的悲伤一扫而过,景羽寂完全不认识她了。 这话字字刺耳,景羽寂竟然信了。 他红了眼眶,嘴唇苍白的看着柳黔云,定定问道,“你当真要我滚么?我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本来就无法回头的事,他们没有力量去反抗皇权,柳黔云下定决心不能连累景羽寂,强忍着难过,装作无情的模样一字一顿的答道,“对,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着便把剑扔在地上,转身缓步走向了靖王。 这是她的选择,没有回头路。 “慢着。”惬意的坐着看好戏的靖王突然放话,如同地狱来的魔鬼一般,“既然那么恨他,如今他都来了,本王给你个机会报仇,”说着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命人递给柳黔云,“这是西域上好的弯刀,你对着他的胸口插下去,必能取了他的性命,然后,本王便带着你去救你父亲,”看了看天色,靖王幽幽的说道,“你若是动作快一点,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什么?柳黔云的表情都僵了,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说道,“杀了他未免脏了王爷府邸,让他滚就是了。” 慕修磊阴狠的眸中寒光一闪,只冷冷的说了五个字,“把刀接过去。” 仆人手捧着的弯刀闪着寒气,透着一股嗜血的味道,柳黔云望着那锋利异常的利器,犹豫了一下,缓慢伸出了手。 靖王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露出了笑容。 “去吧,杀了他,本王带你去救你父亲!”靖王蛊惑道。 柳黔云手里握着弯刀,转身朝着景羽寂走过去,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走向景羽寂的这段路似乎格外短,她站在他面前,沉着脸。 她怎么能杀了心爱之人去救父亲呢? 正在痛苦挣扎之际,景羽寂磁性的声音响起,他说,“云儿,杀了我吧。” 自她说不嫁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倏然抬起头,柳黔云有神的大眼中噙满了泪水。 她的眼中,景羽寂是那么温柔,昨日与他去试喜服的时候他穿着红袍笑的那么好看,今日他也是穿着红袍,可是一张俊脸上却满是悲伤。 她拿刀的手颤抖着,宁可刺入自己的胸口。 “你若不刺进去,本王便不去救你父亲!”靖王鹰鹫一般狠毒的眼直直看着他们,催促道。 冷冷看了一眼靖王,景羽寂知道柳黔云还在犹豫,他突然握着她拿刀的手,将刀尖抵在了自己胸口,然后手上用力,刀尖便刺入了几分。 “啊!”柳黔云如梦初醒一般的拔出刀尖,她把那弯刀扔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看着景羽寂流血的伤口。 所幸伤口不深,不足以致命。 “景羽寂,你走啊!你为什么不走!”柳黔云失声痛哭,用力的推着那高大的身躯,嘴里大喊着让他走。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用意,怎么会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狼窟里? 一把将推搡着自己的女人抱进怀里,景羽寂心疼的说道,“跟我走吧,哪怕你要劫法场我也跟你去。”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到。 这出戏靖王看够了,他用力的一拍桌案,厉声说道,“柳黔云,你就忍心看着你父亲被五马分尸么?” 这是柳黔云的死肋,此话一出景羽寂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颤。 不得不说靖王真的很卑鄙! 若是可以,景羽寂真想替柳黔云杀了他。 “尚书大人早就死了!” 门口,端庄高贵的女人闯了进来,她冷冷说道。 “娘?!”柳黔云惊讶的看着柳夫人。那高贵的女人纵然形容憔悴,可是气势不减,她大步走到大厅内,把柳黔云护在了身后。 “靖王,我丈夫已经在狱中吞药自尽了,刚刚皇上派了李公公去我家里传话,皇上仁慈,赐了我丈夫一个全尸,您还要在这里哄骗我女儿么?” 柳夫人就知道,景羽寂对付不了靖王,所以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强撑着赶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女儿那哭的红肿的眼睛,她就知道靖王这厮干了什么。 不管靖王如何嚣张,总是大不过皇上。 也只有柳夫人的气势能和靖王不相上下。 那本来还胜券在握的人目光阴狠的看着柳夫人,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击。 尚书大人已经死了,柳家再也没有把柄在靖王和太后手里,之前卑躬屈膝的柳夫人终于解脱了,她挺直了腰板,神情高贵,冷着一张脸丝毫不给靖王留情面,转身对着柳黔云他们说道,“云儿,你父亲死了,他临死前就交代给我一件事,为你找个好人家。”柳夫人淡淡说道,“你要是想让你父亲安息,就跟我回去。” 眼角带着泪水,柳黔云点点头,一行人准备离开王府。 “大胆!”靖王怒不可遏,“你们当我这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来人啊,把他们给本王绑起来!” 这靖王怕是疯了,连朝廷命妇都敢绑。 “靖王殿下……”略微有些尖锐的嗓音响起,众人寻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太监总管李全,他缓步走进院内,手中拿着一道明皇的圣旨,“皇上说了,尚书大人已死,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得饶人处且饶人,要是真的查起来的话大家就都不好看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靖王微微眯住双眼打量着李全,可是那太监总管低垂着眼稍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难道皇上发现了寿袍的事是自己捣鬼的?靖王一时之间有些心虚。 大业将成,他不能为了这些琐事而葬送了自己,慕修寒派李全来传这样的口谕,很有可能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靖王不敢再多纠缠,不甘心的挥了挥手,那些佩刀的侍卫就都退下了。 三人在李全的保护下平安离开了靖王府。 “啪”的一声,尚书府内柳夫人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柳黔云的脸上。 从来没有被打过的人此刻左脸红了一片,可柳黔云紧咬着嘴唇不作声。 “你是疯了不成?好大的胆子,敢一个人去闯靖王府!”柳夫人气的声音都颤抖了,“你差一点害了景副将你知道吗?!” 今天要是没有李全,他们这几个人很可能就在天牢大狱里面了。 景羽寂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看着柳黔云挨打了心疼的不行。 柳夫人正欲再说,突然仆人进来通报,说宋将军回皇城了,可是一回来就气势汹汹的进宫面圣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紧张,所有人都知道,以宋奕的脾气,他八成是去找皇上理论去了。 “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去宫里一趟。”柳夫人站起身神色紧张的走了出去。 她要去救宋奕。 第75章 证据 昨日宋奕连夜赶到绣坊,却看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一个个年轻的绣娘表情惊悚痛苦的躺在地上,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江东二十七个身怀绝技的绣娘无一生还。 这明显是有人杀人灭口。 看着那惨状的宋奕杀气冲冲,她握着佩剑的手都气的颤抖。 靖王,为了报复,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没有任何证据被留下,宋奕只能连夜返回皇城。 可等她一进城门,便看到人群熙攘着往刑场走去,她拦住一人问道,“今日可是要斩犯人?” 那百姓答道,“是啊,今日太后要将礼部尚书五马分尸,马上就要行刑了!” 平地一声惊雷,宋奕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说好了给她三天时间去查案么?怎么如今却在她不在的时候行刑? 可笑,她竟然相信慕修寒是公正的,却忘记了他也是皇族,是太后的亲儿子。 什么查案,不过是想办法把她支走罢了。 她答应过柳夫人会尽心去给尚书大人讨个公道,可如今,她却愚蠢的落入了皇上设的局里,什么也没做成。 五马分尸……天烬国最残忍的惩罚,竟然只因为一件寿袍,便给了一个忠臣这么这么重的刑法,太后的心肠也可谓狠毒! 城中大批百姓都赶去刑场看热闹,宋奕走在他们中间,看到他们兴奋的表情,心底一阵恶寒。 这就是她拼命保护着的百姓,没有思想,自私自利。 宋奕突然觉得恍惚了,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付出的意义是什么。 若是为了护着这些人,那么她真的很不值得。 神情恍惚的赶到法场,五匹高头骏马已经备好,刑场周围人满为患,大家都想见识一下五马分尸是什么样子的。 可等了许久,却没有见到尚书大人出现。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孔雀蓝官府的人在行刑官耳边说了几句,本来布置好的刑场又撤了。 “太后垂帘尚书大人,赐了毒药,尚书大人已经服毒自尽了,大家都散了吧!”行刑官冲着下面兴致满满都百姓说道。 宋奕释然的闭上了眼睛。 尚书大人死了,可是这事还没有完。 他倏然睁开眼睛,秀丽的眼中怒气汹涌。 她不能让尚书白付出生命,还有那江东二十七个绣娘,他们的死都不该蒙尘,至少该有一个人给他们讨个说法! 靖王作恶多端,陷害忠良,滥杀无辜,可这些都比不上慕修寒一个九五至尊对这些事的包庇。 翻身上马,宋奕直奔皇宫。 柳夫人赶到的时候宋奕已经被宣进殿内了。 肃穆的雍和宫内,往日宋奕都是低眉顺眼的作为人臣站着,可今日,他抬起头,明光灼灼的直视着慕修寒。 “皇上可知,臣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什么?”宋奕一字一顿的问道。 她从未像现在这么失望过。 慕修寒当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可是有些事,这执拗的人根本不能理解。 “朕是为了皇城内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不得不这样做。”慕修寒声音冰冷。 笑话,为了百姓的话不该直接杀了靖王么,何苦要枉杀无辜的尚书大人。 “大概在皇上心里,尚书大人死轻如鸿毛,可是,您不知道,不光您有家族有母后,尚书大人也有自己的家!只为了一件寿袍,太后便要将他五马分尸,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欺骗我,让我走!然后去做太后杀人的帮凶!”宋奕字字见血,毫不留情的指责道。 “宋奕!”本背对着他的人突然转过身来,一双凤眸深邃幽暗,“即便你建功无数,就冲你今日敢顶撞朕,朕可以立马治你一个死罪!” 冷冷一笑,宋奕表情决然,“臣对这个国家已经失望透顶了,它不值得我豁出命去守护,皇上,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一日为臣,便不可背叛君主,何况当日还是慕修寒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宋奕即便对他失望,也只能求一死。 慕修寒眸光冰冷,唇瓣微动,说道,“你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若是触怒天威,任谁都是活不了的。 可惜,此刻的宋奕但求一死。 他冷着一张脸,不解释,不求饶,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狭长的凤眸目光深沉的在他脸上扫过,把宋奕冷若冰霜的表情收进眼底,对他了解颇深的慕修寒心头一震,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大将军是真的对天烬国失望了。 一个对自己国家失望的将军,下一步会怎样呢?叛国?还是谋反?每一种可能慕修寒都不可能让它发生。 若是不仅无用了还会对天烬国有威胁,那么他必然要赐宋奕一死。 紧抿嘴唇,慕修寒唇瓣微动,几乎马上就要开口赐宋奕一死的时候,门外柳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皇上,老身有重要的事要跟您禀报,求皇上召见!” 一句话打断了慕修寒的思绪,他冷冷抬头,看了眼门口,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做回了桌案前。 “今天柳夫人救了你一命,否则,朕真的会下旨要你自行了断。”一双冷目没有丝毫温度,满眼都是怒气,“你回将军府闭门思过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门!”说完便不再理宋奕,冲着门口低吼了一声,“让柳夫人进殿。” 太监尖锐的嗓音传召,柳夫人进来时刚好与宋奕擦肩而过,宋奕脸色不好,再看看坐着的九五至尊,那表情更是让人心头一颤,柳夫人知道,要不是自己来了,今日这两人很可能就闹崩盘了。 “皇上,老身有重要的是要奏明圣上。” 宋奕走后,殿门紧闭,柳夫人上千跪下,神态镇定。 尚书大人已经死了,这妇人还能有什么事?慕修寒眉头微皱,身体微微前倾,淡淡问道,“什么事?” 柳夫人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弯刀,双手捧着恭敬的放在了桌案上。 看着那锋利的刀刃上已经干涸的血液,还有刀柄镶嵌的宝石,这把弯刀一定不一般。 慕修吧凤眸微眯,问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物件的?” 柳夫人眼中满是恨意,说道,“在靖王府。” 若不是靖王想要杀景羽寂地心情过于迫切,他还不会露出马脚。 “这把弯刀,是西域皇族才有的佩物,而能够在刀柄镶嵌宝石的只有西域的部落王,这把刀,是在靖王府中捡到的。”柳夫人有条不紊的说道,“靖王杀人心切,一时顺手把这弯刀交给我女儿,要她杀了景副将,幸好老身及时赶到,云儿才没有铸成大错,这弯刀当时就扔在地上,老身年幼时与父亲一同出征过西域,所以认识这东西,趁着靖王不备便藏在了袖口里,今天呈给皇上。”柳夫人纵然上了年纪,眼睛依旧有神,抬起头坚定的说道,“这弯刀便是靖王与西域王勾结的证据,西域是天烬国的敌人,靖王意图谋反,罪不可恕!” 好一个胆大心细的女人,慕修寒不禁对柳夫人刮目相看。 在知道自己丈夫自杀之后不仅闯进靖王府救出了女儿,还趁乱在靖王眼皮子底下拿走了这么重要的证物,如今又把它交上来证明靖王谋反,谋反是死罪,假如靖王被定罪那便必死无疑。 柳夫人信佛,可是她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善男信女,丈夫被靖王害了,她悲伤,可也寻找各种办法要为她报仇…… 难怪柳夫人愿意进宫为宋奕解围,慕修寒不禁一瞬间恍惚的感受到,宋奕和这个柳夫人格外相像。 不过不管柳夫人是什么目的,她都立了一功,若不是她,靖王勾结西域王的秘密还不会被爆出来。 “好,你先回去,若是情况属实,朕必然要严惩靖王,而且,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朕会命人厚葬你丈夫!” 柳夫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无波无澜,她淡定的跪下,高喊了一声,“谢皇上!”第76章 柳夫人死了 靖王府中,柳夫人一行人毫发无伤的离开之后,那阴狠毒辣的男人盛怒难消,直接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劈断了那把上好的梨木太师椅。 “一群贱民!本王要杀了他们!”靖王在院中嘶吼咒骂着。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地面,表情骤变,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那把西域王赠给他的弯刀呢? “来人!帮本网找弯刀!”他脸色骤变,对着身边人吩咐道。 没有几人见过他那把刀,大家都面面相觑。 “王爷,什么弯刀啊?”有个家仆问道。 靖王突然双眼猩红的看着那家仆,吓得人冷汗直流,他一脚踹在家仆腿上,厉声骂道,“妈的个蠢货!到底有没有眼色?还能是哪个弯刀,就是本王今日让人递给柳黔云的那一把啊!” 说着靖王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把刀,他是交给了柳黔云的。 可是如今却不见了……这院子里的家仆都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是不敢偷拿的…… 既然如此,那么会拿走那把刀的只有柳黔云! 靖王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四起,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本王,要让你们这些臭老鼠付出代价!” 尚书大人服毒自缢,虽然人死了,可是太后依旧不满意。 慕修寒按照惯例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端坐在榻上,郁郁寡欢。 “哀家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可怜还要被人那般诅咒……”那享尽了荣华富贵的老妇人仍然不满足,她眼中悲怆,“当初哀家生下你之后落下病根儿,每逢阴雨天全身关节便会疼痛,受不得半点儿风寒,如今上了年纪,病症更是加重,也不知道……还能有多久的福气能陪伴着你了……” 前几日,为了护着靖王,太后就在打感情牌,如今她竟然又故技重施,可是慕修寒早已不买她的帐了。 寿袍之事到底是谁的过错太后心知肚明,如今尚书大人都已经死了,还要怎样? 慕修寒之面不改色的坐着,没有接话。 母子二人早已心生隔阂,这次尚书之事已经是慕修寒给太后的最后一个面子。 “尚书大人已死,朕还能如何?难道还要鞭尸不成?”慕修寒冷冷说道,他不懂太后还要求什么。 神色骤变,精明如太后察觉到了异样,尴尬一笑,陪着笑脸说道,“哀家也只是心中郁闷,和你说一说罢了。” “太后信佛,佛祖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寿袍的事,不会再有后文了。”慕修寒很少对太后这么冷漠,这次却格外反常,他缓缓起身,斩钉截铁的说道,“您年纪也大了,过几日便要入冬,皇城气候干冷,您刚才说有腿疾一到冬天就疼,朕打算等寿宴之后送您去行宫,那里气候温暖,最适合养身体。” 一番话惹的雍容华贵的妇人脸色骤变,即便城府颇深,太后这次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这是要让她无权干政啊。 “你……你这是要把哀家给放逐是么?那倒不如直接把哀家送到蛮荒之地,任哀家自生自灭,你倒也省事儿了!”重重的一拍椅背,太后气的呼吸都变急促了。 慕修寒不为所动,在这场权利的漩涡里,太后早已不是他的额娘,而是靖王的护身符,只要她在,那么靖王就总能逃脱。 如今,慕修寒要与靖王做个了断,太后是绝对不能留在宫中了。 “儿臣也是为了母后身体着想。”慕修寒声线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微微一鞠,他道,“母后好生修养身体,儿臣告退。”说着衣袍下摆微动,转身走了。 这原本花团锦簇的寝殿如今竟莫名填了一丝阴沉,苏嬷嬷伺候在太后身边帮她顺气,太后如愿杀了尚书大人,却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这深宫大院,没了皇上的孝心和尊敬,便是失去了所有。 太后努力平复气息,她抚在胸口的手都微微颤抖,脸色铁青,嘴唇苍白。 当年在后宫争斗,那么多心狠手辣的妃子都死在了她手里,怎么如今,她反而被亲儿子给算计了?连太后自己都想不通。 “太后,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把靖王殿下叫来?”苏嬷嬷毕竟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对她始终忠心耿耿,如今看到她这番光景感到着急。 “不可。”太后苍老的脸上表情肃穆,“这个时候正是皇上对磊儿起疑心的时候,咱们不能叫他。” 太后敏锐的察觉到异常,不过,她可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 有一个人也许能为自己所用……那斜倚在榻上的老妇人眸光一闪,有了主意。 时局动荡,慕修寒处境艰难。 唯一一个靠得住的宋奕还与他心生隔阂,而通过一柳夫人又爆出靖王与天烬国劲敌西域勾结的事,目前的情况可谓是四面楚歌。 西域人擅长马术,技艺精湛,虽然地广人稀,可训练出来的骑兵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天烬国的将士只要一遇到西域的敌人往往死伤惨重。 能和西域人抗衡的估计只有宋家军了。 慕修寒已经不打算再给靖王机会,他只等太后寿宴一过就清扫靖王的部下,绝不让他的党羽继续发展。 柳夫人留下的那把弯刀静静躺在桌案上,慕修寒的眼神扫过那装饰着宝石的上好弯刀,眸光微动,心寒如冰。 他日,在靖王伏法之日,他要用这把弯刀结果了那不知好歹的人。 尚书府,冷冷清清,房檐上挂着纸糊的白灯笼,柳夫人母女和景羽寂都穿着孝服,三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在前厅吃晚饭。 不大不小的饭桌旁边,以前尚书大人坐的位置还空着,柳夫人嘴上不说,可那惨淡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夫人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淡淡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不悲不喜。 “娘,你一天没吃饭了,多少再喝些汤吧。”柳黔云伸手要把她的碗拿过去,柳夫人没说话,突然,“嗖”的一声一支插着羽毛的剑准确的射在了瓷碗上,惯性太大震的柳黔云下意识的松开手,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成了碎片。 “是谁!”柳黔云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跑出外面,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 那一箭射的极准,看来是故意吓唬她们的,景羽寂和柳黔云都变了脸色,只有柳夫人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纹丝未动神情淡漠。 “这箭上绑了一个纸条!”景羽寂把那小纸条取出来,展开。 果然,这是一次警告,白纸红字写着:交出东西,否则下次就是你的脑袋! “这上面并没有指名道姓,说的是谁呢?”柳黔云疑惑的问道,“而且,这人一定是想讨回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可是咱们中没有可能偷盗的人啊。” 这真是奇怪。 柳夫人气定神闲,从她把弯刀交给慕修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靖王一定会报复,只是没想到这场报复来的这么快。 平日里景羽寂粗枝大叶的,可是脑子却极其灵活,能这么明目张胆威胁人的还会有谁?只可能是刚和尚书家结仇的靖王!而自己和柳黔云都不曾拿过靖王的东西,那么有可能被靖王威胁的只有……他缓缓回头,看着柳夫人,她腰背挺直,隐忍却强大。 柳夫人一定有什么事在隐瞒着他们。 “夫人,”景羽寂大步走过去,神色忧虑的说道,“这几日尚书府不太平,我希望您能搬去将军府住一阵子,那里很安全。” 本是一片好心,谁知道柳夫人竟冷笑了出来,她微微抬眼,说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的,等着靖王来报复我,若是他真敢来,我一定会在老爷的灵位前杀了他!”心中的恨,永远无法平息,柳夫人早已从温婉贤惠的尚书夫人变成了要为夫报仇的巨人,思及女儿,那高傲的女人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你带着云儿去将军府吧,三天后是老爷的头七,我要等他。”说着胸有成竹的看向景羽寂,“靖王不敢杀我,他绝对不敢。” “这……”景羽寂犯了难,他有些看不懂柳夫人。 “娘,你不走我也不会离开的,你放心,我会陪着你。”柳黔云说道。 本是温情脉脉的话,却惹得柳夫人变了脸色,她厉声说道,“你不要多事,随着景副将去将军府才是,要是你被靖王抓去威胁我和宋将军,到时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柳黔云微微皱眉,她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难道母亲和宋将军在联手对付靖王? 天色不早了,柳夫人当晚便把柳黔云赶去了将军府,诺大的宅子里就剩下了那个孤独桀骜的女人,她如同一尊石像一般端坐在前厅正中央,这漆黑嗜血的夜,是个来讨要东西的好时候,柳夫人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靖王今晚一定会来。 要多少鲜血,才能换来一个公道,才能为心爱之人报仇? 月色凄美,银白的月光如霜,这寂静的尚书府透着寒冷。 突然,门吱呀一声,靖王终是来了。 第77章 怨恨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让人浑身颤栗。 靖王只身一人,在昏暗的光下带着阴冷的笑意走向柳夫人。 “你好大的胆子啊,不怕本王杀了你么?”靖王身躯高大,却浑身都带着戾气,此刻一双阴狠的眼冒着杀气,仿佛稍微一不留神他便会拔刀而出把人杀了。 柳夫人淡然一笑,气势丝毫不减,“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结果。” 这话让那本就不悦的人目光更是阴狠了几分,他握住刀柄,伺机而动,问道,“弯刀呢?你放在哪里了?” “呵呵,你凭什么就说那东西是我藏起来的?!”柳夫人斜睨了一眼靖王,不屑的说道。 靖王上前一把扯住柳夫人的衣领,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问道,“本王再问你一遍,刀放哪里了?!” “不过一把刀,你这是干什么?难道那刀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柳夫人脸带怒气,“那刀,我不会交给你的,你勾结西域王,通敌叛国,那刀便是证据,明天,我便要把它交给皇上!” 在大业将成的节骨眼上,竟然冒出来一个柳夫人来坏好事,靖王握着衣领的手用力,一股压迫感让柳夫人呼吸都不顺畅了,她被迫张大嘴巴急促的呼吸。 “你要是敢把那东西交给皇上,本王就先杀了你,再找人将你女儿先奸后杀!呵呵,你是不怕死,可就不怕害了自己的女儿吗?”这狠毒的靖王最擅长的就是威胁,他心狠手辣,什么都做的出。 可惜,柳夫人不怕,因为皇上早已对靖王起了杀意,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刀下魂了。 “云儿在将军府,你有本事去杀便是,靖王,我且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坏事做尽,早晚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柳夫人说到。 “是么?假若真有那一幕,你也看不到……了……”话音未落,靖王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剪刀,血顺着柳夫人的指尖落下,滴滴渗入土里。 “哈哈哈哈哈……”柳夫人狂笑不止,“靖王,这剪刀上有金汁,你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你会先从肚子里面开始溃烂,然后肠子肚子都满是脓血,最后全身腐烂活活疼死!你的死状会比我丈夫惨千倍万倍!你就等着下地狱吧!” 柳夫人之所以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让靖王放下心防,如今她也算大仇得报了! “你……你他妈的!”靖王气急败坏,他一手捂着伤口,拔出利剑,朝着柳夫人直直砍了下去,“本王就让你下去见你那死鬼丈夫!” 鲜血四溅,柳夫人的头颅落地,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嘲讽似的笑意,她死而无憾。 “妈的!”靖王一脚踢开那地上的头颅,脸上表情阴狠,提着带血的剑走向门口。 突然,大门被一脚踹开,几十个禁卫军点着火把闯了进来。 “你们……”靖王怎么也没想到禁卫军会突然出现,他往后推了两步,握着剑的手抖了抖。 “靖王殿下,你涉嫌杀了柳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禁军首领说道,他的目光越过靖王看到他身后瞪着眼睛看向这边的柳夫人的尸首,身上不寒而栗。 “来人,把靖王给我绑了!”禁军首领大喊一声。 柳尚书刚刚喝毒自尽,如今这靖王竟然上门来杀人家的夫人,还是那么惨烈的死法,简直天理不容!这么多人,靖王根本无力反抗,他纵然想挣扎也无力回天。 夜晚,慕修寒在书房,他坐立难安。 柳夫人拿自己的命做饵给了他逮捕靖王的借口,柳尚书夫妻二人如此惨死,慕修寒心中有愧。 那日在雍和宫,柳夫人献上弯刀,同时把自己的计划和慕修寒讲明,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自己的女儿柳黔云一定不能嫁给靖王。 两条人命,不可说全是因为靖王而死,还有慕修寒的私心。 如此,他欠了柳家太多,明日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黔云。 人人都想坐上皇位,可谁有知道这个位置有多难坐?“李全,”慕修寒说,“柳夫人的尸首,找最好的入殓师给缝合好,以一品夫人的礼仪入葬……” 当然,这还不够,柳夫人和尚书大人不会白死,慕修寒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靖王被抓进天牢的事不知道是谁告诉太后的,瞒着皇上,马上要过六十大寿的老妇人连夜赶到天牢去要人,却被拦了下来。 “太后,皇上说过,今晚要审问靖王,谁也不能进去见他。”那看守天牢的人满脸为难的说道。 尊贵的太后表情严肃,她意识到慕修寒已经正式和自己处于对立面了。 不动声色的给身后的苏嬷嬷使了个眼色,一件明黄的黄马褂被拿了出来。 当日宋奕可以拿这黄马褂救自己的兄弟,今日太后也可以来救自己的儿子。 “都给哀家让开!”太后不容违抗的说道。 见黄马褂便如见先皇,这是太后最后的杀手锏了,没有人敢忤逆她,看守天牢的人统统都跪下了,太后冷哼了一声,走了进去。 “磊儿……”一进天牢,一股子血腥味儿扑鼻而来,靖王气息微弱的被吊在刑架上,伤口处还在流着血。 那微弱的火映衬的靖王更加虚弱,他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母后。” 在这深宫中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浩劫的老妇人听到一声母后,泪水夺眶而出,她宠爱的儿子竟然被人折磨成了这个模样!“还不快把靖王殿下放下来!”苏嬷嬷冲着审问靖王的御史喊道。 “这……”御史大人有些为难。 这可是皇上的旨意,今晚必须要靖王交代。 “哀家让你们放人!都想死吗?!”那素日里端庄高贵的妇人突然发了狠,转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模样简直和靖王发狠时一摸一样。 不得已,靖王还是被放了下来。 他躺在太后怀里,表情痛苦,手捂着自己的伤口冲和她说道,“母后,我疼。” 沾有金汁的剪刀刺进了靖王腹部,有没有人及时处理伤口,只不过两个时辰,那破溃处已经开始溃烂。 别人不知道,可是太后她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最是清楚,当年宫里的妃嫔互相争斗,有个贵人就被泼了金汁,结果伤口久治不愈,最后全身溃烂流脓而死…… “柳夫人……”太后目光阴狠,她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磊儿,不要怕,娘带你回宫!”太后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靖王的脸,语气温柔又透着心疼。 “来人,把靖王抬到哀家的马车上!哀家要带他回宫!”太后转身冲着身后的人说道。 可是,却没有人敢动。 “你们是聋了吗?!”苏嬷嬷见这场景也怒了,皱着眉头说道。 “太后,皇上有旨,任何人不能带靖王离开……”那无辜的御史小心翼翼的说道。 伤口已经溃烂,却不许人给他医治,还要派人审问……靖王冷冷一笑,眼神涣散的看向太后,“母后,他是不想让我活……” 若是靖王现在有气力,他一定会咒骂慕修寒。 可是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可是他的神智是清醒的,心底恨死了慕修寒,没想到他会用这这么无情的方法让他死… 靖王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活下来,然后把慕修寒生吞活剥。 “母后……救我!”那人高马大的靖王眼角竟溢出了泪水。 太后的心都碎了,此刻就算是有刀山火海拦着她也要过去! “苏嬷嬷,把黄马褂给靖王穿上!”太后厉声说道,“今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此话一出,无人再敢阻拦。 一向信佛的太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靖王到底被带走了。 皇宫大院内,太后公然违背慕修寒的旨意,带回了杀人犯靖王。 当朝天子的颜面何存?! “靖王在太后那里,传了御医在给他治疗伤口。”李全刚一得到消息便来禀报。 大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慕修寒几乎快不能控制自己的怒气,他双目幽深晦暗,仿若一方深潭。 可是,如今他也不能闯进太后宫里把人带走,那样实在闹的难看。 “皇上不必心急,靖王的伤口沾了金水,不是那么容易挺过来的。”李全淡淡说道。 若是这次,靖王便这么去了,那么慕修寒便省了不少力气,而且也不会被后人诟病杀了亲兄弟,天烬国的历史上也不会有兄弟反目王爷叛乱这一说。 慕修寒负手站在窗前,他轻轻的闭上眼睛又倏然睁开,一切,就看天意了。 若是靖王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黎民百姓被战乱殃及…… 心绪不宁,慕修寒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这时,门外当职的小太监走进来跪下,说道,“皇上,宋将军和柳尚书的女儿来了。” 慕修寒只觉得一阵头疼,所有的烦心事都堆在了一起,剑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从未有过的心烦。 当下对于慕修寒来说最重要的是靖王的命数,其他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关注。 大手一挥,他微微扶着额头低声说道,“就说朕已经睡下了,让他们明日再来。” 这纷乱的夜,他也无法再面对了,只能选择逃避。 一切,都看明天,若是靖王死了,那么便都能结束了。 第78章 母子翻脸 翌日,慕修寒推开门的一刹那,门前一袭白衣和眼眶通红的柳黔云已经等在门口。 不是把他们打发走了?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在了宫里…… 薄唇紧抿,眉头微皱,他不发一言的就要走。 “皇上!”柳黔云喊道,那走在前面的穿着明黄龙袍的人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只听跪在地上的人声音嘶哑的说道,“别的没有证据,可如今靖王杀人,总能定他死罪了吧?!” 柳夫人已经死了,这便是一命换一命的事。 用涂有金汁的刀刺靖王也是慕修寒和柳夫人商量好的,本想着让靖王在天牢里安安静静的死,可是没想到,太后竟然出面把人带走了。 这其中的内情慕修寒都不能和宋奕他们说,只能静静等待结果,“你们先回去,靖王还在太后宫中治病,不要急。”慕修寒淡淡的说道。 可柳黔云不明所以,她如今父母相继惨死,这让她怎么能平静?此时的柳黔云再也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尚书千金,她是要为父母报仇的女儿,是恨靖王入骨的人。 “即然,靖王杀人犯法,无论如何都是要被处斩的,那现在还医治他做什么?”柳黔云问道。 以前还会忌讳慕修寒高高在上的身份,可现在柳黔云父母双亡,她早已没有家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大胆!”正在慕修寒眉头微皱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个苍老却格外威严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竟是太后带着人找来了。 怒气冲冲,来者不善。 太后走到近前,一双透着寒意的眼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人,那眼神中仿佛有千万把刀子,如若不是碍于慕修寒在场,估计太后早就忍不住杀了柳黔云了。 “你一个罪臣之女,皇上没诛九族留了你一条命,如今,在这皇宫之内,你竟然敢顶撞当朝天子,你该当何罪?!”亲儿子被刺,如今生死未卜,而仇人的女儿就在眼前,太后怎么会放过她? 可柳黔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然跪着,可她的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目光灼灼带着浓浓的恨意直视着太后,唇瓣微动,一字一顿的说道,“臣女即便犯了王法,也是在靖王之后,若要定罪,先把靖王给法办了,到时候柳黔云甘愿受任何刑法!” “你!”太后指着那牙尖嘴利的人气的身体直抖,甚至都有些呼吸困难,她长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哀家拿下!” 在宫中敢和太后争辩,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太后这次赶来雍和宫,就是得到了消息柳黔云在这里告御状,太后恨的咬牙切齿杯子都摔了不知几个,“一个两个的……都想治我的磊儿于死地!哀家看谁敢!” 今日柳黔云以卵击石,想要靖王死,同样的,太后也不会让她活着。 若是柳黔云被抓,多半是要没命的,尚书大人一家不能这么悲惨! 禁卫军上前抓人,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扼住了禁卫军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那人动弹不得。 宋奕这不怕死的又强出头。 本来他就被诟病功高盖主有谋反之心,如今在宫中公然与太后做对,自然被太后抓住了把柄。 太后脸上杀气重重,厉声说道,“宋奕,我是太后,你阻止禁卫军,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若是想诬陷人,随便做什么便都能将白的说成黑的。 慕修寒一双凤眸看着这一切,表情未变,似乎对太后的嚣张跋扈很是不满,他冷冷说道,“柳黔云说的是对的,靖王杀人在先,如是按照天烬国律例,自然要先处理他的事,柳黔云并未以下犯上!” 终于,太后和慕修寒撕破了脸。 母子两个相互看着彼此,目光阴沉,毫不退让。 慕修寒的行为告诉了太后,这天下是他的,已经不容许她做主了。 “哀家如今连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都无法处置了是么?”太后问道。 一片寂静,无人敢答话。 这是太后和皇帝之间的较量。 当年,太后的两个儿子都很受先皇器重,先帝拟遗旨时曾问过太后,两个儿子想让拿个当太子。 靖王当时年幼,又倍受太后宠爱,当了太子恐怕会被后宫妃嫔嫉妒有杀身之祸,所以太后就选择了慕修寒,当时也是打算先把太子之位占下,等靖王再大一点的时候让慕修寒退位让靖王当太子,可谁知道,先帝立下遗旨后不到一年就驾崩了,而慕修寒就顺理成章的登基成为了皇帝。 这一直是太后的心结,她觉得对不起靖王,所以对他处处包庇。 如今,太后与慕修寒撕破了脸,她更是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太后累了,先回寝宫休息吧。”慕修寒冷冷说道。 高贵的妇人表情微怔,藏在袖口中的手不自觉的的抖了一下,嘴唇发白,“这里人多眼杂,哀家有些事不便跟你说明白……可是,靖王是你亲弟弟,他也是被柳夫人刺伤的,这件事谁对谁错怎么也得等他醒了以后再说吧?” 事情已经闹大,若是执意不许靖王医治传出去难免被人诟病,慕修寒权衡利弊,淡淡说道,“那么母后便回宫照顾靖王吧,这里的事自有人管。” 说着,那一袭明黄的身影踱步走了。 太后阴狠的瞥了一眼柳黔云和一袭白衣的宋奕,如今她们有皇上护着,她自然是动不得的。 “你们且记着,靖王要是死了,你们都得去陪葬!”一身华服的妇人冷哼了一声走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形势是极严峻的。太后走远后,柳黔云瘫倒在一边,脸色苍白。 刚才要不是慕修寒在,估计这会儿她早就死了,而且还会连累宋奕。 宫中不宜久留,宋奕走过去把柳黔云扶了起来。 “宋将军,你说靖王还有可能生还么?”那身形柔弱的人眼神定定的望着长廊尽头,她似乎有些迷茫了。 有太后这座靠山,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扳倒靖王。 宋奕微微咬唇,她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咱们先回去,这事总是要有个说法的。”她说道。 这场生死战就看皇上与太后的博弈中哪个能赢了。 太后几乎倾尽了所有去救靖王,日日守在他的床榻边,命她寝宫里的所有人为靖王抄经祈福。 折腾了几天之后,靖王竟然真的大难不死度过了危险期。 他醒后身体虚弱的看看四周,看到太后苍老憔悴的脸时失声痛哭。 “母后!”靖王如同小时候大病初愈时一样,紧紧的抱住了那苍老的妇人,“我要杀了慕修寒!杀了他!”他咬牙切齿双眼猩红的低吼道,“他要置儿臣于死地,在天牢里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伤口流血,却没有人愿意为我叫太医!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便会伤口化脓感染而死!母后,我真的受不了,求求你,帮我杀了他吧!” 那晚的经历实在可怕,在那昏暗潮湿的天牢里,他被架在审讯架上,没人碰他,只等着他什么时候死去。 那种被死亡支配的恐惧感让靖王怕极了,如今他死里逃生,他决心再也不要被慕修寒掌握命运。 太后迟疑了,她不是怕伤害到慕修寒,她怕的是假如失败了慕修磊一定会被处死…… “磊儿,若是败了,你可就活不成了!”太后压低声音说道。 慕修磊眼神狠绝,他早已等不及要复仇了,即便最后失败了。他也不愿像现在这样屈局在慕修寒之下! 他要坐这天烬国万人之上的皇上!要把慕修寒的头颅砍下来喂狗! 慕修磊双眼猩红,透着要与慕修寒鱼死网破的决绝劲儿,恨恨的说道,“即然如此,就更要母后护着我,咱们这次……一定得成功!” 太后沉默了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狠戾的说道,“好,母后助你一臂之力,无论如何,再也不会让哀家的磊儿受委屈了!” 这天烬国,很快就不太平了。 第79章 太后赐婚 靖王杀人案派由大理寺审理,结果因为有人证明是柳夫人先拿刀伤人,且刀上有金汁,导致靖王差点没命,最终,判决靖王无罪。 柳夫人的牺牲白费了。 不过靖王自从大难不死后,就变得低调了许多,主动交出了兵权,并且称病在家修养不再参与朝堂上的事。 难道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整个人都变了? 慕修寒对靖王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将信将疑,派去了密探去监视。 结果靖王真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每日在家吃斋念佛,没有任何小动作。 即然他这般老实,慕修寒就暂且把他放在了一边,毕竟太后的寿宴就要到了。 诺大的皇宫,因为太后的六十大寿而染上了铺天盖地的红。 尽管母子两个之前为了靖王撕破了脸,可是表面上还是要演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这一日,终于到了。 太后身着一套红底绣牡丹暗纹的寿袍出现在宴会上,仪态端庄,表情慈祥,对着地下跪着的群臣一挥手,说了句“平身”,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才陆续站起身来。 手拿着礼物单子的太监凑上前,慕修寒给了个眼色,那太监一副尖锐的嗓子开始宣读各国使者和大臣送的礼物。 “文莱国献夜明珠十颗,波斯国献地毯十六块,祈天国送汗血宝马二十匹……” 一件件的珍宝被奉上来,随便哪一件就够普通百姓一生吃喝不愁了。 可对于皇家来说,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恭喜太后今日大寿,祝太后洪福齐天!”文莱的使节等极尽奉承。 太后居于高位,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说道,“你们文莱地方小,还送了珍贵的夜明珠,真是有心了!” 这些小国平日里巴结天烬国还愁找不到机会,这次来也并不知道皇上和太后间的矛盾,自以为讨好了这太后以后慕修寒也会对自己国家心慈手软些,面对太后的夸赞自然喜不自胜。 接着轮到了大臣们送礼物,第一个便是丞相大人。 文武百官,都准备了大手笔的礼物,大家都等着看丞相大人会送什么,是否会比自己的要新奇贵重…… 可当看到丞相手中提着的一个红木的糕点盒时,大家都面面相觑。 难道没了徐妃娘娘撑腰,这丞相大人竟落魄到送不起贵重礼物了? “丞相,你这是何意?”看着那略显寒酸的点心盒,坐在高位的慕修寒淡淡问道。 虽说不讲究那么多,可是这……送的东西也太不成体统了。 丞相一脸坦然,他跪在地上把那点心盒高举着,说道,“臣恳请太后尝一尝味道。” 这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刚要出言阻拦,谁知那高坐在鎏金椅子上的高贵妇人竟然开了口,“呈上来吧,哀家尝一尝。” 那大太监赶忙走下去把点心盒呈了上去。 只见太后戴着精致昂贵护甲的手捏起一块桂花糕,优雅的轻咬了一口,表情微微一怔,眉头轻皱问道,“这糕点……” 她没有说出口,可是众人看着太后的反应已经猜测到了一二。 丞相伏首趴在地上,动容的说道,“这糕点正是莲儿所做!她知道今日是太后的生日,可是她在深宫中不能出身,惦记着太后每到秋季便会肠胃不舒服,所以连夜赶做了这些温脾养胃的桂花糕……” 一番话说出口众人哗然,龙椅上的慕修寒也目光冰冷的看着丞相。 这人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徐莲儿一个罪人,宫里人平日都是闭口不谈,乃是宫中一大忌讳,又怎么能在这种场合提及呢? 宋奕坐在角落里,本漫不经心的饮酒,可是听到了丞相这番话眼稍倏然抬起。 怕是徐莲儿父女两人又要兴风作浪。 太后表情带着一丝伤感,放下糕点颇为动容的说道,“往日到了秋天,都是莲儿照顾哀家的脾胃,桂花糕虽是平常糕点,可是却要当天最好的才养人,莲儿为了照顾哀家每日早起去采晨露做桂花糕,哀家每每早上一起身就能吃到现做的桂花糕……”太后倏然红了眼眶。 坐下的文武百官也都不出声了。 平日里,徐莲儿最会做人,这些臣子和使臣多多少少也受过些她的恩惠,如今太后亲口说出她的孝行,惹的大家都不禁有些动容。 当日徐妃被皇上打入冷宫,也没人知道真实的缘由,如今,倒是有不少人同情她了。 可怜徐妃姿容绝世,倾国倾城,却要在冷宫里风烛残年。 “莲儿说了,她没有别的所求,只求太后照顾好自己,长命百岁……”丞相声音更加煽情。 太后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哀家身形渐老,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别人照顾的纵然尽心,可到底比不上莲儿认真……”说着转头看向了那目光幽深的慕修寒,“皇上,今日哀家大寿,可否念在哀家年老体弱的份儿上,把莲儿赐给哀家在宫里照顾着哀家,也算有个人给哀家做个伴儿。” 别人不知,可是慕修寒和宋奕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丞相和太后联合好演的一出戏。 可是满朝文武和各国使节都在,若是不答应便显得慕修寒不近人情,传出去必然会贻人口实。 就算再不愿意,慕修寒还是咬着牙点了头,淡淡的说道,“即然母后想要她照顾,那收了去便是。” 太后脸上带着慈祥亲切的笑容,说道,“如此甚好,哀家会好好管教她的。” 这时,不知道哪国的使节不知死活,冒出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太后洪福齐天,得皇上这般孝顺的儿子,只是听说太后还有一子,已经到了婚娶的年龄却还没有娶亲,今日何不给选一个好人家,也算好事成双。” 那龙椅上的男人脸色突变,他打量着那使臣的脸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哪一国的人。 靖王,一个残忍暴虐的皇亲贵胄,前几日刚杀了柳夫人,满朝文武谁会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 底下的大臣们听了这话都默默低下头,就怕太后选中了自己家的女儿,那便是害了自家千金的一生啊! 太后闻言,倒是颇开怀的笑了,“这事也是哀家的所忧虑的,靖王到了婚配年龄,却未取亲,哀家早有心思为他在朝臣中选一位才貌俱佳,温柔贤惠的女子做妻子……”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底下胆战心惊的大臣们,不被察觉的一声冷笑,太后高贵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说道,“哀家心中有个很是称心的人选,那姑娘才貌出众,只是家世可怜,如今孤苦一人生活,没了父母的庇护生活一定很艰难,哀家怜悯她,决定让她做靖王妃,”那看似慈祥的人缓缓说出让宋奕仿若掉入寒窟一般的话,“哀家要柳尚书之女柳黔云做靖王妃,不日便完婚!” 一句话让其他的大臣都变了脸色。 这天烬国中谁不知道柳家和靖王的恩怨?如今让柳黔云嫁入靖王府,那和掉进狼窟里有什么区别? 慕修寒表情微怔,一双凤眼看向宋奕,他坐在底下,面色苍白。 太后高招,利用自己的寿宴不仅救出了徐莲儿,还连带着给柳黔云赐了婚,而且这么多使臣面前,慕修寒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天烬国的丑闻,怎么能张扬出去? 太后开口求赐婚,他又怎么能不答应? “皇上,你可能答应哀家这个要求?”太后追问道。 柳黔云目光灼灼,她难以自制的冲着那高高在上的人摇了摇头。 此刻,柳黔云的命运握在了慕修寒的手中。 他若是做错了决定,宋奕便会恨他一生。 第80章 你敢跟朕这样说话?! 这是太后的寿宴,座下不乏别国的使臣,在这样的场合,慕修寒必须要让天烬国的形象完美。 他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因为一个柳黔云便被别国看了笑话。 太后也拿准了他这点,才在寿宴上设下圈套,演了一出好戏。 几千双眼睛都在盯着慕修寒,他高高在上,冷如寒冰,贵为一朝天子,万人敬仰。 宋奕也是他的臣民,他在底下坐着,目光灼灼。 良久,那居于高位的男人缓缓开口,说道,“太后安排便是。” 这次,他败在了太后的手上。 慕修寒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手段…… 不过太后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因为从此以后慕修寒再也不会让她出现在皇城中。 出来说话的使臣以为自己立了一功,谄媚的笑着奉承道,“恭喜太后,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呐!” 被慕修寒的决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大臣们反应回来,也纷纷开始恭喜太后。可唯独一人,一双秀丽的眼内神采尽失,苍白着脸面无表情的望着慕修寒。 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君主?亲手把一个遍体鳞伤的姑娘推向一个恶魔…… 宋奕不止失望,她甚至想要拔刀杀了包庇靖王的太后,杀了那些为非作歹却屡屡能逃脱的罪人!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那样做。 仿若一个逃兵一般,宋奕趁乱失魂落魄的跑出了皇宫。 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柳尚书一家,这悲惨的命运,她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这看似繁花似锦的皇城,其实自有它的腐烂和颓败被掩埋在地下,只是人们不愿意去发现,便视而不见。 宫中,心愿达成的太后正开怀的畅饮着,她从心底里觉得畅快。 看到那宋奕变了脸色,看到慕修寒也冷着一张脸,太后心中的不满和仇恨才算发泄了一些。 今晚这个寿宴,太后前所未有的满意。 宋奕一路仓皇失措,就连和敌军血战时都不曾觉得这么艰难。 她无法面对柳黔云了,死后也无颜面对尚书大人和柳夫人。 这寂静的夜,她逃出深宫,走在无人的小巷子里。 手中提着的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她喝的快,醉的也快,一双眼迷离的看着巷口那微弱的光,像一只向往光的飞蛾一般脚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可是,不知怎的她被绊倒摔了一跤,却倒在地上怅然若失的笑了,眼角的泪水溢出眼眶,那泪痕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即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 身体上的疼远比上她心中的痛苦。 宋奕头脑昏沉沉的,就势趴在地上并不想起身。 她的眉头紧锁,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只有在无人的地方,她才敢这般失魂落魄的痛哭一场。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熟悉的宫鞋,她冷冷的笑了一下,她此刻不知道有多恨这鞋子的主人! “站起来!”那人一如当年一般声音冰冷的命令着她,就像她被他训练的时候受伤痛哭,他也冷酷的说一句,“不许哭!” 可是,此刻她只想装糊涂,醉了,便不用再听命于他了。 见宋奕趴在地上装死,慕修寒微微俯身大手把他捞起来,强迫他站稳。 宋奕双眼迷离的望着他,眼角的泪痕暗示了他此刻有多痛苦。 “宋奕,你是天烬国的大将军,这就注定了你不能脆弱。”慕修寒俯视着他,声线磁性的说道。 听了这话那本还双眼失神的人突然狂笑起来,她推开他,脚下踉跄的走了两步,“大将军?哈哈哈哈……我宋奕为什么要做这天烬国的大将军?”她突然收住了笑容,冷冷的看着慕修寒问道,“我能保护谁?我在护着谁?我不过是你手中一把好用的剑,你凭什么要把我变得像你一样冷漠?!”她质问道,“我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柳尚书和柳夫人先后惨死,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却被你亲手推向了靖王那个畜生?!你还想要我想你一样冷眼看着……哈哈哈哈哈……慕修寒,我算是看透了你!” 不叫皇上,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这可是头一次。 她醉了,却比平日里更清醒。 那些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此时的她才是真正的宋奕,而不是时时刻刻都要隐藏自己的宋将军。 “宋奕!你醉了,不要在这里发疯。”那人挡住了她的视线,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纹丝不动。 “我没醉!”宋奕手指着慕修寒的脸,毫不客气,“你,刚刚又杀了一个人你知道么?!我这次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倘若靖王敢对柳黔云怎么样,我必然会杀了他!绝对不会再手软!”她冷笑着说道,“当日,我曾说过,你不想杀的人我替你杀,到时候,我便替你把他杀了岂不痛快!”他凄厉的笑着,在月光下脸色惨白,却因为他的肆意而带上了一抹妖冶的颜色,跟以往的他截然不同。 慕修寒甚至有一刹那觉得自己看错了。 当年的约定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如今的宋奕并不理智,他不会让他那么做的。 这天烬国有个永远不能杀的人,那便是太后。 而宋奕若是杀了靖王,那么太后绝对不会放过他,所以,慕修寒绝对不会让他去杀靖王。 “你要听朕的话。”慕修寒声线淡淡的,他的一双幽深的凤眸打量着眼前的人,宋奕醉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人的目光。 可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到,而且听的清清楚楚。 “我宋奕,不会再做你手中的剑了,不会再只杀你让我杀的人!我手中的剑,要杀光那些畜牲!”她目光冷冷的,透着寒气。 当年那个眼神慌乱,弱小的宋奕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慕修寒面前目光坚定,气场和他不相上下的宋将军,他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只听命于他了。 “你敢!”慕修寒低吼道,一双大手扼住了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朕对你最后的宽容,便是现在容忍你的出言不逊,若是你胆敢再越矩,朕绝对不会原谅你!” 他手上力度堪堪使了三成,可是宋奕还是感受到了压迫。 只是如今,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如她自己所说,若是靖王敢伤害柳黔云,她绝对会杀了他的!断然不会因为慕修寒的威胁就罢休! “若是臣真的这么做了,也就不需要皇上的原谅了!”宋奕一脸无畏的说道。 这人是不怕死的,慕修寒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他要做的事也不会罢休。 慕修寒只觉得头疼,手松开,宋奕不能自控的轻咳了几声。 “你何必着急,靖王早晚都是要死的。”九五至尊被宋奕逼的说出了真话,“即便太后护着他,朕也不会留他,可是今天,太后提的要求,又是在文武百官面前,朕如何拒绝?” 这倒是实情,宋奕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不出声了,眼稍微垂。 “那么柳黔云呢?她怎么办?”宋奕问道。 只要是天烬国的子民,便都有可能成为一颗棋子,只不过宋奕的用处大一些所以慕修寒护着她,而柳黔云……就难说了。 到底是一国之君,思忖了片刻终是没给宋奕一个确切的答复,只说道,“不管她的结局如何,朕答应你,一定会为柳尚书一家报仇。” 所谓报仇,不过是他也容不下靖王罢了。 宋奕苦笑了一声,她就知道当朝天子的话不能信,连尚书大人家唯一的血脉都不能保住……真是可笑。 她抬眸,一双眼不似从前澄澈,眼中氤氲着寒气,冷冷说道,“那么,皇上真是个明君了!” 话里有话,惹得那一袭黑袍的慕修寒凤眸微眯,浑身散发着怒气。 宋奕刚要越过他离开,一只大手把他拉回去,狠狠的抵在了墙上,他靠的极近,目光冰冷的低声问道,“你想死么?敢对朕这样说话?!” 慕修寒生气了,似一只暗夜里的狼,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宋奕身上微微一颤。 第81章 成亲在即 漆黑的夜晚,在一条极窄的小巷子里,宋奕被慕修寒抵在墙上。 那九五至尊此刻棱角分明的脸染上了浓浓的怒火,只差一双会在夜晚冒绿光的眼睛,便和狼王无异了。 自宋奕回朝以来,这是第二次他动这么大的火气。 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在少数,可让慕修寒气到动手也是少见。 “宋奕,朕最近是不是太放任你了,以至于你敢说这种话?嗯?”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挑,配合着他磁性的声线,格外好听。 可宋奕感受到的只有压迫感。 他靠的极近,近到连两人的呼吸都融合在一起了,近到他的睫毛在月光下都能看的根根分明,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冷冰冰的,眼中冒着怒火,一双狭长的凤眸格外幽深。 那双大手覆在宋奕瘦削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她动也动不得。 看来慕修寒的内力最近又有长进。 “皇上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臣什么?”宋奕抬头,微微仰视着那高高在上的人,冷冷说道,“你曾答应过我,将柳黔云许配给景羽寂的!皇上金口玉言,自己竟然都忘了么?!” 夜色沉沉,那晚在城楼的话映在脑海,他确实记得。 一句话竟让慕修寒不知如何回应了。 “上一次,太后要杀柳尚书,你就把我骗去了江东,这一次,你还打算要怎么骗我?!”那被推在墙上的人第一次用一种委屈至极的语调和他说话。 慕修寒微微一怔,随即松开了双手。 却不想宋奕趁机推开了他,然后动用轻功跑开了。 那消失在巷尾的一抹白色身影动作利落,不像是个醉酒之人,可他确实醉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来应该能自己回家了……”慕修寒站在原地望着宋奕离开的方向淡淡说道。 若不是怕他醉酒离宫像上次那样遇到危险,慕修寒才不会在寿宴上突然离开呢。 只是好心来了,还被醉了酒的宋奕质问了一番,怕是等明日他酒醒了就都忘了……慕修寒这一遭走的才是冤枉呢。 只是宋奕并没有走多远,她只是躲在了街角处,把自己藏在了黑暗里。 那个男人站在幽暗的小巷子里出神,直到他离开,宋奕都看到了。 而且她早已酒醒了大半,刚才的那番话说的无比清醒,只是以醉酒当借口,想要把心中不满说出来罢了。 今日她第一次如此忤逆他,没想到那人竟然轻易的放过了她,也是难得。 第二日赐婚的圣旨被送到柳尚书府上,靖王和柳黔云的婚事让全城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皇城里,谁不知道柳夫人刺了靖王一刀差点把他杀了,如今靖王要娶她的女儿……那柳黔云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景羽寂,他在将士的口中听到的这个消息,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大脑一片空白。 圣旨已下,无人能将它收回。 宋奕担心景羽寂受刺激,赶到他的营帐中,发现他正一动不动的望着那山河图发愣。 “景羽寂……”宋奕慢慢放下营帐的帘幕,缓缓走进去,眉头微皱试探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她最怕的就是景羽寂会得了失心疯,这人虽然平常看着是个大老粗,可其实心思细腻的很,在漠北的时候也是靠着他多次发现敌军的猫腻才一次次躲过危险,这样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如今心爱的女人被赐婚给了仇人,他恐怕已经要崩溃了。 “将军,”他头也没抬,怔怔的看着地图,声音没什么生气,“这天烬国一点儿也不好。” 此话怎可以乱讲?!宋奕眉头一皱,上千低声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说这种话?!再也不要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了!” 否则,还不等柳黔云嫁人,景羽寂的脑袋怕是早就没了。 “我不怕了,云儿都被皇上赐婚给了靖王,我这条命还留着有什么用?”说着他看着那山水萦绕的山河图,一时间眼中冒火突然像发了狂一样把那些假山假树都推到了地上,高喊道,“我为这天烬国出生入死有什么用?还不是护不住我心爱的女人!老子不干了!这副将我不做了,这天烬国我也不保了!” 他调门儿本来就高,如今一喊怕是全军营的人都听见了。 就怕他一时气愤说胡话,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不怕掉脑袋的喊了出来。 急火攻心,宋奕一时没忍住一巴掌打了上去。“你疯了?!”那秀丽的眼中满是怒气,手都有些颤抖。 这军营之中,虽说都是宋家军,可是难免有心怀不轨的人把他这些话说给皇上听,刚才的话足以让他被治一个死罪,宋奕身边的亲信本就不多,要是他也被人陷害死了,宋奕该怎么办? 那被扇了一巴掌的人早就心如死灰,即便被打了也毫无反应,侧着脸望着地面,突然发了疯一般的狂笑不止。 “对!我疯了!”景羽寂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他形容憔悴,眉眼间都是悲怆,“清醒着还不如疯了,至少不会痛苦!” 这份悲凉没有人能懂,景羽寂不是脆弱的人,可是这次确实被欺负的惨了,老实人也被逼红了眼。 宋奕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这个国家对不起他。 “羽寂,”末了宋奕轻声说道,“皇上有他的难处,这次的事也是太后在寿宴上逼迫他的,但是,我答应你,”她说道,“要是靖王敢伤了柳黔云,不等你动手,我会手刃他!” 别人的话他不信,可是宋奕的话他是信的。 景羽寂的记忆中,宋奕从来不曾食言。 “将军!”那九尺男儿突然跪在了她的脚下,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若是真有那一天求你让羽寂自己手刃仇人吧!” 已经死了太多人,他不愿意连累宋奕。 宋奕没有答话,她只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柳黔云在家中,清冷的屋子内已经落了灰,这个家已经衰败了,她索性打发了府上的全部仆人,一个人住着。 圣旨未下之前,她就准备好了白绫,今日算是派上了用场。 白绫搭在落了灰的房梁上,她站在木凳上,脸上含着笑意把白绫打结。 这是她父母的房间,柳黔云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爹,娘,云儿来找你们了。”说话间泪水溢满了眼眶,“云儿只恨未能给你们报仇!只求老天爷有眼,除去靖王那个大恶人!” 说着她踢开木凳,整个人荡在了半空中。 日近黄昏,天边通红的火烧云格外醒目。 宋家军的军营里突然来了一大票禁卫军,在营中高喊道,“景羽寂何在?” 有小兵去营帐内禀报景羽寂,他表情冷冷的走出来,刚一出现一群禁卫军就一拥而上,把他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练兵场上操练的士兵都停了下来,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奕闻讯赶到皇宫内的时候,慕修寒正在正殿批阅奏折,低垂着眼稍,看也不看她一眼。 “皇上……景羽寂可是犯了什么错?”她心惊胆战,生怕那人说出什么罪状。 慕修寒没有出声,倒是李全压低声音说道,“景副将在军营内大放厥词,有人上报给了皇上,如今……景副将因为有谋反的嫌疑被抓进慎刑司了。” 慎行司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活人进去丢掉半条命再出来的地方,再加上之前曹啖和宋奕的过节,景羽寂就更加危险了。 “皇上!景副将是无心的!他这么多年为国效力,立下战功无数,他是绝对没有二心的!”宋奕说道。 那坐在案前的人听到这话抬头冷冷的看了宋奕一眼,声音磁性的说道,“你的部下出了事,你知道来求朕来?昨晚说的都是什么话?嗯?”他问道。 昨晚……宋奕倏然想起来,她昨晚醉了酒,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如今景羽寂危在旦夕,宋奕也不再逞强,她噗通一声跪下,说道,“皇上赎罪,可是慎行司是审讯罪大恶极之人的,景副将只是伤心欲绝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求皇上开恩!” 别人告诉慕修寒的可不只是不该说的话啊,那简直就是公开叫板。 要不是他了解景羽寂的脾气秉性,早就让人把他就地正法了。 慕修寒没有说话,继续批改着奏折。 “皇上?”宋奕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若是今日救不出景羽寂可就麻烦了! 第82章 要不要救他? 殿内很安静,慕修寒并不打算回应。 宋奕一时急火攻心,想要上前再问,却被旁边的李全堪堪拦住。 “本来是要送进慎行司的,可是皇上开恩,已经把景副将收押在大牢里了,过几日便会把他放出去,宋将军可要将他看管好,再也不要出乱子了!”李全看不下去,在旁边小声提点道。 原来如此,险些误会他了。 如此,宋奕便长舒一口气,她微微一鞠,说道,“谢皇上恩典,臣告退。” 待他走后,慕修寒才放下手中的奏折。 “皇上,这次景副将犯的事儿可不小,朝堂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单说那些老臣们就不会答应这么轻易的放过景副将……”李全迷惑的看着慕修寒提醒道。 凤眸微动,那九五至尊眸光幽深的说道,“那又能怎么办?朕还能听那些老顽固的话把景羽寂杀了不成?他为什么说那些话朕自然明白,不过又是被不安好心的人抓住了把柄罢了……”慕修寒淡淡说道,“朕若是杀了景羽寂,你觉得宋奕还能再为国效力么?” 绝不可能。 景羽寂是宋奕的底线,他视他为亲弟弟,也是一心想要护着他的,若是景羽寂死了,那么宋奕必定会反! 这么多年来,宋奕对天烬国了如指掌,他若是反了,那么这个国家一定会元气大伤。 不管从哪种角度出发,这个景羽寂都是绝对不能动的。 外人都说慕修寒冷血,可他自有一套治国之道。 如今景羽寂安全了,宋奕想必也会念及慕修寒的好,这至少能稍微安慰他一些。 柳尚书府上,柳黔云的身体被吊在半空中,就在她呼吸急促已经快到了死亡边缘的时候,突然房门被踹开,来人见她悬在半空中冷笑了一声拔剑砍断了那白绫,柳黔云整个人都垂直摔在了地上。 “咳咳……”柳黔云剧烈的咳嗽,她纤细白皙的脖颈被勒成了青紫色,一张娇俏的脸通红。 逆光中来人身形高大,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样貌,柳黔云边咳嗽边打量着那人。 “怎么?认不出本王了?”他手中握着利剑,那把剑就是当初斩杀柳夫人的那一把,如今他用这把剑救了柳黔云,真是讽刺。 “你来干什么?”即便浑身力气都快被抽干,呼吸急促,可是柳黔云一听到靖王的声音脸色突变,仿佛浑身都竖起了刺,随时准备着朝靖王扑过去。 靖王似嘲笑一般的走到桌前,拿出火石点燃了桌上残留的蜡烛,阴暗的屋子亮了许多。 在昏黄的光线下,靖王面目可憎,尤其是脸上那表情更是让人咬牙切齿。 “本王这来的还刚好是时候,正赶上柳姑娘寻短见……”说着啧啧两声,假装可惜的说道,“花一般的年纪,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呢?” “呵呵,”柳黔云缓缓起身,不顾身上的尘土,冷笑了一声说道,“要是活着却要和禽兽生活在一起,那还不如痛快的死了!”她斜睨了一眼那目光中透着阴狠味道的男人,不卑不亢的说道,“这尚书府已经没有靖王可杀的人了,你若是觉得不过瘾,把我杀了便是!” 皇上赐的婚,靖王若是敢杀柳黔云那便是死罪,他是断然不会上这个当的。 靖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轻轻抚平衣袍下摆,唇边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以为本王很爱慕你么?哈哈哈哈……柳黔云,若不是不想让你这么痛快的死了,本王才不会救你呢!”他眼眸中突然寒光一闪,说道,“你母亲和慕修寒串通,想要置本王于死地,可惜本王福泽深厚活了下来,倒是你那母亲白白的死了,哈哈哈哈……真是可笑!”靖王嚣张的笑着,看的人牙痒痒! 柳黔云心中不可触碰的伤疤,被他狠狠的揭开了,却还要嘲笑着她的遍体鳞伤,柳黔云突然表情狰狞的朝着靖王扑了过去,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狠毒的男人,可是她只求一死,要是被他一刀劈死了那倒最好! “靖王!你这个禽兽!”柳黔云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他,恨不得杀了他,突然眼角瞥到了他手里的刀,眼疾手快的去抢,却被靖王一掌推开,他轻蔑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衫,眉眼间都是不屑,“柳黔云,不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本王可不是你能动的人,你那不知死活的娘亲都扳不倒本王,何况是你了?” 他缓缓蹲下身去,居高临下的挑起柳黔云的下巴,神色轻佻,眼神冷酷,残忍的说道,“你就不要挣扎了,这辈子,你都要做本王的人,和本王睡在一张床上,还会为本王生儿育女……哈哈哈,不知道你那九泉之下的双亲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他用话刺激着柳黔云,那倒在地上的女人无力反抗,眼角挂着泪痕,楚楚可怜,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如同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带着恨意望着靖王,一下子就激起了靖王的施虐欲。 大手突然握着柳黔云那如墨色般的长发,逼迫她把脸仰高,残忍的说道,“哭什么?做了本王的女人有什么不好?若不是你那不通人情的母亲百般阻拦,这时候你说不定都在本王的房中暖床了!而且,”他粗粝的手暧昧的划过柳黔云如凝脂般的脸颊,神色幽暗的说道,“你还算有几分姿色,若是肯乖顺一下,讨得本王欢心,说不定本王会多怜惜你一些,让你高高兴兴的做个王妃!” “哈哈哈哈哈……”柳黔云仰着头,凄厉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内有些瘆人,她今晚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她的反常让靖王都不解。 话音未落,柳黔云一口啐在了靖王脸上,害的他下意识的一闭眼。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靖王什么时候被人这般侮辱过?他沉着一张脸慢慢抹去脸上的口水,没了耐心。 “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靖王抓着柳黔云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拖着她就往床边走去。 那柔弱瘦削的人被拖在地上不住的剧烈挣扎,甚至还被气急败坏的靖王扇在了脸上。 这可是柳尚书夫妇的房间啊!靖王这个禽兽,一把把柳黔云摔在了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柳黔云拼命的踢打着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恶魔,可是却如同螳臂挡车一般,毫无作用。 靖王手上利落的撕扯着她的衣服,以一种最屈辱的方式折磨着柳黔云。 突然,那无助的人嘴角流出鲜血,靖王眼疾手快扼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巴。 “你竟然想咬舌自尽?”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变成了满眼的愤怒,他加重手上力度,惹的那身下的人疼的微微一皱眉。 若是柳黔云死在尚书大人的房间,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靖王阴狠的眼微微眯起,停止了动作,站起身来眼神幽暗的端详着那衣衫不整的女人,突然唇边勾起一抹笑容,说道,“你想死,本王不拦着你,可是,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他故弄玄虚的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的女人,残忍说道,“你的情郎景副将,因为出言不逊,有谋反的嫌疑,已经被抓进了天牢大狱,你要是死了,本王马上就派人去弄死他!” 靖王最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他深知柳黔云对景羽寂情深似海,所以拿这件事威胁她。 果然,这话起了作用,柳黔云坐起身来,嘴角的血让她带着一丝凄惨的味道,她冷冷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呵呵,”靖王一声冷笑,“本王何必骗你?只是今日,你若是得罪了本王,那么本王便马上派人去杀了他!” 如今柳黔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求的就是景羽寂能平平安安的,可如今他的命竟然落到了靖王手里…… “你想怎么样?!”柳黔云声音弱了下去,万般无奈。 还能怎么样? 靖王微微挑眉,“如今你是被皇上赐婚与本王的,早晚都是本王的人,本王与你行夫妻之礼早点儿晚点儿有什么区别?你要是想救景羽寂,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也算是皇族的人,该知道这样不合规矩!靖王,我没想到你竟然无耻到这个程度!”柳黔云骂道。 靖王冷哼了一声,他无耻?当年他最爱的女人被宋奕胞弟逼的跳楼身亡的时候,可有人给过他一个公道?最后还不是皇上偏心宋奕,让那件事不了了之了? 这世道,根本就没有规矩礼法这一说,有些时候,仇恨需要自己去消除。 如今,他便要拿宋奕副将的女人来还债! 第83章 靖王妃 天烬国的人都说靖王薄情寡义,玩弄女人,可谁又知道他心底的伤。 那年他刚及冠,太后为他赐婚御史大人的小女儿苏晴雨,他们两情相悦,只差几天便要拜堂成亲。 可那日,他在家中,苏家的仆人来通报说苏小姐坠楼死了,他惊慌失措的赶过去,却只看到了一具盖着白单的尸体。 那么美丽的人,再也不会笑着与他说话了。那种切肤之痛,有谁能够体会? 靖王当即入宫,要求宋晓偿命,可是半路杀出个宋奕,那慕修寒竟然不顾兄弟情谊将那件事搪塞了过去。 在靖王心中,苏晴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可是亡妻的仇却始终不能报。 日复一日,他心中的愁闷堆积成了怨恨,本来爱笑的男人却变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暴虐王爷,仿佛他是个凶神恶煞一般。 罢了,他不需要人理解,所有的仇,他都会凭着自己的本事报了。 慕修寒包庇宋奕,他便推翻他自己做皇帝。 宋奕处处与他作对,他便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法去报复他! 这世上的人,谁心中没有苦呢?谁又天生是个恶人? 只是靖王过于极端,走了一条孤立无援且永远无法回头的路罢了。 如今,柳黔云在他面前,如板上的鱼肉一般,他的报复心被无限放大。 他冷笑一声,说道,“何必废话?若是救他便知道该怎么做,若是不救,本王也不会强迫你的!” 靖王好整以暇的居高临下俯视着柳黔云,冷漠,不带有一丝感情。 他的心中,除了苏晴雨再没有其他,柳黔云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可以报仇的工具而已。 眼角一滴泪划过,柳黔云双眼失神的望着床头,一具身体而已,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景羽寂好好的活着,便是她的全部。 什么男人,什么爱情,她都已经不放在眼里。 倏然一瞬,她想明白了。 她是要进王府的,要把靖王的府邸搅得天翻地覆,要看尽靖王受折磨,要为死去的爹娘报仇! 想到这里,她便释然了。 缓缓起身,她如同木头一般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轰隆的雷雨声,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这漆黑罪恶的夜。 三日后,靖王成亲,满朝文武都来给他道喜。 或是真心,或是假意,他都一并收下。 那穿着喜服的女人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默不作声,没有任何反抗的和靖王拜了堂成了亲。 原本想要看笑话的人,都哑然失色,他们很是费解,这柳小姐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嫁给了仇人? 等景羽寂被放出来时,柳黔云已经成了靖王妃。 那尚书府的大宅子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光亮,一个身高九尺的男人漠然站在大门前,他不敢靠近靖王府,他怕自己承受不了这种痛苦。 景羽寂永远会记得,他的生命中有过一段闪着光的岁月。 那日在闹市上,有个眼睛水灵灵的姑娘回眸一笑,那一眼,足够景羽寂记一生。 他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那个叫景羽寂的男人已经死了。 骤雨突至,景羽寂站在雨中,雨水很快浸湿了他的一闪,他缓缓踱步转身走向长街,别人都在跑着躲雨,唯独他,仿佛没有魂魄一般的走到街上。 那条熟悉的街,有个穿着淡蓝衣衫的女子,在熙攘的人群中走着,景羽寂抬眸看过去,那日的场景竟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被掩盖在雨声下,景羽寂仰天长啸,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顺着脸颊滴落。 突然一把伞遮在了他的头顶,他微微低头,看到了那一袭白衣的人。 像是看到了亲人一般,景羽寂声音诺诺的,喊了一声“将军……”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宋奕都懂。 “羽寂,你我一起守护着黔云,跟我回去吧。”宋奕沉声说道。 在天牢大狱里,他坐在潮湿的到处都是爬着虫蚁的地上,那时他就有一种预感,怕是等他出了天牢便会物是人非,没想到,真的被他猜中了。 怅然若失,却无力改变。 一把油纸伞,挡住了些许的风雨。 宋奕便是那把油纸伞,她只能护住一个人,其他的她也管不了了。 靖王府中,新婚之夜,关上房门之后靖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人前笑的开怀和善的王爷,人后却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他走到床边,随意的就揭开了盖头,新娘子也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冷着一张脸端正的坐着。 两人根本不像夫妻,只不过是互相折磨的仇人罢了。 那晚在尚书府,柳夫人的房间,靖王以景羽寂的性命相要挟,强迫了柳黔云,如今他看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轻挑。 他衣袍下摆微动,坐在了柳黔云的身边。 端详了她片刻,伸手把她的脸扳向自己的一边,眼神微动,说道,“你这残花败柳,没想到打扮一下还有几分姿色!” 说着就势就要亲上去。 这话激怒了柳黔云,她把靖王推开,说道,“靖王请自重,你我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要再碰我!” 景羽寂已经被放出来了,她当然不会再让靖王碰她一个手指头。 穿着大红喜袍,一身酒气的靖王愣了一下,随即挑眉说道,“本王碰自己的女人,有何不可?”说着揽过柳黔云的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突然唇上刺痛,他的嘴角都破了。 擦了擦嘴角的血,靖王不敢相信的看着柳黔云,目光危险,冷冷的问道,“你咬本王?!” 柳黔云的嘴唇嫣红,似乎沾染上了他的血,面色不善的说道,“我说了,不要再碰我!” “……”靖王绝非善类,他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冷笑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便似那天在尚书府一般,欺身压在了柳黔云的身上。 夜晚,靖王房间内,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衣服撕破的声音,那一声声惨厉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让人不忍去听。 靖王不止身体上折磨柳黔云,还总会出言侮辱她,有时候看到她一副防备的模样,便会在佣人面前嘲笑道,“一个破败身子装什么雏?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不成?!”说完便会不屑的笑起来。 柳黔云出身名门,自由父亲教导她的便是规矩礼法,如今每日被靖王侮辱着她早已经受不了,形容憔悴,面容枯槁,不像以前那么水灵可爱了。 她越是这样,靖王越是看不上她,刚成亲时还会偶尔对她好些,自从柳黔云没了姿色,他便只有打骂。 在这王府中,王妃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稍微得宠些的下人。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84章 柳黔云惨死 天气转寒,花草枯败,树枝枯萎,整个皇城内一片萧条景象。 柳黔云嫁到靖王府三月有余,表面上是王妃,可是在王府里的生活凄惨不堪。 王妃该住的西屋被靖王的新宠占了去,而柳黔云则被赶去了以前放置杂物的破房子,四面透风,屋内铺盖都破了,里面的发黑棉絮都可以看到,仅有的一张桌子还掉了漆,桌上的煤油灯里面都是空的,根本用不成。 西屋住着的小妾青楼出身,平日里浓妆艳抹,穿衣也不像大家闺秀那么端庄,有时柳黔云提着水桶去水榭边去打水,还能看到她和靖王两个人搂抱在一起痴缠,极尽言语挑逗。 在这不大不小的靖王府中,没有人是柳黔云的依靠,不止如此,看到她没人撑腰,大家竟然商量好似的跟着那小妾一起欺负她。 时至寒冬腊月,她屋内连个煤渣都看不到,平日里的吃食都是剩下的冷饭菜。 小妾和靖王好了一段时间,每日看到柳黔云在自己眼前晃悠就觉得心烦,几次三番在靖王那儿吹枕边风,挑拨着让他废了柳黔云立自己做王妃。 谁知道一提这话,靖王脸色大变,他一把推开那小妾冷冷说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那贱人再怎么破落,也是皇上赐婚的,”说着眸光一闪,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你要是有本事把她弄走,本王就立你为王妃啊。” 靖王说话时的神情颇有深意,那小妾本来紧张害怕的脸上突然荡漾开一抹笑容,她娇媚的笑着对靖王说道,“我明白了,这靖王妃的位子,早晚是我的。” 柳黔云做完了一天的粗活,正躺在那冰冷坚硬的床上休息,屋内一片黑漆漆的,突然火光照亮了她的小屋,门外人不管她的身份一脚踹开破旧的木门,冲进来上千就把她拖拽到了地上。 膝盖碰撞在坚硬的地面上,柳黔云吃痛的闭着眼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颇浓重的香味就飘进她鼻腔内,这么浓重的味道,还能有谁?靖王那个青楼出身的小妾罢了。 “柳黔云,你好大的胆子!”那小妾上前,抓住她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把柳黔云打了一顿。 眼角闪出泪花,柳黔云的双侧脸颊都被打的红肿不堪,上面还有清晰的五指印,可是她一天就只吃了一个冷馒头,浑身上下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哪怕现在气的恨不得杀了这小妾,可是只浑身颤抖着瘫软着坐在地上,根本无法还手。 “你、你可知道我是皇上赐婚,还敢对我这么不敬?!”柳黔云指尖颤抖着指向那小妾,话都险些说不完整。 啪的一声那小妾打掉她的手,冷笑着说道,“你是皇上赐婚?你看看皇上现在管你么?!在这装什么高贵啊,看看你的样子……”小妾嫌弃的用指尖堵住了鼻子,轻蔑的嘲讽道,“浑身发臭,披头散发的,还不如路边上的乞丐!真是恶心!”说着还做出要呕吐的模样。 “呵呵,”柳黔云眼中满是恨意,要不是拜靖王和这个青楼女子所赐,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我再不济,也是尚书大人的女儿,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像你,千人骑万人睡,你和我到底谁肮脏自己还不知道么?” 那小妾出身青楼,平日里最忌讳别人说自己身子不干净,如今柳黔云算是让她炸了毛,那小妾脸上寒光一闪,竟然在众人面前一脚把柳黔云踹倒了,这还不算过瘾,竟走上前将鞋底踩在了她的脸上,蹲下身子娇笑着在柳黔云白嫩的脸上吐了一口,骂道,“你有什么资本跟我在这儿装千金小姐,看不上我花娘?那你起来赶我出去啊?你不是还练过武功么?起来杀了我啊!一个贱人,在这儿立什么牌坊?还当自己是尚书千金呢?下贱胚子!” 许是柳黔云从未被这样对待过,那小妾收回脚之后她躺在地上也纹丝未动,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小妾冷笑一声,轻蔑说道,“怎么?装死啊?你以为你不说话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告诉你,这事儿没完!”那小妾揉了揉手腕,漫不经心的问道,“王爷赏了我一对儿紫珍珠的耳坠子,可是你拿去了?!” 这话真是可笑,柳黔云堂堂千金小姐,什么稀罕的珠宝没见过,会去偷一对平常的紫珍珠? 听到这话,柳黔云起身冷冷一笑,说道,“那等货色是我家下人佩戴的,我自然看不上眼,没想到你还当成个宝贝似的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寻……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从小穷怕了!” 花娘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啊,你胆子真大!我看你能硬气多久!”说着对身后的一众恶家丁喊道,“我那耳坠子就是她偷的,你们给我先打她八十大板,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话音未落,一群人就呼啦一下子上前把柳黔云从地上拽起,按在了炕上。 “我是皇上赐婚的人!你们谁敢打我!想死么?!”那被按在土炕上的柔弱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道,这一刻对她来说太屈辱了,堂堂尚书大人的千金,竟然被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给欺辱成这个样子!她此刻只想死! 手指无助的紧紧扣着那土炕,一道道血痕被留下,触目惊心。 可是,柳黔云终究没能逃过被打板子的命运,整整八十大板,每一下都重的让她痛不欲生,可是她咬紧牙关,没有跟那小妾求饶过。 到了后来,柳黔云的意识涣散,她额头冒冷汗昏倒了过去。 只隐隐约约知道那小妾终于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隔日,柳黔云苏醒过来,可是她的下身血肉模糊,连给她换洗衣物的人都没有。 “啊!!”那痛苦的嘶吼声被院子外面扫地的仆人听的清清楚楚,那一声嘶吼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恨意。 柳黔云的双腿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被困在那个屋子里,没人敢去理她,整日整夜,所有人都仿佛遗忘了她一般。 没有水,没有吃的,她从土炕上跌落到地上,然后挣扎着爬向门口,她以为爬出那道门便能看到希望,可是她不知道,门打开后对于她来说也依旧是地狱! 在柳黔云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眼前出现了景羽寂的脸,他在冲着她笑,粗眉大眼却对她格外温柔。柳黔云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动,她用尽全身力气,虚弱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最终,死在了那间破败的小屋里。 三天后,那小妾的人禀报说柳黔云死了。 “哈哈哈哈!”小妾娇媚的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甚至还拍手叫好。 她立马赶去了靖王的屋内,俏丽的笑着说道,“王爷,那贱人死了,你什么时候提我做王妃啊?” 那眼神狡猾的男人微微一笑,挑眉问道,“死了?” “对啊,死在了那小屋子里!”小妾依旧笑着,心想着该王爷怕是要提她做王妃了! 谁知道靖王脸色骤变,大声呵斥道,“王妃是皇上赐婚,你竟然把她折磨至死!来人呐,把这个贱人给本王绑了!” 那小妾大惊失色,马上跪下哭诉道,“王爷!我错了!求求你了!这事儿不是您暗示我去做的吗?是奴婢会错了意,求您放过我吧!” 靖王冷冷一笑,“你自己贪慕虚荣,还想怪到本王头上不成?告诉你,你这次啊,死定了!”一个青楼妓女,不止是权贵们的玩物,有时候也能作为杀人的利器。 靖王颇为狡猾的利用了妓女的嫉妒心,柳黔云已经死了,他看到那副惨状的时候都觉得可怜,不过他并不心疼,甚至还有些报复后的快感。 他要让景羽寂看看心爱之人是怎么惨死的,这样,他那变态的心理才能感到一丝畅快。 第85章 送景羽寂去江东 靖王的小妾被关在了柴房里,双手双脚都被紧紧绑着,口中还被塞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破布,像之前的柳黔云一样,没有人管她的死活,只等着靖王一声令下她便会成了鬼魂。 那小妾一场王妃梦落空,如今命也保不住了。 晚上,那小妾又渴又饿的坐在阴冷的柴房内,她昏昏欲睡,突然一股刺鼻的煤油味儿袭来,她倏然睁开朦胧的眼睛打量着四周,却见到门口有两个人影,正顺着门缝往里面倒煤油! 那小妾剧烈的挣扎着,可是都没有用,不一会儿烟雾缭绕,整个柴房冒起了青烟,浓烟滚滚,火势迅速蔓延,不一会儿整个王府都叮叮当当的开始救火,好一番热闹景象。 小妾必然是死了,被烧成了一具焦炭。 第二天一早,皇上便派了人过来调查真相。 那小妾因为嫉妒在靖王不在府上的时候虐待靖王妃至死,后被靖王惩罚关在柴房,却不想一场大火,那小妾竟然罪有应得的被烧死了,派去调查的人也无力反驳靖王的说辞。 这一套说辞能够让慕修寒不治靖王的罪,却瞒不过皇城百姓的心。 大家都知道会有这一天的,那柳尚书的女儿早晚会死在靖王府,可是却不知道有这么快。 而且,狡猾如靖王竟然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可是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却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件事,惨绝人寰,平日里酷爱八卦的百姓们,竟都跟商量好一样的只私下谈论,若是见到了那宋家军的景副将,都会马上闭口不谈。 宋奕也是在慕修寒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 昨天慕修寒秘密把他召进宫里,声音沉沉的说了这件事,宋奕一时间竟丧失了语言能力。 “朕已经拟旨,让景羽寂去外乡做太守,官虽不大,可是那地方富庶,可以保他一声安稳无忧无虑了……”那一袭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奕说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你亲自把他送到江东,等过些年也许他就会忘了这些事,会娶妻生子也说不定……” 景羽寂怎么可能忘得了柳黔云?那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是他十年贫瘠生命中出现的唯一一点色彩,他怎么能忘? 这种感情,一个冷漠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懂? “皇上可曾爱过人?”宋奕声音无波无澜的问道。 这问题让慕修寒身形一怔,他缓缓转身,眉头微皱,不解的看着那发问的人。 对视了片刻,宋奕突然表情悲凉的笑了,“皇上怕是不曾爱过人的,若是真心爱过一人,那么这里,”宋奕的手轻轻搭在心的位置,“是再也容不下别人的…” 景羽寂爱的那么热烈,他的心都被柳黔云填的满满的,怎么可能放的下。 昏暗的殿内,慕修寒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情。 身为帝王,身边逢迎奉承的人很多,可是,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却没有。 宋奕指的心脏的位置,慕修寒的却是空的。 君王只有无情,才能理智的统治这个国家。 若是别的问题,慕修寒提醒会理直气壮的回答宋奕,可唯独这一个,他是失败的。 大手一挥,他不愿再与宋奕争辩,淡淡说道,“回去吧,保下景羽寂的一条命才是你此刻的大事。”说完他怅然若失的轻声叹了口气。 这件事,怎么能瞒得过去? 宋奕心事重重,她到了军营的时候一切如旧,可是柳黔云的事,已经成了大家心中不可说的秘密。 今日的天色不好,暗沉沉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一起变得压抑。 景羽寂照旧在练兵场上指导将士,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双手叉腰五大三粗的站在边上,不时看到有人动作不标准便大着嗓门儿喊上几句。 他真的不知柳黔云已经死了么?宋奕心中忐忑的走到他的身边。 “将军!”那浓眉大眼的人一剑宋奕眼神晶亮,“你看看,那便是咱们营新招进来的兵蛋子,虽然有些青涩,可是聪明机灵一点就会,咱们宋家军呐,以后会越来越强!” 自从柳黔云嫁给了靖王,他整日一颗心扑在练兵上,也就只有宋家军的事能让他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了。 现在景羽寂的状态,似乎还不错。 可宋奕知道,这都是暂时的,他早晚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到时候可就不会这么淡定了,他一定会去找靖王拼命的!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让景羽寂离开皇城。 “羽寂,你和我来。”宋奕轻声唤道,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 那高大的身影跟在她的身后,一如刚去漠北的时候,他还是毛头小子,总喜欢跟着宋奕将军长将军短的喊她,一晃神都十多年了,宋奕身边人走了不知道多少,景羽寂却一直都在。 宋奕看着那不再年轻的脸庞,若有所思。 她一定要让这个自己视若亲弟弟一般的人离开皇城这个巨大的漩涡,越快越好。 “羽寂,你今年多大了?”宋奕负手缓缓开口问道。 “二十八了。” 二十八岁,在乡下怕是孩子都有十岁了。 “你心里还惦记着柳小姐么?”纵然不愿意提起,可宋奕还是不得不问。 只柳小姐三个字便让那人沉默了,高高大大的人低着头,把自己的脸埋在胸前,极力隐藏那个最好的自己此刻的表情。 “柳小姐和你已经不可能了。”宋奕斩钉截铁的说道,她知道这会让景羽寂痛苦,却不得不替他撕掉那块伤疤。 “我知道,可她在皇城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若是她被欺负了,我要护着她。”景羽寂语气平静的说,他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之前一样情绪容易激动了。 他曾说过,纵然她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会护着她,若是她死了,那么他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 偏偏是景羽寂的执念,才是宋奕最怕的。 如今柳黔云死了,要是被他知道了,以他的性子一定活不成。 “靖王是皇族,你是副将,即便是我都拿靖王无可奈何,你拿什么护着柳小姐?”宋奕无可奈何的说道,许是她话说的有些重了,景羽寂竟然眼眶发红。 宋奕微微叹了口气,放缓语气说道,“皇上前几日说江东那边缺个太守,我替你求了下来,你在那边好好干,用不了几年便会被提拔,等有了官位就可以在朝堂上有话语权,靖王也会忌惮你了……” 一个美丽的谎言,宋奕试图用时间来消磨景羽寂心中的痛苦。 她不知道这番话能不能打动景羽寂,心情紧张的注视着他。 景羽寂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眉头微皱,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良久,他抬起头来,怔怔的问道,“将军,有朝一日我有了官位,真的能如你所说保护云儿来么?” 这……宋奕心中一阵刺痛,险些就要支撑不住,她强装淡定,说道,“是……” 他不知道他的云儿已经死了,而宋奕此刻要保护的只有他而已。 “那么,我去江东。”景羽寂答道。 这般痛快倒是出乎宋奕的意料,她点点头,说道,“好,等过几日你领了任职文书,我亲自送你过去。” 她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心中有些失落,却又有些宽慰。 宋奕赶着去宫里向慕修寒讨要文书,转身的一刹那,景羽寂不舍的看着他。 他的眼眶红了,因为他知道,不久以后他将再也见不到他的将军了。 此刻,宋奕并不知道,这已是她能看到景羽寂的最后一眼。 心爱的人死了,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早,只是一直隐忍着,接受大家一份善良。 他不会放过靖王的。 第86章 宋奕离开皇城 人与人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心灵感应? 柳黔云死的那一刻,远在郊外军营的景羽寂便感到一股痛入心扉的难过,他没来由的默默流下了一滴泪。 心中荒凉,眼前空旷,柳黔云死的当晚他便翻墙偷偷潜入靖王府,那时他们没人知道柳黔云已经死了。 在那间破败的小屋里,他心爱的姑娘趴在地上,下身的衣裤被鲜血浸红,她的手还指着门口的方向,想必是在等着景羽寂来救她。 可是他没有及时的赶过来! 那九尺男儿心如刀割,捂着嘴在阴暗的小屋子里哭的不能自已,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可是却不能出声。 这条命,要是留着去给自己的女人报仇的! 借着月色,景羽寂瞟到了土炕上那一道道触目惊醒的血痕,他的大手握成了拳头,双眼猩红。 若不是他力量微薄,早就冲到靖王屋内把他杀了。 柳黔云的尸体已经冷却,景羽寂跪在她身边,把那已经僵硬了的人抱在怀里,他此刻,痛的要死。 “对不起……”他哭着,痛苦的忏悔着,“云儿……我来晚了!” 那一晚,景羽寂由人变魔,生死早已与他无关,杀了靖王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如果说靖王手里有一剂能毒死景羽寂的药,那么柳黔云便是药引子。 如今,药引子已经用上了,接下来,就等着景羽寂上勾了。深夜,靖王府内,宽敞华贵的书房依旧亮着灯,赵柯和一些谋臣都聚集在那里,压低声音商讨着下一步的计策。 “王爷,咱们在边疆不是有西域王么?如今朝中缺人,您给西域王写封信,让他在边疆搞点小动作,皇上必然得把宋奕派出去,等她一走,景羽寂就必死无疑了!”该死的赵柯又一次给靖王出谋划策。 提到西域王,靖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西域王给本王的弯刀不见了,本王一直怀疑是柳夫人拿走的,可是她宁可死都不叫出来,本王就有些怀疑是不是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拿走了……” 说着还打量了一下那些大臣。 一个个老谋深算的人脸上都带着尴尬的笑容,“王爷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可都是您的人啊,要是真的找到了也该还给您才是,怎么会藏起来不给呢?” 若不是已经踏上了贼船,这些老臣真不想再跟着靖王这种有疑心病的人共事了。 “呵呵,那倒也是。”靖王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 当晚,一伙人制定了详细的方案,势必要置景羽寂于死地。 慕希函很快把江东太守的任职书批了下来,大概七日之后找到接替景羽寂的人他便可以出发了,宋奕不由得感到一丝欣慰。 里里外外的宋奕准备了各种东西,包括上任时穿的青布衫子都备了两三件,真的跟要送自己弟弟一样。 “到了那边一定要沉稳,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写信问我,你不会写字便让你的师爷写给我,知道么?”宋奕这几日话变得多了起来,时不时的就要提点景羽寂几句,一下子从冰山变成了唐僧,连薛凌霄见了她都忍不住吐槽。 “我救了你那么多次,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关心呢?”薛凌霄向来喜欢跟景羽寂斗嘴,他那张嘴又犀利又不留情面,而景羽寂笨嘴拙舌的总是会被气的满脸通红,如今景羽寂要走了,便再没有向他那么有趣的人可以任薛凌霄欺负了…… 薛凌霄嘴上说着巴不得他走,却默默的备足了各种治疗跌打损伤和解毒的良药,一股脑的全给了景羽寂,盛药的箱子和宋奕给景羽寂准备的衣物的箱子差不多大,让宋奕大跌眼镜。 “你这是……让他去做官啊还是让他去卖药?”宋奕唇角微微抽搐问道。 薛凌霄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拍着那大箱子说道,“这些啊,他都是用的着的,不说别的,单说他那么笨又不讨人喜欢,还捡了个肥差,难保有人看不下去就给他下毒呢?!” “我看第一个会给我下毒的就是你吧!”景羽寂红着脸说道。 别人看来,景羽寂是不高兴的,可是他眼中的笑意骗不了人。 他与薛凌霄的相处模式就是吵吵闹闹的,如今这一刻,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感到很温暖,至少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薛凌霄这人就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为景羽寂准备这么多药。 良药苦口,就像薛凌霄一样。 宋奕和薛凌霄两人准备的两个大箱子就堆在景羽寂的房间里,占了好大的地方。 晚上景羽寂一个人在床上躺着,默默看着那两个箱子,看了好久。 这些东西,他怕是都用不上了,白白辜负了那两人的好意。 还有三日景羽寂便要出发去皇城,宋奕行李都准备好了,边疆动乱的消息却传了过来。 慕修寒下旨要宋奕去边疆平战乱,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朝,她怕是赶不及去送景羽寂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西域王发动战乱?”宋奕满心的疑惑。 “边疆有一块土地富饶,西域王早就看中了,如今趁着天气寒冷对他们西域人有利,必然是要出手抢夺的。”慕修寒说道,他负手和宋奕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军事图,“这次朕给你多带些人马,你杀西域王个元气大伤,至少三年内,你都能清闲了。” 宋奕却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这一去又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要死在那蛮荒之地了… 可惜时间紧迫,她不仅要去,还要连夜启程。 虽说西域人勇猛,可宋家军也不是好欺负的。 夜晚,皇城点起道道火,整座城都亮如白日,慕修寒手捧着酒碗为宋奕送行。 这荒凉的天气,他却又要带人奔赴沙场,慕修寒也不禁有些怜惜这个身形瘦削的将军。 李全手里捧着一件貂毛的披风,慕修寒接过亲手为宋奕披上,“那日你在寒冬里护着郡主,朕赏了你一件雪狐的披风,今日再送你一件,小心风寒。” 风寒无所谓,西域人的弯刀才是不长眼睛的。 宋奕唇瓣微弯,说了句“谢皇上!”便翻身上马,领着军队离开了。 慕修寒站在城楼下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那一刻仿佛和多年前他第一次远征时的画面重叠,他还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宋将军,他也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 只是如今,他们各自藏了太多秘密,他的身影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皇上,夜里风大,咱们早点回吧。”身边李全劝道。 慕修寒缓缓移动脚步,转身的一刹那他又不经意的看了那抹白色身影一眼。 等宋奕回来,这天烬国怕是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恨自己? 一切都按照靖王的计划在进行,宋奕一走,这朝中连个会打仗的将军都没有了。 朝中无人,便是靖王一伙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们秘密纠结了大批人马潜藏在皇城附近,只等着景羽寂一死,便攻入皇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靖王的府邸,不止装修华丽堪比宫殿,在他的密室里甚至连龙袍都准备好了。 他向往那个皇位,他等着看慕修寒那高傲的人在他的剑下求饶,他想要天烬国的所有人都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太后知道靖王的全部计划,不过她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心中也在等待着什么。 那风雨飘摇中的龙椅,人人都想坐上去,可是也不是谁都能坐的稳的。 今晚,皇城内走出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而在皇城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座城池,蠢蠢欲动,兴奋的等待着开始一场杀戮。 景羽寂在自己的房间,他仔细的擦亮了自己的利剑,把它擦的一尘不染,只等着用靖王的血来染红它的刀刃。 第87章 景羽寂受虐 景羽寂一双大眼意味深长的欣赏着自己的剑,那白刃反射出寒冷的光,带着嗜血的味道。 他想象着这把剑刺入靖王的喉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若不是考虑到宋奕,他那晚在靖王府便会去杀了他。 如今宋奕已经离开这场漩涡,去了边疆,那么他做什么都不会连累到她了。 提着剑,景羽寂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出了门,一如第一次去城隍庙见柳黔云一般。 这深夜的大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景羽寂便如同地狱来的鬼差一般提剑走在长街上,他的双眼猩红,杀意四起,若是哪个胆子小的看了他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他的眼中,这皇城是红色的,是鲜血的颜色。 而他手中的利剑,可以结束一切的罪恶。 深夜的靖王府却依旧灯火通明,里面还传来弹琵琶的声音和酒杯碰撞的声音,景羽寂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他握着剑的手指节都开始泛白。 “王爷……再喝一杯嘛……”娇滴滴的女人柔软的如同猫儿一般依偎在靖王怀里,媚笑着端着酒杯送到了靖王唇边,靖王的大手接过酒杯,眼神旖旎的直直望着那衣衫暴露的女子胸前的赤裸。 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结实的红木大门重重的倒在地上,吓得靖王怀里的美人一颤。 那身高九尺的男人眼神如同狼一般,直勾勾的看着庭院里享乐的男女,尤其是靖王,他一见到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便举起了刀,拼劲全力朝着靖王砍去。 大刀落下,连厚重的梨花木做的桌子都被劈成了两半,剑气大的将靖王的锦缎长袍都弄破了,若不是靖王躲的快,恐怕那一剑会让他见血。 看来这人真是不要命了!靖王眼神倏然变严肃,不似刚才那般轻挑。 他看着那双眼猩红的男人,两人对视的一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隔着区区一米的距离,靖王都能感受到景羽寂的熊熊怒火。 “哈哈哈哈……”靖王却突然狂笑了起来,他轻蔑的说道,“你看看你那个鬼样子!哈哈哈……真是跟那个贱人如出一辙!”靖王阴险的说出了让景羽寂痛不欲生的话,“那晚在尚书府,本王把那个贱人压在身下,她的表情和你一样,像个茅坑里的硬石头一样臭!可是你猜怎么样?本王说你被抓进天牢了,如果她不从本王马上就派人去杀了你!那个贱人,”靖王阴冷的笑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脸色越来越沉的男人,手却不自觉移向了靠在椅子边的利剑,继续说道,“那个贱人,她竟然同意了!还自己解开了衣服任本王玩弄,一边哭着一边还一动不动的,你说她贱不贱?哈哈哈……”靖王狂笑不止,突然寒光一闪,他的剑锋直直的刺向景羽寂,奔着要他命的目的去的! 可景羽寂临危不惧,他眼疾手快在剑尖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时候挥剑挡掉了靖王的剑,靖王被他的内力震的手发疼,哐啷一声一把利剑掉在了地上。 景羽寂眼神幽深猩红的看着靖王,他的剑已抵在了靖王的喉咙。 这一刻,靖王竟有些怕了。 他从不知道宋奕的副将武功竟然这么高强,他失策了。 看着眼前面露恐惧神色的仇人,景羽寂恨的咬牙切齿,他手上用力眼看就要刺入靖王的喉咙。 “景副将!”那嚣张的靖王突然跪了下去,他高举着双手,神色惊慌的说道,“景副将,本王求求你放了本王吧!本王对不起你!抢了你的女人!只要你愿意放了本王,荣华富贵都是你的!”说着他还指着旁边衣着暴露的女人,讨好似的说道,“那个女人,你喜不喜欢?你喜欢本王送给你啊……” 可笑至极,那样的女人脱光了景羽寂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要说送给他了! “靖王,你杀云儿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景羽寂冷冷的,轻蔑的看着靖王,眼中是满满的恨。 “云儿……啊!” 话音未落景羽寂握剑的手便刺入了靖王的肩膀,景羽寂咬牙切齿的说道,“云儿也是你配叫的么!” 那一剑穿透了靖王的肩膀,他痛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沉着脸压抑着怒火说道,“柳姑娘,是被本王那善妒的小妾杀的!跟本王没有关系!” 要是没有堂堂王爷的默许,区区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妾敢活活把王妃打死? “这种鬼话你去说给阎王爷听去吧!”景羽寂气愤至极,他拔出插在靖王肩膀上的利剑,直直的就要刺向他的心口。 突然,他的背后一道暗箭射出,重重的插在了景羽寂的肩胛骨上,那疼痛,比他刺靖王的那一刀更甚。 他握剑的手使不上力气了,手颤抖着,他想忍痛拿起剑刺向靖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靖王伸手便把剑夺了过去。 “小的护驾来迟,请王爷恕罪!”赵柯带人赶了过来,他手上还握着一把弓箭,冷眼看了看了景羽寂,大喝一声,“还不把这个刺客给杀了,留着干什么!” 随从上前,拔刀就要把景羽寂杀了。 “慢着!”靖王喝止道,“他刚才伤了本王,岂能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去倒一锅撒了盐的热水来,本王今天要带你们看一出好戏!” 深更半夜,靖王府的大院子中央摆着一口装满热水的缸,缸的上方立着一个架子,景羽寂被五花大绑倒吊在上面,旁边是靖王一干人,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欣赏这副画面。 “就凭你,还想着报仇?嗯?”靖王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用没受伤的左手侮辱性的拍了拍景羽寂的脸,嘲笑道。 景羽寂已经被吊了有半个时辰了,他气血回流,整张脸红彤彤的,肩膀处的伤口无人处理,依旧在咕咕的往外冒血,一滴滴的滴入那口大缸里,散成一朵朵妖冶的花。 他不去回答靖王的问题,眼睛只一直盯着那口水缸,不知在看些什么。 靖王发现他的视线在看着滴入水缸里的血,冷冷一笑,说道,“你喜欢看这个啊?那本王便让你看个痛快!”说着朝旁边人喊道,“把本王的刀拿上来!” 一把短小的刀,和上回靖王命人递给柳黔云的那把一摸一样,靖王把弯刀举在眼前,观摩着,幽幽的说道,“你说柳夫人那个老顽固,何苦呢?为了一把刀丢了性命……”说着啧啧了两声,“这种刀,本王有很多啊!她以为拿到了刀就能治本王死罪了?本王这不还是好好的活着?你们这群人呐,就是一群蠢货!”说着,靖王拿着弯刀在景羽寂的腰窝处狠狠的划了一刀。 伤口破开,鲜红的血流顺着景羽寂的衣服流下,流过他的脸颊,快速的滴在水缸中。 靖王把刀擦了擦,笑着说道,“别说,这刀还挺锋利!”他眼神危险的看向那因为气血逆流而脸通红的人,说道,“你知道什么东西才会被吊着弄死么?”靖王凑近景羽寂,一手抓着他的头发提起他的脸,残忍的说道,“是猪啊!是畜生!只有畜生才被人到吊着活活弄死!你们一个个的,总说本王是畜生,哈哈哈……可如今呢?你和畜生一样要被本王弄死了!”说着,又一刀刀的在景羽寂的血肉之躯上划开口子,鲜血越流越多,景羽寂的脸都染上了他自己的血,那模样,和一个血人差不多,就连旁边看着的赵柯都有些怕了。 如此的虐待,一般人早就承受不住了。 可景羽寂竟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口水缸,连一声呻。吟都没有,仿佛靖王在割的不是他的身体。 见他如此硬气,靖王更加生气了,“好啊,你是个硬汉子,本王再跟你玩点新花样!” 等待景羽寂的,是漫长的死亡。第88章 宋奕杀靖王 这个凄厉的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 景羽寂的双手被绑在一起,靖王脸上寒光一闪,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那人,划开了他手腕上的动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这不算什么,”靖王冷笑了一声,“接下来对于你来说才是人间炼狱!” 说着,靖王打了个手势,那拽着麻绳的人松开手,景羽寂便噗通一声倒栽葱掉进了撒了许多盐的热水中,他的脚却被稳稳的吊在架子上,头和上半身全浸在了盐水里。 瞬间,一口盛满盐水的缸被染成了血红色。 热水会加快景羽寂伤口的流血速度,盐会让他的疼痛加倍,而水会让他窒息…… 若是痛快的死了还好,偏偏靖王要折磨他,一次次的在他濒死的时候命人把他提起来,再倒吊着放下去,如此反复,景羽寂的血也快流干了。 那垂死的人唇边始终挂着一抹笑意,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出许多曾经的画面。 在景羽寂的短暂一生中,柳黔云和宋奕是他最重要的两个人。 小时候他在街上乞讨,被人追打,无依无靠,是宋奕救了他并且教他习武做人,并且一次次的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所以他习惯了跟在宋奕的身后,一遍遍的喊他将军,因为只要他在,他就有安全感。 而常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根本不懂爱情的滋味,直到遇见了柳黔云,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也是会动的。那个眼睛水汪汪格外好看调皮的姑娘仿佛能掌握他的心跳一般,他不自觉的一颗心就为她而揪紧。 本来,他是可以幸福的,能够每天跟在宋奕身边练兵打仗,能够娶柳黔云为妻便是他仅有的两个愿望,可因为靖王,这一切都破灭了。 今日,他来报仇,却落得了如此惨烈的死法…… 景羽寂的意识开始恍惚,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再一次被拉出水缸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了,他却知道那人是谁。 “将军……”他气若游丝的念出这两个字,便没了呼吸。 将军,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了。 “景羽寂!”夜色沉沉,宋奕痛彻心扉的一声嘶喊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的眼中,那个大大咧咧可爱至极的景羽寂浑身是血的被吊在半空中,衣服残破,浑身发红,血肉模糊! 那可是她视为亲弟弟的人啊!她拼死保护着的人!竟然被靖王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给杀了! 他死前,该有多痛苦!那还冒着热气的盛满了血水的水缸该让他多疼! 今日,若不是她安插在皇城内的眼线连夜追上她,把景羽寂来报仇的事告诉了她,此刻她一定还在赶往边疆的路上! “畜生!”宋奕大声嘶吼,她表情狰狞,赤红着双眼看向靖王。 她有多强大,这个皇城的人无人不知!靖王也没有想到宋奕会半路杀个回马枪!此刻这个人,如同一只暴怒中被放出来的上古神兽,她只想杀,只要靖王死! 飞身而上,砍断了吊着景羽寂的绳索,她把他抱在怀里稳稳落在地上,伸手一试探鼻息,却已是一具尸体了。 她的手有些僵硬的垂下,那眼中的光亮灭了。 景羽寂死了,她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连同着她对这个国家的包容和最后的理智也一同死了。 缓缓起身,一阵冷风吹来,她只一伸手,便用内力拿起了地上的剑,倏然抬头,再看过去时她束发的绸带已断,乌黑的长发随着呼啸的风飘散在空中,一双秀丽的眼清澈不再,取而代之是杀气和恨,她的脸惨白,浑身仿佛包绕着黑色的云雾一般,带着浓浓的戾气。 宋奕竟然是个女人?她的真面目被靖王一伙人看了个真切,靖王大惊失色,他指着宋奕说道,“宋奕,你是个女人?!你犯了欺君之罪!该诛九族!” “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那平日里冷脸的将军此刻笑的妖冶,风华绝代,像一朵极艳丽的罂粟花,勾魂夺魄,却带着嗜血的残忍。 即便如此,她倾世的美貌也让一众人看呆了,都快忘记了她是失了心智的宋奕…… 靖王胆大包天,这个时候了还贼心不死的说了一句,“宋奕,你不要浪费了一副好皮囊,不如从了本王做小妾,本王保证不会跟皇兄挑明你的身份的!”嘴上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心中却是有几分对宋奕的姿色臣服的意思,抱着侥幸的心里说出来刚刚的一番话。 眸光一闪,带着一股透着妖冶气质的杀气,宋奕冷笑了一声,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割了靖王的命根子,瞬间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衣袍下摆流下,靖王脸变成了青紫色。 他盯着自己的下。身,又抬头看看那冷漠笑着的宋奕,伸手颤巍巍的指着她说道,“给本王杀了她!杀了她!” 一群酒囊饭袋,只会在背后放冷箭,怎么会是宋奕的对手? 她的速度快如鬼魅,根本让人看不清她的身影,只是片刻间,满院子的人便被割破了喉咙,纷纷倒在了地上。 诺大的靖王府,也成了血染的颜色。 只留下了靖王一个人,宋奕提着刀缓步朝着他走过去,刀尖上还在滴着血,她的长发与夜融合在一起,她的白衣被染成了血红色,真真的如同地狱中走出来索命的鬼魅,那孤身一人站着的靖王吓得腿都开始颤抖。 “宋奕,不要杀本王!本王……本王都已经这样了,你留着本王,好不好?”靖王瞪大了眼睛惊慌的跪在了宋奕脚下,他浑身都在颤抖着,甚至不敢去看宋奕,“你留着本王,让本王被人嘲笑,让本王活着做个笑话,那样本王受得惩罚更多,求你了求你了!”靖王哭泣着说道。 那鬼魅一般的人甚至懒得去看靖王一眼,她用刀尖将他一点点逼开,对着那仰躺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的人冷冷一笑,问道,“你说,我是先卸你一条胳膊呢?还是先砍一条腿?” 此言一出,靖王疯了一般的往门口跑去,就凭他,如何能逃出此时宋奕的手掌心。 抬脚勾起一把剑,宋奕不曾回头把剑甩出去,准确的钉在了靖王腿上,入地三分,无法逃脱。 一声声惨叫响起,靖王疼的满头大汗。 宋欧不慌不忙的提剑走向靖王,幽幽的说道,“你可真可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逃么?” 她的声音不似平日里平淡,表情中也多了几分轻蔑,长发披散,浑身是血,却带着一股子嗜血的妩媚,若她此刻要杀的人不是靖王,那么他会情愿做她的帮凶。 “你要是杀了本王,太后不会放过你的!”靖王搬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可却惹的宋奕一阵嘲笑。 她的嘴唇嫣红,堪比最娇美的花,可吐出的字却让靖王如坠冰窟,“你以为,她能逃的了么?” 靖王诧异的看着那失了心智一般的女人,忍不住说道,“你疯了?还想杀太后不成?” 宋奕笑了,居高临下的露出一个嫣然的笑容,她双手握剑,高高的举起,对准了靖王的心口。 “你说呢?!”说着那把锐利的刀直直的刺入了靖王的心口。 一口鲜血喷出,靖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奕,他临死前还剧烈挣扎着,喘息着,想要活下去。 不多时,靖王便一命呜呼了,连带着他的野心都一起随风而去。 知道此刻,宋奕才明白,有些时候这世道不需要那么多的王权礼法,她看了看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景羽寂,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默默走出了王府。 若是她早一些杀了靖王,也许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宋奕微微抬头,看着那漆黑的夜空,怅然若失。 第89章 罪人宋奕 天快亮了,不久之后这皇城的人就会知道夜晚发生的一切。 宋奕抱着景羽寂的尸首,走到了郊外。 她穿着带血的衣袍,徒手为他挖出了一个坟墓,将那染满了血的脸擦干净,不舍的把景羽寂埋葬在了无人知晓的荒郊野岭。 没有立碑,没有标记,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靖王死了,正如他死前所说,太后绝对不会放过宋奕,那又有什么关系?宋奕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早一些杀了靖王那个畜生。 而且,她不止要靖王死,她还要让太后也去死。 不过,她不急于一时。 果然不出所料,浑身是血的宋奕刚走到将军府,便被门口的一群官兵围住了,他们看到他的第一眼都如同见到了杀人恶魔一般,防备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生怕宋奕会不知在什么时候杀人。 埋葬景羽寂时,宋奕解开了他束发的带子,已经把头发束了起来,此刻在外人眼中,他不过就是个昨晚失心疯杀了几十人的宋将军。 “皇上有命,要缉拿你归案,跟我们走一趟吧!”禁卫军首领上前一步,沉着脸说道。 宋奕只微微一抬眸,那些人便被吓得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她把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说道,“走吧。” 一路上没人敢为他带枷锁,宋将军穿着一身血衣走过闹市,走进了皇宫内。 一进殿,太后早已等在那里了,一见宋奕,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般,眼神中凶光毕露。 地上放着盖着白布的尸体,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畜生靖王。 “宋奕,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去战场的途中返回,还杀了靖王,你这行为就是逃兵!而且还是杀皇族的杀人犯!”朝堂上靖王一党言辞犀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治他的死罪了。 那浑身是血的人微微抬起眼稍,眸光冰冷的看了那大臣一眼,她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徐莲儿的父亲,丞相大人,难怪这么的迫不及待。 许是他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太过于吓人,连丞相都身上一颤,可还是大着胆子说道,“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里是皇宫,你还想在这里杀人不成!” 墙倒众人推,当年他班师回朝风光无限围在他身边奉承的人此刻都开始声讨他,把他说的像个嗜血的恶魔一般。 “臣以为,宋将军在沙场上杀人如麻,已经习惯了嗜血的生活,如今回朝,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大开杀戒,这样的人留在皇城内可是个巨大的隐患!万一哪天他又失了心智开始屠杀百姓怎么办?平日里他还进出皇宫畅通无阻,万一哪天要杀皇上和太后……”一个老臣开始煽风点火,旁边的人也附和着他。 宋奕只静静的听着,虽然她早知道这些人的心性,却从来没亲耳听到过,如今有了机会,怎么能不好好的过过瘾? 只是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几句话,听的宋奕都觉得无聊了。 那坐在龙椅上的人凤眸中闪过一丝寒气,低声呵斥道,“够了,”他声线低沉,“这个位置给你们来坐可好?” 一句话,本还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没有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诺大的殿内,鸦雀无声,连针掉在地上怕是都能听见。 坐在一边的太后不满的看着噤若寒蝉的朝臣,眉头紧皱,表情阴冷的说道,“这宋奕,抗旨不遵,半路跑回了皇城,又杀了……”太后提起这事就声音哽咽了,平复了片刻在众人的“太后请节哀”声中继续说道,“他又杀了靖王,这两条罪状,都是诛九族的罪,皇上若是不按律例罚他,怕是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合!” 这一番话说出口,可谓颇有力度,底下的众人都附和起来,要求慕修寒杀了宋奕。 那九五至尊却不为所动,他看着底下的人说道,“你们都说让朕杀了宋奕,可是,有没有人知道另外一件事?” 他的一双狭长的眸在底下面面相觑的人脸上扫过,看着这些人疑惑的脸,他的神色微变,说道,“靖王谋反,你们可有人知道?” 一句话,不止让太后瞬间脸色苍白,还让底下一大半的人都惊慌失措,有些人是真的惊讶,而有些人,却躲在后面不敢抬头。 慕修寒把这些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他冷冷一笑,缓缓起身俯视着底下的众人,说道,“你们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么?靖王谋反的事,朕早已知晓,考虑手足情深,才迟迟未采取行动,可就在昨日,宋将军离开皇城之后,靖王竟然调集了人马,足足三万大军呐,就等在朕的皇城外面,他这是做什么?”慕修寒冷冷的问道,“他是打算要朕的脑袋!这让朕很不解,”他的大手拍拍那纯金锻造的龙椅,像是在问底下的朝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把龙椅就这么好坐么?以至于靖王竟然不顾手足之情要来杀朕?!” 慕修寒在上面说的言辞恳切,可是宋奕却只下面冷眼看着他。 若是别人,怕会真的觉得慕修寒有情有义,可是宋奕是知道真相的那个人,慕修寒早已经对靖王起了杀意,而他为了落下一个好名声,为了能在天下人面前演一出仁慈的帝王的戏码,他迟迟不肯杀靖王,牺牲了柳尚书一家人,害得景羽寂惨死,最终还是借着她宋奕的手杀了靖王! 直到此刻,宋奕才看清那个所谓帝王的真面目,他是那么的自私,那么的虚伪,那么的冷酷。 宋奕看着这一出戏,只觉得好笑。 慕修寒也懂得他的心思,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留下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在身边? 他重新坐回龙椅上,打量着宋奕,说道,“宋奕虽然算是间接的立了一功,可是他并不是奉旨杀人,而且按其他大臣的说法,他留在皇城内确实有危险,”说着他眸色微动,“朕念在宋奕立战功无数,这次又扫平乱党的份儿,不杀他!可是,”话锋一转,大家都知道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宋奕发配边疆,此生都不准回朝!” 慕希函终究对宋奕还是有感情的,他就算算计利用了再多人,最后也不舍得把他算计进去。 到了这时候,他真的替他杀光了所有他想杀的人,如今这皇城已经不需要他了,所以,他要他离开了。只是最终,他也没有要杀他,还放他回到了边疆。 在那里,宋奕至少会比在皇城过的轻松。 可靖王的尸体还躺在地上,一听到慕修寒竟然只把宋奕搭配边疆,却不杀他,太后立马不同意。 “他犯的哪一条不是死罪?皇上,你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以后谁还能服你?这天烬国没有了王法么?”太后高贵的脸上满是怒气,此刻她早已经抛开了太后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刚刚死了儿子的母亲。 宋奕是杀了靖王的凶手,这个凶手就在太后面前,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哀家今日就问皇上一句,天烬国可还有王法?!”那苍老的布满经络的手不服气的重重的拍在椅背上,太后过于气愤,不一会儿便扶着胸口气喘吁吁地靠在了椅背上,身边伺候的苏嬷嬷赶紧喊道,“快去传太医!” 朝堂之上,这是太后第一次如此激动,她的心疾也犯了。 那坐在龙椅上的人眉头微皱,他凑近了喘着粗气的老妇人,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太后,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么?若是不想让靖王以国礼下葬,你自继续演下去便是!” 大臣们都不敢抬头,所以没人注意到上面的皇上说了什么,只是不到片刻,太后竟然缓了过来,她渐渐平稳了气息,缓缓说道,“罢了,哀家并无大碍,先将这宋奕押至大牢,等候发落!” 太后眼中闪着阴狠的光,只要宋奕还在皇城,她就有的是办法弄死他。 第90章 夺回圣宠 昏暗的大牢里,宋奕双眼失神的看着那狭小的窗口。 她的双手被套在枷板里,双脚带着镣铐,脸上表情淡然,冷漠,可是她并没有失去希望。 还有一个仇人没死,她便无法安心的离开。 这皇城中,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只有一份恨意,让她久久不能平息。 那人身居高位,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却为了一个世人口中的好名声便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枉死,柳尚书一家人惨死,被靖王折磨至死的景羽寂……那么多条人命,竟然都比不上一个好名声…… 外面看守宋奕的狱卒本来在坐着喝酒,突然见那端坐着出神的宋将军笑了起来,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狱卒拿酒杯的手都微微一顿。 这个昔日被人敬仰的大将军,自从血洗靖王府之后就仿佛失了心智一般,不再温和,不再隐忍,身上透着一股子狠劲儿,让人不敢靠近,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宋奕确实变了,她不再相信天理,她只相信手中的利剑。 她笑,是因为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竟然对皇权唯命是从,对慕修寒过于信服。 那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新王了,他变了,变得如同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臣一般,狡猾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大牢的门被打开,一个身披白色披风带着帽子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什么人?!”狱卒倏然站起身来厉声问道。 来人默默不出声,举起一块儿令牌。 那是皇家的令牌,狱卒无权阻拦,只知道这人一定是宫中的哪个大人物,便无可奈何的坐回了原处。 宋奕正在出神,看到进来的人,眼稍微抬,没有多大的反应,直到那人把帽子摘掉,她的眼神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竟是云萝郡主。 “你来这里做什么?”宋奕眉头微皱,如今太后对她怀恨在心,处处想着要报复,云萝来看她的事万一被太后知道,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她的……宋奕身边已经死了太多人,她并不想再连累云萝。 云萝拿出一壶酒,她很淡定,说道,“你杀了靖王,太后如今视你为眼中钉,即便皇帝哥哥想要饶你一命把你发配至边疆,她也一定会找机会对你不利,我此番来,一是看看你,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云萝压低声音,凑近宋奕说道,“你我是我朋友,我会护你周全,三日后你便要动身离开,这期间狱卒给的任何吃食都不要碰,可一定要记住!” 发丝凌乱的宋奕听了这话眸色微变,难得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惦念着她…… 微微点头,宋奕淡淡说道,“我都记下了,谢谢你。” 此时,在生死之间,这份关怀和恩情显得格外贵重。 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两人的感情超乎友谊,是第三种情感。 “那么你保重,我先走了。” 时间紧迫,云萝也不好多留,更不能有太多的小动作,她冒着危险来嘱咐宋奕,说完之后便重新把自己遮掩好离开了。 这几日皇城内乌云滚滚,像是随时都要下雨一般。 徐莲儿自太后寿宴之后,便被接出冷宫,每日陪伴在太后身侧。 她如今也只有太后这一棵大树庇佑,所以对太后比以前做贵妃时更加尽心尽力。 靖王一死,太后终日郁郁寡欢,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本就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又黑发人送白发人,还亲眼看见儿子惨死……徐莲儿知道,太后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宋奕的,借着这次机会,她可以和太后一起杀了仇人宋奕,顺便还能讨得太后的欢心。 手捧着一碟桂花糕,徐莲儿脚步轻轻的走过去,把糕点放在桌子上,刚要开口劝太后吃点东西,那斜倚在软塌上的尊贵夫人却摆了摆手,“哀家吃不下,你端下去吧。” 这是徐莲儿意料之中的事。 她怜惜的看着憔悴的太后,咬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如今哀家身边就你一个体己人了,当你是半个女儿一般,你直说无妨。”太后半睁着眼睛,语气中透着疲惫。 得了应允,徐莲儿缓缓开口说道,“宋奕若是到了边疆,可就不好对付了……”她说着打量着太后的神色,“我与您一样,恨之入骨,若不是宋奕,我也不会从堂堂贵妃沦落到冷宫,如今得您垂怜,放了我一条生路,可是我恨!我巴不得宋奕七窍流血而死!想必太后您,也与我一样吧?” 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两人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太后听了徐莲儿的一番话,睁开眼睛打量了她良久,看的徐莲儿身上都有些发毛了,末了,太后淡淡说道,“好孩子,苦了你了,不要站着,坐下吧。” 这便算是默许了两人同盟的关系。 “你打算怎么办?”太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徐莲儿心思细密,想出来的主意向来不为人察觉,她思忖了片刻,说道,“下毒!” “哦?”太后微微皱眉,她似乎有些失望,没想到徐莲儿竟只想到这么普通的主意,“你可知大牢内都有重兵把守,若是派人下毒一定会被查出来的,到时候引火烧身可就不好了,”太后不满的看了徐莲儿一眼,补充道,“而且,那宋奕狡猾的很,她是不会吃下大牢里的东西的。” 若是这么简单的主意,徐莲儿也就不说了,她微微一笑,说道,“我说的毒不是普通的毒药,是苗疆的蛊虫,这种东西进入人体内,是无药可解的,而且每每发作,中蛊毒的人便会如同百蚁噬心一般痛苦,却没有缓解的办法,一天一天的受着折磨,直到毒虫攻心,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好阴毒的办法,太后听了之后严肃的表情渐渐带上了笑意,她看着徐莲儿点点头,说道,“哀家没有看错你!” 徐莲儿微微一欠身,带着笑意说道,“谢太后夸奖!” 这个办法,自徐莲儿被打入冷宫后便日日钻研,她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把这残忍的酷刑用在宋奕的身上,看着她痛苦挣扎,直到她惨死。 如今,有了太后的支持,她终于能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当日,宋奕害得你失去妃位,在冷宫尝尽人间冷暖,哀家便把这报仇的机会给你,今晚你便带上哀家的亲信,一起去把这蛊毒给宋奕种上!”太后眼中闪着恶毒的光。 “是!”徐莲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心中从未像此刻这么畅快。 宋奕,你就等死吧! 如今,太后也算和徐莲儿相依为命了,况且慕修寒那边已经开始不信任她,她必须赶快培养一个忠诚的傀儡安插在皇上身边,这样才能继续和慕修寒斗。 想来想去,没有人比徐莲儿更合适了。 就在徐莲儿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太后突然叫住了她。 “太后何事?”徐莲儿不解的问道。 毕竟当年也在后宫中与其他妃嫔争斗过,太后决定提点徐莲儿一下,她缓缓开口道,“莲儿,你可想重新做回贵妃?” 自然是想的。 徐莲儿也没有矫情,诚实的答道,“做梦都想。” 这样的宫中,没有了皇上的宠爱,生活可谓是举步维艰。 太后笑了笑,“那么,这件事之后,哀家便助你重新夺回圣宠!” 第91章 徐莲儿的报复 徐莲儿做梦都想重新回到慕修寒身边,如今太后这样说她喜难自控,泪眼婆娑的就跪了下去。 “太后,莲儿一定好好的去办这件事!您放心!” 微微点点头,太后柔声说道,“好了,你去吧,需要什么都跟苏嬷嬷说,哀家有些乏了。”说着慢慢合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徐莲儿轻轻的退出内殿,眼中泪花闪烁,却也充斥着满满的恨意。 “宋奕,我徐莲儿一定要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皇城内一片祥和,闹市上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达官显贵逍遥快活,却不知此刻皇城之外一片肃杀。 慕修寒封锁了消息,只命人贴出告示,说这几日有西域蛮夷意图混入城中,故城门大闭三日。 百姓们都信以为真,只当是一件小事。 可他们不知道,在皇城外,正发生着一件让人汗毛竖立的惨事。 山脚下,一块空地上,黑压压的穿着军服的人双手被缚在背后,每个人脸上都黯淡无光,是将死之人的绝望,他们有的年龄小的还在啜泣,有的满脸沧桑表情悲伤。 这些人,都是埋伏在皇城外跟随靖王谋反的士兵,因为站错了队伍,最终要被处死。 慕修寒命人把他们带到这里,要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禁卫军在他们眼前挖着一个大坑,这是将要用来结束他们生命的地方,随着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那些俘虏的表情也越发难看。 这实在太可怕了,比被一刀砍断脖子还要可怕,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哭了起来。 “哭什么!妈的丢靖王的脸面!死就死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一个满脸胡渣的穿着副将衣服的男人吼道,看来,这些人里也不乏有对靖王忠心耿耿的人呐。 只可惜,他的忠心表错了人。 那本还冷脸站着的男人眸光突变,眼稍微抬看向刚才说话的人,他的目光极冰冷,像是一把利剑,穿过一颗颗木讷的脑袋,直直的刺向了口出狂言的乱臣贼子。 挖坑的禁卫军都停了下来,忍不住去寻找声音的主人,想看看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敢在天子面前大放厥词。 “妈的!都看什么看!赶紧挖,等会儿天就下雨了还怎么挖!”禁军首领骂道,心里却是为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兵蛋子们好,刚才那人肯定惹恼了皇上,有经验的人都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哪里敢去看呢? 果然,慕修寒踱步走到了那人面前,天子的威严让刚才口出狂言的人也不禁冒了冷汗,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可依旧不肯求饶。 慕修寒面无表情,突然他露出一抹透着寒气的笑,周身散发一股肃杀之气,只看着他那双冷漠的凤眸,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 “很好……”那神情冷漠的男人薄唇轻启,淡淡说道,看了李全一眼,随即,那刚刚还造次的人便被推下了深坑,那人像一条狗一般趴在坑底,大喘着粗气挣扎着站起来,欲开口大骂,却被旁边的禁卫军不知道用什么堵住了嘴,双腿受到重击,跪在了地上。 慕修寒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像是一尊神像一般,不发一言,可却让人不寒而栗。 “埋。”一个字,不带有任何感情。 泥土打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他挣扎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能救他。 最先死的人其实并不是最悲惨的,可怜的是那些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活埋,亲眼看到那惨烈的画面,而且深知自己也即将惨死的旁观者,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有的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轻轻一抬手,还在挖坑的禁卫军们便停了下来,他们怔怔的看着那九五至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那一袭黑袍的男人缓缓转身,他的目光在一个个没精打采的俘虏脸上扫过,沉声说道,“你们刚刚看到的,便是背叛天烬国的人的下场!靖王残暴,朕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不得已跟随了他!今日这个大坑,本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每个人都该跟他一样被活埋在坑底……”他声音磁性却声声入耳,“可是,你们是天烬国的百姓,你们死了,便会有无数的家庭破裂,无数的孩童流离失所,你们愿意让自己的妻儿流离失所,沦为乞丐么?!”他的这一声质问,让那些俘虏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没有一人发出声音,大家都看着慕修寒,看着这个天烬国的王。“朕不愿意在天烬国看到那样的惨状,所以今日,留下你们一条命!”凤眸中透着王者的霸气,慕修寒一字一顿的说道,“记住,你们每个人,都欠天烬国一条命!” 话音刚落,几万人陆陆续续的跪下,那些俘虏的脸上带着悔恨以及愧疚。 禁卫军首领看到这番景象,在坑底大喊道,“你们效忠谁?!” 那震耳欲聋的声影响破天际,士兵和俘虏们齐齐高喊,“效忠皇上!效忠天烬国!” 这声音响彻在广阔的国土上,每个人此刻都是发自内心的呐喊,只因为这个冷面帝王的仁慈。 夜色降至,宋奕已经分不清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待了几天了。 她神情淡漠的望着窗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突然,一道刺眼的火把光亮照亮了这牢狱,逆光中不知道是谁在那里站着。 宋奕微微眯了眼睛,想要看清来人的长相。 那长相精致娇媚的女人淡然一笑,开口说道,“宋奕,好久不见。” 这柔中透着媚意的声调宋奕再熟悉不过了。 她无所谓的看着来人,唇边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丝毫不畏惧那个女人,“徐莲儿。”她音调平平。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徐莲儿缓步走到宋奕的面前,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美丽,一点不比当初做贵妃时差,因为她就是要让宋奕看看,即便她没了妃位也依旧能活的很好。 可徐莲儿不知道,宋奕早已不看重那些了。 这个大牢里,宋奕是阶下囚,而徐莲儿却绝处逢生,这让那虚荣的女人很是快意。 “你来做什么?报仇?”宋奕微挑眉,漠然的问道。 那千娇百媚的人笑了笑,说道,“你猜的没错。” 第92章 太后的利用 “你猜的没错!”她说道,眸色突变,寒光四射,“当日你设计陷害我,让我失去妃位被囚禁在宫中受尽人情冷暖,我徐莲儿自认并没有害过你,你为何要那般害我?” 这话让本面无表情的人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宋奕秀丽的眼看向那娇媚的女人,“你不曾害过我?那么当日是谁派了杀手去杀我?你不曾害我,却是想要直接杀了我。” 那晚要不是慕修寒及时赶到,宋奕恐怕早已化作尘埃了,她没想到蛇蝎心肠的徐莲儿竟然这么不知廉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演戏。 窗户纸被捅破,徐莲儿也不再伪装,她笑了,说道,“宋奕,你还真是记的清楚……可是那又如何?你今日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说着她在袖口中拿出一个不透光的小药瓶,像是欣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打量着那个瓶子,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问道,“宋奕,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是你置我于死地的东西罢了。”宋奕早已看透。 “哈哈哈哈……”徐莲儿笑道,“你猜对了一半儿,这东西确实能置你于死地,可是,却不会让你那么痛快的死了!”徐莲儿表情阴翳,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东西会让你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当年在漠北,宋奕什么痛没受过?怎么会惧怕徐莲儿的威胁? 宋奕表情淡定,不为所动。 那娇媚的女人微微俯下身,直视着宋奕的眼睛,可是她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因为她没有在宋奕的眼中看到恐惧,这让她很不高兴。 凶光毕露,徐莲儿红唇轻启,“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她打量着宋奕,残忍的说道,“不久之后,我就会复位了,你费尽心机,最终也不过沦落到这天牢中,皇上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可是我不一样,我,徐莲儿,还会是这个国家的贵妃!哈哈哈哈……” 她畅快的笑着,宋奕却只如同旁观者一般冷眼看着点她,只当她在发疯说着梦话。 突然,徐莲收起笑意,她把手伸向了宋奕,宋奕眉头微皱,冷冷的看着那个女人,她并不喜欢徐莲儿触碰自己。 徐莲儿的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刀,她握住了宋奕的手腕,眼中闪着寒光割破了宋奕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宋奕紧皱着眉头问道。 这道口子割的极浅,只渗出了一点血,根本不足以杀死宋奕。 “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徐莲儿脸上带着诡异笑容,在宋奕怀疑的眼神中快速拿出药瓶,把里面黑色的液体倒在了宋奕的伤口上。 这实在太诡异了,宋奕不再忍耐,用枷板狠狠的撞在了徐莲儿的额角上。 啪嗒一声药瓶失手摔在地上,徐莲儿也被推到在地,她的额角一片青紫,惹的她疼的一皱眉,“宋奕!你!”她刚想扑过去跟宋奕算账,牢房外的狱卒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你得走了,钦天监的来人提宋奕,赶紧随我从后门出去!” 说话间已经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钦天监是慕修寒亲设的,只效忠他一个人,若是被他们看到徐莲儿在大牢里,一定会禀报慕修寒,到时候徐莲儿可就复位无望了! 恨恨的看了宋奕一眼,徐莲儿慌张的爬起来跑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钦天监大臣便出现在拐角处,身后跟了两个人,不是皇城将士的打扮,八成是这次负责押送宋奕去边疆的人。 “宋将军,跟我们走吧!”钦天监的大臣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坐在阴冷地面上的人只顾着打量来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消失在伤口处的黑色液体。 徐莲儿回宫,太后还没有就寝,她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太后便派人来找她。 一进太后寝殿,那端庄高贵的妇人便注意到了徐莲儿额角的伤,她脸色微变,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徐莲儿下意识的摸了摸额角,疼的“嘶”了一声,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是那个宋奕,我没有防备,被她用枷板给撞了一下!” “蛊毒可是给她种下了?”太后只关心结果,其他的对她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种下了!”徐莲儿重重点头,肯定答道。 “你确定能置宋奕于死地?”那高贵的妇人又问道。 “一定能的!”徐莲儿露出笑容,“我虽然受了伤,可是亲眼看到蛊虫洒在她的伤口处,那蛊虫只要进入体内,便会迅速的扎根,应该过不了今晚,就会传来宋奕七窍流血暴毙的消息!您只管等人来传信便是了。” “嗯。”太后微微点点头,她当然希望宋奕死的越惨越好,知道徐莲儿把事情办的妥帖后,才关心起她的伤势来,假装怜惜的说道,“他下手也真够狠的,你看看你这花容月貌,平白的多了两块儿淤青,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好了……快去跟苏嬷嬷取些药涂上,别落下伤疤才是!” “是。”徐莲儿微微一欠身,说了句“谢太后关心”,便随着苏嬷嬷离开了。 等苏嬷嬷取药回来,太后斜倚在榻上,苏嬷嬷凑近了问道,“太后真的打算提拔徐莲儿让她重新做回贵妃?这个女人纵然国色天香,手段高明,可是心狠手辣,留在身边可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这些太后自然知道,她冷冷一笑,缓缓睁开眼睛饶有深意的说道,“不过是一个棋子,她本事再大,等宋奕一死,哀家便不会再容她。说什么要帮她夺回妃位,不过是哄骗她帮哀家做事尽心些罢了。” 夜色已经深了,这场宫围内的权利斗争却还没有停歇。 寝宫外那一抹娇俏的身影久久站立,直到里面的烛火都熄灭了,诺大的太后寝宫漆黑一片,她才缓缓离开,悄无声息,如同黑夜中的鬼影。 徐莲儿走在回去的路上,唇边突然露出一抹冷笑。 太后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徐莲儿本想着好好依附着这座靠山,尽心尽力的去为她办事,假如能讨得她的欢心早晚她能帮助自己复位,结果,却是被那个老女人给骗了! 若不是忘了东西在太后寝宫,半路折返回去,这番话她是听不到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走着瞧!”徐莲儿表情阴狠。 这座皇宫没有任何人是真心对人的,包括皇上,包括太后,他们都怀着不同的目的,想要光彩的活着只能靠自己!若是轻信了别人,那便是把自己的命交在了别人手上!那才是最危险的事! 徐莲儿今晚便看清了一切,她决定,从此以后的路要一个人走,谁也不会再信! 这笼罩着皇城的黑夜,秘密颇多。 只是过了今晚,宋奕便能脱离这个巨大的漩涡了,慕修寒为他做出了选择。 第93章 失控 早上,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宋奕手上套着枷锁便被两个将士押送着离开了皇城。 她不是没有见过凌晨的皇城,只是以前都是早起去练兵,而这一次却是作为罪人被人押送着离开,这其中的滋味,别人是体会不到的。 皇城的大门都锈了,一打开便发出吱呀的声音,凌晨的冷透过骨骼,穿透了心脏。 不过宋奕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她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还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终于,不用再伪装自己,不用每天面对那些伪善的人,不用再去忍受皇权下的杀戮和纷争。 倒是这两个负责押送他的将士还算客气,一路上并没有对他推推搡搡的,看来也是有人关照过了。 宋奕是罪人,他不能骑马,全程要徒步走去边疆,幸好那两个将士走到离皇城比较远的地方就允许他骑马前行了。 “前方有间客栈,咱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其中一个长相憨厚的将士说道。 那家客栈看起来环境还不错,干净整洁,宋奕竟然也分到了一个普通房间。 到了晚上,她手上的枷板竟然也被打开,两人放心大胆的去睡觉了,没有一点防备心。 这可真是奇怪,难道是有人嘱咐过他们了不成?宋奕很是好奇。 “是谁派你们来押送我的?”宋奕忍不住问道。 那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说道,“这个人吩咐过我们,不可以告诉你。” 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利?还能买通押送罪犯的将士?难道是……慕修寒? 宋奕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那两人走进各自房间前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宋奕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我们两个晚上睡的实,你可不要乱跑!”说完便关上了门。 这不是话里有话暗示让她逃跑? 实在是太奇怪了。 也不知道那两人打的什么主意,若真是慕修寒派来的应该会派李全那种亲信给她口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两个普通的将士来暗示她…… 到底是谁在帮她? 但不管是谁,宋奕没有按那两个人的意思去逃跑,她始终安稳的躺在床上,意识却是清醒的。 半夜,有故意压低的脚步声上楼,她侧身起来,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口,稍微把门打开了一些,看到店小二打扮的人在那两个将士门前和他们窃窃私语。 “你可看见那宋奕走了?”白天长相憨厚的将士问道。 “并没有,”店小二答道,“马匹都还在,我一直在楼下守着,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妈的……这人真是奇怪了……”将士往宋奕房间的方向看过来,一脸的不耐烦,拿了几个碎银子给了那店小二,转头和身边的人说道,“他这不逃,咱们拿什么罪名杀他啊?” 这之后一句话听的宋奕心下一惊,幸亏她睡觉浅,不然还看不到这样的一幕。 真是可笑至极,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她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冷漠,眼神危险,不过很快她就平复了下来,等那两人进了房间,她走回自己的床铺,一夜无眠。 第二天,那两人不知道商量好了什么计策,又把那枷板给宋奕戴上了,还美名其曰做个样子,可是却检查了好几遍那枷板有没有戴好。 连马匹也被他们收了回去,宋奕就这样徒步走着。 从白天走到黑夜,她一双脚都不是她自己的了,酸痛的很,那两人骑着马倒是一路轻松惬意。三人走到了荒郊野岭,这四处的草有一人多高,处处都藏着凶机,若是有人埋伏在这里刺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天色渐暗,那两人坐在篝火边,烤着烧鸡,喝着青稞酒,却没人去招呼一下宋奕吃不吃。 昨天还笑脸相迎,说有贵人要他们好好待她,今天却自己打脸了,宋奕只觉得可笑。 难不成他们打算这一路不给她吃喝活活的饿死她不成?宋奕实在是搞不懂。 天色晚了,都没有个遮挡风雨的地方,那两人却带了行李,知道铺在地上舒舒服服的睡下,可怜了宋奕,坐在块儿石头上靠着树便轻轻的合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草丛里似乎有不一般的响动,宋奕瞬间清醒,微微抬起眼稍,她的眼神很好,那些躲在草丛里的人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至少有十几个,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知道等会儿那两个将士会怎么演戏! 到处都杀机四伏,那睡着的两人突然醒了过来,说要去远处上厕所,让宋奕老实的待着。 宋奕纹丝未动,就静静地待在树下,她知道了,这伙人和那两个将士都是一个主子派来的。 果不其然,那两人前脚刚离开,十几个黑影便朝着宋奕批过来,身手敏捷,动作迅速,浑身都是杀气。 所幸宋奕的内力早已恢复,她即便不动用十成的武功,也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些人。 她用的力道,足以让那些人动弹不得,可又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 等到那两个将士知道这边安静下来得意洋洋的回来时,却看到宋奕还好端端的在那儿,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一人指着宋奕,下巴都要惊掉了。 宋奕淡淡一笑,可眼中的杀气却掩盖不住,她语气冷冷的说道,“这些,都是要杀我的人,我没有杀他们,不如你们替天行道,把他们解决了,也算立了大功!” 她的表情和语气,让那两人察觉到了异常,心知宋奕八成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勾当,再看看满地躺着的高手,要是宋奕此刻想杀他们一定简单如杀蝼蚁,两人当场跪下,五体投地声音颤抖,“我们错了!我们无意害将军的,实在是上面的人吩咐了,不能让您活着到边疆……求您饶了我们吧!”说着还磕了几个响头。 宋奕不为所动,冷冷问道,“是谁?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那两人愣住了。 这个人的名字是绝对不能说的,那满地躺着的杀手一定还有没断气的,若是他们把幕后的主子给卖了,那么那位高权重的人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快说!到底是谁!”宋奕已经失去了耐心,她表情吓人,不带有丝毫温度。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一人刚要开口,他旁边的人便抢先答道,“是皇上!” 五雷轰顶,宋奕的瞳孔倏然放大,她看着那两人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们拿人头担保!出发之前皇上身边的那个公公特意嘱咐过我们,一定不能露出马脚,若是走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您还没有死,便会派一等一的高手来杀您!这是那位公公亲口交代的。”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竟然……要杀我么……?”宋奕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她的眼神空洞,心倏然间被伤的千疮百孔。 即便是知道了那么多的真相,可宋奕依然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可如今他竟然要杀她? “哈哈哈哈……”宋奕仰头望着那漆黑的夜空狂笑了起来,口中大喊道,“他竟然要杀我!” 本来一整天,她都在隐忍着,只因为那两个无名小卒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也不在乎他们,只把他们的一言一行当作看戏一般的对待,可是就在刚才,她知道要杀她的人是慕修寒之后,脑中绷紧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那最后一根牵扯着她理智的弦断成了无数节,当她再次回头看向那两个将士的时候,双眼已经变成了骇人的猩红,那是嗜血的颜色。 那日在靖王府的一幕幕出现在宋奕的脑海,浑身是血的景羽寂,下。身血肉模糊的柳黔云,身首异处的柳夫人……这一幕幕让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恼的她不知所措。 之后,杀了靖王的那种畅快感让她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容,她仿佛被魔化了一般,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杀光他们?杀了他们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真的如此么?她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朝着那两个将士走过去。 “宋奕!你再往前一步我们便不客气了!”一人拔出了刀,颤抖着声音大喊。 宋奕却仿佛听不见一般,只看到了猩红的世界中出现的那把刀,她倏然上前,在那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刀夺了过去。 她面带笑容的打量了一番,突然变了脸色,紧接着,便是见人杀人,连同那些躺在地上的杀手,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她的耳边真的清净了,只有她一人,伴随着风声,无比的美好。 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宋奕的眼前一黑,晕倒了。 第二天清晨,宋奕缓缓睁开眼睛时,四周无人,寂静的可怕。 缓缓起身,她低头看到手上握着的刀,还有满手的鲜血,表情惊悚。 这是怎么了?她起身打量着四周,到处都是已经没了呼吸的杀手,还有那两个将士也瞪大眼睛眼神中充满恐惧的躺着,他们都死了,只有宋奕一个人活着。 她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些,都是她杀的? 双手抱住了头,宋奕内心的痛苦涌了出来,她紧抿着嘴唇,不能面对自己杀了这么多人的事实。 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短短几日,她便背负了几十条人命。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不断的自言自语。 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魔,总是不受控制的去杀人……她不想杀人的,可却有这么多人因她而死。 不知是情绪过于激动还是怎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宋奕捂着胸口,浑身都感到蚀骨锥心的痛。 那些蛊虫在她的体内发作了。 第94章 貌合神离 徐莲儿派去跟踪宋奕的人回到了皇城,告诉了她宋奕不仅没有毒发身亡,反而杀了去刺杀的十几个杀手。 “她只凭着自己便杀光了那么多高手?!”徐莲儿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上次宋奕还受了重伤在家养病,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她就变得那么强大了……而且她身上可是有蛊毒的……难道她没有中蛊?这不可能啊,蛊毒是徐莲儿亲手给她种下的。 这件事,她不敢禀报太后。 看了看那密探,随手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子,说道,“你去吧,宋奕未死之事先不要告诉太后,若是她问起,你就说已经死在途中了……”徐莲儿说道,“宋奕当日杀人如麻的模样想必你也见识到了,若是太后知道她没死,一定会派你继续去跟着,难保哪天宋奕再发狂你会做了她的刀下鬼,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事儿我也就替你瞒下来了,你自己也要小心着别说漏了嘴。” 一番话说完,徐莲儿对于那密探来说就跟再世观音似的,那人连磕了几个响头才出去。 门被关上,只剩徐莲儿一人在房间里,她陷入了沉思中。 自她研究苗疆密术起,就没见过有人中了蛊毒这么多天还没死的,就算是天上神将也熬不过去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徐莲儿百思不得其解。 四下无人,她翻出那本苗疆异术的书籍,坐在桌案前反复的翻阅,一个字都不敢遗漏。 书中有一段记载,说在远古时代,部落战争的时候,有个部族的王中了蛊毒,他族中的巫师遍寻医治的宝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一颗类似舍利子大小的东西给王服下,蛊毒竟然被那宝物抑制,部族王的生命又延续了几十年。 徐莲儿仔细看了看张画着宝物模样的图,觉得极其眼熟,她仔细思索,突然想了起来。 那所谓的宝物不就是天烬国的国宝,天蚕豆蔻…… 可是当日,天蚕豆蔻不是被人给偷走了?她记得当时也是宋奕被派去调查这件事的! 如今宋奕身中剧毒却不死,若是按照古书所说……难道宋奕原本找到了天蚕豆蔻,却私藏了起来,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就把那宝物给吃了?! “好你个宋奕!”徐莲儿气的捶桌子,她以前只恨宋奕毁了她,现在却觉得自己想错了,那个宋奕看起忠诚,其实背地里心思极多,极狡猾。 那天蚕豆蔻吃下去,不要说剧毒能解,就算是筋脉都有可能重连,那也就难怪宋奕能杀那么多人了。 一日不除宋奕,徐莲儿心中便一日得不到安宁。 可按照密探所说,宋奕如今武功极高强,那些普通杀手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下可如何是好? 徐莲儿正在惆怅之际,太后那边传了苏嬷嬷过来叫她,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个时间了,太后叫自己有什么事呢?徐莲儿心中慌乱,害怕是宋奕还没死的事被太后知道了…… 随着苏嬷嬷走进寝宫,一进门太后便面带笑容的朝着徐莲儿摆摆手,让她坐在自己的榻上。 太后素日里都是高贵不可接近的,怎么今日变得这么亲切了? “莲儿,刚才那密探都和哀家说了,”太后脸上都笑开了花,“还是你心思细密,不止给那该死的宋奕下了蛊,还派了杀手过去,那密探说宋奕死前至少身中数十刀,都被砍成了碎块!哀家心中的仇总算是报了!”说着太后拿出了一个玉瓶,说道,“这是哀家珍藏的息肌丸,别看它模样普通,却可以让你通体散发香气,皮肤变得如同上好的白玉,便是嫦娥下凡,也比不上你!” 徐莲儿的手废了,不能再弹琴,要想取悦慕修寒便只能靠着她的姿色,太后给的这东西功效颇吸引人,纵然徐莲儿对太后有防备,也没法抗拒能变美变香的诱惑,伸手接了过去。 “多谢太后。”徐莲儿笑着说道,“太后,这东西这么神奇,可有何副作用么?” “哀家当年在宫中,就是靠着这东西赢得了先帝的宠爱,你说有没有副作用?”太后板着脸说道,似乎对徐莲儿的问题有些不满,“你若是不想要,那便给哀家在这儿放着便是。” 太后若是自己都用过,那怕是绝对的好东西了! 徐莲儿连忙陪着笑意说道,“太后莫要生气,莲儿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这么好的东西,太后的宠爱莲儿明白,日后一定好好报答太后。” 这乖顺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再训斥她,太后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渐渐露出笑容,说道,“就你嘴甜会说话。” 徐莲儿微微一笑,算是没有惹怒太后。 等徐莲儿走了,那本还淡淡笑着的太后突然收了脸色,沉着一张脸,神色不悦。 “这个徐莲儿,跟哀家不是一条心的。”她眼中透着阴狠。 那个密探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骗太后?徐莲儿同他讲的话他都一字不差的告诉太后了,刚才太后不过是随口一说试探徐莲儿,谁知道她竟然顺势对太后撒了谎。 “那您给她那息肌丸……”苏嬷嬷有些不懂,当年太后确实是用那东西讨得先帝欢心,如今知道徐莲儿和她不是一条心,怎么还能把那珍贵的东西给她呢? “哀家当年,是在生下靖王之后才用的那东西……”太后缓缓说道,“徐莲儿没有子嗣,她若是用了,那么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 苏嬷嬷心下一惊,那东西,竟然是让女子不能生养的么? 宫中妃嫔,若是没有个一儿半女,再美再得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等年纪大了便会被赶到太庙去;运气不好的,还会被选中去殉葬。 太后是想要利用好徐莲儿去帮自己争权,争来争去等到最后,受益的还会是太后,而徐莲儿,不过是南柯一梦,什么也不会得到。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可那宋奕还没有死……”苏嬷嬷提醒道。 阴影中只能看到太后的半张脸,只见她笑了笑,说道,“这事就留给徐莲儿了,她怎么能容得下宋奕呢?” 若说这皇城中徐莲儿最恨谁,非宋奕莫属了,她的恨丝毫不亚于太后。 荒郊野外,空旷的大地上,一袭白衣的宋奕躺在冰凉的地上。 她嘴角带着血丝,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褪下,看起来格外虚弱。 一阵冷风吹过,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个身披枣红色披风的人慢慢靠近,那人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奕,神色紧张的侧身下马,凑到了宋奕身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 “宋奕?”声音清脆悦耳,竟是个女人。第95章 云萝受牵连 一滴滴水落在宋奕干裂的唇上,她抿了抿唇,耳边传来惊喜的清脆女声,“宋奕,你终于醒了!” 宋奕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视线却白茫茫一片,她竟然都看不清身前的人是谁。 “宋奕,你在看哪里啊,我在这儿呢……”那女人说话的语气透着惊讶,伸出手在宋奕眼前晃了晃,她竟然毫无反应。 不过,宋奕听出来那个声音是谁了,可是表情却很不好看,眉头紧皱着,说道,“云萝,这里离皇城几百里,你怎么就这么跑来了?我如今不知道被徐莲儿下了什么毒,心性大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开杀戒,你……快走吧!”她抽出被云萝握着的手,挣扎着要站起来。 都已经双目失明了,却还在逞强……云萝实在看不过眼,一把扶住了差点撞在石头上的宋奕,沉声说道,“你都这样子了,要怎么走?今天若不是我赶来了,你怕是到了晚上就要成了豺狼的晚餐!”说着拽着她的手强行把她带到一边,说道,“你先随我找个住处,我带你把眼疾看好,等你的眼睛治好了,我就走,行吗?” 今日宋奕落魄,那当朝天子没有管她,却是这个被她伤了不知多少次的郡主赶过来了……宋奕心中很是感慨。 可是,越是珍贵的朋友,宋奕越不想让她陷入危险中,直直的站着一动不动,说道,“宋奕本来就是个罪人,郡主,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你看看这四周,都是赶来杀我的人,昨晚我发了狂,根本没有意识,本想留他们性命的可是一早醒来,尸横遍野!郡主若是在我身边,万一我又发作了……失手伤了你,怎么办?” 宋奕如今怕极了,在她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个杀人女魔头的时候,就不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因为她不想再看到自己手上沾满无辜人的血。 云萝知道宋奕有多执拗,若是再和她耗下去,怕是天都要黑了,夜里不好走。 宋奕说完一番话没有听到回答,刚要开口询问,突然脖颈处受到重击,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云萝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宋奕送上马。 大概走了十几里路便进了一个小镇,地方虽小,却被云萝找到了一家干净的客栈。 店老板看到宋奕浑身是血的衣摆,神色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 敏锐如云萝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她“啪”的一声拍出来一锭银子,拿出了郡主的架子,说道,“去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这是我的朋友,我们路上遇到马匪欺负人,她拔刀相助受了重伤,你且去把你们镇上最好的大夫叫过来!” 这偏远的地方,难免有马匪出没,云萝的一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店老板接过银子,一路小跑着去找大夫去了。 店小二帮着云萝把宋奕扶进了房间。 大夫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为宋奕号了脉,表情却格外凝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说什么,我哥哥到底怎么了?”云萝神色紧张的问道。 那大夫表情难看,欲言又止,思忖了良久委婉说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紊乱的脉相,若是正常人,该有一条主脉的,可是你家兄长的身体里,老夫却摸到了三股脉相,而且势均力敌,宛如三国鼎立一般,实在让人看不透……” 虽然云萝不懂医术,可是也大概听懂了一些,宋奕的病情似乎很严重…… “那怎么办?有什么药能救她么?”郡主语气中透着急切,眼眶通红的问道。 她一颗心都揪紧着,生怕那大夫说宋奕无药可救了。 那老大夫手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目前的情况来看,老夫也说不准,因为这三股脉相都很强,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必然会有一方败下阵来,但是是坏的一方败下来,还是好的一方败下来,这还说不准,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欲了……”老大夫说道,“若是她自己的意志强大,最后赢了,那么便能不药而愈也说不准……” 云萝表情沉重,轻声叹了口气,看着那双目紧闭的人忧心忡忡的问道,“她的眼睛今日突然就看不到了,也和那三股脉相有关?” “这是自然,”老大夫点点头,“而且,之后还会有什么并发症你我根本无从得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本以为宋奕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可是她没想到,宋奕竟然伤的这么重…… 老大夫给开了些药,便挎着药匣子离开了。 只剩下云萝坐在床边守着宋奕,一直到天明。 宋奕苏醒的实在太慢了,若是正常人被打晕,不过个把时辰便会苏醒,可是宋奕,却昏沉沉的睡了一整晚。 早上她醒来时,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伸手去床边摸索,触到云萝的胳膊时她倏然收回了手。 “你醒了……”云萝睡的浅,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起身去给宋奕倒水。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宋奕问道,她眼前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根本没有时间观念。 “五更天了。”云萝把水杯递到宋奕的手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些,表情却是格外忧愁。 都已经五更天了……宋奕恍恍惚惚的说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么……” 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可那憔悴的模样却让云萝看的一阵心疼。 为了安慰宋奕,云萝说道,“你放心吧,昨晚我请了大夫回来,他说你这眼疾只是暂时的,慢慢休养一定会好的。”说着,云萝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唇。 宋奕没有答话,她没说不信,也没说信了云萝的话。 “对了,昨天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云萝岔开了话题问道。 一提到那些杀手,宋奕的脸上就泛起了一抹惨淡,想到那人想要她的命,心中便一阵抽搐般的疼。 “你说话啊!”见宋奕不答话,云萝有些急了,她脱口而出问道,“是不是徐莲儿?她被太后要了过去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如今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提到徐莲儿,云萝心中就一阵恶寒,当初慕修寒选了徐莲儿做妃子的时候云萝就看不上她,总觉得她笑里藏刀,矫情做作,后来她买凶杀人的事被爆出来,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云萝是绝对信徐莲儿能做的出来的。 “要真是她,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宋奕淡淡答道。 她倒宁可是徐莲儿要杀她,这样至少她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不是她还能有谁?难不成是太后?”云萝只觉得头皮发麻。 宋奕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她缓缓摇了摇头,语气绝望的说道,“是皇上。” “皇兄?!”云萝惊讶的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满脸怀疑的说道,“皇兄杀你做什么?他都已经放了你了!要是想杀你的话直接按照太后的意思去办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 当日,她也是和云萝一样的想法,觉得他一定是有苦衷才不去杀靖王,到最后才发现他不过是不愿意落下一个残害亲兄弟的名声罢了……如今他又故技重施,宋奕一点也不意外。 “你怕是误会皇兄了!”云萝急于为慕修寒辩解。 宋奕表情淡淡的,她已经认定了自己心中所想,那个冷漠的人,只是不想落个杀了功臣的名声而已。 正在云萝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老人似乎很急促。 “谁啊?”云萝问道。 “官兵,快开门!” 怎么会突然有官兵找上门来? 站起身,云萝还没走到门前,门外的人便破门而入。 看着坐在床头衣袍带血的宋奕,厉声说道,“有人举报你们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不由分说的给云萝和宋奕戴上了镣铐。 一定是那个唯利是图的店老板去打的小报告,云萝怒气冲冲的试图挣脱开束缚,却徒劳无功。 “我是云萝郡主,你们也太放肆了!” “云萝郡主?”那官兵猥琐的笑了笑,“你就是宫里的娘娘今天也得跟我们走一遭了,不过见你长的有几分姿色,放心吧,哥哥们会心疼你的!” 这话彻底惹怒了云萝,她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们知道我哥哥是谁?我哥哥是当今皇上!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一番话让那群官兵面面相觑,没听说云萝郡主来了这小镇啊…… 领头的人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推搡着云萝到门口,“这天底下郡主多的是!老子还说自己是王爷呢!来人呐!把他们带走!” 说话间推推搡搡的,把两人带出了客栈。 路上,宋奕被推的摔了好几跤,那几个禽兽一般的官兵还拿他打趣,笑着说一个瞎子竟然还杀人。 云萝本来走在前面,听到动静之后不顾阻拦走到了后面,虽然自己行动就够不方便了,还是把宋奕扶着一起走。 这小镇本来就人丁稀少,到了晚上更是见不到人影,云萝和宋奕只能跟着这些官兵走。 却是越走越偏辟了。 云萝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不顾推搡硬生生停下了脚步,说道,“这不是去官府的路!你们到底是谁!” 领头的人身形一顿,随即冷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说道,“是派来杀你们的人!” 第96章 云萝惨死 夜晚寂静,一群人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出了小镇,云萝听到那人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刚才她就觉得不对劲儿,听他们的口音似乎是皇城人,可是还没等她发问,便被匆匆忙忙的给带了出来,如今却是跟听到了鬼故事一般,脊背发凉。 “你们想干什么?!”即便是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刻,云萝依旧下意识的挡在了宋奕身前,这就像是一种本能一般,没有任何理由。 “小美人儿,本来我们只是来杀你身后的那个人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了你这样的意外收获!哥哥们一路车马劳顿,正没有地方消遣,不如你陪我们乐呵乐呵?说不定我们高兴了,便能放了你身后的小情人了呢……”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慢慢走出来,眼神下流的打量着云萝,那一直都被视为掌上明珠的郡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身上一抖,脚步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云萝,到我身后去。”宋奕轻轻碰了下云萝的肩膀,她感觉到云萝在发抖,心中不由得又愧疚又心疼。 “不行!”云萝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行动不方便,路都看不清,怎么能对付这帮人呢!”说着她打量了一下那群饥渴的看着她的官兵,又厌恶又害怕,握着宋奕手臂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无妨。”宋奕淡淡走了出去,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却丝毫没影响到她的一身正气,她把云萝护在身后,说道,“今日,你就来做我的眼睛,你指哪里,我便杀哪里!”宋奕说道。 “哈哈哈哈!一个瞎子,竟然敢说这种大话!今日爷爷们便教教你做人!”说着那放狠话的人便抽出刀朝着宋奕砍过来,只不过还没走出一步,便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宋奕扼住了咽喉,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连一声呻。吟都没来的及发出就死掉了。 “这人可是真的眼瞎?”那站在一边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忍不住说道,他话音未落,那眼睛上蒙了白布的人便朝着他的方向扭过头去,杀意四起。 “宋奕小心身后!”云萝大喊,宋奕倏然往后退了一步,那试图偷袭的人便一刀砍空,被宋奕抬腿一脚踢下去便断了脊柱,疼的倒在地上呲牙咧嘴,再也起不来。 那伙人也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人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他们谁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那领头的人眼睛斜瞟了一眼,突然一把抓住了旁边的云萝,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冷笑了一声说道,“宋奕,你的女人在我手上,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这大刀马上把她脖子抹了!” “云萝!”宋奕微微低头,眉心收紧,表情凌厉,她的手微微握紧,攥成了拳头。”别动!”那领头的人再次威胁道。 她不敢轻举妄动,怕会害了云萝。 “看来这小美人对你来说果然重要!”一人声音猥琐的说道,还顺势摸了摸云萝白皙的脸颊,赞叹道,“这小美人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了来!难怪能降的住你!”说着,凶光毕露的喊道,“把你手里的刀扔下!快点!” 哐当一声,宋奕毫不犹豫的把刀扔在了地上,她的腿窝处被人用力踹了一脚,一个踉跄宋奕跪在了地上,那伙人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笑的开怀,“妈的,杀了我两个兄弟!”看了看云萝恨恨的说道,“今日,就拿你这个小美人做补偿!兄弟们,大家今天都爽一爽,这样的极品货色可是很少见的!”说着推搡着云萝就要去撕她的衣服! 云萝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宋奕体内燃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嗜血,想要杀人的感觉又出现了。 “住手!”冷冷的声音传来,那伙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都转头看向宋奕,一个瞎子,明明都知道他看不见,却又莫名的感到害怕。 宋奕缓缓起身,她刚站起来一些,一个手臂粗的棍棒便打在了她的背上,不知道打在了哪里,竟惹的她痛的抬头嘶喊了一声,随即倒在了地上,想要挣扎着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妈的,一个废物!还敢吓唬老子!”那领头的人说道,“你们几个,把那废物给我架起来,让他好好看着咱们哥几个是怎么玩弄他的女人的!哦……对了,他是个瞎子哈哈哈哈……那就让他好好听着!”说着猥琐的笑了一声徒手便撕开了云萝的衣服。 “放开我!我是郡主!皇上不会饶了你们的!都给我滚开!不要碰我!”云萝哭泣的挣扎着,却无法阻止那些猥琐的在她身上乱摸的手。 “云萝!”宋奕大喊了一声,她挣扎着要冲过去,身上撕裂的一般的疼痛也无法阻止她,云萝是为她而来的,要是被这伙人给玷污了,宋奕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那一身白衣的人忍受着剧痛动用内力一掌把牵制着她的人打飞,而后踉跄着强撑着身体往云萝嘶喊的方向走过去,她没有注意到自她的指尖和眼角还有嘴角渗出去的血有多可怕,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夜晚中的僵尸。 每一次宋奕动用内力,她体内的蛊虫便会发作,她越是救人心切,那些蛊虫便会折磨的她越惨。 仿佛有无数蝼蚁在蚀咬着她的血脉一般,宋奕手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的地方清晰可见有细弱的蛊虫在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脑袋里天旋地转。她不止看不见,如今更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飞蛾一般,宋奕脚下不稳,却强撑着身体凭着毅力不让自己倒下。 可惜这样的宋奕实在太弱了,那群人毫不费力的就把她打倒了,在宋奕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嘴角流着血,双膝朝着云萝的方向跪着,她嘴唇翕动,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直到她意识的最后一刻,都无法再感知到外界的任何讯息,她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倒在了云萝的面前。 宋奕知道,她此生对不起太多人,但是最对不起的,就是云萝。 若是她没有来,今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如今,宋奕知道自己也活不成了,她想着到了阴曹地府去向云萝赔罪。 那一晚,惨不忍睹,云萝带着哭腔的嘶喊声回荡在夜空中,在那个陌生的小镇上,一个叫云萝的郡主永远的消失了。 宋奕真的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世上。 若是她没来过,便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也不会看到这么多的惨事。 下辈子,宋奕希望自己变成一棵树,变成一颗尘埃,那么她便不需要去承受这些痛苦了。 她也只是个凡人,不是渡人的菩萨,也会痛苦不堪。 宋奕一直觉得自己会下地狱。 当她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却是躺在柔软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温暖,舒适,地狱不该是这样的…… 她倏然坐起身来,可背后传来的灼烧感让她不自觉的一皱眉。 “宋奕。”一个清润温柔的男声在从旁传来,宋奕觉得很是熟悉,她微微侧头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那人开口说道,“我是段睿逸。” 祈天国皇帝段睿逸?知道是他,宋奕的表情稍微有些放松。 “殿下怎么会出现在天烬国?我现在在哪里?郡主呢?!”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段睿逸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神情微变,有些心疼。 感受到凝重的气氛,宋奕心中慌张,她再次问道,“郡主呢?你有没有救下她?” 段睿逸看着宋奕,心知他说的那个郡主八成是昨晚惨死的那个女孩儿,他的薄唇紧抿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郡主呢?!你说话啊!”宋奕发了狂一般的挣扎着要下床,却一不小心重重的的摔在了地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段睿逸心中难过,他走过去动作轻柔的抱起宋奕放回床上,无奈的说道,“昨晚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就……就已经死了。” 他无法描述那种惨状,只能省略了大部分的话。 段睿逸他们发现宋奕的时候,那伙人已经把云萝郡主糟蹋了,而且还残忍的杀了她,正准备杀宋奕的时候被怒火冲天的段睿逸拔剑都砍杀了。 “死了……”宋奕怅然若失的缓缓重复道,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云萝竟然死了…… 云萝为了救她惨死…… 宋奕只觉得痛的快要窒息了,她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为什么要救我?!”她双手攥成拳头捶打的床铺,发泄似得大喊道,“何必要救我!让我死了吧!死了多好!啊……!!”她双手抱着头,痛哭流涕,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段睿逸不知道这个天烬国的将军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才让他如今变了一个人一般。 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如今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段睿逸看着心疼。 一把把那失魂落魄的人抱在怀里,不顾宋奕的挣扎,段睿逸提高音量,在他耳边说道,“宋奕!人死不能复生,你该活着!去替云萝杀了害她惨死的人!给九泉之下的郡主一个交代!” 段睿逸的声音磁性果断,却声声入耳,他看似阴柔,力气却极大,抱着宋奕让他无法挣脱。 “郡主……”宋奕口中念叨着,慢慢的没了动作,平静了下来。 可是她依旧痛苦,无法排解。 “若是能交换,我愿意代替郡主啊!”她哭泣着说道。 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云萝!又为什么,宋奕体内的蛊虫在那个时候发作!让她连救云萝的机会都没有! 云萝那么善良,即便知道她是女儿身,也依旧帮助她,甚至冒着危险来找她……可是如今,她竟然被一伙下流猥琐的畜生给糟蹋了!宋奕越想越恨!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段睿逸自然明白她的痛苦,感受着怀里人因为悲伤而微微颤抖,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揪紧,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宋奕乌黑的长发,段睿逸声音温柔的安抚着他,说道,“宋奕,我答应你,只要你想报仇,我便倾尽所有去帮你!” 哪怕是要与慕修寒为敌,段睿逸也不怕。 第97章 徐莲儿复宠 宋奕死在了流放路上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天烬国。 百姓们都为那个战无不胜的将军的悲惨结局感到惋惜,一个好端端的青年才俊,说死就死了…… 可徐莲儿却是不信这个消息的,因为那日被派去杀宋奕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她死了,不是自己人亲口相告徐莲儿是不会信的。 然而,那边疆之地,一路上倭寇盗贼那么多,再加上追杀的杀手,而宋奕又身中剧毒,也不得不信她已经死了…… 倒是慕修寒,不知道内情,为此大发雷霆。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宋奕的尸首!”他眉头紧皱,凤眸中寒光凛冽。 他只想放他离开这皇城,却从未想过让他死掉。 派去调查宋奕死因的人回来说,宋奕的尸体已经烧成了黑炭,只在他的尸首旁边找到了一块儿玉佩,看起来不是凡物,所以拿了回来呈给慕修寒。 那枚通透的白玉如此眼熟,慕修寒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枚玉佩。 倏然,那年他和宋奕一起查买官案时,宋奕玉佩被偷的事被他想了起来,他把那成色上好的东西拿在手里把玩,发现这正是宋奕贴身带着的东西。 他曾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跳入湖水中,浑身湿透,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了宫,在马车上,微风撩起帘子,月光洒在他俊美的脸颊上,一瓣樱花落在他的肩头……那场景,慕修寒现在想起来都依旧有种特殊的感觉。 可如今,宋奕那么宝贝的东西被人带了回来,怕是人真的不在了…… 李全站在雍和宫外,他伺候慕修寒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君王发那么大的火,里面噼里啪啦的东西摔碎的声音就没断过,有宫人进去送茶也被吼了出来。 “滚!都给朕出去!”那人磁性的带着愠怒的低吼声传出来,李全赶紧把宫人都遣散了。 宋奕走了,他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上,慕修寒直至此时,他原本以为百毒不侵硬如磐石的心却倾刻间碎成了渣,他像是缺失了什么一般,怎么也无法填满。 怎么会死?宋奕他怎么敢死?! 昏暗的宫殿内,再也没有那一袭白衣的人宠辱不惊的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却倔强的一塌糊涂。 不会有人违背慕修寒的旨意了,也没有人总被人说功高盖主,那些看宋奕不顺眼的大臣总算能消停了。 是啊,这天烬国终于安静了。 他该开心才是,既除掉了靖王,又除掉了一个眼中钉,可是,他怎么就是开心不起来呢! 皇上龙心不悦,这宫中人心惶惶的,大家最近几日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唯独那徐莲儿,她虽然对宋奕的死有所怀疑,不过也找不到宋奕活着的证据,便也当她死了。 宋奕已死,除去了心头大患,徐莲儿开始专心于夺回圣宠的事。 那日太后给她的息肌丸,还被完好的保存在柜子里,这日徐莲儿拿出来了一颗,她按照太后说的放在了肚脐处,不消一个时辰,那东西竟然真的在她肚脐处化的无影无踪了,连一向擅长保养美容之道的徐莲儿都惊讶不已。 到了晚上,就见到了效果。 她对着镜子卸妆,那镜子中映出了一个通体雪白肤若凝脂的美人,伺候徐莲儿宫女都惊讶不已,直夸她好看。 这是自然,毕竟息肌丸是以女子生养为代价来维持容貌的,自然要有效果。 “娘娘这般容貌,宫中的女人和您一比都是残花败柳,想必您复宠指日可待。”那宫女也是会审时度势,一见徐莲儿今日容光焕发,赶忙奉承起来。 那美的如同天上仙子的女人微微一笑,唇红齿白,妩媚中又带着一丝二八少女的清纯,看的人颇为心动。 “莫要乱说,能不能复宠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岂容你我在这里揣测。”徐莲儿望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她已经疏通好关系,今晚便要去慕修寒的寝宫,成败只在今晚了。 说话间门外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一见到徐莲儿便跪下,说道,“娘娘,太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嘱咐您一定要小心行事,只有这一次机会,切记不要惹怒皇上。” 微微点头,徐莲儿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是自然。”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机会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前面一个宫女提着灯笼,徐莲儿脚步轻轻的跟在后面,一到雍和宫,便被李全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不许人进去么?”李全厉声问道。 那一身太监服的人微微抬头,精致的脸庞让李全一愣,“徐妃……” “太后命娘娘来的,你不要阻拦。”说话的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兰儿,她小声说道。 这个时候,徐妃打扮成这个模样要见慕修寒,存的什么心思人尽皆知。 可是太后可不好招惹……李全思忖片刻,不得不放她进去了。 深夜,那一袭黑袍的人单手支着头坐在桌案前,他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是这满地的狼藉,暗示了慕修寒有多生气。 徐莲儿手中抱着一坛桂花酒,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然后不发一言的把酒杯满上。 酒味儿似乎吸引了慕修寒,他冷冷的一抬头,只当是个伺候的小太监,没有多问,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是那日在城楼上他和宋奕共酌的桂花酒…… 本来只是普通的宫中藏酒,可是,对于慕修寒来说却有特别的意义,他不由得想要多饮几杯。 “满上。”磁性的透着疲惫的声线淡淡说道。 徐莲儿本来也只是冒死一试抱着酒来的,她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赶紧照着慕修寒说的又倒了一杯酒。 平日里慕修寒酒量很好,可是今日,他一杯杯的不间断的把陈酿饮下,醉的格外快,加上徐莲儿在酒中动了手脚,很快他眼前视线就变得模糊了。 “皇上……”见慕修寒身形摇晃,似乎是药效已经起了作用,徐莲儿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皇上,和那日在废弃宫殿的人声音很像,引的慕修寒倏然抬起头,他一双狭长的凤眸神色幽深的望着徐莲儿。 “皇上,你醉了。”那人柔声说道。 突然,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眼神迷离的望着徐莲儿,一把把她揽入了怀中。 就在徐莲儿以为他回心转意的时候,慕修寒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中透着醉意,说道,“宋奕……” 这两个字让徐莲儿表情瞬间僵硬,她仿若石化了一般,随即表情变得阴冷无比。 宋奕……那个人都死了,慕修寒还惦记着她…… 可是,即便徐莲儿心中觉得厌恶,可她也必须借着宋奕的身份来承宠,不管慕修寒把她当成谁,她今晚都必须接受。 “宋奕……”那一袭黑袍的人扶着她的肩膀,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徐莲儿,眼中满是深情,“朕知道,你不会死的!朕不许你死你怎么敢死!” “……”一抹冷笑挂在唇边,徐莲儿手扶着站也站不稳的慕修寒,柔声说道,“是,我不敢死,皇上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啊!” 话音未落,那天子便一把抱起了她,朝着床边走过去,虽然走的摇摇晃晃,却抱的极稳。一把把人扔在床上,慕修寒眼中闪着寒光扑在徐莲儿身上,他双手撑着床铺,居高临下眼中闪烁着欲。望的打量着她。 就在徐莲儿以为自己终于能翻身了的时候,那撑在她身上的人突然倒在了一边,没有了动静。 酒劲儿上来了,慕修寒醉了过去。 第98章 他是个女人? 清晨,一只不知名的鸟在寝宫前啼叫,躺在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他头痛欲裂,微微起身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的不适又重重的躺了回去。 身边人轻微的呼吸声传来,他瞳孔倏然睁大,侧脸看过去,旁边的女人睡的正酣。 肤若凝脂,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圆润的肩膀袒露着,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即便闭着眼睛也是国色天香。 要是别的男人,看的这一幕怕是早就把持不住自己了,可惜,躺在她身边的是慕修寒。 这女人的脸实在让人憎恶,慕修寒不由得升起一阵恶寒,他脸色冷了下去,眸光一沉,伸脚把徐莲儿踢下了床。 那身体柔软的女人在地上滚做一团,立时就清醒了,睁大眼睛梨花带雨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声音委屈的喊了声,“皇上……” 慕修寒上身赤裸,身材如同雕塑一般,他对于徐莲儿的楚楚可怜无动于衷,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朕的龙床也是你爬得吗?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徐莲儿心下一惊,她没想到慕修寒这么无情,无奈只能搬出太后做挡箭牌,“昨夜太后担心您,让臣妾过来看看,您喝醉了……抱着臣妾怎么也不肯放手……臣妾自知是个废妃,不敢爬您的龙床,可您……” 细节无需多说,慕修寒神色微变,他想起昨晚自己似乎确实抱着一个人,而他把那人当成了宋奕! 真是鬼迷了心窍,他怎么会突然想起宋奕?这比身边睡着徐莲儿还可怕! 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慕修寒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淡淡说道,“你先起来。” 可徐莲儿却稳稳的跪着,怎么也不肯起身。 “你不起来是要朕下去扶你不成?!”慕修寒眉眼冷漠的皱着眉头说道。 “昨晚皇上宠幸臣妾的事其他妃嫔早晚会知道,若是臣妾就这么走了,一定会被人妒忌陷害,想来怕是活不成了,倒不如皇上现在就赐臣妾一死!”这徐莲儿好手段!这番话要是被其他妃子听见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慕修寒冷冷一笑,目光幽深,脸上表情嘲讽,“难为你费尽心机想要复位,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朕要是不给你个名分反而说不过去了……”他思忖着,看着赤裸着身体跪在下面的女人,缓缓开口道,“那便赏你个贵人,以后可要老实做人!” 从贵妃到了贵人,这位分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可徐莲儿已经满足,她额头贴在地上行了个大礼,饶是只给了个贵人,她也有信心再重新做回贵妃! “谢皇上恩典!” 一早上,太后那边就得了消息,说是徐莲儿被封为贵人了,不过她倒是不意外。 “这徐莲儿倒是有点手段!”太后眼稍微垂着躺在榻上说道,“看来,是哀家小看她了……” 这后宫里,因为徐莲儿的复位,变得愈发精彩有趣了。 皇帝寝宫,龙塌上,那上身赤裸的男人缓缓起身,徐莲儿已经走了,他的大手摸了摸旁边还留有余温的空位置,心里总是想着那晚在废弃宫殿的一夜,那个女人……很不同,是徐莲儿的妩媚逢迎所不能比的。 慕修寒凤眸微眯,薄唇紧抿,他的身体告诉他,那晚的女人不是徐莲儿,而是另有其人。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慕修寒决心要找到那个不着痕迹就将他魂魄勾走三分的女人。 “你这身上……是怎么染上蛊毒的?”段睿逸坐在床榻边望着宋奕手臂上青紫色的长线问道。 祈天国与苗疆素有来往,而且国中多能人异士,擅长蛊毒的人也有很多,身为皇帝,段睿逸也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他一看到宋奕手臂上的那条线便知道他身中蛊毒。 那床榻上刚刚被蛊虫折磨了一番,此刻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的人唇瓣微动,把在狱中徐莲儿给她下毒的事说给了段睿逸听。 本来温润如玉的一国之君,竟瞬间变得双眼凌厉,像是要把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徐莲儿给凌迟处死一般。 “那日在宫宴上,我看到她,就知道她绝非善类,谁知道之后果然是她害了你……”段睿逸眉头微皱,神色中满是悔恨,“当时,我该带你一起回来的……” 若是当日离开天烬国时能带宋奕一起回来,他也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了。 宋奕摇摇头,“那时候,我还一门心思的效忠于慕修寒,即便你要带我离开,我也不会走的。” 若不是被那人伤透了心,恐怕她依旧还是那个只知道效忠天烬国的宋将军,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忠诚于他的傻瓜。 时过境迁,到了今天这地步,宋奕早已看透一切。 “如今呢?留在祈天国,让朕来保护你好吗?”那眉眼如画的男人语气温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问道。 段睿逸登基这么多年,绝色美女见了无数,可唯独让他心动的只有宋奕。 他的意思,那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不懂? 宋奕表情略微有些尴尬,“我是男人啊……” 男子的身份是宋奕的挡箭牌,她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段睿逸。 谁知道那钟灵毓秀的男人唇边溢着一抹笑意,好看的眼睛倏然抬起,靠近宋奕,淡淡说道,“没关系,反正我喜好龙阳,正好你又生的这么俊俏,很是合朕心意……” 宋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瞳孔倏然放大,一抬头却差点碰到段睿逸的唇瓣,她赶紧往后闪了一下,语气都变得有些慌张,“我……我是个病人!” 还是有可能无法根治的蛊毒,段睿逸一个一国之君怎么也不能跟个药罐子待在一起吧? “没事,我祈天国国力雄厚,我找遍全国的巫师给你治病,等你好了,我也不要你黄金千两;你就以身相许就好了!”那一国之君继续开着玩笑。 “咳咳……”已经被逼到床角的人突然咳了一口血出来,她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怎么了你?!”段睿逸马上收敛起笑意,神色紧张且关切的问道,看到血的时候紧张的冲着宫殿门口喊道,“快!快去请巫师!” 宋奕被蛊虫折磨的苦不堪言,段睿逸的一颗心也跟着揪紧了。 幸好祈天国能人异士多,他宫中尚有一个天下闻名的用蛊高手,被封为国师,叫玄无机,守门的太监急急忙忙的把他叫过来,堂堂一个国师,竟披头散发穿着一双木屐就进殿了,也没请安,直接走到床榻边撸起宋奕的袖子查看那条青紫色的线。 “如何?”段睿逸在旁边直直的看着问道。 玄无机却没有回答天子的问题,若有所思的在思考着什么,另一只闲着的手捋着胡须,少顷,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缓缓说了两个字,“奇怪。” 哪里奇怪,他也不说,只让段睿逸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玄无机拿出一个针包,在宋奕的几个穴位上点了几针,很快,那床榻上的人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刚刚说奇怪……是哪里奇怪?”段睿逸忍不住问道。 “别人中了蛊毒都会很快被侵入心窍,可是这个公子却很奇怪……他……不,应该说是这位姑娘,她的脉相很是独特!”玄无机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床上昏睡过去的宋奕出神,突然一转头,发现自己国家的皇帝面色潮红,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玄无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刚说……这是个姑娘?”段睿逸惊讶的问道,心里噗通噗通直跳。 “是啊,”玄无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皇上竟然不知道?” 看着段睿逸惊讶的表情,玄无机无奈的心想,这都把人带回来三四天了,却连人家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难怪自己国家的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妃子…… 段睿逸回头又看看宋奕,从小太傅教的那些身为帝王该有的沉着冷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动感。 宋奕是个女人,他便能名正言顺的立她为皇后了! 第99章 绝情弃爱 宋奕一觉醒来,已经日近黄昏,她茫然的看向四周,发现段睿逸竟然还在。 “你……”她不解的看着那温柔笑着看着自己的男人。 端坐在床头的一国之君表情淡然,穿着白色的锦缎便服,乌黑的发简单束起,周身散发着让人觉得安心温暖的气质,他一双眼柔和的注视着宋奕,说道,“在你睡着的时候,巫师告诉了我一件事……”那相貌堂堂的男人突然低下了头,耳朵红红的,“他说……你是个女人……” 宋奕表情微愣,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微微点头,“嗯”了一声,证实了巫师的说法。 没想到宋奕承认的这么痛快,反而让段睿逸有些意外,他苦笑着说道,“你就这么承认了?不打算瞒我的?” “在天烬国,宋奕隐瞒自己的身份实在是迫不得已,可是你是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所以,我不打算瞒你。”那面容秀丽的人说道。 这话让段睿逸既高兴又不太高兴。 他高兴是因为宋奕没有隐瞒他,如此坦然的就承认了一切,不高兴是因为她只把他当知己。 段睿逸从见到宋奕的第一眼起,对她的感情是欣赏,可慢慢的随着对她的了解加深,那种感情便超越了欣赏,说不清道不明,直到他知道宋奕是个女人,这种感情才有了着落,因为,他想要她做自己的皇后。 只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似乎不是提这件事的时候。 段睿逸几次想要跟宋奕挑明,却又生生忍下了。 “我和玄无机讨论过你的病情,他只说你的脉相奇怪,你好好想想,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在你身上发生?”段睿逸问道。 之前云萝带宋奕去看病,那山野医生就说她脉相乱,她只当是胡说要骗钱的,可如今祈天国国师也这么说,她就不得不当回事儿了。 “国师可是说我体内有三股脉相相冲?”宋奕问道。 “没错。” “……”宋奕沉默了,她思忖了好久说道,“当日我的胞弟宋晓闯下大祸,我为了给宋家留个香火受了滚钉板走炭火的酷刑救下他,从此以后身患顽疾,伤了根基,功力也失去了七成,可就在几月前,我遇到一伙高手要取我性命,情急之下我使出内力抵抗,当时便觉得自己内力不止恢复,而且似乎长进了不少……” 这事儿一直让宋奕心中疑惑。 段睿逸听了宋奕的话眉头微皱,他也想不通原因。 “国师说了,你体内的三股脉相相冲,恰恰抑制了蛊毒,若是你能把体内的另一股脉相融合,那么你不止能拥有绝世武功,连你体内的蛊虫也会不再做乱玄无机只是,这融合脉相不是简单的事,而且很可能会加速你的死亡玄无机” 宋奕苦笑了一下,“即便我不尝试,不也一样在等死?” 而且,她还要赶快回天烬国,她要报仇,太后,徐莲儿,和那个人……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心中的仇恨有多深,她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就有多坚定。 想到这里,宋奕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能活,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愿意一试。” 段睿逸神情微顿,随即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帮你便是。” 若说那日滚钉板,过火刑是身体上的折磨,那么这次驱除蛊毒便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巫师找到一处僻静的千年寒窟,他对宋奕说,“这里,便是修身练功的好地方,你体内三脉相冲,正斗的水深火热,你要利用自己的意志,去战胜其他两股脉相,成,便封神,败,便要等来世再见了……” 宋奕坐在石座上,她微微点点头,这些道理,她都是明白的。 只是性命都堵上了,她便再没有什么牵挂,只一心想着要活下来,活着回天烬国的皇城报仇。 “好,那么……等待您浴火重生!”玄无机说着转身走出了寒窟。 冷,实在是太冷了。 连筋骨都似乎要被冻僵了。 只一个时辰,宋奕便受不了的皱起了眉头。外面寒意透骨,可是她的身体却热的仿佛有一个大火炉一般。 宋奕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头冒汗,身体因为痛苦而不住的颤抖着,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玄无机说,她必须靠着自己的意志战胜体内的其他两个脉相,如此才能去根。 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滚烫的烧的红彤彤的炭火,密密麻麻的满是钉子的钢板,浑身是血的景羽寂,被人拉着动弹不得哭泣着哀求着的云萝……一幅幅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就在她眼前发生着一样,然而她却无法动作,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极其痛苦。 “不……不要……”她的嘴唇翕动,额头冒汗,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小声的呢喃着。 可是她无法阻止任何事。 宋奕痛苦到了极点,以至于一滴泪无声无息的自眼角滑出,她哭了。 天旋地转,意识丧失,那瘦削的身子直直的朝着身后摔了过去,“砰”的一声宋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样痛苦无助的日子还要过好久。 寒窟外面,俊雅的男人神色担忧,旁边长发飘飘仙风道骨的玄无机却一脸镇定。 “她……能坚持的下来么?”段睿逸声线中透着焦虑,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洞口幽幽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只看她心中的恨意有多深,她有多想活下去了……”玄无机手捋着胡子说道,在他看来,宋奕注定不是个普通人,“此女子骨相清奇,若是男子,便是帝王之命,怕是咱们中原大陆上的霸主,你我都要臣服于她……幸好她是个女子,若是此番波折她能挺过去,皇上一定要留下她,霸业便成了一半了……” 无需玄无机说,段睿逸心中也是极力的想要留下宋奕的,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 “从前国中有人中了蛊毒,不过三四日便能好,怎么今日宋奕却要历经这么多的磨难?”段睿逸问道,他是见过中蛊之人每每受蛊虫折磨时有多痛苦的,所以他对宋奕心疼不已。 玄无机微微一笑,“宋姑娘中的是情蛊,下蛊之人怕也是个半路出家的,情蛊虽然折磨人,但若不动情便没有大碍,除非因情痛彻心扉,便会伤及根基……臣要宋姑娘进去修炼,其实也是要她想到昔日心中的种种痛苦,等她出关之日,便会变成一个绝情弃爱之人,那时这情蛊自然拿她没有办法了。” 不能动情?段睿逸眉头微皱,那么鲜活灵动敢作敢为的宋奕,若是没有了感情……他不敢想象。 “国师觉得……绝情弃爱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么?”段睿逸问道。 玄无机收敛起神色,他也说不清,因为这世间的情感之事他已经忘记了好久了,“若是所有人都是傻子,而只有自己清醒,那不是很痛苦?倒不如自己也变傻,那样便不知道痛苦为何物了……” 人世间多半是无情无义之人,宋奕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她太过有情有义,每一次掏心掏肺的去对待别人,结果换回来的不过是利用与算计。 她若是无情了,便能看的清了。 段睿逸轻轻叹了口气,心想着:罢了,只要她此番能活下来就好。 至于以后,段睿逸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他在的地方,就一定要护着宋奕安全,绝不会让她遭受任何痛苦。 绝情弃爱也好,冷酷无情也罢,只要他爱着她便好了。 爱一个人不只是得到,而是守护,段睿逸便是如此。 第100章 为你倾尽所有 寒冷与灼烧,痛苦与欢欣,在宋奕活着的这二十几年里,痛苦总是比欢愉要多的。 冰冷的寒窟内,倒在地上的人缓缓醒过来,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也记不清了时辰,她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待了多久,她不知道。 只是在此醒过来,脑海中的记忆却像蒸发了一般,开心也好,痛苦也好,从前的种种她都记不清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在冰床上,她竟感受不到丝毫的冷。 宋奕缓缓起身,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都被移走了。 是谁送她来这里的?那双秀丽的眼睛打量着四周,从前她的世界中有颜色,可如今她的世界中只有一片白茫茫,只是这样反而让她觉得舒适。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宋奕,你还会爱人吗? 爱?她唇边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心想着爱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字眼。 这世间满是算计与阴谋,若是非要说出一个必须爱的人,那便是自己。 没有了,她不会再爱人了。 那双秀丽的眼中满是冷漠,从前有光,有偶尔的柔情,此刻如同一谭死水一般,无波无澜,没有回响。 走出寒窟窿,宋奕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仙风道骨的玄无机,还有一袭玉色外衫的温润好看的段睿逸,一见她出来,段睿逸脸上的惊喜之色无法掩饰,他大步走过去,大手扶住宋奕的肩膀,声音温柔的说道,“朕久知道你今日一定能平安出来的!”他的神色中爱怜满满,若不是男女有别此刻怕是早已忍不住把她抱在了怀里。 可面前之人眼中满是陌生和审视,段睿逸倏然想起玄无机说宋奕再出寒窟的时候便会绝情弃爱…… 宋奕没有答话,她越过段睿逸走到玄无机面前,这个人仙风道骨,在她闭关修炼时曾也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唇瓣微动,说道,“多谢国师帮忙,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玄无机的衣摆,他的头发也被吹的有些凌乱了,玄无机似什么都已经猜到了一般眼带着笑意说道,“请讲。” 或许玄无机于宋奕而言不止是救命恩人,他们还是师徒,有种莫名的默契。 宋奕神色中透着冰冷,淡淡说道,“我要和国师学习运药之法,求您助我复仇。” 正如玄无机所想,宋奕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报仇。 仙风道骨的男子突然大笑起来,语气中尽是畅快,他眼中透着对宋奕的欣赏,爽快的答道,“这有何难?” 从千年寒窟中走出来的宋奕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每日坐在殿内与玄无机研讨用药之法,她聪明绝顶,几乎是一学就会,连玄无机都觉得她记忆力惊人。 “怕是以前心中有杂念,现在心无旁骛,所以记东西就快一些。”宋奕说道。 “你学这些东西……可是要回天烬国报仇?”傍晚,一起用午膳时段睿逸忍不住问道。 坐在对面的女人依旧一袭白衣,她神色淡然,头也没抬的答道,“对。” 今晚的御膳似乎不可口了,段睿逸神色忧虑的把筷子放在筷架上,他语气严肃,说道,“刚从狼窟里出来,如今又要回去?!”一个九五至尊,听到宋奕还要再回那虎狼之地,而且是要一个人和那些狡猾至极的人斗,段睿逸一颗心都揪紧了,他生气的低吼道,“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再和玄无机学用药了!朕绝不允许他再教你任何东西!” 本以为宋奕只是学着玩玩的,而且用药那么难,段睿逸尚且一知半解,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谁知道宋奕竟然是个用药方面的奇才,别人十几年学不通的东西,她才用了区区几个月便让玄无机都感到了压力,段睿逸当真开始紧张起来了。 宋奕停下动作,抬眼看着段睿逸,她此刻看任何事都很通透,早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情。 只是这份情,她这辈子都是还不起的。 “你喜欢我?”她直白问道。 那一国之君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慌张,惊讶的甚至说不出话来,可是耳根儿却倏然红了。 只是这不带感情的一眼,他竟然也觉得心跳加速起来。 宋奕垂下眼稍想了想,突然站起来,她修长的手指解着自己的衣服,走到了段睿逸的身边。 “你喜欢我,可我必须回天烬国报仇,你帮了我太多,宋奕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若是你……” “宋奕!”她话还没说完,段睿逸就脸色沉沉的站起身握住了她解衣服的手,表情严肃不带有一丝邪念的帮她系好衣服,他的眼中满是自嘲,语气中透着责怪,“在你的眼中,我段睿逸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他眉头微皱,神色认真的问道,“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的身体?” 这话倒是把宋奕问住了,她知道段睿逸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从来没那样想过,只是如今,她没有其他报答他的方法而已。 换言之,段睿逸的一片深情她还不起,所以想了这个直接的办法。 见宋奕不回话,双眼茫然的看着自己,段睿逸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竟忘记了宋奕已经不懂感情了。 “坐吧,”他重新坐回原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缓缓说道,“我不需要你报答。”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过任何回报。 若是宋奕能放弃仇恨,安心的在这祈天国中待着,他能每日见到她,那便是段睿逸最想要的。 可是如今,怕是不可能了。 宋奕总觉得自己不理解段睿逸。 他喜欢自己,当她要把自己交给他时,他却不要,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人站着也无趣,宋奕也坐回了位置上,她神色淡然,丝毫感受不到尴尬。 今晚的御膳让段睿逸觉得索然无味,突然他把筷子甩在了一边,桌子上的小碟子一扫而光,噼里啪啦的全部摔在了地上,引得门口守着的太监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皇上……”那太监小心翼翼的说道。 “滚出去!”段睿逸冷冷的喊道,他的双眼一直在看着宋奕。 那人倒是坐的端正,一双秀丽的眼淡定的和段睿逸对视。 她要走,他是留不住的。 良久,段睿逸表情暗淡了下来,他颓然的说道,“你一定要走?” “是。”宋奕毫不含糊。 段睿逸心中一阵抽搐的疼,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如刀割,不是因为得不到宋奕,而是因为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回到那杀机重重的地方遭罪。 面对别人,段睿逸是万人之上的王,可是面对宋奕,他却什么都不是。 感情中最先爱上的人便是输家,段睿逸在宋奕面前便输的一塌糊涂。 良久,那一袭玉色外衫的温润男子不得不妥协了,心中百般不情愿,却也没办法阻拦,除了助纣为虐,他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要报仇,也该好好想想主意才是,要不然以你的身份,等你混入宫中那些太后嫔妃们怕是都老死了……” 他语气温柔,无可奈何。 宋奕眸光微变,对于段睿逸的话有些意外,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帮自己复仇。 “那日我曾说,会以举国之力帮你,如今,便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段睿逸说道。 若是爱一个人,便爱到极致吧,管她爱不爱自己做什么? 白色的单子下面是被烧的黑炭般的尸体,宫女太监们看到这惨状都吓得悄悄躲在后面,只有那一袭黑袍的人踱步走到前面,甚至还蹲下了身去仔细查看。 慕修寒不愿意相信宋奕就这么死了,所以他派了大量兵力去找宋奕的尸首,如今,这黑炭般的身体被送回来了。 看身形和宋奕确实相像……慕修寒的眼眸暗淡幽深,让人读不懂。 他一双敏锐的眼打量着黑炭般的尸体,良久缓缓起身,声音低沉的说道,“抬出去埋了吧。” 宫人壮着胆子把尸首抬了出去,那背对着众人的天子眼眸中却重新燃起了光亮,他知道刚才那尸首不是宋奕。 第101章 前路漫漫 慕修寒知道宋奕没死,可他不打算再声张,毕竟这皇城内要杀他的人那么多,他死了,那些人反而能消停了。 人走茶凉这句话说的一点不假,宋奕死讯一传出,早朝的时候就有人建议取缔宋家军,让他们去自谋生路,美名其曰为国库省银子,一群除了打仗没有任何谋生手段还身无分文的兵,突然就把他们解散,这群人能干什么?还不是去当土匪?到时候这些大臣又会说,宋家军的人果然不成器,早就是狼子野心,你看看如今一放手,还不是落草为寇了? 这些人的伎俩,慕修寒再熟悉不过了。他当然不会同意。 虽然现在不知道宋奕去了哪里,可哪天他要是知道他宝贝着的宋家军这么凄惨,绝对恨不得杀了他。 慕修寒总有预感,宋奕会在某一天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会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为着宋家军的事,他特意设了个杂学府,专门教退役的兵学本事,以求他们能谋生。 对外,百姓只知道宋奕死了,可是慕修寒却暗中派了亲信去调查他的下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就不信宋奕能跑到天边去! 那些大臣即便想要看到宋家军落魄,有慕修寒在这儿他们也就只能是妄想。 前朝最近事情少,后宫也出奇的安静,嫔妃和睦,就连被从冷宫中释放的徐莲儿也低调的很,每每见她与其他人坐在一起,倒也是和颜悦色,有说有笑,这宫中生活难得安逸,可慕修寒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曾在半夜去寂静无人的城楼上看过,期待着能运气好些再遇见他,可惜,等待他的只有擦过耳边的风声……他的眼睛看着宋奕曾坐过的城墙好久,眼前隐约出现过他的模样,慕修寒不信是真的,闭上眼睛再睁开,他果然就不见了。 “该死的!”一个人站在城楼上对着空气咒骂,他恼了,怒了,却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任他发泄。 直至此时他算是明白了,那个叫宋奕的人早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哪怕他是个男人……慕修寒在宋奕消失后的不知道第几个夜晚认命了,他承认自己对宋奕动了心。 断袖也好,龙阳之好也罢,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这深宫大院,愈发的无趣了。 寒冬悄然而至,又是一年瑞雪,宫中的门帘都换成了保暖的鸭绒帘子,妃嫔们也极尽奢华,争奇斗艳,一个个美艳绝伦,白狐狸的毛领衬的人都高贵了许多,内务府老早就做好了各色的带毛领的冬装送到慕修寒寝宫。 这日,他正在寝殿内系那复杂的盘口,突然御史唐璜请求觐见。 这一大早的,他来做什么? 慕修寒虽然好奇,却也传他进殿了。 “皇上,这几日祈天国和咱们天烬国的百姓在边界处多有摩擦,为了表示两国友好,他们的皇帝说想送个公主来和亲,这几日天气冷了,西域王还不断骚扰,此时难得祈天国有合作的意向,您看……”御史大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慕修寒,等待着他的答案。 若是其他国家,上赶着送个公主过来示好也没什么,可偏偏是祈天国……慕修寒脸色都变了。 他尚且记得去年段睿逸来天烬国时频频向宋奕献殷勤,两人一见如故,那副亲昵的模样让慕修寒觉得很是不快,现在想来那人怕是早就对宋奕有龌龊的想法!那样的人,他的妹妹能是什么好东西! 慕修寒冷冷说道,“他既然想把妹妹送到咱们天烬国来和亲,那就送便是!咱们这么大的皇城怎么也容得下一个女人!只是朕的后宫人满为患,那公主……”他思忖着,想要找个差不多点的人把公主嫁过去,想来想去一个人选跳入他的脑海,那面容俊美的人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把公主赏给世子苏昀卿吧!”说话间他衣服上的盘扣已经扣好,也没等御史大人回话便神采奕奕的走了出去。 可怜御史大人年纪一大把,还要趟浑水去得罪人。 祈天国中,宫女一番尽心的打扮,一个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女子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那粉黛轻施,清新脱俗的女子装扮让段睿逸一下子就失了神,他眸色深沉,直直的看着宋奕出神。 “皇上……”服侍的宫女小声叫着,看到皇上那痴痴的模样,都掩嘴偷笑起来。 段睿逸从前只觉得宋奕俊秀,最吸引他的还是她身上的那股劲儿,他自认不是个肤浅的人,可今日,他竟也为宋奕的美貌而倾倒了。 只是这份美中带着一丝冰冷,无情,俊秀的眼中是失神的,无光的。 她没了七情六欲,便失去了那一丝神采,不禁让人觉得可惜。 宋奕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美不美,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一圈,俊美英气的脸上又有些冷艳,端的是个标志的冰山美人。 她的眼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画着红妆的女人如此陌生,竟不像她了。 玄无机曾在私下里偷偷告诉过她,只有让曾经的宋奕永远的死去,她才能在天烬国瞒得住慕修寒,若是连自己都瞒不过,也一定不能让别人相信。 今日起,她的身份是祈天国的公主,楚莹萱。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那因为精心护理而变得日渐光泽嫩滑的皮肤,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的柔软细嫩,以前在天烬国时,她是将军,每日必须素面朝天,从来没有心思这么打扮,今日宫女为她画上红妆,眉心是一朵最近正流行的罂粟花,嘴唇红艳肌肤雪白,透着冷漠与妖冶,这样的女人,任谁都会想要去征服。 镜子中映出段睿逸的脸,初见他时那人眉眼如画,温润高贵,如今竟脸色沉沉的看着宋奕,表情中透着一股子不甘与不舍。 宋奕缓缓转身,她望着那个抱臂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视线相碰,段睿逸声音低沉,眉眼间都是难过,问了一句,“不走不行么?” 难道一定要回去? “那些不愉快就让它随风而去不可以么?留在祈天国,朕让你做皇后,你母仪天下,我愿意倾尽山河去帮你报仇……”他说道,神态认真,带着一股子执拗,“你一个人去了天烬国又能怎么样?你无法摧毁它,留下吧,宋奕,为了你,我愿意和慕修寒赌上一回。” 两个实力的强劲不相上下的国家若是开战,将会有无数百姓受牵连,而且输的一方,一定会跌落万丈深渊,无法翻身。 段睿逸算是赌上了全部去挽留宋奕。 可那绝美妖冶的女人笑了笑,她走到段睿逸身边,似安抚一般的扶住了他的肩膀,“我失去的,必须要自己去讨回来。” 她的仇,怎么借别人的手去报? 宋奕一向恩怨分明,这次她不只是为死去的景羽寂和云萝报仇,还要为自己报仇。 为那个被慕修寒亲手杀死的愚蠢忠诚的宋奕报仇。 她眼神认真,说道,“从此以后,我是你妹妹楚莹萱。” 他们之间,阴差阳错,即便曾经有过好感,如今也早已是两条平行线了,再无交错的可能。 段睿逸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女人,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但最终,他们也是有缘无份。 良久,他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缓和了声音说道,“你要知道,出了这祈天国,我可就再也护不了你了。” 复仇之路漫长,她在慕修寒的宫中受了怎样的委屈他都很难知道,更不要说及时的去救她了。 “你已经救了我一次,宋奕永生难忘。”那如画一般好看的女人微微一鞠,如同他们第一次在宫中见面时一般给段睿逸行了个礼。 天子眸光微动,他只希望,前路漫漫,有朝一日还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第102章 世子妃 送亲的队伍颇壮观,段睿逸竟然亲自上阵护送着宋奕走了百十里地,直到到了天烬国的边境,他才带人离开。 宋奕没敢撩开帘子去看,因为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段睿逸的一片深情。 天烬国迎亲的人早已经准备好,看到那豪华气派的红色马车便迎上前去。 “公主殿下,臣是接亲的御史唐璜,恭迎公主。” 坐在马车里的人一声不吭,唐璜……宋奕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之前她在朝中的时候这个叫唐璜的老头倒也算个好人。 送亲的丫鬟说道,“公主车马劳顿,还有多远到驿馆?” “不远不远,”唐璜说道,“皇上派了御马过来接亲,咱们马换上,用不了几天便能到皇城了。” 那陪嫁的丫鬟最是机敏,反唇相讥道,“你们天烬国迎亲的是御马,我们祈天国送亲的也是御马,你们的皇上难道觉得我祈天国送亲陪嫁不出几匹好马?” 唐璜一听马上赔着笑脸说道,“不敢不敢,不过是怕马累了,所以带了几匹御马过来想着替换一下……咱们还是快走吧,天都快黑了。” 宋奕在马车里虽然一直没出声,可是外面的情形却看的一清二楚。 看来离皇城确实不远了。 慕修寒三日前下旨赐婚苏昀卿,命他娶祈天国的公主为妻。 外人看来这是格外器重他,可苏昀卿心中却有苦难言。 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公主,只是因为一道圣旨他便要娶她,而且日后还得相守一生,若是那公主蛮横无理,他可该如何招架? 可是皇命难违,心中就算再不愿意,到了日子苏昀卿还是得穿上红色喜服在府上高高兴兴的等着娶亲。 这天高朋满座,朝廷有头有脸的大臣都来道贺。 驿馆那边派人来传话,说已经都准备好了,让抬轿子过去接人,苏昀卿赶紧骑着骏马带着人过去了。 毕竟是和亲这种大事,慕修寒擅作主张把公主许配给了苏昀卿,他这个罪魁祸首今日也来了现场,给足了那素未谋面的公主面子。 驿站不远,不一会儿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便传来,轿子停在了外面。 也不知道那御史和送亲的丫鬟说了什么,竟然轻易的就把新娘子接到了这世子府上,苏昀卿和那公主一人握着一段红绸子,在喜娘的指示下总算进了门,看那公主的身形,苗条修长,身材倒是不错的。 酒桌前的九五至尊看着那新人身形瘦削,不由得想到了已经消失了好久的宋奕,便多打量了一眼。 慕修寒作为帝王,自然是坐在高堂之上,他的面前,两个由一段大红色锦缎牵连在一起的新人并肩站着。 那公主的脸被红盖头遮的严严实实,在场的人都很好奇,这祈天国来和亲的公主长什么样子。 喜婆站在旁边高声喊道,“才子配佳人,织女配牛郎,花好月圆,天长地久,新郎新娘拜天地……” 喜婆的声音尖锐高亢,所有人都停下来带着盈盈笑意打量着那对儿新人,其实即便那祈天国公主容貌一般,可这身段却是极佳的,再加上公主的身份,配苏昀卿一点也不亏他。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因缘……一鞠躬……”喜婆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语气轻快的说道。 那手握着红色锦缎的两人便朝着门外鞠了一躬。 慕修寒淡淡看着这一切,眼神平静,无波无澜。 “再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子孙满堂……再鞠躬……”随着又一声指令,两个新人转身朝着高堂的方向准备缓缓弯下身子。 谁知道这时候有顽皮的孩童一把扯下了新娘的红盖头,那一身红装的人抬起头来时绝世的容颜被大家看了个清清楚楚。 美而不俗,妖而不艳,眉眼间带着一丝冷漠,却掩饰不掉那一股风情,这样的绝世美人竟然就是祈天国的公主么?!所有看到新娘容貌的人都觉得苏昀卿赚大了! 座下的人或羡慕,或嫉妒,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却都在伪装着高兴的模样,只有坐在高堂上的那个高大男人,他看着那新娘的脸愣住了,随即眉头不自觉的便皱在了一起。 别人不认识她,难道他也不认识么? 这个人的眉眼,嘴唇,她的模样,在他的梦中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 从前她只喜欢一身白衣,肆意洒脱,今日一身红装没想到竟也这么好看。 祈天国公主?!慕修寒眼神迷惑,可他才不信这个女人是祈天国公主呢! 他找了她那么久,心心念念,夜不能寐,可怎么会想到,她竟然出现在了别人的婚宴上,还成了别人的新娘! 慕修寒狭长的凤眸打量着面前的我女人,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愤怒,有怀疑,直到那一双秀丽的眼突然看向他,他微微一愣,因为眼前人实在太美了。 本来该和她成亲的是他慕修寒,可他却阴差阳错的把她推开了。 命运真是爱嘲弄人。 掀开盖头的小孩子被自家大人一把抱走,喜婆捡起掉在地上的盖头,有些尴尬的笑着,打着圆场说道,“新娘子国色天香,美貌都藏不住了!”说着重新把大红色的盖头为宋奕盖上,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要继续行礼。 这时,有人在喜婆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神色微变快速的撇了一眼那坐在高堂上的帝王,眼珠一转突然说道,“盖头落地不吉利,咱们这婚礼呀怕是得延后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御史上前沉声说道,“岂有此理!皇上在这里,你也敢让婚礼往后拖?皇上日理万机,你让陛下什么时候再过来?!真是荒唐!” 唐璜啊唐璜,你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才叫荒唐。 那坐在高位的人眸光瞥了一眼唐璜,心想着这御史年迈,脑子也不灵光,该是时候找个机会送他回老家了。喜婆自然知道慕修寒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唐璜会突然出来阻止,便求助一般的看了慕修寒一眼。 慕修寒坐在高位,神色慵懒的说道,“本来朕赐婚也是希望昀卿能幸福,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凡事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日便按照喜婆说的婚礼暂时推迟便是,等选好了黄道吉日朕再过来就好。” 一番话说的颇体贴,让人不禁感叹慕修寒的宽容大度。 红盖头之下,宋奕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她对慕修寒最熟悉不过了,这样的说辞,曾经她听了不知道多少。 宋奕心想,八成他是认出了自己,想着推迟婚礼然后找个机会把她纳入宫中。 若是问什么是惩罚,大概就是爱而不得。 那面容绝美的女人自己掀开了盖头,在众人诧异的问目光中胆大包天的问道,“敢问皇上,我与苏世子已经拜了天地和日月,是否算是夫妻了呢?” 这问题给了慕修寒一个重击,他本想就此把婚礼搪塞过去,谁想到事情马上要成了,这女人却不知死活的问出这个实质性的问题。 场面一度安静,闹哄哄的喜宴突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慕修寒的回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是说这场婚礼不算数,那岂不就是告诉了别人他对世子的新娘动了心? 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宋奕,良久,他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算是夫妻的。” 仿佛被盖上了文书一般的,宋奕一下子成了世子妃,座下的客人又开始说说笑笑的热闹了起来,大部分都在夸世子妃年轻貌美。 唯独那九五至尊,神色冰冷,与那世子的新娘对视着。 第103章 不许圆房 若说最让人开心的,莫过于心心念念的人死而复生。 若说最让人痛苦的,莫过于心中人成了别人的女人……慕修寒望着那一身红衣的女人,凤眸中闪着怒气,神色冰冷,却要维持着一国之君的风度,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慕修寒有许多问题想问她,可他还没来得及问,那人便被丫鬟喜婆簇拥着离开了。 眼看着她消失在堂口,慕修寒假装不在意的撇了一眼,那女人正好一回眸。 秀丽的眼中清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罂粟花一般冷漠妖冶的颜色,她一言未发,可那双眼却像会说话一般,这个人身份成谜,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吸引人的神秘感,慕修寒不由得开始疑惑: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宋奕? 苏昀卿白白捡到了宝,一时间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 新婚妻子美艳无双,人人都说比当年青春正茂的徐贵妃美了不知道多少…… 确实,苏昀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走了好运。 只是,再美也是祈天国的公主,而且刚才的匆匆一瞥,他觉得那女人美则美矣,就是缺少了些生动,像一幅画一般,只能远观,不可靠近。 宋奕被送进了一间铺天盖地都是红色的房间,床上的被子绣的也是鸳鸯,看来,这是为她准备的新房。 喜婆和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宋奕和她的陪嫁丫头在房间里。 那一袭红装的人神色冰冷的打量着这满堂喜气的屋子,唇边却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 刚才在前厅,慕修寒那错愕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若是有笔墨,宋奕真想画下来挂在墙上。 瞧瞧那一国之君,再怎么冷酷无情,到底也是喜欢好皮囊的人……修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抚过如凝脂一般的脸颊,宋奕唇边嘲讽的笑意不减,可是眼神却黯淡了许多,她竟不知,这副皮囊有这么大的用处。 “公主,您是来嫁给皇帝做妃子的,如今竟被说服嫁给了区区一个世子,这……让奴婢如何跟皇上交差啊?”陪嫁丫鬟连翘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 今早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御史带人冲进了驿馆,他把一切挑明,宋奕才知道今日要和她成亲的是世子苏昀卿,当时就心底一沉。 她怎么也没想到慕修寒会拒绝和亲,还把她许配给别人…… 阴差阳错的,差点坏了一盘好棋。 若是不进宫,她要如何报仇呢? 不过宋奕转念一想,嫁给谁都无妨,只要慕修寒能看到自己这张脸,那么一切就不会那么风平浪静。 何况早闻世子苏昀卿谦和有礼,而且年轻有为,做了世子妃也没什么不好,反而比在宫中自由,行事也更便利。 如此一想,没等御史派人上前来绑她上花轿,宋奕自己就答应了。 这祈天国的公主这么轻易的就同意嫁给世子,也是那御史老头没想到的。 “你放心,在这里比宫中要安全,深宫大院人多眼杂,那才是妨碍咱们呢。”宋奕淡淡说道。 连翘微微抬头,欲言又止。 那一袭红衣的人神情有些疲惫,她双手向后撑着身体,状态慵懒的斜倚在床头,“你也去休息吧,陪了我这么多天,车马劳顿,早就乏了吧?” 段睿逸送给宋奕的宫女,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宫中最最聪明的人尖,而且还会些武功,最重要的是她们从小就懂人情世故,对自己的主子都是一等一的忠诚,连翘是段睿逸给宋奕的最后一道保护伞。 此刻连翘跪在地上,眼中忧虑重重,说道,“只是……您如今和世子成了亲,而您又容颜绝世,万一……” 看着那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为难的表情,宋奕轻笑出声,唇红齿白,英气中透着一丝妩媚,让人移不开眼睛。 苏昀卿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美人姿态慵懒的斜倚在床头,唇边带笑,眼神不似在前厅时那么冰冷,甚至还透着一丝温柔。 世子也只是个凡人,对于天上的仙子没有抵抗力。 他脚步一顿,脸上表情微滞,在仙子收敛笑容看向他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怎么说也算是新婚,新郎官来看看新娘,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连翘起身,站在宋奕身边,表情防备。 宋奕却是神色轻松的打量着眼前的世子,眉目清秀,双眼澄澈,已经脱掉大红色的喜服换上了淡蓝领子玉色白底的外衫,墨色的头发也用和领子配套的淡蓝色锦缎束起来,干干净净,清新自然,也算是赏心悦目的人了。 因着苏昀卿给宋奕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她颇为给面子的站起身来,身子微微一福,淡淡说道,“见过世子。” 那神色紧张站着的世子见仙子行礼,既慌乱的想要去扶她又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便伸出手不敢去碰宋奕,惹的旁边的连翘也掩嘴笑了。 不错,这个世子果然和外面说的一样,为人端正,可爱的很。 “公主……”苏昀卿看着宋奕,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努力的找着话题,想了想现在时日不早了,这仙子怕是也该饿了,便问道,“公主想要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 宋奕虽然已经绝情弃爱,但是别人对她的好意还是能感受到的,因为这个苏昀卿单纯可爱,不像是坏人,她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冰冷,稍微缓和了些,说道,“祈天国和天烬国的吃食都差不多,我随着世子的口味就好。” 那可真是难为苏昀卿了……他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摆在了饭桌上。 苏昀卿坐在宋奕的对面,像款待朋友一般的介绍道,“这边的是川菜,口味辣一些……另一边的湘菜,口味较清淡,你喜欢哪个自己夹就是,不需要客气……” 这样细心周到的人真是少见了。 晚上,宋奕睡在依旧装点着铺天盖地的红色的喜房,旁边连翘都忍不住夸苏昀卿,说他体贴温柔,这门亲事也算不亏了。 可惜,苏昀卿再好,宋奕也不是他的良人。 宫中,深夜的皇城一片寂静,可雍和宫内还亮着灯。 太监李全见皇上还点着灯在桌案前看书,忍不住提醒道:“皇上,二更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您可要当心身体呀……” 那桌案前的男人一动不动,他专心的看着手里的书,可眉头紧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有烦心事儿。 李全眼巴巴的等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皇上若是不就寝,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便也无法睡觉。 良久,那一袭黑色薄衫的男人缓缓放下书,他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李全,“今天在世子府上的人……是不是宋奕?” 这话可是把李全问住了。 皇城里人尽皆知宋将军被大火烧死了,怎么可能出现死而复生又出现在皇城,还成了祈天国的公主,嫁给了世子爷? 若是那世子妃真的是宋将军,那便是鬼故事了。 可是今日李全随着慕修寒一起去世子府,他也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世子妃,确实和宋将军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皇上……”李全为难的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罢了,”慕修寒缓缓起身,他大步朝着寝殿走过去,心想着管那女人是不是宋奕,明日传她到宫里好好问问便知。 只是……那走在前面的一袭黑色薄衫的男人倏然停住脚步,走在他身后的李全差点不小心撞上。 慕修寒负手,若有所思,他神色幽暗,问道,“你说……苏昀卿不会今晚就等不及和那女人圆房吧?!” 这可是极坏的消息了,慕修寒想到这事儿心头一震,他返回桌案前,奋笔疾书的写下了一道秘旨,命李全马上送到世子府上。 第104章 吾非良人 入夜,世子府上,李全深夜敲开了大门,把密旨亲手送到了苏昀卿手上。 大半夜的,皇上也是奇怪,竟然派身边服侍的太监传了这么奇怪的圣旨过来。 “发乎情,止乎礼,未完成婚礼之前,要谨守君子之道!”慕修寒玉玺大印的痕迹还没有干,看来确实是刚刚写好不久的了。 奇怪,当朝天子,怎么管起别人家的闲事来了? 不过毕竟是圣旨,苏昀卿也不能说什么,反正他也没打算对公主做些什么,这道圣旨有跟没有并无区别。 “有劳公公了。”苏昀卿接过圣旨体贴的说道,“夜路不好走,要不公公在世子府休息上一晚吧?” 李全这一路即便坐着马车,也跑的汗涔涔的,喘着粗气。 “不了,马上要上早朝了,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先告辞了。”李全说着往世子府里瞧了一眼,西边的新房没有光,而苏昀卿是从东厢房出来的,身上衣衫也整整齐齐,并不像做了什么的模样,李全也算放心了些。 天边泛起鱼肚白,李全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宫中。 “你可看仔细了?”那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边系着盘扣边问道,脸上表情终于舒展了些。 “是真的,八成昨晚苏世子也没碰那姑娘,您圣旨一下,谁敢违背?”李全陪着笑脸说道。 那高大英俊的男人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看来心情好了一些,穿戴整齐之后负手走出了寝殿,“去上朝!”他说道。 跟在身后的李全长舒了一口气,这主子终于有点笑模样了。 苏昀卿到底也算是娶了亲的人,宋奕的身份算是半个世子妃,虽然婚礼只进行了一半,但她也一只脚迈进了世子府。 早上,按照规矩,宋奕穿戴整齐去拜见苏昀卿的父母。 一开门,那人已经一身新装站在门口等她了,见到宋奕出来,淡淡笑了一下。 “怎么你来的这么早?”宋奕问道,表情自然,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一般。苏昀卿眉眼温柔,耳根有些发红的说道,“我怕你第一次见我娘会紧张,所以早点过来带你一起过去。” 宋奕和连翘相视一笑。 似乎是头一次对女孩子示好,苏昀卿耳根处的红都烧到了脸上,他掩饰一般的说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路上,苏昀卿告诉宋奕,在他十岁那年,他父亲便突发心疾去世了,只留下他和他娘两人。 宋奕不由得惊讶,心想着苏夫人是有多厉害,才能把这世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说话间便到了,苏昀卿先推门进去,宋奕跟在身后。 一个虽然上了年纪却面容依旧能看出清秀的老妇人笑盈盈的等着他们,不似太后那般虚假的笑,这笑容中满是真诚,不夸张,让人觉得很舒服。 “娘,这就是公主。”苏昀卿说道。 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眉眼弯弯,笑盈盈的冲着宋奕轻轻招手,说道,“过来让为娘看看。” 这话是对着宋奕说的,一声为娘让宋奕微微一愣,有多少年,她没有过娘了…… 苏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当,一双手柔软温暖,轻轻的把宋奕有些冰的手握住,神色微变,冲着苏昀卿责怪道,“你这夫君是怎么当的?咱们天烬国冬天极冷,又是在大早上,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给备个暖炉,莹萱的手都是冰的……” 这一番话,外人不知情倒是会觉得宋奕是老太太亲生的女儿,而苏昀卿是上门的女婿了。 “是,娘说的是,孩儿记下了。”苏昀卿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心里想着等以后一定要每天为宋奕备一个暖炉。 这样和睦的人家,该去哪里找?比宫里的尔虞我诈强太多了。 “你初来咱们天烬国,吃喝上有什么不适应就和昀卿说,不要委屈了自己……”苏夫人说着轻轻拍了拍宋奕的手背,那语气就像宋奕的娘一般。 宋奕点点头,说自己不感动是假的。 “昀卿的爹走的早,留下了一个祖传的玉镯子,说是昀卿找到良人之后就把这镯子传给她,这东西在我这里搁了十多年,今天,娘就把它交给你。”说着从一个精致的盒子中拿出一个成色上好的玉镯子,动作轻柔的为宋奕戴了上去。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宋奕推脱道。 这镯子是给苏昀卿的良人的,她宋奕不是,她也承受不起老夫人的厚爱。 “戴着吧,你戴着好看……”苏夫人笑着说道,不许宋奕把镯子退下来。 宋奕求助般的看了看苏昀卿,那人也只是眼含着笑意看着她。 罢了,宋奕心想,这镯子就当她替他保管的,等日后她要走的时候再还给他便是了。 又在老妇人房中说了会儿闲话,新婚的两人便离开了。 刚一走到长廊,门外的小厮就进来通报,“皇上请您和世子妃去宫里一叙,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怎么事先也不通知一声,突然间就要召他们进宫? “你这身衣服单薄,进去换个厚些的,我在这里等你。”苏昀卿转身眉眼温柔的对宋奕说道。 马车等了不久,宋奕身着一件带白狐毛领的狐裘出来,一路驾车前行,雪花漫天飞舞。 坐在马车上,苏昀卿忍不住打量起宋奕来。 别人穿狐裘直觉的雍容华贵,可那人穿着狐裘依旧清新脱俗,美如仙子,高贵且冷艳,仿佛她便是修炼了千年的狐妖之王,不屑于去魅惑这世间的庸俗苍生,她静静坐着便是一道勾魂夺魄的美景了。 外面的风有些大,吹起了马车的帘子,雪花顺着窗口飞进来,像极了一朵朵白色的樱花。 她伸出手,摊开,一朵朵晶莹的花落在她的掌心,却很快融化成了水。 “你那边靠窗,有些冷,我与你换个位置。”苏昀卿说着移动身子坐了回去,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宋奕。 那明艳美丽的世子妃神色微怔,看着苏昀卿不发一言。 他用自己的身体把那小窗子挡住了,里面瞬间温暖了许多。 只是一个人为何要对另一个人这么好?宋奕不懂。 “你为何要这样做?自己不冷么?”她问道。 那清秀的男人淡淡笑了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照顾女人不是男人该做的么?” 女人……过去的二十几年,她一直是个男人,是这天烬国的守护神,不管风雪多大,雷雨多激烈,她都要和几万将士一起受着,从来没人知道她是个女人,也不曾有人怜惜过她。 如今,她恍恍惚惚的成了世子妃,身边竟然有个单纯善良的男人来为她挡风雪了。 若是没有大仇要报,她就会成为一个妻子,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还有疼爱自己的丈夫,也未尝不幸福。 可是九泉之下的云萝和景羽寂还在看着她,她要是就此消沉,他们的冤屈要谁去报? 由此看来,苏昀卿的温柔对她来说就是鸦片,他靠的越近越温柔,那么她便会越快沉沦。 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思及至此,宋奕推开了苏昀卿,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丝毫不领情。 “这么点风雪而已,没有什么可挡的,”她神色冷淡,撩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说道,“这雪景不错,我喜欢。” 苏昀卿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却这么冷淡的女人,不似其他女人那般柔情造作,反而愈是在风雪交加的天气,愈能显得她与众不同。 独特归独特,就是性格太难猜了……苏昀卿有些招架不住。 不一会儿,到了皇宫,他们下马,走到宫门前。 宋奕抬头望着这气势如虹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皇城,我宋奕回来了。 那些曾经欠我伤我的人,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105章 试探 数月前,她还是这城中的宋将军,如今已然变成了世子妃。 与苏昀卿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皇城天空上方漫天的飞雪缓缓落下,他们二人的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一片寂静,可在这寂静下却是波涛汹涌,杀机四伏。 到了雍和宫,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可宋奕却要装作是第一次来。 站在殿门前,苏昀卿宽慰到,“不用紧张,皇兄人很好的。” 这句话让宋奕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表情一怔,心想着这苏昀卿是有多傻,竟然能相信慕修寒是好人。 雍和宫内暖炉烧的正旺,那九五至尊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黑色,端坐在殿内,高贵威严,不苟言笑。 那日在婚礼上宋奕只是匆匆一瞥,今天倒是看了个仔细。 他一点儿没变,和她走时一样。 感受到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视线,慕修寒眸光一暗,看过去的时候那世子新妃却低垂着眼稍,无波无澜,一副谦逊端庄的模样。 真的不是宋奕么?慕修寒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参见皇上。”苏昀卿动作利落优雅的微微一鞠行了个礼。 慕修寒抬了下手,旁边的太监搬来两把软凳。 “你们新婚燕尔,那日婚礼只进行了一半,朕想着要补偿你们,所以今天叫你们过来把这玉如意当作礼物送与你二人,祝你们……百年好合。” 最后那四个字慕修寒是不想说的,可是却必须硬着头皮祝福。 “多谢皇上美意。”苏昀卿接过盛着精美玉如意的盒子,和宋奕相视一笑。 那坐在清秀男子旁边的美娇娘笑起来唇红齿白,温婉动人,虽然眉眼间透着冷淡,却自有风情,十足的美人。 慕修寒凤眸中的寒意一闪而过,若是这人真是宋奕。等他揭开她身份的那一刻一定要将她重罚!骗了他这么久,害他找了这么久,最终却成了别人的女人坐在别人身边笑的那么好看,慕修寒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不知公主的生母是祈天国哪位太妃?”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凤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表情却是亲善的,颇能迷惑人。 宋奕早已编造好了出身,不慌不忙的答道,“生母是佳和皇太妃,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了,所以父王很少提及,世人也对我生母不太熟悉。” 那日在婚礼上,慕修寒只看到了这公主的容貌,便觉得和宋奕有七八分像,如今听到对方的声音,虽然宋奕有刻意的把声线放柔和,可他还是听了出来,心中已经隐约觉得这就是宋奕了。 可表情还是无波无澜的,他倒要看看,这个宋奕能演到什么时候。 慕修寒点点头,装作怜惜的模样说道,“原来如此,公主的身世竟然和昀卿一样可怜,你二人真是有缘分……”装作思忖的模样又说道,“我天烬国以前也有一位将军,身世和公主相仿,在朕还未登基之时便随着朕一起在军营操练……”说着还打量了一下那冷艳的女人,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说道,“他的模样……和公主还有七八分相似呢!” 说完,一双凤眸专注的打量着宋奕,那眼神中的意味只有他和宋奕两个人能明白。 若是这么轻易的就被吓破了胆,宋奕便不是宋奕了。 她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的说道,“哦?那真是我的荣幸了,不知道那位将军在哪里,可否让我见一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相像……” 这人要么不是宋奕,要么就真的心理素质极好。 慕修寒凤眸微眯,眼神幽暗,晦暗难懂。 轻轻一笑,说道,“真是不幸,朕那将军犯了事儿,在流放途中被大火烧死了……”说完轻声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可怜那一众宋家军,因为他不在了,也就解散了,如今都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 宋家军是宋奕的心血,慕修寒故意歪曲事实,说宋家军的人流落在外,观察着宋奕的反应。 这确实让宋奕心头一震,她心如刀割,身上的蛊毒也有些发作的趋势,她知道慕修寒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在等着她露出马脚,然后让她坠入深渊。 努力平复下心情,宋奕微微抿唇,声音恬淡的说,“既然如此,皇上该采取些政策才是,不然百姓都只当做了皇家的兵都会和宋家军一般的落魄,以后谁还愿意去为国家卖命呢?”语气淡淡的,倒也听不出什么异常。 慕修寒身子坐正,面容冷峻。 他有些看不透了。 并非他看人不准,只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滴水不漏,他找不到任何漏洞。 “皇兄,莹萱刚刚到天烬国,对咱们国中之事还不熟悉,何必和她说这些呢……”苏昀卿及时的插话道。 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慕修寒确实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也罢,若真是宋奕,她敢来天烬国,恐怕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不是慕修寒三言两语能问出来的。 慕修寒平复了下心情,淡淡说道,“罢了,想来公主一路来到天烬国车马劳顿,朕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带她回去吧。” 说完,一袭黑袍的人长袍一甩,先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宋奕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宋家军。 她当日被流放,怎么也没想到宋家军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那些人只会带兵打仗,没有一技傍身,突然被解散前,一日三餐和住处该如何解决……会不会已经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 可怜那些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能最后没有尊严的活着? 宋奕只觉得心中难过。“莹萱,你怎么了?”看着身边人面色苍白,苏昀卿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宋奕强撑着答道,“我只是有些累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城墙上,那先行离开的九五至尊在风雪中望着一身暗红色狐裘的女人上了马车,直到他的视线中只剩下了两道马车轮子留下的痕迹,他依旧没有离开。 皇城内,徐莲儿的美貌一直为人称道,从她十四岁开始,便艳压群芳,她自己对容貌也是颇有自信的。 这几日,却不断有人在谈论世子苏昀卿新妃的美貌,简直把那女人传成了仙女下凡,这让徐莲儿心中很不是滋味。 早上梳妆的时候,她的宫女慧心还给她眉中心点了一朵说不出名字的花,虽然是第一次在眉心画花,却显得整个人格外出尘。 “你今天怎么别出心裁,给我画这样的妆啊?”徐莲儿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越看越觉得这妆容精致好看,合她的心意。 慧心一心想要讨好她,笑着说道,“这是最近皇城内最流行的妆容,是祈天国的公主和世子拜堂成亲时梳的妆容,当时红盖头被孩童拽下,众人看见了世子妃的容貌,都说惊鸿一瞥,容颜绝世……而有人瞧见她眉心的这朵花,样子别致,便有样学样,这几日咱们皇城的女人都在学着画呢!”慧心讨好的说道,“奴婢想着您姿容美艳动人,画了这花一定不比那世子妃差,便认真研习了好几日,今日给您画上。” 本是讨好徐莲儿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怎么,那世子妃真的有那么美么?” 慧心人如其名,蕙质兰心,当即就听出了不对劲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贵人恕罪,奴婢随口乱说的,那世子妃不过就算个五官端正而已,哪里比得上贵人清新脱俗,明艳动人!都是那些坊间的老百姓,没见过贵人的盛世容颜,才把那世子妃传的神乎其神了!” 坐在软凳上的女人微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对着铜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是我的人,自然要奉承着我说话。不过无所谓,”徐莲儿淡淡说道,“那女人再美,也是世子妃,这辈子不可能入宫!他日有机会我倒是要看看,哪里来的仙子,竟能把世人迷的成那个样子!”说着,拿起桌上的锦帛,把眉心处精致的花给擦掉了。 第106章 苏昀卿的守护 要说苏昀卿,那也算是皇城中除了慕修寒以外姑娘最想嫁的绝世郎君,只是如今大家都知道他娶了个美若天仙的公主,也就不敢妄想了。 他对所有人,不管美丑,都一视同仁,即便是宋奕这个冰山美人,也一直暖着。 苏昀卿没想那么多,他只当宋奕是自己的世子妃,虽然冷了点,可是他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把她的心捂热。 毕竟是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他自然得处处尽心。 只是宋奕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苏昀卿身上,她在找宋家军的下落。 天烬国冬日的气温比别国低,但冬景却格外好看,有能工巧匠会雕些好看的冰雕放在雪场,一些有商业头脑的人还直接建了一个滑雪场,放养了几只麋鹿,看着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苏昀卿只当宋奕在祈天国住的久了,一定对雪景感兴趣,便特意空出一天时间陪着她去雪场玩。 这几日的雪一直没停过,到处都银装素裹的,苏昀卿身着一身藕色的白毛领冬装,站在马车边等宋奕出来。 连翘是最先走出大门的,苏昀卿一双秀气的眼睛看过去,一个身着红色披风黑色毛领子,容颜英气艳丽眉眼间的神色却透着冷淡的女人缓步走出来,那气场动人心魄,似这冰天雪地里的女王一般。 一般的小家碧玉都穿白色毛领子的狐裘,苏昀卿是第一次见有女人能把这黑毛领子的狐裘穿的这般好看,唇边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宋奕走到马车边,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她低垂着眼稍微微看了一眼,手扶着马车边抬腿利落的上了马车,那动作,比苏昀卿还要利落。 一番好意被拒绝,苏昀卿也不恼,反而觉得这公主有趣。 到了雪场,白茫茫的大地上宋奕这一抹红显得格外出挑,她就仿佛盛开在这雪地上的一朵冷艳的花,美艳不可方物,却令人无法接近。 “你在祈天国来玩过雪么?”苏昀卿问道。 宋奕摇头,她莫说在祈天国没玩过雪,便是在天烬国的这几年她也从不曾玩过。 小时候别人家的爹娘到了冬季都会带着自家孩子去雪场玩,虽然是寻常的游戏,可要的就是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感觉,这于宋奕而言简直就是奢望。 那时的她,被慕修寒捡到,早就送到了训练营中,本该玩耍嬉笑的年纪,她却面临着残酷的考验。一年又一年,她就是在无尽的训练中度过的,曾经还羡慕过其他孩子可以有父母陪着玩雪,时间久了,知道没有什么指望,她也就再没有想过。 今日,苏昀卿带她来了这里,还问她玩过雪没有……心中的伤感被勾起,那冷艳到极致的人唇瓣微动,以高傲来掩饰自己此刻脆弱,淡淡说了句,“幼稚。” 大概她太美了,那股子傲娇劲儿不仅不惹人讨厌,反而透着一股子可爱。 她身旁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一抬手,旁边伺候的仆人把两块儿木板子放在他们脚下,那板子上还有类似靴子的直筒,宋奕看着那板子眉头微皱,她都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苏昀卿蹲下身去,他要帮宋奕脱鞋。 “你干什么?”宋奕敏捷的把脚往后撤了一步,神情防备。 “这是我命人做的滑雪板,这双是你的专属滑雪鞋,等以后你想来玩了,便随时能来。”说着不顾宋奕的反对,把她的脚放进了滑雪鞋中。 别说,还挺暖和,而且大小正合适。 “这是你做的?”宋奕问道。 苏昀卿点点头,说道,“那日你穿的婚鞋,我命人收了起来,比量着那个样子做的。” 一个男人还能如此心灵手巧,宋奕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可会绣花?会做缎子面的鞋?改日在我的滑雪鞋上绣点花样可好?” 苏昀卿神色微微一怔,他听出了这女人话中揶揄的意思,随即笑了出来,“你莫要把我当成绣坊的绣娘呀,我只不过是觉得外面卖的滑雪鞋不舒服,所以才自己研究着做的,好心给你做了一双,你还拿我调笑……” 他的语气有趣,还透着几分宠溺,连旁边的连翘听了都觉得世子温柔讨喜。 宋奕没再搭话。 两人换好了鞋,站在雪山顶上,北风呼呼的吹过,掀起了不小的雪花。 美则美矣,就是有些细碎的雪花往脖子里钻,让人受不了。 宋奕看着这不算缓的斜坡,纵然胆子大,此刻也有些发怵。 这时,身边清秀的男人转头看着她说,“你从未滑过雪,我滑一次给你看,你可瞧仔细了。”说着还没等宋奕回应,便一股风一般身手矫健的滑了下去。 看他动作流畅,倒是有几分意思。 不一会儿他便滑出去好远,站在山脚下跟宋奕挥手,有些傻气,也有些天真可爱。 “到你了,照着我刚才的样子大胆滑下去就是了。”苏昀卿一步一脚印的慢慢走回来,鼻尖被冻的微红。 这……宋奕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软肋,她怕高。 看她站着一动不动,苏昀卿知道她害怕,抿了抿唇,趁着她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往下滑。 这猝不及防的极速下滑让宋奕瞳孔都倏然放大,耳边有冷风刮过,她神经紧张,都没注意到她和苏昀卿的手紧紧握着,她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握着身边人的手。 等两人开始平稳滑行的时候,宋奕终于回过神来,她扭头瞪着苏昀卿,神色有些生气又带着些害怕,却在极力的隐忍着自己的害怕,那模样实在可爱,让苏昀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小心!看前面!”突然前面有个半米高的石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移开,若是撞上去肯定要受伤的! 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宋奕要直直的撞上去,情急之下苏昀卿一把把她揽入怀中,抱着她往旁边纵身一跃,宋奕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事,她只任命般的闭上了眼睛,结果过了一会儿竟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她呼吸紊乱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苏昀卿拿自己做了肉垫,躺在雪地上还傻乎乎的冲着她笑。 宋奕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表情不知是气还是怎么的,反正脸涨的微红,她冷着声音出言呵斥道,“你疯啦?!不要命了么?” 从前宋奕在漠北,哪天不会受些伤?她又怎么会在乎刚刚的那一下。 对于她来说,只要死不了的伤,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眼前这人,却非得要如此的……“矫情”! 宋奕难得生气了。 苏昀卿身上还是有些疼的,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是我带你来这里滑雪的,又怎么能让你受伤?”说着还打量了一下宋奕愠怒的脸,说道,“要是你这次受伤了,以后还怎么肯和我一起出来玩?” 他表情恳切,倒没有宋奕想象中的那么矫情。 在宋奕活着的这二十几年里,别人不是在害她就是利用她,即便是景羽寂也时长需要她提点着,从未有人像苏昀卿这样关心她,这人宋奕觉得格外不真实。 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没有目的的对别人好么?宋奕不信。 “你以后,不要对我这样……”那冷艳的女人说道。 苏昀卿微微挑眉,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怎么就惹的那人不高兴了呢? 即便他也有些无奈,还是走过去,站在宋奕面前,他清秀的眼直视着宋奕,声线沉稳的说道,“我护着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世子妃啊。” 对于苏昀卿来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会一直爱着自己的世子妃,因为他的那颗心只能容下一个人。 而刚刚好,他的世子妃还格外的顺眼。 第107章 你骗我! 两人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任谁看都是一对儿恩爱夫妻。 那站在雪场边缘一身黑色狐裘的男人剑眉微皱,俊朗的脸上透着一股寒气,凤眸直直的盯着有说有笑眉目传情的两人,只觉得这副场景刺眼的厉害。 那本该一身戎装的人,如今竟披着暗红色的黑毛领斗篷,打扮的十足美艳,成了这天烬国的世子妃。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都把那人当成男人,一直以来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 谁能想到,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女人给骗了十多年! 说出去怕是都要被人耻笑。 轻轻咳嗽了一声,慕修寒缓步走到了两人身边,看着苏昀卿倏然放开宋奕的手,眼中凛冽的寒气一闪而过,冷着脸教训道,“昀卿,你怎么说也是天烬国的世子爷,她还未和你行完礼,按理说身份仍然是祈天国的公主,你和她在这种场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说着眼神凌厉的撇了那一旁肤如凝脂的美艳女人。 一国之君说的话,没有错的。 即便苏昀卿并不认同,此时也只能顺着慕修寒的话说,他微微一低头,神色凝重的说道,“皇兄教训的是,臣弟记下了,以后一定小心谨慎。” “嗯。”慕修寒微微点点头。 这天下是他的,天烬国的人也都是他的臣民,作为一国之君,他说一不二,从来不会“错”。 可却有一人不服他,那便是他身边的女人。 在苏昀卿向慕修寒臣服的时候,宋奕却一副轻蔑鄙视的表情看着那当朝天子,眼神中毫无惧色,偏巧这目光被慕修寒捕捉到,顿时让他心情不悦。 那是什么眼神?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有人敢用那种眼神看他,即便那女人很快把视线移向了别处,他也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在苏昀卿去送滑雪板的时候,本还好好的慕修寒突然一手握住了宋奕的手腕,冷冷说道,“你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敢骗朕!” 他说话时眸中寒光毕露,颇为吓人。 一旁的连翘想要阻止却被慕修寒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说!”他手上力道加重,弄的宋奕生疼,她眉头微皱着,秀丽的眼怒气冲冲的说道,“皇上怕是认错了人吧,莹萱第一次来天烬国,您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一个字也听不懂?好一个会演戏的女人! 那眉眼中透着寒气的人冷冷一笑,说道,“宋奕、你倒是会演戏!骗了朕这么多年,你觉得朕如今还会再相信你么!”他不止气宋奕骗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恼怒她刚来天烬国就和苏昀卿勾勾搭搭的,让他实在看不过眼!“不过和苏昀卿成亲不到半月,竟然就故意制造机会和他搂搂抱抱!怎么,他长得顺眼?你喜欢上他了?!” 这样的质问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不成体统的,可慕修寒已经气急了,以至于他控制不住自己,什么体统规矩,他统统都不在乎了。 宋奕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有恨,她巴不得找个机会他给手刃了,可是想到还有太后和徐莲儿两个大恶人没杀,她就不得不生生忍下这口气,冷眼说道,“刚才皇上说我和世子爷抱在一起不成体统,那么如今皇上握着我的手腕不放是否就成体统?”说着冷冷一笑,“好歹我和世子爷也是夫妻,皇上是什么人呢?” 一句话让那九五至尊微微一愣,握着宋奕手腕的力道不禁减轻了,宋奕趁机将他的手甩开。 正巧这时,苏昀卿回来了。 他一走近,便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不禁看着那两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宋奕揉了揉吃痛的手腕,看也不曾看慕修寒一眼,朝着苏昀卿说道,“没什么,我刚才好像伤到了手腕,你带我回去,上些药吧。”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雪场边缘。 苏昀卿匆忙的同慕修寒告别,追了上去。 慕修寒站在雪地里,掌心似乎还存有宋奕的温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缓缓放下,皱着眉头看着宋奕渐渐远去的背影。 这普天之下,有谁敢骗了当朝天子还不给好脸色的,怕是只有宋奕一个人了。 本来慕修寒还有怀疑,可如今见识了这世子妃的脾气,他算是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容貌相像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连脾气秉性都这么像? 淡淡的一勾唇,慕修寒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宋奕,早晚有一天朕要你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 自那日在雪场偶遇慕修寒之后,宋奕便一直不愿意出门。 她总觉得慕修寒派了人在监视自己,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幸好有苏昀卿在身边,每日变着花样的找她聊天,还总会弄些新鲜玩意儿讨她欢心。 宋奕觉得,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她就和苏昀卿坦白一切了。 这个男人,实在是难缠。 不知道是他道行太深,还是真的天生是个情种,反正宋奕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自那日从雪场回来,苏昀卿对宋奕的态度是越来越温柔,而她,却是越来越冷淡了。 “你可知道,这几日宫中的妃嫔都照着你的妆容打扮,你成了这皇城里的红人了……”某日,苏昀卿带着一盘雪梨干来到宋奕房间,他眉眼带笑,似乎对于自己的世子妃很受欢迎的事格外满意。 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宋奕完全不以为意。 “你在干什么啊?”苏昀卿看宋奕对着铜镜不理自己,饶有兴致的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看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根笔,便拿了起来端详。 宋奕神态慵懒,她透过铜镜把苏昀卿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淡淡的转过身问道,“你这般打量一支眉笔,可是会画眉啊?” 记得那天在雪场她刚刚调笑过他是不是个绣娘,今日就又来取笑他会不会画眉,真是一天一个花样的拿他打趣。 苏昀卿微微一笑,说道,“你还别说,我真的有可能会。” 说着跃跃欲试的打量着宋奕,“你皮肤白皙,我若是给你画了眉,一定会美若天仙的。” 这话跟卖眉笔的商贩一样,宋奕和连翘都忍不住笑了。 这屋子内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屋外站着的那高大的男人。 慕修寒负着手,站在门板外,阴冷着一双眼把里面的光景看的清清楚楚。 竟然让别的男人为自己画眉…… 他眸光冰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一旁的李全看在眼里,知道皇上这是动了怒,便不敢言语,只默默的站着。 一双凤眸把宋奕的嫣然一笑尽收眼底,这样的笑容她对他从不曾展露,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几句逗趣的话而笑的如此灿烂……慕修寒藏在袖口的手不禁收紧。 这女人,果然是没有心的…… 他都不知道今日自己还自讨没趣的来这里干什么! 第108章 狗男女 猛地一甩袖,慕修寒转身往外走,李全战战兢兢跟在慕修寒身后,瞥了眼门内,欲言又止,弓着腰跟着离开。 “那好,你画,画不好可是没有赏钱拿的。”这时屋内传来温润的声音,是宋奕,她难得纵容苏昀卿一次。 其实画的好苏昀卿也没有赏钱拿。 若说一个男子,会做双滑雪鞋能够理解,可是远山黛画的这么好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苏昀卿画完之后,出乎意料的工整自然,眉尾微微上挑,竟格外的有风情,比起之前连翘给画的还要适合宋奕。 这位世子爷真是深藏不漏了,让人不禁疑惑他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未曾显露。 看着宋奕和连翘眼神惊讶的看着自己,苏昀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是我第一次为女人画眉,什么也不懂,便把画山水时的技法用上了,你喜欢就好了。” 这次,宋奕的美貌怕是又要被皇城里的女人争相效仿了。 宋奕对着镜子看了看,也觉得很是好看,便笑了。 这一笑,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让连翘和苏昀卿都看呆了。 “世子妃……该多笑笑才是……”连翘在旁边说道。 苏昀卿也微微点了点头。 宋奕被这两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低下了头,淡淡说道,“今天宫里举办盛筵,咱们也别迟到了,早些走吧。” 听说是宫里的一个妃子有喜了,按照规矩,嫔妃的孩子满三个月之后便可以昭告天下,所以这次特意在宫中设了喜宴来宣布这个好消息。 不知道是哪个运气好的妃嫔怀上了龙嗣。 宋奕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犹记得当日慕修寒派她去查残害皇嗣的案子,结果最后竟查出是慕修寒自己下的毒手,怎么如今他能放心让女人给他生孩子了么?那之前都未能在人世看上一眼的小生命们该有多冤枉? 她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存着心思要看看是哪个活色生香的主儿让慕修寒改变了心意。 宋奕缓缓起身,如今换上了女儿装扮,也端的是国色天香,一颦一笑都让人动容。 今日是皇家的喜事,来的都是皇亲国戚,一品大臣,苏昀卿和宋奕坐在一起,两人在外人眼中新婚燕尔,即便没有什么交流也让人觉得甜蜜。 周围人皆窃窃私语,讨论着宠妃怀上龙种的事,这些人可谓是想象力丰富,这妃子还没有生下孩子,都已经盘算到了以后立太子的事了。 那些人说的热闹,宋奕不以为意,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酒味辛辣,呛的她眼角滑出了泪痕,身后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说道,“你喝的太急了,慢点喝,不要贪杯。” 她淡淡看了苏昀卿一眼,眼中的苦楚一闪而过。 这时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一道明黄身影在人群簇拥下缓缓出现,他的身后,是一个打扮清新一身桃粉色宫装的女人,因为宋奕的位置有些偏,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杨柳细腰,莲步款款,格外熟悉…… 没等那妃子转过身来,宋奕的唇边就勾起一抹冷笑,她已经认出来那人是谁了。 徐莲儿,她竟然又爬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怀上了他的骨肉。 真是讽刺,宋奕算算自己离开的时间,难道在她刚被流放的时候慕修寒就跟徐莲儿上了床? 难怪那日他会派杀手去追杀她,难怪会有奇怪的官兵绑架了她和云萝……宋奕眼中氤氲着怒火,她心中悲愤,脸上却面无表情。 九泉之下的云萝,你可知害你惨死的竟然是你的皇帝哥哥? 如今那人竟还搂着徐莲儿人模人样的坐在皇位上,一对狗男女! 徐莲儿脸上漾着如花一般的笑容,是啊,如今皇城内有谁比她还风光?曾经进过冷宫又何妨?还不是被皇上又接了出来! 不管过去受过多少屈辱,如今坐在慕修寒身边笑靥如花的是她徐莲儿,这就够了…… 可是,她的笑容在看到坐在偏僻角落的绝美女人之后就渐渐消失了。 正巧那人也微微抬眸,眼神凌厉的撇了她一眼。 徐莲儿仿佛被惊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神情僵滞,连笑容都僵硬了。 别人或许会不认识那女人是谁,可是她徐莲儿不会!就算宋奕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出她! 她为什么会回来?徐莲儿的杏眼微眯,打量着那神态慵懒还透着一丝妩媚的女人。 宋奕不仅回来了,她还仿若脱胎换骨了一般,看看坐在她身边的清秀男人,徐莲儿了然,原来,原来宋奕就是这几日皇城人人盛赞的世子妃。 自徐莲儿十四岁开始,便没有人的美貌能赢过她,可是今日,她有了一种危机感。 寻常的女人,不管容貌多美,都尽力去讨好男人,哪怕是徐莲儿亦是如此。 可是宋奕不同,她不需要讨好,她越是拒人千里别人越是想要靠近她,她的神态越是不在意,越惹的别人的眼睛想要盯着她瞧。 冷艳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才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徐莲儿在美貌方面从无对手,今日她算是碰到了劲敌,而且这个劲敌还是为了置她于死地而来。 “今日,贵人徐氏怀上龙嗣,朕按照祖宗惯例,册封她为徐妃,赏宫人一年俸禄,大赦天下,以为朕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淡淡笑着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冷若寒冰的男人竟然微微低下头,用宠溺的语气问道,“爱妃还有什么想要的么?朕一并赏你便是!” 这样的宠爱让徐莲儿有些惊讶,恍惚间回到了她圣宠最多的时候,一瞬间那娇媚女人眼眶溢满了泪水,楚楚动人的依偎在慕修寒怀中,说道,“臣妾只想守候在皇上身边,别无所求!” 好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只是这一出戏宋奕早就已经看腻了。 慕修寒的情意有几分是真的,宋奕再清楚不过。 忍着心中的恶心,宋奕端起酒杯灌了下去,旁边伺候的宫人要为她斟满酒杯,却被苏昀卿悄悄拦下。 “让我喝。”那眉眼冷艳的女人转过头,定定看着苏昀卿说道,不知是光线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苏昀卿竟觉得眼前人眼中氤氲着水汽,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这公主真是神秘难测,苏昀卿无奈,只能示意宫人把她的酒杯给满上。 看着宋奕一杯杯的喝酒,坐在龙椅上的高大男人总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那人喝酒的样子,三分洒脱七分惆怅,若说不是宋奕是绝不可能的。 今日慕修寒为徐莲儿大张旗鼓的办喜宴,绝对不是因为想要讨她开心。 他只是想试试那世子妃,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今日喜宴,那世子妃的反应让慕修寒很满意。 宫中的陈酿要细细的品,若是喝的太急很快便会醉了。 不知喝了多少,宋奕两颊很快就染上了一丝坨红,她眼神迷离,任谁看都醉的不轻。 旁白坐着的御史夫人看到宋奕身形不稳,关切的说道,“昀卿啊,你的世子妃酒量不好啊,才喝了几杯酒就醉了,你扶着她找个偏殿休息一下吧。” 苏昀卿正觉得这宫宴没什么意思,又得照抚着醉酒的世子妃,焦头烂额,这会儿听了御史夫人的话四下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各喝各的,便站起身扶着宋奕悄悄离开了。 这一幕恰好被座上的九五至尊看了个真切。 第109章 朕是如何教你的? 什么时候苏昀卿这么不知道礼义廉耻了?竟然在宫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带着世子妃离开,看他离开的方向,八成是往偏殿去了。 慕修寒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刚才他就注意到宋奕醉了,如今她又被苏昀卿带走……由不得慕修寒不乱想。 可是此时徐莲儿正缠着他浓情蜜意的,做戏也要做全套,慕修寒短时间内无法脱身。 有那道圣旨在,苏昀卿要是敢碰宋奕那便是死罪!慕修寒举起酒杯眼神幽深的一口饮下去,面前的嘈杂景象,是越看越觉得心烦。 苏昀卿身形修长,身材匀称,出了大殿他见宋奕走路东倒西歪的费力,便一把抱起了她,朝着偏殿走过去。 怀中人轻盈的很,闭着眼睛竟然睡着了,垂下的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好看。 熟睡中,她突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你骗我?” 抱着她的人双手微微一僵,这般亲呢带着小女儿娇憨的语气莫不是在责怪心上人负了她? 苏昀卿心头微颤,原本还为着自己有这么美艳可爱的世子妃高兴,可如今意外得知自己竟不是她的心上人,心中难免难过,甚至有些嫉妒那个能让她心心念念的人。 该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这冷艳的人如此伤心? 苏昀卿把宋奕轻轻的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注视着那安然躺在床上的女人,心中百味杂陈。 饶是自己的世子妃,却心中另有其人,他也不能强求她。 只等着有朝一日她能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女人,那样才算是圆满。 幸好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感动她,虽然时间可能有些漫长,但苏昀卿有预感,有朝一日她会对自己动心。 平日里,宋奕冷若冰霜,不许别人接近。 此时她睡着了,卸掉了身上的刺,乖顺的如同一只小猫一般,惹人怜爱。 苏昀卿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轻俯下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那双眼紧闭的人微微动了一下,眉头皱了皱,苏昀卿表情一滞,正在盘算着她若是醒过来该怎么解释他偷亲她的事,却看她最后只是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苏昀卿长舒一口气,心想着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 看宋奕睡的香甜,那清秀的男人不愿意打扰她,自觉的退出了偏殿,轻轻的为她关上了门。 迷蒙中,一只大手握住了宋奕的手腕,动作粗鲁的把她拉了起来,宋奕微微睁开迷离的眼睛,那刺眼的光线让她忍不住伸手去遮挡,却被来人的另一只手给握住拿了下去。 她不得不眨了眨眼睛,定神看过去,一袭黑袍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们之间的动作暧昧。 宋奕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她用尽力气甩开慕修寒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站起身来说道,“皇上真龙天子,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得体了?!” 怎么说宋奕也是世子妃,名义上是慕修寒的弟媳,苏昀卿尚且知道避嫌不敢和她同处一室,慕修寒却在这深更半夜强行闯入,这太不合规矩理法了! 谁知道那一袭黑袍的男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沉着一张脸又重新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这次不管她怎么挣扎捶打都不肯放手了。 “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就要喊人了!到时候丢的可是你自己的脸面!”宋奕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谁知道慕修难一点都不怕,他表情冷漠,凤眸幽暗,声线冰冷磁性的说道,“好啊,你就喊人。人来了朕就在这里办了你,正好能名正言顺的娶你入宫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宋奕听不下去,这是对苏昀卿还有她的侮辱!一双秀丽的眼冷冷的,她伸手一巴掌打在了慕修寒的脸上,下手极重,打的那九五至尊脸上落下了几个通红的五指印。 “下流荒唐!”宋奕骂道。 高大的男人冷冷看了宋奕片刻,那眼神仿佛要杀了她一般。 也是,这皇城内谁还和宋奕一般大胆,竟然敢打当朝天子? 片刻,慕修寒怒极反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修长的手指在长出了青色胡渣的下巴上摩挲,随即无所谓的一笑,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把宋奕按在了床上。 “下流?龌龊?”慕修难咬牙切齿,“朕当年就是教你这么与我说话的么?!” 若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宋奕早就动用内力了,只是如今她的身份是祈天国公主,若是暴露了身份不仅会功亏一篑,还会害了段睿逸。 “皇上在说什么?我是世子妃,你这样做不怕被人耻笑么?”宋奕挣扎着说道。 听闻这话,慕修寒冷笑一声,他凑近宋奕的耳边,说道,“宋奕,你觉得朕会看不出来是你么?” 那被压在身下的人心上一惊,脸色微变。 “你想要什么跟朕说便是了,想报仇?你来求朕,朕能满足你要的一切!”慕修寒说道,他的话真真假假,看似是随口一说,其实是发自内心的。 只是宋奕习惯了他的狡黠无情,对于刚才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面对慕修寒的威逼利诱,宋奕反而镇静了,她怒极反笑,微微侧脸说道,“我是祈天国的公主,当日我皇兄回到祈天国,就曾和我说过,天烬国有一位将军与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他对那位将军一见如故……如今,我被派来和亲,你擅自将我许配给世子不说,如今又来冒犯我,这样的事传出去不怕被后人耻笑?!” 容颜绝世的女人不卑不亢,眼神中透露出的愠怒让慕修寒神情一怔,他有些恍惚了,难道真的是他太想见到宋奕所以认错了人不成? 若是真的将祈天国公主认成了宋奕,那么便麻烦了。 缓缓松开压制着宋奕的手,那一袭黑袍的人缓缓起身,可一双凤眸始终打量着从床上缓缓起身,脸上还带着怒气的女人。 整理好衣衫,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宋奕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站在一边的九五至尊一眼,起身面容冷冷的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宋奕……”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不带有侵略性,只是试探的叫了她一声。 可她却没有回头。 慕修寒多希望他叫那一声宋奕,那人能缓缓转身承认,那该多好。 错认也罢,死不承认也好,今晚总归是让慕修寒有了片刻的期许,他宁可相信世子妃便是宋奕,她回来是找他报仇的,也不愿意相信宋奕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偏殿内只剩下了那一袭黑袍的人,他默然的站了好久,唇边带着一抹苦涩看着刚刚压着宋奕的手,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只是那人,已经成了世子妃了,还是他亲手送给苏昀卿的,这是多么讽刺…… 宋奕脚步有些慌张的离开了偏殿,刚才她虽然镇静,此刻走远了心便慌的厉害,她到处寻着苏昀卿的身影,就像找到了他便找到了依靠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么?”那清秀的男子看到宋奕脸色苍白的朝着自己走过来,神情关切的问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是绝对不能说的。 平复了下心情,宋奕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刚刚做了噩梦,你带我回家吧……” 对,世子府是她的家。 第110章 你我无缘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进了趟宫就病了?”苏夫人听说宋奕生病了赶过来看望,看着床上发着高烧脸色苍白的人开始责怪苏昀卿,突然又转念一想,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然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回来就成了这样……实在让人疑惑。 “皇宫大院,龙气鼎盛,哪有脏东西那么不开眼躲到那里去的……”苏昀卿淡淡说道,他眼神关切的看了看双眼紧闭的宋奕,语气轻缓,“八成是天气太冷,她刚来咱们天烬国适应不了这鬼天气,着了风寒……娘,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着就是了。” 床上躺着的人意识涣散,额头不住的冒冷汗,她的眉头紧皱,看起来很痛苦。 宋奕陷入了噩梦中,梦里她又回到了流放途中,亲眼看着云萝被玷污,那天真可爱的女孩满脸泪水的哭着喊着,可她双手却被束缚住,无能为力。 一把利剑将要直直的刺入云萝的胸口,“不要!”宋奕高声喊着坐了起来,茫然四顾,自己原来竟然身在世子府。 一个温暖的胸膛把她揽入怀中,大手轻抚着宋奕的秀发,声音温柔的安抚着她,“不要怕,有我在呢。” 是世子苏昀卿,他一直守护在宋奕身边,一整晚衣未解带,只趴在床榻边小睡了一会儿,刚要睡着,便听见宋奕做噩梦了的梦话…… 宋奕被抱着,她眼角处滑出一道泪痕,鼻尖传来那男人身上的清香味道,莫名的让她的心神稍微缓解了些,她在苏昀卿的怀中,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你怎么了?”感到怀中人渐渐放松下来,苏昀卿放开她,手扶着她的肩膀微微低头问道。 宋奕难得一见的软弱,可即便满脸泪水,她依旧摇摇头,在强撑着。 这下苏昀卿的脸色变了,他眼神认真的说道,“莹萱,我们是夫妻,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夫妻……宋奕心头一震,想想那些在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落得好结果,她抬眸看着苏昀卿,这个男人温柔善良,真心待她,苏夫人更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是,她却不是真心实意的要做苏昀卿的世子妃…… 她来这里,只为了报仇,什么男欢女爱,再温柔的人,都不能比的过她心中的仇恨。 对苏昀卿最好的报答,便是疏远他,不要让他趟进自己这趟浑水中。 宋奕下定决心,不要苏昀卿走进自己的世界,迫不得已,她神态冷漠是推开了那一脸温柔的男人,看着他说出了伤人至深的话,“苏昀卿,我在祈天国……有喜欢的人,所以你我,不过是表面上的夫妻而已,你可以娶别人,若是想纳别人为世子妃,我完全可以让位,”宋奕理智清醒的说道,“他日你有了爱人,只需要一封休书,我便离开。” 这话决绝无情,真的是一点余地也不留。 苏昀卿愣了一下,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他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宋奕问道。 “那日你醉酒,我送你去偏殿休息,路上你说了梦话,我便知道你有个心上人。”男人眉目清秀,语气平静,他不生气,只是遗憾先遇到宋奕的不是自己。 宋奕微抿了抿唇,说道,“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也省了我再浪费口舌。” 那日在雪地时还不是这番光景,如今竟然就突然撕破了脸,苏昀卿倒宁愿自己昨晚没有守在她身边,那么此刻就不需要面对如此残忍的事实了。 苏昀卿唇瓣微动,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良久却终是把手负在背后,淡淡说了句,“你先好好休息。”便默默的走出了房间。 宋奕知道,自己怕是又欠了一份情债。 前几日的一场喜宴,让徐莲儿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个国家,还从未有谁能从冷宫出来,并且再坐回妃位的。 徐莲儿复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访太后,她身着华丽的狐狸毛领的宫装,双手插在冬日妃嫔们暖手用的软枕中,身边跟着十几个宫女太监伺候着,那阵仗,当真是不小。 “你如今可算是重新得宠了,皇上还真看中你的,给你配了这么多人伺候……”太后淡淡说道。 冬日里天气冷,嫔妃们每日早起给太后请安实在是一种折磨,加上太后也嫌那些人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有些烦,便取消了问早安的习惯,这会儿不知道徐莲儿会来,慵懒的躺在榻上腿上盖着软被,十足的惬意。 “不过伺候的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如今肚子里怀有龙嗣,可要小心人多手杂……”太后一双眼打量了一下徐莲儿微微隆起的肚子,别有深意的嘱咐道。 “这是自然……”那气色红润的女人点点头说道,“臣妾的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您的皇孙呢……”徐莲儿揣摩慕修寒的心思,知道上了年纪的人都巴不得有个孙子孙女在眼前,以打法无聊空虚的晚年生活。 可太后听了她的话,却神色淡然,眼神轻轻扫过徐莲儿的肚子,并没有什么高兴模样。 这样的表现实在太过于奇怪,怎么说皇上也是太后的亲儿子,即便对皇上没有感情,可怎么也不至于对未出世的孙子也这么冷漠吧? 徐莲儿不禁对太后的反应起了疑心。 且靖王死的时候太后在寝宫内哭了三天三夜,整个人都苍老了至少十岁,自那以后见到慕修寒也只是敷衍的关心几句,全然没有母子间的亲密…… 结合以往的种种,徐莲儿心头一颤,她开始怀疑……皇上到底是不是太后的亲儿子? 纵然心中有疑虑,徐莲儿却表现的格外淡定,毕竟这次来找太后是要更重要的事要和她说的。 可是殿内人多眼杂,不太方便说话,徐莲儿看了看旁边人,欲言又止。 “你们先退下吧!”太后知道徐莲儿的意思,把伺候的人都喝退了,殿内只剩下两个人,太后淡淡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人前高贵大气的徐妃,人后却变了一副面孔,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同时还透着一丝阴狠,压低了声音说道,“宋奕回来了……” 什么?那本还懒懒卧着的高贵妇人瞳孔倏然放大,表情骤变,眼神中凶光毕露,“当日你不是和哀家说他死了吗?!怎么如今却说他又回来了?难道还见了鬼不成!” 知道太后会生气,可徐莲儿也没了办法,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宋奕,只能把实情告诉太后,以求她能给个主意。“当日,派去杀她的人给我说了谎话,”徐莲儿倏然抬起眼眸,神色紧张的说,“太后,宋奕回来了,现在就住在世子府,那日在喜宴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世子新妃便是宋奕!”面容精致的女人一想到那日宋奕看自己的眼神,心中就升起一阵恶寒,她双手握住太后的手臂,哀求道,“太后,她是来报仇的!她要杀了你我啊……” 那高贵阴狠的老妇人冷冷的把徐莲儿的手拂下去,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怕什么?你如今住在皇宫里,她还能当着皇上的面把你杀了不成?!”说着又冷冷一笑,“哀家本来就觉得让她死的太痛快了,如今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说着斜睨了一眼徐莲儿说道,“你不要怕,如今咱们又几千种方法能置她于死地!”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徐莲儿比起太后来,还是太嫩了。 “保护好你肚子里的龙嗣,这是你在宫中的保护符!”太后说道。 第111章 脱胎换骨 走出太后寝宫,徐莲儿马上又恢复了众人面前春风得意的宠妃模样。 她心中的算盘打的响亮:宋奕和太后是死敌,今日她把宋奕回来了的消息告诉太后,那心狠手辣的老东西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对付宋奕,到时候,自己便可以坐收渔利。 有个老年丧子还位高权重的老女人做靠山还真是好。 自那日宫宴之后,慕修寒便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日夜看折子。 李全看不下去,在旁边劝解道,“皇上,您这样熬下去会把身子熬坏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奴才帮您掌灯去休息吧……” 可慕修寒怎么能睡的着。 每日他都要靠着看折子看到身心俱疲才能小睡一会儿,一睁开眼睛便又会想起宋奕那决绝的背影,他心中郁闷,无法排解。 只是那日在偏殿,他因为多饮了几杯,便差点做出让自己后悔终身的事…… 现在想来,宋奕也会对他那天的兽行所不齿吧…… 慕修寒倒是希望国事繁忙一些,那样他就不用总想着那个无情的女人了。 一放下手中的奏折,他便会想起苏昀卿在喜宴上对宋奕关切的眼神,两个人不管任谁看都是郎才女貌…… 夜已经深了,慕修寒望着那跳跃的烛火久久的出神。 苦苦寻找的人就在眼前,可慕修寒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几日,宫中的红梅开了,一片冰天雪地中,点点红色粉外妖娆,太后突然兴致勃发,召了一众夫人妃嫔去映月楼赏红梅。 其他人只当太后兴趣高雅,可宋奕却知道,那恶毒的妇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定是徐莲儿走漏风声给她,这次去赏红梅对宋奕来说无异于一场鸿门宴。 高高的楼阁上,头顶珠翠身穿名贵毛领宫装的老妇人面带微笑,亲切的和身边的一种夫人妃嫔谈笑,她身边,精致美丽,看起来端庄贤淑的徐莲儿表情和太后如出一辙,其他的一品夫人之流只当这次赏红梅是难得奉承这两位的机会,都抓住了机会对她们极尽赞美之词。 正在热闹的时候,诺大的院子里一个身子轻盈披着暗红色披风的妙龄女子朝着映月楼走来,旁边的丫鬟打扮着翡翠绿色的夹袄,为那女子撑着一把江南制造画着花样的油纸伞,走在皑皑的雪地里,即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那女人的傲然矜贵。 女人多的地方,若是出现了真正艳压群芳的人,大家便会颇为默契的沉默下来,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屏息等待着,等着看那女人今天又是什么打扮。 宋奕缓缓走上映月楼,每一步都不疾不徐,脸上表情淡定,没有刻意的讨好,没有伪装出来的亲善,她就是那样冷若冰霜,可是却美的不可方物,其他的妃嫔也好,夫人也罢,见了她都觉得自己低入了尘埃中,再怎么打扮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 别人都想着往清新随意了打扮,唯独宋奕,爱着一抹红色,画着精致的妆容,她不做这茫茫雪地里的一朵白梅,她要做的,就是别人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走到众人面前,修长白嫩的手缓缓解开披风,露出了里面的白底绣花的江南锦缎,这一显山漏水,其他人更是不敢说话了。 因为宋奕里面穿的,和徐莲儿一摸一样。 可是一样的衣服,却有着不一样的风情。 徐莲儿不过就是中规中矩,透着一股子小女儿家的柔顺,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反观宋奕,端的是她身姿笔挺冷艳的气质就赢了徐莲儿,再加上她今日配的不知道那个匠人做的精致绒花,比徐莲儿头上的珠翠别致清新了不知道多少倍…… 今天这第一局,徐莲儿算是输了。 在一众女人的身后,太后眸光意味深长的落在宋奕身上,打从宋奕到了的那一刻,她便认出了她。 想来也是可笑,曾经的大将军,竟然变成了一身红装的女人!这个宋奕胆大包天,要是能抓到她的把柄一定要判她死罪!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容颜绝世的女人感受到身上的视线,她敏锐的倏然一抬眸,正好与太后四目相对,她眼神幽暗,直直的朝着那老妇人走过去。 若是有人站在太后的位置,便能感受到宋奕浑身翻涌着的杀意,以及那转瞬即逝的一抹冷笑。 她回来了,只为了取这些伪善之人的性命,她在所不惜! 只是短短的几米距离,太后竟然觉得那一袭红装的女人和一袭白衣的宋奕重合,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剑,脸色阴沉的要朝着自己刺过来。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太后身形一晃,脚下不稳,不自觉想向后退一步,结果腿软的厉害,若不是身边的宫女及时将她扶住,怕是会出了丑。 微微一欠身,那妖冶的女人唇边带着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的笑意,说道,“见过太后。” 明明都各知底细,却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太后怎么也没想到,昔日那个卑躬屈膝的宋奕,竟然变成了这样,她甚至都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了…… “起来吧,”到底也算有些阅历,太后缓缓说道,“怎么来的这样晚?” 宋奕淡淡一笑,说道,“路上下起了大雪,我自幼怕冷,便又差人去取了披风过来……”说着秀丽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站在太后身边表情防备的徐莲儿,眉眼带笑的说道,“徐妃娘娘也在啊,真是不巧,今日竟与您选了同样的宫装……” 在外人听来,这番话说的落落大方,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在徐莲儿听来,便是在与她挑衅。 “我这宫装是去年皇上赏赐,你一个世子妃,这宫装是哪里来的?”徐莲儿实在恨宋奕如骨,一时间竟然不顾身边众多夫人嫔妃在场,像个官员家吃醋争宠喜好攀比的小妾一般,表情不善的质问着宋奕,这让身边的一众夫人很是不耻。 “娘娘说笑了,这样的宫装是我与世子成婚时皇上赏的,府上还有许多,只是今日不巧选了与娘娘一样的,不成想竟是娘娘宝贝着的东西……真是莹萱的疏忽……”宋奕装作愧疚的模样,为难的说,“为了补偿徐妃娘娘,不如改日您去世子府上挑几件吧,我这些宫装之类的穿也穿不完,等明年有了新款式这些都是要扔掉的,真是浪费……” 一番话说出口,即便大家都听出来是在讽刺徐莲儿,却也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徐莲儿这妃子做的真是寒酸,竟然连个世子妃都比不过…… “你……”那自以为尊贵的女人气急败坏,葱白的手指着宋奕,却气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原本默不作声的太后突然出言制止,她厌恶的看了徐莲儿一眼,淡淡说道,“今日大家都是来赏红梅的,不要因为点穿戴便伤了和气,有损皇家脸面!”说着还拿眼瞧了一下徐莲儿,眼神中的不满很是明显。 本来想着借着这次机会给宋奕一个下马威的,谁知道,最后竟然把自己赔进去了,徐莲儿有苦难言。 第112章 跌落冰湖 “今日虽然雪大,可是天气倒是不算太冷,咱们不如走近些去看看,哀家让人准备些热茶等会儿回来给你们暖暖身子。”太后说着率先缓步走下了映月楼。 一众夫人妃嫔都相继离开,不过,她们是众星拱月一般的把宋奕围在了中间,向她询问着衣服料子还有头上花饰,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行头全都照搬一套在自己身上。 反观徐莲儿,身边冷冷清清的跟着几个平日里来往的新妃,显得格外落寞。 向来喜好打扮受人推崇的徐莲儿,如今竟不被人理睬了,她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说说笑笑的一伙人,恨的牙根都痒痒。 “娘娘小心……”身边的宫女及时扶住了出神的徐莲儿,她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差点掉进湖上。 “今年的湖面上冰薄,前两天有个宫女去玩冰,不小心就掉进去了,差点儿没命……”那小宫女心有余悸的说道,“您如今身怀龙嗣,奴婢要是照顾不好您害的您掉进湖里……那肯定得是死罪!” 徐莲儿眸光微变,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报复宋奕。 太后走在前,身边跟着一众夫人嫔妃。 这御花园修的极大,当年是先皇为了讨太后开心建的,把皇城周围的美景都圈了进来。 每每带人来御花园,太后总要讲她和先皇的事,新人还好,其他陪着太后几十年的夫人们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可是无奈还得陪着装作饶有兴趣的去听。 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徐妃呢?”大家都转身四处去找,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徐妃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那抹暗红色的身影也不见了。 御花园,假山后面,两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对视着。 “宋奕,真是好久不见。”徐莲儿开门见山的说道。 宋奕索性也不再伪装,唇边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声线低沉的说道,“你也真是大胆呐,竟敢拉我来这里?”说着抬眸打量了一下这四周,寂静无人,毫无生气,若是就在这里杀了徐莲儿怕是也没有人知道吧。 宋奕的举动让徐莲儿不由自主的身上一颤,她浑身发冷,不是因为这冰天雪地,却是因为眼前这个眼神中透着冷血与杀气的女人。 没错,她是在鲜血中重生而来的宋奕,踏着景羽寂,云萝还有柳尚书一家未寒的尸骨,化作从地狱中来到人间索命的使者,来为他们报仇的。 “宋奕,你今天若是杀了我,皇上还有太后都会想要置你于死地!”徐莲儿有些怕了,怕到口不择言,失了风度,可徐莲儿再怕,她也不会屈服,因为眼前的人可是害她双手残疾的仇人! “哈哈哈哈……”那身着红装的女人笑的开怀,像是看了笑话一般,一双秀丽的眼满是嘲讽,眉眼冷淡,表情却格外妩媚,她笑够了之后,突然收敛起神色,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以为……我会现在就杀你么?”她斜睨了一眼徐莲儿,表情轻蔑,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修长好看的手指指着自己的眉心,淡淡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花?” 那花样特别,自从宋奕来到天烬国之后就没变过,她唇角微动,噙着冷酷的笑容,“这是曼陀罗,来自黄泉的花!” 她把这花画在眉心,每日提醒着自己,要报仇。 可笑天烬国的女人,竟然还争相模仿她把这黄泉之花画在眉心。 “你记住,这花……有一部分是为你徐莲儿画的。”宋奕说道,眉宇间都是冷漠,她的眼可以妩媚,可以清澈,可此刻,却只有恨和嘲讽。 徐莲儿紧抿着嘴唇,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可怕女人,妖冶,美艳,却让人不寒而栗。 而不幸的是,徐莲儿就在她的死亡名单上。 饶是胆子再大的女人,此刻也会怕。 徐莲儿慢慢往后退,慢慢靠近那结冰的湖面,她望着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女人说道,“宋奕,你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么?你错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国家,能掌控生杀大权的只有九五至尊!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当日,我在废弃宫殿撞见你勾引皇上,想必也是你自甘下贱爬上龙床吧?你早就心怀不轨,嫉妒我拥有皇上的宠爱,你爱而不得,便利用皇上的信任蛊惑他……” 徐莲儿脸上露出一个凄厉的笑容,满脸悲怆,她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手腕纤细,不盈一握,“我这双手,也是你废的!”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乃丞相之女,你是将军之子,本来情同手足,可你却忍心废我右手,害得我丢掉了妃位,你说在这宫中人人该死,可你宋奕不该第一个下地狱么?!” 这声声的质问,说的仿佛徐莲儿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一般。 可她做的那些事,宋奕又怎么不知道? 面对徐莲儿的不知悔改,宋奕紧紧的攥住了双手,隐忍着自己的怒气。 宋奕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只有一条,她不止要让徐莲儿受到惩罚,还有太后和慕修寒,所以,她绝对不能就在此时一时冲动杀了徐莲儿! “等你们都死了,我宋奕下地狱也无妨!”她淡淡说道。 从来惩罚魔鬼的方式只有杀戮,无需等他们忏悔,也无需同他们讲道理,只需要用最原始的手段,全部解决掉便是。 “我宋奕最大的错误,就是当日没有一刀杀了你!”她定定的看着几乎快退到湖边的徐莲儿,眸光晦暗,她已经猜到了这个女人要做什么了。 徐莲儿看到了宋奕身后朝着她们走过来的一众夫人还有太后,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即便我死了,皇上也不会爱上你,你可知道,那日你在废殿献媚,皇上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你被流放后不久,皇上就召见我去侍寝了!我肚中的孩子便是证明!”说着徐莲儿笑的得意,“可怜你宋奕为他付出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比不上我,我才是他心头上的女人,而你,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说着,就在宋奕一晃神的刹那,徐莲儿抓住宋奕的衣袖,脚下故意打滑,摔进了湖里。 哐啷一声,冰面瞬间破裂,寒冬腊月的,徐莲儿和宋奕便双双在众夫人面前掉进了冰冷的湖中。 而在那些女人眼中,就是宋奕把徐莲儿生生的推下去,徐妃为了自救才抓住宋奕的衣袖把她也给带了下去。 “不好了!徐妃掉进湖里了!”有人大喊着。 一众人赶紧加快脚步。 宋奕因为懂水性,她很快从冰湖中爬上了岸,任由那自导自演的女人在冰冷的湖里挣扎。 太后到了跟前,看着在湖中挣扎的徐莲儿,她气急败坏冲着宋奕怒喝道,“好你个宋奕,徐妃肚子里怀着龙嗣,你竟因为一时嫉妒把她推进了这么冷的湖中!来人啊!把这个毒妇给我拿下!”说着,宋奕的双手便被扑上来的宫人给钳住了。要知道宋奕身上也是湿漉漉的啊,可众人却并不在意她如何。 徐妃被救上来,气息奄奄。 这下可好了,本来是赏红梅来的,却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而宋奕,更是被泼了一身脏水,无法洗脱。 她冷眼看着躺在雪地里头发都结了冰的徐莲儿,这女人和她的仇恨不共戴天,为了害死她真可谓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命都舍得搭进去了。 第113章 英雄救美 后宫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慕修寒的耳朵里,他凤眸幽暗,皱着眉头,当即遣散了一众内阁大臣,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太后的寝宫。 一进门,太后的寝殿里人满为患,十几个夫人和嫔妃坐在椅子上,太后神色愠怒,而宋奕则被绑着跪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 不是说掉进冰湖的是徐莲儿,怎么宋奕的身上却是湿漉漉的?慕修寒从宋奕身边走过时凤眸撇了那面色苍白的人一眼,脸色沉了下去。 想必是宋奕也掉进了湖里,只是这些奴才偏心,只说徐妃娘娘被推了下去。慕修寒的目光从那头发结冰,脸色苍白的女人脸上扫过,却不小心瞥见她被冻得通红甚至发紫的双手,即便掉入了冰湖了,都在屋子里这么半天了手怎么会冻成这样? 看来太后她对宋奕动了私刑…… “莲儿呢?”他假装没看见宋奕冻的红肿的手,径自走过去打量着四周,只询问着徐莲儿的情况。 太后叹了口气,身边的夫人们脸色也不好,苏嬷嬷小声说,“娘娘呛了水,昏迷了过去,这会儿太医正在里面救治呢……说是情况很凶险。” “孩子呢?”慕修寒冷冷问道。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太后要的就是一个报复宋奕的机会,管她到底有没有把徐妃推进水里,先叫人在宋奕身上浇了一桶冷水,然后罚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好久,宋奕不跪,场面一度弄的很难看,末了还是有人劝太后还不能罚宋奕,不然世子面子上不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对苏夫人似乎有所忌惮,所以最后只让宋奕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等慕修寒来时,看到的是头发都结了冰的宋奕,身上衣服都湿了,冷的在微微颤抖。 凤眸中的怜惜一闪而过,可他终究是这国家的王,对世子妃过于怜惜会被人诟病,他藏在袖口的手动了动,终究还是没为她说话,不发一语的坐了下去。 “今日哀家见梅花开的好看,便邀请众夫人进宫来欣赏,想着这世子妃初来天烬国,怜惜她,便把她也叫了来,谁知道她一来就和徐妃攀比,哀家以为不过是女人间的小摩擦罢了,谁知道……她竟然蛇蝎心肠,把怀了身孕的徐妃推入了冰湖之中!若不是我们这些人及时赶到,莲儿……恐怕就没命了!” 一番添油加醋之后,太后冷冷看着那默不作声的宋奕,厉声说道,“你这个毒妇!还不肯认罪么!哀家今日就告诉你,若是徐妃出了事,今日你就要拿性命来抵罪!” 宋奕一双秀丽的眼透着刻骨的寒气,她冷冷的看着太后,看着慕修寒,太后和徐莲儿狼狈为奸故意冤枉她也就算了,可她不信慕修寒也认为她把徐莲儿推进来冰湖中。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气么?!”太后气的脸色铁青,扶着心口的位置,突然她冷笑了一声,说道,“自古以来,宫中有的是办法惩罚不知尊卑的人,”说着朝苏嬷嬷使了个眼色,“今日,哀家就让你尝尝宫中刑法!” 两个形容枯槁的老妈子拿了一个竹夹子过来,这东西看着普通,却是极让人遭罪的刑法工具,把人的双手发在夹板的缝隙中,然后由两个人在两边用力一拉……五指连心,能痛的人撕心裂肺。 两个老嬷嬷上前,把宋奕的双手放了进去。 太后眼中闪着寒光看着这一幕,徐莲儿之前和太后商量这次的计谋时特意嘱咐过,宋奕害的她右手残废,若是计谋成功,一定要先把宋奕的双手废掉! 这是徐莲儿用命换来的机会,太后当然要成全她。 这个刑法,就是为了废掉宋奕的双手而用的。 慕修寒怎么会不知道太后的用意……眼看着宋奕的双手被放入竹夹中,慕修寒放在椅背上的手紧紧握住,那两个老嬷嬷下了狠心一般开始用力,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玉色的身影闯了进来。 “且慢!”来人声音磁性切焦急,是苏昀卿。 他一进门便看见跪坐在地上的宋奕,她正全身颤抖,头发都结了冰,脸色苍白,双手还被放在竹夹里,苏昀卿上前把那竹夹小心取下一把摔在了地上。 他眼中满是怒火,却不得不压抑着,他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宋奕身上,紧紧的把那冷的嘴唇发青的女人抱在怀里,脸上表情又气又心疼。 “我也是刚刚知道徐妃落水的消息,徐妃如今还没有苏醒,怎么就说是莹萱把人推进湖里的呢?!”苏昀卿清秀的俊脸因为愤怒而变了模样,在座的这些夫人都知道他品行温良,从未对谁红过脸,可是如今,却为了世子妃而大动肝火,看来是真的爱这世子妃入骨了。 这么多人,宋奕都不曾期待过会为自己说话,可没想到,最后会是苏昀卿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没有理由的相信她。 被抱在怀中的女人微微抬头看了看苏昀卿,他的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渣,可他的表情却那么认真,虽然他不是王,可这一刻他比慕修寒要高大。 宋奕满含感激的眼神被慕修寒捕捉到,他心中一颤,这个眼神,是充满了欣赏的,两人才刚刚成亲几天便进展这么快了……若是再相处下去宋奕岂不是真的要爱上苏昀卿了? 那一袭黑袍的人凤眸中满是不甘心。 确实,今天他输给了苏昀卿。 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九五至尊,万人之上,却不能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些什么,甚至明知道太后要对她不利他都不能阻止,这个皇帝当的有何用? 而苏昀卿不过是一个世子,在众多夫人还有太后面前,都能果断的出言护着她…… 慕修寒心中苦涩,若他是宋奕,他也会爱上苏昀卿。 “莹萱怎么说也是祈天国的公主,如果今日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她用刑,他日被祈天国的人知道,势必会引起战争,如今正是中原动荡的时候,太后难道要因为一个妃子便挑起一场战争么?” 苏昀卿不说,众人都忘了,宋奕身后的靠山可是一个国家呢,徐莲儿区区一个刚复位的妃子,怎么能跟宋奕比? 太后也突然觉察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她想了想,终是再也找不到理由扣留宋奕。 苏昀卿伸手摸了摸宋奕的额头,发现竟然滚烫,他收回手,表情严肃的说道,“公主受了风寒,现在浑身都在发高烧,如是不及时治疗怕是会严重,我先带她回府治病,剩下的,等徐妃娘娘醒过来再说吧!”说完也没等座上的人回应,便抱起宋奕焦急的走了出去。 “且慢!”原本不动声色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慕修寒突然发了话,苏昀卿扶着宋奕的动作都僵住了,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他。 “竹板之刑可免,可是毕竟冲撞贵妃,就这么走了?”磁性的声线,却说出让人心寒的话。 第114章 坦白 “来人呐,把世子妃带下去,打二十大板!”慕修寒冷冷的说道。 纵然是苏昀卿,也无法违抗皇帝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奕被带下去受罚。 宋奕本就受了风寒,再被责罚,等刑法结束时已经气息奄奄了。 苏昀卿一脸心疼的把她横抱着离开了皇宫。 一场阴谋,竟然因为苏昀卿的出现而草草收场。 可毕竟罚也罚了,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 “咱们先去看看徐妃吧,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人提醒道。 是呢,若是没人提醒,大家都快把那可怜的徐妃忘记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走进了那殿。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床榻上的徐妃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依旧昏迷不醒。 站在众人身后的一国之君只匆匆的看了一眼,听太医说暂时醒不过来,便已前朝事务繁忙离开了。 可怜徐莲儿,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世子府上,所有人都紧张的守在世子妃的房间前,苏昀卿守在床榻前紧紧握着宋奕的手,他的脸上愁云惨淡,嘴唇紧抿着,等着御医给她号脉诊病,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苏昀卿心疼的不行。 “她会不会落下病根儿?”御医开好了药,背着药箱准备离开,苏昀卿把人拦下,问道。 那御医神情倒是放松,捋着胡须淡淡说道,“世子请放心,世子妃虽然身形瘦削,可是内力深厚,这些小病对于她来说都无妨的。” 内力深厚?苏昀卿看了看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她一个公主,整日养尊处优的,怎么会有深厚的内力?难道祈天国还要求公主练武不成? 这事奇怪,苏昀卿想着还是先不要声张,便嘱咐那御医保密。 幸好这次请来的御医是苏家的多年旧识,答应了保守秘密。 等御医走了,苏昀卿亲自去给宋奕煎药,他看着面前跳跃着的火焰出神。 太后为什么要跟一个刚嫁过来的公主过不去?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渊源不成?而且,慕修寒看公主的眼神似乎也不对劲儿……他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那日慕修寒曾说:公主和已故的宋将军有七八分像……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出现这许多不合情理的事情么? 而且,他曾经有缘见过那宋将军一面,和公主相比……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若是宋将军穿上女装,那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楚莹萱…… 苏昀卿心中疑虑重重。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么? 虽然对她身份有所怀疑,可念及宋奕如今身子虚弱,苏昀卿只字未提她身份的事。 日日守护在她身边,每日悉心照料,给她喂药。 这日,苏昀卿照往常一样来宋奕房中看望她,一进门,却见那面色苍白憔悴的女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睡袍挣扎着起身,却不成想身上的伤过重,以至于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苏昀卿赶紧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温柔的放在床上,语气心疼的说道,“有什么事叫连翘去做就是了,怎么偏偏要自己下床?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这样逞强不是糟践自己么?!” 面容清秀的男人很少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如今看到宋奕这样不珍重自己的身体,不禁动了怒。 宋奕勉强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说道,“没事,我已休息了许久,好了大半了……” 这女人似乎是没有痛觉的,身上的伤只要不致命,对于她来说都是小伤,不足为道。 苏昀卿搂着她的手不由得收紧。 门外,一个一袭黑袍的男人负手缓缓走进院子里,院中扫地的仆人看到他瞳孔骤然放大,刚要下跪行礼,被他微微抬手阻止了,并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仆人会意,知道皇上不想惊扰世子府的人,便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慕修寒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药瓶,里面是上好的金创药,那日在宫内他罚了宋奕,此刻心中悔恨不已。 本想着让李全给送来,可思来想去觉得被人知道了实在不合适,便将这上好的创伤药藏在袖口,带着李全来了世子府。 他是尽量避人耳目的,若是被人发现,他便说是来看苏昀卿的。 走到门口,刚要进去,便听见宋奕房里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柔的男声,慕修寒眉头不禁收紧,难道苏昀卿竟然在这女人的房中? 慕修寒不是喜欢听墙角的人,本该马上就走的,可他就是移不开步子,硬是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两人的谈话。 轻声细语,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皇上?”李全见慕修寒脸色不好,知道主子又动怒了,怕他在世子府就发作,便小声的提醒了一下。 那凤眸幽暗的男人冷冷的撇了一眼李全,头也不回的按着原路返回了,李全在后面跟着,突然见一个金色的药瓶从那九五至尊的袖口中飞出,落到旁边的灌木丛中,不见了。 李全瞬间就明白了,本来他还以为主子是来找茬的,谁知道竟是来送药的……只可惜一片苦心,竟都没来的及让世子妃知道。 慕修寒一路回了宫中,连着数日早朝都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 可太后那边对这件事依旧不依不饶的。 尽管那日已经给过宋奕二十大板,可龙嗣关系到国家社稷,哪里是二十大板就能了却的事情。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最为难的,便是慕修寒了。再说世子府,苏昀卿从宋奕房里出来便听说了皇帝来过又一脸不愉的离开之后,心里的疑惑便愈加深了。 原本还想等着宋奕亲自告诉他,这一日,却是忍不下去了。 再温润沉静的男子,在喜爱的人的面前,也难免有耐不住性子的时候。 房间内只有两人,安静的厉害,苏昀卿站在宋奕身前,直视着那人秀丽的双眼,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话问的直白,苏昀卿莫名的心中忐忑,因为他怕听到谎言,可他又怕听到真相,他心想着若是今天宋奕给他的答案只要能说服他就好,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心甘情愿的去相信。 那倚着床头的女人微微垂下眼稍,她想了想,抿了抿唇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苏昀卿淡淡问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只要你问了,我一定如实告诉你,绝不欺瞒。” 从她的眼中,苏昀卿看到了认真与坚定。 这反而让苏昀卿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定定的站着,不知该从何问起。“要是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他说道。 没错,管她是祈天国公主还是曾经的宋将军,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世子妃,仅此而已。 他只需要知道,他的世子妃是个纯良的人,不是恶人就够了,剩下需要他做的,便是保护着她,不让她受恶人的伤害。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在大火中被烧死的宋将军?”宋奕淡淡问道,她其实也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个秘密她本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苏昀卿是个意外,她不想对他撒谎。 那怔怔站着的人没有答话,清秀的眉眼中带着和宋奕相似的紧张感,心跳无法控制的加速,他在等待着宋奕的答案。 片刻,那冷艳的女人唇瓣微动,缓缓说道,“没错,我就是宋奕。” 苏昀卿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15章 坦白 纵然他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但是亲耳听到这个秘密时,还是有些震惊。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苏昀卿问道。 明明她就此消失就可以摆脱这个巨大的漩涡,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有人会再调查她的下落,可她不仅回来了,竟然还是以这么高调的方式,苏昀卿不懂。 为什么回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宋奕一直很清楚。 “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因为杀了靖王被流放漠北?”宋奕问道。 苏昀卿点点头,在宋奕流放前发生的一切,他大概都有耳闻。 “你的副将,景羽寂,被靖王残忍杀害了,你一怒之下杀了靖王……”苏昀卿说。 外人都把宋奕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见谁不顺眼便会大开杀戒,还说她在被发配边疆的路上失了心智,杀了几十个无辜的路人,这些事被以讹传讹,最后一个好好的大将军,生生被传成了生吃人肉的妖怪…… 幸好皇城中并不都是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蠢钝之人,苏昀卿便是难得头脑清醒之人,所以在知道自己的世子妃是宋奕之后,还能这么淡定的和她聊天。 那日景羽寂浑身是血的模样宋奕记忆犹新,至今她一想到视若亲弟的人死的那么凄惨便心如刀割,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你只知道我的副将被残忍杀害,却不会知道还有一个人,死的更是凄凉……”宋奕压抑着心中悲痛,说道。 “我流放漠北的时候,皇上派人去追杀我,我身中蛊毒,失去了意识,大开杀戒,但是我杀的,都是杀手,并非无辜路人。”宋奕说道,“押送我的官兵也被人买通,路上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蛊毒发作,晕倒在荒郊野岭,云萝及时赶到,救下了我……”提起云萝,宋奕心口一阵抽搐的疼,眼眶通红,双眼中泛起了红血丝,她抬眸,说道,“云萝郡主,为了保护双目失明的我,不肯回皇城,陪我走到半路的时候被假冒官差的人给……”她已经不忍说下去,声音哽咽,眼中满是恨意。 苏昀卿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在流放途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惨事,他忽然理解了宋奕,更心疼她。 云萝郡主对宋奕情深意重,景羽寂跟随宋奕多年早已被她看作亲弟弟,这些人都惨死,而害死他们的凶手还在皇城享受着荣华富贵,宋奕怎么可能就次销声匿迹,苟且偷生?! 如果换做是苏昀卿这样纯良的人,也绝对不肯罢休,拼上性命也要报仇。 “我唯一觉得愧疚的,便是欺骗了你,今天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你,再没有欺瞒了……”宋奕说道,“只是苏世子,你得知道,你是举世无双的良配,宋奕能遇到你和你有一段缘分是我的荣幸,可是……宋奕身上有深仇大恨,早已经是看破生死的人,你我……” 你我有缘无份。 这已经是定局,没人能改变。 苏昀卿自然也是知道。 可他心中还有一句喜欢没有说出口…… 如今听宋奕道出了心中苦楚,这声喜欢他更是说不出口了。 从未有一个女人能走近苏昀卿的心中,宋奕是第一个,而从此以后,怕是再也没人能走进去了。 两个璧人一般般配的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站在一起,生于乱世,身不由己。 若说宋奕对苏昀卿没有丝毫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良久,那清秀的男人唇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抬眸望着宋奕,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悲伤,说道,“宋奕,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我什么也不会问,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若有人要伤你害你,我是绝不允许别人欺负我的世子妃的。” 他情愿做她的保护伞,尽自己所能的去保护她。 宋奕眸光微动,心中动容。 还不了他一段情,却还要躲在他的保护伞下……她于心不忍。 “我还是那句话,任何时候,你想结束这段关系了,给我一纸休书,宋奕绝不拖延。” 毕竟她的敌人权势滔天,她是拿命去赌的,她并不想连累苏昀卿。 可面前的男人却轻笑了一声,淡淡说道,“你伤寒未愈,早些休息吧。”说着伸手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皇上……太后又派人过来了,问您想好怎么惩罚世子妃了没?”李全小心翼翼的走进殿内通报。 能怎么罚?太后无非是想置宋奕于死地罢了…… 雍和宫内,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的男人听了李全的话不耐烦的一皱眉,脸上氤氲着怒气,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什么时候太后也这么关心后宫嫔妃的性命了?!” 这明摆着是徐妃和太后勾结,想要置宋奕于死地。 那日在太后寝宫,慕修寒便考虑了太多、差点让宋奕受了竹刑,宋奕被苏昀卿英雄救美……从那以后慕修寒便下定了决心,不再给太后面子,谁能知道那老妇人竟然不依不饶的,杀心未免太重了。 她们要杀宋奕,他偏偏不许。 不过事情也不能做的太难看,那九五至尊面容冷峻思忖着,该怎样把这事做的体面些。 其实,这事儿的关键不过就是徐妃,她若是能松口,那么太后也就抓不到什么把柄了…… 可怎样让徐妃改口呢?总不能强迫她……那样她势必会对宋奕更加怀恨在心,想方设法的陷害宋奕,而且慕修寒逼迫徐妃改口的事万一被传了出去,一定会被人诟病。 人言可畏,他一国之君,不能对自己的弟媳妇表现出任何的偏袒…… 思来想去,慕修寒直接的头疼,心烦的厉害,手中的奏折也看不下去了,他把笔摔在桌子上,对着侯在一边的李全说道,“你去把徐妃叫来,就说……朕今晚翻她的牌子。” 若不是为了宋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动徐妃的绿头牌…… 今日迫不得已,否则明天太后又该抓着宋奕的把柄惹事了。 距那日徐莲儿趁慕修寒喝醉侍寝已经三月有余了,她做梦也没想到皇上会再召见她,欣喜的画了明艳的妆容,穿着最美的衣服随着李全一起到了雍和宫。 这个地方,她已经许久没有迈进来过了。 一进门,便看到那笔直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殿中央。 徐莲儿心中暗喜,平日里妃嫔侍寝都是被太监抬着送到龙床上的,今日不仅没有那样对她,慕修寒反而亲自在这里等她,莫不是对她回心转意了? 跪在地上娇艳欲滴的美人正在做着美梦,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慕修寒转过身来,看着她冷声说道,“起来吧,别在地上跪着了。” 谁知道徐莲儿竟然不起身,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朝着慕修寒伸出了葱白的玉手,意思让他扶自己起来。 真是自作多情了。 那身着便装的男人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坐回了桌案前,淡淡说道,“既然你喜欢跪着说话,那朕就许了你便是。” 第116章 理当处死 徐莲儿表情一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很是不自然。 献媚不成反而出了丑,徐莲儿心中很不好受。 可是没有慕修寒的允许,她又不能擅自站起来说话,只能跪在坚硬的地上,苦不堪言。 “皇上……这么晚召臣妾过来所为何事呀?”娇媚好听的声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慕修寒,柔声问道。 慕修寒是真心厌倦了徐莲儿伪装出来的温柔,听到她的声音便浑身不自在,太阳穴微微跳了一下,强忍着说道,“朕今天有事问你,”他凤眸幽深,“那天你掉进冰湖了,是不是受到了惊吓,才觉得是楚莹萱把你推下去的?” 这话好生奇怪,徐莲儿脸色一变,不明所以的看着慕修寒。 见这女人愚钝,慕修寒索性说的更明确一些,“你要知道,正如苏昀卿所说,那楚莹萱是祈天国公主,现在这个时候,要是她在咱们天烬国出了什么事,那段睿逸一定会找咱们的麻烦,所以……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他饶有深意的看着徐莲儿,即便再傻的人也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了。 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宋奕不是公主,所以动了她便是欺辱了祈天国,可是……徐莲儿看着慕修寒,她不信他看不出那个楚莹萱就是宋奕。 “皇上……”徐莲儿欲言又止,想问慕修寒知不知道楚莹萱就是宋奕,却看着那冷峻威严的人不敢问出口。 “嗯?”那九五至尊微微挑眉,面无表情的等着徐莲儿的答话。 “可是臣妾的孩儿因为楚莹萱没了……这……”徐莲儿咬咬唇,眼泪汪汪的。 她心知这次不能置宋奕于死地了,便借机想着为自己讨点好处。 只要徐莲儿不再咬着宋奕不放,该给的好处慕修寒自然不会吝啬。 这是一场交易,聪明如慕修寒怎么会不知道,他淡淡说道,“这次是委屈你了,你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朕尽量满足你。” 在这诺大的皇宫内,还有什么比皇上的圣宠更加有用的? 那娇媚的女人微微一笑,说道,“臣妾,只想要每月能有四五天能见到皇上,其余的别无所求。” 看似简单的要求,其实贪心的不行。 这徐莲儿算是明说了:我就是想要皇上每月召臣妾来侍寝个四五次,别的什么都不要。 若是以前,这倒无足轻重,可是如今,对于慕修寒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只是如今为了能让太后放过宋奕,他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到底是一国之君,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心中排斥的很,可脸上却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和分不出真假的宠溺,淡淡说道,“爱妃真是善解人意,朕当然要应允你。”说着还亲善的冲着徐莲儿伸出手,说道;“地上凉,爱妃快起来说话吧……” 真是个天生做皇帝的料。 慕修寒要是想对谁好,没有谁能不被迷惑的。 就像此刻,徐莲儿眼波荡漾,真真的要溺死在慕修寒伪装出来的温柔里了。 当晚,徐莲儿理所当然的睡在了雍和宫里。 太后一见昨晚徐莲儿被慕修寒召过去侍寝,心中大喜,问也没问徐莲儿具体的情况,便派人去世子府上抓人。 徐莲儿重夺圣宠,而宋奕又是害死龙嗣的人,这下即便她是祈天国的公主,想必慕修寒也不会轻饶她了……十几个禁卫军闯进世子府,要把宋奕带走。 这群人真是疯了,有苏昀卿在,哪那么容易就能把人带走的? “昀卿,这事早晚都要解决的,你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会没事的。”不得已宋奕站出来说道。 此去凶险,哪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可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苏昀卿收起手中的剑,神情担忧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有苏昀卿在,太后便不能轻易的对宋奕动刑了。 随着禁卫军进了太后的宫中,气氛比那日赏雪时还要严峻。 太后这次势在必行,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宋奕的死罪。 见苏昀卿跟着过来,表情微变,很快便镇静下来。 那身着华服的妇人依旧伪装着一副慈善的模样,她看着宋奕,说道,“你可知罪?” 上来便问宋奕知不知罪,那冷艳的女人可不是从前隐忍的宋奕了,她秀丽妩媚的眼冷冷的看着太后,唇边带着一抹不屑的笑意,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莹萱没做过的事如何承认?” 这天烬国中,除了她怕是没有第二个敢对太后如此说话的人了。 “别以为你是祈天国的公主哀家就动不得你!”太后再次被宋奕激怒了,微眯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恨恨的说道,“莲儿是皇上的宠妃,你推她入冰湖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还敢狡辩?!”说着冷冷一笑,“皇上顾虑你的身份特殊,不惩罚你,可是哀家已经是暮年,无所忌惮,只想为这后宫主持公道,绝对不能容你这样心肠恶毒的毒妇在这皇城作怪!来人啊,把这楚莹萱拖出去打八十大板,永远不许踏入皇宫半步!” 太后身边的禁卫军上前要把宋奕带出去,苏昀卿冷着脸把她护在了身后,虽然没有说话,那些禁卫军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哀家说的话你们没有听到么!把这么蛇蝎心肠的毒妇带出去!不要让哀家再说第二遍!”太后动了怒气,怒呵道。 在这宫中,禁卫军毕竟是要听太后和皇上使唤的,此刻即便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去做事。 “世子爷,得罪了……”禁卫军首领上前,面带愧疚之色小声说道。 眼看着苏昀卿就要和禁卫军起冲突,他修长的手已经放在剑柄上,只差一秒便要拔剑。 突然,寝宫的门被推开,慕修寒神情冷漠的走了进来。 屋内的人立马跪下,高呼着皇上万岁。 一双凤眸在殿内逡巡了一番,不怒自威的说道,“太后这是要动私刑?” 想要动宋奕,可曾问过他这个皇帝了? 一屋子的人听到慕修寒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神经都绷紧,不敢出声。 诺大的太后寝宫,刚才还吵闹的很,此刻竟鸦雀无声了。 别说这皇宫,就是这九州大地。都是他慕修寒一人的,太后见他来了,脸上的怒气稍微收敛了些,可依旧板着一张脸,没什么笑模样。 刚才的一句话,分明是在质问太后。 “皇上怎么来了?”太后岔开话题问道。 “朕刚刚下早朝,想着好长时间没来给太后请安了,便过来看看,谁知道才一走进来,便听到您这寝殿里吵吵闹闹的,以为是谁在叨扰太后清净,不成想是太后要对祈天国公主动私刑。” 这话说的明显是在偏袒着宋奕了,惹得太后一阵不高兴,那高贵的妇人冷着一张脸问道,“怎么,哀家如今都不能为后宫的嫔妃做主了么?她心肠狠毒,把徐妃推下了冰湖,哀家罚她,有什么错?”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即便她是祈天国公主,可王孙贵族犯法也与庶民同罪,难道就因为她身份特殊而要包庇她不成?” 慕修寒淡淡一笑,端过宫女奉上的清茶,说道,“若是犯了王法,自然要罚的!朕也绝对不会姑息!”他气定神闲的说道,“世子妃将人推下冰湖,太后罚她八十大板实在是太轻了!”他凤眸微动,撇了一眼那冷艳的女人,低头那茶盖拨了拨茶杯中的浮叶,幽幽说道,“该判她死罪才是。” 不为别的,就为她欺骗了他那么久,早就该死上千百回了。 第117章 男女私情 太后一听这话眉心瞬间舒展了,心想着一定是徐莲儿昨晚讨了皇上欢心,今日这事就好办多了。 就着慕修寒的话,太后点了点头,“既然皇上说要判世子妃死罪,那么哀家也无法阻止,皇命不可违,可不是哀家心狠……”说着眼中寒光一闪便要吩咐人把宋奕拉下去砍头。 苏昀卿心上揪紧,只差着要拔剑了。 “慢着。”那座上的九五至尊抬眸,微微挑眉气定神闲的问道,“朕何时说要砍世子妃的头了?” 太后一怔,眼睛微眯的看着慕修寒,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她把徐妃推入冰湖,这么歹毒的心肠自然不配做人,死有余辜,可是,刚刚徐妃和朕说了,她是自己不慎跌落湖中的,因为受了惊吓记忆错乱,所以才胡言乱语说是宋奕把她推下去的,如今她已经清醒,亲口和朕说明白了,太后怎么不问明白呢?” 这怎么可能?徐莲儿恨宋奕入骨,好不容易有机会除掉她,还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怎么可能去帮宋奕说话? 太后完全不信。 “一派胡言!”她恼羞成怒,不顾慕修寒的身份,手重重的拍在椅子扶手上,脸呆着怒气,吩咐道,“来人,去把徐妃给哀家叫来,让她当面说清楚!” “不必了!她就等在门外!”慕修寒也不再隐忍,起身冷着一张脸说道,李全会意,悄悄走出去,把徐莲儿带了进来。 一见她进门,太后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敢相信上看着那一身宫装乖巧跪在地上的女人,沉声问道,“莲儿……你可要说清楚,不要糊涂啊!”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不好说出口,她们明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一夜之间,这徐莲儿就倒戈了呢? 杏眼淡淡撇了一眼太后,徐莲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那日是臣妾受到了惊吓,错怪了世子妃。” 这话一出口,满堂哗然,徐莲儿不理会众人讶异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道,“臣妾是自己不小心跌落进冰湖的,当时只记得世子妃站在一边,被救起来之后思绪紊乱,口不择言了,这几日修养过来,忽然想起,那日世子妃不但没有推我下水,反而伸手想要拉我一把的……” “荒唐……”太后怅然若失的重重跌落会椅子,她的表情呆滞,完全不敢相信说出这话的是徐莲儿。 这满屋子的人都被徐莲儿的话震惊了,枉费太后还大张旗鼓的要替她讨公道,如今竟然是被她给打了脸,往后还有什么威信?还哪里来的脸面?太后再说什么主持正义的鬼话谁还会当真?只会把她当作是个擅长胡闹的深宫老妇罢了。 “莲儿,你糊涂啊……”太后彻底败了,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徐莲儿,她心知肚明,以后自己再没有机会扳倒宋奕了,那妇人咬牙切齿,她此刻最恨的反而不是宋奕了,是徐莲儿,她恨不得把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给生吞活剥了,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在场的都有什么人,指着徐莲儿骂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右手当初是被谁给废的!如今你却帮着自己的仇人说话!好,很好!徐莲儿,哀家倒也看看你能得意几时!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太后气的倒在了椅子上,眉头紧皱着。 可那跪在都上的精致女人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去看太后,好像那老妇人和自己从来不曾认识一般。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太后糊涂了,在说胡话,来人啊,扶太后下去休息。”一旁的慕修寒沉声说道,不留情面。 “我没糊涂!”那老妇人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拉她的宫女太监,她恨极了,也就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嘴边挂着凄厉的笑容,她冷冷的看着慕修寒,像是想要把他穿透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向他,旁边人想要上前把她拦住,却被慕修寒制止住了。 他倒要看看太后想要说什么。 “当日,哀家为着保全磊儿才劝皇上立了你为太子。没想到,被你给捡了个大便宜!哀家后悔啊……要是我的磊儿当了皇上,一定不会像你这样对哀家!可怜我的磊儿!”说着,太后痛不欲生的仰头看着房梁,真真像失去了一切一般。 这副场景实在怪异。 按理说慕修寒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怎么她竟如此说话? 太后心中悔恨,可是如今这天烬国的王是慕修寒已不可改变,她再恨,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了。 而刚刚的一番话,成功的惹怒了那九五至尊,慕修寒负手,凤眸冰冷,薄唇微动,淡淡吐出了让在场都心惊的话,“朕也知道,你从未拿朕当亲生儿子。” 母子决裂的戏码,就这样在众人面前上演。 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不小心知晓的皇室的秘密。 “来人,把太后带下去!”慕修寒加重语气,不容违抗的说道。 一切都有气数,太后今日,便是气数尽了,从此以后,她在这皇城中再没有了说话的权利。 她恨宋奕,结果最后搭上了自己的全部还是没有扳倒她。 太后临走前目光阴狠的看了宋奕一眼,似一条毒蛇,透着森森的狠毒。 若是怕了,那么宋奕便不是宋奕了,她冷冷站着,冷艳,高贵,坚韧,丝毫没有被太后的目光吓到,反而以一种更寒冷的眼神回敬了回去。 今日太后只失去了权利而已,这对于宋奕来说还远远不够,她要的,是太后更惨的下场。 太后离开之后,一边的苏昀卿才松了一口气,他紧紧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 一波三折,实在折磨人。 他清秀的眼看向慕修寒,饶有深意。 从前,他就有听说过宋奕和慕修寒的渊源,如果他都已经知道了楚莹萱是宋奕,那么慕修寒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皇帝,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公主是宋奕,不但不拆穿他,反而出手护着她,这是为什么? 若是只论君臣之情,慕修寒早该把宋奕抓起来了。 所以,苏昀卿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这样想:慕修寒对宋奕,有男女之情。 否则他一个九五至尊,直接借太后的手把罪臣宋奕给杀了便是了,何必要大费周章的护着她? 苏昀卿莫名的心中吃味,他看向宋奕,却见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一袭黑袍的男人。 “咱们回去吧。”眉眼清秀的男人说道。 他们二人的眼神有些刺眼,苏昀卿不想再看。 回过神,宋奕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今日如同一场梦一般,她实在是乏了。 而让她没想到的事,那人终于肯出手帮她了…… 回世子府的路上,苏昀卿表情微怔,宋奕淡淡的问他怎么了,他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心有余悸的说道,“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入宫了……” 再也不要让她卷入这可怕的漩涡。 第118章 反目 太后在宫中几乎与被软禁无异,本来能扳倒宋奕的一场局,结果竟然因为徐莲儿的临场倒戈而功亏一篑,而且还万劫不复,想要再重新竖立微信简直难如登天。 原本热闹的太后寝殿内,在这寒冬腊月里格外冷清,院子里的积雪都没人清扫,横七竖八的脚印把地踩的泥泞不堪,房梁由上自下形成一根根冰棱,如同透明的利刃一般,让人一进院子就被寒气侵蚀,觉得格外寒冷。 徐莲儿身着一身精美华丽的宫装缓缓踏入太后寝殿,她头戴珠翠,脸上神采奕奕,嘴唇嫣红,雍容华贵,一如她当年最得宠时一样的明艳动人,只是这份荣宠不是因为慕修寒的喜欢得来的,是因为她出卖了太后才换回来的。 一进门,殿内昏暗,太后身边只有苏嬷嬷一人陪着,桌子上摆着一盘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糕点,那深宫老妇人看到徐莲儿走进来,眼睛微眯,如同一只看到了天敌的老猫一般,原本还透着倦意的脸突然就有了精神,声音低沉的问道,“你还敢来?” 一个背叛了太后来换取片刻荣宠的女人,竟然还敢上门来挑衅? 太后虽然与慕修寒关系破裂了,可最起码的威严还是有的,她看着徐莲儿,神色不善。 那明艳的女人手摸着头上的珠翠娇媚的笑了笑,“太后,臣妾好心来看您,怎么出口就这么大的怨气呢?” 这其中的缘由她会不知? 太后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厚的脸皮……” 骂的没带一个脏字,却让那面容精致的女人神色突变,连气息都变得急促了些许,只是表面上还强装着镇定,皮笑肉不笑的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好不客气的说道,“太后何必说话这么难听?臣妾在您的眼中不过也是个棋子罢了……那日你和苏嬷嬷的对话我都听的一清二楚,助我上位却不打算让我生下皇嗣,这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就盘算好的?”徐莲儿眸光突变,冷冷的看着太后说道。 所谓隔墙有耳,太后在宫中斗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竟然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而马失前蹄。 “你……”太后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也是万万没想到会那么凑巧,被徐莲儿给听到了。“怎么?没想到吧?”徐莲儿轻声笑了笑,她葱白手指交叠在膝盖上,在太后面前,她没有丝毫的隐藏,阴狠狡猾全部挂在脸上,她似看笑话一般的看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太后,缓缓开口道,“我本来是要置宋奕于死地的,可是皇上开出的条件太诱人……比你能给我的更让我心动!”她说着起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斜睨了太后一眼,说道,“宋奕我早晚都会弄死她,这次不过是暂且让她多活一阵子,至于你,机关算尽无非就是想让宋奕死罢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办好,你也不用记恨我,咱们各取所需罢了……” 太后一生算计别人,从未失手,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栽在徐莲儿的手上?她不甘心呐。 可再不甘又有什么用?她已经老了,慕修寒又与她决裂了,她已经没有资本再去和徐莲儿斗了。 怕是往后余生,她都要在深宫内孤独的活下去,直到死亡为止。 “徐莲儿,”徐莲儿走向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充满疲惫感的声音叫住了她,那年轻美艳的女人转身,回眸定定看着那人老珠黄的妇人。 “圣宠这种东西,都是虚无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太后眼神悠远的说道,“女人再美,都比不过他的江山万里。” 徐莲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那老妇人,似懂不懂,她柳眉微皱,不发一语的看了太后一眼毅然走了出去。 她出去后,苏嬷嬷略有些生气的说道,“太后何必跟一个忘恩负人的人说这些?好心喂了狗!” 那坐在榻上的老妇人淡淡一笑,“春色明艳,总有衰败的一天,转瞬间便是冬日,转瞬间便有了新花,徐莲儿太肤浅了,她不懂。” 太后在宫中看尽了妃嫔争斗,她最是明白,在这皇宫中,除了当朝天子任何人都是摆设,再美的女人,不过是这宫中消遣寂寞的一个物件罢了,皇上喜欢,花期便长一些,皇上不喜欢,便再没有重开之时。 “皇上心中已没有她徐莲儿了,她现在的荣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她的下场会比哀家还惨,所以哀家一点也不着急,因为自然会有人收拾她。” 一个被皇上看破的歹毒女人,想要重新夺回圣宠?做梦。 太后算是落败了,宋奕在世子府修养,没几日身体便完全恢复,苏昀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某日,苏昀卿在宋奕房中,看着那一脸恬淡读书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奕抬眸,双眼深邃,眼神幽暗,如今苏昀卿是她可信任的人,所以她没有任何事要瞒他,开口说道,“徐莲儿这几日看似风光,实则地位很不稳固,所以想扳倒她易如反掌,太后……”她秀丽的眼中闪过一丝凉意,“我还是放不下。” 苏昀卿表情一怔,“太后已经被幽闭宫中,你还打算怎么做?” 难道要置太后于死地不成? “当日太后对柳尚书不依不饶,害的柳家家破人亡,今日,我也不能饶了太后。”语气虽然平淡,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 “……”苏昀卿有些诧异的看着宋奕,“这重重宫围,你能做什么?再怎么样……皇上也不可能杀了太后的啊……” 没错,慕修寒不会杀了太后,可是,宋奕想要从太后手里拿走的也不是她的命。 “太后一生执着的是什么?”宋奕问道。 “自然是……荣宠。”苏昀卿答道。 太后的家族在天烬国颇有威望,这么多年,她都没给自己的家族丢过脸。 “没错,她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命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我也动不了她,可是,我要把她最看重的面子给拿走,那样,才能让太后痛不欲生!”宋奕说着,放下了手中的书。 苏昀卿脸色微变,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太后身败名裂,他只有一点,不想让宋奕去冒险了。 轻轻叹了口气,苏昀卿神色凝重的说道,“你都想找谁报仇?全部说出来,我提剑过去把他们都砍了可好?” 这……宋奕抬眸微微挑眉看了看那表情严肃的人,看他一脸认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人,说起玩笑话来也一本正经的…… “我的仇人不多,就三个,一个是后宫的太后,一个是妃子,一个……”宋奕眸光一转,说道,“是当朝天子。” 是不多,可谁有那能耐去杀掉这三个人呢? “这次能逃过一劫,是皇兄帮了忙,他也没有多凶残,你……还恨的要杀他?”苏昀卿不解的问。 宋奕冷冷一笑,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里,她眼神悠远,说道,“他是不凶残,可因为他手握重权却不作为而让那么多人惨死,这样的皇帝……要他有何用?” 若是慕修寒能早些制裁太后这些人,柳尚书一家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之后的一系列惨案也不会发生了。 苏昀卿眼稍微垂,陷入了沉思。 “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只当不知情,被我这狡猾奸诈的罪臣给骗了就是。”宋奕神色认真的说道。 要是苏昀卿能放任宋奕不管他此刻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良久,那面容清秀的男人淡淡说道,“罢了,你要做的事,我拦不住你,我只做自己能做好的事就罢了。” 至于他能做什么,苏昀卿没有明说。 复仇之路漫漫,还不知道这途中会有什么样的厉害角色杀出来呢…… 第119章 敌对 自那日慕修寒出面帮宋奕摆平徐妃落水一事,两人已有一月未见。 虽然受了那人的恩惠,可宋奕对慕修寒的印象并没有丝毫改变,她依旧恨着他。 天烬国的冬天虽然寒冷,却短暂,转眼间春暖花开,到处都是乍暖还寒的气氛,宫里的柳枝抽了新芽,御花园里那片冰湖也融化开来,宫人放进去一批鱼苗,妃嫔们闲来无事便来这里喂鱼,莺莺燕燕,争奇斗艳,倒也生气勃勃。 徐妃刚刚复位,想要重新树立自己在宫中的威信,便自掏腰包组织了一场舞艺比赛,不分舞中,不设限制,天烬国年轻的夫人和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都可以参加。 大家都知道徐莲儿舞艺超群,在天烬国中无人能比,她设这样的比赛,无非是想突显她自己罢了,可是饶是大家都知道她的心思,也颇为给面子的报了名。 徐莲儿在寝殿内看着红纸黑字的报名表格,有御史家的千金,某个王爷家的公主,还有一些大臣娶的新妇。 这些人于她而言,都不值一提,那面容精致的女人轻蔑一笑,淡淡说道,“都是些什么货色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是可笑……” 在徐莲儿眼中,这些人参加这样说比赛不就是来出丑的么?都是来衬托她的身姿多优美,体态多轻盈的。 旁边的宫女也奉承道,“可不是么,娘娘天姿国色,这些庸脂俗粉也想和您比试,真是不自量力……” 那奉承话说完,徐莲儿却丝毫不见喜色,反而面色凝重的看着那要参加比试的人的名单。 “娘娘?” 一抹冷笑慢慢爬上了徐莲儿精致粉白的脸庞,她拿着红纸的手慢慢收紧,把那原本平展的红纸都抓皱了。 “那个贱人,竟然也要参加?!”徐莲儿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和不解,“从来不曾听说她会跳舞,如今参加这样的比试……” “娘娘莫生气呀,她要参加便参加就是了,到时候跳不好丢脸的是她,反正不会是您……”宫女眼尖瞥见了红纸上“楚莹萱”三字,知道徐莲儿因为什么而伤心,便宽慰着,“您就拿厉害的舞技去跳,在咱们这天烬国,那个能比的上您呢?” 这话听着还真是顺耳,那美丽的女人眉心舒展,眼神饶有深意的说道,“你说的也对,本宫自然有信心让那贱人颜面无存,她既然想要自取其辱,那本宫成全她就是了。” 舞艺比试,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赢得过徐莲儿的。 世子府上,一抹红色的身影正在整理发饰,马车正等在大门口,一会儿宋奕便要进宫去。 那站在一旁的男人看着她,苦口婆心的说道,“徐莲儿当年就是靠着一曲霓裳羽衣曲得宠的,她这次设这样的比试,无非是想要再搏得皇上喜爱罢了,你何必去做衬托别人的绿叶呢?”那眉目清秀的男人眉头微皱,颇为不解的说。 宋奕对着镜子,神色淡然的画眉,以前她梳妆全靠着连翘,如今手法倒是越来越纯熟了,把个眉毛画的颇精致。 她怎会不知道徐莲儿的厉害?当年在宋家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时候,徐莲儿便曾在庆功宴上献舞,那柔美的身段和精致的容颜让人叹为观止,徐妃当年年少,二八芳华,最是容颜鼎盛时期,所以一战成名。 可如今不一样了。 “徐莲儿想要重夺圣宠,我就偏不叫她如意。”那冷艳的美人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唇边勾着一抹笑意说道。 苏昀卿表情一怔,他竟不知道宋奕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有信心在舞艺上打败那以舞闻名的徐妃…… 一抹红色身影缓缓起身走向门口,清润且自信的声音传来,“你且放心吧,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说着踏出房门离开了。 宫里今日颇为热闹,大大小小的官员夫人千金还有公主之流,都聚到了徐妃的宫中,徐莲儿大方的拿出上好的龙井茶给众人泡上,作为主角徐莲儿体态万千的坐在贵妃椅上,一双秀丽的眼在一个个打扮美艳的女人脸上逡巡,她心中暗笑,这些人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不多时,门外一声太监尖锐的嗓音,通报说世子妃楚莹萱到了,原本还叽叽喳喳聊天的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世子妃有多美,而且和徐莲儿一样对于世子妃参加舞艺比试的事儿很惊讶。 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容颜精致气质冷艳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眼稍微抬,看了看在静静等候她的众美人,神态镇定,仪态大方,说她是这天烬国的皇后也不为过。 在这些人中,也有与她交好的,那便是信任吏部尚书的女儿李瑛,她看到宋奕也来了便喜不自胜,还在人群中就朝着她笑着。 “世子妃好大的排场,这些夫人千金都到了快有半个时辰了,你才来?”徐莲儿手中端着茶杯,阴阳怪气的说道,那表情颇为不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莲儿不喜欢宋奕,大家见如此境况都闭嘴不出声,默默的看好戏。 那冷艳的女人原本透着寒意的脸突然漾起一抹笑,宛如铁树开花一般罕见。 人人都知道世子妃是个冷美人,平日里都是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极少在人前笑的,今日突然见她笑了,虽然不知她为何要笑,却觉得这笑容妩媚动人,好看的很。 “前两日我感染风寒,身体虚弱,世子便每日煮好滋补的汤让我喝了,今日不知怎么的迟了些,我说要走他非要拦着,一定得亲眼看我喝下去才放我离开,来晚了……真是对不住各位姐妹。”宋奕说道。 不要说皇宫中的女人,哪怕是朝廷大人的发妻,或者再恩爱的新婚夫妇,也少有这么恩爱的。 徐莲儿那日跌落冰湖中,受得风寒比宋奕还要严重,除了她自己宫里的人和丞相惦念着她,那九五至尊一次都没有去过她宫里。 外人眼中她是风光的妃子,可其中的人情冷暖只有她自己知道。 宋奕的一番话惹的徐莲儿不高兴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那世子爷真是多情,为着一个女人这般费劲心思,不像皇上,整日日理万机的、不懂这些柔情。” 话里话外酸意满满。 李瑛凑在宋奕耳边不屑的说道,“深宫老女人,日日守着宫墙过日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的声音极小,只宋奕一人听到了。 “这男人呐,要是心疼女人,不管手头上有多少事儿都能惦记着她,世子爷每日也不轻松啊,军营里一堆事儿,朝廷上还有一堆事儿,不比咱们万岁爷清闲……”一个不知名的夫人说道,丝毫不给徐莲儿面子。 宋奕还没开口对付徐莲儿,却有别人替她出头了,看来这徐妃的人缘是真的不怎么好。 徐莲儿坐在贵妃椅上,杏眼打量着刚刚出头的女人,表情不悦。 那人她认识,是前太傅的女儿,一向自视甚高,当年徐莲儿和丞相买卖官职,被太傅发现,丞相拿了一箱金条去找太傅,想要说服他不要上奏皇上,谁知道那老顽固不肯,无奈之下徐莲儿和丞相先发制人,告了太傅在科举考试中收受贿赂,结果慕修寒震怒,但念及太傅年迈,便没有判死罪,而是罚他告老还乡了。 如今,这太傅的女儿不知道嫁给了朝廷里的哪个大官,竟然有资格来这里参加舞艺比试了? 徐莲儿葱白的手指支着精致的脸,她毕竟是妃子,即便心中再生气也不能和这些官员夫人发作,她只牢牢记下了那太傅女儿的样貌,狠狠的想:这些得罪她的人,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 第120章 徐莲儿出丑 徐莲儿嘴上说对自己有信心,却还是把宋奕放在眼皮子底下,她让那些夫人和千金小姐在宫中排练,以免有谁的舞蹈出众,抢了她的风头。 这冷清的后宫里每日莺歌燕舞,好不热闹,比起冬天可是有趣了许多。 前朝最近倒没什么事,这日慕修寒下了早朝,路过储秀宫,听见里面的音乐声停下了脚步,他驻足,看着李全问道,“这储秀宫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他明明记得今年并没有选秀女,这储秀宫该是没有什么人住的才对,怎么一下子就住进来了这么多人…… “是徐妃娘娘,说这阵子天气转暖,叫了咱们皇城的年轻夫人和大臣千金来跳舞,为了方便命人收拾出储秀宫来让夫人们练舞……”李全答道。 这倒没什么不好,慕修寒微微挑眉,便准备去内阁。 突然,一袭黑袍的男人停住了脚步,他暗自思忖了一下,既然是找了皇城的年轻夫人,那么是不是世子妃也来了?慕修寒的唇边不禁浮现一抹微笑,不知道那人跳舞会是什么光景…… “走,咱们进去凑个热闹!”慕修寒突然说道。这皇上每日日理万机,怎么今日突然来了兴致? 储秀宫里面有拉胡琴的老师傅,还有一些技艺精湛的琴师,徐莲儿坐在一位琴师身边,她的手指轻轻拨过琴弦,似在指点那人弹琴,神情专注,脸上带着亲切和蔼的笑容,慕修寒站在门口,他微微一怔,对徐莲儿有了些恻隐之心。 那女人以前也是一等一的弹琴高手,可如今,却不能再弹琴了……这就宛如将军被砍掉了双臂,天鹅折断了翅膀,本该技压群芳的女人,却莫名的显得有些心酸了。 不知谁先看到了慕修寒,大家都停下来,看向他的方向,然后行礼。 慕修寒在一众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宋奕。 那眉眼间的冷淡和精致的五官,以及虽然微微低头却看不出丝毫卑微的高贵气质,无法让人不注意到她…… “见过皇上……”徐莲儿见慕修寒来了赶紧上前行礼,眼中的喜悦无法掩藏,声音温柔如泉水一般,若是不知道她以前的所作所为,慕修寒也可能被她给迷惑。 貌似因为刚才的一幕让那九五至尊产生了恻隐之心,他没有如平日里一样对徐莲儿冷淡,反而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这一幕被那冷艳的女人看的清清楚楚,眼中一丝寒冷闪过,不过转瞬间便恢复了无波无澜的模样。 “谢皇上。”徐莲儿受宠若惊的仰望着慕修寒,眼神温柔的像一波秋水。 “朕听说你在带着妃嫔们练舞?”磁性的声音问道,他的眼神在其余夫人脸上匆匆略过,却在那清冷的人脸上多逗留了片刻,他有些好奇,宋奕跳舞会是什么样子? 一听到问话,徐莲儿乖巧的一笑,说道,“臣妾想着各位夫人们闲在家中,就找了个由子把大家聚集起来,一来互相解闷儿,二来还能练练舞筹备几个节目,不成想竟把皇上惹来了……”说着徐莲儿抬眼看了看慕修寒,淡淡笑着说道,“臣妾原本只是想着解闷儿,不成想各位夫人都深藏不漏,尤其是世子妃,不禁容貌出众就连舞艺都超群……”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射向了宋奕,徐莲儿依偎在慕修寒身边,看着那清冷美丽的人。 慕修寒也看向了宋奕,徐莲儿的话正和他心意,他倒要看看,这宋奕有什么本事。 “不如让世子妃展示一二,给各位夫人看看眼界?”徐莲儿柔声提议道。 一句话让宋奕成了焦点,她微微低着头没有作声。 “世子妃?”娇媚的声音看似询问,其实是在逼迫。 众目睽睽之下,宋奕若是不出来怕是会被人给耻笑,天烬国的女人,多少会些舞艺,堂堂一世子妃,又是祈天国的公主,怎么能一点舞蹈都不会? 那清冷美艳的女人缓缓起身,从人群中走出来,遗世独立,冷面佳人。 “那就献丑了。”温润的声音淡淡说道。 连翘走到琴师身边,俯身说了些什么,一阵从未听过却颇有节奏感的音乐随即响起。 随着琴声,一袭淡色衣服的冷艳女人身姿微动,身段确实轻盈,可动作却颇利落,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女子所跳的柔媚舞蹈。 宋奕虽未学过舞蹈,可她自幼习武,身体柔软程度并不比徐莲儿差,抬腿下腰等动作甚至比徐莲儿更美,一番舞蹈跳下来,不谄媚却勾人心魄,让人直呼惊艳。 最后一个亮相,宋奕秀丽的眼倏然抬起,直直的看着慕修寒,冷艳中带着一丝媚意,看似冷漠,却又透着一丝勾引的味道。 那冷峻的九五至尊的神色微怔,不动声色的看向别处,不看宋奕。 贱人!徐莲儿怎么会不知道宋奕的意图?刚才那眼神都要媚死个人了,只可惜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那狐媚的模样,不然一定会惹起一阵骚动,看那狐狸精怎么跟世子爷解释! “皇上,世子妃……舞跳的真是不错,听说咱们徐妃也是跳舞的个中高手,世子妃已经跳过了,徐妃娘娘何不也来一舞?”前太傅的女儿说道。 徐莲儿表情略微有些难看,她没想到不仅没让宋奕出丑,反而给自己惹了麻烦。 徐莲儿看了看宋奕,那人一双清冷的眸也在看着她,似乎确实有心要比试一二。 杏眼中轻蔑的神色一闪而过,徐莲儿自幼学习歌舞书画,怎么会输给一个宋奕? 莲步微摇,一袭淡粉色宫纱打扮华丽的女人款步走出来,微微一欠身说了句,“臣妾也献丑了。” 音乐声缓缓响起,众人惊讶,这徐妃是铁了心要赢宋奕呀,竟然拿出了压箱底的霓裳羽衣舞。 不同于宋奕的柔中带刚,动作利落,徐莲儿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柔媚,真如杨贵妃在世一般的动人,她的眼神像是一剂迷。药,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惜,这舞美则美矣,却缺少了些生气,而且已经是多年前的编舞了,不禁让人觉得少了些新意。 慕修寒出于尊重还是耐心看着,一张俊脸无波无澜的,看不出变化。 若是以前,宋奕也就安心的看完罢了,可今时不同于往日,她可不是以前的宋奕了。 就在刚刚,一颗石子被握在手中,在徐妃旋转献媚的时候适时的飞了出去,正好打在膝盖上,痛的那徐莲儿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一向以舞艺超群著称的徐妃竟然摔倒了,实在让人出乎意料,大家都惊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 徐莲儿也知道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脸色难堪的微微低着头。 “你坐在地上干什么?”慕修寒眉头微皱,问道。 那面容精致的女人葱白的手扶着膝盖处,眼角挂着泪痕说道,“刚刚臣妾跳舞,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在了膝盖上,疼的很,所以摔倒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可明明徐莲儿说的是事实,那些大臣的夫人们却没有一个相信的,有些人的脸上甚至露出了鄙视的神情。 大家心想着,徐妃多年未练舞荒废了也就罢了,怎么还找借口呢? “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呀!臣妾练舞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转几个圈就摔倒呢?!”见没人相信自己的说辞,徐莲儿有些着急了。 那九五至尊眉头微皱,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朕知道了,你还是快起来吧……”说着有些扫兴往外走去,“朕有事和内阁大臣商议,就不多留了。” 自古无情帝王家,徐莲儿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第121章 勾引 冷着一张脸被宫女扶起来,徐莲儿望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一脸阴翳。 她原本想着让宋奕出丑,谁知道竟被那个贱人给算计了。 眼看着慕修寒离开,徐莲儿板着一张脸转过身来,透着一丝戾气看向宋奕,眼中似有无数把利刃,统统都射向那冷艳的女人,她缓步走向宋奕,两边的夫人们怕惹上事儿纷纷退到了一边。 “你好身手啊?”语气轻蔑且带着怒气,当众出丑的怨气全部都表露出来,徐莲儿眼睛微眯,微微仰头,若不是她打不过宋奕且周围有这么多身份高贵的夫人看着,她真想把眼前的贱人碎尸万段。 别说区区一个妃子,便是慕修寒,宋奕也从来没有怕过。 她毫不慌张,缓缓抬起眼稍,一股子慵懒风情扑面而来,唇边还带着丝不屑的笑意,宋奕淡淡问道,“娘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徐莲儿眸色突变,眼神冰冷,她看着宋奕咬牙切齿的说道,“别人不知道,但是本宫是知道的,可我不怕,你无非就是在暗处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若是真的光明磊落,等正式的日子堂堂正正的跟我比一场,本宫绝对不会输给你!”说着,葱白的手指直直的指向宋奕,全然不顾自己妃子的身份。 这样不敬的动作让宋奕眸光一凛,寒气四溢,她的眼光透着森森寒意,身后似有千军万马一般,气场强大,让人不禁有些害怕,徐莲儿指着宋奕的手指不禁弯了弯。 “在祈天国,有人拿手指着皇族,便要受切指的刑法。”宋奕冷冷说道,“可这里是天烬国,我入乡随俗,先不罚你。” 这话里话外,都让人觉得宋奕的身份比徐莲儿高贵。 从前,她是护国大将军,徐莲儿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宋奕自然比不过,即便在战场杀敌护国,似乎也总是被徐莲儿牵制着……可是如今不同了,宋奕是以祈天国公主的身份再来的,这涉及到两国的交好,身份地位自然是徐莲儿比不了的。 可徐莲儿自幼被娇生惯养,哪里能受的了仇人踩在自己头上? “你好大的胆子!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竟敢出言顶撞!”说着举起手便要对着宋奕的脸打下去。 一双大手遏制住了徐莲儿的手腕,众人纷纷跪下,整个储秀宫鸦雀无声。 那气焰嚣张的女人缓缓转头,正对上慕修寒那双透着寒意的凤眸,徐莲儿杏眼圆睁,吓的花容失色,当即跪了下去。 “皇上,世子妃不知尊卑,出口侮辱臣妾,臣妾一时生气没有忍住……求皇上恕罪!”那低微的模样和刚才的嚣张气焰大相径庭。 “你在宫里,有人出言不逊,告诉朕便是,这样可是符合你妃嫔的身份?”九五至尊淡淡问道。 慕修寒不过是忘记了些事情回养心殿,结果就在宫墙外听到了争吵声,听了几句,便把这其中的原委都听了个明白,看到徐莲儿要打人,赶紧进来阻止。 慕修寒说着望了宋奕一眼,只见那人依旧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禁觉得这人过于冷血,连替自己分辨几句都不知道,若是次次如此,那以后难道任凭别人栽赃不成? 思忖片刻,慕修寒冷冷说道,“今日的练习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两个跟朕去养心殿,其余人……各自回府吧……” 养心殿内,一袭素色衣物的女人身姿挺直不卑不亢的站在殿中央,诺大的养心殿,只有宋奕和慕修寒两个人,就连李全,都和徐莲儿一起在殿外候着。 缓缓踱步,走至面无表情的女人面前,见她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慕修寒冷峻的脸就沉了下去。 他素日里最见不得别人欺瞒他,尤其是他信任的人,可眼前这个宋奕就是骗了他二十几年的人,如今依旧一副不知悔改的高贵模样站在他面前,这让平日里被人前呼后拥的慕修寒心中很是不爽。 透着寒气的凤眸看着宋奕,指尖挑起了那人微低着的下巴,慕修寒声线带着怒气的问道,“宋奕,你还打算瞒着朕多久?!” 这句话,是要和宋奕撕破脸了。 慕修寒压低了声音凑近宋奕说道,“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会认不出来你么?!”说着手上用力逼迫宋奕抬起头,和自己对视着,慕修寒继续说道,“今日之事,你以为朕当真不知道是你搞鬼?” 那些夫人小姐没练过武功,没有察觉宋奕的小动作,可是慕修寒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朕只是念及君臣之情,不愿意拆穿你罢了!你不要太过分!”那九五至尊压抑着自己的脾气,低吼道。 宋奕相信慕修寒能看出来自己的身份,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把他视作信仰的宋奕了,她死过一次,如今带着复仇的决心重新靠近这个冷漠的君王,只为着有朝一日,让他为自己的冷酷无情付出代价。 嫣然一笑,美的动人心魄,宋奕如同一朵危险却散发迷人香味的罂粟花,她不仅没有推开慕修寒的手,反而靠近了一步,白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玲珑俊秀的眼透着无尽风情直直的看向慕修寒的眼底,她问道,“那皇上要如何罚我呢?” 她是世子妃,还是曾经的大将军宋奕,如今化作了毒药,想要侵蚀慕修寒的心。 她想过了,若是杀了他,太简单了,他一向最在乎的只有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失去后会让他痛不欲生,所以宋奕便要让自己成为他心头的朱砂痣,爱而不得,这辈子都痛苦遗憾。 曾经的宋奕,这种想法从来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她拥有着绝世的容颜,她愿意去赌一把。 谁能想到堂堂世子妃,不仅不怕他这个皇帝,反而在魅惑他呢? 慕修寒勾唇邪魅一笑,大手揽住了宋奕不盈一握的纤腰,凤眸中带着笑意,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危险致命的味道,他声线磁性的问道,“你确定要跟朕玩这种游戏?” 世子妃与当朝天子搅在一起,传出去必然要被天下人耻笑。 宋奕自然知道对于慕修寒来说最重要的是面子,是流传万世的贤明君主的名声,她抬眸,眼神旖旎的看向慕修寒,眸色幽暗,神秘莫测,“皇上顾忌很多,所以,我赌定您不敢对我怎么样。” 这话是真心、也是博弈,宋奕故作镇定,她笃定了慕修寒不可能会抛开天下人的眼光不管,和她这个世子妃搅在一起的。 “哦?”那冷峻是男人微微挑眉,拦着宋奕的腰的手突然收紧,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看着一脸惊慌失措望着自己的绝美女人,淡淡说道,“你错了,朕也是个男人!” 任谁被一个万种风情的冷艳女人调戏也不可能忍得住,除非是太监。 宋奕慌了,她挣扎着要下去,口中说着,“我是世子妃,可是你的弟媳妇!你要是对我无礼我一定会告诉天下人,到时候……你一世英名就毁了!” 这是宋奕最后的护身符,她被慕修寒一路抱着走向了休息的偏殿,眼看着要走进去了,宋奕便语气惊慌的说道。 那人长腿一迈,走进了殿内,他把宋奕放下,关上了殿门。 一连几次他去世子府中,都好巧不巧的撞见了她和苏昀卿卿卿我我,这让慕修寒很是不悦,他很想告诉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自己都为他做了什么,可是他是堂堂一国之君,又怎能如同小儿乞糖一般的向一个女人邀功呢? 而且,徐莲儿的孩子没了,不论徐莲儿如何,她肚子里怀着的毕竟都是他的骨肉,慕修寒说不在乎是不可能。 大手钳住宋奕精巧的下巴,凤眸中闪着怒气,问道,“朕的皇子没了,都是拜你所赐,宋奕,你拿什么来偿还?” 第122章 征服游戏 这话可是把宋奕问住了,她表情一怔,开口时却反驳道,“皇子没了的确有我的原因,可是皇上,我并不是宋将军,还请您认清楚的好!” 慕修寒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女人还要辩解,他咬牙切齿,却妥协一般,“好!祁天国的公主!楚莹萱!你告诉朕,朕的皇儿,是拿你自己抵债,还是……拿你的第一个孩儿?“那九五至尊冷冷问道,见宋奕不说话,愈加咄咄逼人,“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做朕的女人,再给朕生一个皇子,要么……”他眸光变冷,“你只要怀上别人的孩儿都必须堕胎,你自己选!”这话实在是太苛刻,两个选择宋奕都不愿意,她眉头微皱,突然想到,她不可能怀上苏昀卿的孩子,此生也不会有任何男人的孩子,便勾唇一笑,冷冷答道,“我选择堕胎!” 目光似狼般冷漠,那九五至尊直直的看脸色苍白的美人问道,“你竟然选择一辈子不生养也不愿意做朕的女人?!” 这个回答着实伤了慕修寒。 出于一国之君的尊严,他淡淡一笑,松手放开了宋奕,说道,“朕还当你想要进宫做皇妃,刚刚不过是在考验你,罢了,你回去吧。”他说着挥挥手,示意宋奕赶紧走。“以后安安分分,不许再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她回来一定是没安好心,他一早就知道。 只是这太平盛世过于无聊,他想看看这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罢了。 宋奕回来的这阵子,若不是慕修寒明里暗里的派人暗中保护她,这人都不知道要被刺杀多少回了。 如今还不知感恩,依旧不老实,当着他的面搞小动作,还玩起狐媚子的一套想勾引他? 虽然有趣,可他毕竟是天子,总不能太纵容这人。 见宋奕不答话,一副硬骨头的模样,慕修寒脸色突变,掐着她精致的下巴沉声问道,“你可听明白了?嗯?” 慕修寒这种人阴晴不定,很少有人能看出他的心思,此刻他面无表情,莫名的让宋奕有些心慌。 两人靠的极近,近到他温热的鼻息都能被感知,宋奕微微低头,她的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那高大的男人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沉声问道,“朕说的,你可都明白?!” 一双凤眸紧紧盯着那冷艳的女人,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从前,宋奕是将军的时候,他不知自己对这人有男女之情,在得知她的死讯之后,他才惊觉自己其实喜欢宋奕,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却已经成了世子妃。 他若是碰她,便会被世人耻笑。 那藏在袖口中的拳头紧紧握住,慕修寒的凤眸微眯,再问了一遍,“说话!难不成还要和朕对着干不成?!” 宋奕微微抬眸,她的眼不似从前那么澄澈了,看着慕修寒眼神复杂,突然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问道,“您是九五至尊,我怎么敢和您对着干呢?” 话说的乖觉,可是那表情和语气却一点不像被驯服了的模样。 这表情被慕修寒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这女人打的什么鬼主意。 “你此番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收敛起刚才玩味的表情,那九五至尊冷着一张脸问道。 她的身份如今可不普通,她是世子妃,苏世子又在这天烬国中德高望重,是他慕修寒信任的人,日后他必然要被封为王爷,带兵打仗,帮着慕修寒处理国事。 若是因为宋奕而导致两人闹翻,那对于慕修寒来说绝对是一个损失。 宋奕抬起眼稍,看着慕修寒,从前她不曾怕过他,如今更是不怕,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凑近那眉眼冷峻的帝王,面容冷艳,眼神透着寒气,直视着那人一双审视的凤眸,淡淡说道,“我是世子妃,此番进宫,自然是奉徐妃娘娘的命令进宫排练舞蹈,皇上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看来这女人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电光石火间,宋奕被抵在墙上,慕修寒一手撑着墙,一手挑起宋奕的下巴,他发怒了。 “朕说过,要你说实话,你如今在玩什么游戏?你想要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敢这种态度对待他,一时间情绪大爆发。 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女人,前几日要不是他出马帮她解决了徐妃,她如今小命早就没有了!只是如今她竟然这么没良心,还当他是个仇人一般。 突然,慕修寒表情缓和了些,他音调低沉,淡淡说道,“若是你想报仇,直接来找朕多好?做我的女人,你想杀谁还杀不了?”凤眸幽深,高深莫测。 这话一半是试探,一半是出自他的真心。 慕修寒倒是真愿意她点下头,和他做成这笔交易,那么他便能去想尽办法把她弄进宫中,这想法确实荒唐,却也是人类的原始欲。望。 那姿容绝世的女人听了这话脸上的怒气更重了,秀丽的眼带着嘲讽的笑意,“你就是这样抢自己兄弟的女人的?” 若是世间情爱都能用别的什么来交换,那就太简单了。 何况苏昀卿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背叛他让他堂堂世子蒙羞? 真是笑话。 而说出这话的人更是罪不可恕。 “苏世子为人善良宽厚,我嫁与他为妻是福气,怎么会再去朝三暮四?”宋奕冷眼斜睨了慕修寒一眼,恨恨的偏过头去不看他。 “朕倒不知,才几天的光景你就爱上世子了?”修长的手指轻挑的挑起宋奕的下巴,手上用力把她的脸扳了过来,他身材高大,足足比宋奕高了一头,站在她面前便有大片阴影投下,气势逼人,这么多年在朝廷中运筹帷幄,让他颇能沉得住气,倒是宋奕,有些许的抗拒。 一双凤眸玩味的在宋奕身上逡巡了一下,慕修寒说道,“苏世子单纯,岂容你这妖女诱惑利用他?”说着顿了顿,看看宋奕绝世的美貌,以及眉目中透出的寒气,继续道,“朕会好好看着你,休想祸乱朝纲!”不知他这句话是认真的还是只随便说说,话音刚落这九五至尊竟掐着宋奕的脸颊揉捏了两下,然后才放下撑在墙上的手,踱步走出了偏殿。 留下宋奕在那偏殿中神情恍惚。 她竟然……被慕修寒捏了脸?那人平日里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怎么如今竟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幸好这偏殿中没有铜镜,不然宋奕一定会发现她的脸此刻红的不行,是装不出来的红。 走出偏殿,待李全禀报说世子妃已经从侧门走了,慕修寒才召见了徐莲儿。 那娇媚的女人站在殿外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日头正盛,还没有遮阴的地方,她又奉命在殿外等候不敢擅自离开,即便心中叫苦不迭也只能乖乖的等着。 如此一来,慕修寒这问话倒像是对徐妃的一种单向惩罚了。 徐莲儿甚是好奇,慕修寒在里面到底和宋奕说了什么能说这么久?难不成宋奕刚刚的那段舞让他对她动心了?刚刚在里面两个人一定发生了什么…… 徐莲儿心中一颤,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这两人搅在一起,加上宋奕又浑身一股狐媚子的味道,手段高明,万一哪天真的勾引到了皇上,到时候徐莲儿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第123章 短暂的沦陷 站在殿内,那娇媚的女人就一阵出神,直到李全走到她身边说皇上已经走了,她才突然回过神来…… 马车轮碾过青石板,宋奕坐在车里,连翘坐在一侧。 刚刚慕修寒把徐妃和宋奕两个人都带走了,连翘身份低微,不被允许进去,只能等在储秀宫门口。 好不容易见宋奕出来,却看她红着一张脸,表情似乎也有些慌张,凭着连翘的直觉,她感到事情不对劲儿…… 宽敞的马车内很是安静,宋奕一言不发,旁边的连翘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这深宫内的女人呐,真是可怜。” 此话引起了宋奕的注意,她微微抬眸,看着那不过年方二八却一脸看破红尘模样的女孩子,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 连翘就等着宋奕的问话呢,她有神的大眼睛看着前方,淡淡说道,“本来男人就薄情,这皇宫里的女人还都要围着一个男人转,就算是苏世子那样的温润的男人,要是每天被人那般惯着,也会变坏的……女人就那么几年的好光景,找个爱自己的男人过一生才是最好的选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何苦把自己囚禁在这红墙绿瓦之中呢?”说着还看了看宋奕,似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即便是寻常女子,聪明些的都不会去爱皇帝,何况,您并不平凡。” 一番话似乎点醒了宋奕,她确实不平凡,可是她差一点就忘了。 刚刚的慕修寒确实颇有蛊惑力,她一想到那人英气俊朗的眉眼,和口中说出的话,脸上就不禁烧红。 可连翘的话点醒了她,且不说她已是世子妃,即便不是,那么身上背负的深仇大恨也不容许她这么自私,她和那人早已注定是对立面了,何况,正如连翘所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的沉沦对于慕修寒来说不过是一场征服游戏中的战利品,可若是她先动了情,那便赔上了一切。 宋奕沉默了,她没有答话。 可连翘却通过她的眼神,看到了她眼中重新浮现的一丝清明,宋奕清醒了,连翘知道。 马车驶离皇宫,车马声越来越远,宋奕的心也平静下来。 她想明白了,自己是来复仇的,这场游戏中,先动心的是输家。 不管慕修寒如何,宋奕,她致死都不许自己输。 似乎,谁更无情便胜算更大。 那日在偏殿,慕修寒曾说过一句话,“若是你想报仇,直接来找朕就好了,别连累了世子。” 宋奕自知自己自私,她也陷入了纠结中。 苏昀卿那般好,可是,她给不了他一个结果,还白白占着这世子妃的位子…… 回到世子府之后,一进房间,桌子上就摆着热饭菜,饭香扑鼻,那一袭青色衣服的俊秀男人手捧着她的一本书,一手支头的闲散看着,眉眼如画般的温柔,见宋奕进来放下手中书籍,起身笑着看着她,“听说你今天被叫进宫里练舞了?怎么样,还算顺利么?” 今日可是一点都不顺利,宋奕却只淡淡笑了笑,说道,“还好,不过是和其他夫人们聊聊天罢了……”宋奕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苏昀卿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今天从我那发小那儿讨来的东坡肉,味道极好,我想着不能独享,便带了过来等你一起品尝。” 世子爷是真心疼爱世子妃的,就连连翘这种向来不相信男人的人,都有几分动容,脸上带笑看着那挨在一起坐着的两人,心想着要是宋奕能放下心中仇恨,真的接受了世子该有多好…… 一桌热菜,一个做人坦荡长相好看的丈夫,一生无忧的生活,若是宋奕能放下,她便一定会幸福。 可惜,她放不下。 她放不下在九泉之下的云萝和景羽寂,她放不下惨死的柳家,这些人似乎都在看着她,若是她真的遂了自己的私心,相比他们一定会失望至极…… 宋奕用筷子夹起一块东坡肉,肉质鲜美,入口即化,难为苏昀卿还把这样难得的吃食送来与她分享……那冷艳的女人眼中带了笑意,看看苏昀卿,唇瓣微启,说道,“好吃。” 人前尊贵温润的世子,与宋奕在一起时只不过是个平凡男子罢了,她开心,他便会跟着一起露出笑容。 即便他知道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只要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 饭后,苏昀卿离开,连翘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下去。 端着那盛放着残羹冷炙的托盘,连翘从长廊中走过,黑暗中一抹青色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吓得连翘握着托盘的手都抖了抖。 “世子爷?”连翘平定了下心神,微微一欠身行了个礼。 “今日,世子妃在宫中与徐妃发生矛盾了?”那温润的男子眉头微皱,问道。 他这么问,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一二,连翘也不打算隐瞒,点了点头。 “我还听说,皇上把徐妃和莹萱都叫去了养心殿?”苏昀卿问道。 徐妃虽然嚣张跋扈,可是她再怎么折腾也回不到以前,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而已,所以即便她与宋奕闹翻,也不足为惧,可是让苏昀卿担心的是那当朝天子,他只是今日去拿东坡肉时听御史大人的夫人说了几句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可具体的,他还不知道。 苏昀卿这么一问,连翘就慌了,她忙跪下,低着头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一直等在储秀宫的宫门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清楚。” 长长的叹了口气,苏昀卿无奈的说道,“你们主仆二人同心,你隐瞒我我也不怪你,只不过是怕她在宫里受委屈罢了……”说着衣摆微动,负手问道,“世子妃被叫去了多久?出来时表情可有什么变化?” 连翘微微思忖了一下,答道,“奴婢等了世子妃大概两个时辰左右,世子妃出来时表情……有些低落,想必是皇上护着徐妃娘娘,说了世子妃几句吧。”连翘说道。 夜色下看不清苏昀卿的表情,他沉默了许久,缓缓踱步走了。 那跪在地上的连翘直到苏昀卿走远才起身,端着托盘走开了,这世子爷……今日怪怪的。 夜色深沉,苏昀卿唇边挂着一抹苦笑,在这寂静的世子府内踱步。 他负着手,一张清秀的俊脸上带着自嘲的苦笑,连翘年纪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是他却明白。 皇上怕是对宋奕有意。 两个时辰……日理万机的皇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和一个小小的世子妃纠缠呢?不出意外,今日两个人怕是已经摊牌了。 苏昀卿说自己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其实早就对宋奕动了心。 如今,多了一个难缠的情敌,他心中自然不快。 从前没遇到宋奕时,苏昀卿是清心寡欲的世子爷,可如今,他心中有了想要得到的人,便再也做不到清心寡欲了。只是他再怎么样,也做不到像靖王那样谋反,他这人向来光明磊落,即便和慕修寒争宋奕,也是光明正大的争,不愿意去使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宋奕的心思好猜,可却极难完成。 她要的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是平淡安稳的生活,她是一朵由地狱而来的罂粟花,要用那些人的鲜血来还债,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了和苏昀卿不是一类人。 反而是慕修寒,那杀伐决断的王和她更相配一些。 至少,他手中拥有的权利,能帮助她达成一切心愿,这是苏昀卿做不到的。 第124章 意味深长的舞蹈 人生的遗憾,最让人痛苦的,便是爱而不得。 苏昀卿此刻,便陷入了这种痛苦之中。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讨好一个女人。 而此刻,与苏昀卿一样心境的,还有那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九五至尊。 白天他对宋奕说的话,半真半假,可他认真想过,若是那女人真的进宫来,他也是会好好待她的……只是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一口回绝了他,这让一向自负的男人有些不甘心。 普天下的女人,他想要谁会得不到?偏偏这个宋奕,就是如此执拗。 不过慕修寒再怎么喜欢,也没到了要去强迫的程度,他思来想去,天下的女人没有不虚荣的,即便是宋奕那样寡淡的人,也一定不能逃脱这个定律。 如此……那九五至尊坐在椅子上思来想去,突然一个好主意涌上心头。 狭长的凤眸中闪出一丝得意,修长的手指在下巴处轻轻摩挲,一张俊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些,看起来不似刚才那般眉头紧锁了。 三日后,筹备了半月有余的舞艺比试便如期开始了,前朝安定,后宫有人花心思来举办这样的活动解闷儿自然很是讨喜,就连一向主张勤俭治国的慕修寒这次也拨了大笔银子来给徐妃支配,这样的荣宠让后宫的其他妃子都恨的牙痒痒。 舞艺比试是也夜晚开始的,在雍和宫前的一块空地上,徐莲儿命人搭了一个一尺高的台子,为了照明,在台子的四角点了篝火,照的整个雍和宫前的空地宛如白昼一般明亮。 随着太监尖锐的嗓音传唤,参加舞艺比试的人陆续入场,慕修寒一双凤眼在那些人中寻找那抹冷艳的身影,却没有见到。 “这世子妃怎能还没出现呐?”旁边有妃子替慕修寒问道。 坐在高位的精美女人唇边勾着一抹笑意,淡淡说道,“怕是上回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拿了出来,今天不知道再演些什么了吧……”说着娇媚一笑,说道,“没事儿,等会要是世子妃派人来说身体不适什么的,咱们就只当她从来没报名参加过就是了……” 慕修寒的凤眸斜睨了一下,没有说话。 徐莲儿见不到宋奕便心情大好,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对着底下精心打扮的各位夫人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一声鼓声响起,随着节拍,有人走上了舞台。 今日的舞艺比试,来了许多显贵之人,包括苏昀卿也坐在下面,他神色淡然,维持着一贯清新恬淡的风度,每位夫人上场的时候他都会礼貌性的鼓掌,只是这一位位的夫人都上了舞台,却还丝毫不见宋奕的身影,苏昀卿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宋奕去了哪里?不止世子好奇,坐在高位的慕修寒也很好奇。 不同于苏昀卿的友善亲切,慕修寒混身都散发着冷漠严峻的气场,一整晚不管谁上台跳舞他都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一双凤眸在后面候场的人中搜寻着那抹冷艳的身影,却频频失望。 随着时间流逝,最后一位夫人也跳完了,舞台上空了下来,就连篝火似乎都疲惫暗淡了不少,大家一口气看了这么多人跳舞,早已经疲惫了,徐莲儿坐在慕修寒身边,一双杏眼在座下的众人脸上逡巡了片刻,确定没有宋奕,她唇边挂着一抹有些讽刺的笑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世子妃舞艺高超,怎么今日却没来?” 一句话把众人的视线都拉向了苏昀卿,大家都想起来,今日世子孤身一人坐在座位上喝酒,唯独不见世子妃的身影。 这才新婚多久……两人的关系就如此冷淡了么? 那高座上的女人淡淡一笑,说道,“罢了,世子妃是祈天国的人,不像咱们天烬国这般能歌善舞,怕是还没有准备好,咱们也别难为她了……”说着颇为惋惜的啧啧了一声,说道,“可惜了世子妃的容貌,果然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一张好看的脸,便不会再加持灵秀的心了……” 这话把世子妃说的跟虚有其表的花瓶一般,言下之意是她只有一副好皮囊,可是却蠢笨的很,这话惹的苏昀卿很是不悦,一双清秀的脸表情不再明朗,沉了下去,低垂着眼稍不看徐妃,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不满。 平日里苏昀卿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如今却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徐莲儿也看了出来,不过她可不怕一个世子爷。 “本宫连日来训练宫人,还为各位准备了一个颇为有趣的舞,本想着等招待外宾的时候再让她们展示,可如今世子妃不在,本宫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便割爱把这舞先按出来给各位欣赏……”说着玉手轻拍,一众身着淡紫色薄纱以面纱遮脸的妙龄宫人走上了舞台,许是巧合,这些女子的眉心都画着和宋奕眉心颇相似的花,就连身高体型都和宋奕很是相像… 伴随着鼓点声,那群女子开始了曼妙的动作,身姿轻盈,最让人惊讶的是她们竟然如同复制的一般动作整齐的吓人,美人在舞台跳舞,台下坐着的大臣的也渐渐被吸引,专心的看着。 前面还赏心悦目,可后来就变了味道,上来了几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有的是祈天国贵族的打扮,有的是天烬国贵族的打扮,那些人一上来之后,身着淡紫色宫纱的舞姬便缠了上去,又似挑逗戏弄一般的嬉笑着,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把三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是其他的大臣,都只是看着热闹罢了,可知道世子妃真实身份的两个男人,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徐莲儿这个舞排的饶有深意,她就是故意要给慕修寒和苏昀卿看的。 在这个舞中,徐莲儿找了一众和宋奕相像的女子,精心训练,要求她们一举一动都要和宋奕神似,这样就会给人一种台上舞姬是宋奕的错觉,而她们所舞蹈的内容,成功的把人带入进其中的情境中,仿佛宋奕真的水性杨花,和三个男人不清不楚一般。 徐莲儿脸上带着笑意假装欣赏舞台上的表演,却用眼角余光打量了着慕修寒,她感受到旁边人身上的寒气和怒气,那娇媚的女人很是得意。 徐莲儿是个有仇必报的女人,那日在储秀宫宋奕害的她出了丑,还是在一众大臣夫人和慕修寒面前……这口气她早已憋在心头许久,一直想着要怎么报复,排练舞蹈讽刺宋奕的主意也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看到苏昀卿和慕修寒的反应,那心肠狠毒的女人心里都笑开了花,她这几日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一支舞跳下来,众大臣都拍手叫好,他们只不过看了个热闹,看那些舞姬年轻貌美,却从未去关注过这支舞所表达的讽刺之意。 在场的人中,能看出意思的只有慕修寒和苏昀卿,尤其是那九五至尊,一双狭长的凤眸幽暗,透着森森的寒意,手就没有停止过往唇边送酒。 若不是今晚,他都快把宋奕在祈天国待了近一年的事忘记了,他冷眼看着那群缓缓退场的舞姬,若不是还有几分清醒便真会把她们当成宋奕…… 第125章 表明心意 当日段睿逸来天烬国,宋奕与他就格外亲密,只不过那时候慕修寒还不知道宋奕是女儿身,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可如今知道了宋奕是女人,那么这一切就都要变了。 怕是早在段睿逸初来天烬国都时候宋奕就芳心暗许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流放途中去了祈天国找他……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二人必定每日都在一起,所谓日久生情,他们二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生些什么?! 慕修寒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不禁收紧,凤眸微眯,表情冷峻,若是此刻宋奕就在他身边,他一定要把她绑起来好好的问问她,到底和段睿逸做了什么! 那高位上的男人正在盛怒之下,突然鼓声响起,悠远,神秘,众人都看向在舞台上的乐师,却发现这乐声与他们并无关系,一时之间大家都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连慕修寒都冷着一张脸被吸引了注意力。 一朵朵的桃花从空中缓缓飘下,仿佛是老天爷下的一场花雨一般,阵阵清香扑鼻,让人不禁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 悠扬的音乐声愈发好听舒缓,这时,一个身着白底淡紫色宫纱的女人宛若天女下凡一般由空中缓缓落下,因她的脸也被薄纱遮着,所以看不太清容貌,等她转过身来,将宫纱摘下,众人一阵惊呼,竟然是世子妃楚莹萱。 徐莲儿都已经想好了要讽刺宋奕的说辞,谁知道她竟然突然出现了,而且长发挽起,盘着好看的发髻,肤若凝脂,透着淡淡娇羞似的粉红,唇若樱花般好看,一双大眼勾魂夺魄,偏偏她今日打扮的又奇怪又好看,自带着几分仙气和温柔,与她平日里的冷艳装扮大相径庭。 “楚莹萱,舞艺比试已经结束了,你还来干什么?”那面容精致的女人不知道宋奕又在搞什么鬼,心中颇为不安,她不想让宋奕跳这支舞,便不顾自己身份出言阻止,面色不善的说道,“而且你那是什么打扮?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看起来颇像西域人呐!” 自天烬国开国一来,西域国便是他们的头号敌人,两国年年交锋,死伤无数,百姓对西域人更是恨之入骨,如今徐莲儿竟然说宋奕的打扮像西域人,一下子就让场上的气氛变得严峻了起来。 宋奕不慌不忙,她抬起自己的袖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说道,“莹萱不知什么是西域的打扮,这衣服是从宫里找出来的,难道咱们天烬国的皇宫里还藏着西域人的衣服?” 一句话轻巧的化解了徐莲儿的陷害。 那蛇蝎心肠的精致女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旁边传来磁性低沉的声音,淡淡说道,“世子妃要跳舞,便让她跳就是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冷冷的看着舞台上的女人,她很美,可在他心中已不似从前那般动人了。 徐莲儿的陷害终于起了作用,在慕修寒心中,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女人和段睿逸有染,而本来还因为她死而复生而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就变成了阴雨天。 他看着那美丽动人的女人,心口处却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难受,只能一杯杯的饮酒。 九五至尊都说让世子妃跳舞了,谁还能拦得住?即便是徐莲儿也不敢再搭腔,只能一双眼恨恨的看着宋奕,等着看那狐狸精能使出什么本事来勾引皇上。 音乐声响起,宋奕跳起一支颇为有新意的舞,不似刚才的舞姬那般妖媚,她眼神澄澈,带着淡淡笑意,姿势优美,而她的所有舞蹈动作都是对着苏昀卿的,全程没有看过慕修寒一眼。 那高位上的九五至尊还以为这女人精心打扮是想要魅惑自己,谁知道她竟然全程都在朝着世子爷献媚,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侧脸。 一杯酒饮下,慕修寒只觉得心中吃味,怒火熊熊燃烧着。 难道她竟然真的爱上了世子?她才和那人成亲多久,竟能这么快就忘记了段睿逸?还是她又在用妖媚的本事在迷惑世子? 苏昀卿单纯,良善,怎么能被那狡猾如同狐狸一般的女人给迷惑了? 慕修寒有些愠怒,他正欲开口叫停宋奕的舞,却见那身姿曼妙的女人竟然腾空跃起,与此同时五颜六色的宫纱从她身上飞出,看的人移不开眼睛,真真的如同仙女下凡了一般。 坐在座上的世子看着那美丽出尘的女人轻轻鼓了鼓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表情不甚夸张,可那眼中的欣赏与爱意却着实灼伤了慕修寒的眼。 今夜,这天烬国似乎因为宋奕而染上了色彩,比起那些夫人们的中规中矩,宋奕可谓是真真的别出新意,姿容倾城了。 就在大家以为刚才的一幕已经是今晚的点睛之笔时,随着宋奕缓缓落在舞台上,她的身后突然燃起了漫天的烟花,这是西洋玩意,平日里很少见,不知道宋奕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的烟花,把这皇城上的夜空都照亮了。 美轮美奂,别出心裁,那一身淡紫色宫纱的女人站在舞台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苏昀卿,她极少笑,今日却格外不同,看的那世子爷表情一怔,他心动了。 缓缓欠了下身子,舞台上宛如仙子一般的女人对着苏昀卿的方向说道,“今日是世子诞辰,莹萱去寻了满城的烟火,所以来晚了,祝世子一世平安喜乐……” 她还不了苏昀卿的一世情,便想着在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能哄他开心一下,也不枉费他的付出。 今日的舞艺比试,对宋奕来说根本不重要,若不是为了给苏昀卿一个惊喜,她根本就不会来。 至于徐莲儿,在她的眼中早已和死人无异,所以她根本就不在乎徐莲儿会说什么。 宋奕这一解释,在场的人就都明白了,本来那些夫人还在奇怪,明明世子妃舞艺超群,怎么可能不敢来呢?现在这样的结果让她们都很是动容。 世子和世子妃之间不仅没有任何嫌隙,反而恩爱的很,羡煞旁人的那种。 居于高位上的徐妃表情都有些暗淡,她不是个傻子,能看的出世子眼中的一片深情,即便她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宋奕其实比她幸福。 徐莲儿付出了这么多,费尽心机去争宠,到头来她还是一个被慕修寒说扔就扔的摆件,即便是在她最得宠的时候,也不曾在慕修寒的眼中看到半点儿和苏世子相像的深情。 自古无情帝王家,这话说的一点不错。 徐莲儿再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突然一股冷风吹来,徐莲儿的思绪被牵扯回来,她裹紧了身上的宫纱,在看那座下的世子和世子妃,不知什么时候宋奕身上竟披上了披风,苏昀卿正怜惜的看着她,徐莲儿突然觉得,之前慕修寒赏赐自己那些珠宝,首饰,朱翠之类的东西,突然没有那么重要了。倒不如苏昀卿看着宋奕的一个温柔的眼神来的更实在,一股惆怅之感突然涌上心头,随即就变成了嫉妒,她有些看不下去那两人郎才女貌的模样,她的心里突然变得扭曲,想要摧毁这两人的念头愈发重了。 她悄悄转头,看向身边的慕修寒。 只见那人眉头紧皱,表情不悦,一双凤眸幽暗深邃,让人猜不透。 第126章 重逢薛凌霄 可是徐莲儿能感受到,慕修寒也同自己一样,对于世子和世子妃的恩爱,带着些许的嫉妒之意。 而且那人的嫉妒甚至比她的来的更严重,徐莲儿当即心头一震。 从前,宋奕是将军的时候,徐莲儿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个有用的棋子,所以慕修寒才对她格外看重。 如今,她是个女子的秘密徐莲儿早已知道,此时再去观察慕修寒的眼神,她发现那眼神中并不是君臣之情,而染上了浓浓的男女之间的感情,这种情绪已经在深宫中做了多年嫔妃的徐莲儿再熟悉不过。 座上的大臣们都羡慕世子和世子妃的恩爱,也羡慕世子能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妃子。 只有坐在高位上的九五至尊,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他修长的手指抵在下巴处,轻轻的摩挲着,眼中的寒气微微透露出来,虽然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那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看向世子妃的方向。就在大家推杯换盏的时候,慕修寒薄唇轻启,声音磁性低沉的说道,“如今正与外敌交战的时候,国库空虚,身为世子妃,如此铺张浪费,朕要罚你和世子的俸禄一年,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那些嬉笑着与世子敬酒的大臣们,都收敛起了笑容,大家谁也没想到,当朝天子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场合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出声。 苏昀卿眼神意味深长的往慕修寒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意味不明。 最终那眉眼清秀的男人也没说什么,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慕修寒。 一年的俸禄,倒是无关紧要,可是却表明了,皇上的态度。 那九五至尊表面上说着不喜欢世子妃铺张浪费,其实只是见不得她去讨好苏昀卿罢了。 若是今日,这场烟花是为他燃的,那么即便是黄金千两,慕修寒一个一国之君也不会吃味,也不会觉得铺张浪费,更不会觉得可惜。 因为这场烟花是为了别人而燃,他才心中不快,所以要强找一个理由来罚她,才能稍微缓解些心中的醋味儿。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一片心意,宋奕肯为自己做这么多,苏昀卿已经心满意足,不要说一年的俸禄,哪怕是这辈子吃糠咽菜,被贬为庶民,他都不会觉得难过。 况且今日宋奕也算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让苏昀卿颇为感动。 眉眼清秀的男人把宋奕的手握在掌心,深情的望着眼前的佳人,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以后,不管刀山火海,不管风雨飘摇,他都要好好的护着她,绝不许别人伤她一分一毫。 哪怕是要和当朝天子做情敌,他都不会畏惧分毫。 而那高位上的男人把这一切看的真切,即便心中再不悦,他也只能罚人家一年的俸禄而已,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慕修寒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做皇帝,也有这么不痛快的时候。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世子和世子妃连夜赶回了府上。 马车内,那一袭青色衣衫的世子脸上带着淡淡的醉意,可是,嘴角却挂着一抹笑意。 他秀气的眼迷离涣散,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宋奕知道,苏昀卿今日很开心,他在宫中的时候多饮了几杯,此刻,还带着一些酒气,身子摇摇晃晃的,坐也坐不稳。 宋奕伸手轻轻的扶住了她,语气柔和的说道,“既然不胜酒力,就不要贪杯了,再高兴也不该喝这么多啊……” 那眉目清秀的男人,微微抬眸,看着宋奕说道,“平日里都约束着自己,很少这么开心,今日实在开怀,所以多饮了几杯……” 平日里,苏云卿都中规中矩,恪守规矩,为人谦和,很少做这种出格的事儿,今日饮这么多酒,看来是真的是给他高兴坏了。 宋奕看着那俊秀的男人,见他眉眼弯弯,笑的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免有一丝怅然和愧疚。 因她知道自己给不了他一个结果,才为他做这件事,不过是想着能让他高兴一些。 现在似乎让他误会了…… 宋奕把苏昀卿扶稳,表情淡然,她想着等到明早,他酒醒了,再同他解释清楚。 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小事,却没想到能让他高兴成这个样子…… 本是为着报恩去做这件事的,却不成想惹得他越陷越深了,这并不是宋奕的本意。 宋奕正在怅然中,突然苏昀卿眉头微皱,酒意涌了上来,扶着肚子掀开马车的帘子,狂吐不止。 宋奕赶紧叫马夫停下来,扶着他下了马车,走到路边,轻拍他的背。 这人是喝了多少,才会吐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宋奕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才刚出门没多远,他就吐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着回到世子府…… “要不我送你回宫,咱们传御医过来,你且在宫中休息一晚上,醒醒酒,明日咱们再回世子府如何?”宋奕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那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清秀男人听到她的话,连忙摆手说,“不了,我还能坚持,现在已经清醒了许多,还是能坚持着回去的,还是不要在宫中逗留了……”说着强撑着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向马车。 宋奕见他逞强,知道他不愿意在宫中多留,便顺着他的心意,扶着他上了马车。 苏昀卿在刚才的晚宴上已经看出了慕修寒的心思,不是万不得已,他必然不会在宫中多留,更不会让宋奕与那人多见面,哪怕此刻,他被利剑重伤,血流不止,他也不会再回到那深宫大院内,何况此刻他只是贪杯,多饮了酒而已。 这人倔强,宋奕算是体会到了,正在看着他脸色惨白于心不忍的时候,突然一辆马车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快到他们身边的时候,骤然了停了下来,宋奕正好奇,来者何人,却见一个一身官服的青年男子下了马车,见到宋奕的时候喜不自胜。 若是别人,她也就匆匆一瞥,命马夫驾车走了,可是看清那人容貌的时候,竟露出了和那人一样的喜悦表情,对于冰山美人宋奕来说,这可是很不常见的。 片刻后世子府的马车便空荡荡的离开了,留下了一袭青色衣衫的苏昀卿和宋奕两人上了那青年的马车。 车厢内,薛凌霄把一颗药丸塞在苏昀卿的口中,见那人还昏昏欲睡的模样,便笑着说道,“你今日可是造了孽,苏世子的酒量,人尽皆知,平日里沾酒必醉,你竟惹得他这般高兴,如此贪杯,明日便有他的苦头受了……” 宋奕听了薛凌霄的话,淡淡一笑,表情有些苦涩。 薛凌霄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我在宫中照料那些醉酒的大臣,等忙完的时候,宫人告诉我说世子的马车已经走了,我便匆匆的赶了出来……”说着看了看喝醉酒的苏韵清,笑道,“幸好苏世子喝醉了,要不然我还没有机会同你说话呢!”高兴归高兴,可是确认了世子妃便是宋奕之后,薛凌霄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压低的声音凑近宋奕的耳边说道,“当日你被押送边疆,后来传言说你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焦炭,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怎么你已经逃出了皇城,却还要再回来呢? 第127章 被迫上战场 宋奕表情一怔,若是别人,她绝不回答,可这人是薛凌霄,不知道多少次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她必然要说实话,便淡淡答道,“那日我在流放途中,云萝偷偷的找到了我,并且一路保护着我,我当时身中蛊毒,徐莲儿又派人追杀,途中云萝为了保护我,被……人残忍杀害!我当日以为是慕修寒派人杀了她,可是回宫之后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似乎是徐莲儿和太后想要杀我,却误伤了云萝……我不可能让云萝枉死,此番回宫便是要找他们报仇的!” 一番话说得薛凌霄目瞪口呆,他嘴唇微颤,脸色苍白的说道,“你可知道当日云萝死后,传回来消息,说是你在流放途中,失了心智,把她残忍杀害的!” 宋奕心头一颤,没有想到那帮蛇蝎心肠的人,竟这么会颠倒黑白! 她神色一凛,淡然的看着薛凌霄说道,“你信吗?” 薛凌霄自然是不信的。 “你此番回国,徐莲儿必定已经识破你的身份,皇上又与你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也不可能不知道的,你若是要报仇,危机重重,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那平日里嬉笑怒骂的男人,突然间神色严肃的说道,“若是你想连带着太后一起杀了,我也助你!” 宋义神情一怔,没料到素日里最贪生怕死,怕给自己惹麻烦的薛凌霄竟会说出这种话…… 若不是和这人有十几年的交情,宋奕断然不会相信眼前的人会是薛凌霄,看着宋奕讶异的表情,薛凌霄惨然一笑,他说道,“当日,景羽寂惨死我随着众御医一起去检查他的尸首,看到了他的惨状……虽然我素日里喜欢拿那人开玩笑,可我知道,他的心是好的。我薛凌霄虽然贪生怕死,却最见不得别人欺负老实人……” 薛凌霄平日里,最是喜欢欺负景羽寂,却也拿他当作最亲的兄弟,之前,宋奕没回来的时候,他便想为他报仇,可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宋奕回来了,他便感到有了希望。 宋奕之前只当自己拿景羽寂当做亲弟弟一般,却没想到薛凌霄也如此的看重他,两人凑到一起,也算是找到了帮手吧。 看着昏沉沉睡着的世子,宋奕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他转头看着薛凌霄,笑问道,“你给他吃了什么?怎么竟睡得如此深沉?”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助眠的药罢了……”薛凌霄不以为意的说道。 “他要睡多久?”宋奕眉头微皱看着呼吸匀称的闭着双眼的男人问道。 “大概到明日早上便会清醒了吧……”薛凌霄摊摊手,见宋奕一副担忧的模样,又补充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只是为了方便你我说话罢了。” 这御医要是心狠起来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我还以为你喂他吃了醒酒药……”宋奕苦笑了一下,说道,“是我把你这满肚子坏水儿的御医当成好人了……” 不知道昨天薛凌霄给苏昀卿吃下的药丸是什么,翌日他清醒过来,对于昨天的事完全都不记得了。 这样倒也好,宋奕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也就落下了地,省得她再去费尽心思的跟他解释。 天有不测风云,三日后,慕修寒突然下了一道圣旨,说是近日边疆动乱,朝中无人,要苏昀卿前往边疆区平定战乱。 一道圣旨下来,惹得苏夫人忧心重重,她当日便前往宫中去见皇上,却被拦了下来。 看来慕修寒是铁了心要让苏昀卿去边疆送死…… 世子府上苏夫人泪流满面的和宋奕倾诉道,“那边疆动荡,西域人素来习惯了风沙满天,对于恶劣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可是咱们天烬国的人不一样,尤其是昀卿,虽然是世子,却未曾有过征战沙场的经验,为娘也不是不愿意让他为国效力,只是头一次上战场,便被派去边远的边疆,这难道不是摆明了让他去送死的吗?!” 宋奕也知道慕修寒的意图,可是圣旨已下,圣命难为,她想了想,抬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着世子一同前往罢了。” 苏夫人当即惊慌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宋奕说道,“你一个弱女子,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昀卿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你何必还随着他一起去送死?”说着打量了一下宋奕,语气委婉的说道,“当年护国大将军宋奕,倒与你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武功高强,战无不胜,如今他已去了,这朝中再没有像他那般骁勇的人……为娘不想让你去送死,这事儿我再去宫中求求皇上,你们先不要着急……” 听到苏夫人提到当年的护国大将军,宋奕心中一颤,如今能从宋夫人口中听到夸赞自己的话,也算自己当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只是那骁勇善战的护国大将军便站在她面前,苏夫人却不知道…… 宋奕已下定决心,若是慕修寒执意要苏昀卿去边疆送死,那么她宋奕必然要跟着他一起。 只要她在他身边,便不会让西域人伤了他一分一毫。 苏夫人又进宫了数次,可是慕修寒心意已决,不管苏夫人去求了几次就是不肯收回成命。 苏运清要去边疆的事已成了定数,再没有人可以改变。 别人忧心重重,可是那将要远赴沙场的人,却一副淡然的模样,丝毫不为自己即将面临的险境而担忧,他只是担心留在皇城中的苏夫人和宋奕。 “男儿战死沙场都是正常的事情,只是你和娘在王城中,若是我不在的话,难免会被徐妃那样奸佞的人所陷害,你要小心,顾好自己,然后再替我照顾好娘,等着我回来……”苏昀卿语气温柔的说道。 他和宋奕都心知肚明,慕修寒此次下圣旨,就是为了将他派遣到边疆。 苏昀卿这一走,还不知道他会对世子府做什么。尤其是宋奕,当日慕修寒看她的眼神,便让苏昀卿心中不悦,隐隐不安,他要是走了,还不知道慕修寒会对她做什么,这是让苏昀卿最不放心的事儿。 宋奕知道,若是自己提出要同他一同前往,必然会被拒绝,于是她便在心中暗下决心,等苏昀卿离朝之日,便偷偷的跟上他,一路保护着他的安全,等到了军营那边,他再想让她回来,也是不可能了,只是如此一来,苏夫人便没了照应…… 宋奕思来想去,幸好朝中还有薛凌霄。 苏夫人便托付给他照料便是了。 给了苏昀卿几天时间安排好家中的事务后,慕修寒还假惺惺的安排了一场送别宴,在当日舞艺比试的地方。 世子出征,无论皇上的意图如何,都要有一个好彩头。 宫中便按照当日徐妃圣宠之时为她庆生的装扮一样,用了铺天盖地的红色。 世子今日是主角,便坐在了最正中间的位置,与皇帝并排而坐,把酒言欢。 两人表面上推杯换盏,手足之情感人,其实在两人四目相对时,眼神中却是对彼此都有不满。 只是慕修寒身居高位,苏昀卿是他的臣子,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人,举起酒杯,对着座下的群臣说道,“今日为世子送别,朕先饮一杯。希望他早日班师回朝,为天烬国带来好消息!”说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128章 怀孕了 那眉目清秀的男人,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也举起了酒杯,只是他要说的事却不是慕修寒所期待的,只见那世子眉眼间都是笑意,语气中透着满满的幸福,他声线轻快的对着坐下的众人宣布道,“多谢各位,也多谢皇上抬爱,今日我出征,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世子妃已经怀有身孕三月有余,请各位同僚的夫人替我照顾好她,也替我照顾好我的娘亲,昀卿先干为敬!”说着,也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句话如同一个惊雷一般,让座下的大臣神情一怔,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随即大家都眉开眼笑的开始祝贺苏世子,只是旁边的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九五至尊,神情微妙,一双凤眸直直的盯着苏昀卿,转而又看向了宋奕,眼神中满是怀疑。 他不相信宋奕怀了苏昀卿的孩子。 那冷艳的女人听了这话也是表情一滞,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苏昀卿为了保护他们而说出来的话,不管怎样,家中男人在外面征战沙场,谁又敢去轻易的陷害功臣的妻儿呢? 想到这里宋奕配合的露出了将为人母的幸福笑容,举杯和周围的来敬酒的人交谈着。 这夫妻恩爱的戏码真是刺眼,慕修寒修长的手揉了揉额头,微微侧身,一双凤眸在宋奕和苏昀卿身上来回逡巡,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女人竟然有了别人的孩子。可看着宋毅脸上那幸福的笑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即便再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去验证,只能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一杯杯饮酒。 若是宋奕真的有了苏昀卿的孩子,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碰她。 幕修寒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日舞台上,徐莲儿安排的那支舞,一群相貌与宋奕极为相似的舞姬,演了一出精彩的水性杨花的戏码。 这词用在宋奕身上可一点都不为过呢。 一杯杯陈年佳酿下肚,慕修寒的眼前渐渐开始模糊,他怕是饮了太多酒,意识都开始涣散了,只依稀的看到座下有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在笑着和周围的大臣的夫人们一起交谈。 身为九五至尊,却也这般身不由己,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无法光明正大的留在身边,像一个十足的小人一般耍尽了手段,却终究还是输了。 慕修寒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感,他从不曾想,自己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失魂落魄…… 他曾经一心想要做一个明君,如今却只想做一个可以随心所欲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昏君……他甚至想连一个理由都不去找,就把苏昀卿给杀了。 管他后世如何评价,他都不在乎了。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想要宋奕! 只是如今,他们哪里还有可能? 坐拥万里河山又如何?被后人称道又如何?他死了,尸骨埋入黄土,便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了,如此,别人骂他也好,赞他也好,都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此,慕修寒长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看中的那些名誉权利之类的,如此廉价…… 今夜晚宴上的大臣,或真心祝福或假意奉承,劝着苏昀卿喝了不少的酒,酒过三巡,那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好的清秀世子,俊秀的脸上染上了坨红,他已经醉了,可还脸上洋溢着笑容,陪着那些大臣一起喝酒。 苏昀卿是被别人劝酒,而那九五至尊却是独坐在龙椅上,形单影只的默默饮酒,他一杯接一杯的似饮水一般把酒喝下,陈年佳酿酒劲上头,没过多久慕修寒便双眼迷离,身形不稳的微微侧身,倚在龙椅上,他手支着头,一双狭长的凤眸望着座下不亦乐乎的大臣们,却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把这一切都看得格外清楚。 今日为苏昀卿送行,并在宫中设宴,为了方便他休息,便在偏殿为他安排了一个住处。 连翘见世子和世子妃都醉了,便会意悄悄的扶起了宋奕,想着先行把她送进偏殿内,等会再找人一起来接世子。 苏昀卿和大臣们一起正喝的起兴,没有注意到宋奕那边发生的事情。深宫大院内,前庭热闹非凡,后院内却是一片寂静,走到水榭处,宋奕想起了那日与慕修寒在此相遇的场景。 当日她以为,慕修寒要削弱宋家军,便在这水榭上以自刎来威胁他,从不曾更改过主意的人,却因为她的意气用事而退步,最终决定,将宋家军交给景羽寂管理。 那是宋奕第一次在与他的博弈中,赢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人会做出那么大的让步。 酒意上头,但回忆却格外的清晰,只没想到当时她以为仁慈宽厚的人后来却做了那么多伤人至深的事…… 宋奕俊秀的眼中眸光微变,她看着台阶下方,沉默不语,出神的望着,仿佛那人就站在台阶下,一如当初。 突然,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似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便扶着连翘的手缓缓往台阶下走。 这时一袭黑袍的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宋奕觉得恍然如梦,轻轻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清了眼前的来人,确实是那冷漠无情的男人。 她有一丝意外,甚至感到莫名的惊喜,可却偏要装作是见到了什么让她心情不悦的东西一样,垂下眼稍,目不斜视的越过他的身边,想要离开。 手腕突然被一双大手扼住,力道之大让她挣脱不开。 那清冷的人眸光倏然变冷,宋奕转身看着那九五至尊,沉声问道,“皇上这是干什么?” 那九五至尊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眸幽深晦暗,让人难以琢磨。 宋奕也毫不示弱,冷冷的抬眸,眼中氤氲着怒气,可慕修寒对她的问话并不在意,只我行我素的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连翘见事态不对,便上前想要把慕修寒的手拉开,陪着笑脸说道:“皇上这是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世子妃又怀有身孕,要是被旁人见到了,怕是不妥……”说着便要把慕修寒紧紧攥着宋奕手腕的大手给拉开,可那人力道极大,紧紧的握着宋奕纤细的手腕,不肯放手。他今日怕是饮许多的酒,酒气极大。 温热的呼吸中夹杂着酒气,喷在宋奕的脸上,他眼神幽深,似有话想要对她说,可几次唇瓣微动都没有说出口,最终只沉着一张脸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就在连翘要再次上前把他拉开的时候,那人冷冷问道,“什么时候怀上孩子的?”他的眼眶通红,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一双凤眸在宋奕的肚子上看了又看,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此时的水榭处寂静的很,除了宋奕主仆二人和那九五至尊便再没有别人,那人的眼神如同一匹狼一般,透着森森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宋奕听了他的问题冷冷一笑,问道,“难道我和世子夫妻二人有了孩子还要向皇上禀报不成?” 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不加掩饰,伴着一声冷笑,宋奕便突然甩开他的手,转头便往前廷走。 “就知道这深宫大院的不吉利,随便一走便会遇到不吉利的东西!”说着扶着连翘的手一脸晦气的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站住!”身后一道磁性的声音喝住了她们,不知道是慕修寒太过于威严还是别的原因,宋奕竟然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 第129章 借酒装疯 那一袭黑袍的男人踱步到她的面前,身形不问,手扶着她的肩膀问道,“你刚刚说谁不吉利?谁是个东……”话音未落,那人酒意上头便倒在了宋奕的肩头。 这可如何是好? “主子,这……可怎么办呐?”连翘看慢慢倒在地上的男人,神色慌张的问道。 冷艳的女人撇了一眼地上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人,他似乎是醉的不轻,双目紧紧闭着,呼吸匀称,竟是在这还有些微凉的水榭便睡着了? 素日里杀伐决断的一国之君,这一幕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要被耻笑?”还能怎么办?又不是你我把他弄成这样的。”说着把被慕修寒攥着的衣袍下摆抽出,神色决绝的便要离开。 连翘跟在后面,有些良心不安的撇了慕修寒几眼,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的看着那人,“主子,咱们这样做不好吧……” 怎么说也是这天烬国的皇帝呢…… “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便在这里陪着他,说不定他一时感动,还能宠幸了你呢!”宋奕淡淡说道。 连翘一个年芳二八的小姑娘,哪里能经得住这般吓唬,当即加快了脚步,低着头红着脸跟在宋奕身后,小声的嘟囔道,“主子净取笑人,我心中最好看的可是咱们祈天国的段皇……温柔和蔼……” 这天烬国的皇帝虽然也好看,可是平日里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人实在不敢接近,即便长得再好看连翘也不敢想。 这话可是把宋奕逗笑了,她负手走在前面,眼看着就要越过水榭的小桥离开了,这时桥下那醉酒的男人似梦话一般说道,“宋奕……” 一声宋奕叫的好声亲切,不似刚才那般透着怒气,让人害怕。 那走在前面的女人倏然停住了脚步,屏息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不要离开朕……”他呢喃道。 若是当年他没有做那么多错事,把她伤的体无完肤,她怎么可能会离开? “主子,这人真的是天烬国的皇帝么?”连翘在旁边小声问道。 那副失魂落魄醉酒的模样怎么会是一国之君? 宋奕顺着连翘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一袭明黄色的身影坐在冰凉的青石板路上,一时间起了恻隐之心,竟然又原路返了回去。 “连翘,帮我个忙,”宋奕抬起慕修寒的一只胳膊,把他架起来,只是这毕竟是个高大男人,还是很重的,宋奕一个人架起他有些吃力。 “咱们把他扶到偏殿便回去找世子,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连翘点点头,说道,“主子还是心软,要不然也不会返回来……” 这句话惹来宋奕一个白眼,她眉头微皱,说道,“就你话多!”又看着前方,说道,“这里离偏殿还有一段距离,你且把说话的力气留着来扶着他吧……” 这一主一仆费尽力气把他架到偏殿处,好不容易把人放在床上,连翘擦擦汗,说道,“天呐……这天烬国的皇帝可真重……” 别说连翘一个小女孩儿,就算事宋奕这种常年习武的人都有些吃不消,微微皱眉说道,“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多话,咱们早早的走了留他在那里吹冷风不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么?!”说着还趁着慕修寒醉酒重重的掐了他的俊脸一下,笑着说道,“当日这人掐过我的脸,今日我算是还回来了……” 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真像个孩童一般幼稚,连连翘都不禁有些看不下去。 正在宋奕为自己“报了仇”而沾沾自喜时,那躺在床上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吓得那刚还笑着的女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难道……慕修寒刚刚是在装醉?那刚才她们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到了?! 那躺在床上的当朝天子睁着一双凤眸,眼神幽暗的望着床边一脸惊慌的女人,看到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唇边勾起了一抹痞笑问道,“怎么样?刚才捏朕的脸捏的爽么?” 虽然语气平平,可这话从慕修寒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格外害怕。 宋奕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她身边的连翘,早已腿软的跪坐在地上,口中说着皇上恕罪。 许是觉得连翘太吵了,那冷峻的男人眉头微皱,冲着外面低声喊了句,“李全!”那熟悉的面孔便应声走了进来,身边带着几个陌生面孔的禁卫军,把连翘给拖了出去。 “你这是要让人把她带到哪里去?!”看着禁卫军不管不顾的把人带走了,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宋奕的心头,她神色严肃的看着慕修寒问道,“今日还是连翘帮着我把你扶回来的,你不赏她也就算了,怎么还要罚她?!” 她在慕修寒面前说段睿逸好看,他怎么可能不罚她? 那面容冷峻的男人身形利落的坐起身来,把肩上的乌黑色的发潇洒的甩到身后,他凤眼微眯,薄唇轻启,问道,“你刚刚对朕做了什么?!” 这话让宋奕身形一怔,刚才她以为他醉的不省人事了,便捏了他的脸,谁能想到他这般狡猾,竟然是装睡! “堂堂一国之君,装醉哄骗弱女子,不觉得脸上烧的慌?”宋奕反唇相讥。 可那坐在床边的男人却不恼,反而眼中带着笑意打量着宋奕,那复杂的眼神看的宋奕浑身不自在,正要开口问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那人突然说道,“宋奕,你变了。” 这话让那冷艳的女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慕修寒轻声一笑,继续说道,“以前你可不会这么跟朕顶嘴,总是一副任劳任怨,骂不还口的模样,无趣的很,可如今你却变得生动了许多,比起从前有趣多了。” “不知道皇上说的宋奕是谁,反正我是不认识的。”那立在床边和慕修寒保持着距离的女人答道。 也是,她是断然不会承认自己便是宋奕的。 慕修寒看着她,良久,似是妥协一般的闭了眼又倏然睁开,淡淡说道,“对,你不是宋奕,那今夜就假装自己是宋奕好吗?”他的眉眼间没有了刚才的戾气,神态温柔,甚至带着一股子孤独感。 “自从朕的护国大将军走了以后,不知这国家风雨飘摇,朕也跟着如同一根浮萍一般,孤身一人游荡,皇城再大,朕拥有的再多,也还是填不满这满宫的寂寞……”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宋奕。 世间女人千千万,唯独她能填满他的寂寞。 “过来,”那九五至尊对着一脸防备的女人伸出手,耐心的说道,“你要是乖乖的过来,朕明早便放了连翘,你若是反抗,那么明早你看到的便是连翘的尸首……” 刚刚宋奕还以为他有所改变了,片刻间这人便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一国之君,最擅长的就是跟人做交易了,国土如此,爱情似乎也可以交换。 宋奕反感的一皱眉,冷冷说道,“我和连翘要是在宫中出事,你要怎么跟外人解释?”她问道。 靖王都要造反了他尚且要算计一番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何况今日在宫中死了人? “杀了连翘容易,难不成你能连我也一起杀了不成?”宋奕自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慕修寒,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他不敢杀连翘,“除非连我一起杀了,不然只要我活着,便会把你今日的卑鄙行径传播出去……” 第130章 欺骗 那俊朗的男人坐在床边,微微仰头,眼神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低下了头,宋奕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都准备迈开脚步出去的时候,那人幽幽的开口说道,“那朕便杀了连翘,随那些人说去吧。” 这人不是一向最看重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形象么?怎么如今竟变得这么不管不顾了? 宋奕以为他只是在和自己博弈,便冷笑了一声说道,“皇上可是要好好考虑啊,只为了和我春宵一度便背上一世的骂名?这笔交易可是真的划算?” 任谁如果不是很傻,应该也知道这样做的不妥。 可那九五至尊听了宋奕的话突然笑了,而且是开怀大笑,像是失了心智一般的没心没肺的笑着,倏然他收敛笑容,表情落寞,眼眶微红,怅然若失的说道,“自己喜欢便是值得,哪来的什么亏不亏?”这般肆意洒脱的人当真是慕修寒?宋奕简直不敢相信。 其实,若是慕修寒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喜欢和人做交易,宋奕倒不会怕,现在不喜欢和人做交易,只凭着自己高兴去做事的慕修寒才让宋奕觉得害怕。 她眉头微皱,趁着那人还在出神,看准时机想要离开这偏殿,却发现殿门已经被人在外面锁上了,直至此刻,宋奕恍然大悟,今晚是慕修寒设的一个局。 她转头含恨看着不知何时站起身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冷声说道,“你真卑鄙!”说着手上摇晃着殿门,却不能撼动分毫,正在她又气又恼的时候,却被一双大手揽住,紧紧的抱入怀中。 这太突然了,宋奕拼命的捶打着他的胸口,可那人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只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放开我!”宋奕喊道,“你再不把我放开,我便要敞开嗓门儿喊了!到时候把人招惹来,可别丢了你皇家的脸面!”说着手下毫不留情的捶打着慕修寒,脚上还使了十足的力气踢他。 “别动!”不知是把他踢烦了还是怎么,那人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朕只是抱抱你,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宋奕,今晚便装作是她便好。” 那副深情模样,惹的怀中人动作都僵了,这一变化被他敏锐的感知到,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 他知道她就是宋奕,只是这人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因为太想念宋奕,他便不得不设了这个局,卑劣也好,下流也罢,他都认了,只要能把宋奕抱在怀中,哪怕被世人唾骂又有何妨? 他的大手紧紧的环住宋奕的细腰,他淡淡说道,“你瘦了,比从前还要瘦……” 这话颇暧昧,还有他的手放在她腰上,这姿势实在太暧昧,不管宋奕和苏昀卿有没有夫妻之实,这样的行为终究是不和规矩的。 慕修寒如何宋奕不在乎,可她不能让苏昀卿蒙羞。 趁着慕修寒出神的时间,宋奕一把推开了慕修寒,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了那人冷峻非常的脸上。 “现在清醒了么?看清楚我是谁了么?”宋奕俊秀的脸上氤氲着怒气,她不给他留丝毫情面,只想一巴掌打醒这个装醉的男人。 世上之人,有谁敢打当朝天子巴掌? 除了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女人。 脸上微微刺痛,其实宋奕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慕修寒也并没有觉得多疼,让他震怒的是这女人竟然敢打他……这个行为若是被人知道了,宋奕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原本还神情温柔的男人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他凤眸幽暗,又恢复了冷酷无情的模样,“是不是朕太宠你了,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子怒气,凤眸微眯,舔了舔嘴唇,冷冷问道,“你不愿意让朕碰你?” 宋奕感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板着脸,不去理会这借酒装疯的男人。 可她不理会不代表那男人就能放过她了。 他大手把宋奕推在了门板上,微微俯身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为了别的男人扇我的巴掌,今日便要你付出代价!” 当朝天子可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他这次绝对不会放过宋奕了! 逃不脱,挣不开,宋奕被那高大男人圈在怀里。 他的胸膛结实温热,任宋奕怎么捶打都纹丝不动,薄唇轻启,那人一双锐利的狭长凤眼打量着她,脸上的愠怒没有丝毫减退,“朕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怀了苏昀卿的种?”他语气冰冷,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说道,“你若不与朕说实话,便是欺君!” 这话实在可笑,宋奕唇边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容,心想着,若是我说出来我并没有怀了苏昀卿的孩子,那岂不是也是欺君?要是存心想找到一个人的把柄,再怎样谨慎也是能被找到的……何况此时此刻,孩子便是她的最后一把保护伞…… 于是宋奕抬起头,直视着慕修寒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当真怀上了苏昀卿的孩子!” 话音刚落,好看的唇便被吻上,他没有一丝感情的咬着她的唇瓣,力道很大,在惩罚她一般,单手扣着她的头不许她挣脱,宋奕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却都淹没在了他狂风骤雨般的吻里。 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气急的宋奕狠狠咬了慕修寒一下,那人松开了她,唇角一道血丝流下,如同一个刚刚饮完生血的吸血鬼一般。 慕修寒抬手把唇角的血迹擦去,精致昂贵的明黄色龙袍上竟染上了他自己的血,他神情一怔,随即扯出了一抹冷笑,“你咬我?!” 鲜血仿佛是打开恶魔封印的灵药。 他袖口上的血迹格外刺眼,宋奕也知道,伤了皇帝是死罪。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不反抗?她甚至想动用内力狠狠的打慕修寒一巴掌……可一旦用了内力,便默认了自己是前护国大将军宋奕,本来慕修寒便心中不快,他唇角的伤如何来的他是说不出口的,可祈天国公主内力深厚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此时若是给慕修寒抓住把柄,那么不仅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苏家…… 宋奕即便再想用内力,却也是生生的忍住了,藏在袖口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她微微低着头,眉头紧皱,冷冷说道,“你若是再不放我离开,便要做好承担严重后果的准备!” 这话可是在威胁当朝天子?慕修寒自登基以来,杀伐决断,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冷冷的一勾唇,说道,“伤我,打我,咬我,这些从未有人做过的事,你今日都一一尝试了,我要是不罚你,以后连我自己都当不下去这个皇帝!”说着,一把扯着宋奕的衣领,把她拉进了怀中,“你真的当我会对你一而再的包容吗?” “我知道你不会再包容我,可是……我一直敬重你,从未听说过天烬国的皇帝是个下流胚子,连自己兄弟的女人都会去碰!一代明君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一世英名,真是可惜!”宋奕冷着一张脸望着慕修寒说道,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可是慕修寒,只当着自己酒精上头,心想着等到明日自己清醒了,这些事再另当别论吧。 一袭明黄龙袍的人微微勾唇,他竟然笑了,眼神玩味,薄唇微动,说道,“那便让我当一日下流胚子吧!”说着把宋奕打横抱起。 第131章 令人心痛的真相 这样的事宋奕之前便经历过,她当然知道慕修寒要将她带去哪里,于是便开始剧烈的挣扎。 可那当朝天子毕竟也内力深厚,即便是当日的宋奕也不曾能打得过他,何况此时他用足了力气,禁锢住宋奕,不许她挣扎。 情急之下宋奕便暗暗的发力想要动用内力,那人却勾着一抹笑意说道,“你既然是祈天国的公主,若是武功高强,小心自己戳破了自己说的谎言,到那时,便是欺君之罪,朕要定你的罪,欺君之罪的话……”那人微微一顿,说道,“是要诛九族的……你是苏家的人,连累了苏家可就不好了……”这话让宋奕心头一颤,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狡猾阴险,不是个善类! 也许是他这几日真的对她过于包容,让她放松警惕,当下那美艳的人眼中寒气四射,恨不得将一把刀子插入她的胸口,那人却不以为意,微微低头,匆匆的瞥了她一眼,笑言道,“看你身上背负了多少条人命,苏家,还有连翘……若是你早从了我,何必要把朕逼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言语间竟走到了偏殿的床榻前,慕修寒把宋奕狠狠的摔在床上,扯着明黄色龙袍衣口,不疾不徐地解开了自己的外衫。 宋奕当真是怕了,她蜷缩着,退到了床头一角,可那人却像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一般,眼神晦暗好整以暇的退掉了自己的衣衫,不一会儿上身便赤。裸了,他把头发一甩,如同一个猛兽一般,冷着一张脸,凤眸中闪着寒气,朝着宋奕逼近。 看到那平日里冷言冷语冰山美人一样的女人,此刻缩在床角,眼神无助,甚至有些可怜的望着自己,慕修寒不禁心情大好,毕竟征服一个献媚的女人和征服一座冰山,成就感是不一样的。 只是他此刻有心要调戏一番那人,便淡淡说道,“你何必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朕好像一个强迫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一般……你看看我哪里比苏昀卿差了,说不定日后你还要求着我把你纳入宫中呢……” 从前宋奕只和慕修寒在正式场合相见,两人是君臣的关系,她从不曾见到这人如此下流的一面,谁知道今时今日竟长了见识了。 冷冷一笑,宋奕秀气的眉微微挑起,嘲讽的看着那当朝天子说道,“只有长相丑的人,才总会说自己比别人长得好,像是苏世子,就从来不曾说过自己好看,可是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说他眉目清秀,生的,是极好看的!” 话里话外把慕修寒贬的一文不值,这素来对自己相貌满意的男人,眸光突变,如同一个真正的猛兽一般,一把将宋奕推倒,然后欺身压了上去,微微低头看着那惊慌失措如同小鹿一般的女人,不死心的问道,“朕好看?还是苏昀卿好看?!” 骂都骂了,他想要定罪,自然有千百种理由,宋奕此时反而不怕了,冷冷说道,“下流胚子,长得自然是极丑的!你便是得到了我的人,也觉得不到我的心!”说着,扭过头去,横眉冷对,不去看慕修寒。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成功的激怒了那人,他大手钳住宋奕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望着自己,“那好,朕也从来没想得到过你的心,得到你的人玩腻了就弃了多好!”说着一把撕开了宋奕衣衫,嘶啦一声,那原本完整精美的衣服便破了。 其实宋奕对于男女之事还很陌生,只有在偏殿那次,和慕修寒发生过一次关系,如今这第二次,竟然是被人强迫着…… 她脸上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 然而任她如何嘶喊,慕修寒还是不放过她,自顾自的在她身上肆意妄为。 其实慕修寒并不是重欲之人,只是今日苏昀卿说宋奕怀了他的孩子,这让他耿耿于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恼怒什么,可看到宋奕竟真的成了别人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他心中的恶魔便被放了出来,此时此刻,只想把身下的女人撕碎,然后惩罚她。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还是不是完璧之身,若她是,那么明日他便把她接入宫中,若她不是……慕修寒冷峻的脸神色突然更加阴沉了。 “禽兽!下流胚子!”宋奕挣扎着嘶喊着,却丝毫不能阻止慕修寒,一个闷哼,他占有了她。 宋奕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高大的男人凤眸中寒意四起,他似乎是被伤了心了。 抬眸看着那一脸痛苦的女人,淡淡说道,“你竟真的不是处子之身了?” 他自以为了解宋奕,以为她在哄骗自己,谁知道,她说的竟都是真的。慕修寒冷冷一笑,心中苦涩,他倒希望宋奕真的欺君,能骗他一辈子也好啊…… 慕修寒神色落寞的起身,他坐在床头,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裤子,默默的穿好,却又赤。裸着上身坐回床边,一言不发。 “你还真是对朕说了实话……”他声线低沉,语气中透着怒气,背对着宋奕,双手撑在床边,若是此时宋奕能看到他的表情,一定能体会到报复的快感。 “我怎么敢欺君呢?”那冷艳的女人缓缓起身,将被弄乱的衣衫整理好,把碎发梳到后面,想要下床穿鞋离开。 这样也好,慕修寒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后,应该就不会纠缠了吧…… “你欺骗朕的还少么?!”慕修寒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愠怒的说道,“你知不知道……” 他为她做的也不少啊……这些年,虽然屡次说要杀她,也不过是敷衍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罢了,当日她身负重伤,气息奄奄,也是他拿出了天蚕豆蔻为她疗伤,他是狠心过几次,可哪次又真的想要她的性命了? 本以为她对自己也是有情分的,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宋奕表情微滞,良久轻轻挣脱开他扼住自己的手,淡淡说道,“那么你也问问自己,做了多少伤人至深的事情……”说着她起身,俯视着坐在床边的男人,下了狠心的说道,“如今你也知道了,我不是处子之身,以后也别再纠缠了!” “朕不会碰别人用过的东西……”那九五至尊眉眼间都是冰冷的神色,凤眸幽深,鄙视的看着宋奕,说道,“朕又不是街头乞丐,专门收些破败的脏东西!” 很好,宋奕心口微痛,眉头促狭的皱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她竟然这般高兴么? 看不得她那模样,慕修寒心中郁结,只差着一口鲜血喷出来了,不想再看到这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大手一挥,淡淡道,“滚吧!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让她滚到天边去!滚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那样,便不会为她烦心了。 本来还想着,今日若是她还完整,便下定了决心让她进宫,她要报仇那他便帮她杀光那些人,她要怎样都依着她…… 可谁能想到,这个贱女人竟然真的跟别的男人有染了。 第132章 爱上他 “你是不是和段睿逸睡过了?!”宋奕都快走到门口了,慕修寒气急出声冷冷质问道。 今日怕是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的……否则这人疑神疑鬼,总是胡乱去猜也不好。 那日她不过为苏世子放了个烟花,慕修寒就把人打发到战场上去打仗,要是再说和苏世子有了夫妻之实,这人还不得直接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说话!”慕修寒低吼了一声,凤眸微眯,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做都做了,还怕说么?!” 段睿逸天高皇帝远的,慕修寒就算在生气也不能去找他的麻烦啊……同时,宋奕还有一种报复的心理,她就是想看着慕修寒抓狂,却无可奈何的样子,那会让她有复仇的快感。 “是不是你还需要问么?!”留下这一模棱两可的答案,宋奕便去拉门。 房门还被李全在外面锁着,宋奕生气了,她知道李全在外面,便喊道,“李全,再不开门等我出去便打断你的狗腿子!” 门外小心候着听了这么久墙角的公公身上一颤,他是知道这宋将军的厉害的,连皇上都敢顶撞的人,又怎么会不敢打断他自己的腿呢? 宋奕在里面等着开门,可是却毫无动静,她生气了,站在门口又格外尴尬。 没有慕修寒的命令李全是不会开门的…… 那坐在床边的男人不想让宋奕再待在这里,他声线平淡的说了句,“李全,开门!”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宋奕毫不犹豫的走出去,她要找到李全那厮,然后真的打断他的狗腿子,让他帮着慕修寒把她关在这里。 可那李全跑的也够快的,宋奕刚走出去,李全都已经跑远了。 “跑的倒是够快的……”宋奕揉了揉手腕,今日她是真的怒了,若不是李全跑的快她当真会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她的眼眶红红的,是刚才和慕修寒撕扯的时候被欺负的惨了……同时她心中还格外的难过。 明明那日在偏殿占有她的是里面那冷面君王啊,怎么她就成了他口中的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呢?不过如此一来,他也就真的能不再纠缠她了吧? 宋奕看了看路,正准备去前廷找苏昀卿,可她的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袭青色衣衫的身影,宋奕脸色瞬间惨白,明明她和苏世子清清白白,此刻看到他却像是偷情被抓到了一般。 “你去哪里了?我在宫中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你的身影……”苏昀卿见到宋奕后脸上露出笑容,朝着她走过来。 她该如何同他解释?若是他知道了今天的事一定会伤心难过吧? 这样想着,宋奕心虚的看了一眼大敞着的殿门,她知道那人还没有走,他们之间的对话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刚刚在这里休息?”苏昀卿也看到了那敞开着的殿门,疑惑的问道,“我问了宫人你去了哪里,她们说是被连翘扶着来偏殿休息了,怎么只有你自己?连翘呢?” 说起连翘,宋奕心中一惊,不知道李全那狗奴才把人给带到了哪里…… 可一时之间,她答不上来苏昀卿的问话,莫名的有些局促。 那眉眼清秀的男人还在等待着她的答话,宋奕抿了抿唇,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里面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走了出来,苏昀卿一看到他表情都僵硬了。 顺着他的视线宋奕转身看过去,果然,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 “莹萱,你……”苏昀卿眉头微皱,他看着宋奕说不出话来。 他是亲眼看着宋奕从这偏殿里走出来的,如今慕修寒又从里面走出来,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那高大的男人从他们二人身边走过,眼神意味不明的撇了一眼宋奕,随即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个表情惹的苏昀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挥拳朝着慕修寒打了过去。 慕修寒早就想和他动手了,此刻他们不是君臣,而是身份平等的兄弟。 没有叫禁卫军,甚至那看到大事不好偷偷溜回来的李全想要上前帮忙,都被慕修寒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慕修寒!你枉为人君!”苏昀卿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的落下,手上毫不留情,只要能打在慕修寒身上的每一拳,他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慕修寒更是不手软,他的下巴挨了苏昀卿一拳,脸偏向一边,他擦擦嘴角的血迹,凤眸倏然变的幽暗,低吼了一声便也对着苏昀卿下了死手。 今晚真是晦气,先是被宋奕咬破了嘴唇,现在下巴又挨了苏昀卿一拳,慕修寒也不是吃素的,他发起狠来苏昀卿也不是对手。 “够了!”突然女人带着怒气的低喊响起,那早已伤痕累累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苏昀卿眼神湿润的看着宋奕,突然松开了慕修寒,站了起来。 他心中苦涩,却也想了起来,宋奕从来都不是他的女人…… 只是今晚他看到的真相太过于残忍,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接受,所以不管慕修寒是天子还是神,他都有那么一刻想要杀了他! 现在两人打了一架,似乎是把心中的不快宣泄了一些,苏昀卿气喘吁吁,脸上带伤的斜睨着慕修寒,他一向温和,从未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你到底……有没有碰她?!”苏昀卿话音刚落,泪水就涌了出来。 这实在太痛苦了,一个是自己的兄长,一个是自己爱入骨髓的女人,他真的无法接受…… 看着苏昀卿几近崩溃的模样,宋奕的心突然收紧,她怕慕修寒这没有人性的家伙会给他致命一击。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慕修寒看着苏昀卿,他的脸上也伤痕累累,表情凝重,良久他薄唇轻启,说道,“没有。” 宋奕长舒了一口气,纵然这是个谎言,也算是善意的谎言。 有时候人们并不需要一个真相,真真假假,哪怕是谎言,只要你信了,那便是真相。 苏昀卿从未想到他会和宋奕走到这一步,也没想过会亲眼看见慕修寒和他心爱的女人一起从偏殿中走出来……然而现在慕修寒亲口告诉他说,他和宋奕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苏昀卿沉默了一下,他宁可相信。即便这是个谎言,他也宁愿去相信。 如果当初慕修寒知道来和亲的公主就是宋奕,他便不会把她许配给苏昀卿,而苏昀卿也不会有机会和宋奕接触并且爱上了她。 那样的话便不会有这样痛苦尴尬的局面了…… 所以造成这一切的,是慕修寒,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宋奕从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可是如今苏昀卿却被她给伤了。 她走到苏昀卿身边,低声说道,“回去吧,今晚,我们回世子府,我把该说的都会告诉你。” 苏昀卿虽然心中难过,却没有对宋奕发作,他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们便回去吧,明早我还要出征去战场呢……” 一句话,惹的那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心中一痛,他的亲兄弟,明日便要上战场了,九死一生,而他今晚却借着酒意,做了伤他至深的事情…… 第133章 僵局 即便他贵为九五之尊,可是血浓于水,苏昀卿又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今日之事让他悔恨不已,他想了想决定把时间留给那两个人。 慕修寒默默的从两人身边走开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表情落寞,只是背对着那两人,让人看不清罢了。 回到世子府,在安静的房间内,宋奕为苏昀卿斟了一杯茶,她缓缓坐下,看着那眉目清秀的男人说道,“给我一封休书吧。” 这话让苏昀卿神情一滞,他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宋奕会直接找他要休书。 宋奕不想再折磨彼此,也不想再让苏昀卿为难,等他走后,宋奕依旧会为他照料着苏夫人,可是她再也不能做世子妃了…… 一来她不想为苏昀卿招来祸端,二来,今晚发生的事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她不想让苏昀卿蒙羞,便淡淡说道,“以后的事,不管是生是死,都由我自己来负责,你不要再掺和进来了,你被无端派遣至边疆也是因我而起,我不想再连累你!”说着,宋奕端起茶杯,递给苏昀卿说道,“饮了这杯茶,你我的缘分便就尽了,今晚回去写好休书,放在房中,明早我便拿了去解除你我的婚事。” 宋奕本来就身份特殊,若是还继续做世子妃,还能有一席庇护之所,若是真的离开了这世子府,她一个女人家又能去哪里呢? 苏昀卿思来想去,说道,“你不必多心,既然来了世子府,不管你我是否是真的夫妻,我当初答应要助你一臂之力,此时不管发生任何事,也不会反悔,况且如今,我也知道了你的心意。断然不会再让你为难,你且安心的在这里待着,替我照顾好娘亲就是了。” 一个男人是何等的心胸,才能谅解她至此? 宋奕对苏昀卿更加愧疚了,语气不禁加重说道,“你是痴还是傻?为何要这般对我好,你不知道我的心并不在你的身上吗?况且你这样帮我,不仅会连累到自己,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何苦呢?我宋奕只要一封休书,其余的不必你掺和进来!” 今日因为慕修寒,宋奕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形容憔悴,嘴唇苍白,让人看起来格外心疼。 苏云卿善解人意,知道宋奕心中难过,嘴上虽然说着逞强的话,内心却极为脆弱,若是此刻自己再对她恶语相加,必然会惹得她崩溃失常。为了不让宋奕难过,即便苏昀卿此时此刻也心如刀割一般,却依旧强忍着。 “宋奕,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需要得到什么的。”苏昀卿淡淡说道,“若是你愿意被我爱着,那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从前宋奕征战沙场,受了不知多少伤,吃了不知多少苦,她也不曾落泪过,可如今,自从来到了世子府上,这个人不知道把她惹哭了多少次,宋奕自认铁石心肠,却也慢慢的被这个男人给感化了,只是如今,今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宋奕心中有苦楚,知道自己配不上这般好的人,可是她无法明说,怕伤了这人的心……若是他执意要她留在世子府那就合了他的心意,等他出城之后,她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一起上战场。 如此一想,宋奕释然的一笑,说道,“好,那么你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出征呢。” 那冷艳的绝世美人强颜欢笑,强装镇定的走出了苏昀卿的房间,门一关上,宋奕转身便哭了出来。 她用手捂住了嘴,怕发出声音惹得苏昀卿担心。 可是心中实在是难过…… 她发现自己爱上了苏昀卿,只是造化弄人,老天爷已经不许她再和这么好的人在一起了,今生无缘,她欠着他一份情意,便想着来日用命相还。 慕修寒的冷血自私,让宋奕心生厌恶,可是他贵为天子,即便宋奕已对他恨之入骨,却也拿他全然没有办法,他下定了决心,若是苏云卿因他而死,战死沙场,那么她宋奕,不管如何,都要闯进宫中手刃了慕修寒那个阴狠狡猾的男人! 往日的君臣情分,在今晚他强占了她的时候便已经断了,剩下的只有深仇大恨,他日若是有机会,宋奕能够剑指着慕修寒,她一定不会手软,必定会重重的刺穿他的胸口!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夜空暗沉沉的,没有星星,只有无尽的,让人觉得不安的黑暗。 宋奕的身体还有些疼痛,她回到房间,脱下了外衣,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她看到了脖子上那一道明显的吻痕,那么明显,那么肮脏…… 她花容失色,重新把外衫套在身上,却发现根本遮不住分毫…… 也就是说,苏昀卿刚刚是看到了这吻痕的,可他却没有明说。 宋奕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颓然的坐在软凳上,她的手支着桌子,低垂着头,表情僵硬。 原来苏昀卿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给她脸面没有挑明罢了……宋奕眼中含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笑自己愚蠢,一个惨败的身子,却误以为苏世子对自己爱的深切…… “不过是把我当作流浪狗一般在照顾着罢了……”宋奕似呢喃一般的自言自语道。 苏世子为人善良醇厚,即便是路边卖米糕的大娘他也会笑脸相迎,哪怕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撞了他也不会恼怒,反而会施舍几个铜板,这样的人,对宋奕也不过是出自善良的本性罢了。 “这样也好……”宋奕淡淡说道。 若他只是出于善意,那么宋奕便能堂堂正正的报恩了…… 宋奕抹去泪水,往床边走去,她突然觉得这房间空旷,停住脚步,神色一滞。 连翘……还被关在宫里,她出来的时候却忘记了去寻她! 万一慕修寒那个冷血的男人把怨气都发泄在连翘身上……宋奕想都不敢想!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骑着一匹马便赶去了宫中…… 宫门紧闭,守城的禁卫军说现在天色已晚,任何人都不能进宫! 宋奕算了算时间,五更天宫门便会打开,她只需要再等两个时辰左右便好。 漆黑的夜,宋奕身披着一件暗红色的披风,身姿笔挺的站在城门下,一如当年她在驻守这座城时一样。 深宫大院,宋奕一颗心焦急的等待着,她怕连翘就此出不来了,那么她的身上便又背上了一条人命…… 闭上眼睛,宋奕的眼前就浮现出景羽寂浑身是血的模样,她怕了,怕连翘出来时也被折磨的很惨。 等待是如此漫长,宋奕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望着宫门。 天边泛起鱼肚白,宫门吱呀一声打开,禁卫军把厚重的镶着黄酮把手的红木大门拉开,宋奕当即就要往里面冲。 第134章 送别 这时,连翘完好无损的缓缓走了出来,衣衫整齐,气色红润,倒不像是被人折磨用刑的模样。 “主子!”看到等在宫门外的宋奕,连翘惊喜的朝着她小跑过去。 宋奕抬手帮她整理一下碎发,关切的问道,“你这一晚上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那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摇了摇头,说道,“李公公没有为难我,把我拉出去了之后给我找了个住处,里面还是挺干净温暖的,”说着有些愧疚的看着宋奕说道,“就是门被锁了,出不来……” 宋奕听了连翘的话放心了,说道,“那就好,咱们回去吧。” 连翘看看这天色,问道,“世子爷今早是不是要出发了?您不去送他么?” 她如今还怎么好意思与他见面?经过昨晚的事她现在看到他都觉得尴尬,而且,此刻她觉得苏昀卿不过是可怜她,并不是喜欢她,所以也就不打算去送他了。 “咱们先回去吧,之后的事再说……”宋奕说道。 马车赶回世子府,宋奕往苏昀卿的房间的方向撇了一眼,却见到进进出出的仆人在忙活着,她便走过去问道,“世子爷的行李还没有整理好?” 那仆人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香囊,说道,“世子爷已经走了,他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宋奕一看,是他们成亲的时候互赠的礼物,里面是一个红缎编的同心结。 苏昀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把这礼物退还给她,暗示她此生缘分尽了么?“世子爷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宋奕不死心的问道。 那仆人想了想,说道,“有,世子爷说,这是他最宝贵之物,要您好好的帮他保管着,等他回来的时候再交还给他。” 他最心爱之物……宋奕紧紧握着那红色的香囊,泪水充满了眼眶,可脸上却浮现出了笑意。 是她误会了,世子并没有想和她斩断情分,反而他很珍视这段感情……宋奕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心,她该赶着回来送他一程的…… 如今那人竟然就这么走了,天还没亮,就已没了他的踪影。 “世子爷走了多久了?“宋奕把香囊收起,问道。 “这……”那仆人面露为难之色,“世子爷嘱咐过,说不让您去追,只要您平平安安的待在家中就好了……” 这人怕是上辈子的佛陀吧,只考虑着别人却从不考虑自己。 可他越是这样,宋奕越是放不下…… 转身牵出了那匹她陪嫁的汗血宝马,宋奕一个侧身骑了上去,手握着鞭子问道,“你可知世子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策马扬鞭,一骑绝尘,宋奕朝着苏昀卿离开的方向奔去。 从前她是个将军,被慕修寒训练的冷血无情,以为这世上并没有真感情,可是,苏昀卿却教会了她感情二字,让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除了带兵打仗,又多了一丝温暖。 她怎么可能让他没人送行就这么孤独的离开呢? 早晨的天烬国,街道上空无一人,空气中还带着潮湿干冷的味道,宋奕一路策马,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美艳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好不容易从世子府一路狂奔到城门口,却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让她厌恶的身影,见到宋奕来了,慕修寒缓缓转身,今日两人都清醒,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难免有些尴尬。 宋奕勒住马,淡淡问道,“让我过去,我要送世子一程。” 若是别人,想要送自己的丈夫,慕修寒一定不会阻拦,还会大开城门给她让路,可是今日是宋奕,她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城门处,就是为了给别的男人送行? “看来苏昀卿对你来说很重要?”那狭长的凤眸隐藏着慕修寒内心的全部情绪,旁人听来只是一句普通的问话,可是宋奕听来却杀意四伏。 这个男人有多冷血残酷她最是清楚了,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的亲兄弟送上战场…… “你明知道世子此去九死一生,难道我作为世子妃去送送他都不行么?!”因为急切,因为怨恨,她的声音都哽咽了。 只是想去送送他……不想让世子走的这么孤单。 这是寻常人都能理解的情分,可那九五至尊却冷着一张脸答道,“世子已经走了,男儿征战沙场,女人去送行哭哭啼啼的扰乱军心!”说着低吼了一声,“来人,把城门关上,闭城三天!” 不知为何,他偏不想隧了她的心愿,硬生生的命人把城门在她眼前关上,领着一队人马从她身边走过。 “我恨你。”那原本低着头沉默着的女人在慕修寒路过自己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话,让那素来尊贵的男人神情一怔,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冷艳的女人抬眸,他在她的眼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熊熊燃烧着的怒火,此刻若是有一把剑,想必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刺入他的胸口吧? “宋奕,你不要恃宠而骄!”慕修寒冷着一张脸看着她说道,“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他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狼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 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便会口不择言,即便慕修寒贵为当朝天子,他也不能免俗。 “你可要想清楚,苏夫人可还在皇城!”他威胁道,“朕今日就告诉你,你就在这皇城里老老实实的待着,怒若是敢迈出皇城一步,朕便命人诛苏家九族!”说着拂了一下衣摆,冷酷无情的走了。 人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在慕修寒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宋奕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冷风吹的人心都似乎跟着一起凉了,她冷艳看着那浩浩荡荡渐渐离开的送行队伍,为首的那抹明黄色就连背影都让她恨的不行。 “慕修寒,你不配做皇帝!”宋奕自言自语的说道。 天色全亮了,宋奕牵着马走在回世子府的路上,街上陆陆续续有小贩出来了,正在往摊位上摆今天一天要卖的货物,走到一家绒花铺子前,宋奕停下了脚步。 这家店的大门还紧闭着,可是那招牌宋奕却记得清楚。 这是世子带她来买的绒花、那是她活着二十几年,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 宋奕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绒花,还好,世子送她的东西还在,虽然有些旧了,她却一直都戴着。 她把那绒花摘下来摊在手心里,眼眶再一次噙满了泪水。 “世子妃今日可是去给世子送行了?”旁边来开门的绒花店老板笑问道。 宋奕赶紧擦干泪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是的。” “真是羡慕你们夫妻恩爱……”绒花店的老板笑着打量了一下宋奕,“世子走前在我这里存了些银子,说一有新花样便送到府上,我正想着今日送些过去,没想到您就来了……”绒花店老板把门板立在一边,热情的招呼道,“来,世子妃,快进来挑一挑吧……” 第135章 结盟 那人竟如此细心,临走前还做了这样的事惹的她哭……宋奕笑着流下了泪水。 街角处,换下了明黄衣袍的男人紧盯着绒花铺子里的女人,表情晦暗不明,旁边的李全忍不住说道,“皇上,奴才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花银子帮别人做好事儿的……您这是何苦呢?” 要不是看到宋奕在绒花店前驻足,慕修寒派人去叫了老板起来,怎么会有人在这大清早的去看店门? 不过是不忍心看她伤心罢了…… 到底,也不是个多冷酷无情的人, 慕修寒当日说,宋奕若是敢迈出皇城一步,便以叛国罪治她,而且还会连累苏家被满门抄斩。 如此一来,她便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这皇城中。 若是这般听话,宋奕便不是她了。 太后最近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竟然隔三差五的便派人来传苏夫人进宫说话,平日里也没见两人有什么来往,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亲密了?宋奕实在想不通,怕太后会对苏夫人不利,便跟着一起进宫。 那曾经气焰嚣张的老妇人才几个月的时间便憔悴的让人认不出了,也是,不管是谁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都会受不住,何况太后都古稀之年了,内心再强大也是支撑不住的。 苏夫人和太后素日里没什么来往,可这一见面却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太后布满皱纹的眼打量了一下宋奕,没有作声,让苏嬷嬷倒了三杯茶过来。 太后宫里的东西宋奕可不敢喝,苏夫人和太后闲聊着,她便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听着,那面容憔悴的老妇人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放心,在哀家的寝宫内,是不会给你下毒的。”说着自顾自的饮下了那杯茶。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宋奕和太后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如今太后借着找苏夫人聊天的由子让宋奕也跟来,还有些示好之意,宋奕思忖了片刻觉得也许太后是有意和她合谋对付徐莲儿,便端起茶杯象征性的抿了抿。 那老妇人脸上微不可见的露出了些笑容。 “听说世子被派到边疆了?“太后和苏夫人搭话道。 提到这个苏夫人就一脸惆怅,“可不是么,昀卿第一次上战场,我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把他派到凶险的边疆,我来宫中求了好几次……”苏夫人叹了口气,“却都没有结果……” 听了这话太后体贴的把苏夫人面前的茶杯亲自斟满,说道,“本来哀家要是还能说上话一定会为昀卿求情,可你也看到了,哀家如今也身不由己……” 两人一来一往间,竟如同几十年的姐妹一般感情深厚,宋奕看在眼里,觉得甚是奇怪。 这两人,一个是老王妃,一个是太后,若说当年交情再好,一个在宫外,一个在深宫内,靠什么来维持这姐妹情谊? 实在是奇怪。 而且,虽然这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却莫名的长得很像…… 不多时,太后和苏夫人聊到了前些日子波斯进贡的贡菊,说是颜色奇特,还有独特的清香味儿,苏夫人素日里喜欢养花,听到有难得的贡菊便跟着的苏嬷嬷去了后厅。 诺大的寝宫内就只剩下太后和宋奕。 这二人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都想把彼此置于死地,如今殿内就剩下她们了,两人气场都颇强大,谁也没表现出分毫的害怕和怯懦,都动作优雅漫不经心的做着各自的事情。 “你便打算与哀家就这么耗下去么?”最终还是那老妇人开了口,一双颇有阅历的眼神色复杂的看着宋奕,不得不承认太后气场强大,即便在这么落魄的时候她也保持着自己的威严,没有失了体面。 “太后借着找老王妃聊天的由头,其实是料定了我会跟着一起来吧?”宋奕眼稍微抬,看着太后唇边勾着一抹笑意。 “哈哈哈哈……”太后突然笑了起来,深宫寂寞,已经好久没有人同她这么开门见山的聊天了,她的手指上套着精美的护甲,点了点宋奕,说道,“哀家就喜欢和聪明人聊天,”她说着脸色沉了下去,“你也知道,哀家在宫中这么多年,不是个任人欺辱的角色,我是想害你,可那是在徐莲儿背叛我之前……”那老妇人眸光突变,闪着寒气,“哀家素日里,最容不下的就是背叛,你虽然与我有深仇大恨,可如今却是能排在徐莲儿之后的,兵家常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与我同样恨徐莲儿入骨,那么也许我们能合作呢?“其实宋奕早就猜到了太后的意图,她也想过这个问题。 她与太后之间的深仇大恨来日方长,倒不如先和太后联手把徐莲儿扳倒,少去一个仇人,太后这年老体迈的妇人便如瓮中之鳖一般。 想到这里,宋奕笑了笑,说道,“你与我说这些,想必也知道我会答应与你联手……” 两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 太后看着宋奕,打量了她许久,像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淡淡说道,“你知道么,你与曾经的我是极像的……” 这话宋奕并不爱听,她垂下眼稍,表情冷漠,突然抬眸,说道,“那真是不巧,可能只是皮囊相像吧!” 亦敌亦友,即便两人都已经决定联手,宋奕对太后也没有半点逢迎献媚的意思,一句话呛的那老妇一愣,突然就笑了起来,“如此甚好,日后扳倒了徐莲儿哀家再想对你动手也不会念及旧情了……” “那是自然。”宋奕答道。 她是绝对不可能对太后手下留情的。 太后与徐莲儿,不过是个顺序先后的问题罢了。 正说话间,苏夫人笑盈盈的回来了,那些贡菊很讨她的喜欢,太后大方的命人把那些贡菊全部搬到了世子府上。 “太后也是个可怜人,你下回来的时候对她多笑笑,不要总记恨她在你身上泼水……”从太后寝宫出来,苏夫人挽着宋奕的手往前走,给她说着话。 宋奕对这话不置可否,若是太后是可怜人,那么全天下的人怕是都是乞丐了! 见宋奕不发一言,苏夫人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便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两人身后有仆人抱着许多贡菊,走过御花园的时候苏夫人想要抄近路从前廷出宫,可宋奕算算时间,怕这会儿慕修寒刚刚下早朝,她不想与那人碰面,宁可绕个远路过徐莲儿的寝殿。 “你这孩子,最近总奇奇怪怪的……”苏夫人唠叨了几句,却也跟着宋奕往前走。 所谓冤家路窄,宋奕只想着快点从这里走出去,不要遇见徐莲儿也别遇见那人,谁知道才刚走到徐妃寝宫附近,便迎面撞见了出来放风的徐妃。 徐妃素来喜欢一些脂粉气的颜色,什么粉色,蓝色的,最是讨她喜欢,本来之前也喜欢淡紫色,可自从宋奕穿过之后她便厌恶的很,再也不肯穿了。 第136章 冤家路窄 今日的徐妃打扮一如既往的美艳,妆容也是近日流行的,头上装点着珠翠,脚下穿着素白缎子面做的宫鞋,一双杏眼原本毫无精神,看到宋奕和苏夫人竟然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了之后突然来了精神,腰板挺得笔直,双目炯炯,唇边勾着笑意,像是终于看到了什么解闷儿的东西一般。 “本宫当是近日谁来了宫里,平白无故的闻到了一股子狐狸的骚味儿!”徐莲儿被宫女扶着,顾盼生姿的走到了宋奕面前。 这女人是愈发的嚣张了……以前还有几分收敛,如今却连假装都不愿意假装了,怕是真的当年在冷宫里受了刺激,如今出来便想方设法的找人发泄。 宋奕冷冷一笑,说道,“徐妃娘娘真是嗅觉敏锐,这狐狸呀一般只在窝里骚,怕不是有狐狸在您宫里筑了窝?可一定要命人好好检查,要不沾了一身味儿出去被人笑话就不好了……” 每次徐莲儿想要找宋奕的茬,结果总是把自己弄的格外尴尬,她听了宋奕的事话脸色沉了下去,杏眼转了转,突然看到苏家仆人手上抱着的贡菊,便说道,“你们这贡菊是哪里来的?”容貌美艳,可惜表情嚣张,让人丝毫不觉得美了,“波蒂贡菊可是很珍贵的,本宫宫里都没有几盆,我还在想着明明进贡了那么多,怎么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么点,原来是你这没见识的给顺走了!” 区区几盆花而已,竟然被人说成是市井小民一般没见过世面,而且花是苏夫人要的,徐莲儿话音刚落苏夫人脸上就白一阵红一阵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下可是把宋奕惹恼了,她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些是太后赏的,我们不想要来着,可是太后和苏夫人关系好,说这东西能凝神醒脑,便让带上……没想到几盆花竟然成了徐妃娘娘眼中难得的宝物……”说着嘲讽的看了那面容精致的女人一眼,问道,“难道娘娘每年的俸禄不够花销?” 宋奕只是气徐莲儿嚣张跋扈,得罪了苏夫人,说的话也只想着反击她,没有过多的想法,可是却让徐莲儿想到自己因为买卖官职案受牵连被打入冷宫的事,她以为宋奕是在拿那件事讽刺她,当即气急败坏,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打在了宋奕的脸上。“啪”的一声,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宋奕白净的脸上留下了五道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徐妃到底有多恨世子妃啊,竟然下了这么狠的手…… 那被打了的女人倏然抬起眼稍,眼神冰冷的看着徐莲儿,一步步的朝着她走过去。 那眼神实在吓人,徐莲儿下意识的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正在紧张的时刻,身后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是慕修寒,他竟鬼使神差的出现了,还把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一见到慕修寒,徐莲儿刚才的嚣张模样就烟消云散了,脸上表情委屈隐忍,甚至还溢满了泪花,走到了那高大男人身边,好似柔弱无骨一般依偎在了那人怀里。 若是平日,徐莲儿这样矫揉造作的模样,慕修寒会一把把她推开,绝对不会给她留情面,可他看了看那神情冷漠的女人,表情微变,随即搂住了怀中楚楚可怜的女人,怜惜的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那素日里的冷面君王,如今面对着徐莲儿语气温柔的直让人起鸡皮疙瘩,可他倒是不以为意,抱着徐莲儿抬眸责怪的看向宋奕,他的凤眸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宋奕白皙脸颊上的红痕,搂着徐莲儿的手都不禁收紧。 “皇上,您弄疼我了……”慕修寒手上的劲太大,让徐莲儿实在承受不了,语气委屈的小声提醒道。 今日怕是宋奕挨了打……慕修寒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却铁了心让宋奕吃点苦头。 一个人若是总在蜜罐里泡着便不知道什么是福分了,正好让宋奕的死对头徐莲儿给她些苦头吃,也好让她知道知道在这天烬国有个人护着有多重要。 “爱妃这是怎么了?有谁惹你不高兴了朕替你教训她!”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说给宋奕听! 徐莲儿见慕修寒偏向自己,高兴极了,撒娇般的说道,“臣妾今日遇见世子妃,见她身后的菊花颇为好看,谁知道她语气强硬,对臣妾出言不逊……臣妾一气之下便打了她一巴掌……”徐莲儿委屈的说道,“以臣妾的位分,世子妃就算再高贵,她出言不逊我教训她也没什么不妥……谁知道,世子妃竟然生气了,刚刚若不是您来了,她还要动手打臣妾……” 这声音柔弱凄婉,说的让人心疼不已。 宋奕冷冷一抬眸,看向那在演戏的女人,眉眼中的厌恶之意不加掩饰。 “哦?”慕修寒微微挑眉,看向宋奕的时候表情突然变冷,薄唇微动,语气冰冷的说道,“一个世子妃,竟然敢和宫里的嫔妃示威?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说着凤眸看着宋奕,说道,“世子妃可知罪?!” 宋奕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她知道这人是在故意找茬,她即便再能言善辩,也无济于事。 与其与他争辩,还不如直接认了挺快,想到这里,宋奕淡淡说道,“若是皇上相信世子妃的话,那便罚我便是,莹萱没有怨言。” 平日里这宋奕不是个硬骨头,怎么今日却如此轻易的服了软? 慕修寒有些意外,他转头宠溺的看着徐莲儿说道,“爱妃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惩罚世子妃?“他把惩罚宋奕的权利交给了徐莲儿……这是对宋奕最大的侮辱,那人秀丽的眼透着寒意,不去看慕修寒,她面无表情,即便认罚,也没有让人觉得她有丝毫的卑微。 一袭淡粉色宫纱的美艳女人笑的无害,葱白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说道,“本宫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世子妃虽然顶撞了我,却也不是大罪……”说着杏眼瞥了一眼那些贡菊,说道,“世子妃既然喜欢花,那便让她头顶着贡菊跪在这里,直到太阳下山便可回世子府了。”这惩罚听起来没什么,可是如今才是上午,太阳正毒,顶着贡菊跪在这里,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中暑…… 徐莲儿这个主意可谓是恶毒了…… 苏夫人都看不下去,站了出来,说道,“莹萱怀有身孕,如今日头这么毒,咱们平常出来走一走都要避着太阳,怎么能让她跪着在这日头下这么久呢?” 若是不提宋奕怀有身孕的事,慕修寒也许会看在苏夫人的面子上从轻处罚宋奕,可一提到她的肚子里怀有苏昀卿的种,慕修寒脸色都沉了下去,他打量着宋奕的肚子,冷冷说道,“朕已经说了,一切听从徐妃的安排,她既然罚世子妃在这儿跪着,那便按她说的去做就是,难道还要讨价还价不成?”说完,搂着徐妃的肩膀,爱惜的说道,“爱妃身子较弱,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直接和朕说就是了,切莫和那样的人动气!” 那一袭黑袍的高大男人就这样搂着身着粉色宫纱的美艳女人离开了,那背影如此刺眼,宋奕只觉得一阵恶心。 那两人走后,宋奕便把一盆贡菊举在头顶,跪了下去。 第137章 故意找茬 “莹萱呐,你身体不好,还怀有身孕,这……这不是个办法啊……”苏夫人在一旁着急的不行,神色担忧,毕竟是自家的儿媳妇儿,她怎么能忍心看着宋奕受苦? “你先站起来,我去求皇上,实在不行我去求太后!莹萱呐,你先站起来……”苏夫人说着便要去追已经走远的慕修寒。 “娘,”宋奕拉住了苏夫人,她的手腕纤细,却死死拉住苏夫人不让她去求那人,“不过是个把时辰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莹萱不想让娘亲去求人。” 她绝不允许苏昀卿的母亲去苦苦哀求慕修寒,苏昀卿临走前的嘱托就是要她照顾好苏夫人,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如今这个嘱托她必须做好,绝对不能让苏夫人受半点委屈。 “娘,皇上都已经说了让我在这里跪着,这是改变不了的,你且先回府吧。”说着跟连翘使了个眼色,那聪慧的姑娘便扶起苏夫人,带着她往宫门口走去。 不过就是几个时辰,哪怕被晒成人干,宋奕也绝对会咬着牙挺过去,绝对不会求饶。 日头正盛,很快,豆大的汗珠便顺着宋奕的脸颊滑落,她的脸色通红,嘴唇也干裂了,可是双眼却格外有神。 她即便跪着,身子也笔直,没有半分的佝偻,徐妃宫里的人来来回回的从她身边路过,都忍不住去打量她。 不知过了多久,徐妃得意洋洋的在宫女的搀扶下回来了,她一看到宋奕便冷冷一笑,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走到了宋奕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被晒得脸色通红的人。 宋奕没有抬头,她的眼稍低垂着,看着地面,看到徐妃脚上那双素色缎面的宫鞋时,便知道这女人是又赶回来找茬了,她不愿意理她,便沉默着不出声。 “楚莹萱,你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么?!”那女人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明知道徐莲儿是来找茬的,可是宋奕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举着贡菊淡淡说了句,“见过徐妃娘娘。” 徐莲儿还是头一次见宋奕这个硬骨头如此听话,脸上的笑更加得意了,用手帕捂着嘴看向身边的宫女,像看笑话一般,讽刺道,“你看看,再厉害的狗,也得有服软的一天!” 她故意把话说的格外难听,想等着宋奕动怒然后再犯点什么事儿,反正今日慕修寒说了,宋奕若是再敢惹怒她,只叫她自己想办法惩罚宋奕。 徐莲儿可是憋了一肚子的好主意等着用在宋奕的身上呢,而且,经过今天的事,宋奕下回进宫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徐莲儿可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跪着的人当然知道徐莲儿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她在极力的忍耐,只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她绝对不会反抗。 一只脚踩着了宋奕的大腿上,那花盆底铬的人生疼,宋奕皱眉,倏然抬眸眼中带着怒气看着徐莲儿。 “本宫的鞋底脏了,用你的衣服来擦擦,怎么?本宫没有资格这么做么?”徐莲儿神情倨傲的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宫花,颇为挑事儿的看着宋奕,就在宋奕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时,脚上的力度还加大了些,那坚硬的鞋底似乎都踩到了宋奕的骨头。 徐妃今日实在过分…… 宋奕吃痛的皱褶眉头,嘴唇紧抿着,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滑落,脸色由红转白,看来真的是疼的有些惨了。 可惜徐妃今日是存心来报复的,宋奕越痛苦她便觉得越开怀,眉眼间都舒展了。 许是觉得这样踩着宋奕有些累了,徐妃收回了脚,眼中透着一股阴狠,杏眼微眯,恨恨的骂道,“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我当日才在寒冬腊月掉进了冰湖,以至于身体受了寒气,很难能怀上孩子了!”说着她的眼恶狠狠的打量着宋奕的肚子,骂道,“倒是你这个贱人,竟然怀上了孩子!” 在这宫中,所有人最看重的便是孩子,可是徐莲儿却再没有机会怀上了。 她如今再风光,也不过是暂时的,等以后有新的嫔妃进宫,再生个一儿半女,她徐莲儿更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本来是她自己心思恶毒想要陷害宋奕,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给自己落下了病根儿。 如今,徐莲儿把这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到了宋奕身上…… 徐妃对于宋奕的怨恨到了极致,尤其是如今宋奕怀有身孕,可是她徐莲儿却再也不能生育,她就更加怨恨了。 看着宋奕的肚子,徐莲儿冷冷一笑,对着身边的宫女问道,“世子妃身子弱,跪在这么坚硬的地上相比会腰酸背疼的,来,咱们给她揉揉。” 那宫女会意,脸上带着阴狠的笑便朝着宋奕走过去。 宋奕本来还不清楚徐妃这话中的意图,可在她看清那宫女手中拿着的细针之后,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徐莲儿蛇蝎心肠,竟然要用细针扎她……而且这是在她的宫中,此时又是正午,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她想要对宋奕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宋奕,当日你被关在狱中,我冒着极大的风险给你种上了蛊毒,本以为你会受尽折磨而死,谁知道你命这么硬,竟然活到了现在……”徐莲儿微微凑近宋奕,眼神中满是嫉妒之色,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真想知道你这个狐媚子到底用什么办法让皇上把天蚕豆蔻给你用了!”说着她报复性的拿着针狠狠的扎在了宋玉身上。 “你这个贱人,那天蚕豆蔻何等珍贵,当年太后生病都没舍得用多少,可皇上却为了你,把那最后仅存的宝物用上了!你这个贱人!贱人!”徐莲儿发疯了一样在宋奕身上扎针,她在宋奕的血肉之躯上泄愤,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要天蚕豆蔻,求了慕修寒不知道多久,他都没答应,甚至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可是他竟然为了宋奕而舍出了那个宝物。 徐莲儿就算得到再多赏赐,宫中有再多的珠宝,也比不上天蚕豆蔻来的珍贵啊…… 这个在宫中争宠多年,费尽心机讨好慕修寒的女人,如今竟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之情。 素日里端庄温婉的徐妃,在宋奕面前就是失了心智的疯子,这副模样要是被慕修寒看到,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本事让他回心转意…… 一根根细针扎在宋奕的血肉中,痛的她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流,可是却躲不过徐莲儿根根见血的银针…… 正在那主仆二人对着宋奕施虐的时候,一声清脆且响亮的声音响起,“世子妃!” 第138章 苦肉计 竟然是连翘! 徐莲儿和那宫女见有人来便停了下来,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一边,连翘冲过去推开那个站在宋奕面前的宫女,跪在地上扶住奄奄一息的宋奕,皱着眉头,关切的看着宋奕,心疼的哭了出来,“世子妃,奴婢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连翘难过的就差跪在地上给宋奕磕头了。 也许是太生气了,连翘转头对着徐莲儿和那宫女恨恨的说道,“皇上只罚我们世子妃在这里跪着,可没允许别人用针扎她!你们这样做,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徐妃听到连翘的话微微一笑,突然电光石火间连翘便被那宫女给抽了一巴掌,宫女平日里多少会干些粗活,力气比妃嫔大多了,这一巴掌下去,只把连翘打的倒在了地上,她的嘴角渗出了血,脸也肿了。 “本宫且告诉你,这皇宫大院内,没有你们主仆说话的份儿!”徐莲儿轻蔑的看着连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的主子尚且要跪在这里受罚,何况你一个小小的赔嫁丫鬟?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嗯?”徐莲儿微微俯下。身,用手钳住连翘的下巴,那带着护甲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在连翘脸上划过,金属的触感让连翘身上一颤,徐妃如此心狠手辣,她万一使坏故意划破连翘的脸,那么连翘下半生该怎么办啊? “翡翠,”徐莲儿叫了一声,刚刚打人的那个宫女便凑了上来,颇为乖顺的等着徐莲儿的吩咐。 只见那娇媚的女人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最近这些奴才都厉害的很,动不动就以下犯上了,今日本宫交给你个差事,就在这里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也算是给咱们宫里的人做个样子,以后谁要是再敢顶撞本宫,都和这小丫鬟一个下场!”说着便迈着莲步缓缓走开,娇媚的声音说道,“翡翠,记着千万别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徐妃的狠毒心肠今日宋奕算是彻底领教了。 刚才她吩咐那宫女别把自己的手打疼了,是在暗示她,用别的东西来打连翘的脸。 那宫女会意,真的找了一块儿手掌大小的木板,脸上带着和徐莲儿如出一辙的狠毒的笑,阴森的朝着连翘走了过来。 这样的东西打在脸上,还不把人打死了?! 宋奕当然不许那宫女对着连翘动手,她看着那宫女冷冷说道,“你今日若是留情面,我会记着欠你一个人情,可若是赶尽杀绝,真的做的过分的话……”宋奕的眼神冰冷,透着浓浓的杀意,让那手拿着木板的宫女身上都不禁一冷,只见那冷艳的女人身形不稳,可气势却一丝不弱,她唇瓣微动,说道,“风水轮流转,也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宋奕虽然心中愤怒,却还给那宫女留着脸面,只是那叫翡翠的宫女年纪太轻,平日里都是被人呼来唤去,过的十分卑微压抑,如今有了机会来虐待别人,她心中的恶魔早已控制不住了,对于宋奕说的话完全没听进去。 带宋奕话音刚落,那宫女眼珠转了转,冲着宋奕笑了笑,然后突然脸色骤变狠毒的朝着连翘的脸大力扇过去。 “啊!”连翘被打的一声惊呼,不要说她被打的疼,就是其他听见木板打在皮肉上声音的人都觉得心疼。 连翘的脸彻底不能看了,捂着脸挣扎着坐起来,嘴角渗血。 “来来来,娘娘说了,要一直打,你这样我可怎么下手?别让我为难啊……”那宫女不依不饶,手中握着木板眼神森冷的看着连翘。 连翘再怎么聪慧老道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那娇嫩的皮肤被打的如此狠,说不怕是假的,宋奕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连翘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给我过来!”那宫女凶光毕露,竟然伸手去宋奕怀里抓连翘。 就在她逞能的时候,宋奕再也无法忍耐,她的脸上氤氲着怒火,把那贡菊扔在地上,半跪着起身就势给了翡翠一巴掌。 她可是练过武功,有内力的人,这一巴掌下去,比连翘刚才受得那一巴掌重多了! 见翡翠挣扎着想要反扑,宋奕当头又是一巴掌,冷冷说道,“我可是劝告过你,要给自己留余地!” 翡翠知道宋奕厉害,而且她一个奴才,吃了亏主子也不会替自己讨说法,当下有眼色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脸愤愤不平的说道,“好!你等着!我去叫徐妃娘娘来收拾你们!”说着便神色惊慌的跑了。 “世子妃……”连翘见翡翠跑去告状,神色担忧的看着宋奕,说道,“您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做的,连翘本来就是个奴才,平日里帮主子们挡灾是份内的事,您何必……为了连翘惹麻烦呢?” 连翘懂事的让宋奕都心疼,宋奕看着她肿起来的脸,那副可怜模样任谁看了能忍心让她继续受罚? 宋奕怜惜的看着她说道,“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再让那些阿猫阿狗的欺负你!”说着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连翘,“你自己擦擦嘴角的血,咱们现在就回府,我带你回去上药!”说着,便忍着腿上的酸疼将连翘扶起来。 “站住!”身后一个阴森的声音传来,是徐妃,她阴阳怪气的走过来,看着她们问道,“才打了人,这是要跑到哪里去?” 面容精致的女人皮笑肉不笑的款款走出宫门,看着那搀扶在一起的主仆脸色阴沉,她的身边还跟着一脸恨意的翡翠。 这下可是真的走不了了。 “世子妃……”连翘扶着宋奕的手面露恐惧的神色,看起来格外可怜。 “不用怕。”宋奕安抚似的拍了拍连翘的手背,把她护在了身后。 徐莲儿走到近前,杏眼直勾勾的看着宋奕,面无表情,本来就颇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人的时候格外吓人,若是今日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她吓住了。 “宋奕,你这刚打了人,就想逃走?!”那面容精致的女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她的眼神在告诉宋奕,今日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宋奕表情冷漠,淡淡说道,“刚才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也过了被惩罚的时间,翡翠拿着木板子的模样太过于吓人,我身怀有孕,受到了惊吓,便失手打了她,难道我世子妃不可以惩罚惊扰了我的下人?”宋奕的表情一点不弱,甚至比徐莲儿多了一份尊贵和一份沉着,即便她的语气没有徐莲儿那么尖酸刻薄,音调也没她高,可是却让人不得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听了这话,徐莲儿淡淡一笑,随即凶相毕露,扬起手就要朝着宋奕白皙的脸甩下去,却被宋奕单手架住了,那娇媚的女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皱着眉毛气急败坏的看着宋奕,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给本宫放手!疯了不成!”说着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 第139章 连翘疯了 宋奕一言不发,神色冰冷,她秀丽的眼透着刻骨的寒气,冷冷看着徐莲儿,不肯松手,“今日,徐妃娘娘罚也该罚够了,看看连翘的脸,若是照着你吩咐的打法,这会儿早就不成人形了!若是你还不解气,咱们便到皇上面前去理论一下,让他看看连翘的脸、看看徐妃娘娘歹毒的心!”说着把徐莲儿的手狠狠的甩了回去。 听到宋奕说要闹到皇上那儿去,徐莲儿顿时气势弱了下去,毕竟在皇上面前她还是要维持一个娇滴滴的贵妃的形象,若是被皇上看见连翘的脸成了这样,即便他再怎么偏袒她,也会心中觉得她过于刻薄…… 见徐莲儿气势弱了下去,宋奕也不打算跟她多纠缠,拉起连翘的手,说着“我们走”,便朝着宫门口走去。 徐莲儿没办法,她思来想去,不敢阻拦,怕以宋奕的脾气真的拉着连翘去找慕修寒理论,便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了。 走在回世子府的路上,宋奕找宫女借了一顶戴宫纱的帽子,给她带上,那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突然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怎么了?连翘?”宋奕知道她心中难过,声音便更加柔和,眼神很是心疼,善解人意的的说道,“我知道今日让你受了极大的委屈,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答应你,今日你的委屈不会白受的,徐妃以后的下场一定不会好,你且忍一忍……” 连翘的脸被白色的面纱挡住,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的出她声音哽咽,甚至在抽泣,说道,“世子妃,我今日挨了打没什么,只是见不得那徐妃嚣张跋扈的样子……而且我与翡翠同时奴婢,她却拿木板子来抽我的脸……” 这话并不是在挑拨什么,实在是连翘心里难受,她忍不住了。 从前在祈天国的时候,即便连翘是婢女,也是宫中有地位的婢女,人人敬重,即便是段睿逸,也对她格外看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要说翡翠那种粗使丫头,就算是连翘的爹娘也没对她动过手。 宋奕拍了拍连翘,把她抱在怀里,实在是心疼,语气愧疚的说道,“连翘,是我对不住你!”说着眼眶微红的说道,“以后你要学着点,再有这种事不要往外冲,徐妃再怎么样,我终归是世子妃,她也不能罚我罚的太过分……”说着想要碰碰连翘的脸,却怕她疼,便又放下了手,说道,“咱们先回去,我房里有上好的金创药,先给你涂上脸也就不会这样火辣辣的疼了……”说着便扶着连翘出宫了。 金碧辉煌的雍和宫内,一袭黑袍的男人坐在镀金的椅子上,眉头紧锁,满脸怒气,双手重重的拍在红木的桌案上,凤眸中闪着寒光,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说道,“怎么一个妃嫔,能下这么重的手?!” 本来慕修寒把惩罚宋奕的权利交给徐莲儿,一来是知道她们二人不和,想要借着徐莲儿的手让宋奕吃点苦头,这样才能让宋奕知道他之前对她有多包容,二来是想着徐莲儿怎么说也是宫中妃嫔,做事总要顾着些自己的身份,应该不敢下狠手,便留了李全在暗处观察着,李全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又如实的禀报给了慕修寒,如此一来徐妃的丑行算是被慕修寒全部知晓了。 拿银针扎宋奕,命侍女用木板去抽连翘的脸……这些刻毒的招数与当年心狠手辣的韦皇后相比也不差分毫! “皇上,要不是宋……世子妃拦着,那连翘姑娘的脸怕是都被那叫翡翠的宫女打烂了!”就连李全这个在宫中侍奉了多年的人都看不下去,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其实翡翠也不过是徐莲儿的手中的刀子,要是没有自己宫里娘娘的吩咐,区区一个粗使丫鬟怎么敢对世子妃的陪嫁丫鬟下这么狠的手? 见那一袭黑袍的男人眉头紧皱,李全知道他此刻很是震怒,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打算怎么惩罚徐妃娘娘啊?” 慕修寒神色冰冷,他思忖着,说道,“徐莲儿可恶,朕自然会收拾她,只是如今留着她还有用,再留她一阵子好了……” 虽然李全不解慕修寒还留着那嚣张跋扈的女人干什么,可是只要慕修寒放话说要惩治徐莲儿,那么也就不在乎早晚了。 至于留着徐莲儿的用处,大概是想让她给宋奕吃苦头,到时候好逼迫着宋奕不得不跟慕修寒服软吧…… 李全最是了解慕修寒,见他沉着一张脸,知道他心情不好,安排好今晚值班的小太监要小心伺候,便换上了一身便装出宫去了自己在宫外的宅子。 宋奕扶着连翘回到世子府,给她上了药,又安抚了几句等连翘睡熟了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连翘房门的方向,宋奕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黑色夜行衣,等天全黑了以后,趁着府上没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她一路破谨慎,确定没人发现之后便翻墙溜进了一家装修雅致的四合院,那院子空旷,虽然大,却只有一间房亮着灯。 宋奕轻轻推开房门,又在里面换上,摘下了挡着脸的黑巾,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李全微微颔首,“李公公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废了这么大的周折才与李全碰头,宋奕脸上挂着疲惫的神态,可是眼神中却满是期待的看着一身寻常人打扮的李全。 平日里见他穿着太监的衣服习惯了,如今乍一看他穿宫装倒觉得有几分陌生了。 李全斟满了旁边的一个空茶杯,不慌不忙的,倏然抬起头朝着宋奕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成了!” 这简单两个字却让宋奕一整天的憔悴都一扫而空,她走过去坐在李全的旁边,眼神晶亮的问道,“皇上怎么说?” 李全把慕修寒今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宋奕听后大喜。 “今日的苦肉计没有白费!”宋奕说道。 “是啊,”李全也是开心,“皇上这次彻底对徐妃没了好感,收拾她是迟早的事!” 宋奕点点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寒气,又有一丝愧疚,“只是苦了连翘了……” 这场局里,连翘是意外闯入的小白兔,本来宋奕没把她计划进去,可是,却也是多亏了连翘,才让徐莲儿彻底被慕修寒厌恶。 当日宋奕还是将军的时候,李全才进宫当职不久,有一次他犯了事儿被前总管太监托着脸跪在地上扇巴掌,那模样比今日的连翘还要惨,这一幕正好被进宫议事的宋奕撞见,她出手相助,并把李全带到了慕修寒面前。 慕修寒虽然为人冷酷,可是对于宫中欺凌的事却尤为在意,前总管也因此被重罚赶出了宫,而李全便留在了雍和宫,也亏着他心细会来事儿,靠着自己一步步的做到了总管位置。 本来当初宋奕只是举手之劳,可是李全却记在了心里,宋奕在途中被大火烧死的消息传回皇城的时候,他还偷偷的为她烧了不少的纸钱,后来宋奕以祈天国公主的身份来和亲时,他一眼就看出不对,后来几次试探,终于确定了楚莹萱便是宋奕,李全为了报恩主动提出要帮宋奕。 宋奕今日和苏夫人去宫里,回去的时候是她故意从徐莲儿宫门前经过的,李全手下的小太监暗中踩好了徐莲儿每日出门散步的点,宋奕便自投罗网,与徐莲儿相撞。 第140章 天子的心思 当时只想着宋奕自己,以徐莲儿对她恨之入骨的样子,一定会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到时候李全再在慕修寒面前煽风点火,徐妃就算是不被再次打入冷宫,慕修寒心中也会对她颇为排斥。 谁知道连翘竟然误打误撞,成了压倒徐妃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妃没落是早晚的事,宋将军可以放心了。”李全说道。 宋奕没有白挨针扎,连翘的脸也没有白被打……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宋奕也放心了许多。 “你今日不是当职,这样突然跑出来没事么?”宋奕突然想到,便问了出来。 李全身为总管,平日里确实是极少有闲暇能出宫的,只是今日,他冒险出来还有别的事情。 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玉瓶,李全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不动声色的说道,“这是宫中最好的金创药,活血化淤最好,劳烦将军拿去给连翘姑娘涂上,明早她的脸便能好许多……” 那小小的玉瓶稳稳的立在桌子上,却让眉目秀丽的女人心头一颤。 连翘再怎么矜贵也不过是个婢女,而李全是宫里的总管,这意图实在是明显,宋奕微微皱眉,凝神望着那小小的玉瓶。 要是李全是个正常男人,以他的身份和这几年积攒的家产,配连翘是正合适,可是……李全再好也是太监,若是宋奕撮合他们,那岂不是害了连翘一生? 看出了宋奕眼中的纠结和担忧,李全淡淡一笑,说道,“将军多虑了,我不过是觉得连翘姑娘可怜,且今日宅子里有些事要处理,便顺便给她带了这金创药,没有别的想法,请将军放心。”李全一脸坦荡的看着宋奕说道。 如此,宋奕便放心了,她拿起桌上的小玉瓶,莞尔一笑,说道,“多谢公公了,这药对连翘来说甚是有用,我一定把公公的美意传达给她……”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宋奕怕连翘醒了再哭,便告辞回去了。 那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人离开后,李全望着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刚才是在试探宋奕的态度,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她是不愿意把连翘许配给他的…… 罢了,李全轻轻的抿了一口茶,他也不想耽误了连翘。 宋奕回到世子府,刚刚换下夜行衣,就有人来敲门。 门外的仆人说道,“世子妃,连翘姑娘醒了,可是……” 一听说连翘醒了,宋奕忙打开门,看着门口欲言又止的仆人,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就赶紧去了连翘的房间。 连翘头发凌乱,躲在床角,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本来白皙的脸红肿着,脸上挂着泪痕,看起来格外可怜。 宋奕走过去看到她的模样很是心疼,走过去把她揽进了怀里,手抚着她的头温柔的说道,“别怕,我在呢。” 可是那失魂落魄的女人竟然像失心疯了一样,疯狂的拍着宋奕的肩膀,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 那仆人说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刚才还好好的睡着,突然间醒了就开始这样,谁劝都没用,只要有近身的人就会像刚才那样打人……” 难不成是受了刺激,心理上受不了? “连翘这病,怕是治不好了。”房门外,薛凌霄神色凝重的说道,“脸上的伤倒是好治,可是心里的伤怕是难医,连翘这姑娘性格刚烈,突然间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想必难以接受,一时气结,便患了心疾……” 一番话说的宋奕心里揪紧,她紧抿着唇,哑然失色。 “你也不要太紧张,这病也许哪天她就能痊愈了,这些日子先让她吃着那些安神的药,好好照顾着吧……”薛凌霄无奈的说道。 “连翘是段睿逸派到我身边照顾的,本来在祈天国是个有脸面的宫女,跟着我来了这里却受了极大的委屈……”宋玉神色冰冷,脸上怒气难消,冷冷的说道,“她是因为我才受了徐妃的气,这笔账……我一定要替她讨回来!” “本来我还想着让徐莲儿多活一阵子,可是如今,怕是留不下她了!” 夜深风高夜,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虽然和平日一样不动声色,却让人感到了浓浓的杀气,宋奕经受了太多,这风雨飘摇的国家已经容不下她的善良了。 翌日,慕修寒竟然破天荒的去了徐莲儿的宫中,这让她受宠若惊,吩咐着宫里的人准备了最好的吃食,笑靥如花的在慕修寒身边伺候。 “皇上怎么今日有空来臣妾宫中?”那娇媚的女人声音柔美的问道。 慕修寒一双凤眸带着淡淡微笑,翡翠进来时特意在她脸上流连了一番,随即笑着说道,“没什么,随便来看看。” 可是刚才那目光已被徐莲儿注意到,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意,可是杏眼中却透着阴冷。 徐莲儿在宫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嫔妃,皇上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她就能从中准确的读懂皇上的意思。 刚刚的那个眼神,虽然不经意,可她已经看出了端倪。 翡翠也注意到了慕修寒的变化,脸上一红,含羞带怯的唇边带着笑意手脚伶俐的端着茶托下去了,欣喜的模样怎么也藏不住。 那坐在软凳上的人眼梢微垂,不动声色的吃着桌上的糕点,今日他看起来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过了一会儿,那一袭黑袍的人放下手中的糕点,看着徐莲儿淡淡说道,“你宫中的宫女都很聪明伶俐,样貌也出挑,不愧是你精挑细选出来的人。” 这话饶有深意,徐莲儿神情一愣,她表情有些僵硬,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说道,“皇上可是看上了我宫中的谁?” 那九五至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片刻后便起身,说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这一暗示让徐莲儿心一揪紧,待慕修寒走后,她不禁柳眉紧皱,美艳的脸上透着怒气,大喝一声“翡翠,你给我过来!” 还在宫门外守着的翡翠本来还沾沾自喜,以为慕修寒看上了自己,脸上带着笑意,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谁知道皇上才待了片刻便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殿内徐莲儿的声音中透着怒气,翡翠即便心中害怕,也不得不应声走了进去。 她低着头不敢看徐莲儿,身上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答道:“娘娘有何吩咐?”第141章 翡翠毁容 那美艳的女人冷冷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道,“翡翠,你可真是有手段呢!在我宫中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想不到你却暗中勾引到了皇上,呸!下贱坯子!就你也配跟本宫争宠?你可真真是好手段啊!” 这话语中透着森森的寒意,配上徐莲儿那阴冷的表情,直叫人不寒而栗。 翡翠连忙跪下在地上磕头道,“娘娘误会了,奴婢不敢,娘娘天姿国色,奴婢不过是一个粗使的丫头。怎么敢和娘娘相提并论?!” 翡翠虽然低声下气,却丝毫不能平息徐莲儿的怒火,她一双杏眼直直的盯着翡翠,打量了半天,突然唇边勾起一抹透着寒意的笑容,对着身边的宫女说,“既然你没有这个心思,那要这脸蛋儿也没有用,若是真心的想服侍本宫的话,不如今日便服下这药丸……” 不知何时徐莲儿手中竟捏着一粒酸枣大小的褐色药丸,看起来就很难吃。徐莲儿撇了一眼翡翠,说道,“吃了它,从此以后你的双颊便会溃烂红肿,再不会有人能看上你了……” 不得不说徐妃心肠真是刻毒,翡翠再如何低贱也是个年方二八的姑娘,若是年纪轻轻便毁了容颜,在这宫中便再没有人能看得起她了…… 可她若是今日不自毁容颜的话,徐莲儿断然不会放过她…… 翡翠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已经红了,渗出血迹,徐莲儿却无动于衷。 那刻毒的女人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珠翠,漫不经心的看向别处,淡淡说道,“本宫今日乏了,你们不要让这人在宫里吵闹,来个人把她拖下去,找一间偏殿把这药丸给她喂下去吧。”说着便由宫女扶着自己,缓缓的走进了后殿。 翡翠痛哭撕嚎的声音越来越远,被人拖着去了偏殿。 到了晚上,出人意料的,慕修寒竟然又去了徐莲儿宫内。 这让久未呈宠的女人受宠若惊,当晚便命人按食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一晚上虽然慕修寒还和以前一样不怎么爱说话,可是徐莲儿已经很满足了,而且皇上在自己宫里吃了晚饭,再看看天色都已经不早了,怕是要在这里留宿的。 差不多酒足饭饱的时候,徐莲儿给宝珠使了个眼色,宝珠会意,悄悄离开去内殿铺床去了。 不多会儿,慕修寒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徐莲儿脸上带着笑意满脸期待的看着那眉眼俊朗的男人,她心中奇怪,为什么岁月对这男人这么仁慈,十几年过去了,他还一如当年一般俊朗好看,眼角看不到一丝皱纹,而且比起刚刚登基的时候还多了一丝沉稳内敛。 慕修寒缓缓转身,说道,“爱妃早点休息吧,朕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要迈开步子离开。 大晚上的还能有什么事?徐莲儿骤然变了脸色,柳眉微皱,一双杏眼带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白嫩的手轻轻抓住了慕修寒的衣袖,说道,“皇上您真龙天子得上天眷顾,十余年了容颜未曾变过……莲儿自您还是太子时便跟在您的身边,如今,岁月却是对莲儿颇为无情,莲儿总会有人老色衰的一天,到那时不求皇上还能想起莲儿,只求今日,在莲儿还有些青春年华的时候多陪陪我,好吗?” 擅长做戏的女人此时说的却全部都是心声,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心假意。 慕修寒看了看徐莲儿,这女人虽然刻毒,可到底是与自己有十几年夫妻情分的人,后宫那位主儿已经容不下她了,倒不知这徐莲儿还能活多久…… 罢了,今晚便如她所愿就是了。 “好吧,你叫人去铺好床铺,朕今晚就在这里陪你。”慕修寒说道。 徐莲儿喜不自胜,微微欠了个身说道,“谢皇上恩典。” 春宵账暖,良宵苦短,淡粉色的床幔外点着红烛,点点微弱的光透进帐内,颇有几分旖旎的意味。 徐莲儿身着睡裙,双肩裸露,如瀑布一般的乌黑长发披散下来,因着光线昏暗,看不清她脸上细微的皱纹,倒也颇有几分风情。 她单手支着头躺在慕修寒身侧,一双杏眼闪着波光看着慕修寒,像是还未经人事的二八少女一般,含羞带怯。 “皇上……”声音娇媚,若是寻常人听了怕是腿都软了。 可那眉眼冷峻的男人却似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见慕修寒不理自己,徐莲儿表情微怔,在她的眼中,男人都是一样的,表面上再冷漠,可是只要被勾起了欲望,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一想,那娇媚的女人胆子就大了起来,千娇百媚的起身半坐着,然后在那冷酷男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单手缓缓褪下了身上的宫纱,露出那圆润的肩膀。 徐妃多年保养得当,皮肤如凝脂一般白嫩光滑,一般女子是比不过她的,加上她生的美艳,一双杏眼更是会魅惑人,这样的天姿国色衣衫半褪的含情望着自己,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可惜慕修寒却无动于衷,他微微皱眉,说道,“你也是一宫之主,怎么到现在了还这般轻浮?”说着把衣服扔给了徐莲儿说道,“朕白日里已经够忙了,今日在这里留宿也不过是想好好休息一番,你在这里春心萌动,朕实在无法休息,你穿上衣服去偏殿睡吧!” 一番不留情面的话让徐莲儿面红耳赤,自她入宫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一手抱着慕修寒扔过来的衣服,徐莲儿微微抬眸,楚楚可怜的叫了一声“皇上……” 可慕修寒主意已定,他冷冷看了眼那可怜兮兮的女人,正想着开口拒绝,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人?”慕修寒冷冷问道。 李全紧张的声音传来,“太后寝宫那边失火了!说是火势很凶猛……” 怎么好死不死的太后寝殿偏要今日失火?徐莲儿坐在床上一丝怨恨在眼中划过。 眼看着慕修寒下了床匆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徐莲儿怨恨不已。 好不容易求来的恩宠今日算是都白费! 这一切,八成又是太后的阴谋! “老不死的,竟然敢坏我好事!”徐莲儿恶狠狠的说道,她恨不得太后在这大火里被烧死。 熊熊火光把太后寝殿的方向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来来往往的宫人们都在往寝殿放下泼水,慕修寒急匆匆的赶到,正好看到有禁卫军把太后背了出来。 一见到太后出来,还没等慕修寒上前询问情况,一群太医便把太后围住了。 “快,先送太后去最近的宫殿!马上给太后诊治!”有人说道。 那气息奄奄的老妇人被人前呼后拥的带走了。 可是救火的宫人却说,里面还有人。 “谁还在里面?”慕修寒剑眉紧皱,问道。 “说是苏夫人和世子妃今日来看太后,苏夫人觉得气闷便出去散步了,里面……好像还有世子妃!”李全答道。 第142章 吻 什么?宋奕那家伙竟然还没出来?她怎么会出现在太后的寝宫? 之前宋奕被流放途中传回她被大火烧死的消息……慕修寒为此还伤心过一阵子,后来见她突然出现,他心中总算宽慰了许多,可谁知道……如今她竟然真真切切的被困在了大火之中。 慕修寒的心不禁揪紧。 看着火势那么大,滚滚的浓烟从殿内冒出,而那禁卫军救出太后之后也只是帮忙救火……这样下去,宋奕怕是要死在里面了! 慕修寒是真的动了气,他低吼道,“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救火,剩下的人跟朕进去找世子妃!世子妃金枝玉叶,若是死在咱们天烬国了,你们都担待的起么?!还不快点进去救人!”说着便要冲进去。 李全眼疾手快拦住了他,“皇上不可啊!您龙体矜贵,若是被伤着了咱们天烬国的江山社稷可怎么办?您就在这里等着,让禁卫军进去找人就是了!” 本来是一片赤诚之心,可慕修寒此刻心急如焚,根本听不进去,一把推开李全往里面冲,一边说道,“都给朕尽心去找,今日世子妃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得陪葬!” 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吓得跟着进去找人的禁卫军都不禁抖了抖。 这火势颇大,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路。 噼里啪啦的火星四处迸溅,有烧断的房梁掉了下来只差一点便砸到了慕修寒,吓得他身边人恨不得跪下。 众人都劝慕修寒回去,可他执意不肯。 他怕自己若是错过了救宋奕的最佳时机,等他再见到她时那人变成了一具焦炭…… 在他心中,宋奕是死过一次的人,后来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下定决心不再让她出事。 “皇上,里面浓烟滚滚,您不能再往里面走了!”一个禁卫军阻拦道。 确实,再往里面走,怕是有去无回了。 可是找了这么久,都还没见宋奕的影子,如今只剩那一处凶险的地方了,所以她一定是被困在了里面! 一把拿过身边人手里浸湿的外套,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九五之尊便冲进了滚滚浓烟中…… “皇上!” 黑色的烟雾呛的人睁不开眼睛,慕修寒用湿布捂住口鼻,左右搜寻着宋奕的身影,在偏殿的一角,他终于发现了那熟悉的人,他赶紧冲过去,把那已经毫无知觉的人抱在怀里。 “宋奕?!”慕修寒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可那人却毫无反应,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 这时禁卫军也跟了上来,见皇上找到了世子妃,便把一件湿外套披在慕修寒身上,说道,“皇上,这火势越来越凶险,咱们还是快出去吧!” 慕修寒一把抱起宋奕,神色紧张的快速走出了火海。 “御医!快去叫御医!”那一袭黑袍的九五至尊抱着世子妃,表情骇人的吼道。 刚刚太后被救出来所有的御医都跟着去了偏殿,如今还守在这里的御医已经寥寥无几,看着宋奕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而身边的人都束手无策,慕修寒都恨不得杀人了。 可是再怎么紧张又有什么用呢?即便他此刻杀了谁也没人能来救宋奕。 “已经派人去叫在家休息的薛御医了,皇上且稍安勿躁!”李全在旁边宽慰道。 “听说在大火中死掉的人,有些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浓烟滚滚熏到窒息而死……世子妃如今未受皮外伤,可是却昏迷不醒,怕是被浓烟给呛到了……”旁边一个有些年纪的嬷嬷说道。 慕修寒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紧盯着宋奕苍白的脸庞,幼年时他见过御医救治一个在大火中被熏晕的宫人,当时那人躺在地上,御医便是口对口朝着那人吹气的。 宋奕如今是同样情况,也许那方法有效…… 眉眼冷峻的男人看了看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人,眉头紧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吻了下去。 他一手扳着宋奕的下巴,学着记忆中御医的模样对着她的口中吹气。 周围人都惊讶极了,怎么皇上竟然吻了世子妃?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大家都不发一言的看着这怪异的场面。 慕修寒第一次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忘了他一国之君的身份,忘了朝廷上下的老臣言官,忘了如今的宋奕不过是他的弟媳,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宋奕身上,他观察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的心跳,一心只希望这女人能快点醒过来。 好不容易薛凌霄赶过来了,他身上背着药箱子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老远便看见一个人背对着他对着宋奕吹气,薛凌霄还以为是哪个老御医在趁机占便宜,走到近前刚要开口训斥,谁知道那人一转头,竟然是皇上。 这下子连薛凌霄都讶异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多谢皇上救世子妃!”说着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放在宋奕鼻子下让她闻了闻,然后说道,“本来微臣来的时候还在纠结,世子妃身份尊贵,微臣等会儿要怎么为世子妃疏通呼吸,怕耽误了时机,世子妃就救不回来了……多亏了皇上见多识广,知道这解救之法,臣先替世子妃谢过了!”一番话说完,围观的宫女太监们都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在救人,他们还以为……真是误会一场。 薛凌霄不愧是名声在外的神医,只拿着药瓶在宋奕鼻子下熏了熏,那原本毫无反应的人很快就醒了过来,秀丽的眼微微睁开的时候,万年冰上脸的慕修寒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刚想伸手把她扶起来,门外闻讯赶回来的苏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莹萱……”苏夫人一看到躺在地上虚弱的宋奕便哭了起来,“来,快帮我把世子妃扶起来……” 慕修寒眼睁睁看着宋奕被扶了起来,他毕竟是个局外人,宋奕醒了便是好事,他也就悄悄的把手放下了。 苏夫人刚才来的匆忙,都没注意到慕修寒,扶着宋奕往偏殿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那站在一旁一袭黑衣的男人,“皇上?”苏夫人有些讶异,随即开口道,“听说太后也受了伤,在偏殿救治?” 第143章 幌子 这一句话提醒了慕修寒,太后还在危险之中,可他却关心着世子妃,这样实在不妥……轻轻咳了两声,慕修寒说道,“太后先被救出来的,如今已无大碍,当日昀卿走时嘱咐我一定要帮忙照顾好你们,朕不敢疏忽。” 兄弟情深倒也成了一个极好的幌子,苏夫人对这个解释深信不疑,感激的说道,“那真是多谢皇上了!“说着扶稳了身边虚弱的宋奕,答道,“世子妃身子虚弱,老身先扶她去休息,等明日再向皇上致谢。” 那一袭黑袍的九五至尊微微点头,让开了路。幸好他反应快,不然今日之事必然要让人起疑心的。 连他自己都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宋奕被人扶着带走之后,慕修寒还站在原地出神,这时,旁边有宫人捡到了一只玉钗,看模样精美不敢私藏呈了上来。 李全接过玉钗转给了慕修寒,“皇上这是在太后寝宫的后殿发现的,看着成色不像是一般人所有,奴才不敢妄下断言,特呈给皇上。” 那冷冷站着的九五之尊,看了一眼那玉钗,觉得很是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 不过这花样纹路都是最近的新款式,怕不是太后之物,那必然是哪位妃嫔的东西?慕修寒想了想,这宫中只有徐莲儿一人爱美,平日里花在配饰上的钱财,不计其数,而且这样成色上好的玉钗,做工又如此精细,怕是也只有她能拥有了。 不动声色的把那玉钗藏在了袖口中,慕修寒并没有说什么,看了眼李全说道,“太后还在偏殿休息,咱们过去看看吧!”说着便迈开步子,走向了偏殿。 一路上慕修寒都神色冰冷,到了偏殿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身着一袭淡粉色宫纱的女人,见他过来,讨好般的迎了上去。 “臣妾见过皇上……”徐莲儿声音娇媚的说道,“臣妾听闻太后寝殿起了大火,便连忙穿戴好过来探望一下,不知道太后如今情况如何了?”她表情真挚,看起来很是急切关心的模样,可慕修寒只斜睨了她一眼,便匆匆的越过她身边,走进了偏殿。 徐妃没想到自己一张热脸迎了上去,却被慕修寒冷落,她表情一怔,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太后怎么样了?”慕修寒走进去,朝着一群神情紧张的太医问道。 “禀皇上,太后体弱又在大火中被浓烟给呛到了,如今怕是落下了病根儿……臣等正在努力医治,可是也请皇上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让慕修寒神色一敛,他凤眸微眯,问道,“你们这些御医,平日里是吃闲饭的吗?怎么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太后若是落下了病根儿,我定要拿你们试问!” 听闻皇上这样说,太医们马上齐齐的跪下说道,“皇上,太后的病,怕是臣等医不好的,我们只能尽力去医治,怕是太后病好之后,行动会不便,不过……有宫女太监在身边服侍着,平日里凡事不需要太后自己动手,想来也不妨碍日常的生活……” 慕修寒听了太医的话,知道太后这病根儿怕是落下了,不禁眉头紧皱,心情很是不悦,转而又想到宋奕在火中被困的时间更久,便问道,“世子妃身体可有大碍?” 立在一旁的薛神医忙答道,“世子妃倒还好,虽然被浓烟呛了几下,却因年轻身体康健没造成太大影响,如今醒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听闻此话,慕修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些,殿内气氛正在紧张的时候,徐莲儿领着婢女宝珠走了进来,声音柔媚的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太医们刚想回答,慕修寒却先出了声,说道,“太后身体虚弱,需要修养,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先回去吧!” 当着这么多太医、宫女的面,慕修寒竟然要赶徐莲儿回去,这让一向自恃得宠的徐妃脸上很是挂不住,她表情一怔,卑微张了张唇瓣,却不敢出言顶撞慕修寒。 “宝珠,我们走吧……”那原本娇媚的女人此刻神色很是落寞。 慕修寒看着徐莲儿离开的背影,他既怀疑又不敢确定,为何在太后的寝殿后面,发现了徐莲儿的玉钗? 可是看徐莲儿刚才表现又不像是纵火之人,倘若她今日真的纵了大火,那么此刻应该在寝宫内不敢过来才是……而且徐莲儿怎么说也是丞相之女,有几分城府,她即便要杀太后,也没有必要采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慕修寒再聪明,此刻也陷入了困惑之中,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一切都是一个未解之谜,慕修寒不敢妄下断论。 今晚他是留宿在徐妃宫中的,徐莲儿也一直陪伴在身边,鞍前马后,照顾的很是周到,并没有机会去做这样的事,可是……慕修寒又抬眸看了看躺在病榻上的太后,太后身体虚弱,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慕修寒原本以为这是太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谁会拿身体来冒险呢?太后年事已高,绝不会故意将自己困在大火来诬陷徐莲儿…… 这场大火到底是谁放的?一时之间竟成了谜。 “莹萱,你且不要动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苏夫人的声音在内殿中传来,想是宋奕挣扎着要去哪里。 慕修寒闻声走了进去,果然看到连翘和苏夫人都在阻拦着要下床的宋奕。 “你这是干什么?!”那眉目冷峻的男人声音磁性的说道,“难不成还要回到那火海中自尽不成?” 眉目冷淡的女人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却依然挣扎着要走出去。 “你这是去哪里呀?难道是失心疯了不成?!”苏夫人见拦不住她便加重了语气,略带责备的说道。 “我的锦囊……”宋奕只说了这四个字。 “什么锦囊有这般重要?”苏夫人忍不住问道。 宋奕抬眸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慕修寒,没有答话。 难道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给他听的吗?慕修寒不禁有些疑惑。 锦囊这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突然想起那日两人一起去私访的时候,宋奕的锦囊被偷走,后来被那小偷给扔进了河里,宋奕竟然不顾身体安危毅然跳入了河中……后来找到那锦囊,是他送她的玉佩…… 第144章 可怜之人 慕修寒不禁怀疑,她所说的锦囊是否就是装着玉佩的锦囊。 这样一想,他心中不禁有些动容,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淡淡说道,“你不要再动了,朕派人去寻便是。”说着便吩咐了李全带着一批禁卫军回到太后的寝殿,去找宋奕的锦囊。 因为有苏夫人在,很多话慕修寒都不便对宋奕说,他只冷冷的问了一句,“你们为何深夜留宿在太后宫中?” 苏夫人淡淡答道,“白天的时候,太后召我进宫聊些家常,一时兴起说的欢快,竟然忘了时间,太后便留我们二人住在宫中,谁能想到我出去散步的功夫,这宫里便起了大火……”那老妇人表情愧疚,“早知如此,就算是天色再晚,我也要带着莹萱回去的!” 苏夫人的解释也算合理,慕修寒没有出声,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徐莲儿回到宫中,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开了宫门,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她一屁股坐在软凳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表情阴翳的说道,“宋奕这个狐狸精,皇上不过是在我宫中留宿了一晚,这才呆了多久,她便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来阻止我和皇上!真是个十足的贱人!” 说着看桌上摆的那些糕点和水果很是不顺眼,一怒之下全部都扫到了地上。宝珠见她如此愤怒,忙安慰道,“娘娘不要生气,她这样做也伤了自己的身体呀,皇上以后还会来咱们宫里的,娘娘且保重身体再说。” “我要如何不生气?!皇上一年也来不了咱们宫里一次!好不容易来了,还让她宋奕给搅和了!”说着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一丝不对,“宋奕怎么会出现在太后宫中?难不成她和那老狐狸一起联手来对付我?!” 细思极恐,徐莲儿神色突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一定是这样!那老狐狸早就恨我入骨,前几日我又冒犯了她,所以她不惜用这样的代价来报复我!” 徐莲儿实在是生气,她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老狐狸是真的黔驴技穷了,竟然想到和那贱人一起联手!他们两人之间深仇大恨,如今为了对付我,竟也能凑到一块,我真是小看了他们了!” 宝珠在一旁搭腔问道,“那娘娘有何打算?” 徐莲儿淡淡一笑,说道,“本宫还是有些手段的,他们俩竟然凑到了一起,那别让他们死也死到一块!” 对于太后寝宫起火之案,慕修寒虽然心中存疑,却没有表露出来,还是如往常一样,对外只说这是一场意外而已。 宋奕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因为在宫中有御医照顾着比较方便,太后便留她在宫里休养,苏夫人隔三差五地进宫来探望她。 宫中一切看似井然有序,其实暗藏凶险,幸好连翘一直守在宋奕身边,有这样一个贴心的丫鬟陪着宋奕,慕修寒也就放心了许多。 那纵火之人,慕修寒是下定决心要揪出来的! 其中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徐莲儿,只是当晚他就在她的宫中,任徐莲儿如何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去纵火啊…… 种种疑团,都找不到答案…… 自那日慕修寒留宿徐莲儿宫中,却半路被太后寝宫起火之事给引走之后,徐莲儿就一直怀恨在心,心中气愤无法抒发,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如何怀孕生子上。 她整日在宫里按照从太后那里偷来的秘方用膳,只求着哪一次慕修寒再来她宫中的时候,她能怀上个一儿半女的,那她也就不用再受这份窝囊气了。 只可惜慕修寒如今厌恶她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到要来她这宫中坐一坐。 下了早朝,慕修寒径直走向太后宫中。 那九五至尊一脚踏入殿内,眼神瞥向宋奕的方向,却见她的床铺空空如也,便问道,“世子妃去了哪里?” 站在一旁的宫女听了这话,神色有些慌张,不敢回答他的问话。 幕修寒加重了语气冷冷的问道,“朕问你们话呢!世子妃去了哪里?!” 见到皇上动怒了,那伺候的宫人无奈坦白说道,“世子妃非要去太后的寝殿找自己的锦囊,奴婢们怎么也拦不住,请皇上恕罪!” 那人怎么又跑去了太后的寝殿? 她身体还很虚弱,竟就这么去了……慕修寒不禁脸色更冷。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角色!”那九五至尊低吼了一句,神色冷漠的走出了殿门。 “皇上这是去哪?!”李全慌慌张张的跟了上去。 慕修寒凤眸中透着寒气,冷冷的说道,“还能去哪……” 当然是去找那不让他省心之人。 虽然天烬国已经冬去春来,可依旧乍暖还寒,空气中还透着一股寒意。 慕修寒走在去太后寝宫的路上,眉头紧皱着,脚步匆忙,李全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心中叫苦皇上为何这般急切…… 好不容易到了太后的寝殿,原本华丽的宫殿如今却变成了一片废墟,房屋倒塌,到处是灰烬,很是荒凉。 慕修寒一双凤眸微眯,他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废墟中那一抹暗红色的身影,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可是神情却格外的专注,不过就是一个锦囊,对她竟有如此重要吗? 那九五之尊对宋奕的执着有些生气,却又有几分心疼,他不懂这人拖着病弱之躯,非得要在这废墟中寻那身外之物干嘛?可是转念一想,那锦囊中有着自己送她的玉佩,这人这般宝贵……他也不禁多了几分体谅。 一袭黑袍的男人上前站在她身后,那人却全然没有察觉,直到慕修寒磁性的声音响起,问道,“朕以前竟不知道你是这么看重钱财之人,不过是一个锦囊而已,丢了便是丢了,何必要苦苦来寻?” 宋奕闻声转身,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起来格外的憔悴,让慕修寒不禁心头一颤,他眉头微皱,望着那冷冷看着自己的人。 宋奕这次见到慕修寒倒没有多少敌意,反而有些惨淡的说道,“昨夜我听到你说派了禁卫军过来找我的锦囊,可是他们做事敷衍,早上我去问的时候就说没有找到,我便只能自己来了。” 这人有多执拗,慕修寒是领教过的,如今她非要找到那锦囊,是任何人都拦不住的。 慕修寒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便给朕让些地方,朕和你一起找便是了……” 第145章 陪伴 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要在这废墟中,陪她一起寻找一个破败的锦囊? 宋奕表情一愣,她都不敢相信这话是慕修寒说出的。 见这女人一副不相信自己的表情,慕修寒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眼神晶亮的看着她,微微挑眉说道,“怎么?朕九五至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你还不信吗?? 没想到这人竟也会开起玩笑了。 宋奕表情舒缓了些,缓缓摇了摇头。 纵然面容憔悴,可是脸上多少露出了些笑模样,没有说话,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 李全站在一边见慕修寒真的要陪着宋奕在废墟中找锦囊,便说道,“皇上这事儿还是让奴才来吧,您龙体金贵,可不要被什么东西伤着了……” 可那面容冷峻的男人似是完全没有听到李全的话一般,伸手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走上前去,把龙袍的袖口卷起,竟然真的蹲下身,开始专心致志的陪着宋翊一起寻找锦囊,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的在灰烬中同她一起寻找。 到处都是灰茫茫的一片,废墟中尽是烧剩下的废墟残骸,红墙绿瓦都不见了,满眼都是狼藉与破败,太后的身份高贵,纵然与皇上关系不好,她的寝宫也依旧是最华丽最气派的,如今被烧的什么都不剩了,可却留下了一大片废墟。 两人一黑一红的身影在废墟中格外醒目,这二人的气场实在太相似,就连在专心做一件事时微微皱起的眉头都如出一辙,若不是一个是世子妃,一个是皇帝,不知情的人还真要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呢。 慕修寒眼神极好,刚找了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那锦囊,矜贵的布料被烧的黑了边,里面隐隐包着一块透亮的玉,眼疾手快的把那锦囊捡了起来握在手里,站起了身。 宋奕见他的反应,知道他八成是已经找到了,便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看着慕修寒,伸出了手。 这人还真是傲气,连向人讨东西也这么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就像谁欠了她钱一般……慕修寒实在看不下去,把那锦囊牢牢握在手里,不肯交给她,唇边挂着一抹坏笑淡淡说道,“说是找锦囊,是为了找这里头的玉佩吧?为什么要宝贝这么个玩意儿啊?” 他明知故问,就是想看看她嘴硬的模样,他知道这人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可是现在却这么宝贝着他送她的玉佩,便心情莫名的好,心想着说他说破了她的心事,这人一定会羞的脸一红,他虽见多了小女儿家的娇羞,却对宋奕有着别样的期待。 谁知道那人根本就不以为意,越过慕修寒走了过去,负手回眸淡淡撇了那一袭黑袍的人一眼,说道,“莹萱找的哪里是什么玉佩,不过是为里头的耳坠子罢了。不过,莹萱倒是忘了,里头还有个玉佩,想来那玉佩成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耳坠子? 那一袭黑袍的人微微一愣,低头往手里锦囊看去。 果真有个耳坠子,红豆所制,看起来分外精巧昂贵。 宋奕都快走远,他大步跟了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冷冷的皱着眉头低沉的问道,“是苏昀卿送你的?!你这么宝贵他送的耳坠子?你爱上他了?” 那一袭红衣的女人似乎也变了,她像是已经习惯了慕修寒的霸道一般,被他握着手腕不放也不恼,只斜睨了一眼,倏然抬起眼稍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皇上这样成何体统?“可在慕修寒眼里哪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他想怎样便是怎样。 被宋奕惹了也不恼,那九五至尊反而凑近了身上飘着淡淡香味儿的女人,说道,“朕这里,和你之间没有规矩,没有体统。” 若是有这些陈规惯例,那么宋奕都不知道冒犯君王多少次了,若不是慕修寒不与她计较,她的项上人头早就保不住了。 这话说的暧昧,宋奕眸光微动,她在那人的瞳孔中看到了别样的感情,这种情感他们之间早就心知肚明,却不肯说破。 只因为他是皇帝,而她是世子妃,即便宋奕能放下,慕修寒也没办法和她在一起…… 除非他愿意放弃万里河山,和宋奕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在一起,可这对于慕修寒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倾心于权力,怎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 慕修寒似乎也觉察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适,他眸色微变,然后突然放开了宋奕的手腕。 揉了揉被慕修寒攥的通红的手腕,宋奕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没有和慕修寒说任何话便转身走了。 只是一个眼神,便胜过千言万语。 慕修寒有些失神,站在原地看着宋奕的背影消失,直到那一抹暗红色再也看不到了,他才怅然的唇边带着一抹苦笑走了。 慕修寒帮宋奕找锦囊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徐莲儿的耳朵里,她当即就气的脸色铁青。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世子妃,别人只当是慕修寒和苏昀卿关系好,所以对世子妃也格外照顾,可徐莲儿知道内情,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慕修寒对宋奕的不一般。 “看来,皇上是真的把那个贱人放在心尖上了……”眉目妩媚的女人此刻在自己宫中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双眼放出刻毒又嫉妒的光,手中捏着的坚果仁也被不经意的一发狠给捏碎了,原本平日总带着笑意的杏眼微眯着,恨不得此刻手中的坚果仁便是宋奕,把她捏的粉身碎骨才好。 感情这东西最难把控,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徐莲儿早已失去了慕修寒的心,她即便再有本事也是抢不回来的。 宝珠在一旁看着她发火,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她,想了想说道,“娘娘莫生气,我看这次太后宫里失火八成就是她们自己谋划的,太后那边费尽心机想要扳倒您,如今不过是给那宋奕和皇上制造机会罢了……” 一番话倒是给徐莲儿提了醒,她倒是忘了,这深宫大院里还住着一只老狐狸。 宝珠的话倒是给徐莲儿提了醒,她把手中被捏碎的坚果仁扔掉,深色幽深的出神思考着什么。 她一动不动的,表情却冷的有些吓人,像是被什么给勾了魂魄一样,就这么沉默了两三分钟,宝珠看着徐莲儿的模样觉得有些不正常,便小声的喊了声,“娘娘?” 第146章 惊天秘密 那元神出窍一般的女人突然回过神来,转头望着神色关切的宝珠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樱桃一般嫣红的嘴唇轻启,说道,“宝珠你倒是提醒了我,有太后在宫中一日,本宫便不能得安生。” 这话有些奇怪,宝珠沉眸思忖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徐莲儿表情惊恐的说道,“娘娘,您该不会是……” 这话,即便是旁边没有别人,宝珠也是不敢说出口的,因为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 主仆二人心有灵犀,徐莲儿知道宝珠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便点了点头,验证了她的猜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本宫与太后水火不容,一山不容二虎。” 她要找机会除掉太后。 见宝珠目瞪口呆的模样,徐莲儿笑了笑站起了身,又变成了那个姿态万千的徐妃,她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鬓发,唇边带着一抹冷笑说道,“走,咱们去探望一下太后。” 说着便走了出去。 诺大的皇宫,因为太后寝宫失火的事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宝珠陪着徐莲儿来到太后修养的宫殿,门口有四五个禁卫军把守着。 徐妃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宝珠却神色异常。 难道徐妃要在这里就杀了太后? 一走进殿内,苏嬷嬷便先发现了这主仆二人,她知道徐妃来者不善,便冷着一张脸拦住了她。“太后已经睡下了,徐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那娇媚的女人抬眸漫不经心的斜睨了苏嬷嬷一样,淡淡说道,“你一个深宫老妇,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敢拦本宫?” 说着抬手把苏嬷嬷挡在面前的手推开,不顾阻拦走了进去。 苏嬷嬷拦不住她,等跟过去时却见太后半坐在软榻上眼神幽暗的看着那一袭淡粉色宫纱的女人。 “太后,徐妃非要进来,奴婢拦不住她……”苏嬷嬷一脸无奈的说道。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太后轻轻一挥手说道,“无妨,你先下去吧。” 她不信徐莲儿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什么,除非徐家几十口人的性命不想要了。 “你来干什么?“太后冷冷问道。 她们二人自从上回闹翻时候再未曾见过面,如今徐莲儿登堂入室,自然没安什么好心。 那娇媚的女人未回答太后的话,表情嚣张且带着不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语气嘲讽的说道,“太后也真是下了血本,好好的寿康宫不住,非要一把火烧了搬来这偏殿,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话里有话,暗示纵火一事是太后自导自演。 那坐于软榻上的老妇人也不恼,冷冷一笑,说道,“哀家也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歹毒心肠的人要防火,想要活活的烧死哀家和世子妃……”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莲儿。 真是一个演戏的高手,徐莲儿面带笑容,拍了拍手,“太后威风不减当年,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没有丝毫减退……本宫真是佩服!” 这皇城内,太后是权力地位最高的女人,怎容得徐莲儿放肆?当即变了脸色,说道,“徐妃,你在哀家面前造次,是想着再进一次冷宫不成?!” 一句话戳到了徐莲儿的痛处,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她最讨厌别人拿冷宫的事来嘲笑她,那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给宝珠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待房间中就剩下她和太后二人时,徐莲儿也不愿意再伪装,撕下了自己的笑脸,凶相毕露说道,“别人不知道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我可是清楚的很。” 那因着一场大火伤了身子而面容有些憔悴的老妇人表情微怔,厉声怒喝道,“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徐莲儿葱白的手指着自己鼻尖,露出一抹笑容说道,“那么宫中贤太妃的死你怎么解释?!” 宫里有个不能提及的人,那便是早年难产死掉的贤太妃,自二十年前,这个人便永远的消失了,而有关她的消息也没人敢提,上回有个在宫里多年的老嬷嬷因为和人聊起一些陈年往事,不知怎么说起那贤太妃被太后知道,竟然被乱棍打死了。 徐莲儿当时就起了疑心,派人暗中调查,却不小心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早年太后并不得宠,先皇最疼爱的是那温婉端庄的贤太妃,后来贤太妃比太后先怀上了龙嗣,却在临盆的那天大出血死了,连同她出生不久的孩子都只存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失去了呼吸。 先帝悲痛欲绝从此命人不许再提这件事儿。 太后是在贤太妃临盆后的一个时辰左右剩下皇子的,也就是当今圣上慕修寒。 按理说太后比贤太妃晚孕,怎么会这么巧合在当天早产生下皇子? 徐莲儿是何等的聪明,她命人找遍皇宫,最终在先皇的遗物中找到了一幅贤太妃的画像。 “本宫不巧,前几日得了一幅画,工笔精巧,特意拿来给太后鉴赏一下。”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卷泛黄的画,唰的一声在太后面前摊开。 画中的女人眉眼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个十足的美人。 果不其然,太后见到画像之后脸色大变,这一切都被徐莲儿看在眼里,她杏眼扫过太后苍白的脸颊,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这画真是画的栩栩如生呢……”说着手扫过那画中人美丽的脸,说道,“尤其是这双眼睛,画的更是惟妙惟肖,太后快看,像不像在盯着谁看?” 那双眼确实画的不错,就仿佛那画里的人马上要走出来一般。 几十年未曾害怕过什么的太后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佯装镇定的冷冷望着徐莲儿说道,“你给哀家看这东西做什么?!快点收起来!哀家不懂画!” 果然,徐莲儿淡淡一笑,太后的反应验证了她的猜测。 收起话放在一边,徐莲儿自己找了个软凳坐下,她看着太后,目不转睛,一双杏眼欣赏这太后心虚的表情,这场景实在是太让她满意了。 “太后怕了?”她淡淡问道,“您在怕什么?”说着眸光转寒,“是不是怕贤太妃会来跟您索命?!” “一派胡言!”太后厉声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呐!给哀家把徐妃带出去!” 手中握有太后的把柄,徐莲儿丝毫不怕,她镇定的坐在软凳上,好整以暇的说道,“若是今日我走出去,那些没与太后说完的话可能会忍不住去和皇上说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太后却无可奈何。 禁卫军进来,又被太后给遣走了。 “徐莲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后已经没有心思跟徐莲儿卖关子了,她知道今日怕是她的一个劫数。 如今的主动权掌握在徐莲儿手中,她已与太后撕破脸,便不在乎会不会得罪她。 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徐莲儿倏然抬眸,望着太后冷冷说道,“当日贤太妃生下的皇子并没有死,对不对?!” 她坚信自己的猜测,那个说是生下来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的孩子,其实还好好活着! 而且,还做了一国之君,做了这天烬国的天子。 第147章 您不能眼睁睁看世子爷送死 “帮别人养大孩子的滋味儿好受么?”徐莲儿问道,似乎觉得这样讽刺太后还不过瘾,她又冷笑着加问了一句,“别人的孩子好好活着还当了天子,可是自己的儿子却惨死……啧啧,真是可怜至极!” 太后冷着一张脸看着徐莲儿,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竟是急火攻心了。 殿门外不知道哪里来的猫,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叫了一声走远了。 太后和徐莲儿相对而坐,那苍老的脸庞上狠毒一闪而过,她的秘密被徐莲儿揭穿了,而且还是个可能会让皇上恨她入骨的秘密,若是在当年,太后早就对徐莲儿下手了。 “你今日既然来找哀家,想必是有自己打算的吧?“太后问道。 若是徐莲儿想要爆出这个秘密,她早就直接去找慕修寒了,绝不可能来这里和太后废话。 “哈哈哈哈……”徐莲儿有些得意的笑着,说道,“太后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来的目的并不简单。” 若只是为了惹太后生气,她也不至于这般引人注意,直接把秘密告诉皇上,借皇上的手来除掉太后更是简单。 这秘密如今便是徐莲儿的筹码。 “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和宋奕那个贱人联手对付我!”徐莲儿说道。 这世上她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太后不甘示弱,知道徐莲儿有求于自己便淡定了许多,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徐莲儿说道,“我自然想要同太后当年一样怀上龙嗣了……”她说道,“可惜,本宫的肚子不争气,没有太后那样的福气,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除掉我的眼中钉便是了!” 太后早已猜到她的意图,便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青石板路上,一抹暗红色的身影格外醒目。 可此刻宋奕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她的眼神中满是不相信,边走路边出神,差一点就撞在了树上。 刚刚在那偏殿,她竟听到了那样惊天的秘密……慕修寒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而且太后为了争宠还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这个真相实在是太让人出乎意料,就连宋奕都不敢相信。 难怪靖王死后太后像失去了全部一般一夜苍老了那么多,难怪她和慕修寒之间总是缺少了些母子之间的亲昵,现在,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看来当年的皇宫内,也不太平,充满了腥风血雨。 如今这个秘密被宋奕知道了,她手中终于有了可以轻易扳倒太后的筹码,可是,宋奕却开始犹豫了。 亲生母亲惨死,仇人将自己养大,而且自己还对着那杀母仇人叫了二十几年的母亲……慕修寒倘若知道了这些,会不会难以接受?他该有多痛苦…… 天空灰蒙蒙的,不多时便下起了小雨。 一抹暗红色的身影独自走在水榭前的青石板路上,池塘内的鱼凑在岸边,争抢着那一把被随意抛下的鱼食。 宋奕出神的往前走着。 前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倏然抬眸,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正往自己这边走着,宋奕不知该如何面对慕修寒,便悄然躲在了水榭边的假山后面。 “皇上……”一声粗粝的声音响起,像是彪骑大将军王莽。 一个武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宫来找皇帝,而且听他的声音似乎还有些着急。 那一袭黑袍的男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转身,神色一如往常的冷峻。 王莽身后跟着的李全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的到了慕修寒跟前,喘着气说道,“皇上,王莽将军非要过来找您,奴才拦不住啊……” 似是知道王莽要说的是什么,慕修寒淡然的挥了挥手让李全退下,凤眸直视着王莽薄唇微动问道,“说吧。” 那高壮的将军粗眉紧皱,粗着声音说道,“皇上!西域王狡猾至极,设下了陷阱,咱们派去的三万精兵中了埋伏,死伤无数,世子爷也下落不明,臣特来请旨,求皇上发兵让臣带人去搜寻他们的下落!此时出兵,说不定还能救出世子爷……” 躲在假山的宋奕身形一怔,苏昀卿中了埋伏?! 慕修寒应该早已知道这件事,却瞒了下来。 宋奕一双秀丽的眼瞬间冷了下来,她眼神冷漠的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一身华服,气宇轩昂,是天下人的主宰,可却如此心肠刻毒,见死不救,故意让苏昀卿陷入危险中等死! “西域王狡猾,如今三万精兵遭了埋伏,他必然会猜到咱们会派人去营救,你以为他没有做好准备?”慕修寒声音磁性,一双凤眸中透着可怕的冷静,即便此刻苏昀卿九死一生,他依旧能理智的去思考全局。 看着那急的百爪挠心的彪骑大将军,他补充道,“即便是给你十万精兵让你去救人,也免不了死伤惨重的结果,况且战事紧张,周边的几个异族对天烬国虎视眈眈,你走了,国中无人,你就不怕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害了整个国家?” 他说的是事实,这几日天下不太平,那几个异族都蠢蠢欲动,天烬国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 王莽当初被苏昀卿救过性命,听说了他下落不明的消息后便一直请旨要去救人,可慕修寒始终没有答应他,情急之下他便闯进宫里。 此时听了慕修寒的话,知道他不肯下旨让自己去救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脸色涨红,生气的说道,“皇上不让臣派人去救世子爷,难道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吗?!”说着许是气急了,竟然眼神晦暗的看着慕修寒哀怨的说道,“外人都说您是看上了世子妃才故意让世子爷去送死……” “混账!”王莽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全给制止住了,他表情紧张的打量了一下那九五至尊,发现慕修寒已经动怒了,便挡在了前面,呵斥道,“你这般大逆不道若不是皇上大度你有几颗脑袋来抵罪!还不快走,不要扰了皇上的心情!”说着便去推王莽。 可那不知死活的大将军却纹丝不动,似乎是铁了心的要送死一般。 一双大手拂开李全,一双凤眸透着寒气紧紧盯着王莽,眼神中的怒气不言而喻。 “皇上……王莽将军一向心直口快,他是乱说的,您别跟他一般计较……”李全头上都冒了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 “正是他心直口快,说的才全部是真话。”慕修寒声音冷冷的说道,“外人都不敢把这话说给朕听,这些话朕也都不知道,如今倒是借他的口知道了,”说着看向王莽,淡淡开口道,“你还有什么说的,朕给你机会一次性说完。” 李全不禁替王莽捏了一把冷汗。 事已至此,王莽也不怕死,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外界都说,世子妃长得像已故的宋将军,皇上怀念将军,便对世子妃有意,想要纳她为妃……” 第148章 深夜出宫 慕修寒脸色微变。 这话无疑是说他有龙阳之好,从前便对那宋将军有情,如今又不论常纶要把自己兄弟的女人纳入宫中… 简直荒唐。 那一袭黑袍的高贵男人冷冷一笑,说道,“原来天下人都是这样想朕的……” 旁边的李全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王莽将军有口无心的,您别动怒……”说着还去拉王莽的衣袖,“将军,还不跪下给皇上谢罪?!” 王莽也自知自己冒犯了慕修寒,便冷着一张脸跪了下去。 可两人跪在地上等了半天,那负手站着的男人也没有任何表示。 李全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慕修寒,只见那面容冷峻的男人此刻微微抬头看着恍恍惚惚出来的月亮,神色落寞。 良久,磁性的声音响起,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原来为天下人做再多事,也不会落下好名声。” 他为了天下人,为了好名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得接近,他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他出着神,便缓缓移动步子,往前走去。 王莽今日可算是九死一生了,李全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那口无遮拦的将军一眼,恨恨的说了一声“你呀!“便赶紧站起身跟了上去。 待王莽走后,宋奕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她望着慕修寒离开的方向,眼中都是冰冷的神色。 这皇城中是太平盛世,可谁知道苏昀卿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苏夫人之后一个儿子,若是不久之后苏昀卿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皇城,那温柔典雅的妇人必然会痛不欲生。 苏家对宋奕这般好,给了她家的感觉,纵然她和苏昀卿不能成为真的夫妻,可在她心里也是把他当成兄长一般,曾经那么多她视为亲人的人惨死,如今她又怎么能对苏昀卿见死不救? 自古帝王多无情,宋奕今日是完完全全的领会到了,她抬头看了看月色,夜全黑了,她不能再等下去。 深夜,慕修寒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王莽请命的折子摞了一大叠,那面容冷峻的男人看着那些折子出神,觉得甚是头疼。 纵然为帝王要保持冷静,甚至有时候必须冷血,可他也不是石头,对兄弟至亲还是有恻隐之心的。 虽然他厌恶宋奕与苏昀卿的关系亲密,却也不至于卑鄙到用这种方式让苏昀卿去送死…… 正在纠结的时候,李全神色忧虑且为难的走了进来。 “又怎么了?”慕修寒一手扶额,微微蹙眉问道。 站在一旁的太监李全身子微躬,低声说道,“皇上,世子妃……刚刚出城,好像是去找世子爷了。” 什么?!简直是胡闹! 慕修寒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女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抗旨去边疆找苏昀卿,还真是痴情! “她要去便让她去,她要去送死便死,西域王不杀她,等她回来朕也要将她处死!” 真是胆大妄为的女人!慕修寒此刻恨的咬牙切齿。 十万精兵都不一定能救的回苏昀卿,她以为凭她一人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人带回来?! 李全知道,慕修寒此刻正在气头上,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当真就让世子妃一个人走了?” 那双手撑着桌案的冷峻男人神色中的怒气不减,他真想不管那女人! 慕修寒沉默着,李全也不敢说话,只静静地规矩的站在一旁,良久,那九五至尊缓缓开口,一字一顿,“传朕密令,召集所有禁卫军连夜跟朕出征。” 想了想又说道,“记住,这件事不得透漏半点风声!” 李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领了旨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慕修寒,到底还是放不下宋奕的。 深夜,本该一片寂静的皇城内,悄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守城的士兵都被换成了禁卫军的人,一辆马车缓缓出现在城门口,里面坐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数万禁卫军被调遣的消息全面封锁,所有人都被下了死命令不得告诉任何人。 那马车一直走到皇城外的郊区才停下来,跟着的禁卫军只看到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穿着战衣,一身铠甲英姿飒爽,心中都疑惑这是哪位将军。 为了保守慕修寒出征边疆的秘密,这次挑选的禁卫军都是新面孔,以前从来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除了禁卫军统领和几个亲信,其他人对这次远征的目的一无所知。 那一身战甲的男人跨上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一切准备就绪。 禁军首领一声令下,万马奔腾,朝着宋奕离开的方向追去。 荒凉的郊外,一身白衣,长发高高竖起的俊秀女人骑着快马,手握长鞭,衣袍下摆随风摆动,脸上神色凝重。 夜色深沉,如同一只蛰伏许久的巨兽,前路茫茫,不知道还有着什么艰难险阻。 边疆离这里几百公里,即便宋奕不眠不休的赶路,也要两天两夜。 发丝被风吹在脸上,因为夜晚的寒冷她鼻尖被冻的微红,为了轻便,她身上的衣衫单薄,可此刻的宋奕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一颗心只担心着苏昀卿的安危。 那人在边疆,中了西域王的埋伏,此刻下落不明……万一他受了重伤藏在哪个地方,没有人及时去救他便只能等死。 宋奕不愿意看到那温润男子冷冰冰的尸体,手中的鞭子不禁挥的更急了。 此时的宋奕并不知道她其实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后还有慕修寒和他带着的千军万马。 万人从郊外飞奔而过,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打雷一般。 “将军!”禁军首领快马上前喊那在队伍最前方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那人微微侧头,却并没有减速。 “将士们都跟不上您了……”禁军首领说道,“您的马……是汗血宝马,其它人的只是普通战马,将军……” 那金色面具下的一双凤眸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几万士兵,见他们神情疲惫,大汗淋漓,薄唇微动,“你且带着他们跟着便是!”说着扬鞭策马,便飞奔而去,留下了身后一脸担忧的禁军首领。 什么时候见皇上这么关心过一个人?难道……真如外界所传的那样,竟是对世子妃动了心? 禁军首领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两天两夜,宋奕不眠不休,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到了边界处。 本该有人驻守的城楼此刻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派荒凉。 寒风瑟瑟,这里比皇城冷了不少,四处无人,只有地上残留着的血迹告诉来人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战争。 宋奕下马,秀丽的眼打量着四周,看到有遗留的战士指骨和沾满血迹已经长锈了的战刀,触目惊心。 这战刀上的不知道是西域人的血,还是苏昀卿的血…… 第149章 西域王 宋奕不忍再看。 不过,西域人既然已经攻下了这城楼,却没人驻守,实在是说不通。凭着多年驻守边疆的经验,宋奕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苏昀卿并没有死,而且也没有落到西域王的手里。 若是西域王抓到了苏昀卿,一定会马上以他作为筹码去威胁慕修寒,绝不会是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谨慎的牵着马往前走,宋奕锐利的眼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以防有埋伏。 可是出人意料的,她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危险,甚至连个人都不曾遇到。 越是平静越让人心中没底。 宋奕武功盖世,她是不怕西域王的。 即便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如今已经入了虎穴,便没有回头路了。 脚下突然踩到一个绵软的东西,宋奕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锦囊。 霎时间泪水充满了眼眶,这个锦囊……她是认识的,那上面的图案还是她亲手绣的,是苏昀卿出征前她送他的。 这东西苏昀卿必然是贴身携带,如今却丢在了这里…… 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苏昀卿……怕是凶多吉少了! 救人心切,宋奕一时间乱了心智,也不管什么圈套之类的,毅然往城楼外的沙漠走去。 漫天黄沙飞舞,不多时竟然起了大风,吹的人身形都不稳,稍有不慎便会被风沙迷了眼睛,那雪白色的汗血宝马随着宋奕前行,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却怎么也不肯走了。 “你也这么贪生怕死么?!”宋奕看着那挣扎不肯前行的白马怒道。 可是一个畜生,又怎么能听得懂她的话,理解她此刻着急的心情呢? 正在一人一马拉扯的功夫,突然原本空旷的沙漠中在黄沙下飞出无数身着异域战袍的人,来势汹汹,手执着弯刀朝宋奕袭来。 西域王果然设了埋伏! 谁能想到他会把人都藏在沙子下面?简直丧心病狂! 宋奕反应敏捷,把长剑抛向天空,一手执着剑柄拔出利剑,在那为首的西域人弯刀快要割向她咽喉的刹那一剑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血染黄沙,宋奕剑法凌厉,快如闪电,加上她内力深厚,一番激战下来毫发无伤,倒是那些埋伏的人死了个透彻。 许久未曾杀过人了,今日却被唤起了嗜血的念头,宋奕手执着剑,鲜红色的血顺着剑刃缓缓汇集在剑尖处,一滴滴的滴落在沙土上。 一个高大浑身充满野性气息的男人在黄沙中慢慢走出来,他不怒自威,鼻梁高挺,五官硬朗,不怒自威,一双鹰一般的眼带着杀气看着杀了他无数将士的人。 那衣袍沾血的女人冷着一张脸,微微抬眸毫不畏惧的看着男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人就是西域王。 那人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一票西域人,个个身材魁梧,看起来就骁勇善战。 西域王走近,打量着宋奕,看她孤身一人,不禁露出一个冷笑,“怎么,天烬国没人了,竟派了你一个女人来送死?” 西域与天烬国关系素来敌对,每每遇见都是你死我活的架势,此时在宋奕眼中,西域王更是害死苏昀卿的仇人,她握着剑的手收紧,一双秀丽的眼中杀意四起。 “只我一人,便可杀光你们,要那么多人来干什么?”说着撇了眼西域王身后的士兵,面带嘲讽的冷笑了一声,说道,“倒是没本事的才会以多欺少!” 剑拔弩张的时刻,西域王竟然笑了,他笑的狂放,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一般,突然又霎时间收敛了笑意,恢复一张冷漠邪魅的脸,看着宋奕说道,“不愧是苏昀卿临死前都惦念的女人,很好,本王今日就叫你死个明明白白!“说着解下了披在身上的厚重外炮,手执着弯刀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下巴微抬看着宋奕说道,“不用别人,本王亲自教训你!”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宋奕挥起了手中的剑。 西域王也不是贪生怕死的角色,尤其是被宋奕挑衅,更是不能忍,手执着弯刀,朝她冲了过去。 一个是王,一个是将军,今日他们谁也不会放过对方,一场以性命相搏的战斗开始了。 在这黄沙漫天的边疆,宋奕做好了丢掉性命的准备,可在那之前,她一定要为苏昀卿报仇。 九泉之下的世子爷,你可要好好的看着,今日宋奕,是为你而战。 曾经她为了那人挥剑杀人,如今,她为了苏昀卿。 长剑与弯刀碰撞在一起不知道多少次,就连西域王都觉察出了这个女人的不简单。 冷不防的西域王突然靠近,两人短兵相接,宋奕表情冰冷的皱眉看着凑近自己的男人,只见那双邪魅的眼含着笑意看着自己,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也算有几分姿色,不如随本王回去做个王妃如何?”说着眼神打量着宋奕因为愤怒而微红的脸颊,目光扫过她如桃花般的嘴唇,说道,“本王不嫌弃你是个破败之身!” 从前宋奕只听说西域王阴狠狡猾,只当他是个枭雄,没想到竟然是个下流胚子,说出的话也让人头皮发麻。 宋奕面露怒色,用剑气把西域王给推开,长剑反射出的寒光映在她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凛然的冷漠,眼中杀气袭人,每一剑都是朝着西域王的要害去的,只想着把他杀了。 能在边疆称王的都不是一般人,宋奕不弱,西域王也不是善类,每一次都被他巧妙的躲掉了。 “宋奕,本王不是诓你,我西域不必天烬国差,就算是你们的皇帝不也要忌惮本王三分?你来了我西域,本王定会好好的宠着你,你想要什么都有,何必非要与本王为敌呢?!”西域王花言巧语的劝说道。 宋奕横眉冷对,听到西域王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薄唇微动,说了句,“你找死!”一股内力把西域王打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长剑便朝着他直直的刺去。 “王!小心!”一个看起来与西域王模样很像但年轻许多的男人冲了出来,使出弯刀挡住了宋奕几分剑气,把西域王护在身后,只听“撕拉”一声,西域王上好的兽皮护甲破开,连带着里面的皮肉也裂开了。 好强的剑气!西域王看了眼伤口,眸光变冷,直直的看着宋奕。 若不是刚才那年轻男子冲出来,西域王必死无疑。 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容易被驯服的,西域王心里清清楚楚,可越是这样,他越想要征服她。 第150章 万里江山不如你 可惜西域王不是个温柔的人,在这荒凉的沙漠里,他习惯了弱肉强食,习惯了利用自己的武力去获得想要的一切,包括女人和财富。 表情变冷,粗旷的脸上露出一抹带着狠劲儿的冷笑,西域王起身,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尘土,看着宋奕定定的说道,“本王从来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抬起手揉了揉手腕,西域王把头发甩到身后,没有了刚才的玩笑戏谑,眼神出奇的认真,他看着宋奕,往前走了几步。 “王,您受了伤……还是我来吧!”那年轻男子阻拦道。 西域王冷冷的看了那男人一眼,满是不屑,说道,“我们西域人吃生肉,饮鲜血,什么苦不曾吃过?西域的男人会怕这点伤么?!”说着推开那男人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表情阴沉的朝着宋奕走去。 宋奕额头冒汗,她连续两天两夜赶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遇到西域王,如今体力早已不能支撑,唯一让她不倒下的动力便是为苏昀卿报仇。 黄沙漫天,宋奕被黑压压的一片西域人围住,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 “皇上!再往前走就是边疆了!”禁军统领担心慕修寒遇到危险,甩下其他将士追了上来,眼看着前面就是边疆城楼,慕修寒勒马停住,微微抬头看着前方。 黄金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皇上,前面必然有埋伏,咱们该怎么办?”禁军首领策马上前问道。 任谁看都知道前面是有埋伏的,不然一个被占领的城楼怎么会如此寂静。 “朕说过什么?”那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问道。 禁军统领一愣,说道,“您说……让我带着几万将士。” 淡淡的转头,一双凤眸冷冷看着不知所措的人,淡淡说道,“那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 一句话让那粗旷的男人直冒冷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臣……臣这就回去!”说着赶紧策马赶了回去。 只剩下那九五至尊一人了,他的黄金面具泛着金属光泽,盔甲坚不可摧,可此刻他的一颗心却揪紧着。 宋奕比他先到一步,饶是他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也没有拦住她,还是让她进了那狼窟。 正在慕修寒出神的时候,城楼的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随后浓烟滚滚,像是有人用了西域的火药…… 早闻西域的火药杀伤力很大,能将人炸的尸骨无存,难不成西域王竟然这般刻毒对宋奕用了火药?! 一向以沉着冷静闻名的天烬国的王此刻却沉不住气了,他握着马鞭子的手倏然握紧,指节发白,藏在面具下的脸表情紧张。 去还是不去?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么? 当日他在先皇灵柩前发过誓,此生最重要的是天烬国,不会为任何人而放弃……可是如今,他的初心竟不似以往那么坚定了。 浓烟滚滚,前方就是虎狼之地,狡猾的西域王此时也许正磨好了弯刀等他进入圈套之中……可是不去,他从此,就再也见不到,那个骄傲冷眼的女人了…… 片刻后,那身着华丽战甲,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策马扬鞭,他不管了,今日哪怕死在这荒凉漠北之地,赔上万里江山,他也要去救她。 汗血宝马通人性,直直的朝着城楼冒烟的地方奔去。 “宋奕,等着朕,不许死!”马背上的男人默念道。 城楼下,火药将前方的一块空地炸出了一个深坑,宋奕和西域王都被火药震了一下,幸运的是只是有些眩晕,并没有受伤。 西域王恢复意识后,缓缓的起身,他甩了甩头抖掉自己身上的土,如同鹰一般锐利的眼在四处搜寻着点火药的人,突然看到了躲在火炮之后眼神畏惧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小男孩,他大步走过去大手把瑟瑟发抖的男孩儿提着衣领拉了起来。 “谁让你点火的?!”声音中透着杀气,另一只手握着弯刀,这点火的小男孩儿要是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西域王便会一刀结束他的性命。 西域人一向粗旷,不发怒时就够吓人了,更不要说此刻怒气冲冲的模样。 “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那男孩儿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西域王没有耐心再听下去,目光凶狠,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一刀将那男孩儿的喉咙割破了。 松开手,那男孩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落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西域王转身,他的手染上了一点红,他抬手用舌尖将鲜血舔舐干净,声音粗旷的说道,“西域人不允许犯错,犯了错的人就该付出代价,不管他是孩童,还是老人,做不好事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 一番话出口,没有人敢出声。 西域王残忍,可也是因为他残忍,才能带着差点被灭族的西域人走到今天,是他的冷血无情,让西域人成了别国士兵眼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对手。 所以,西域的将士都服他。 宋奕在浓浓烟雾中渐渐苏醒,她因为刚才突然的冲击而失去了意识,此刻才慢慢苏醒,她隐约的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可当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时,却发现无数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西域的士兵一个个目光凶恶的看着她,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弯刀让人触目惊心。 宋奕头晕目眩,刚才的火药让她受了极重的内伤,正在她试图使出内力的时候一双穿着马靴的大脚出现在她面前,不用看也知道是西域王。 “卑鄙!”宋奕抬眸,厌恶的望着那高大的男人。 西域王一向自恃甚高,从不曾被人这般误会过,可看着那骄傲女人的狼狈模样,他竟不打算放了她了。 西域王将受了内伤的宋奕给绑了回去,就关在他的营帐内,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十香软骨丸给宋奕服下了,竟然让宋奕怎么都化解不开,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就算她此刻没有被束缚着,也没有力气逃跑,那眉目冷酷的女人躺在西域王铺着野兽皮的大床上,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秀丽的眼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那模样似是在想主意逃跑。 坐在一旁饮酒吃肉的邪魅男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拿起酒壶就着三分醉意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宋奕旁边,野性且带着邪魅的眼直直的打量着宋奕,那目光把宋奕从头到脚都打量了几个来回,突然他伸手把宋奕转过来,让她仰躺着面对自己。 “本来就是一个俏丽的美人,干嘛要凶巴巴的?一点也不讨男人喜欢!”嘴上嫌弃着宋奕,可粗粝的手却温柔的抚上了宋奕的脸颊,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一般,有些惊讶的说道,“你们天烬国的女人皮肤都这么光滑么?本王见你凶的像我们西域的藏獒犬一般,没想到这皮肤的手感竟然这般好……”说着还凑近去闻宋奕,一双眼带着笑意,又补充道,“你这身上也格外的好闻……” 第151章 强要 若不是宋奕此刻动不了,早就拔剑砍他了,可惜如今她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动也动不了,话也说不出,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你看看你,又开始瞪本王了!”西域王眉头微皱,大手捏着宋奕白嫩的脸,声音磁性又透着几分魅惑,眼睛微眯,说道,“你可知道这西域的女人有多少想要爬上本王的床的?你就不想和本王试试?”说着勾唇一笑,凑近了宋奕,他呼出的温热鼻息都能喷在她的脸上,语气暧昧的说道,“你做本王的女人,本王能让你欲死欲仙……”说到这里,不知是因为宋奕身上的味道太好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西域王的呼吸竟变得有些急促了,他的身体也变得热了起来,看着宋奕的眼神中充满了欲。望。 但凡宋奕此刻能动,绝不会任这人肆意妄为。 西域王一向不缺女人,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见到宋奕竟然有些动心,留着这么个武功高强的天烬国将军却舍不得杀她…… “你做本王的女人,本王答应一辈子宠着你,如何?”西域王诱惑道,突然想起宋奕说不出话,便笑了下,透着些许的孩子气,“你要是同意了,就眨一下眼睛。” 这提议简直无耻至极,宋奕就算再能忍耐,又怎么可能不眨眼睛? 没多久她便撑不住了,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 西域王露出得逞的笑容,一下子扑在了那一袭白衣的人身上,如同一只得到骨头的大狗一般,脸埋在宋奕的颈窝嗅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温柔了些,“本王就知道,你想做我的女人……”说着抬头看了看宋奕那怨恨的双眼,知道她不服气,便沉声说道,“今日,本王就治治你这假正经的毛病!”说着便去撕扯宋奕的衣服。 那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西域王为所欲为,她恨极了,双眸望着帐篷顶,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这泪水激怒了西域王,他冷着一张脸大手用力钳住宋奕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着,沉声冷冷的问道,“做本王的女人就让你这么痛苦?竟然哭了?!” 身为一个异族的王,西域王还从来没有强迫过哪个女人跟自己上床。 宋奕是第一个在他的床上哭的女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侵袭而来。 他突然间没了兴致,伸手解开宋奕身上的一个穴道,起身坐了起来,“你现在能说话了,想说什么便说吧。” 那仰躺着的女人沉默了许久,在西域王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冷冷说了三个字,“杀了我。” 她说,让他杀了她。 那高大粗旷的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阴沉的转头看着宋奕,话语中的愠怒之意满满,“你宁可死都不愿意做本王的人?“宋奕只说了那三个字,便不再理他,眼睛出神的望着营帐顶端,她与面前的人无话可说,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她宁可死也不愿意被仇人玷污。 许是猜到了宋奕的心思,那高大男人突然大笑了起来,可表情却让人琢磨不透,他转头,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不开窍的女人,说道,“你可知道,往日里你们天烬国的女人落到我们西域人手里会是怎样的结果?”他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阴狠,望着宋奕的冷艳,说道,“都是被我赏赐给族人,待他们玩够了再杀掉!”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野兽,甚至连野兽都不如! 这话成功的引起了宋奕的注意,她的眸光微变,眼睛眨了一下,身体略微有些颤抖。 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西域王看在眼里,他知道宋奕听到自己说的话了,看着那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自己有多幸运,“你知道么,本王从来不碰天烬国的女人,在我们西域人眼中,你们天烬国的女人是配不上我们西域的男人的,可是你不一样,”他的大手抚摸着宋奕的脸颊,淡淡说道,“你征服的,可是西域的王……” “所以我该谢恩不成?”宋奕突然转头问道。 西域王神情一怔,随即邪魅一笑,“本来就是你天赐的恩典,不过本王不需要你谢恩。” “都说西域王狡猾奸诈,今日看来,不过是个喜欢胡言乱语的疯子罢了!”宋奕冷冷的答道,丝毫不给那人面子。 还从未有哪个女人敢说自己是疯子的,西域王一下子变了脸色,恨恨的说道,“宋奕,你别以为本王宠你就会任由你放肆,等抓到了那逃跑的世子,本王要在你面前亲手处死他断了你的念想!” 说着愤然站起了身。 可宋奕却从他的话里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都亮了。 刚才西域王说要抓到苏昀卿然后处死他,那么也就是说……他们还没能杀了苏昀卿,如今世子还藏在某个地方? 西域王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消息让宋奕大喜,她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只要苏昀卿没死,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营帐内突然跑进来一个身着兽皮的西域人,凑在那粗旷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西域王脸色微变,随即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饶有深意的看了宋奕一眼,对着那将士说道,“走,咱们出去会会他!” 说着便大步迈开走了出去。 这营帐内终于安静了,宋奕长舒一口气,不过是什么人让西域王这般兴奋?宋奕不禁有些好奇。 西域人的营帐外面,有一身着华丽战甲脸上带着面具的男人,他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身下的枣红色汗血宝马蠢蠢欲动,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全身的嗜血因子都活跃了起来。 黄沙漫天,西域王走出营帐,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突然大笑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那身披战甲的人是谁,可西域王却格外熟悉。 他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得到一个宋奕就已经是意外了,如今竟然又来了一个老朋友…… “来人呐,把本王的弯刀拿来。”那高大男人看着单枪匹马闯自己营帐前的慕修寒说道。 当年他曾与慕修寒打成平手,如今已过去十年,这次他绝对要赢…… 西域王与慕修寒之间水火不容,却又都对对方有那么几分欣赏,若不是实在渊源太深,也许两人还能成为挚友。 可惜,老天爷就是喜欢开玩笑。 第152章 王者风范 门口那身姿挺拔的男人戴着黄金面具,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周身那宛如天神一般冷漠高傲的气质却让人不能忽视,如果说西域王是这沙漠中的霸主,有一股子野性粗粝的味道,那么慕修寒便仿佛掌控一切的神,他不需要向谁故作威严,任何人看到他便自觉的有种敬畏感。 一头乱发的西域王缓步走出营帐,看到那一抹金色的身影时握着弯刀的手都不禁收紧,不过今日,可是在他西域,既然慕修寒敢来,那他就不可能再让他活着走出去。 想到这里,西域王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底气,他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心中浮起一丝不快,眉头微皱,粗旷的脸上却突然浮起一丝笑意,淡淡说道,“慕修寒,别来无恙啊!”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微微抬头看着那用黄金面具遮面的高傲男人,说道,“你们天烬国的男人都是小白脸么?这么点风沙都受不得,还要拿面具遮着脸?!妈的,还不如我西域的一个娘们儿!” 换做寻常人听了这般挑衅的话早就怒了,绝不会像慕修寒这样不发一言,他身下的马似乎听懂了西域王的话,用蹄子蹬了几下地又走了几步,气势汹汹,只等着慕修寒发令便要朝着西域王冲去。 “把宋奕交给我,今日饶你不死。”骑在马上天神般的男人深沉磁性的声音透过黄金面具传出,不疾不徐,却让人有些发冷。 什么?西域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慕修寒说道,“我他妈听错了不成?!”他看向慕修寒眼中满是嘲讽,“在我西域的营帐前,你说饶我不死?!大白天的你讲鬼故事吗!” 西域王平日里不发怒就已经够吓人了,如今被慕修寒的话刺激到,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且透着阴狠,他不愿意再废话,提着弯刀如同一个奔向猎物的饿狼般迅速机敏,几步便飞身而起高出慕修寒几丈,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使出弯刀。 西域人狡猾,西域的武功也诡谲,刀刀戳向要害,一看就是下了狠心要慕修寒惨死的。 原本还如雕塑般骑在马背上的男人面对阴狠的西域王并没有惊慌,他微微侧脸,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短刀,在西域王靠近的时候金属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怎么你……!”看着那把短刀,西域王格外讶异,那可是西域的东西,慕修寒竟用西域的兵器与他对打,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慕修寒,你欺人太甚!” “宋奕呢?”还是那个问题,磁性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寒气。 霎时间黄沙漫天,狂风呼啸着卷起一粒粒尘土,西域王是习惯了风沙的人,越是恶劣的天气反而让他越兴奋,借着风势,他再次朝着慕修寒袭去,他刀刀想要致命,突然见脸上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王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原来也是一个情种!不过你那将军也是个忠肝义胆的人呐,宁可被打断肋骨拔掉牙齿都不愿意屈服……啧啧,本王最是惜才,本想留她个全尸的,可谁让她不失抬举呢?哈哈哈……真该让你也看看那家伙满嘴鲜血的模样!” 可恶的西域王……他故意诓骗慕修寒,虚构了宋奕的惨状。 原本沉着应敌的男人心口一疼,宋奕……她竟然被折磨成这样! 高手之间的过招稍有分心便会被对手钻了空子,就在慕修寒晃神的一霎那,一把弯刀朝着他的肩膀砍去,他身下的汗血宝马突然前蹄高抬凄厉的一声嘶鸣,划破了长空一般,将慕修寒摔在了地上。 等他抬眸,那跟随了他十年之久的雪白汗血宝马被弯刀勾断了脖子,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鬃毛,转瞬间,沾了红色血液的马头摔在地上,一双透着灵气的大眼睛失了焦。 那可是慕修寒的战马,当年他在马场亲自挑选的小马,如今却为了救他,死在了西域人的手里。 一双凤眸冷的如同千年寒冰,他站起身,从身后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怎么,如今开始跟本王认真了?”西域王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不过是一匹马而已,我西域多的是好马,也多的是女人,这两样东西,你要多少本王都能给你找到哈哈哈哈!” 在西域王眼中,女人和马匹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服务于男人的物件罢了。 一句话牵扯出慕修寒心底的愤怒,他乌黑如墨的发随风荡着,手中长剑透着寒光,他抬手,取下黄金面具扔在了沙土中,终于,露出了那一张棱角分明的,高傲的俊脸。 “今日,唯有你的血能赎罪!”他怒喝。 西域王刚想反唇相讥,突然间,一股子剑气朝着他袭来,把他逼的连连后退。 慕修寒手中的长剑凌厉快速,比西域最好的剑士也要快上几分,他说了他要用西域王的血告慰宋奕和死去的汗血宝马,他说到做到。 西域王很快就伤痕累累。 直到紧要关头,又是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西域王被逼的一下子跪在了黄沙中,身上有几处伤口往外渗着血,而那把制作精良的长剑此刻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的面前,那个天神般的男人甚至连根头发丝都不曾乱,居高临下表情冷漠的直直站着,凤眸中却满是杀意。 “慕修寒,本王还没杀你的女人呢!”跪在黄沙中的西域王为了一线生机突然说道,他的弯刀都不知道到了哪里,此刻像是为了表示诚心一般双手高举。 这人说的可是真的?慕修寒正要挥剑的手突然有些犹豫了。 这个天神般的男人心中值得他珍惜的人很少,他是一国之君,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心别的女人,他只关心宋奕一个人。 幸亏今日西域王没有伤宋奕,此刻他还能拿她来换取一线生机。 见慕修寒表情怀疑,西域王马上冲着身边人喊,“去,把宋奕带出来!” 一个好端端的人儿缓缓走出了营帐大门,没有人注意到那挟持着西域王的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他快速把宋奕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见她果然没有一处受伤,悬着的心算是落了下去。 第153章 无情无义的女人 “慕修寒,只要你放了我,本王便放了宋奕,而且让你们两个一起走,好不好?”西域王说道。 这个生长在沙漠中的男人早已习惯了成王败寇的生存法则,他可以是不可一世的西域王,也可以是跪在仇人脚下求他放自己一马的小人,不过,只要能活下来,他什么都不在乎。 若不是靠着一张厚脸皮,西域王怎么可能在这沙漠中闯出名堂? 慕修寒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就哀求自己。 “你不信?!”西域王见慕修寒看着自己,他突然拿着短匕首在掌心划了一下,任凭那鲜血流入黄沙中,一双透着野性与残忍的眼直直看着慕修寒,说道,“你不是说要用我的血为你的汗血宝马报仇么?现在我还给你了,宋奕也毫发无伤,而且我还答应你们两个都可以走。” 凤眸看了看一旁汗血宝马的尸体,心中一阵心疼,他冷冷说道,“让你的人把马头恭敬包好,再把你的马牵来,一炷香的时间内你都不可追杀,若是你食言,这整个西域就会被黄沙掩埋,变成一座地下之城!” 这样的誓言不可为不刻毒了,可为了活下去,西域王咬咬牙,无奈说道,“好!” 只要他还活着,以后杀慕修寒的机会还是会有的。 西域王命人将宋奕带出,两人碰面之时,西域王悄然经过,头也不回的道:“宋奕,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害人啊,连不可一世的慕修寒都能为你做到这地步!” 放了她,对他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 宋奕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丢出了帐篷,苏昀卿还没找到,难道她就这样回去吗?她揉了揉被人抓疼的手臂,抬眸间,便跌进了一双深邃如深潭般的黑眸。 良久,直到慕修寒转头将视线移开,宋奕才回过神来,置身在茫茫大漠中,她仿佛是一只挣开了束缚的鸟儿,迷了心窍,竟然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难道不是应该在那金銮殿里,好好做他的君王,内心毫无波动的听着与西域交战的战报么! 看着那双秀丽的眼中满是愤恨,慕修寒难得的没有和她计较,只道:“你,现在立刻跟朕离开这儿!” 还是那样一副冷冷的面孔,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对,他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是整个天烬国的主,她不得不遵从,不容许有丝毫的反抗。 可是现在在这儿,这儿是西域,不是天烬国,还有苏昀卿,他对她那么好,现如今生死不明,她又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转过身去,却忽然瞥见慕修寒受伤的手臂,因为他披着披风,一身战甲,就算是完全被鲜血浸染也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直到她侧身看他时,透过披风看到一段撕碎的袖衫,才隐约发现一些暗红的鲜血。 “你受伤了?” 她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查看,慕修寒微眯眼眸,他拼命将这个女人救出来,她总算是还有点儿良心,心中有些安慰,表面上却毫不显露,只冷着声音道:“西域王只答应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不派人追赶,现在,还是赶紧离开吧。”宋奕沉默下来,没答话,也没动作。 “你在担心世子?”那宛如天神的男人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不顾一切的来救她,而她的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 慕修寒心里气得简直要发狂,可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世子为天烬国殚精竭虑,朕带了禁卫军,会想办法将他救出来。但绝不是现在!” 本以为宋奕会听从他的劝告先行离开,可却没料到宋奕冷笑一声,“皇上刚刚惹怒了西域王,觉得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气恨的西域王会做什么呢?” 自然是去找苏昀卿泄愤了。 那九五之尊抿着唇,盯着宋奕。 宋奕转身便走,“皇上千里迢迢赶来救莹萱,莹萱感激不尽,但世子爷是莹萱的夫君,莹萱不会放弃他。皇上,您要走,便走吧。” 慕修寒凝眉看她,这个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与他作对,果然,在她的心中,还是苏昀卿最重要的么?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道:“你走吧,西域王只给了一炷香的时间,去找苏昀卿,不要等朕后悔,你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机会!” 看着慕修寒决绝的样子,宋奕无声的点了点头,他始终都是这样,不近人情,一心只有国,一直都一个人站在那高高的位置,俯视着别人,掌控着别人,他永远都不懂感情是什么。 一步一步的向前,宋奕距离慕修寒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眼看着宋奕远去,慕修寒眼中的火越燃越盛,突然忍不住的蹙眉,这时才觉得伤口在隐隐作痛,因为流血过多,脸色略显苍白,而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愈发严重,他只轻扫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眉头愣是一下都没皱。 而在宋奕没走多久之后,慕修寒便遇到了先前被他抛在身后的几名侍卫,看到慕修寒的样子,一个叫关山的侍卫暗恨,原先他敬仰大将军宋奕,如今却觉得这女人可恨至极。 待几人来到一处山洞休息时,慕修寒正倚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宋奕不知何时出现在山洞口,慢慢走近慕修寒,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 此时,慕修寒突然睁开双眼,伸手就桎梏住宋奕持着匕首的手腕,眸色冰冷,“你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用他去和西域王换来苏昀卿?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慕修寒周身的温度就更加冰冷。 宋奕没有忽略掉他眼中的情绪,只淡淡道,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伤口再不处理,就要发炎了,到时候就算你是皇帝,也得发烧!” 原来是关心他。关心就关心,何必绷着个脸?慕修寒犹疑着放开宋奕的手腕,罢了,就算她要他这条命,他真的会,不愿意给么? 冷静下来的九五之尊想起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知道自己今日做的实在是太过冲动,这样的他,可是从未出现过的…… 第154章 挑拨陷害 宋奕绷着一张脸解释完,慕修寒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松开手,任由她帮自己处理伤口。 替慕修寒包扎好后,宋奕抄小路来到附近的一处小溪旁,忽觉有异样,闪身躲进一丛茂密的灌丛林后头,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说话声。 “说得没错,世子妃不过就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若是留着她,皇上一定会被她给连累!”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正是慕修寒身边的侍卫林强,宋奕微微皱了眉头,紧接着便听那边又道:“关山,不如,这样……” 半响没有声音,宋奕以为两人走了,没过多久,只听林强又道:“咱们这么做,可都是为了皇上好,关山你想想,若是你为皇上除去这个女人,不说皇上,太后她老人家,定是高兴的,到时候可少不了你的好处!” “可是……”关山有些犹豫,林强继续劝道:“还可是什么?关山,若是你不敢动手,那就交给我来好了!” 林强这一句像是刺激到了关山,只听他一声冷哼,“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能比得上大将军宋奕么?!我本就看她不惯,我自己来!”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宋奕窝在灌木丛中,双眉紧皱,没想到,慕修寒身边的人竟要杀她。 这还真是讽刺,慕修寒将她救出来,他的手下却在千方百计的置她于死地,不过,想要杀她,可没那么容易。 从灌木丛中出来,从容的到小溪边清洗匕首,又找了片禾叶装了些水,刚转身,就见关山持着一把大刀朝她砍来,刀刃带动了风呼呼作响,宋奕灵活的转动着身子,顺势将手中的水一股脑朝他泼去,关山被水泼了个正着,恼羞成怒,想杀她的心也更强烈,招招致命。 宋奕眼疾手快,多年从军打仗的身手不是摆设,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关山手中的大刀打落在地,快步上前,她想要制住关山双臂,却见那关山不要命一般的将身体朝她撞来,宋奕躲闪不及,手中握着的匕首便直直刺入了关山心脏。 关山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宋奕抽出匕首,鲜血顿时四溅,她将尸体拖入到一处茂密的丛林中,返回小溪旁重新清洗匕首,顺带抹了一把脸。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关山受人挑拨想要杀她也不过是因为替慕修寒考虑罢了,她本不想取他性命,却没料到他自己根本不想活。 重新回到山洞,将水递给慕修寒,慕修寒只轻轻瞥了一眼,并不理会,宋奕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正好与进来的林强四目相对,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皇上,世子妃她……” “有人要杀我。” 毫不犹豫的将林强的话打断,她声音冷寒,慕修寒却依旧岿然不动,林强没料到竟被宋奕抢了先,忙道:“皇上,关山他……” 宋奕抬手吹了吹修长的手指,似有其指的道:“皇上既然救了我,又何必安排身边的人杀我,何不任由我在西域自生自灭的好!” 慕修寒心中一动,睁眼看向宋奕,这才道:“你是天烬国的人,也是朕的人,若你被西域王羞辱,那也只会有辱整个天烬国,丢朕的脸!” 早应该知道她对于慕修寒来说,除了有利用价值之外,就只单单剩下维护颜面这样简单而已,可这样直接的从他口中说出,宋奕只觉得心中更冷了一些。 她收起自己仅有的一些自尊心和一厢情愿,昂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一旁的林强见状,见缝插针,抓准机会,忙道:“皇上,关山与我一直追随在您的左右,对您忠心耿耿,只是不知,世子妃她,她为何要将杀害关山!” 本以为宋奕会一口否认,谁知,她竟冷笑一声,满带不屑与嘲讽,语气却温和无比如同问候一般道:“林侍卫,依你所言,难不成要等本世子妃被关山所害,你才觉得这是正当所为么?” “你!”林强本就有些心虚,此时被宋奕拆穿阴谋,一时有些语塞,但面对从始至终都冷眼瞧着他们的慕修寒,心下一紧,转念一想率先打起求饶牌:“皇上,奴才冤枉啊!世子妃所言,皇上也不能尽信!关山平日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对世子妃动杀机呢?” 宋奕反问:“不能尽信?难不成你这个狗奴才的话就能全信?你当本世子妃是什么了?是任人欺凌的主儿不成?” 世子妃?慕修寒眸中一闪,再看看林强,只见林强一个哆嗦,硬是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了然于心。 “关山死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明显比较有利于林强,林强立即点头如捣蒜,“回皇上,没错!” 宋奕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去看他,慕修寒却直直的将她锁住,嘲讽道:“死的人毕竟是关山,而不是你,你却口口声声说朕有意于派人杀你,岂不可笑?你说呢?世子妃!” 最后三个字他虽然轻轻的吐出,但在宋奕听来却尤为刺耳,宋奕皱了眉头,眸眼中恨意渐生,他什么意思,是说她颠倒是非黑白,是她杀了人反而来贼喊捉贼吗? 林强喜上眉梢,看样子,皇上是信他的话了,宋奕无意解释,只觉得心如同跌落到谷底一般。 没有等到宋奕的辩解,慕修寒冷了脸,随即道:“世子妃害人性命,其罪当诛,不过念在世子苏昀卿为国为民,至今生死不明的功劳上,恕其死罪,林强,将她押回天烬国!” “是,皇上!” 原来,他还记得苏昀卿是为国为民而落到如此生死不明的下场的,昀卿,她在心中低念着,你到底在哪儿。 慕修寒只手遮天,只轻轻一挥,带走的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她恨,恨死了,恨不得一刀结束他的性命,或许只有这样,才是解脱。 在慕修寒的掣肘下,宋奕只能任由林强将自己捆绑住,此时,她突然瞥见林强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只听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世子妃怕是做梦都想要知道世子爷的下落吧,不巧,我林强正好知道些皮毛,只是不知,世子妃可愿一闻!” 宋奕只觉得身子一僵,她千里迢迢来到西域,为的就是苏昀卿,百般波折却未得片字他的消息,而林强,却说他知道。 难不成,天意就是如此捉弄人的么! 只要有机会,她就不会放弃,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宋奕沉声道:“你的目的?” 第155章 蓄意勾引 林强听了,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角,有些诡异的笑了,接着道:“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看世子妃千里迢迢来到西域可怜罢了。只可惜,皇上明明知道世子妃所想,也知道世子爷被西域王抓住后落不得好死,却没有去救的打算……真是可惜啊……” 宋奕脑子像是轰的一声炸了,乱糟糟的,慕修寒骗她,说一定会想办法去救苏昀卿,林强是慕修寒的贴身侍从,他说的话不会错…… 慕修寒,他果真如此狠心! 是夜,宋奕倚在石壁上,周围一片漆黑,而她却睁着眼睛夜不能寐,‘咔嚓’一声,是树枝断裂的声音,她回过神来,朝来人看去。 夜色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 “你来做什么?”她冷冷开口,一想到白天林强告诉给她的消息,她就恨不得杀了慕修寒。 那九五至尊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是站在黑暗中,沉着一双眸子长久的望着她。 一段冗长的沉默,让宋奕不得不苏昀卿的笑颜,她心中越发的焦灼不安,昀卿,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西域王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若是他想杀死苏昀卿,根本不需要废多大力气,最令人担心的,她不想失去昀卿,只想他好好的,而现在她,却连多说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而如果她想要救出昀卿,便只能先过眼前这个男人一关,否则,她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皇上!”她低低喊道,她忍着心中起起伏伏的恨意,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抬头看他,虽然在夜色中那只有一个黑影。 慕修寒微微一怔,却依旧未有只言片语,宋奕,他倒是想要看看,这女人又想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楚萤萱就是宋奕,宋奕就是楚萤萱,皇上,你信吗?”宋奕说出这句话时,眼睛始终盯着慕修寒,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然而那冷傲矜贵的男人却未有任何反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黑眸叫人看不清情绪。 在这九五至尊的心里早已确定楚莹萱就是宋奕,从前再三否认的她今日却主动承认,令慕修寒心中确实是震动的。 只是他更想听宋奕接下来会说什么,用这样一个重要的消息,她究竟想换取什么。求他出兵去救苏昀卿吗? 宋奕见他不开口,继续道:“那个为您征战沙场,平定边疆,为您出生入死,不惜一切的宋奕,就是楚萤萱,是您救了我,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论皇上有任何的要求,我宋奕,定当义不容辞,皇上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任何要求吗?”他削薄的唇微动。 “任何要求!” 慕修寒心中一动,慢慢蹲下身来,双手有力的扣住她的肩膀,对着她的双唇便深深的吻了下来,宋奕顿时整个脑袋一片空白! 等她再回过神时,那个带着慕修寒专属气息的吻已经更加深入,宋奕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可却又咬牙忍住。 她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去救苏昀卿。 这样想着,她便更加靠近慕修寒,甚至隐隐的回应着他,“皇上,这里可是荒郊。” 素来冷艳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娇媚,这让慕修寒腹中火起,捏着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力。 宋奕被捏的疼了,便下意识的推拒着她,却不料这动作反而惹怒了慕修寒,那从来没有人敢违逆的天子止住了动作,冷冷的盯着她,“刚才不还说什么要求都答应么?现在反而拒绝,怎么,是给想给世子守身?” 菲薄的唇动了动,宋奕声如蚊呐,带着不自知的诱惑,“这样,不舒服……” 慕修寒一怔,下一秒反应过来,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短刀,只一下,就将捆绑着宋奕的绳子砍成了两截。 还未等宋奕高兴,便被灼热宽广的胸膛搂住,那性感磁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渴望,“宋奕……” 说着,那大手就从宋奕的腰上往下滑去。 宋奕心下厌恶,没想到慕修寒竟真的会受她诱惑。 她以为,他好歹会记得她还是他的弟媳…… 假意配合了片刻,趁着那向来冷静自持的九五至尊意乱情迷之时,宋奕调动内力,狠狠一掌劈在他脖颈。 男人软软的倒在她身上,宋奕冷漠的推开,起身离开。 …… 微弱的烛光照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紧抿的薄唇暗示了男人的冷漠与高傲,明明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偏生的睫毛长如蝶翼,透着些微的柔情,便好看的摄人心魄了。“皇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紧闭着双眼的男人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林强见慕修寒苏醒过来,赶紧上前扶着他。 后脑勺还有些许的痛感,慕修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努力回想着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情。 那个“歹毒”的女人,竟然劈晕了他…… “什么时辰了?”慕修寒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不由得心中一惊,都这个时辰了,那女人怕是早已到了西域去送死了。 “皇上昏迷了许久,臣想要拦住世子妃的,结果直接挨了一巴掌,世子妃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说是一定要去救苏世子,谁也拦不住……”林强看着望着窗外出神的男人添油加醋的说道,一双三角眼用余光打量着慕修寒的表情,见他听了自己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不由得心中暗喜。 “女人若是变了心,就算是舍出命去也拦不住的,皇上您为了世子妃身负重伤,她不仅不心怀感激好好照顾着您,竟然还下这么重的手把您给打晕……臣真的替皇上不值!”林强黑着一张脸,假装出一副替慕修寒着想的模样,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山洞里只有慕修寒和林强主仆二人了,林强那边添油加醋的挑唆完之后便等着慕修寒恼怒的样子,等着他发狠命令自己去把宋奕抓回来把她就地正法,可林强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慕修寒的下文。 第156章 为她舍弃皇帝身份 林强有些不解的抬起头看向慕修寒,却见到那九五至尊一双凤眸透着寒气看着自己,唇边挂着一抹有些嘲讽的笑意,一股不好的感觉涌来,林强赶紧跪在地上,表情慌张的说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并没有挑唆之意,请皇上明鉴!” 没有挑唆的意思? 那因着受了伤而唇瓣失去血色的男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强,他的眸像利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而跪在地上的林强头都不敢抬,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林强,宋奕当日被你绑了起来,她是如何知道苏昀卿的消息的?嗯?”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挑,若是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是寻常人在唠家常,可这语气平平的一个问题却让林强腿软的不行,他吓得冷汗直流。 见那跪着的人不敢说话,坐着的高贵男人薄唇轻启,缓缓吐出的几个字让林强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里,“林强,你是不是觉得朕是个傻子?” “臣不敢!”嘭的一声林强重重的在地上磕头,抬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皇上误会臣了!” 慕修寒向来不是个喜欢跟别人废话的人,他俯视着林强,突然声音冷冷的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呐!把林侍卫给我绑起来!” 林强一怔,他以为此次跟着皇上的只有他与关山两人,却不知还有暗卫跟着。 外面守着的暗卫里不乏对林强颇有微词的人,鱼贯而入,一进来就把不断挣扎着告饶的林强绑了个严严实实。 “皇上!臣对您忠心一片!臣冤枉呐!”林强被强行拖出去的时候还不断的叫冤。 夜色深了,一阵冷风从洞口吹进来,一股子骤然而至的清冷似乎让慕修寒清醒了许多。 他回忆着之前的种种,思考着这其中的疑点,这时才发现,往日自己被林强挑唆,误会了宋奕。 宋奕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若不是关山要对她不利她绝不可能动手,而这一切,在今日看来,想必都和林强有关系。 慕修寒踱步走到山洞外,微微仰头看着那寂寞的月色,平日里冷漠无情的脸此刻染上了一丝悔意和忧伤,那九五至尊下意识的问道,“宋奕,你去了哪里啊?” 宋奕既已离开,慕修寒自然也不必为了两人能单独相处而住在外面,连夜便去了手下租住好的客栈。 夜半时分,一个敏捷迅速的黑色身影,在不被门口禁军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溜入了慕修寒的房间内,如同某个鬼魅的影子一般,见到屋内背对着站立的男人,那黑影单膝跪下,说了声,“臣见过皇上。” 缓缓转身,慕修寒这般高冷的人物竟然弯腰去扶那人。 “起来吧,”那九五至尊的语气都格外轻柔,像是对着自己的亲人说话一般,眼神中都满是敬重,让人不忍不住去猜测这人是什么来头。 “你可有得到什么消息?”慕修寒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起身,摘掉了挡住脸的黑色三角巾,露出了与西域人极其相似的面容,若是这样的场景被门口的侍卫看到,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给五花大绑起来跟林强去做伴。 “臣在城中暗中调查,宋将军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被人发现她的行踪,只是前几日在一卖枣糕的老妇人那里听说,有个和宋将军身形很相似的男子住在西域城的柳林坡,那里地方偏远,人口稀少,基本没有什么人会去,若宋将军真的藏身在那里,暂时也是安全的。”那人说道。 听了这话,慕修寒点了点头,他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蒙丹,辛苦你了。” 这蒙丹因长相与西域人颇为相似,在很小的时候便被慕修寒挑选出来作为西域的细作培养,从他被送往西域做细作至如今已经二十余载了。 明明是天烬国的人,却要和父母断了联系,冒着极大的危险在西域王身边做细作,这对于蒙丹来说都是极难熬的,所以即便是慕修寒,也对他格外尊重:要不是宋奕在西域失踪,慕修寒和蒙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面。 蒙丹身份特殊,不能多留,没多久便隐于夜色之中消失了。 虽然宋奕藏身在西域人烟稀少的地方,可也不排除她被西域王的人发现的可能,在那样一片荒芜的沙漠里,西域王想要抓住宋奕简直易如反掌。 可偏生的宋奕藏身的地方在西域国最里面的地带,若是大动干戈的带着几万将士去救人的话,怕是还没等见到宋奕本人,几万将士也会被西域人追杀的所剩无几。 思来想去,贵为一国之君的男人有些愤懑的甩了甩袖口,不知为何感叹了一句,“真是中了她的蛊了!” 翌日,安排好军中事物,慕修寒找来了擅长易容术的人给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粗旷的大胡子遮掉了他三分之一的脸,特意画的浓重的眉毛又带着几分憨气,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被故意画黑,换上一身西域人的行头,若不是亲近的人怕是也看不出来的。 “皇上这副模样,就算是站在西域王面前他恐怕都看不出来!”为慕修寒乔装打扮的人说道。 伸手摸摸自己脸上有些扎手的粗硬胡子,微微扬起下巴,虽然慕修寒平日里不是个矫情的人,可如今被画成这样,他似乎觉得格外不爽,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西域人……长得是真的丑!” 丑归丑,只要不被人认出来,为了宋奕丑一次也值得了。 收拾妥当,慕修寒踏上了寻找宋奕的路,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不再是天烬国的一国之君,他只是个寻找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 西域王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慕修寒会再一次踏入他的国土,不知道等两人交锋之时,西域王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曾经的误会,恼怒,似乎已经戛然而止了,脚踩着绵软黄沙的慕修寒心想着,假如再见到宋奕,他再不会怀疑任何事,不在对她抱有那么多的猜忌。 堂堂一国之君,慕修寒自己都解释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 也许,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他中了宋奕的“蛊”了。 第157章 慕修寒的条件 隐藏在暗处的宋奕屏住呼吸,眼神一刻不停的盯着那跟在马车后面的几个舞姬。 西域王要在王宫里举办宴会,特意在民间找了几个闻名的舞姬,宋奕打算跟着这些人混进去。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只见一个面色有些着急的舞姬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宋奕眼眸闪过一丝得逞,舞姬到树后面,左右张望,见没有人才蹲下身子,原来是小便的。 舞姬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朝着马车走去,宋奕的速度极快,“嗖——”的一声,窜到舞姬身边,眼神犀利。 舞姬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晕了过去。宋奕将她带到暗处,扒下她身上的衣服,换上后,低垂着头回到队伍里。 “你怎么那么慢!耽搁了时间可是要砍头的!”在前头的嬷嬷转过身指着宋奕的鼻子,破口大骂。 宋奕低了低头,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谁也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她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奴婢知错,还请嬷嬷息怒。” “好了,赶紧归队吧,下次再这样你就别来了!”嬷嬷挥着手,一脸不耐烦。 “是。”宋奕环顾了一下四周,快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一个。 车队很快就驶进了王宫的大门,宋奕顺利进入了王宫。 而另一边,慕修寒也已经从暗桩口中得知,宋奕已经离开了柳林坡,扮作舞姬混入了王宫,试图打探苏昀卿的所在。 舞姬……那九五至尊听到这个词时眼眸暗了暗。 舞姬在宴会上历来的身份都不高,更何况是在将女人当牲口的西域王宫,宋奕的武功是高,可若是不小心被人压制,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 那女人当真这么喜欢苏昀卿,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此次西域王宫的宴会是为了庆贺大败天烬国,还将对方首领活捉而举办,西域人生性狂放,西域王随意说了几句漂亮话,便让众人自行饮酒了。 慕修寒以蒙丹的身份进的王宫,身份是西域王族里少有的异姓王。 这些年,蒙丹为了获得更多的消息,从来没有懈怠过。 “王上,臣从来没有向您提过什么要求,”带着浓浓西域风格的音乐在大殿中回荡,慕修寒身姿挺拔的立在场中,冲首位上的西域王说道,“但此次,臣有个不情之请。” 化妆师傅的技艺高超,西域王果然没有认出慕修寒来,只大笑着饮下一杯酒,开怀道,“有什么,直说就是!” 慕修寒抿了抿唇,微微回身,目光看向正在场中扭腰摆臀的几个舞姬,沉声道,“臣想讨要一个舞姬。” 这话让西域王沉了脸,一双带着凶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慕修寒,“异姓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进献进王宫的女人便都是西域王的,慕修寒此举,相当于在向西域王讨要他的女人了。 慕修寒没有回话,只抬眸看向西域王,一双凤眸里射出冰封的寒意,带着隐约的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西域王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也是转瞬即逝,便又答道,“异姓王少向我提要求,今日看来是看上了,既然如此,本王也不阻止,你去挑一个便是!” 可怜的西域王,并没有想到他所重视的大臣蒙丹,根本就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慕修寒谢恩告退,来到舞姬所在之处,慢下了步子。 他此刻的装扮粗眉浓鬓,也不知宋奕会不会认出他来…… 几个舞姬挤在一起含羞带怯连推带搡,慕修寒看准一个身形与宋奕较为相近的,就要去揭她的面纱。 那舞姬匆匆后退,抬臂阻止慕修寒的动作中显然带着几分内力,慕修寒唇角微挑,看来,找对了。 坚硬如铁的臂膀紧紧的揽住了她的细腰,宽厚的胸膛贴紧她赤裸的雪白脊背,“宋奕!你想男人想到这种地步么?到西域人的地盘来搔首弄姿!” 熟悉的声音让宋奕动作一顿,可下一秒便是更剧烈的挣扎与反抗,但她再厉害也敌不过一个男人,最终还是被慕修寒制住了双臂带离了大殿。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下首的席位上,还有一个大臣也盯着宋奕,觊觎了好久。 见那漂亮妖娆的舞姬竟被异姓王带走,一时间气愤难当,只恨自己没能抢先下手。 可转而又想到,异姓王蒙丹并不是贪恋美色之人,若是玩完儿了……说不定还能把美人儿送他,这么一想,那大臣便忍不住的跟了上去…… 一到无人处,宋奕便挣扎着摆脱开了慕修寒,怒道,“你跟来做什么!你不是不管他的死活么?!” 那素来冷艳高贵的女人第一次穿舞姬的服饰,举手投足间竟都带足了媚态,慕修寒先是贪婪的看着,随后又反应过来,黑着脸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披在她身上,“朕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又岂能容你白白送死。” 宋奕冷笑,转身就要走,“世子是宋奕的夫婿,宋奕自当与他同生共死,皇上还是早日离开吧,天烬国的百姓还需要皇上。” 那身为一国之君的人物沉下了脸,原本找到宋奕的欣喜顿时消失殆尽,他抬手掐住宋奕的下巴,声音冰冷,“宋奕,你非要与朕作对么?” 宋奕不答,伸手拂开他的手,就往王宫深处的地牢走去。 今日到王宫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宋奕早就已经凭借着自己的智慧打探到了苏昀卿的所在之处。 听闻那被抓来的天烬国首领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每日都受着水刑,被折磨的惨不忍睹。 那样好的世子爷,那般温润的男子,却因为她,而受了这么多的苦,宋奕又恨又悔。 看着宋奕决然离开的背影,那冷傲的一国之君眼眸晦暗。 夜风袭来,让他突的觉得一阵冷,猛一甩袖,匆匆跟上了宋奕。 该死的,他在心里怒斥着自己竟如此纵容那没良心的女人,可脚下的步子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幽暗的地牢门口有重兵把守,跳跃的烛火让此处显得更加阴森,只是刚刚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惨叫,宋奕心下一紧,失了方寸。 她行军打仗多年,什么危险的场面,什么阴谋陷阱没有见过,却从来有像这次一般,这么糊涂。第158章 入牢营 “什么人!”守在门口的侍卫听到声音,连忙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剑,警惕起来。宋奕心里暗叫不好,迅速隐藏在暗处的假山背后,屏住呼吸,试图蒙混过关。然而那侍卫能被派来看守苏昀卿,自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引来一大群侍卫,拎着弯刀,手握火把上前要查看。 正在宋奕苦思冥想如何脱身的时候,突然腰上一紧,随即天旋地转一般,她便被人揽在怀里按在了石头上。 形容粗狂的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一双凤眸熠熠的好似闪着光。 他猛地一揉宋奕腰间,薄唇贴在她耳侧,沉声,“叫!” “啊?” 宋奕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慕修寒压低了声音,怒斥道,“谁敢打扰本王?!” 那正要靠近假山的侍卫一听,顿时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早听说今日宴会上异姓王讨要了一个舞姬,没想到在这儿就干起来了,还想确认的时候,便听女子娇媚的声音响起,顿时连连后退,口中说着打扰的回去守着地牢了。 异姓王在西域的权利也颇大,若是不小心惹怒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见侍卫离开,两人都松了口气,看着还在自己身下的宋奕,向来冷傲的男人眸中溢出点点笑意,“这次若不是朕,你恐怕也得被他们抓进去。” 宋奕一把推开还按着自己的慕修寒,冷笑,“皇上还真是有法子,看来这种事做的不少。” 否则徐莲儿又怎么会那么快就重得盛宠呢。 刚被利用完就推开,慕修寒倒也不生气,他刚要开口再调笑几句,却不想颈间突然一凉,那女人早已没了先前小女儿娇嗔的模样,手中短刀架在他颈间,“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救他。” 通过这次的事情,宋奕也意识到,单凭自己一个人,想要把苏昀卿救出来是不可能的,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在这王宫里,慕修寒的身份拿出来更方便些。 “宋奕,你想杀朕?”那九五之尊冷下了脸,一双凤眸透出寒意,直直的看着宋奕。 宋奕手腕微颤,但只是片刻,便咬牙,“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救他!” 曾经她是他手里的刀,帮他杀尽天下所有阻拦他的人,到今日,这把刀,终于朝向了他自己。 “呵。” 那高冷的人物冷笑,唇瓣微挑好似带着些嘲讽,宋奕眼前一花,手里的短刀就落进了慕修寒的手里。 她咬牙,却斗不过他。 只好一把抽出发上的珠钗,逼近自己的喉咙,“慕修寒,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杀了我自己。” “宋奕!”慕修寒周身温度骤冷,过去她用这一招逼自己放过宋家军,这次,倒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多想,多想扔下这女人不管不顾,她要死就让她死好了! 可他终究,做不到这样,松开钳制着她的手,帝王第一次叹了气,仰头看着深夜的星空,妥协般道,“朕有个条件。” “宋奕愿闻其详。” “回天烬国之后,朕会做具体的安排,朕要你嫁给朕!”语毕,那双透着果决的凤眸死死的锁住宋奕,让她没有逃开的余地。 宋奕怅然,脑中想起的却是待她极好的苏昀卿。 他与她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却从未圆房,他明知他的世子妃与皇帝纠缠不清,却从来不出口抱怨,那样好的世子爷……她怎么能! 看出宋奕的犹豫,慕修寒抽身就要走,还未跨出一步,衣袍就被人扯住,“我答应你!” 脚步停住,席卷那帝王周身的却是更加巨大强烈的怒气,她答应了他,他却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讽刺! 他威胁,逼迫过多少回,宋奕都不曾亲口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次,却是为了苏昀卿,先承认了身份,又答应了他如此荒唐的要求…… 是啊,慕修寒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荒唐,他没料到宋奕会真的答应,更没料到苏昀卿在宋奕的心中已经占了那么大的分量。 “救他!”宋奕还在重复。 帝王的话,出口就是圣旨,既然是他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慕修寒便没有自己推翻的道理,他冷哼一声,揽着宋奕的腰肢,往那地牢而去。 月光朦朦胧胧的洒在宋奕的脸上,让素来冷艳的女人显得有些妩媚动人,她窝在慕修寒的怀里有些不自在,男人却十分闲适,脚下步伐不停,悠悠的朝地牢门口的守卫走去。 “王爷。”守卫拦住了地牢大门,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小心翼翼的往慕修寒怀里的宋奕看去,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们素来淡漠的蒙丹王爷在花园里就忍不住了…… “管好你们的狗眼!老子的女人也是你们能看的?!”一声怒斥,让几个守卫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才……” “滚下去!别挡着本王的道!”慕修寒一脚踹在那守卫的身上,就往地牢里走。 异姓王骁勇善战,智勇过人,格外得西域王垂青,守卫们哪敢拦着他,就那么看着慕修寒和宋奕进了地牢。 宋奕还从未见过慕修寒这幅跋扈样子,还是太子时,他做事便小心细致,从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他总说他肩上的是天烬国,所以不可肆意。 宋越往地牢深处走,里头的惨叫声便越来越清晰可闻。 见门口的守卫再看不到两人,宋奕从慕修寒怀里出来,匆匆往地牢深处走去。 那般的急切。 那高冷孤傲的帝王在她身后一步一步,望着她背影的目光晦暗深沉,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宋奕此时,也已经跑到了地牢的最深处,苏昀卿,便被吊在那里。 许是因为他这会儿晕过去了,所以跟前并没有守卫,他身上的衣衫破烂,浑身上下血肉模糊,脸颊更是因为饥饿与折磨,重重的凹陷下去。 宋奕心里抽着疼,她端起一旁的凉水,重重的泼到苏昀卿身上,“苏昀卿!苏昀卿!你醒醒啊!你看看我……” 她似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可那被吊在那里的人仍旧是毫无动静。 慕修寒紧紧攥着的手微微松开,上前扶上宋奕的肩膀,“他醒不醒无关重要,先离开这次才是。” 第159章 坠崖 宋奕这才反应过来,她实在是急坏了,竟忘了此刻还是在敌军的牢营里。 慕修寒将她推到身后,从衣袖间拿出那把,先前宋奕想用来杀他的短刀,对着锁着苏昀卿的铁链一顿乱划,很快,那铁链便松了…… 而此时的牢狱之外,却是灯火通明,数不清的士兵排排而站,皆屏着呼吸看着地牢的门口。 慕修寒背着苏昀卿与宋奕一起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原来,那觊觎宋奕的大臣,跟着他们从宴会里离开之后,竟是把两人所有的话都听在了耳里。 “他们就是天烬国的援兵!把他们给我抓住,重重有赏!”那大臣一边下着命令,一边色眯眯的看着宋奕。 几乎是一瞬间,慕修寒就挡在了宋奕的身前,可他身上背着苏昀卿,再怎么武功高强,也敌不过这么多人手,两人背靠背杀红了眼,可渐渐却体力不支,连挥剑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好在,慕修寒并没有鲁莽到只身潜入西域王宫,很快便有人出来增援,三人且战且退,很快,却发现他们是被人逼进了陷阱。 西域王宫地牢的背后,竟是一处陡峭至极的悬崖。 两方人马在悬崖上停下了打斗,陷入了僵持。 “天烬国的细作!你们就投降吧,投降我们还能饶你们一命,否则的话,便只能葬身崖底,死无全尸了!” 大臣带领着士兵出言讽刺,宋奕何曾见过慕修寒这般被人对待,拔剑就要上前,肩膀突然被人握住。 “宋奕,你听着!”他粗喘着气,额前的发都乱了,“现在我们以一敌少,想要打败他们是不可能的,你带着苏昀卿离开,我和影卫将他们缠住。” 宋奕一怔,随即摇头,“不行,你带着苏昀卿离开,我和影卫……” “宋奕!这是命令。”两人说话间,一把弯刀从慕修寒身后戳来,宋奕瞪大了眼,拉着慕修寒多躲开,只听“刺啦——”一声,黑袍被划破,那向来冷傲矜贵的男人第一次显出狼狈。 宋奕刚将那人解决,肩膀上就是一重,慕修寒已将苏昀卿放在她身旁,再无多言。 知道拖下去有害无利,宋奕将苏昀卿背起,找准机会寻找突破口,匆匆离去,因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之后,慕修寒又将身旁护着他的影卫往外一推,“朕命令你,护好宋奕。” 低沉的一声,重似千斤。 服从命令是影卫的第一条准则,当宋奕发觉身后追着她的守卫都被解决时,他们已经离的悬崖很远。 “出来!”宋奕站在空地上大喊。 片刻后,影卫从树丛中出现,手里的剑尖上还滴着血。 “你出来了,他呢?”宋奕嗓音微颤,她没想到,慕修寒竟然把影卫都推出来护着她。 西域人杀人不眨眼,更何况他是天烬国的帝王,他们以多敌少,一旦发现慕修寒的真实身份,恐怕不会轻易饶了慕修寒…… 而天烬国内部,也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和平,如果慕修寒出了事,天烬国,又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宋奕再也等不下去,一把将苏昀卿交给影卫,一边就回头往来路去,“把世子爷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去救他。” “世子妃!您不能。”影卫拔剑阻止,慕修寒给他的命令就是护好宋奕,他自然不能将宋奕放回去。 可宋奕哪里会听他的阻止,俊秀的眉眼显出凶煞来,战场上号令千军的气势一亮出来,影卫也没了胆子,眼睁睁的看着宋奕离开,只能赶忙将苏昀卿往住处送去,好尽快赶回来,帮助皇上和世子妃。 与影卫一样,宋奕也很是着急,她生怕自己迟了一秒,就再也见不到慕修寒。 可即便如此,就在她刚刚赶到悬崖附近的时候,老远,便看到身上已经挂满了彩的慕修寒正与数人颤斗。 西域的卫兵,就仿佛杀不完一般,手中的剑,也好似重有千金,渐渐的,再也挥不动了。 慕修寒的身上,已经有了数不清的伤,失血过多的他,神思已经渐渐迷糊,迷蒙中,他似乎看到那抹身影又重新回到他身边,迷蒙中,他似乎听到,那冷艳的声音透着娇媚说,“慕修寒,我后悔了,我再也不报仇了。” “当啷”一声轻响,他手中的剑被人敲落,弯刀朝他面门袭来,慕修寒不闪也不躲,仿佛解脱了一般,脸上竟还带上了笑意。 下一秒,他往后倒去! 而那里,是万丈悬崖。 “不!”宋奕失声叫道,她疯了一般的从藏身之地出来,劈手敲晕一个西域人后,便拿到了他的弯刀。 那弯刀在她手里,仿佛长了眼一般,割稻草似的,收割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很快,那悬崖上,便血流成河,只余一个大腹便便的大臣,连连摆着手,一遍遍的告饶。 宋奕手中的弯刀滴着血。 她红着眸子,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大臣,声音冷然,“是你,叫来这些卫兵的,对不对!” 如果不是他,慕修寒又怎么可能跳崖…… 都怪眼前这个人……都怪他…… 宋奕疯魔了一般的掐住了大臣的脖子,纤细漂亮的手缓缓收紧,像是要让他感受死亡前的痛苦。 大臣多么后悔啊,后悔自己贪恋美色,却卷入这样一场厮杀中……可终究没有时间给他后悔了,那大臣,眼睛一翻,没了呼吸。 宋奕松开手,一步一步的朝悬崖走去。她宋奕,竟会因为那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失控到这个程度。 此时的天空很是阴沉,乌云密布,没有一颗星星,像是要下雨。 宋奕瞅准了峭壁上的借力点,一跃而下。她要去找他,不管他摔下去变成什么样,她都必须带着他回到天烬国。 如果不是她,那九五至尊就还在天烬国的朝堂上坐着,又怎么会,在这西域被逼的跳了崖。 他好好的当她宋奕已经死了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跟着她。 这一切的答案,只能等她找到慕修寒,才知道了。 山崖底下,杂草丛生,毒虫鼠蚁更是数不胜数,宋奕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才终于,在一块大石旁,找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慕修寒。 他身上全都是血,即便是在昏迷之中眉头也紧紧皱着,想来是疼的厉害。那薄如蝉翼的睫毛上都沾了血,将他好看英俊的容貌都衬出几分血性来。 第160章 逃亡 宋奕背着他,一面找安身的地方,一面却是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说慕修寒你要是早料到你今日会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当日还真的会那般纵容太后,为了自己的声誉而毫无作为吗? 那昏迷中的高冷帝王,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可宋奕自己,说着说着,却是哭了起来。 她没想到啊,明明是回来报仇的,却是怎么又走到了这个地步,又被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打动了呢? 宋奕扛着慕修寒走到了一条小溪边上,将慕修寒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满是狰狞的伤疤,脸色苍白的厉害,好看的秀眉紧紧皱着。“水……”薄唇轻启,嗓音沙哑虚弱,若不是宋奕的听力好,可就听不见了。 将他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又扯了衣袍上的布料将伤口包扎,这个时候,天上已经落下了豆大的雨点。照此情形,如若慕修寒淋了雨,肯定不等天亮就得发烧,若是西域的卫兵搜寻下来,那么他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宋奕用布条将慕修寒绑在自己身上,往远处的山洞蹒跚而行,夜深,又加上大雨,宋奕的力气本来就在找慕修寒时用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更是筋疲力尽。 等终于走到山洞的时候,两人的身上都已经湿透。 宋奕将慕修寒放下,到山洞深处找了些干柴,拢了火。又将慕修寒身上的湿衣服扒了,放在火堆旁。 废殿那一晚时光线黑暗,宋奕不曾看清慕修寒的身体。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看清楚了。 他从不曾荒废武艺,因此体格健硕,却不显壮,只是此时那蜜色的肌肤上遍布了血痕和刀伤,叫人不忍直视。 宋奕胸口憋闷的厉害。 她将用树叶捧来的溪水喂到慕修寒唇边,看着那干的起了皮的薄唇渐渐红润起来才松了口气。 此时外面的大雨仍在继续,宋奕看着雨雾渐渐失了神,也不知道,那影卫带着苏昀卿安全了没有…… 苏昀卿被伤的那样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什么要害,他因为她才要承受这无妄之灾,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正失神中,突然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冷……” 宋奕回神,看向火堆旁那冻得瑟瑟发抖的男人,她知道,尽管她千防万防,受伤加淋雨,还是让慕修寒发烧了。 她过去,手心碰了碰慕修寒的额头,滚烫的惊人,原本稍有红润的唇瓣又泛起了白,让那英俊的九五至尊显出几分苍白来。 从前在行军打仗时,宋奕遇到的困难数不胜数,下雨受伤发烧时,想要取暖,除了拢火,另外的方法,便只有用身体温暖了。 但正是因为只有这一个方法,正是因为对方是慕修寒,她才陷入了犹豫…… 正纠结着,便又听那人干涩的喉咙中吐出一个热字来。 只这虚弱的又好似带着委屈般的一声,便让宋奕所有的纠结犹豫都烟消云散,她将两人已经烤干的衣服全都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敞着衣襟,只隔着一件兜衣,将慕修寒抱在了自己怀里。 或许是怀抱自己之人的味道让人心安,又或者是那灼热的带着羞意的温度确实令人感到舒适,因而那之后,那昏迷中的帝王便再没有出过声,而是沉沉的睡去。 而宋奕,也不知不觉的,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慕修寒醒过来时,天已然晴了,阳光从山洞外照进来,令人浑身都暖融融的。 他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宋奕的俏脸,她秀眉微皱,好似做着极为令她不安的梦一般。 而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猛地一激灵,口中便喊出了苏昀卿的名字。 那眉眼间都透漏着柔情的一国之君顿时冷下了脸去,没想到这女人,还赤身裸体的抱着他呢,脑子里就又想着别的男人了,实在是可恨! 他气的想要一把将宋奕推开,动手之前却又犹豫了,她能下来悬崖找自己,又冒着雨将自己带到这山洞里来,想来也是累的不轻,难得睡的这么香,还是不要打扰了…… 轻轻抬手,想要摸一摸她垂在自己身前的墨发,却发现自己虚弱的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好叹了口气作罢。 就这样,那高冷帝王眉眼柔和的盯着宋奕的面容看了许久,久到他又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俊秀的眉眼微微动了动,那劳累了一整夜的女人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看看慕修寒有没有事,摸到他额头已经不烫了,宋奕心下稍松,将男人放到地上的干草上,给两人换上了烘干的衣物,正要出去找些吃食时,却突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宋奕一顿,心里暗叫不好,没想到西域人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慕修寒还昏着,这下可怎么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伴随着交谈的声音,“他们在那边!” 宋奕的心一下子就紧绷起来,躲在山洞口处的巨石后面,屏着呼吸盯着远处那黑压压的人头,山洞就这一个出口,等他们搜到这里,势必会发现他们,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宋奕打定主意,四处望了望,看中崖壁上一块巨石。那巨石只有一小部分嵌在山体中,如果能把它弄下来…… 她想到就做,趁着西域人不注意从山洞中窜出去,手中灌注了内里的利剑朝那巨石劈去。一时间火花四溅,这动静自然也引来了西域人的注意。 “在那里!快!活捉他们有赏!”又是喊又是嚎的那些人直直冲宋冲宋奕冲了过来,而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宋奕的时候,那巨石滚落而下,直接碾压。 只这一下,西域卫兵就折了大半。 为首的人恼羞成怒,“兄弟们上!杀了这个娘们!我们轮了她!” 呼着喊着就朝宋奕冲了上来,可区区几人,又哪里是宋奕的对手,宋奕几乎是手起刀落,一下一个,若非是其中一个看出宋奕在下意识挡着山洞口,因而放弃宋奕想往山洞里冲时,宋奕也不会受伤。 但好歹最终,还是将这些人,全部都收拾了个干净。 肩膀上的伤不算严重,宋奕匆匆处理过后,便带着慕修寒离开了此地。 必须得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否则不管是她还是慕修寒,都是撑不住的。 宋奕带着慕修寒尽量往那些西域人来时相反的方向走,但是由于行动不便和身上的伤口发炎,所以宋奕的行动速度十分缓慢,因为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疗,慕修寒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就算是偶尔清醒,清醒的时间也很短暂。 好不容易走到了看似已经远离悬崖底部的地方,却不料背上一直没有动静的慕修寒却突然动了一下,致使宋奕的重心不平衡,慕修寒就从她的背上摔了下来,脑袋磕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鲜血直流。 宋奕脸色一变,“慕修寒!” 第161章 巧遇怪医 连忙将他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你怎么样!”轻轻晃动慕修寒的身体,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动静,宋奕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在西域人的手里都没事,如今却因为她的不注意而出了大事,若是慕修寒真的因此而落下什么病根,宋奕怕是会恨死自己。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了慕修寒的俊脸上,将那黏在额头的血迹都冲的散开了。不知是疼的厉害了,还是感受到了宋奕的心情,那昏迷了近一整天的人,终于睁了眼。 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可人儿,费力的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宋奕的脸颊,“傻瓜,我没事……” 说完,便又垂下了手,昏了过去。 从前景羽寂死的时候,云萝死的时候,宋奕都没有哭过。有的,也只是胸中汹涌的恨意,可这一次,身经百战,向来冷静的她竟就像个没经历过大事的闺门小姐一般,竟就这样哭了出来。 慕修寒的短暂醒来让宋奕清醒过来,现在身后说不定还有追兵,她又怎么能在这地方浪费时间。给慕修寒头上的磕伤做了包扎,宋奕便又继续起来。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仿佛要将人烤干一般,宋奕已然累的满头大汗,却并没有停下,她咬牙坚持着,也不知走了多远,才终于看见了一个茅草屋。 想着终于有地方休息了,宋奕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 背着慕修寒走进了茅草屋,才发现茅草屋内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但却干净整洁,倒像是有人时常来打扫一般。宋奕没有多想,只当是什么人闲暇时的休息之处。 将慕修寒安顿好在土炕上,宋奕刚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便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双眸冷了冷,宋奕起身屏住呼吸,戒备的盯着门口,生怕又是那些西域人找了过来。 脚步声渐渐近了,听出那脚步声并不像士兵的,宋奕眸中浮现疑惑。 很快,她便看见两个老人相携进来,在看到她和土炕上的慕修寒时,一时也有些诧异。 宋奕看着那出现的两个老人,皆是白发苍苍,年容虽老可却神采奕奕,一看便是平日里极其注重养生和修心的一对夫妻。 只是没料到,他们竟会是这茅草屋的主人。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老妇人警惕的看着宋奕,她身上衣物破烂,擦伤和刮伤更是数不胜数,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现在敌我不明,宋奕也不敢暴露她和慕修寒的真实身份,思考了一会儿,便说道,“我二人不过是寻常夫妻,此次想要去邻国经商,刚好路经此地,却不料遇仇人追杀,只好进了这里躲避,多有冒犯还请不要介意。” 听了宋奕的话,两位老人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倒了杯茶水递给宋奕,算是默认了他们在此暂住。 而那位半晌都没有开过口的白胡子老头,却是径直走向了土炕上的慕修寒。 宋奕茶水才喝了一半,见此情形便忙上前拦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老先生,我夫君他身子不适,您若是有事的话,便对我说吧?” 她话说的委婉,可两位老人哪里看不出她的戒备,两人对视一眼,那老头冷哼一声,便朝里屋走去,模样看起来是分外生气。 老妇人则是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姑娘莫怕,我家老头略懂些医术,或许可以帮你家相公看看病情如何了。” “真的?”宋奕原本警惕的双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希翼。但心里也还有几分怀疑,毕竟没可能这么巧合的,而且他们萍水相逢,又为何会愿意救慕修寒? “姑娘就放心吧……旁人都称我家老头为怪医,这世上啊,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老妇人说着,眼中还显出些许得意来。 宋奕还是犹豫,毕竟若她猜的没错,他们此时还是在西域境内,西域人狡猾多端,谁知不会用计诓她。 正在宋奕思索的时候,便听那怪医冷哼一声,“说什么夫妻同心,我看你这女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否则又怎么会纠结这么久,我这里不救无心之人,更不收留无心之人,快滚!带着你的夫君,给老头子我滚!” 怪医说着,竟就真的过来推搡宋奕,宋奕不好还手,只咬着唇不说话,老妇人也上来劝告,混乱之间,便见宋奕一咬牙,“好!我同意!老先生,您就帮我夫君看看吧……” 这一声让小屋里安静下来,怪医一甩袖,在土炕边坐下,握上了慕修寒的手腕。 原本宋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白发苍苍,古稀之年的老人还是个神医,可当他坐在慕修寒身旁之后,神色便变得十分的严肃,似乎在对待一件很庄严的事情。 宋奕看着他这样,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如何?”等看到怪医检查完慕修寒的情况,还帮慕修寒重新掩了掩被子后,宋奕便匆忙问道。 怪医眼里带着几分怒气,他冷哼道,“丫头,我看你们两个可不像是落难之人,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老妇人听到他这么说,看着宋奕眼里有些奇怪。宋奕见他们怀疑自己了,心里顿时又警惕起来,但面上却还是装作不懂般道:“这跟我家夫君的病情有何关系吗?” “你夫君这伤可不是一般的伤,西域人擅长使用弯刀,而只有西域王宫守卫的弯刀上,才会有王宫御医研制的迷迭散,这迷迭散通过伤口浸透血液,可以使人长久昏迷,除非有解药,否则只能昏睡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算了。”怪医说着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所以啊,老头子我猜,你们是为了救前些日子天烬国被擒的军队将领,才会如此落魄。” 宋奕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猜的这么准,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否认还是该承认。 怪医看得出她在顾忌什么,便又道:“老头子我治病救人,本不该问这么多,只是你们富人啊,平时惯用精贵之物,若是我开了土方子,怕是对病情伤口更加不好……” 听着怪医这么说,宋奕便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忙道:“老先生说的不错,我们确是朝廷之人,药方所需要的银子多少都没关系,我们都能承担的。还请您……” 听到宋奕这么说,怪医和老妇人顿时都愣住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宋奕就见老妇人走到怪医身边,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即就见怪医看向宋奕,道,“我们不需要银子。” “那你们……”宋奕奇怪的看着他们。 “我一个怪医,这一生都热爱医术,你若真心想要我救他,那便来帮我试药,做我的药人,你可愿意?” 第162章 他竟然失忆了 药人? 宋奕微怔,听闻医术高超的医者大多都有专属的药人,用来测试医者新制出来的药是否能达到预期的药效。 而专门的药人,大多都是从小培养的,就算是药品研制不成功,因为个体的耐受度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可像宋奕这样半路出家的…… 宋奕沉默下来,倒不是怕自己因此送命什么的,只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慕修寒一个带伤带病之人,谁来照顾? 两位老人把她眼里的情绪都看在了眼里,却也不开口劝导,反而是一直盯着她,好似在观察什么一般。 而宋奕沉思了一会儿后,便看向怪医,语气坚决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怪医治病之时,向来是不叫旁人在旁观看的,宋奕与老妇人在茅草屋外等了许久后,怪医才从里头出来,迎面看到宋奕满眼的担心,笑呵呵道,“无碍,明日就醒了。” 他说着,还点了点头。 翌日,宋奕在木屋旁跟着老爷爷认识药材,里屋中,老妇人正在打扫着房间,就看到床上沉睡中的男子睁开了双眼。 慕修寒第一眼便看到头顶那破败的屋顶,他脑中只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宋奕在自己身前哭个不停,当下便要坐起来。 “你醒了?”老妇人及时按住了他,和蔼道,“你娘子在屋外跟着我家老头子学药材,你伤口初愈,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那孤高冷傲的九五至尊何时住过这样的房子,见过这样的老人,一双凤眸里射出寒意,隐隐带着怀疑和探究打量着老妇人。 老妇人先是一怔,随即便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们这般猜忌如此重的么?” 这叹息让慕修寒回过神来,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可他毕竟是个一国之君,奉行的向来都是不信任何人,而能够托付的人,于他而言,便只有宋奕罢了。 冷静下来后,便想到老妇人刚才说宋奕是他娘子的事,一双凤眸里,又染上疑惑。 老妇人这次倒是笑了,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我与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候便吃过互相猜忌的苦,真正的夫妻不是你们这样子的,那丫头一出现我们便看出来了,只是看她确实在意你,便没有戳破。为了救你,她还答应做我家老头子的药人了呢。” 药人? 慕修寒眉头倏然皱紧。 “无碍的,不过是个试探罢了,你不用担心。”老妇人安抚道。 慕修寒这才放下心来,拧着眉思考现如今的处境,思考接下来,他们该如何做。 按理来说,苏昀卿已经救了出来,他与宋奕也已经逃脱追捕,最应该做的,便是与影卫他们会合,尽快回到天烬国…… 可那样的话,他与宋奕,便又是皇帝与世子妃的关系了。 破屋之中,那高贵之人眉头紧紧皱着,第一次,为自己的帝王身份感到厌烦。思考片刻,他冲老妇人招招手,“你过来,朕……” 话刚出口,他便噤了声,重又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希望婆婆和老先生能够帮助一二……” 老妇人听罢连连点头,随即便装出一副紧张担心的样子,冲出了茅屋,口中高呼道,“宋姑娘,宋姑娘!不好了!” “怎么了?!”宋奕倏然站起,脚步不停就往茅屋中走,一边走,便听得老妇人语气焦急的说道,“你家夫君醒是醒了,只是……似乎是失忆了!” “失忆?!”宋奕大惊,手中的药杵掉落在地,匆匆推门而入,“慕修寒!” 后头的怪医一听老妇人这话也炸了,“怎么可能,我的药用的好好的,保管他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失忆?!” 说着便要进去探查一二,却不料衣袖被自家老婆子一把拽住,那年逾花甲的老妇人如二八姑娘一般抿唇一笑,夫妻多年的默契让怪异顿时明白了老妇人的意思,长叹一声,“你啊!” 叹罢,负手慢悠悠的进了小屋。 屋内,宋奕看着慕修寒,眼里还带着不可置信与试探,“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此时的慕修寒,卸去了通体的矜贵,与那浑然天成的天子气度,脑中竭力想着在自己还没登上皇位时,他与少年宋奕的相处模式。 听着宋奕的话,他弯唇笑了笑,“我记得啊,我是你夫君。” 素来不常笑的人笑起来时杀伤力是极大的,更何况,是他口中吐出的话呢? 宋奕一时愣了神,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慕修寒扯着她在土炕沿上坐下,温和问道,“只是我如今记忆全无,并不记得我自己姓甚名谁,还请娘子与我细说。” 这般亲昵的模样让宋奕实在是有些不适应,她正要抽出手臂,迎面看到老妇人与怪医一同走进,顿时冷下了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宋奕冷冷的问道,面色严肃,眼神里带着浓郁的杀气。 若不是有慕修寒揽着她胳膊,恐怕宋奕早已冲上去质问了…… 恐怕就连宋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慕修寒如今在她心中,已经很是重要了。 这般质问的话也没让老夫妻两人生气,怪医上前握了握慕修寒手腕,随即笑呵呵道,“余毒未清加上脑部受到撞击,所以才会出现记忆短暂缺失的状况,不用着急,过段时间,便会好了。” 过段时间,说的轻巧,再过段时间天烬国就要大乱了! 他们哪里有时间在这里折腾这么久?宋奕本就疑心甚重,若不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她断是不会将慕修寒交与这两个不知底细的老人手中的。 冷笑一声,手中的软剑已然亮相,“你们说会将他治好所以我才信的,如今人失忆了,你们又找理由,岂不是欺人太甚!” 她说着,怒气更甚,却不料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抚上了她的手腕,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宋奕手中的软剑就到了慕修寒手中。 那雍容华贵的男子气质温和,嗓音里带着无奈的叹息,劝解一般道,“娘子不要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 “听婆婆说,若不是他们收留我们,救治我们,如今你我夫妻二人还不知在哪里露宿街头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恩人呢?” 第163章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疼你 宋奕闻言简直哭笑不得,她生这么大的气,究竟是为的谁啊? 深呼吸一口气,那素来冷艳的女人将自己的面容放的柔和,一双俊秀的眸子锁住慕修寒的凤眸,开口,一字一顿道,“慕修寒,我不管你是真失忆了还是假失忆了,你最好赶紧醒悟过来,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玩儿。” 她说完之后,一双俊秀的眼便死死的盯着慕修寒的凤眸,想要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想要知道,这人究竟是演的,还是真的失忆了…… 直到现在,她还是难以接受,慕修寒竟然失忆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宋奕都要不耐烦了,那面容柔和的高贵男子才突然抬手抚上她的眼,温和笑道,“娘子,你的眼睛,可真漂亮。” “慕修寒!”宋奕这下确定了,慕修寒果真是伤到了脑子,不仅失忆了,恐怕还变傻了。 她气急,转身就往外走,却没想到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噗通一声,她诧异回身,便看到慕修寒软倒在土炕边,神情委屈,“娘子为何生气?娘子要去哪儿?带上夫君一起。” 一瞬间,宋奕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她从前竟没想到那孤傲的帝王还会有这样一面,等到他以后恢复记忆了,恐怕是恨不得杀了他们这些看到他这副模样的人吧…… 这么想着,宋奕不得不开口道,“我去外面看草药,你身体还未恢复,就好好在屋里歇着吧。” 慕修寒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逗弄宋奕的机会,再者怪医的医术确实高超,不过两天功夫,慕修寒的伤便已大好,除了因长期昏迷导致的肌肉酸痛之外,已然能自由活动。 而宋奕既已答应了怪医做药人,自然是每日都跟在怪医身后研习草药,必要时会帮忙试药。 然而只有宋奕一人以为自己是在试药,实则怪医在第一天见到宋奕的时候,就发觉她曾经中过蛊毒,让她做药人,则是因为看出她曾主动断情绝爱,虽然在意慕修寒,却从未往爱情的方向上想过,便想帮他们一把,每日里让她试的药,其实都是解药。 而这一切,宋奕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一日,宋奕正在药田里除草,突然男人有些笨拙的抢过她手中的药锄,有些心疼的说道,“这等粗活还是交给夫君我吧,娘子的手指好看,还是莫要干此等粗活了。” 宋奕额角隐隐抽动,看着慕修寒那双握惯了玉玺圣旨和狼毫的手,此时竟握上了锄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任由他去了。只是慕修寒实在太不擅长这种事,虽然已经暗地里向老妇人请教过,却还是将药田糟蹋的乱七八糟。 两人免不了都被怪医收拾了一顿。 宋奕本以为这就已经是慕修寒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就算失忆了,骨子里的养尊处优还是没有变的。 然而,令宋奕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当吃饭的时候,宋奕看着老妇人一个人端那么多东西,进进出出,有些辛苦,便主动前去帮忙。 慕修寒见此,竟也凑了过来,又是一脸认真的表情,对她说道,“我来,娘子去歇着吧。” 宋奕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了,于是便问道,“慕修寒,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当今的皇帝帮着自己端茶送碗,这是宋奕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你是我娘子啊,老先生和婆婆都说了,既然做了夫君,就要疼娘子的。” 宋奕此时无比后悔自己当时胡诌了这么一个夫妻的身份,看着那张从前冷酷如今却满含期待的俊颜,有些无奈的认命,“那随你吧。”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宋奕虽然心里担忧外界,担忧苏昀卿,可因为慕修寒失忆的原因,不得不留在这茅草屋里,每日看着那一国之君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半个月后,宋奕竟是都有些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就连慕修寒在叫她娘子时,她都能自然接话了。 而她不知道的,便是慕修寒同她的想法一样,这样平淡而充实的生活,与他从前勾心斗角的生活相差的实在太多,如果能够一直和宋奕留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然而现实从来都不会叫人松懈太久。 半月为期,这一日,宋奕跟着怪医出去采药,影卫带着外界的消息找来了这里。 “陛下,这是京中传来的密函。”影卫把一封用小圆筒装着的纸条,抽出来递给了他。 “京中因为您的失踪而朝局不稳,太后与丞相勾结,欲立闲王幼子,还请陛下早日归来!”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那面容柔和了半月的男人又绷起了脸来,一双凤眸中带着寒意,薄唇微微挑着,勾出了讽刺的弧度。 修长冰凉的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下敲着,半晌后,那一国之君才开口道:“朕如今远离京城,太后他们怕是已经忍耐不住,想对朕下手了,只不过……” 慕修寒眉头微蹙,犹疑片刻,这才冷然开口吩咐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若没事便不用再来找朕。” “皇上,这怕是不妥。您不在京,太后早已自称了霸王,恐怕……”侍卫一脸担忧,慕修寒早已告诫过他无要事不要打扰,这次若不是太后和丞相的动静太大,他也不会匆匆过来。 慕修寒冷笑一声:“你以为朕便会就此任他们如此放肆下去吗?此事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朕倒是要知道,太后他们到底有多狠心” 侍卫一脸了然,慕修寒眉头微皱,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 自他幼时开始,太后对他的态度都不冷不热,这次甚至对他设计加害……这一切,到底是为何? 那高大的男人回过神来,这才冷声说到:“京城的事情你便吩咐下去吧,朕还要你为我去办另一件事情,给我查,太后曾设局陷害过什么人,以及与太后有所勾结的所有人,查到了便立马来向朕汇报!”说完,黑衣人便领了命令,逃也似的消失在了这间房屋内。 几日后。 正是正午的时候,阳光正好,慕修寒正陪着宋奕坐在木桌前择菜。 宋奕择着菜,觉得有些无聊,便朝慕修寒问:“慕修寒,你说咱们此生就要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吗?像其他普通老百姓一般,你耕田,我洗衣做饭?” 这一句,不过是宋奕故意问的罢了,她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只不过,为什么在说到两人在此地生活下去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有些触动呢? 宋奕回过神,却见慕修寒坐在她身旁,蹙着眉,好像在思考什么一般。 看到这,宋奕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慕修寒一把抓住她白皙的手,道:“娘子,怎么了?” 第164章 清醒,她不该做的梦 宋奕皱着眉,“你刚才是在想什么呢?也不回答我的话。” 慕修寒勾起嘴角,这才笑着说到:“娘子,你再问一次问题,我便回答你的问题,往后余生,只要你有任何问题,我都会一一为你解答,如何?” 他只字不提刚才走神的事情。 宋奕叹了一口气:“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间事,慕修寒,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晓?” 慕修寒一愣,这才回答:“娘子,你误会了,为夫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够,打个小酣而已。” “是这样么?”宋奕心存疑惑,此事就这么揭了开去。 吃过午饭后,慕修寒背起药篓子,道:“娘子,我出门去挖些药材,娘子便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宋奕点头道好,直至慕修寒消失在她的墨眸中后,宋奕这才皱着眉头,犹豫片刻,便跟了出去。 最近几日,她越来越觉得慕修寒不对劲起来。 而慕修寒在离开茅草屋之后,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在山林间的行走速度时快时慢,时而警惕的环顾四周,一点也不像平时里在宋奕面前什么都不记得的的样子。 宋奕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察觉到不对,所以才会想着要跟踪慕修寒,而跟着跟着,那双俊秀的眉眼便阴沉了下来,如此,她要是还看不出这些日子以来慕修寒都是诓骗她的,那便真是傻子了! 只见慕修寒最终停到了一处山崖前,而那里,早有一影卫在等着他。 宋奕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后停下,远远的看到那黑衣侍卫走到慕修寒面前,毕恭毕敬的说:“皇上,您要属下查的消息,恕属下无能,只能查到十之一二。” 那不久前还在她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凤眸微眯,俊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这让影卫不禁寒颤了几番,生怕皇上会因此怪罪他办事不利。 “无碍,你把你所查到的一切与朕汇报便好。”他开口,好似大赦天下一般让影卫大松了口气。 生长繁盛的大树后,宋奕攥着白皙的拳头,脸上满是怒意和一丝猝不及防,她没想到的是,慕修寒的记忆居然已经恢复了,又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都把她当猴一般耍得团团转呢? 拳头被她捏的咯吱作响,慕修寒似乎是有所察觉一般,便眯着凤眸朝宋奕所在的方向看去,宋奕连忙躲在大树后面,只是呼吸间略微有些急促,可即使如此,她心里的怒意也依旧没有丝毫减退。 那高大的男人蹙紧了眉若有所思,影卫见他情绪不对,这才小心翼翼的追问:“皇上,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去做了,现如今京城大乱,人心惶惶,据探子来报,太后他们已经在张罗着昭告天下了,如此您还是不决定回京城么?” 一双凤眸好似带着寒意一般,从那山崖之上往下眺望,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吩咐朝中按计划行事便可,朕还有事要做,待事成之后,便会立马回京,京城的事情你仔细盯着便好,若有异样,立即来向朕汇报。” 影卫虽想开口阻止,他跟随慕修寒许多年,从未见过慕修寒将其他事情摆在国事之前,可这一次却因为宋奕而屡屡推辞,虽然心里有所不满和担忧,最终却仍旧是领了命令:“是,属下遵命。” 那躲藏在大树之后的女人紧紧的攥着手,俊秀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复杂,随即便忍不住嘲讽一笑,在这荒山野岭的,慕修寒还有些什么事情要做?是为了把她骗到手?亦或者是因为某些恶趣味,想看她宋奕被当傻子一样的骗的团团转么! 想到这里,宋奕的心尖便有些发酸发疼,疼得就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最后深深的看了慕修寒一眼,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一道微风吹过,慕修寒似有什么感应一般,望向林子深处,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宋奕回了茅草屋,沉默着收拾好了包裹,环顾四周,看着这些日子她与慕修寒所住的地方,一桌一凳,满是回忆。 就好似是做了一场梦一般,虚幻到了极点。 东西并不多,不过几件衣袍而已,很快她便收拾好一切,走出门外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绿叶环绕的茅屋,慕修寒曾在那门口处一迭声的不知喊了她多少遍的娘子……女人俊秀的眸子微微闭了闭,再睁开时,便透露了冷冽。 她早就该看清这一切了,宋奕不允许自己自欺欺人。 刚转身,便看到相携而立的老夫妇,老妇人诧异的问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和你家夫君吵架了?” 关切的话语让宋奕眼里噙了泪,她高高扬起下颚,将那泪水憋回去,再低头时已经带上了笑容,“恳请婆婆,恳请老先生帮宋奕转告,他骗我说他失忆,我当初也曾骗他说答应嫁给他,就此扯平,京城再见。” 她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 临近此地的一座小城里,一只满身洁白的鸽子飞到一座院子内,院内打扫的人眼尖的发现,原本还想赶走鸽子的,可在看到信鸽脚上绑着信时,那人便一脸惊喜,拿着信上下奔走。 很快,这封信便被那人送到了宋奕旧部面前。 宋奕守卫边塞六年,什么苦没有吃过,与队伍走散,迷失方向的经历不在少数,早就练就了一副就地取材的功力。 有些野鸽通灵性,稍加训导便可为自己所用,所以便是用这种方法,来联系自己的旧部的。 而旧部刚要打开信封,还未来得及看内容时,一双修长的大手却突然一把把信夺了过去,苏昀卿一身白衣,脸上笑意浅淡,正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若仔细看去,便能看出他眼底的青黑,那是日夜寻找宋奕操劳所致。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何这般惊喜,可是这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人催促着说,“世子爷,您看了自会明白,这信可是宋将军送来的!” 苏昀卿拿信的手颤了颤,原本淡然的俊脸此刻间却带着激动,那一日他从昏迷中醒过来,便从影卫口中得知了宋奕与慕修寒一同救他的事情,事后他们也曾去过那悬崖底下寻找,可无奈的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 迫不及待的展开了信,来来回回看了个反复,苏昀卿收起信纸,对那人吩咐道:“你尽快去集结人马,与我一同去迎你们宋将军归来!” 半刻钟后,苏昀卿一身白衣,原本梳的整齐的戴冠此刻好似已经重新准备了一番,玉色的戴冠,再加上风度翩翩的俊帅公子形象,衬得他更加俊朗了。 “圩!”苏昀卿翻身下马,只身一人,只因背后的侍卫与将领都被他落在了后面。 第165章 京城再见 宋奕走上前,看着他这副俊帅的模样,两人对视几秒,一时间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老半晌,还是苏昀卿先开了口:“莹萱,这些日子你为何不回来,可是在外面受了苦?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他叫她莹萱,而不是宋奕,便是仍当她是他的世子妃了。 宋奕心下为之动容,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那一笑,让多日不曾见过的苏昀卿失了神,眼中唯有宋奕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 “我没什么大事,这些日子以来,我被一对老夫妇收留,他们待我极好。”宋奕说着,示意苏昀卿别总在这里站着了,两人一同向前走去,“倒是你,当日从地牢中将你救出来,你昏迷不醒,可是吃了什么苦?” 苦自然是吃了不少,可一想到宋奕曾为了救他拼死拼活,苏昀卿便觉得值了。 他何德何能,能配得上他的世子妃这般拼命。 面上,却是微微板了脸,“我一个男人,带兵打仗又怎么可能不吃苦,反倒是你,那西域王宫多么危险,你就去闯,不要命了是不是?” 从前宋奕还是将军的时候,只身闯敌方营帐的经历都有,只是在苏昀卿面前,他从来不当她是那个战功赫赫的宋将军,只当她是需要疼着宠着的公主楚莹萱。 宋奕这般想着,心下便唾弃自己竟在那半个月里为慕修寒少有的温柔而踌躇。她的世子爷,是多么好的人啊。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慕修寒,但却心中都很清楚,不可能这样永远逃避下去,而宋奕,更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和慕修寒有什么瓜葛。 …… 山林之间,身着黑衣,眉头紧蹙的高贵男人正疾步向回去的路上赶,不知为何,他心里觉得极为不安,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一的变数,便只有宋奕了。 脚下的步伐加快,很快,便看到了山野间的那栋茅屋,只是同以往不一样的,是那茅屋门口没有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砰的一声,木门被打了开来,慕修寒一席墨色长袍,剑眉星目的脸上此刻满布焦急。 屋子里所有属于宋奕的东西都已经不见踪影,就好似那个狠心的女人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那九五至尊发怒了,周身都是暴躁的怒意,微风拂过,吹起了他的墨色长袍,可慕修寒却犹如感觉不到一般,高大的他站在院子中央时显得格格不入,一股威压从他身上释放了出来,可惜的是这院中的花花草草皆不是满朝大臣,若是的话,那定是一个个跪下求饶。 许多东西,没有得到的时候尚可以忍一忍,得到再失去的时候却是令人崩溃,对此刻的慕修寒来说,便是如此。 他多么渴望和那个女人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啊,他们一个劈柴一个喂马,一个种地一个洗衣,不用考虑国仇家恨,不用考虑尔虞我诈,可是这一切,却被那个“狠心”的女人,生生的捏碎! 砰的一声,原本结实的木门此刻却裂的粉碎,就这么在地上化为齑粉。 慕修寒突然又迈开步伐,来到了木屋中,只是半刻钟的时间,他便把木屋中的所有地方走了个遍,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柜,他心中发寒,眼里带着疯狂。 明明这些日子以来,他放下为国忧虑的心,装傻充愣,极尽讨宋奕的欢喜,可为何,宋奕却还是要离开? 慕修寒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这件事情。 而就在这时候,老夫妇也闻声赶来,见到慕修寒这幅模样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又赶忙出口安慰,将宋奕托的话悉数转达。 “我说这宋姑娘啊,就是性子太绝,你要是好好与她解释,想来也是有用的。年轻人不要灰心,多试几次就成了……”老夫妇仍旧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便是天烬国万人之上的帝王,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父母一般不放心的叮嘱着,他们从一开始便想撮合两人,眼看着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却突然又闹成了这样。 真是世事无常啊……怪医感慨。 “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么?你因为性子绝跟我闹得脾气还少?”老妇人嗔怪的说道,目送着慕修寒匆匆离开。 慕修寒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马都不知道跑死了几匹,原本的墨色长袍此刻已经破旧不堪,动人的凤眸更是布满了血丝。 那高贵的人如此奔赴,只因为宋奕的那句,京城相见。 赶到京城时,夜已深了,深夜入宫麻烦颇多,必定也会引来时局动荡,慕修寒打发了一路跟随的影卫,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那风尘仆仆的高贵男人一身疲惫的走进房间,只是一双凤眸中带着警惕。 房间里还算干净,窗户是开着的,慕修寒四处打量了一眼,便和衣上榻,闭眼而眠。 大约一刻钟后,房内原本平静的状态却突然被打破,一个竹筒般的东西戳破了窗户纸,阵阵迷烟传入了房间内。 安静等了片刻,看榻上的人的确没了动静,门外的数十黑衣人破门而入,为首的提起长剑便对着隆起的被子一刺。 噗的一声响起,那人见得了手,也仍是小心谨慎的挑开被子,可出乎人意料的是,被子中的,不过是个被割开的枕头罢了。 磁性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了起来:“不知是太后派你们来的,还是丞相?” 闻言,黑衣人们便知自己是被耍了,当下大怒:“是谁派来的又如何!反正你只要知道,兄弟几个是来取你狗命的!” “放肆!”一袭黑袍的男人冷酷倨傲,黑沉的凤眸好似利剑一般,不过几个回合,便有几个黑衣人倒下。 为首的人气急败坏:“废物,都是废物,我就不信了,今日我杀不了你!”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可慕修寒丝毫没有闪躲,而是站在原地,手起剑落,抢在前头的黑衣人便惨叫一声倒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潜进来的黑衣人便被收拾的一干二净,许久未曾休息,那孤高的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疲惫,而就算他武艺高强,可毕竟以一敌少,仍旧是负了伤。 此地已经暴露,如果再被人找来,慕修寒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顺利逃脱,想到此处,慕修寒当下不再迟疑,窗口而出,离开了客栈。 可离开了那已然是靶子的客栈,那坐拥天下的男人,竟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了,宫里有想要他命的太后,客栈里也同样不安全,慕修寒从没想到,他竟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想到那日影卫传来的消息,说世子与世子妃已经平安抵达京都,他脚步一转,往世子府而去。连日来的奔波让宋奕也累的不轻,只是多年的行军经验让她早已经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因而在窗户被人轻轻推开时她便已经醒了,只是想看看来人的目的,便只装作仍在沉睡。 只听脚步声响起,一只有力的大手探向她肩膀,宋奕鼻尖顿时盈满了血腥味,这让她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时,唇瓣便落下一处柔软。 湿热的触感让宋奕心中一惊,她下意识出手便要劈向来人,“什么人胆敢夜闯世子妃闺房!” 只是下一秒,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微的戏谑,“娘子,是我。” 那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委屈。 一听这称呼和声音,宋奕顿时怒气更胜,他竟然还敢拿这件事来取笑她!当下使力一把将男人从身前推开,便听到那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痛呼一声。 “你受伤了?”宋奕这才想起之前闻到的血腥味。 她坐起身来点了烛火,便看到慕修寒原本好看的脸上满是沧桑,就连左臂也是被血彻底染红了。 第166章 重启宋家军 那一国之君皱眉冷哼一声,“朕今日抵京,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快便按耐不住了。” 宋奕闻言只是沉默,如今她不想牵扯到国家政事,只希望能够看到太后和徐莲儿的下场。 慕修寒见她沉默,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再开口时便转移了话题,“朕深夜前来投奔,你都不表示表示?” 宋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扶着他躺下,又匆匆出门去给他拿药。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慕修寒那冷漠的凤眸中染上了一丝笑意。 门外,宋奕匆匆赶到府邸里的药房处准备拿药,可就在这时,不知为何竟正巧碰到了苏昀卿。 “莹萱,你这是?受伤了?”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瞧见她收纳药材,就紧张了起来,握着她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面对苏昀卿真诚关切的眼神,宋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说慕修寒深夜潜进了她房间么?这叫身为她夫婿的苏昀卿情何以堪? 宋奕微微垂头,再抬头时已经想好了借口,“晚上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便过来拿些药。” 宋奕心知自己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可她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也不忍心欺瞒苏昀卿。 世子爷那双玉一般温润的眸子盯着宋奕看了片刻,倏忽笑了,“莹萱这么紧张做什么?莹萱说什么,我信便是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此刻是在撒谎,可苏昀卿却什么也不问,反而拿出一罐上好的金疮药递给宋奕,“这是我先前去太医那里求来的,效果想来要更好一些,你拿去用吧。” 说着,苏昀卿还将她一直送到了房间门口。 微笑着目送她进了房间,苏昀卿才转身离开。 看着夜色中他清冷的背影,宋奕心中愧疚感更加深重,她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暗自下定决心,等慕修寒上了药,她便绝不能再心软,定要赶他走! 吱呀一声响起,宋奕关门进来,将手里的药膏递到慕修寒手里。 “药给你拿来了,自己抹一下吧。”她声音冷然,一点儿也不见之前那般的关切,令原本心下稍感温暖的慕修寒微微蹙了眉。 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态度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这倒也不难想通,定是遇到了世子爷。慕修寒心里微叹,面上却也严肃了起来,他抬抬手臂,让宋奕看那刀伤,“我伤在手臂,如何能自己上药?” 宋奕蹙眉,慕修寒说的倒也没错,可她不想再与慕修寒有什么牵扯。 但药,总归还是要上的。 认命的剪开那已经贴在伤处的衣袍布料,便看到那令人触目惊心的刀伤,宋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太后那老女人果真是狠心,就算慕修寒不是她亲儿子,好歹也叫了这许多年的母后…… 宋奕一边给慕修寒上着药,一边失神想着那日自己在太后殿外听到的惊天消息,一时间,竟有些心疼起慕修寒来。 他年少时便是太子,后来顺利登基,也从未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可独独,叫了自己的杀母仇人多年的母后…… 慕修寒他自己,知道吗…… 慕修寒看着那给自己上药的女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凤眸里不禁染上好奇,“宋奕,你在想什么?” 磁性嗓音让宋奕从失神中惊醒,刚好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对上男人那幽深的凤眸,宋奕触电一般的猛然站了起来,“伤口既然已经处理好,那便请皇上早些离开吧,莹萱乃是世子妃,与皇上这般相处于理不合。” 一番话成功的让那九五至尊冷下了脸,一双凤眸隐隐透出寒气来,慕修寒这样盯着宋奕看了许久,见她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脸上突然染上悲戚。 他猛地扯住了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带着悲哀,“朕为国,为民,可到头来,宋奕,朕只有你了啊……” 皇宫内的争夺尚未落下帷幕,天气已经悠悠转凉。 那一晚,宋奕终究是没有将慕修寒赶出去。 几个粉装婢子抱着托盘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衣男子的后面,绕过一处假山流水,缓缓敲响了宋奕的房门。 “世子妃,世子爷来看您来了。”老奴在外面通传。 里头原要嘱咐要歇息的女人眼底慌乱一闪而过,怒瞪了一眼旁侧的男人。 男人黑衣鎏金,掩盖住浑身的金贵气息,薄唇微挑,似笑非笑。 宋奕见他这幅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堂堂当今天子,如今竟苟藏在臣下女眷处,传出去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只是那通体矜贵的男子显然不将来访的人当一回事,倒是宋奕每次都被吓的心惊肉跳。 “世子妃?”外头又喊了一声,声音疑惑。 宋奕深吸了一口气,俊秀的眉微蹙着,看着那一国天子毫不讲究的躲藏好,这才缓缓起身开门。 门戈洞开,外头姣好的日光照射进来,带来一片光明,慕修寒瞬间身形遁入黑暗。 “很少见你大白天的休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苏昀卿一脸担忧的看向她,声音如温流泉水。 宋奕心底的愧疚更胜。 她摇了摇头,示意他进来,边解释道:“只是昨天没睡好,魇着了。” 话音一落,心头却暗骂自己找的借口不经推敲。 好歹是手下曾握千军万马的将军,会因一个梦魇而不适? 好在苏昀卿并未对此怀疑,他素来信她。 他招手:“天气转凉,怕是惹了寒,娘那边得了一匹新出的缙云翠云缎子,让人挑了好的给你送过来。” “有劳娘费心了。”宋奕受之有愧。 苏昀卿没待多久,估计是怕她不舒服,还想继续休息,一盏茶都没喝完,就带着人告退了。 宋奕定定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锦缎,有些出神。 蓦地,身后的男人不甘寂寞的从黑影之中走出来,因为她的走神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若你肯嫁予朕,莫说这缙云锦缎,便是千金一尺的朝阳凤凰金绸都是你的。” 朝阳凤凰金绸一年产出仅一匹,历来是皇家贡品,是皇后朝服所用绸缎。 慕修寒此言,无非是在承诺她什么。 宋奕遮下眼帘,俊秀眉眼划过一抹讽刺,出口却是强硬的转移话题:“皇上,您究竟什么时候回宫。” 话语中带着不耐,这是又要赶他了? 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九五至尊哪里能容她三天两头来这么一遭?眸色轻眯,慕修寒不动声色的上前几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的爬上她细腻的面容,指尖触碰那抹温凉滑腻之时,慢条斯理的开口:“宋奕,朕在许你……” “皇上!”宋奕冷然出声,眼底认真而坚定:“莹萱是祁天国的公主,是世子妃!” 就算不是,她也不会答应慕修寒这么荒唐的要求,景羽寂的死,云萝的死,都与慕修寒撇不开关系。 她原来是想杀了他的。 慕修寒眼底的温情一寸寸的被敲碎,冰寒一尺尺的爬上,手指僵硬的停在她的面颊,最后只剩下漆黑的眸子,深邃的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光芒。 宋奕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太后欲反,便必会做好十足的准备,密谋之事,兵权为首选,她必不会放过,朝堂上有兵权的将军朕都信不得。”他收回手,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转过身,负手而立,不去看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 宋奕松了一口气,心底隐隐的却又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摇了摇头,将心底的杂念摇去,开口:“皇上需要什么帮助,微臣万死不辞。” 慕修寒指尖捏了捏,声音清冷:“朕如今能信任的人,只有你,而能用的兵,则只有……” “宋家军!” 第167章 贵妃之位,舍你无人 她脑海之中电光火石一闪,也明白了如今最能帮助他的,就是不会归附于其他人的宋家军。 入夜,万籁俱寂,整个大地被笼罩在一片黑夜之中,独一处地方灯火通明,轻拢慢捻,水光潋滟,好一派纸醉金迷。 宋奕一身黑衣,手持执扇,眉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具,将一身风流倜傥的身段掩上一些神秘的光。 “呦,一瞧爷就是第一次来,可有相熟的姑娘?”楼里的妈妈两眼放光,早就锻炼出来的眼力劲儿哪能看不出她浑身的贵气?当下热情的招待着。 宋奕避开她靠过来的满身脂粉味,说了个房间,妈妈眼底的热切退了退,多了几分恭敬。 她示意周围蠢蠢欲动想扑过来的美人一边去,亲自带着她往里走:“爷,秦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您这边请。” 宋奕矜持的点点头,左拐右拐,进了一间隐蔽的房间。 里面与外面的奢靡不同,装扮依旧花哨,可气氛清幽。 “将军!”那秦大人见到宋奕,当下弯腰躬身抱手。 宋奕摆摆手,摇头道:“秦大人不必多礼,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 秦大人面色一愣,只微微喟叹一声。 宋奕知此地不宜久留,也不多解释,伸手将慕修寒给她的东西拿出来,往秦大人的面前一推。 “秦大人先看看这是什么。”她不动声色的注意着秦大人的表情。 烛火照应,影影绰绰,却也将面前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虎符!”他大惊失色。 这东西不是应该在陛下手中吗? 可如今陛下生死未卜,宫中传话,已然确认陛下已死,如今这虎符又怎么会……顿时,秦大人脑海之中划过一个念头。 陛下没事,而且还与宋奕相见了。 而宫中传来的消息,无非就是……有人要上位。 秦大人被这个猜测弄得一身冷汗,眼底不确定的看向宋奕。 宋奕点点头:“诚如秦大人所想,陛下现在需要宋家军的帮忙。” 门外,刚从美人怀里跑出来,喝了酒有些晕晕乎乎的宋晓,脚步错乱的找不到道儿了,眼看着一个眼熟的房间像他常定的,趔趄的正欲走进去,蓦地听见里面的声音有些熟悉。 “……擒贼先擒王,届时,宋家军破城,第一时间拿下太后和丞相才是要紧,至于其他的,都交给皇上来。”宋奕的声音调理清晰的分析着。 宋晓浑身的酒意一个激灵,全部醒了。 他甩了甩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内,他对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宋奕! “谁?”宋奕蓦地转头,警觉的声音传来,宋晓吓得飞速离去。 等到秦大人开门之时,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两人与之对视,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小心翼翼。 “将军,现在怎么办?”若是被人听了去,那人又是太后的人,他们这番密谋,怕是要被太后先发制人了。 宋奕眸色沉着,起身:“虎符先放在你这儿,那人应该不知道你是谁,你这两天藏好,就像寻常一样,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那将军你……” “无妨,我自有分寸。” 秦大人无法,只能为了大局着想,狠狠地点了点头:“承蒙将军和陛下信任,秦某必不负重望!” 宋奕为防止事变,宋家被牵连,和秦大人分开之后,连夜赶往宋家。 而宋晓连滚带爬的逃脱一劫之后,第一时间跑去了宫中,将所听之事禀告太后。 太后震怒,直着眼睛大吼:“她敢!来人,宋家意欲叛国,满门抄斩,立即执行!” 宋晓脸色一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磕头,不敢言语。 “太后娘娘,使不得啊!”一侧一直听着的太监总管赶紧阻止着。 太后猛地偏过头看去,头上的琉璃碰撞,乱了节奏。 那总管低声道:“新帝尚未登基,此时徒增杀戮,只会让群臣心寒,宋家一府鳏寡孤独,不如先看管起来,若是娘娘实在看不顺眼,等新帝登基之后再做收拾也不迟啊。” 太后思揣,此言有理,遂大手一挥,夜半三更,一只千人精兵围在宋家门口,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彼时,徐莲儿处。 徐莲儿侧躺在贵妃椅上,手指捏着一封秘信,脸色越来越难看。 “娘娘,这是怎么了?这夜半三更的,谁给传的东西来啊?”一侧的宫女见她脸色不对,当下关切问道。 徐莲儿咬牙切齿,眼底泛着红光,拿着信的手狠狠地砸在一侧的床上:“好啊,卸磨杀驴,真以为本宫是好欺负的,居然让本宫去陪葬?真是本宫的好爹爹啊!” 宫女大惊,赶紧跪倒地上,新帝即将登基,丞相大人居然是这么安排娘娘的吗? “娘娘……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丞相怎么会舍得……” “他怎么舍不得?本宫能比得上他的宏图大业?先帝无子,后宫之中必要陪葬,本宫是他的女儿,还捏着他的把柄,本宫陪葬,他削除一个心腹大患,还能赢得为国为先帝的好名声,他有何舍不得的?只恨本宫当时迷了心智,居然会相信他尚且念及一点儿父女之情!”徐莲儿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纸张,只觉得自己悲哀至极。 自古帝王多无情,其实那些钟鸣鼎食簪缨富贵之家,又有几个是有情的? “那娘娘,现在可怎么办啊?”宫女目瞪口呆,担忧的不行。 不仅仅是为了她,也由此思己。 他们这些下人,若然伺候的主子都死了,他们更没有任何活着的机会了。 徐莲儿精细描绘的手指在光滑的袖口狠狠地捏出褶皱来,她努力的稳住心台,冷声道:“你出去,派人跟他传信,就说本宫明日要归省。” “是,娘娘!”宫女不敢再问,赶紧出门去了。 夜已深,徐莲儿躺在雕花象牙床上,久久的坐着睡不下去。 如今宫门和皇城都被丞相和太后那个老妖婆掌控,她想逃出升天,几乎不可能。 那么…… 蓦地,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心头狠狠一跳,伸手抓住一旁的刻金床柱,低吼一声:“谁?” 难不成那个老匹夫和老妖婆等不及了,派人来杀她再伪装成她主动随先皇而去吗? 心头错乱思绪种种,徐莲儿努力瞪大了想迫切的看清楚黑暗中的任何异样。 “一段日子不见,莲儿连朕都不认识了?”烛火慢慢的摇曳,徐徐的升起一缕青烟,男人手持酒杯,烛光之下,冷峻的面容越发深邃。 徐莲儿张了张嘴:“皇……皇上……” 她心头的担忧放下一二,却也慌乱起来。 皇上没死,那她做的那些事…… 她眼眸闪了闪,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惊慌失措的站在她面前,眼里全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皇上,您没事儿?您真的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皇上,您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臣妾日夜想着你,恨不得随您而去……啊……”徐莲儿哭声瞬间止住,梗着脖子看着男人的手指钳住她的脖子,一寸寸的收紧。 “皇……皇上……”她惊恐而艰难的出声,俨然一副进气儿越来越少的样子。 男人冷笑,凤眸射出寒意,在她脸色涨红的时候,才狠狠地将人甩开。 第168章 新帝登基 徐莲儿大大的喘着出气。 慕修寒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徐莲儿,密谋造反,徐丞相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不管臣妾的事儿啊……”她瞪大了眼睛,上前拉扯着他的裤脚。 慕修寒低低一笑:“朕当然知道不关你的事,否则朕就不会来找你了,可是怎么办,他偏偏是你的父亲,你说,朕是不是该问株九族呢?” “我……我……”她被强大的压迫感包围,已然忘了尊号。 “罢了!”慕修寒叹息一声,“你我相识多年,你又是朕的宫妃,这么多年的情谊,朕姑且信你,不过,能不能安然下去,就看你怎么做了。” 徐莲儿此时反应迅速:“皇上有何吩咐,臣妾万死不辞!” “有爱妃这句话,事成之后,贵妃之位,舍你无人。”他的话让徐莲儿眼睛一亮。 翌日一早,徐莲儿归省。 徐丞相正在秘密会客,她在后院跟家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抬步去了徐丞相的书房。 徐莲儿地位特殊,且与丞相密谋多许多事情,徐丞相对她最不设防,守门的心腹也只犹豫一瞬,便放她进去了。 半晌,徐丞相闻言,蹙眉匆忙赶来。 “不好好歇着来书房作甚?大半夜的传话要归省,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徐丞相目光寸寸的在书房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变化,才开口。 徐莲儿面色严肃,从袖口拿出一份东西:“父亲看看这个。” 徐丞相瞳孔狠狠一缩。 天朗气清,皇城却陷入了一片肃穆庄严之中。 金銮大殿,皇太后高高的坐在台上,心痛高呼:“吾儿不幸,早随父帝先去,哀家甚是痛心,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天烬闲王之子慕仁自小聪明伶俐,天降龙章,当得帝位,望众卿家日后能……” 文武百官恭敬低头拱手,却一个个面面相觑。 慕仁年幼,不谙世事,又是闲王那等人的幼子,怎可担当大任? 可此时早有决断,前些日子反对的老臣都已被太后用兵权强制敲打一番,此时谁人敢触霉头? 只腹内清流之臣内心呜呼哀哉,大权旁落,国之不复,天烬要乱啊! 冗长的登基典礼随着太后的声音而拉开序幕。 钦天监的大人亲自红盘黄袍托低头贡上。 却蓦地身后一阵慵懒凉意的声音,带着整个大殿都越发寒凉了些。 “母后当真贤良为国之人,朕不过几日不在朝内,就恐这天下大乱,立了皇储,可惜朕没随了母后的愿,死在边域他乡。”慕修寒一身暗色金莽帝铠,赤血冷冽的金属冰寒带着强势的力道席卷而来。 太后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指着手:“你……你……” 慕修寒居然没死? 不……这不可能! 而且皇城内外早已全部都是她的人,他是如何进来的? 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没料到慕修寒居然如此大摇大摆的进了大殿。 徐丞相清明的老眼微微一眯,蓦地先发制人,大声开口:“大胆,来者何人?胆敢冒充先皇,私造帝服,扰乱朝纲,来人,抓起来,即刻处死!” 太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附和着开口:“对,吾儿尚未葬入黄陵,尸骨未寒,你是哪儿来的贼子,也敢冒充吾儿,来人,快来人啊,拉出去,斩了!” 群臣错乱,议论纷纷,有丞相与太后之人,跟着讨伐慕修寒,有拥皇党泪眼激昂,更多的是站在原地,保持中立。 徐丞相和太后叫了半天,却不见任何人过来,当即心头纷纷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慕修寒轻笑,面色不屑的在徐丞相绷不住的老脸上划过:“徐丞相叫的人,现在怕是在护城河外围着丞相府喂蚊子呢。” “你……”徐丞相不可置信。 金銮殿外的守着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寻常只有他能调动,怎么可能…… 不对,还有一个人! “徐莲儿!”徐丞相咬牙切齿。 慕修寒冷笑,素手一扬,外面精装铁戈一队守卫纷纷进来。 “徐丞相密谋造反,私用兵权,迫害帝王,按律当……”他唇瓣微勾:“斩!” “是!”一群人很快将徐丞相押解。 慕修寒抬眼瞧着已经慌乱的站不住的太后,轻声:“母后觉得自己的罪名,按天烬国的律法,又当如何?”他眼底灰蒙蒙的一片。 他当她是亲人,却不料她恨他入骨,多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太后大口的呼吸着,胸口不平静的起伏,她咬着牙:“哀家一把老骨头,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要紧的,可恨没能拉下你这个孽种!” 慕修寒眸色微冷:“抓起来,关进天牢等候处置!” “哈哈,慕修寒,你也休要得意,哀家没了儿子,就要让你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她神色癫狂,语气得意:“你猜,你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在哪儿?” 慕修寒眸色一凛,面色难掩震怒。 他自是知道宋奕去了宋府。 似是看出他所想,太后冷笑:“你以为哀家没有怀疑过你的生死吗?那个女人可是哀家的依仗之一,又怎么可能放任她在外面?” “三宫六院上百殿,皇宫足够上千个房间,哀家就要看看,是你的人快,还是那个女人脖子上的刀落的快!”她猖狂的笑着,面色决绝。 百官之中骤然跑出去一人,锦色秀容,面容温润,赫然是世子苏昀卿。 周围大惊,原抛在脑后的传言,再次袭上心头。 莫不是陛下至亲至爱之人,竟真的是苏昀卿的世子妃? 慕修寒脚步一转,也欲离去。 秦大人咬牙上前:“陛下,末将前去寻……寻她的下落,陛下当以大局为重!” 慕修寒脚步顿了顿,捏紧了手心,心头满是无力。 秦大人见状,飞速离开。 宫殿不远处,徐莲儿珠翠裹面,装扮艳丽,一双眸子怅然的看向金銮大殿的方向。 身旁的宫女心有余悸,却又高兴道:“娘娘,您大义灭亲,拿了罪臣的虎符,掉转守在大殿外的军队,才得以让陛下安然无恙,此番功高,陛下必铭记于心,他日坐上这后宫至尊之位,诞下皇嗣,自然能重建徐氏辉煌。” 宫女暗自思揣,只以为徐莲儿是在哀叹不舍徐家的倾覆。 徐莲儿目光微凉,没有解释。 从皇宫走出来的秦大人匆忙的走过她身边,被她娇声叫住。 “娘娘有何吩咐?”秦大人定神,步履依旧打算迅速离开。 “本宫的婢女曾见到西南冷宫处有些异样,秦大人不妨派人前去查看。”她缓缓开口。 秦大人大喜,道谢前去。 徐莲儿等人走了,将目光悄然的落在东宫历朝太子住的地方,唇瓣扬起一抹冷笑。 “回宫。” 东宫,宋奕只手持剑,绾出一个剑花,冷光闪过,利刃与热血碰撞,扬出一朵血红色的花喷涌在她白皙的脸上。 她脸色发白,目光坚定,手起刀落,身形在数不清的暗卫之中盘旋,剑剑不走空。 东宫的天仿佛越发阴冷了,刚刚死去的尸体还残留着余温,将血液肆意的抛洒在这片地上。 第169章 亡命鸳鸯 马革裹尸,堆积成山。 她清亮的杏眸早就染上了血色,只剩下杀戮和狠辣。 可周围的人仿佛杀不完一样,一波一波不要命的来。 她的身上逐渐沾染上自己的血,皮肉开裂的疼,已经被麻木,剩下的只有杀! 终于,她跪倒在地,两眼带着狼性的光芒直视前方。 领头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冷笑:“果然是杀伐果断武功盖世的宋将军,能坚持到现在,倒真让人佩服,可惜,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他目露凶光,拿着刀狠狠地朝着她的心口刺去。 “叮!” 一枚不知哪儿来的断刃精准而锐利的落在他握着刀柄的手腕上。 经脉寸断,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宋奕喘着粗气看过去,入目处一身朝服,男人面色严肃也难掩其温润如玉。 她一口气提起来,大吼:“快走!” 苏昀卿眼神认真的看着她,蓦地轻笑:“你知道,我是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她眼底泛着泪光,如果可以,她最不想欠的人就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 她不怕死,但是怕连累他而死。 “世子和世子妃还真是鹣鲽情深啊,既然想做一对亡命鸳鸯,那我就成全你们,给我上!”那领头人捂着手,面色大骇。 面上带着恨意,镇臂高呼,顿时,呼啦啦的一群黑衣暗卫全部涌上来。 苏昀卿飞速走到宋奕面前,面色凌冽不惧,站在石阶前保护着身边的她,颀长的身形挡住所有的伤害。 苏昀卿武功不弱,但是比起宋奕来,还差一些,此时周围全是太后养了这么多年不要命的暗卫,根本无惧生死,只用人海战术。 苏昀卿眉眼不带一分的退让,甚至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宋奕咬牙,支撑着双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 苏昀卿侧目,两人相视一笑。 “既然都要死,那就多杀几个才能够本!”她眉眼张狂,仿佛正在千军万马的沙场。 苏昀卿点头,两人迅速出击,不要命的上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东宫的血腥味肆意在宫中散开让人无法忽略之时,慕修寒一身黑色帝莽铠甲带着一队人马方才赶来。 彼时,苏昀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而宋奕则面色苍白撑着最后一口气。 慕修寒眼底通红,朝着宋奕飞过去,同时冷彻的声音飘在上空:“给我杀!” 半个月后,宫廷经过一次变革洗礼,终于井然有序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才将将散了去,到处散发着一股肃穆的味道。 宋奕身形略白,脊背挺直的站在慕修寒的面前:“陛下,臣妇感念您的救命之恩,但如今朝局已定,臣妇留在宫中是为不妥,且臣妇夫君尚在病榻,需臣妇回去照料,还望陛下放行。” 慕修寒身形一顿,浑身的冷冽气息不要钱的往外冒。 他眯着眼睛:“宋奕,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惹朕不快吗?” “陛下龙心,臣妇不敢妄言,但臣妇夫君为臣妇九死一生,臣妇不能不顾。”宋奕咬牙,面色严肃。 慕修寒怒极,起身:“再这么跟朕说话,朕就下令让治苏昀卿的那些太医回来!” 苏昀卿固然救了她,可难道他没担心她?如果可以,他也能为了她九死一生! 宋奕犹豫了一番,方无奈道:“陛下,我真的要回去了,我很担心他。” 他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想到那日见到的血腥一面,至今仍不愿再回想。 “陛下,女子贞洁名声大于天,如果陛下真的要一意孤行的话,我只能以死明志了!”她以为他不答应,唇瓣微抿,狠狠地开口。 果然,慕修寒脸色一变:“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臣只是在告知陛下臣的心思。”她低头拱手。 慕修寒面色忽明忽暗,最终一甩袖子:“朕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如果你还不知道怎么做,朕不介意帮你做决定!” 宋奕微顿,复又低头,没有言语。 半个时辰之后,宋奕回去了。 苏昀卿恢复不错,但还虚弱至极,每日以卧床为主,偶下床走动一二已是不易。 知道宋奕回来,开心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倒是苏夫人,面色不愉,她这段时间也没少听外面的闲言碎语,只是皇城刚刚清洗,宋奕又不知所踪,所以没地儿发作罢了。 如今知道宋奕回来,心思不愉,拉着她说话,明里暗里的都是让她遵守妇道。 宋奕低头沉默,苏昀卿赶紧打圆场。 苏夫人气,手一摊:“得了,我老婆子说话你们不喜我也不讨人嫌了,不过有些事儿娘还是想跟你们说说,咱们苏家子嗣不旺,伴君如伴虎,这往后像这次一样惊心动魄的日子不定还有多少,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是赶紧生个孩子来,也省的我天天操不完的心。” 宋奕和苏昀卿对视一眼,面色有些怪异。 苏夫人仔细的盯着二人,见二人面色犹豫,顿时忍不住道:“怎么?可是又什么难言之隐?” 言罢,还冲着苏昀卿身上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 苏昀卿脸色涨红:“娘,我们年纪尚小,不急于此事,子嗣之福,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宋奕头更低了。 苏夫人眸光微闪,没有再提。 但是在离开之后,却找了几个丫鬟问话。 那些丫鬟不设防,没多时就被套了话去,苏夫人才方知二人今日面色为何变化。 “成亲这么久,竟然一直分开睡,这昀卿到底要做什么?”她拂袖气恼。 一旁的嬷嬷见状,眼珠转了转,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苏夫人眸色流转,最后缓缓的靠后。 “行,就按你说的做,让人仔细点儿。”她吩咐着。 嬷嬷得令笑着走了。 晚间,宋奕在苏昀卿的房间照顾着,伺候他吃药用膳,掌灯的丫鬟进来点了一株香,就退下了。 不多时,宋奕眸色轻变,身体里的内力已然提不上来,一阵阵上涌的火热让她眉宇之间染上几分春色。 侧目一看苏昀卿,只见他眉宇尚有几分难耐,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 “今日莫不是新配的药,有些不对?”苏昀卿喃喃着。宋奕咬牙,她在风月场待过,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不等苏昀卿反应过来,已经整个人跑了出去。 刚到她寻常休息的房间门口,面前一黑,一阵酒味扑鼻而来,男人宽大的袍子带着熟悉的味道,让她也带了醉意。 “宋奕……”他声音微微黯哑,眼底有几分的不清晰。 宋奕咬着唇,却眼神潋滟,面颊绯红。 慕修寒借着灯光打量了她两眼,本就有些醉酒的神志,瞬间被迷的没了东南西北。 蓦地,他袖口飞动,将人抱住,脚下轻功运起,朝着皇宫飞去。 “陛下……唔……” 一入寝宫,满腔热切袭来,两个神志模糊的人瞬间将冷冽的寝宫点燃,袖袍飞舞,龙凤交缠。 第170章 他洗了一夜的冷水澡 宋奕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龙塌上明黄色的幔子。 “……我怎么?”她坐起身,身侧已然微凉,她回想起昨晚的荒唐,攥紧拳头锤了一下床板。 昨晚是被苏夫人算计了,她就是觉得那股香味怪异的很! 哪能想到慕修寒竟会在那个时候出现,还宁酊大醉…… 如若不是因为两人神志都不算清楚,她又怎么可能再做下对不起苏昀卿的事。 慕修寒应该是走了许久,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去给我拿身合适的衣服,我自己来便好。”宋奕皱着眉下了床,身上那套衣服已经穿不了了,她还得赶紧回去。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跪下问安的声音:“奴才参加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来不及躲藏起来,便有下人殷勤的打开了门,身着华丽的徐莲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如那一晚慕修寒答应她的一样,在事情结束之后,便给她升了贵妃之位。 当今皇上不好女色,少有临幸,皇后之位空缺,此番一来,徐莲儿已是宫中首位了。 今日一早,她便过来慕修寒面前刷存在感,却不想一进殿中,就看到了宋奕。 手里的丝帕绞紧,看着明显是在慕修寒寝殿里过夜了的宋奕,徐莲儿恨的咬牙。 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贱女人又爬上了皇上的床! 那面容娇媚的华贵女人慢悠悠进了大殿,上下将宋奕打量一番,语调阴阳怪气,“本宫近日刚升妃位,特来谢恩,倒是没想到世子妃怎么一大早就来宫里,可是与皇上有要事讲?” 说话间那内心恶毒的女人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反正她与宋奕皆是知根知底,并不想要隐藏什么,“如今国内太平,百姓大臣缺的茶余谈资,世子妃与后宫妃嫔不同,还是识清自己身份的好!” 宋奕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顿时更冷了。 他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慕修寒竟就给徐莲儿升了妃位…… 也是了,政变之事中,徐莲儿出卖丞相给了他助力,这等有用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宠着。 想到此处,宋奕冷笑一声,“你想多了,我来找皇上的确是有要事相商,只是皇上大约是有事,此时并不在。” 说着她便擦过徐莲儿的肩膀要离开,只是却被人拦住。 “世子妃,本宫如今是后宫之首,按规矩,你是不是得唤我一声娘娘?是不是……得跪下向本宫行礼呢?” 可恶的徐莲儿,她竟是想要宋奕跪她。 宋奕又如何可能乖乖听话,她冷笑一声,“你是娘娘不错,但我亦是祁天国公主楚莹萱,外来是客,娘娘就是这么待客的?还是说,这就是娘娘作为后宫之首的本事?” “你!”这是在暗讽徐莲儿坐不稳这位子了,徐莲儿气的不轻,冷下了脸咬牙道,“哼,宋奕,你也就骗骗这些太监宫女们罢了,告诉你,这个位子,本宫不仅要坐,还要坐的稳坐的牢!你可得小心些。”徐莲儿的话中透露着一丝阴狠。 宋奕不知她从何而来的杀气,听到这话也只是偏过头只做不理。 “倒是你,就算爬上了龙床,也不过是臣子妻,你一夜未归,世子恐怕是要急死了吧。可怜的世子哟……”她状似惋惜的摇了摇头,在看到瞬间变了脸色的宋奕后,更是得意。宋奕本就因为昨夜之事对苏昀卿心怀愧疚,又加之想起昨夜的香有催情之效,世子那般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不知又是如何解决的。 想到此处,她再在这里待不下去,大步走上前,一把推开徐莲儿,沉声道:“娘娘,冒犯了。” 她手劲极大,徐莲儿被她一推,没保持好平衡差点摔倒在地。 “宋奕,你敢推本宫!你不过就是皇上的玩物而已,本宫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苏昀卿可真是可怜,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他却只能忍而不发!”徐莲儿也不顾她的皇妃颜面,大声对着宋奕的背影喊到。 她这么一喊,那些本就对这些事好奇的太监宫女们更是忍不住偷偷议论起来。 宋奕脑子里都是徐莲儿刚刚的话,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苏昀卿,此刻她万分悔恨。 加之对苏昀卿实在是担心的厉害,宋奕一路飞奔,总算是回到了苏府门口。 “少爷如何,他人在哪里?”宋奕大步朝着自己院子里走去,面色凝重。一边走她一边问着,手心里都沁满了冷汗。 苏昀卿是那样好的人,她不忍看到他再因自己而受什么委屈。 她这话问的奇怪,管家有些疑惑的答到:“少爷应该是在房中,少夫人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奕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宋奕一脚踢开房门,着急的喊到:“昀卿?” 苏昀卿正在窗前读书,被宋奕踹门的声音下了一跳,连忙放下书走出来问道:“怎么了,如此惊慌?” 见他好好的,宋奕总算是放心了,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道:“昨夜那香有古怪,我还以为你……” 她说到一半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苏昀卿无事,想来应该是找了侍女解决了。 “我无事,不过是多洗了几个凉水澡罢了。”苏昀卿轻笑起来,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衬的他面容更为俊秀。 说着他伸手拉过宋奕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跑出一身汗,你可用了早膳?” 那温和的带着笑的面容看的宋奕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他没有找侍女解决,却是泡了凉水澡……而她却…… 见宋奕沉默不语,苏昀卿好看的眉头蹙紧,“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厨房给你做些鲜肉馄饨如何?咳咳……” 说着那面含微笑的男子忽然用袖子遮住半张脸,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宋奕紧张的握住苏昀卿的手,却惊觉烫的厉害。 再细细一看,苏昀卿白玉般的脸上早已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 “你发热了?”细细的眉皱起,宋奕伸手覆在苏昀卿的额上,触手滚烫,她急道,“怎么烧成这样!怕是昨夜洗凉水澡坏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快回床上躺着,我去找大夫。” 第171章 怨怼 见她着急,苏昀卿反倒虚弱的笑了笑,反握住了宋奕的手道:“昨晚那种情况,我洗凉水澡才是最好的选择,咳咳,不过是发热,吃几副药也便好了。” 说着,苏昀卿咳的更厉害了,宋奕看着苏昀卿虚弱的样子,心中满是懊悔。 “你快去躺着,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宋奕说罢就要出门去,却被苏昀卿抓着不放。 苏昀卿烧的连眼睛都有些迷离了,却仍旧是微微弯着唇角,扯着宋奕的衣袖不放,“你陪陪我,让下人们去吧。” 他这样子,看起来虚弱又可怜。 宋奕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叹了口气,她扶着男子往床边走去,“那我陪你,你好好躺着。”宋奕扶着苏昀卿上了床,亲自帮他脱了鞋子外衣,又抱来几床厚被子压到他身上。 “冷不冷?”见苏昀卿已然有些迷糊了,宋奕关切的低着头,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不要走,宋奕……”苏昀卿烧的迷糊,只知道用滚烫的手抓住宋奕不放。 他迷糊的声音传入宋奕的耳里,叫她神情微滞。 宋奕知道苏昀卿并不是不介意的,他从来都不愿意叫她宋奕,都叫她莹萱,就是在下意识的逃避她宋奕的身份,逃避她与慕修寒的纠缠。 可此刻烧到神志不清了,才说出了心里的真话。 原来,他也并不是不害怕…… 世子高烧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苏夫人的耳里,苏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急匆匆的带着大夫赶了过来。 大夫在给苏昀卿诊脉,神情并不见凝重,苏夫人松了口气,转眸看到宋奕,脸色难看。 儿子与儿媳迟迟不圆房她才用了昨晚的法子,哪知苏昀卿为了不碰别的女人,竟硬生生忍着洗了一整晚的冷水澡。 苏夫人并不知道宋奕昨晚不在,只当是宋奕拒绝的强硬,世子又洁身自好不愿碰别的女人。 越想,脸色越难看。 宋奕被那目光看的难受,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苏夫人打断。 “公主若是看不上我们世子府,大可以禀告皇上和离,京都里喜欢我们家昀卿的姑娘多的是,当初皇上赐婚,我们是不得不从,想着既然进了一家门,好好相处便是。可若是公主这般样子,那还是走吧,世子府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佛。” 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了,两人成亲许久,到今日都还没有圆房,换做谁都不会高兴的。 宋奕自知理亏,沉默着没有说话。 反倒是躺在榻上的苏昀卿,听到苏夫人的话,虚弱着声音也还要帮宋奕说话,“娘,你莫要胡说,儿臣着凉是因为昨夜没盖好被子……咳咳……与莹萱无关。” 苏夫人满腔的怒火被儿子的深情堵了回去,只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让大夫好好看看他病的如何了。 大夫诊了一会儿,行了一礼道:“将军,老夫人不用着急,少爷不过是因为受了凉气,这些天好好养着,多喝几副驱寒的药也就没事了。” 苏夫人总算放心下来,目光带了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宋奕,仍有些余怒未消。 “你好生照顾着,若是再出了什么,我就去找皇上主持公道,休了你!”苏夫人拄着拐杖走了出去,吩咐小丫头们去熬药。 宋奕看着床上因为身子发冷而缩成一团的苏昀卿,心中说不出的愧疚。 苏昀卿握着宋奕的样子却显得十分安心。 药熬好了,小丫鬟本想上前喂药,宋奕却伸手接了过来:“我来吧。” 她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自己扶着苏昀卿半坐了起来,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凑到嘴边吹了吹。 见她难得露出如此细心的样子,病中的苏昀卿轻轻笑了起来,他脸上因为高烧浮起了两团红云,更是显得他面如冠玉。 “早知道病着有这么好的待遇,我应该天天都病着才对。”苏昀卿低低的说到。 宋奕无奈的将勺子送到了他嘴边,啐了一口道:“你若是天天病着,我可没空日日这么陪着你,说不定就打发哪个小丫头服侍了你完事。”话毕,看见苏昀卿发白的脸,还是忍不住软了口气道:“小心着点喝,别烫着了。” 苏昀卿喝了药,咳嗽稍微好转了些,宋奕帮他躺了下去,温声嘱咐道:“你好好睡一会儿,过会儿发些汗就好了。” 苏昀卿却拉着宋奕的衣角不放手,活像个小孩子一般撒娇道:“我睡着,你要陪着,哪儿也不许去。” 听他这么说,宋奕又想起昨晚自己丢下他的事情,苏昀卿这幅样子也仿佛是对昨晚自己行为的控诉。 她心一软,忍不住答应道:“我不走,我去书房拿些兵书,坐在你身边看可好?” 苏昀卿这才松了口,却仍然恋恋不舍的睁着眼睛,坚持等她从书房拿了书回来才肯闭了眼睛。 本来也只是着凉,苏昀卿很快也好了起来,刚能下地了,便提出要带宋奕去城郊看美景。 此时正是早春,城郊的桃花开的极好,苏昀卿早就着人偷偷备下了酒席等着跟宋奕一同赏玩春景,只差她同意了。 宋奕这些天照顾苏昀卿,几乎没怎么管朝廷上的事,也再没见过慕修寒,听见苏昀卿说要跟她出去走走,她本想拒绝。 “莹萱,我好不容易病好了,这桃花已经开了半个月,若是咱们再不去看看,可要错过季节了。”苏昀卿看上去有些委屈,他一向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每年更是必去观赏。 “若是你不陪我,我骑马着了风又着凉了可怎么是好。”见宋奕只是看着兵书不说话,苏昀卿悠悠的说到。 听他拿自己的身子做文章,又想到苏夫人上次的态度,宋奕便觉得有些头大。 “我陪你去,坐马车去便好,你身子刚好,不要又着了凉。”宋奕只得松口答应了苏昀卿。 皇宫里,慕修寒得知苏昀卿生病,宋奕每天日夜不离的照顾便觉得心烦意乱。 连续呵斥了几位办事不利的朝臣,他越发觉得心中烦闷。 “皇上,最近宫外的桃花开的甚好,皇上要不微服去看看?”贴身太监机灵,上前提议道。 慕修寒翻开一封新的折子,语气不耐:“不去,朕忙着呢。” “……皇上,那景色美得很,听说世子,每年都会去观赏。”太监小心翼翼的说到。 慕修寒翻折子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贴身太监,冷冷凤眸里带着叫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贴身太监立马弯了弯腰,赔笑道,“那皇上您看……” 这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想到他在这宫里想她想的紧,她倒是和苏昀卿去赏桃花。 那九五至尊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平,最后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冷道,“摆驾,朕要出宫看看。” 第172章 强掳 慕修寒到的时候,却只看见宋奕一人。 刚刚苏昀卿借口有东西留在马车上了,要亲自去取。 宋奕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慕修寒,她行了一礼,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免礼。”那一袭黑袍的男人随意坐到了椅子上,话锋一转,冷眸瞥向低眉垂眼的宋奕,问道,“你不想见朕?” 宋奕低着头,一副谦逊的样子:“不敢,只是没想到皇上国事繁忙,竟也有兴致出来赏花。” 她此时只希望苏昀卿快些回来,自己就能赶紧离开。 那一国之君看着她的眼神叫她实在不自在。 “那你怎么不站近些?朕这么叫人害怕?”慕修寒懒洋洋的看着有些戒备的宋奕。 宋奕闻言,咬着下唇朝慕修寒走近了半步,却被他一把抱进怀里。 “朕这几天可真想你。”慕修寒把头埋进宋奕的颈间贪婪的吸了一口,语气里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贪婪。 “你怎么不来见朕。”他捏住宋奕的下颚,眯了眯眼睛,忽然吻住了宋奕的唇。 “皇上!唔!”宋奕力气再大也没办法拦得住一个比她力气大许多的男人,只能任凭他强迫自己吻在了一起。 “哐——”一声罐子摔碎的清响,十米开外,苏昀卿还保持着抱着罐子的姿势。 “皇上,您这是在做什么!对臣的世子妃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您一个人君该做的么?”苏昀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大步走向前,把宋奕扯到自己身后,怜惜的看了一眼宋奕脖颈间的青紫指痕。 “皇上来此应当是来看桃花的,可不是来这当登徒子的!”苏昀卿冷哼一声,拉着宋奕就想走。 谁成想那高大帝王竟无所谓的舔了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往后靠了靠。 “桃花虽美,人更美。” 他看着被苏昀卿揽着的宋奕,眸子里带上了寒意,对着苏昀卿说的话也更加不客气。 他倒是没想到,从前事事为国为家着想的世子爷,竟会因为宋奕而当面顶撞他。 这般想着,他凤眸里看向那个女人的目光,便更加的凉了。 苏昀卿双眸直视着慕修寒,声音里带着怒气,“您的所作所为,我身为人夫,定当要替我的娘子讨回一个公道。” “皇上您若是真君子,就不要欺负一个弱女子,跟我较量一场!”苏昀卿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宋奕听到他这么说,连忙握住了苏昀卿的衣角低声阻拦道:“不可,昀卿,他是皇上。” 且不说慕修寒九五之尊的身份,苏昀卿虽然也习武,但却不如慕修寒,一定打不过他的。 苏昀卿知道宋奕担心什么,他反手握住宋奕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没事的,我自有分寸,你别担心。” 宋奕见他心意已决,自知是劝不回来了,只能握紧了苏昀卿的手像是要通过这加重的力量让他知道自己深深地担忧。 看着那夫妻两人的互动,慕修寒凤眸更冷,凉薄的唇微启,只听他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若是不给你面子,岂不是显得朕仗势欺人?”慕修寒冷笑一声,转身喊太监牵了一匹马来。 “这处离绥远军营的练兵场近,不如就在那处给臣一个跟皇上较量的机会。”苏昀卿也命下人牵来了马,翻身而上。 宋奕知道苏昀卿是气不过慕修寒纠缠她,见劝不住苏昀卿,只得对慕修寒道,“世子他轻狂,身子才刚好,还请皇上手下留情,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慕修寒最看不得宋奕为苏昀卿担心的样子,只勾起唇角嘲讽到:“刀剑无眼,宋将军想必比朕更清楚,若是真的担心,真的想求朕手下留情,你知道朕想要什么。” 他的话中含着浓浓的暗示意味,宋奕还未回话,苏昀卿便已经冷哼一声,弯下腰将手递给了宋奕:“上马,萱儿不必说那些话。” 宋奕勉强对苏昀卿笑了笑,握住了苏昀卿的手上了他的马,两个人朝练兵场走了去。 慕修寒也上马跟了上去,只是看着那分外亲近的两个人影,他的手忍不住越攥越紧。 这该死的女人,明明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却还与苏昀卿那般亲近! 听说皇上要跟世子较量一番,军营的管事也忍不住想看看这场好戏。 双方换好了衣服,走到了场中央,宋奕还是放心不下,也换了一身劲装跟着苏昀卿来到了场中央。 “娘子,开心一些,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夫君吗?”苏昀卿故意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看向宋奕。 宋奕被他这幅模样逗笑,只是摇了摇头不语。 她的武功已经是很高,可是仍旧敌不过慕修寒,苏昀卿虽也有练武,可都是些基础的防身招数罢了。 慕修寒那个人诡计多端心思恶毒,若真的出手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经过商定,两方决定不用兵器,只比试拳脚功夫。 已经站在了场上,比试将要开始,苏昀卿却又回头看向场外的宋奕,“萱儿娘子快来给夫君抱一下,没准就能把你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好运分给我一些呢?” 他既然这么说了,宋奕自然不会拒绝,她拍了拍苏昀卿的背,小声凑到他耳边叮嘱道:“若是不行你就躲开,万不可伤了皇上,这可是死罪。” 苏昀卿点点头,二人走到了练兵场中央,苏昀卿朝慕修寒行了一礼。 “朕知道你生气,可宋奕已经是朕的女人,”慕修寒勾起嘴角压低声音道,“昀卿,你还是不要如此动怒为好。” 他话音刚落,苏昀卿一个勾拳便冲着他的脸打了过去,伴随着一句带着怒气的低吼声:“你也不过只会仗着皇上的身份强迫她罢了。” 二人迅速扭打在一团,苏昀卿发起怒来竟然也能跟慕修寒打个平手。 终还是慕修寒更胜一筹,宋奕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苏昀卿刚痊愈,身子骨还软着,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打斗。 五十招过后,苏昀卿逐渐有些力不从心,额上密布着一层薄薄的汗,气息也有些不匀了。 “皇上,昀卿,停下别打了!”宋奕看出了苏昀卿的身体不适,连忙冲到二人之间想要阻拦住两人。 慕修寒自然也发现苏昀卿出拳的速度越发慢了,手劲也不如最初那么有力,他却忍不住起了杀了这个人的心思。 第173章 杀招 这是宋奕的夫君,他说的没错,若是他还在一天,宋奕就永远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天下人反而还会暗自诟病他身为皇上却强抢臣子的妻子。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慕修寒眼底的杀气一起,下一掌便是朝着苏昀卿的心口打去。 只要是装作错手杀了他,宋奕便是自己的了! 宋奕对慕修寒何其了解,曾经作为他的剑她对他何其了解,几乎是一瞬间宋奕便发现了慕修寒突然而起的杀心,苏昀卿侧过身想躲开这致命一掌,却知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 宋奕更是焦急的冲到了二人之间,扬手将要打断慕修寒的掌法,可依然来不及,她只好迎着那一掌用身体接了上去。 她绝不会再让苏昀卿因为自己而受伤了,他为自己所付出的,已经太多了。 那九五至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下打中的人会是宋奕,已经来不及卸力。 “咔嚓”一声骨头的轻响,宋奕的身子被慕修寒那一掌打开了去。 “萱儿!”“宋奕!”两个男人同时怒吼了一声朝她奔去,宋奕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像是中了极严重的内伤。 “大夫,叫大夫!”苏昀卿抱起宋奕,清俊的脸上第一次因为焦急而扭曲的五官看上去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慕修寒心中懊悔,也沉声吼着身边的太监:“蠢货,还不赶紧叫太医来!” 宋奕已然昏迷了过去,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一国之君使出了全力的一掌,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慕修寒看着苏昀卿抱着宋奕紧张的样子,眸子暗沉。 他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他实在是担心的厉害。 刚刚那一掌的力度他清楚的很,若是不及时医治,宋奕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那一袭黑袍的冷峻男人上前,要将宋奕从苏昀卿怀里抱过来,声音冷沉不带起伏,“在这里等来不及,朕带她回去。” 苏昀卿的脸色不太好看,手里也不愿意放手,可怀中的人儿突然于昏迷中一声呼痛,叫他不得不松了手。 宫中的太医,是世子府比不上的。 慕修寒没工夫跟他废话,见他松了手,便一把将人抱起,翻身上马,朝宫中赶去。竖日卯时。 徐莲儿脸色惨白的从梦中惊醒,指甲抓破了那丝锦被单。 这是她今晚第四次梦到宋奕,梦里的宋奕拿刀划烂了她的脸,慕修寒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室外晨光初晓,室内却是灯火昏黄。 徐莲儿深吸了一口气,没人生下来就是坏的。 可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被宋奕占尽? 明明已经嫁为人妇,却还恬不知耻的住在宫里,让她日日心神不宁。 犯了那么多死罪,还能享受她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徐莲儿眼眶微红,身子软绵绵的靠在塌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琥珀……”徐莲儿薄唇微张,眼中的恐惧渐渐变成狠辣。 “奴婢在。”琥珀从门外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曾发出一点点声响。 “去将本宫的那只琉璃镯子给云妃娘娘送去,再传出些风声出去,说皇上也赏了一只给了宋奕。”徐莲儿从床边的丝木小桌上抓了一把金豆扔在她面前。 一颗颗金豆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敲击人心。 琥珀的背后起了一层薄汗,她跪在地上捡金豆悉数捡了回来,手微颤着将东西放进装金豆的盘子里。 “奴婢为娘娘做事是分内事。”她磕了三个头,脸都快贴到了地上。 自从那次宫变,徐莲儿的心思就越来越难猜了。 徐莲儿看着琥珀的反应,又想到了昨夜的噩梦连连,意外的轻笑出声,“也罢,退下吧。” “诺。”琥珀惶恐的退了出去。 徐莲儿重新躺下,看着床头蜡烛一点点燃尽,整个寝殿关的严严实实,完全陷入了黑暗。 云妃宫殿内。 “娘娘,徐妃那里差人送了礼物来呢。”一个丫鬟穿着粉色宫装走过来,很是娇俏讨喜。 “哦?是什么个物件?”云妃穿着冰丝裙,手里把玩着玉如意,慵懒如狐,就连身旁为她梳洗的婢子都透露出几分贵气。 铜镜里面的她肤若凝脂,恍若神仙妃子。 “是一只琉璃镯子,娘娘你看,当真晶莹剔透。”那粉衣丫鬟将礼盒递了过去。 云妃瞥了一眼,轻轻勾起了唇角,“倒是个好东西,告诉徐妃,她有心了。” 本打算送些回礼回去,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这镯子为何只有一只?” “另外一只皇上赏给世子妃了。”粉衣丫鬟嘟哝着,颇有不满。 云妃眯起眼,手指微微蜷缩。 谁不知道那世子妃与皇上不清白,虽然没人敢叫皇上的舌根子,可宫中的妃嫔,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这次宋奕因为受伤更是被强迫的待在宫里,后宫里的风言风语都传遍了。 “一个荡妇,还配和本宫用同样的东西?”云妃猛的睁开眼,将镯子猛的扔到地下。 上好的琉璃瞬间四分五裂,殿内的奴仆纷纷跪下。 唯独一个尖脸嬷嬷还站在云妃身旁。 “娘娘莫生气,如今皇上最宠爱的就是您了,和那狐媚子计较可有失您的身份。”她虽站着,但也是一脸媚笑讨好。 “这徐莲儿,本宫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云妃漂亮的脸渐渐扭曲,“来人,给本宫将那正一品的妃服拿来,等会本宫要给皇上请安。” “这后宫三千无人管教也就罢了,别什么野鸡也妄想进来。”她把玉如意也重重一摔。 两个时辰后,云妃带着宫女来了慕修寒寝殿,她精心打扮,身后的奴仆则提着食盒。 她身体稍好,昨夜就被慕修寒折腾了一个晚上,醒来时已经是正午。宋奕光着脚走下床,看到自己一身青紫后只觉得牙酸。 “这人是狗变的吗?”她皱着眉活动了一下筋骨。 “娘娘,这是皇上寝宫,您不能进去。”站在门口的小太监都快急哭了,偏偏这云妃嚣张跋扈。 “我不能进去?你也配给我说这样的话?”云妃一想着这些日子皇上都在宠幸宋奕,就觉得气血翻涌。 “来人,给我打开这门,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云妃此次是有备而来,皇上这么喜欢她,她不信她还比不上一个宋奕。 “吵什么吵。”宋奕揉了揉眉头,直接打开了门。 此时的她未曾冠发,身上穿的也是寝衣,眼眶还泛着微红,足以看出昨晚的激烈。 云妃看到这场景气的干瞪眼。 “你这个,你这个荡妇!”她伸手就要去打宋奕。 第174章 风云又起 宋奕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捏的她骨头接近骨折。 云妃的惨叫声在寝殿里回荡,但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宋奕未施粉黛,一双剑眉带着些英气,又是常年征战的将军,光是气势就让这些人不敢再动弹。 “我刚睡醒,脾气不好,别来找事。”宋奕松开手,云妃重心不稳,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宋奕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一张脸冷的可以结冰。 宋奕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留其他人在门外目瞪口呆。 她打了个哈欠,眉宇里带了些厌气。 昨天晚上莫名奇妙被慕修寒睡了也就罢了,今天还给她玩这种正牌抓小妾的游戏,真当她是呼来唤去的狗吗。 宋奕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将头发挽起后就准备离开。 这皇宫本来就是慕修寒禁锢她的地方,既然这云妃撞到枪口上,就别怪她拿她开刀。 宋奕穿好衣服重新打开门,却发现云妃还站在那里,只不过一脸狰狞。 “麻烦让让。”宋奕手中拿着匕首。 一旁的小太监本来想开口,又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如你所愿。”宋奕再次开口,顺势扬了扬手中的匕首。 云妃眼神变了一下,后宫中的女人自然比不得征战沙场的将军,云妃脸色难看,可终究是没敢再说什么,一扬手,众人才给宋奕让了一条路。 “如果识相,就永远不要回来。”她看着宋奕远去的身影,手指抓紧了衣袖。 宋奕常年练武,听力自然是好于常人。 本来没有什么眷念,心中却感觉很空,像是丢掉了什么东西一样。 这后宫的确不是她该待的地方,慕修寒就算不是三宫六院,也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更何况,她还是世子妃呢。 再抬头时,眼睛却被沙迷了眼。 宋奕继续大步往前走,却意外的撞上一堵肉墙。 “哭了?”那孤高冷傲的帝王蹙着眉,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却被宋奕一下子拍开。 他刚刚正好看到云妃在闹事,本来想帮宋奕处理,却发现他家这只小野猫一点也不会吃亏。 宋奕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慕修寒,继续往前走。 “来人,把云妃拖回去,掌嘴五十,禁足一年。”慕修寒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惊,云妃更是像遭受了晴天霹雳,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皇上!皇上臣妾是在为你着想阿,楚莹萱她,她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会被人……唔……唔。”云妃朝慕修寒跑去,却被侍卫直接堵上嘴拖走。 宋奕脚步一顿。 “满意了吗?”慕修寒将宋奕拉到自己面前,眼中全是溺宠。 “不满意,我看徐莲儿也不爽很久了,怎么着,皇上也给她掌嘴五十?”宋奕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不用掌嘴五十,我也能让她难受的发狂。”慕修寒强行将人拉入怀里,贪婪的将头埋在宋奕的脖颈里。 “你真恶心。”宋奕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也没有反抗。 她莫名贪恋这个怀抱,尽管这贪恋让她充满了罪恶感。 慕修寒咬了咬宋奕的耳垂,直接把人横抱入室,他压在宋奕身上,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可是朕喜欢,你能怎么办呢?”他像一头野兽,将自己的猎物禁锢在自己的地盘,让对方无处可逃。 强制,霸道,让人安心。 白日的欢愉比夜晚的要刺激,慕修寒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没完没了的弄着,直到宋奕昏睡过去。 他看着宋奕的睡颜,餍足的勾了勾唇。 “来人,伺候娘娘沐浴。”慕修寒心情颇好,连着语气都温柔了很多。 门外的太监听到娘娘这个称呼微微一震,面面相觑后把事情都吞到了肚子里。 婢子进进出出,慕修寒在自己清洗后就直接去了书房。 他靠在金龙椅子上,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开口,“去告诉内务府的人,从今天开始,徐妃的吃穿用度一律降到贵人,若她问起,就装作是他们故意刁难。” 慕修寒轻轻勾唇,仿佛是在等着什么好戏。 传旨的太监一愣,看着一本正经的慕修寒又觉得荒唐。 皇上这不是在坑内务府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慕修寒见太监迟迟没有动静,眉头微皱。 “诺,奴才这就去。”老太监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总觉得刚刚和做梦一般,连着脚步都有些飘浮。 皇上什么时候喜欢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 旁晚。徐莲儿看着桌上的饭菜冷笑。 这是妃子该有的待遇? “琥珀,去问问内务府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未发怒,却已经让琥珀不敢再抬头。 “娘娘,内务府的人收买不通……”她跪在地上,总觉得下一秒徐莲儿就会把桌子给掀翻。 “我用一个晚膳,还需要去买通?”徐莲儿捏紧了筷子,不怒反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去想办法。”琥珀连滚带爬的出了殿门。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地方伺候的人越来越少,殿内的落叶堆积起来,显的分外荒凉。 徐莲儿没了吃饭的欲望,一步步走到殿门口,望着那颗光秃秃的白桦树。 这没有皇帝的后宫,就是冷宫。 “娘娘,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一旁的侍女走上前劝言。 “怎么,连你也觉得本宫要一直待在这屋子内,见不得光?!”徐莲儿反手就是一巴掌。 侍女含泪跪在地上,徐莲儿的嘴角是带笑的,但却感受不到半点欢愉。 她缓缓蹲下,纤细的手指挑起了侍女的下巴。 “看到那颗树了吗,把树下的土刨开,全是人骨头。”徐莲儿的声音低沉冷淡,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她松开手站了起来,“知道那些人怎么死的吗?” 侍女浑身发抖,但又不敢不答。一边哭一边磕头。 “奴婢不知,娘娘息怒,娘娘,娘娘饶命啊。”这侍女长的一般,哭起来一点也没有美感。 徐莲儿却笑嫣如花。 “我骗你的,若是真有白骨做肥料,那树也不至于一片叶子也没有。” 侍女一下子僵住,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徐莲儿。 “把眼泪擦了,陪本宫出去一趟。”徐莲儿转身回了寝殿更衣,侍女却还是有些心慌。 一般喜怒无常的主子,杀人都不会眨眼…… 宫道内,“呦,这不是徐妃吗?”丽妃从徐莲儿身边走过,脸上的嘲讽掩盖不住。 虽然这后宫没有皇帝,但该有的勾心斗角一个也不会少。 徐莲儿宫里人少,但是她也还是想尽办法安插眼线,这徐妃晚膳被降成贵人的分量她是一清二楚。 “看妹妹这样子还没吃晚膳吧,不如到本宫这里来用膳?”丽妃笑的张扬。 徐莲儿被拦下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麻木了一般,“谢谢姐姐好意,姐姐既然已经吃过晚膳,就不要再多食了,免得身子不舒服,心情也不畅快。” “你,你!”听出许莲儿在讽刺她吃饱了撑的,丽妃伸手就要打,却被徐莲儿顺着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丽妃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收回手,可徐莲儿手劲此时大的吓人,她完全挣脱不了。 徐莲儿自己则做出一副被掐的模样。 一旁的宫女吓坏了,一下引来了不少人。 徐莲儿的双眸死死盯着丽妃,硬是借着丽妃的手把自己给掐晕了。 第175章 信听谣言 后宫的风云一直是暗中涌动,徐莲儿此举无疑是要和丽妃鱼死网破。 她这样做的确是在玩火,不过她的目的是在自焚的时候烧死所有人。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丽妃看着被太医抬走的徐莲儿,脸上的表情如同调色盘。 …… 在殿内批改奏折的慕修寒听到这消息后轻笑一声。 “倒是下的去手。” “怎么?有好事?”刚刚睡醒的宋奕见慕修寒不在,便起床来找,一来书房就看到那素来冷着脸的帝王在那儿笑。 慕修寒一把将人捞过来,把下巴抵在她头上,“有啊,徐莲儿出事了,高兴吗?” “挺快啊。”宋奕也笑了起来,她笑并不是因为徐莲儿受到惩罚,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心中有自己。 “自然,你吩咐的。”慕修寒低下头索吻。 宋奕却用手把他的嘴捂住,灵动的双眸勾的人心痒,“我不想再看见她,你给她禁足。” 慕修寒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宋奕的手心,宋奕立马就把手收了回去。 “禁足五年,怎么样?” 宋奕阴差阳错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发现自己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抿唇,抬头却看见那双温柔如水的凤眸,一下子没了脾气。“罢了,不和你计较。” 慕修寒唇角上扬,几笔挥洒后徐莲儿就被禁足了五年。 丽妃则是直接被打入冷宫。 等徐莲儿醒来时,圣旨已经被人放在床头,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枯瘦的手拿着圣旨都觉得重。 禁足令三个字明晃晃,徐莲儿脸上没有一点悲喜。 早就应该知道的结局,不是吗? “娘娘,喝点东西吧。”琥珀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 “娘娘!”琥珀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徐莲儿是明白的,她在劝她回头是岸。 徐莲儿拿着圣旨的手垂了下去,琥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虽然说徐莲儿脾气暴躁,但这么多年总还是有感情的。 “我要见……苏昀卿。”徐莲儿第一次觉得说话如此费力,琥珀颤着手将粥喂到徐莲儿嘴里。 喂完粥的琥珀的琥珀什么也没说,看着徐莲儿这个样子,纵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下去。 她跪在地上给徐莲儿磕了一个头,随即大步离去。 如今他们的势力很弱,但她也必须放手一搏。 这是徐莲儿的未来,也是她的未来。 辰时,徐莲儿睁开了眼,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窗,照在她身上格外灼热。 “你说吧。”苏昀卿坐在茶桌上,茶水还冒着热气。 徐莲儿才发现殿内有人,惊讶后又开始笑,她赌赢了。 “若是骗我,我定不会让你好过。”苏昀卿长的俊朗,无论走哪都是一身正气。 “我拿什么骗你?世子爷,你既然来了这,就是认同我。”徐莲儿拢了拢头发,露出那张纯洁无辜的脸。 “皇上现在让世子妃住在宫里,对两方都有影响,你这几日没有上朝,可能不知道这宫内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徐莲儿轻笑,忍着虚弱下床,每走一步都像是会被风吹走。 “我也不是为了你,我陪着皇上这么多年,我希望他做一个千古名君,而不是因为这件事被史书批判。” “您是出身贵族,这种事情比我更清楚。”徐莲儿将窗边的窗户重新关上。 “你和宋奕还有慕修寒都是活在阳光里面的人,和我不一样。” 苏昀卿手指微微攥紧,“净是废话,皇族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像是恼羞成怒,直接踏出了殿门,袖袍被风吹的呼啦响。 但徐莲儿却意外的安心。 她相信苏昀卿的人品,虽然是敌对状态,但人的本性是改不掉的,那份泛滥的善意,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竖日早朝,大臣们都安安分分,唯独苏昀卿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在宫里听到的谣言。 若是无凭无据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他知道徐莲儿不会安好心,但宋奕长期待在皇宫的确是不妥,换一个角度来说,她是他的世子妃,自己却要让别人来帮忙照顾,简直是枉为男儿…… 苏昀卿猛然清醒。 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皇上,臣有事要奏。” “何事?”慕修寒也想到了苏昀卿是宋奕名义上的丈夫,就觉得心里不爽。 “臣请求皇上放臣内人归家。”苏昀卿说的直接,他也不想拐弯抹角了,免得又被什么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站在旁边的大臣眼皮一跳,惶恐的看向慕修寒。 皇上与世子妃这件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看透不说破罢了。 苏昀卿这样直接将事情摊开,岂不是触了皇帝的霉头? 虽说这件事本就是皇帝的错,但皇帝有错,又有何人敢说。 平日里与苏昀卿交好的人咬牙跪了下来。 与苏昀卿关系一般的看苏昀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 “世子妃是在皇宫内养伤,你宫外的大夫能比的上宫内的御医吗?”慕修寒一本正经的扯了一个理由。 “可……可臣听说臣内人住在您的寝宫。”苏昀卿一双眼睛坦荡。 朝廷上却是炸开了锅。 “荒唐!”慕修寒脸色沉的可以滴水。 一声呵斥,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你身为世子,居然听信谣言,让朕甚是失望。” 没等苏昀卿反驳,慕修寒又继续开口。 “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免的以后还有人多嘴多舌!” 苏昀卿听到这话,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慕修寒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站在一旁的侍卫要拉他,却被他猛的甩开。 “我自己会走。” 侍卫收回了手,对苏昀卿心里多了些尊敬。 行刑时他们并未下重手,但还是打出了血,苏昀卿趴在凳子上一声不吭。 世子府内,苏夫人听到消息后手中茶杯直接掉到了地上。 “什么?你说昀卿他被皇上赐了板子?” “对,二十大板,都打出血了。”传话的小厮是哭着说的,他今天去接世子的时候吓蒙了,他们世子多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苏夫人猛的一拍桌子,气的脸发紫,“查,给我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咬牙,急匆匆的往苏昀卿的卧房走。看到苏昀卿脸色苍白的趴在那里时,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第176章 跪地一宿 苏昀卿心里也是一片冰凉,看着母亲哭泣心中更是绞痛。 他知道宋奕不接受他,但也没有想过宋奕会接受别人。 苏夫人坐在一旁给苏昀卿擦药,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一直到傍晚才离开。 “夫人,有消息了。”一个嬷嬷走上前,交给了她一张纸条。 苏夫人接过纸条一看,手都气的发颤,“我们苏家是遭了什么罪……娶了这么个媳妇!” 她将纸揉成一团,撕了个粉碎。 嬷嬷见状立马去扶住苏夫人。 “进宫,我要进宫!”苏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脚还是有些站不稳。 嬷嬷见了苏夫人这样心中也难受。 他们夫人是什么样子的人她最清楚不过,如今这一家子却被搅的鸡犬不宁…… 一个时辰后,苏夫人红着眼眶站在了宋奕面前。 这是苏夫人第一次用一品诰命的特权做事。 “夫人?!”宋奕有些诧异,不知道苏夫人为何会突然进宫,还指明了要找她。 苏夫人看到宋奕这张脸就心头发堵。 她抬手想要打宋奕一巴掌,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一时间也说不上话。 看着宋奕的眼神就是像看着仇人。 宋奕吓了一跳,但看苏夫人这样子不像作假。 “娘?”她拿了一杯茶递到苏夫人面前,却被苏夫人一下打翻。 “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媳!你知不知道,你把昀卿害惨了!”苏夫人声音都是颤的,整个人看不出一点风度。 “你自己要和别人纠缠不清,就不要再来招惹昀儿!今日在朝堂上,昀儿跪着向皇帝求情,希望你回家,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以前当做没听到,可现在呢?皇帝为了你对他公开用刑!” 宋奕听的蒙了,看着泪流满面的苏夫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苏夫人说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世子在朝廷上公然散布谣言,朕罚他有什么不对?”慕修寒从殿外走进来,一双凤眼里带着威胁。 苏夫人用袖子擦了眼泪,连礼都未行就直接离开。 走时看着宋奕的眼神只剩怨恨。 等到苏夫人出了殿外,宋奕才猛的回头,“你疯了?!” “苏昀卿有伤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你还对他行刑?” 慕修寒气势冷了下来。 “那又如何?” 冷漠的语调从那一袭黑衣的人口中吐了出来,宋奕怒火上心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慕修寒,你别太过分!”她被强迫留在这宫中,苏昀卿还不知如何难受,他竟还敢对他用刑! 宋奕咬着牙,看着那人一脸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俊秀的眉蹙起,下一秒,便挥出了拳。 两人就这么在殿内打了起来,两个都是顶顶的高手,你来我往丝毫不让,一时间殿内狼藉一片,连着空气都有了几分扭曲。 “你想杀我?”慕修寒见宋奕招招狠绝,双眼微眯。 “废话少说。”宋奕一想到苏昀卿被慕修寒行刑就觉得气愤难忍,她恨不得杀了他! 看见宋奕眼底是实实在在的憎恨,慕修寒的心里又是算又是疼的,他从袖内拿出一把匕首甩给宋奕。 “既然你想杀了我,”慕修寒突然停下,硬生生挨了宋奕一掌,“那你来,我不动。” 宋奕利落的接了匕首,将刀抵在慕修寒脖颈处,“你以为我不敢?” 慕修寒冷笑一声,直接将架在脖子上的刀移到自己心口处,“若杀了我便能解气,何乐而不为。” “你个疯子!” “你也是。”慕修寒盯着宋奕,想从她眼里看出些别的东西,他不信宋奕对他没有一点感情。 凤眸里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宋奕心惊肉跳,手里的匕首好似烫手一般。 她几乎不敢面对那眼神,那让她觉得羞愧。 她猛地咬牙,将手里的刀送进面容英俊的男人体内,“这是你活该!” 温热的血喷溅在她脸上,宋奕眼神微闪,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宋奕颤着手走出了殿外。 斜阳照在她身上,侍卫抽刀就要去拦宋奕。 一旁的婢子纷纷捂住嘴,慌乱的不知所措,殿内乱成了一锅粥。 “太医,宣太医!”老太监看不下去了,上前将慕修寒扶着坐下。 慕修寒捂着伤口咳出了一口血,额头汗水密布,“别拦她……让她走!” 侍卫收回了刀,宋奕未曾回头。 她一步步走向宫门,冷风让两个人都清醒了很多。 太医匆匆忙忙的赶来,隔绝了慕修寒的视线。 “怎么样?”一旁的老太监见太医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回禀公公,伤是没有伤及性命,不过心病难医,我先给皇上开两幅药,一日三次,切不可断。” 太监听到前半句松了口气,后半句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慕修寒眼神阴郁,气氛低到了极点。她怎么敢就这样离开? 她怎么敢就真的对他动手! 胸上的伤口重新裂开,血浸透了纱布,露出鲜艳的红。 慈宁宫内。 一婢子慌慌张张的走进来,在太后耳边低语。 “此事当真?”太后睁开半闭的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婢子眸里光色流转,像是等着邀功。 “去,替哀家下旨,旨意传到世子府,说宋奕胆大妄为,行凶皇帝,关入天牢!” 这回她倒要看看,这宋奕没了慕修寒撑腰,还算个什么东西。 世子府内,苏夫人刚刚回家,宋奕就跟了过来。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苏夫人看见宋奕就来气,本来已渐平静的心情又被打破。 宋奕直接跪在地上,脸上的血迹仍在,“我想见苏昀卿一面。” “你不配见他!你走!”苏夫人双手紧握,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奕纹丝未动。 “不走就这样跪着吧,就算是你死,我也不会再要你这个儿媳!”苏夫人这几十年学的礼教都被忘在了脑后。 周围的嬷嬷看着宋奕摇头,连忙扶着她家夫人进了屋。 夜幕降临,院子里的地板就像冰块,宋奕一声不吭,整整跪了一宿。 宋奕没有如愿见到苏昀卿,但却等到了朝廷的官兵。 是太后的懿旨。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今世子妃猖狂无礼,目无王法,竟敢行凶犯上,打入天牢,择日候审!” 宣旨的太监走到宋奕面前,眼睛弯成了月牙。 在屋内喝茶的苏夫人茶盏微抖,却也没了下文。 第177章 求皇上救救宋奕 “世子妃,接旨吧。”老太监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宋奕朝着苏夫人的屋子方向磕了个头。 “世子妃。”老太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最讨厌被人忽视。 宋奕是被刀架到皇宫的。 这一路上也许是托了那太监的福,官兵的态度异常凶狠。“到了,安分点。”两个士兵提起宋奕扔进了牢房。 房内稻草湿润,老鼠泛滥,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宋奕靠在墙上,盯着对面那个垂暮老人。 对方显然也睡不着,没过一会就开口,“你看着我做什么?” “想事情。”宋奕虽然脸上有血迹,但看衣服料子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想有什么用,来这里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每一个都觉得自己会被捞出去,但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一个人走出过这里。” 老人突然笑了起来,从那囚衣里摸出了半个馍馍。 “为何?”宋奕是知道天牢的,但也有很多人从天牢里被放出来过,这老人像是待了很久,但却说没一人走出来,实为稀奇。 “因为这一层的人都不会被判死刑,而是终生囚禁,你收到的旨意,是不是择日候审?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择日后审。” 老人咬了一口馍馍后又揣了回去。 他躺在地上,湿稻草沾了一身。 浑浊的双目里看不到阳光,脸色灰黄枯败,像是被折磨了很久的样子。 宋奕微微垂眸,她本以为这次懿旨无非就是太后想要从她嘴里扣出些消息,再施加些皮肉之苦来报复她帮慕修寒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止这样。 但这层牢房却如此古怪,而且并不为人所知,太后她究竟想干什么…… “老人家,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宋奕捡起一颗石子扔过去,帮他打掉了正在啃食老人脚趾甲的老鼠。 “我记得啊,我是李容,正一品的兵部尚书,是太上皇的臣子。”他咧开嘴笑,嘴里的牙齿寥寥无几。 宋奕眼皮一跳,再看向老人时,他已经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里是太后的私牢,宋奕手指微蜷。 太上皇到现在已经隔了近百年,其中大赦过三次天下,这个人却从未被释放。 天牢的人不会徇私枉法,所以不可能出这种纰漏,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这个。 这只老狐狸。 “抓来了?”一婢女在不远处说着话。 “来了,在里面关着呢,东西都给准备好了。”另一个男子应声而答。 宋奕撇过头,果然看见几个士兵走过来。 “把她带走。”为首的人面露不快,像是觉得其他人太过墨迹。 开门的小兵听出了头儿的语气不快,动作又粗暴了不少。 宋奕的眼睛上被蒙了黑布,整个人被捆成粽子,绕了七八个弯才重新看到光。 这是一个处处用精铁打造的密牢,而她自己手脚都被扣上铁锁。 宋奕睫毛扑闪,看着前面烧着的火炉异常平静。 屋内热气沸腾,像是要把人给烤融。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她转过头,发现云妃站在她身后。 …… 世子府内。 苏昀卿刚刚睁开眼,就发现书童一脸慌张,“怎么了?” “没,没事,世子你醒了,我去给你端鸡汤。”他急急忙忙就要跑,却被苏昀卿拉住了衣袖。 “府里可出了什么事情?”苏昀卿知道自己书童的性格,他越是这个样子,事情就越严重。 “世子妃被官兵带走了,说是行刺皇上。”书童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是心疼世子,但也觉得世子妃其实人挺好。 苏昀卿愣了一下,顾不上身上的伤就要起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才说?”他急急忙忙套上衣服,又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皇上和宋奕关系匪浅,就算两人闹别扭,也不该会这么严重,她怎么会出事呢? “我看你今日敢去哪!”苏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阴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宋奕。 “娘,我去去就回。”苏昀卿穿上鞋子就要绕过苏夫人往外走。 “你今日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你以后就没有我这个娘!”苏夫人后退一步,再次站在苏昀卿面前,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她是真的发了狠,眼神异常决绝。 苏昀卿脚步一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孩儿不孝。” 苏昀卿大步离去,苏夫人彻底晕了,砰的一下倒在地上,像是压了很久的一根弦猛然断开一样。 旁边的嬷嬷吓坏了,连忙去找大夫。 皇宫内—— “麻烦公公通融一下,我有要事上报。”苏昀卿站在宫殿外,额上出了一层虚汗。 那公公看着银子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把银子退了回去。 “世子爷,不是老奴不放你进去,皇上真的是在养伤,不方便见人。” 苏昀卿抿唇,直接就要往里面走,旁边的侍卫立马上前阻拦,“世子爷,您别为难小的。” 他脸色白的有些发青,侍卫也不敢对他动粗。 苏昀卿只还只好跪在慕修寒门外,一声一声的喊,“皇上,臣有事要奏。” 里面没有动静,苏昀卿就一直喊,约是过了一炷香,慕修寒终于被吵醒了,“何人喧哗?” 一旁的小太监打了个冷颤,“是苏世子,他在外面等了很久了,说是有事要给您讲。” “苏昀卿……”慕修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不是已经把宋奕放走了吗?现在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来给他谢恩? 想到此处,那一国之君冷笑,“让他进来。” 苏昀卿很快进来,看到脸色果真不太好的慕修寒,眸色复杂。 堂堂皇帝,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你有何事要说。”慕修寒不耐打断了苏昀卿的思索,本事血浓于水的亲眷,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而走到这个地步。 可话出口,他又看到苏昀卿脸色发白,身形踉跄。如果宋奕回了世子府,他怎么着也不会是这个状态。 “宋奕怎么了?”那素来不动声色的帝王着急起来。 “臣求皇上放了宋奕,臣愿代替宋奕入牢。”苏昀卿又跪了下来,这是他今日第三次下跪,一次跪母亲,一次跪天子,一次为宋奕。 第178章 试探 慕修寒眼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伤了朕,自然是要她来受责,你拿什么来替她?再打二十大板?”慕修寒出言讽刺。 “求皇上给臣一次机会。”苏昀卿抿了抿唇,豆大的汗珠落在地板上。 “朕不会给你机会,你走吧。”慕修寒闭上了眼,伤口隐隐作痛。 “如果臣放弃宋奕呢,陛下是否可以保她一世平安?”苏昀卿抬起头,眼里一片黯淡。 慕修寒手指动了一下,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眸审视着苏昀卿。 见对方不像作假,嘴角轻轻勾起,“苏昀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臣,无悔!”苏昀卿给慕修寒磕了一个头,心如刀绞。 “那你退下吧,朕知道了。”慕修寒看着苏昀卿一步步离开,心里痛快了不少。 待殿门关上,慕修寒一张脸又马上阴沉下来,对着自己的亲兵发火,“去给朕查宋奕到底在何处!若是找不到,提头来见!” 两个亲卫连忙退了出去,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寝殿一下安静了,着玄黄里衣的男人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眉头紧皱。 一个时辰后,两个亲兵将打探出来的情况禀报给了慕修寒。 “真是不让人省心。”慕修寒披上外袍,眼神微闪,“摆驾,去慈宁宫。” 慈宁宫内,太后正被人伺候着吃葡萄。 见进来的皇帝脸色阴沉如水,她挥了挥手,对慕修寒此行目的一清二楚。 “人呢?”慕修寒掐住她的脖子。 “你若现在弄死我,她也会立马死。”太后笑的张扬,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用宋奕威胁慕修寒了。 这一招她百用不厌,百试百灵。 慕修寒松开手,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只手遮天?仗着是朕生母的理由,以为朕不敢动你。” 太后冷了脸,却也没失风度,“那你说说,你能怎么动我?” 慕修寒拍了拍手,看着太后说了三个字,“贤太妃。” 太后身子一僵,却又很快恢复正常,言语间透露不屑,“手下败将而已。” “是吗?”慕修寒说的漫不经心,但心中却确定了自己并非面前这女人所生。 他的身世本来就诡异,如今试探太后,只是让自己的猜测被证实。 这么多年,全是面前这女人布下的局! 慕修寒盯着太后,“我再问你一次,放不放人。” 他已经有些烦躁了,而太后也被贤太妃这三个字扰的心神恍惚。 “让哀家放人可以,你要把徐莲儿放出来。”她胡乱找了一个理由,显的她越发反常。 “行,人呢?”慕修寒一口答应,惩戒徐莲儿的机会多的是,宋奕若是出事,他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一会给你送来。”太后慢悠悠的走回了纱帐里。慕修寒眉宇带了几分煞气,让人不敢轻言。 慕修寒寝宫。 “人送回来了?”慕修寒走向另一个房间,一旁的太监支支吾吾。 “是送回来了,不过。……不过。”他咽了一口口水,小腿肚有些打颤。 慕修寒在宋奕房门口停下脚步,“有话就说。” “人好像受了点伤。”太监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慕修寒双眼微眯,危险不言而喻,“受、了、点、伤?” 太监一下跪在地上,抱着慕修寒的腿发抖“皇,皇上,这真不关奴才的事,太后把人送来时,人就已经这样了。” “滚!”慕修寒一脚把人踹开,打开门的时候宋奕还在昏睡状态。 一旁的太医见到慕修寒立马上前行礼。 “她状况如何?”慕修寒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头莫名烦躁。 “回禀皇上,只是一些皮肉伤,不过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留疤,这几日要注意伤口清洗,饮食清淡些好,病人可能会出现发烧发热。”一旁的太医其实也琢磨不透慕修寒的想法,只能中规中矩的回答。 慕修寒走上前,发现宋奕整个上半身都裹着纱布,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太监给太医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真是不让人省心。”慕修寒摸了摸宋奕的脸。 虽曾也有过鱼水之欢,但此时的宋奕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安静又乖巧,像只小白兔。 “苏昀卿放弃你了,你知道吗?” “除了我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勾唇,躺到了宋奕的旁边。 这寝宫偏殿的床不输正殿的,两人睡是绰绰有余。 他抚摸着宋奕的秀发,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眷念。 “我本来放你走了的,但现在是你自己回来了。” “宋奕,我不会再放手了。” 慕修寒在她耳边轻轻一吻,抱着她一起入睡。 傍晚,宋奕睁开了眼,看着慕修寒躺在她身边秀眉微蹙。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根本就没有离开皇宫,前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她在做梦?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烫的吓人,再一看自己身上裹满纱布,就清醒了很多。 有这伤在,就证明她的确去过天牢,并且被云妃用鞭子抽了一顿。 宋奕想着转眼瞥了一下慕修寒,发现他的绷带上还带着血,一时间有些失神。 当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真的插了他一刀。 “慕修寒,你醒醒。”宋奕觉得脑袋发昏,若是再这样烧下去,只怕会出问题。 她本来可以自己下床去找药,但下意识的就推了身边的人。 宋奕看着自己手,第一次有了剁了它的欲望。 男人迷迷糊糊中惊醒,睁眼便看到宋奕通红着的双颊,下意识覆上去轻吻一下,才惊觉滚烫。 “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那素来冰冷的天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从旁边炉子上端了太医留下的汤药。 宋奕接过药喝了个干净,心情相当复杂。 “你再睡会,我去给你拿粥。”慕修寒把宋奕按进了被窝,无视了她的冷淡。 发热来的很突然,背后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 到后面宋奕双眼都不怎么看的清楚,只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一直在照顾自己。 守了她整整一夜。 第179章 假孕 慈宁宫内,徐莲儿跪在太后面前。 “谢太后此番相助,莲儿愿为您做牛做马,万死不辞。”她抬头,看着太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与虎谋皮,不易于刀刃跳舞。 但那又如何?她们是一个世界的,都是穷途末路之人。 太后一步步走到徐莲儿面前,挑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如此,哀家就再信你一次。” “这丹药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吃了它之后想办法怀上孩子。”她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了徐莲儿手中。 “皇上若是不来,你便自己去,明白吗?” 徐莲儿将盒子握在手中,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看起来纯白无害。 虽然成功的机率很小,但这也是她唯一的路了,她不可能被关在寝宫整整五年,她活不下去。 如果不能荣华富贵过一辈子,还不如死的惨烈些,至少让所有人都记得。 半个月后。 宋奕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但每天还是慕修寒亲手照顾。 之前的误会解释清楚,她便也不再计较。 可日子哪里能如人意,今日亥时,后宫便传出徐莲儿怀孕的消息。 宋奕觉得可笑至极,这徐莲儿怕是想上位想疯了,偏偏慕修寒一脸沉重,一言不发。 “先好生照料。”慕修寒眉头都快拧成了川字。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宋奕看着慕修寒的反应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不成这个男人真的在她背后偷欢? 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日慕修寒去上了早朝,徐莲儿便顺着太后的意思来看宋奕。 太后知道,只要宋奕不痛快,慕修寒就会不痛快。 慕修寒不痛快了,她就痛快,自从那日慕修寒走后,她就把当年的东西全部焚毁,她不信慕修寒能翻出什么浪来。 自己纵横后宫几十年,怎么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你来做什么?”宋奕看着徐莲儿凸出的肚子觉得十分碍眼。 “炫耀。”徐莲儿冷冰冰的开口,说的理直气壮。 宋奕被她气笑。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宋奕,你不要以为皇上不宠爱我,就算皇上再不宠我,我也是可以理所当然站在他身边的。” “你不一样,你会遭到所有人议论,就算你们再恩爱,也不可能得到旁人的祝福。”徐莲儿手扶在腰后,脸上的笑容分外刺眼。 宋奕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并未回答她。 但徐莲儿知道,今天这根刺,成功的扎在了宋奕的心头。 她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其实要比宋奕痛苦百倍。 她跟慕修寒根本没做过,她将怀孕的消息放出去的时候很是心惊胆战,本来想着能让宋奕不痛快就可以,却不知为何,皇上竟没有戳破她。 徐莲儿理所应当的把这看做是帝王的制衡之术。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心下惴惴。 假孕这种事情是不会长久的,总有孩子落地的那一天,她今日能服用药物改变脉相,但也只有脉像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很威风的样子回到自己寝殿。 这偌大的后宫,没有一处是安宁。 “琥珀,来给我涂指甲。”徐莲儿靠在美人塌上,气色依旧很不好。 “娘娘想要个什么花式?”琥珀端着材料走到她旁边。 “我活不长了。”徐莲儿突然开口。 琥珀诧异的看着徐莲儿,一时间不是很明白,她家主子刚刚有孕,皇上还赐了赏赐下来,怎么会活不长了呢?“娘娘,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奴婢愿意为您排忧解难。” 徐莲儿摇了摇头,自己拿起花瓣研磨起来。 她服药前让人查过成分,这东西虽然可以改变脉象,但吃了后会元气大伤,脏腑衰竭,活不过三十。 太后是在拿她的命来和慕修寒赌。 “我没怀孕。”徐莲儿突然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琥珀。 琥珀下意识的一抖,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那娘娘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徐莲儿突然咧开嘴笑。 如果真的有意思,那也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一直都是操控这一切的黑手,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连慕修寒并非她亲生这种事情她都可以不让别人知道,她还有什么做不到。 哪怕已经和自己的父亲谋反过一次,却还有余力和慕修寒抗衡。多么可怕啊,好好的一个朝廷竟被个女人闹到如此天翻地覆。 寝殿外,一个黑衣人听完对话后就消失在房顶,他是慕修寒安排的眼线。 “启禀皇上,徐莲儿并未怀孕,但并没有什么目的,而且……而且还给自己的婢女说自己活不长了。”黑衣人跪在地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慕修寒批改奏折的手微顿,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来,“知道了。”徐莲儿这是送给他的机会,他自然不会立马戳破。 “可需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宋大人?”黑衣人压低了声音,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了些试探。 投其所好是门技术活,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你自己去办,办好后可以休假一天。”慕修寒放下笔,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黑衣人退了出去,知道自己这回赌对了。 慕修寒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宋奕知道这件事时候的反应。 应该会很可爱吧。 面容中透着薄凉的男人轻笑。 入夜,黑衣人拿着一大包带血的月事带放到了为徐莲儿洗衣的婢女屋里。 “唉?怎么会有这个?”香云刚洗完衣服回来,就发现新堆的脏衣里有带血的月事带。 宫女是不可能把这些东西送到她这里来洗的,而且这丝绸的用料都是皇宫里娘娘才会用的。 她猛捂住嘴,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莫非娘娘怀孕是假的? 香云打了个激灵,一时间不知所措。 此时琥珀正好路过她的房间。 她猛的敲了敲门,“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干什么呢?” 这宫里的宫女作息时间是有明确规定的,像香云就是三等宫女,必须按时熄灯。 “没……没事。”香云连忙吹了灯,琥珀却感觉到不对劲,香云平时挺活泼的,不至于被她吼一句就结结巴巴。 “把门打开!”琥珀又敲了敲门。 香云慌乱的把月事带藏到床底,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眼神躲闪。 琥珀微微眯起眼。 吓的香云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第180章 交易 “我不是故意知道的,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琥珀姑姑,你相信我。”香云一时六神无主,完全没有看到琥珀眼里的杀意。 “你知道什么了?” 香云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娘娘……没怀孕的事情。”她泪流满面,琥珀却没有半点同情。 她冷笑一声,“管好你的嘴。” 香云松了一口气,以为琥珀放过她了,却没有想到下一秒琥珀就掐住了她的脖子,香云呼吸渐渐变的困难,忽然就没了气息。 琥珀没有怀疑,直接叫人把她拖出去。 两个小太监看到死人已经面不改色,收下钱就开始干事。 黑衣人站在不远处,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两人击晕,又扛着香云去了御花园。 此时的香云其实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而已。 且据他所知,宋奕现在应该在御花园散心。 …… 香云是被水呛醒的,她被慕修寒的亲卫丢到了池塘里,但她以为是琥珀找人下的手。 “救命……救命!”香云在水里扑腾,死亡离她越来越近。 一道人影在她面前闪过,随即她就被提到了岸上来。 “咳……咳咳咳。”她瘫在地上,浑身冷的发抖,宋奕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漫不经心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水渍。 “谢……”香云睁开眼睛,后面一个谢字卡在了喉咙眼里。 救她的人居然是世子妃…… “怎么了?”宋奕挑眉,将帕子收了起来。 香云在水里泡了一遭,脑子意外的清醒了不少,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宋奕面前。 “奴婢求您收留奴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香云愿做牛做马,只求给一个报恩的机会。”香云咬着牙,心里还是有些发颤。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的她根本没有去处,若让琥珀发现她还活着,定会想办法再要了她的命,跟着宋奕的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宋奕听到这话皱了皱眉。这宫中宫女都是各司其职的,她身上还挂着腰牌,给自己说要报恩跟着她,实在是蹊跷。 “你走吧,我不用你报恩。”宋奕转身就要离开。 “你会后悔的!”香云冲着宋奕大喊,手骨捏的发白。 “我知道徐妃怀孕的事情!”香云这句话让宋奕回了头。 香云心中大喜,多了些底气,“你若是愿意,就收留我,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你。” “若你骗我,你的下场并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宋奕将人提了起来,运起轻功飞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香云被宋奕扔在了地上。 “说吧。”宋奕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香云。 平日里后宫对宋奕最多的传言就是狐狸精和不守妇道。让人都忘记了她本来也是一位将军,一位手掌宋家军,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将军。 香云用力把自己接近虚脱的身子撑了起来,她坐在地板上喘着粗气,感受着地面的安全感。刚刚宋奕的那一举动,让她完全相信宋奕捏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香云不敢撒谎,直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还将徐莲儿平日的老底抖出来不少。 宋奕听到慕修寒没有翻过任何妃子牌子时心情愉悦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行了,你今日就在这住下,明日去找杜公公领个差事。” “还有,记得将月事带拿回来。”宋奕抚着精致的下巴,想着徐莲儿今日早晨在她面前炫耀的模样就觉得可悲。 她得不到祝福又怎么样?她徐莲儿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半斤八两罢了。 宋奕打开门就看见慕修寒站在门口。 “今天去哪了?”慕修寒搂住宋奕,眼神温柔似水。 徐莲儿这件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心结虽然已经解开,但两人都还没有告诉对方,都等着徐莲儿自己露出马脚。 “你猜?”宋奕把慕修寒的手扯下来,握在了手心,冷艳的容貌带着些微笑意。 慕修寒心中一暖,将宋奕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里,牵着她回了自己的寝宫。 …… 竖日清晨,徐莲儿去慈宁宫请安。 “莲儿参见太后。”徐莲儿肚子里塞着小枕头,看着还真像这么回事。 “免礼。”太后微眯着眼,整个人懒洋洋的。 “莲儿此次来是想问太后娘娘,莲儿这胎皇子需要怀多久。” 徐莲儿面色平静,仿佛真的只是来问一下。 太后冷笑一声,直接将一旁的茶盏扔在了徐莲儿头上。 “砰。” 茶盏四分五裂,徐莲儿的额头被划了一个小口。鲜血缓缓的从里面冒出来。 “自然是生下来了,你难道还想要谋害皇嗣!” 太后可不会考虑徐莲儿的感受,上次徐莲儿倒戈她早就不敢再用,如今只不过是发挥她最后一点价值而已。 徐莲儿擦了擦额头的血,“臣妾明白了。” 太后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退下吧。” 徐莲儿寝宫。琥珀心疼的给徐莲儿包扎,徐莲儿心思却已经飞到了九霄之外,完全没有听琥珀在说什么,包括昨夜死了香云的事情。 “你去把我那件月白广袖裙拿来,再告诉宋奕,我要见她一面。”徐莲儿眼里突然蒙上一层水雾,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哑。 这假怀孕也实在可怜,不过三天。 徐莲儿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软枕,意外的多了些惆怅。 太后今日的态度明显不会给她留活路,可悲她昨日还抱了些希望。如此只能自己放手一搏。 琥珀虽然诧异,但也从箱子里取出那件裙子,这裙子是徐莲儿进宫前最喜欢的一件。 平日里都舍不得穿,就算进了宫也是,如今看来款式老旧,但料子还是半新。 “琥珀,你愿意和我走吗?”徐莲儿接过裙子,摸着那绸缎就像是在摸什么稀世珍宝。 琥珀早就发现了她家主子近日的反常,但还是点了点头,“无论娘娘做什么事情,奴婢都会跟在娘娘身边。” “那好,等会我出去的时候,你就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出宫。”徐莲儿下定了决心,摸着衣服的手突然捏紧。 琥珀呼了一口气,看着门外那深红的宫墙,眼眶也有些泛红。 慕修寒寝宫,宋奕在收到邀请时也有些意外,同时也想着徐莲儿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这才第三天,就要对她出手了吗? 慕修寒的亲卫随时盯着徐莲儿,包括今早的对话,都一字不漏的落进了慕修寒的耳朵里。 “等会派人跟着宋奕,还有,今夜徐莲儿若是敢出逃,就不用留活口了。” 慕修寒靠在龙椅上,他念着以前的情分,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若她安分,还可以留着命活完这一辈子,若不安分,那他便提前送她一程。 那万人之上的帝王面容冰冷,徐莲儿做了太多错事,他能将她留到如今已是不易。 一个时辰后,徐莲儿穿着她那条最喜欢的裙子站在了宋奕面前。 房间里看似只有两个人,其实围了足足有七八人左右。“你找我说什么?又来和我炫耀?”宋奕毫不留情的反讽回去。 第181章 出宫,生的希望 宋莲儿眼里却是含着泪水,一步步朝她走来。 宋奕心头稍感不妙,连忙侧身躲开,徐莲儿却直接倒在了地上,腿间不断有鲜血留出。 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宋奕,她知道宋奕绝对不会接住她,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倒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宋奕眉头一皱,徐莲儿却是直接蜷缩起自己的身子,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说,一个人把戏全部演完了。 躲在暗处的人都想给徐莲儿鼓个掌。 最后宋奕还是叫来了太医,陪着她把这出戏演完。 不一会,徐妃流产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 太后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慕修寒也假装很担心的来看徐莲儿。 后宫内风云再起。 徐莲儿平静的躺在床上,任由太医们把脉。先后来了两批太医,一批是慕修寒的,一批是太后的。 一个是要查出徐莲儿没有怀孕,欺君罔上的事实,一个是要太医作假,说徐莲儿实属流产。两方太医一边争执,一边观察主子的眼神,活像一群摇尾巴的狗。 待到慕修寒和太后都赶来,徐莲儿才开口说话。 “我要见太后。”徐莲儿紧紧的扯着太医的袖子,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分外吓人。 太医打了寒颤,连忙给跑了出去,要知道这位主也不是个善茬。 “太后娘娘,徐妃娘娘说要单独见您。”他看了一眼外面,发现所有妃嫔基本倒齐了,额头上又出了一层汗。 今日的结果这整个后宫都盯着呢。 太后冷笑一声,随着太医走了进去。 “退下吧。”太后站在徐莲儿面前,对着那些人挥手。 婢子们不敢抬头,离开时一点声响都未曾发出,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有徐莲儿微弱的喘息声轻轻回荡。 “啪。”太后直接扇了徐莲儿一巴掌。 “徐莲儿,你把哀家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徐莲儿,对她的态度如同对待蝼蚁,没有丝毫尊重。 “我如何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什么。”徐莲儿顿了一下,手轻轻的抚摸过自己被打的那半脸,忽然咧开嘴笑。 一双眼睛因为消瘦而凹陷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具被榨干的尸体。 “当年贤太妃的事情,皇上不知道,但我知道,您若是愿意再帮我一回,我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若是您现在对我做什么,或者借着慕修寒的手除掉我,我会让这件事公布于全天下。”徐莲儿抬起手指了指窗外的阳光。 “太后娘娘,您的命可比我的命值钱多了。”徐莲儿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今日流胎的血不是作假,是她服用药物所致,哪怕知道自己活不长,但只要逃出皇宫,活一年也是活。 太后听到这话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捏起徐莲儿的下巴,狠狠的打了她第二个耳光,徐莲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考虑好了吗?”徐莲儿眼眶微红,嘴里的血越来越多。 “你敢威胁哀家?”太后掐住她的纤细脖子,像是下一秒就会把她的头给摘下来。 徐莲儿没有挣扎,平静的躺在那里。 “太后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想要什么?”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眉毛上挑。 “我今晚就要出宫。”徐莲儿的眼里重新有了光亮。 “哀家可以答应你,不过这需要一些功夫,今夜哀家会来找你,给你出宫的令牌,但是你要保证把秘密守住,若是泄露了风声,就算是在宫外,哀家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刚刚碰过徐莲儿脸的手,眼里全是鄙夷,语气却像是在妥协。 徐莲儿缓缓闭上眼睛,“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将帕子丢在了地上,甩袖离开。 屋子外,一群嫔妃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无非就是说宋奕害了皇嗣,要给予惩罚。 “皇上,臣妾认为世子妃应该为此事负责。” 一个妃子带头跪了下来,后面的人便也跪了下来。 声音意外的整齐。 “臣妾认为应处置世子妃,还徐妃一个公道。” 太后走了出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众嫔妃闭上了嘴,跪在太后面前,眼睛却都还是盯着宋奕,巴不得把她盯成筛子。 “无论这回结果怎么样,世子妃推徐妃总是事实,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太后坐在了凤椅上,把玩着一串佛珠,倒真有了那么几分威严。 “朕在这,朕倒要看看谁敢动她。”慕修寒完全无视了太后,一旁的侍卫刚刚上前又退了回去。一时间气氛尴尬无比。 几个太医左右为难,面面相觑后以给徐妃把脉的名义躲进屋内避风头。 徐莲儿没有怀孕的病情他们早诊断出来了,可是谁又敢说呢? 宋奕看着那些进屋的太医冷笑,“来人,去把香云带上来。” 她对一旁的婢子吩咐,琥珀站在门外,听到香云两个字后浑身一颤。 “还请皇上听臣妇一言。”宋奕跪了下来,将香云告诉她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她目光澄澈,让人无法反驳。香云来时带着物证,事情真相已经呈现在众人眼前。 琥珀浑身冰冷,眼睁睁的看着徐莲儿被反咬却无能为力,只得跪在慕修寒面前一直磕头求情。 那些嫔妃脸上好像被呼了一个巴掌,脸色都分外难看。 太后捏着佛珠的手越来越紧,最后硬是把穿着珠子的线给掐断。 珠子撒了一地,慕修寒唇角上扬,太医连忙出来指正徐莲儿假孕。 太后的脸上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慕修寒挑眉“母后可还有意见?” “一群废物。”太后带着一干嫔妃离去。 “恭送太后娘娘。”宋奕笑着给太后的背影行了个礼。 慕修寒如愿将徐莲儿打入了冷宫,琥珀则是乱棍打死。 …… 入夜,徐莲儿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冷宫门口,看着天上繁星点点眼眶湿润。 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是从她嫁给慕修寒的时候,还是她第一次害宋奕的时候。 “太后娘娘驾到。”太监尖锐的嗓音把徐莲儿拉回了现实。 她背后背着包裹,身上穿的也极其素净,乍一看,倒有些像丧服。 太后看着徐莲儿缓缓勾起了唇,一旁的宫女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两杯酒,以及一个令牌。 “参见太后娘娘。”徐莲儿微微俯身,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不管以前如何,过了今夜,她便能重新开始了。 第182章 冷宫走水 “免礼。”太后拿起酒杯递给了徐莲儿,自己也拿起一杯,浅浅勾唇。 “这一杯算哀家敬你,喝了这一杯酒,以前恩怨便一笔勾销,你我二人从不相识,你在宫外衣食无忧,我在宫内继续当我的太后,可愿否?” 徐莲儿看着那块出宫令牌,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谢太后成全,民女也祝太后娘娘前程似锦。”她伸手就要去拿令牌,眼前却突然一阵昏暗。 “砰。”徐莲儿的身子倒地。 太后将令牌拿在手中把玩,看着徐莲儿冷笑,“就你也也配和哀家谈条件?” 徐莲儿哽咽一声,瞳孔猛的缩小,“你害我?” 太后没有回答徐莲儿,但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幽冷而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宣布着她的死亡,“今夜冷宫走水,废妃徐氏不幸遇难,可惜。” 一旁的太监得令,飞快的提着油桶往里面走,熊熊烈火瞬间而起。 徐莲儿脸色苍白,手紧紧的扣着地板,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离开。 “啊!”她不甘心,明明希望就在眼前,未来触手可及,现在却毁于一旦! 火已经攀附上了房梁,徐莲儿却不能动弹分毫,太后好狠毒的心!居然要将她活活烧死。 徐莲儿咬着唇,血腥味在她唇齿间蔓延。 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徐莲儿。 “救……救我。”徐莲儿如看到救星,朝黑衣人爬去,却被他踩住了手骨。 一寸寸被碾碎,痛感席卷全身。 “啊——你,你是什么人?”徐莲儿忍着痛,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我是皇上派来的人。”黑衣人漠然开口。 “皇上说,若你今夜有逃跑的意图,便不用留你性命。” 黑衣人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徐莲儿的眼神里甚是厌恶,“徐妃娘娘,这不能怪小的,只能怪你自作自受,你可能不知道,徐丞相在谋反的时候,心里想着,要是失败,就用尽所有东西来保你一命,可你却活活的害死了他。” 黑衣人拔出剑捅入徐莲儿的腹部,鲜血的流失让徐莲儿浑身冰凉。 “不……”往日那美艳至极的女人泪水夺眶而出。明明她都要死了,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 她吐出一口甜腥,身子痛苦的扭动着,“我恨……我恨……” 黑衣人将剑抽了出来,便再也没有看过徐莲儿一眼。 “徐妃娘娘,您好自为之。”他运起轻功离开,留下徐莲儿被烈火吞噬。 皮肉烧焦的味道充斥在徐莲儿周围。 比身体更痛苦的是思维,徐莲儿生平第一次开始后悔,如果她没有喜欢慕修寒,如果她没有背叛她的父亲,如果她没有去害宋奕,她是不是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衣食无忧。 泪水落在徐莲儿被烧烂的皮肤上,一点点唤醒她的神智。 这世间没有如果,她亦无法回头。 这辈子,终是多灾多难,尸骨无存…… 御书房内。 慕修寒静静听完了亲卫的禀报,倒是宋奕坐在一旁有些诧异。 她和徐莲儿斗了这么久,现在她死了,倒居然有些怅然。 随即就是轻笑,自己的仇人死了,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可云萝因徐莲儿而死,徐莲儿哪怕是死了,云萝也依旧回不来。 “朝廷动静怎么样?” 慕修寒终于正视了那禀报消息的人。 “慕修磊和丞相的余党最近动作很大。”亲卫把头低了下来,“而我们的兵力还不够……” 慕修寒冷笑一声,手却不自主的握紧了笔,“知道了,退下吧。” 宋奕走到慕修寒旁边,“为何会不够,是宋家军上次折损太过严重吗?” 宋奕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 扶在慕修寒肩膀处的手突然用力了些。 “怎么,连你也想谋害朕?”慕修寒虽是这样说,但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 宋奕刚刚想说话,却感受到一阵反胃,她把恶心强行压了下去,莫名有些头晕,“我有点不舒服……” 慕修寒站起来把人抱入怀中,把下巴抵在她头上,“有什么不舒服。” “朕抱着你一会你就好了。” 宋奕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迟了二十日。 精致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白,不会怀孕了吧…… 慕修寒见宋奕脸色发白,以为她真的有什么事情,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要宣太医吗?”慕修寒没摸出宋有奕什么问题,倒是自己有点口舌干燥。 宋奕听到太医两个字不免有些慌乱,连忙扯开话题,“不用,兵力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点办法。” 慕修寒眼睛一亮,“怎么?” “我这里还有一些宋家军的旧党,约一千人,都是精英。”这是宋奕的底牌,她不曾给谁说过,慕修寒是第一个。 “但是我要出宫,你可愿意?”宋奕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虽然收集兵力是真的,但出宫找大夫检查更重要,她还可以顺便看看苏昀卿如何了…… 慕修寒将怀中人儿抱的紧了些,双眸垂了下去,如今丞相有动作,放宋奕出宫外反而更加安全。 “那你不要擅自回京,听我的消息。”慕修寒把头埋在宋奕的脖颈处,意图留下一串红梅。 宋奕满脑子都是怀孕的事情,温热的唇在碰到她时她猛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下把慕修寒给推开,偏过头道,“我不舒服,我去收拾东西。” 慕修寒有些烦躁,但更多的还是欲求不满,这个女人……总是气的他牙痒。 宋奕大步走进自己卧房,香云见她来了有些惊讶,刚刚准备行礼就被宋奕给拉住。 “去收拾东西,我们明日离开皇宫。”宋奕有些急躁。 “还有,你若真心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若是你有二心,我也绝对不会手软。” 香云连忙点了点,立刻去给宋奕收拾衣物。 她干活麻利,宋奕看着倒也顺眼。 只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万一她真的怀了慕修寒的孩子,慕修寒会相信她吗? 怀揣着满心的不确定和纠结犹豫,宋奕带着香云,回了世子府。 第183章 孩子是谁的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宋奕的反应也越来越大,嗜睡又想吐。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除了必要的时候,都尽量待在房间里,但吃饭的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望着面前鲜嫩的鱼肉,宋奕胃里一阵翻涌。 她死死忍着,拼命往嘴里塞米饭,希望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偏偏苏昀卿还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温和地嘱咐道,“鱼刺都已经挑去了,你吃就可以了。” 宋奕扯了扯嘴角,再也无法忍住,转过身当场吐了起来。 一桌子人都愣住了。 苏昀卿大急,立刻站起来,“萱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宋奕摆摆手,踉踉跄跄的跑出去,蹲在地上一顿狂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这是怎么了?”苏昀卿焦急地给她拍着背。 宋奕心里内疚的要死,几乎不敢去看苏昀卿的脸色,接过丫头手中的茶杯,漱了漱口,低声道,“我没事,就是刚刚突然想到一些恶心的东西。” “这样啊,我请大夫来看看吧。”苏昀卿仍是不放心。 宋奕一急,脱口道,“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不用麻烦了。”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苏昀卿也只好作罢,他是真的一点没往那方面想,一心一意牵挂着宋奕的身体。 两人重新回去吃饭,苏夫人上下看了宋奕几眼,突然问道,“莹萱这几天似乎胃口都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 宋奕心里咯噔一下,谨慎道,“让娘担心了,莹萱并没有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苏夫人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缕精光,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宋奕正心虚着,并没有注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后才会被苏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个悠长的午觉醒来,宋奕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床头,不想起来,浑身无力的很。 垂眸,看着小腹,那里仍旧一片平坦。 肚子里有个孩子,还是慕修寒的,这让她心里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一方面觉得难以自处,无法面对苏昀卿,另一方面,又有一丝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的欢喜。 但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去,她是苏昀卿的妻子,怎么可以为一个别人的孩子欢喜,这样的念头,一点点都不可以有。 最初的震惊和茫然过后,宋奕心里虽然仍旧很乱,但已经渐渐确定,不管如何,这孩子,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至于要怎么办…… “少夫人,老夫人来了。”香云进来通报。 宋奕心内就是一凛,苏夫人,她怎么这时候来了?心里这么想着,手里却已经快速拿过衣服,披在身上,就要出去。 然而,苏夫人已经进来了。 “快别动,躺着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奕的错觉,苏夫人的声音仿佛比平时慈祥了许多。她一顿,笑道,“娘来了,哪有儿媳妇在床上躺着的道理。” 说话的时候,宋奕注意到了,苏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大夫,正是经常来府里请平安脉的赵大夫。 宋奕心一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是苏夫人笑意盈盈的,“我们娘儿俩,哪用得着说这些话,莹萱啊,你这几天不是经常胃口不好,身体又很容易疲乏吗,恰好赵大夫过来,正好给你看看,这么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宋奕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就被苏夫人拉着手,露出了手腕。她垂死挣扎着,“娘,真的没事,不用看大夫,我真的很好。” “讳疾忌医可不好。”苏夫人嗔怪了一句,示意赵大夫上前来。 宋奕万般无奈,此刻就只有祈祷,她的一切反应,都只是错觉了。然而事实却是,她当真怀孕了。 “恭喜老夫人,少夫人确是喜脉。”赵大夫凝神诊过之后,宣布。 一句话,将宋奕打进了地狱。 苏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立刻就表示,宋奕房里所有人都有赏,这下,丫头们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只有那个最应该开心的人,却是万念俱灰。 苏夫人恨不得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苏家子息艰难,如今宋奕怀上,她即将要做祖母,一时得意,将她那些手帕交,老姐妹全都请了过来,十足十一副炫耀的姿态。 对此,宋奕躲在房里,焦灼的快要将头发抓秃了。 房门一响,一个挺拔如修竹的身影大步走进来,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几分薄怒,进门,眼神死死落在她肚子上。 宋奕最不想面对的情况出现了。 “昀卿……”宋奕气弱地喊道,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自责。 苏昀卿表情冷冷的,声音却平静到了极致,“是不是真的?” 宋奕张了张嘴,简单的一个是字,却始终说不出口,这副表情,苏昀卿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呵呵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所以,孩子是谁的?” 宋奕从没见过他这样子,任何时候,苏昀卿在她面前,都是体贴温柔的,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有了一抹决绝。 “抱歉,昀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休了我吧,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苏昀卿沉默着,像是突然间,整个人就老了许多,浑身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气息。心很疼,很疼…… 可是看到宋奕微微缩着肩膀的样子,又觉得,无论如何,这个人他都无法放手。 张开双手,用力将宋奕纤瘦的身体搂在怀里,将头埋在她脖颈处,苏昀卿闷闷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你,萱儿,不怪你。” 宋奕鼻子酸酸的,一滴眼泪飞快的掉落下来,滑进苏昀卿的衣服里。 “昀卿,你别这样,是我对不住你,跟你没关系,你休了我,再娶一个,好不好?”她小心的试探道,真的没脸再留在苏昀卿身边。 这个男人对她这么好,她却伤害他至此,宋奕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昀卿用力摇头,声音隐隐带了一点哭腔,“不好,我不要,谁都不要,我只要你,萱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离开我身边。” “那,那……”宋奕难得开始无措,“可是,可是我这样,我现在这样,对你不公平……” 苏昀卿没有说话,宋奕感觉到他很痛苦,也住了嘴,两个人安静的抱着,慢慢的,苏昀卿情绪缓了过来,轻轻推开宋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孩子,是谁的?” “昀卿,我……”宋奕痛苦不已。 苏昀卿细长的手指划过她泛红的眼角,轻声道,“是慕修寒的,对不对?” 宋奕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昀卿。 “我猜对了。”苏昀卿苦笑道,心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 宋奕不住道歉,“对不起,孩子是他的,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别哭,别哭。”苏昀卿重新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拍哄着,在宋奕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睛,也慢慢变红。 第184章 寺庙遇绑匪 要说现在苏府里最金贵的人是谁,非宋奕莫属。 自从诊出有孕后,她就被重点保护起来,吃的,有专门的厨子做,每天做饭前,都会有人拿着水牌过来询问,然后按照她的口味,拟定菜单。 出门,一定要有三四个人跟随,就这样,苏夫人还怕她磕着碰着了,恨不能一天将她关在房间里。 越是这样,宋奕心里就越是不安。 有几次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苏昀卿自那天失态过后,渐渐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宋奕不太敢与他对视,怕看到他眼底无边的温柔和包容,那会让她自责至死。 “少夫人,今日就穿这身吧?”小丫头拿着一套衣服询问。 宋奕的思绪被拉回,看了一眼,道,“今日去庙里还愿,不用太鲜艳的,换一套素色的。” “是。”小丫头重新去拿衣服。 宋奕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此前苏夫人希望尽快抱孙子,特意去庙里许了愿,这次就是特地去还愿的,还顺便给宋奕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祈福。 拗不过,又不忍扫苏夫人的兴,宋奕只好同意。 马车即将出发之际,苏昀卿牵着马出现,说不放心母亲和妻子,要跟着一块去,苏夫人自然很高兴。 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街道,宋奕在马车里有些闷,轻轻挑开帘子,正好看到骑马跟在车边的苏昀卿。 腰背舒展,身形挺直如修竹,坐在马背上的苏昀卿,自有一股清风朗月般的气质。 似是察觉到宋奕的视线,苏昀卿侧过头,看过来的瞬间,神情变得温和。宋奕放下帘子,垂眸掩饰住眼底的不安。 苏夫人将这一幕收尽眼底,只当她是害羞,了然的笑起来,目光落在儿媳妇的小腹处,嘴角的笑意就更浓厚了。 无相寺在都城的西边,是天烬国香火最为旺盛的一座寺庙。京中贵妇小姐都喜欢来这里祈福许愿,因此还在山脚下,就闻到了浓浓的檀香味道。 寺庙里传来悠远的钟声,宋奕的心奇异地也平静了下来。 忽而,外面传来一阵躁动,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听的人头皮发麻,其间还夹杂着一道粗狂的声音,“都不许动,爷爷手上的大刀可没长眼睛!” 声音嚣张至极! 路上的人纷纷躲避,生恐走得慢了,就被人抓走。一时间,吆喝马车的声音,奔跑的声音,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骂声,孩子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要知道,来这里都是京中有钱有势的贵人,在家里自来都是享福的,哪里看到过这番景象,一时都被吓的手脚冰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要跑。 宋奕眉头微蹙,皇城根底,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打劫,什么时候,天烬国的风气变得这么不好了,她作势要去掀帘子,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人,但苏夫人紧张的不行,立即按住她的手,道,“别往外看,不关咱们的事,不要看。” 说完,她又立即吩咐车外跟着的人,道,“都过来,不要分散的太远,护住马车最重要。” 宋奕有些无奈,她自来征战沙场,骨子里的热血不比男人少,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想着龟缩,而是要上去管一管。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管闲事的时候,苏夫人不会让她去的。 只希望官府的人能赶到吧。 她祈祷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太过吵闹,她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了,脸色很不好看,苏夫人瞧见,伸手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不怕,我们人多,他们不敢过来的。” 宋奕勉强扯了扯嘴角,胸口闷闷的。 待那一阵不适过后,她才开口道,“没事,我不怕,娘,你也别怕。” 正互相安慰着,外面被轻轻敲了敲,紧跟着,苏昀卿温润的声音响起,“萱儿,娘,不用着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苏夫人应道,“知道了,昀卿你也不许管闲事,莹萱有些不舒服,实在不行,我们早点回去,改天再来还愿。” 谁知,苏昀卿一听宋奕不舒服,立即就着急了,“萱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奕连忙道,“没事,刚才有点犯恶心,现在已经好了。” “不舒服不要强撑,我们立即回去。”苏昀卿的声音兀自带着担忧。 宋奕道,“无事,你在外面小心一点。” 说话间,帘子被掀开,苏昀卿弯腰进来了,他细细查看了一番宋奕的脸色,发觉只是白了一点,此外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宋奕询问。 苏昀卿皱着眉头,凝重地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将路堵住了,还绑了几个人,已经有人去报官了。” “他们是要钱还是怎么?” 一般来说,这种拦路抢劫的,都是为了财物,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伤人,何况还是在这种地方。 苏昀卿摇头道,“不是求财,有人给钱他们也不要,但抓的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家属,倒像是有什么目的一般。” 宋奕眉头紧缩,苏昀卿不想她担心,就不再说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将车帘吹开,宋奕看去,恰好看到了一个被拖下马车的女子。那女子尖叫着,不停挣扎,被大汉毫不客气的扇了一巴掌。 她心里登时一紧,那身影,与云萝竟有七分像! 宋奕立刻就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跳下了马车,苏夫人和苏昀卿同时一怔,立时出手拦人,却哪里拦得住。 云萝,早就是宋奕的一个心结了。 她的身影鬼魅一般,快速冲进了绑匪群里。 苏夫人急的跳脚,“这怎么还出去了,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苏昀卿也是心头一急,嘱咐人照看好苏夫人,紧跟着也冲了过去。宋奕目标很明确,就是救下那女子。 那群绑匪根本不会让她轻易得手,最初她冲过去的时候,他们措手不及,被宋奕打翻了一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现是个女子,长得还不错,瞬间都围了过来。 嘴里还不三不四的调笑着,什么“正好送上来一个”“一起抓了”之类的。宋奕冷着脸,一言不发,手下不停,她一向只奉行手底下见真章。 女子躲在她身后,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怕,我会救你的。”宋奕轻声安慰。 对着这张与云萝极为相似的脸,她根本做不到视而不见。 几人接连被打退,绑匪也不再轻敌了,数人围拢过来,宋奕功夫再好,但因为有孕在身,此刻也不免觉得有些吃力。 那女子哭道,“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宋奕怎么肯走,但腹背受敌,又带着一个拖油瓶,极为吃力,不小心,肩膀上就中了一招,疼的她眉头蹙起,却仍是牢牢将女子护在身后。 正赶过来的苏昀卿,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二话不说,拔剑上去帮忙。 第185章 舍命救云萝 苏昀卿到来之后,宋奕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但那些绑匪,却全都聚了过来,个个面露凶相,显然是因为两人挡了路,要痛下杀手了。 苏昀卿看出他们的目的,沉声对宋奕道,“你带着人,先走,快!” 宋奕如何肯离开。 她自然也看出了那群人的目的,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离开,苏昀卿功夫一般,她一走,苏昀卿就危险了。 苏昀卿着急,突然瞥见有人自身后偷袭宋奕,情急之下,飞身挡了上去,用肉体挡住了对方的剑。 剑尖在他身上划过,鲜血刹那染红了衣服。 宋奕一看,心里大急,待要上去查看,身后却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她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回身救人。 女子已经被人抓过去,两个绑匪左右夹击,宋奕回天无力,也被人制住,两人被扔在一处,叫人看着。 苏昀卿要过来救人,但他根本过不来,绑匪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身上又受了伤,行动越发缓慢,不过凭借着一股力气在支撑。 情势正危急之时…… 慕修寒带着人从天而降。 宋奕在看到慕修寒的时候,眼睛倏尔睁大了,他不是在皇宫里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与此同时,慕修寒也看到了狼狈不已的宋奕,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势,抬手直接将一个冲过来的绑匪扔到了几丈开外,吐血不止。 那些人看到慕修寒之后,起初是面有畏惧之色,然后就更加疯狂,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打了个手势,所有绑匪全都聚集了过来。 仿佛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慕修寒负手身后,眼神睥睨,宛如在看一群蝼蚁。 领头的人指着慕修寒,厉声喝道,“慕修寒,昏君,你还敢现身,赶紧束手就擒吧!” 慕修寒一个眼风扫过去,那人为他的气势所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里冷笑,一群乌合之众,还敢威胁他!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最重要的人,目前就在这群乌合之众手中。 本以为将宋奕送出宫是最安全的,却没想到,会那么巧,反倒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都是这群该死的人。 那一袭黑袍的人心里已然起了杀心,九五之尊的气势源源不断的泄出来,“如果朕猜的没错,你们应该是徐丞相的人吧,怎么,为一个谋逆之人造反,也想跟他一起斩首?” 被他一下子道破了身份,众人先是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还是领头的那人道,“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你杀害忠良,不配为君!” 慕修寒冷冷淡淡地道,“朕配不配为君,不是你们说了算,识相的话,赶紧把你们身后的人放了,朕尚且可以给你们一个全尸。” “呸!”一人重重地呸了一声,随意提起地上一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恶狠狠地道,“慕修寒,做事不要太绝了,就算你恨徐丞相,要杀他,我们又有何错,你要赶尽杀绝?” 慕修寒眼也不眨,淡淡道,“就凭你们今天的所做作为,忠奸不辨,为虎作伥,就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此话一出,众人俱都骚动起来。 株连九族,那可是杀得一个不留,有些人生了退心,暗悔自己不该太过冲动,弄得现在骑虎难下。 领头的人喝道,“全都给我冷静一点,别忘了,你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没有丞相大人,你们有今天吗,丞相遭了难,难道我们不该为他报仇吗?” 宋奕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绑匪劫匪,他们是徐丞相的人,不甘势力被摧毁,想出这个计谋,来威胁慕修寒让步。 怪不得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丞相虽不在了,他的余党仍旧很嚣张。 思及此,掌心渗出了汗珠。 慕修寒会怎么做呢,这里被抓的人,全都是朝廷重臣的家属,若是慕修寒不顾他们的生死,传出去,那些人必然寒心,说不定,激进一点的,还会因此跟慕修寒离心。 这些人是算定了慕修寒不会不顾,才孤注一掷,用心可以说是很险恶了。就是不知道慕修寒会怎么做,宋奕看他带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区区四个黑衣暗卫,不由心下着急。 这群人可是亡命之徒,命都没了,他们没什么可怕的,慕修寒没有一点优势。 就在宋奕胡思乱想之时,慕修寒冷笑一声,闪电般出手了。 余党纷纷抬剑抵挡,黑衣暗卫也早就出手,双方战成一团。慕修寒带来的人还是太少了,对方人数又实在太多,一时竟然是焦灼的状态。 宋奕看的焦心不已。但她双手被缚,只能干着急。 双方打的难守难分,对方也很吃力,知道今天是讨不了好了,还不如把人带走,再找机会。当下一人吹了口哨,就有要撤退的意思。 慕修寒岂肯让他们就这么离开,身形一晃,一柄长剑直直往头领的咽喉刺去,为首之人大惊,本来又生了撤退的心思,再见到寒光闪闪的剑尖,一时乱了方寸。 惊慌间,慕修寒人已经到了跟前,长剑架在了脖子上,冰凉的剑身贴在脖子上,让人胆战心惊,慕修寒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群党无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慕修寒冷声道,“谁敢再动手,我就杀了他!” 剑往里一推,头领的脖子上顿时渗出了鲜红的血。领头之人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恐惧,大叫道,“停下,都给我停下!”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只得暂时退开。 “放人。”慕修寒冷冷地吩咐。 为首之人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喘了口气,道,“那可不行,我们这里放了人,你下一个动作,就是杀了我。” “你跟朕讨价还价?”慕修寒眯着眼睛。 头领舔着嘴唇,道,“一人交换一人,如何?你放了我,我也让他们放一个人,公平。” 慕修寒这一生,还没人跟他说过公平两个字,然而当下这个情况,却容不得他多想。 说到底,他在乎的也只有宋奕一个人。 但这人如此威胁他,却是被他记在了心里,很好,有些帐,来日再算。 他伸手,指着宋奕,道,“换她。” “可以。”为首之人高兴道。 有人过去给宋奕松绑,那个跟宋奕绑在一起的女孩子吓得发抖,因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忽然,宋奕高声道,“等等!” 慕修寒皱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宋奕却假装没看到,侧首看了看身边的人,道,“反正,随便放哪个人都是一样的,我不走,要放就放她,我跟你们走。” 慕修寒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恐怖了。这女人,脑子是被门夹了吗,她难道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现在他又暴露了她的重要性,天知道被他们带走,会是什么下场? 真是善良的愚蠢。 宋奕心里想的却是,她毕竟有功夫在身,而且到时候可以想办法,若是这个女子被抓走,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她曾经对不起云萝,好不容易有一个能挽回的机会,她不愿意放开。 至于别的,宋奕并没多想,直到看到慕修寒气的紫涨的脸,她有些心虚,却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换女子出去。 第186章 不如杀了她 做了这么多才让绑匪放人,哪知道宋奕来这一出,慕修寒见出来的并非宋奕而是那毫不相干的女子,一时间不禁气急。 然而绑匪见状,不禁得意大笑,“哈哈哈……你的女人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若你想救她,就拿自己来换吧!” 刚才的情形已经显示出了宋奕对慕修寒究竟有多重要,这一次,慕修寒手中已经没有了人质,若是想对慕修寒提要求,也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 已经退回安全地带的绑匪头目,信步走向宋奕,在手下手中接过宋奕,将自己的刀架在宋奕的脖颈上。 “可恶!”慕修寒气急,发出一声低斥,对绑匪头目道:“你们想要的,不过是朕能赦免徐家谋逆之罪,若放了宋奕,朕即刻便如你们所愿!你们如今之罪,朕也可以既往不咎。” 有之前慕修寒的恐吓,他们便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现在慕修寒这样说,让不少绑匪都心有退意。 “老大,不如便将这娘们放了吧。”现在将宋奕放了,既能够求得一个全身而退,又能让徐丞相得一个体面,还有些理智的绑匪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然而,绑匪头领被慕修寒抓住之后便已经有些疯魔了,他冷笑一声,道:“这个狗皇帝,言而无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若当真相信他,我们怕是活不过今晚,倒不如直接将狗皇帝斩杀于此,来个一了百了!” “这狗皇帝不是在意这个娘们吗,那就看看,他肯不肯为这个娘们以身犯险了。” 头领得意洋洋地从鼻孔发出了哼哼的奸笑,“老规矩,一命换一命!这回用你自己的性命来换!” 这些绑匪欺人太甚! 慕修寒脸色连变数次,最终一片阴沉,眸子中透着一道杀意,从暗卫手中接过弓箭,直直的瞄准宋奕,发狠似的道:“与其留着她让你们威胁朕,倒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虽然相隔甚远,但是慕修寒说的话掷地有声,被宋奕一字不差的听进去。 见他当真用弓箭瞄向自己,宋奕自嘲,皇帝家哪有什么真情,嘴上海誓山盟,表现情深不寿,但真正遇事之时,牺牲的还是她们这些人。 罢了,为皇帝而牺牲,本就是应该的,她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这一条命,也算是还了云萝罢。 绑匪见慕修寒如此,不禁脸色大变,若当真让慕修寒杀了宋奕,那他们如今,必死无疑。 将绑匪的慌乱尽收眼底,慕修寒故意道:“你别怕,朕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即便是在此时,宋奕也不可能不理会慕修寒,垂首道:“皇上放心,我不怕。” 弓已渐渐拉满,被宋奕救出的女子见状,连忙跪倒在慕修寒跟前,凄声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做!” 在知道慕修寒是皇帝的时候,这女子是慌张的,是惶恐的,但是如今见慕修寒要杀了宋奕,杀了她的救命恩人,女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任不管。 是以,女子克服万千恐惧,跪在慕修寒跟前为宋奕求情。 宋奕放弃获救的机会让这女子出来,本就已经让慕修寒十分生气了,如今这女子这样说,更是让慕修寒恼怒。 余光瞟了梨花带雨的女子一眼,慕修寒冷声道:“把她拉开!” 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慕修寒拉着满弦的弓箭,对着宋奕的方向射出。 “不!” 女子凄惨的喊声在耳边,却好像丝毫都没有传进宋奕的心中去。 在慕修寒松手的那一瞬,宋奕心下惨然绝望,闭眼,前半生的种种在眼前掠过,最后定格在同慕修寒荒唐的那一晚上…… 或许,她的存在本就是错吧……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原本意料之中的剧痛未曾袭来,宋奕莫名的睁眼,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猛然回头,宋奕看见绑匪头领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支箭。 她认得,那是慕修寒的箭矢! 意外的看向慕修寒,见他含笑看着自己,宋奕反应过来,猛地朝慕修寒的方向跑去。 几百米的距离,路上宋奕觉得自己的肚子坠坠的闷痛,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可此时却并非是想这些的时候,宋奕咬牙向前跑去。 绑匪的反应并不慢,见头领已经失去了气息,不少人当机立断朝宋奕的方向跑去,想要将宋奕给截下来,再一次劫持宋奕。 女子见宋奕没有被劫持,第一反应便是上前,想要将宋奕接过来到安全的地方,看那劲头,仿佛是将自己给牺牲了都在所不惜。 看着女子如此这般,宋奕不禁有些惊愕。 反应过来之后便是飞快的拉着女子往外跑。 “谁让你过来的!”宋奕厉声呵斥,她用自己安全的机会换了这女子的安全,可然而,她却又将自己置身于险境,这如何能让宋奕不生气! 本就是一时冲动而为,此时被宋奕一番呵斥,女子不禁缩了缩脖子,看上去有讪讪,“我本也是担心你啊……” 若不是因为心忧宋奕的安危,她也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 腹部坠痛更甚,隐隐的,额头上出现了细碎的汗珠,就连往慕修寒那边跑的脚步都变得跌跌撞撞。 见情况不对,慕修寒上前接住了险些摔倒的宋奕,“他们伤了你?”关切的问话让慕修寒问出了阴测测的危险之感。 一旦宋奕说这些绑匪伤了她,慕修寒便会让这些绑匪连死亡都奢侈! “血……流血了!” 女子看宋奕裙下滴滴答答流出来的血珠,不禁一愣,吓得连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慕修寒抱着宋奕,沾染了满手的鲜血。 见此,心中不禁一个咯噔,对黑衣暗卫道:“抓活的!” 宋奕如今的状况很显然已经不能再拖了,慕修寒也不敢耽搁,赶忙叫人去请太医。 流了这么多血,必然不是小事。 已然顾不得这些绑匪,慕修寒马不停蹄的回京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替宋奕诊治。在黑衣暗卫的保护之下,慕修寒将宋奕带到了安全之处。 太医此时应慕修寒的传唤而来。 “参见皇上。” 看着太医颤巍巍的样子,慕修寒只觉得一阵焦灼:“行了,免礼,赶紧给她诊脉。” 第187章 他是苏家的孩子 宋奕如今可是血流如注,他不容许任何一种形式的耽搁影响了对宋奕的救治。 太医看出皇上对病床上女子的看重,同样不敢耽搁,匆匆告了声罪便马不停蹄的为宋奕诊脉。 过了好一会,太医这才将手收回来,得出的结论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道应当怎么同慕修寒说。 “究竟怎么回事,你直说便是。”越是吞吞吐吐便越是让慕修寒焦急,生怕从太医的口中得到不好的消息。 多年身处于上位的威压可不是说笑的,慕修寒只是脸色微微一冷,便让太医焦灼的满头大汗,连忙跪在慕修寒面前,道:“回皇上,这位姑娘,哦不,这位夫人,是身怀有孕了,因情绪剧烈起伏而动了胎气,这才见了红。” 宋奕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慕修寒心中不禁一个咯噔,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愤怒。 沉默了许久,直到太医跪在脚下害怕得牙齿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这才让慕修寒回过神来。 神色复杂的看着太医,慕修寒听不出情绪的道:“她……有孕多久了?” 这……皇上到底是欢喜还是不悦啊? 太医一时间竟是有些拿不准慕修寒的心情,只得小心翼翼的如实道:“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夫人有孕应当不足一月。” “一个月……”慕修寒喃喃,他曾经派人去调查过宋奕与苏昀卿之间的事情,知道苏夫人给二人下药之事。 算算时间,慕修寒觉得,宋奕腹中之子并非是自己的,就时间来看,应当是苏昀卿的。 心情不禁很是复杂,对太医摆了摆手,道:“尽力救治。”不管怎么样,因为动胎气而掉了孩子终归是会对宋奕的身体造成不小的影响。 虽然宋奕跟苏昀卿发生了那件事还有了孩子,让慕修寒耿耿于怀。 但是终究,慕修寒还是在意宋奕的。 就一个孩子而已,没关系,日后,他还会跟宋奕有许多孩子的。 得到慕修寒的指示,太医退下去开方煎药。 慕修寒守在宋奕床前,看着宋奕睫毛微动,心知宋奕这是要醒来了。 连忙给宋奕倒了杯水,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慕修寒便将水喂给了此时口渴的嗓子要冒烟了的宋奕。 以慕修寒的身份地位,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可谓是非常难得了。 可然而,宋奕却丝毫都不当回事。 神色淡淡的看着慕修寒,宋奕道:“多谢皇上相救。” 在绑匪手中,慕修寒的一番话终究还是宋奕心中的一根刺,让宋奕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天家无情,这是宋奕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在真的面对的时候,宋奕却还是觉得心中难受。 “你可还有哪里难受?”慕修寒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奕,发现宋奕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之外,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心中不禁隐隐松了口气。 知晓宋奕常年练武,身体比一般的柔弱女子要好的多,这件事应当不会让宋奕的身体伤筋动骨,但是慕修寒却还是禁不住的担心。 垂眸,宋奕视线落在手中冒着冉冉青烟的茶杯上,不看慕修寒,声音轻浅的道:“谢皇上关心,我无事,多谢皇上前来相救。” 慕修寒想到了宋奕醒来的种种反应,但是却没有想到,她醒来之后竟是会如此客套疏离。 想到宋奕腹中之子,慕修寒心中也不好受。 但考虑到如今宋奕的身体,慕修寒终究还是忍住了脾气,坐在宋奕身边,斟酌着道:“你同苏昀卿……可还好?” “回皇上,我很好。”此时,宋奕突然想起来苏昀卿不是去救她了么?她现在被慕修寒给救了来,那苏昀卿呢? 慕修寒一贯看不惯苏昀卿,该不会…… 不管怎么样,如今的苏昀卿也是宋奕明面上的丈夫,宋奕不可能放着苏昀卿不管。 “请问皇上,我夫君如今可好?”一焦急起来,宋奕自当也顾不得慕修寒的感觉,直接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一醒来对他满身是刺,但是在想到苏昀卿的时候却这般焦急? 慕修寒不禁很是恼怒,“你竟如此关心苏昀卿,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从宋奕睁眼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关注过腹中的孩子,没有关注他,只关注了苏昀卿一人。 这如何能让慕修寒不生气。 她腹中之子? 宋奕愣了一瞬,看着慕修寒,转眼便反应过来,她现如今这般的情况,慕修寒应该是请大夫来给她看了的,知道她怀孕也是正常。 轻抚小腹,宋奕道:“你知道了?” 早先慕修寒的话让宋奕心寒,一时间,宋奕竟是拿不准要不要同慕修寒坦白。 可这般的犹豫落到慕修寒的眼中却变成了一种她跟苏昀卿过得很好的炫耀,一种示威。 原本便强压着的火气此时更是忍不住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苏昀卿的!”猛地起身,慕修寒对宋奕质问道,“你这般焦急的问苏昀卿,不就是担心中孩子没有父亲么!今日朕告诉你,朕就是要让他们父子分离!” 说着,竟是伸手去拉宋奕,道:“跟朕回宫!” 早先便因为慕修寒无情的话心中难受的宋奕,在听见慕修寒这般说辞的时候,心中原本不准备发出来的情绪此时再也压抑不住。 一把甩开慕修寒的手,宋奕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昀卿的,与皇上何干?即便您是皇上,管臣子家事,也是不该!” 臣子家事?在慕修寒的心中,宋奕的事情便是他自己的家事,宋奕这样说,更是激怒了慕修寒。 慕修寒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是朕的臣民,朕要你做什么,你没有资格反对!” “所以皇上让我死,我就得死,皇上叫我进宫,我就得进宫?”看着慕修寒,宋奕冷笑一声,嘲讽道:“皇上叫我怀着别人的孩子进宫,难不成要让将我腹中之子,封为太子不成?” 这摆明了是在故意激怒慕修寒,可慕修寒却无法避免的被击中。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成为了朕的女人之后,竟又跟其他男子在一起!你想将天下男子都收为入幕之宾不成!” 第188章 冷落 慕修寒的话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诛心之言,若心理稍微没有那么强大的女子,在听见慕修寒这话之后就怕是要羞愤欲死了,即便是坚强如宋奕,也没有办法直面慕修寒的话。 再也顾不得什么,宋奕猛地起身,对慕修寒道:“那非要将我这般的女子,在怀孕的时候带回宫的皇上您,又成了什么?” 这回为了起慕修寒,宋奕甚至不惜自污。 让慕修寒十分生气恼怒,猛地起身,慕修寒看着宋奕,一字一句的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朕是一国之君,朕要你进宫,你就是得进宫!” 说罢,慕修寒猛地起身,毫不留恋的转身出了这道门。 他担心若是自己要是再跟宋奕说下去的话,会忍不住掐死宋奕,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气人了! 宋奕看着慕修寒离开的背影,不禁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个暴君! 两人吵架的声音不小,外间的奴才虽然没有听明白他们吵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却还是听见了慕修寒同宋奕起了争执。 一时间,慕修寒别院之中的气氛变得奇怪了起来。 不管宋奕究竟是怎么想的,慕修寒直接将宋奕打包进了宫。 两人虽然同坐一辆马车,但是两人却都没有说话,除了马车走动的声音,一时间,马车之中落针可闻。 此时宋奕动了胎气还没有回复,整个人都是蔫蔫的靠在马车边缘,莫名有一种苍白脆弱之感,让慕修寒的心中升起了点点异样。 他见到的宋奕都是坚强鲜活,不输于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的,这样的宋奕,慕修寒还是第一次见。 将宋奕安置好,慕修寒便转头去忙国事了,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为了救宋奕,慕修寒可是放了大臣鸽子,没有去早朝,一接到宋奕被绑架的消息便去救宋奕了,因此堆积了不少待处理的国事,无暇顾及宋奕这边。 “夫人,这便是您暂时居住的宫殿了。”在慕修寒的安排之下,宋奕住进了冷清的钟粹宫,虽然离慕修寒的宫殿不远,但是因为这里的原主人因为滑胎进了冷宫,所以不仅没有人居住,而且还安静的不像话。 宋奕辞别了来送的小太监,此时钟粹宫里面传来脚步声。 莫名的,宋奕觉得这脚步声仿佛有些熟悉。 门开了,里面站着的,是两个穿着宫装的小宫女。 “姑娘!”香云看着一脸苍白的宋奕,眼眶瞬间就红了,连忙上前,将宋奕搀扶进殿内。 没想到慕修寒竟然将香云接了进来,宋奕心中莫名一暖。 替香云擦了擦眼泪,宋奕笑道:“哭什么,我没事。” 香云是知道宋奕怀孕了的,现如今宋奕如此苍白羸弱,香云如何能不担忧? “姑娘匆忙进宫,还没有来得及用膳吧?奴婢给您准备了膳食,您休息一会,多少吃些。”这样对宋奕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 如今宋奕的样子,确实是需要好好补补得了。 见她同意了,香云不禁十分欢喜。 对身旁的宫女道:“小翠,你同我一起去吧。” “是。”偷眼看了一眼宋奕,小翠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宫中是没有秘密可言,宋奕失宠于慕修寒得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宫中那些嫔妃得到这个消息,更是蠢蠢欲动,想要趁这个机会,趁虚而入,站在慕修寒的身边。 一时间,慕修寒外出之时的艳遇多了起来,不是偶遇了这个妃子跳舞,便是偶遇了那个妃子唱歌,宫中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皇上,淑妃求见。” 原本就因为那些层出不穷的嫔妃而恼火的慕修寒此时根本就不想见任何一位嫔妃,他想看见的,是宋奕来找他。 摆了摆手,慕修寒不耐的道:“不见。” “皇上,您为何事而烦忧?臣妾此次来,是为皇上解决烦恼的。”淑妃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听闻淑妃此言,慕修寒倒是想看看,淑妃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让她进来。”“是,皇上。” 得到了慕修寒的允准,淑妃施施然的出现在了慕修寒的面前,对慕修寒柔柔的行了一礼,道:“见过皇上。” 他想见淑妃,当然不是想看淑妃对他行礼的,“起来吧,你有什么办法,不妨一说。”慕修寒对淑妃不算反感,也没有什么好感。 她一贯温婉不争,在慕修寒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分量,更加没有男女之情。 见已经达成了进门的目的,淑妃温婉一笑,道:“听闻皇上近日无心用膳,臣妾特意给皇上带来了一桌午膳,不如皇上先用膳再让臣妾娓娓道来。” 即便慕修寒对此有些不耐,但是无法,淑妃已经这样说了,他现在有求于人,也无法拒绝。 慕修寒让淑妃进门并且还同淑妃一同用膳的行为,没一会便传遍了皇宫。 小翠本来就因为来伺候一个没有名分的主子而不爽,若是宋奕有慕修寒的喜爱还好,如今慕修寒都不见宋奕,更是让小翠心中不愉。 “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身,不明不白的跟在皇上身边,如今皇上都不厌弃她了,还这般死皮赖脸的活着,若是我啊,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并没有特意回避宋奕的意思,钟粹宫就这么大,小翠的话理所当然的传进了宋奕的耳中。 见香云想出声,宋奕及时将小翠拦住:“你等等,我想听听,她还想说什么。” “……是。”虽然不甘,但是香云终归还是以宋奕的意思为主。 听见里面细碎的动静,小翠心道,自己这话怕是戳中了宋奕心中的痛处,更是得意的道:“如今皇上可正在更淑妃用膳呢,不知这淑妃娘娘何时能给皇上添上一位小皇子,那便就更加尊贵了,不像某些人,即便怀孕了,也还是没名没份的,生的孩子啊,那只能叫做私生子!” 小翠的这一句私生子当真是戳中了宋奕心中最痛的那一处。 再也站不住,宋奕嘴唇苍白的跌坐下来,心中闷闷的,很是难受。 香云见宋奕如此,不禁很是心疼,将窗户打开,香云对小翠厉声道:“竟敢说主子坏话,宫中哪有这样的规矩!姑娘,照我说,就应该将小翠扔去内务府!让他们好生教训。” 一听见内务府,小翠顿时便有些怂了,不过转脸便想到如今宋奕的情况,不甚在意的道:“如今你主子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动用内务府教训我?可别说笑了!” 第189章 示好 看了一眼宋奕,嗤笑一声,小翠得意的转身便想走。 然而,宋奕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见小翠想走,宋奕道:“等等,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被她如此嘲讽,还有东西要给她? 如今宋奕是个孕妇,小翠没有多想,听宋奕的要求,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奕,道:“主子有什么要给奴婢的?” 看她如此得意嚣张的样子,宋奕想都没想,直接甩了她一个耳光。 “啪!” 一声脆响过后,不禁是小翠,就是香云也愣住了。 虽然了解宋奕的为人,但是香云没有想到,宋奕居然会如此的干脆利落,直接赏了小翠一个巴掌。 “这是赏你的。”虽然同样是站着的,但是宋奕的气势却被小翠高了许多。 被宋奕打蒙了的小翠在听见宋奕的话之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奕,小翠捂着脸道:“你竟敢打我!” 说着,竟是就要还手! 如今宋奕可是怀孕的人!香云已经做好了以身相替,帮宋奕接下这一掌的准备。 可然而,宋奕却不会让香云受这样的委屈。 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徒手接下了小翠这一掌。 常年练武的人可不是小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以相媲美的,即便现在体虚,但是却依然还是能稳稳的接下这一巴掌。 手下的力气几乎将小翠的手腕骨捏碎! “你!你放开我!”手腕上的疼痛让小翠意识到了自己跟宋奕的差距,色厉内荏的一声呵斥并没有让宋奕松手,反而让宋奕手下的力气越发大了。 “即便我如今没名没分,那也不是你能多言的。” 宋奕眼神危险的看着小翠,身经百战的气势此时迸发出来,小翠几乎看见了眼前腥红的血光。 腿瞬间就软了。 “是……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僭越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主子宽恕!”瘫软在地下,小翠连连对宋奕求饶道。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倒还真是可怜。 最烦这种明明是自己不对还做一副可怜样的奴才,对香云摆了摆手,宋奕道:“把她拉下去吧。” “是,姑娘。” 扶着椅子坐下,宋奕只觉得自己小腹坠坠的疼,仿佛比刚才更加严重了。 叹了口气,宋奕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感觉好像稍微舒服了一些。 香云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食篮,身后还跟了一个女子。 宋奕见此,不禁一怔,“你怎么来了?” 这名女子便是宋奕在绑匪手中救下的那一位,与云萝十分相似的女子。 见到宋奕,女子直挺挺的给宋奕跪下了,道:“小女子彩衣,见过恩人。” 跪下一瞬间咚的一声,让宋奕都觉得牙酸。 连忙将人给扶起来,宋奕道:“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宫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可以的话,宋奕希望彩衣不要来。 是她对不起云萝,莫名的,宋奕想弥补在彩衣身上。 听宋奕这样问,彩衣与香云对视一眼,笑眯眯的道:“自然是报恩了,彩衣想跟在您身边,伺候您一生一世。” 不等宋奕拒绝,香云便将手中的食篮放在宋奕身边,道:“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我瞧着是极好的东西,姑娘尝尝吧,您最近身体不适,这桃仁露是极好的东西,你吃着暖暖胃。” 慕修寒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挑了挑眉,宋奕示意香云将东西拿出来。 经过慕修寒的手送过来的东西果然是极好,桃仁露色泽洁白,闻上去很是香甜,原本因为难受没有什么胃口的宋奕,此时竟有些口水泛滥。 对香云摆了摆手,宋奕道:“端过来我尝尝。” 桃仁露? 彩衣想到宋奕是有孕的女子,见东西马上要入口,连忙道:“姑娘请等等。” 即将入口的桃仁露停在嘴边,宋奕莫名的看着彩衣,道:“怎么了?” 上前一步,彩衣从宋奕口中将桃仁露给端来,细细一闻,“姑娘有所不知,这桃仁是活血化瘀之物,怀孕的女子,是禁食的,一不小心,便有滑胎的危险。” 听见彩衣如此说,宋奕心中不禁一个咯噔,看着彩衣,愣愣的道:“你说什么?” 此时香云也跟着出声,“皇上怎么会害姑娘呢?”宋奕腹中的,可是皇上的孩子啊!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怎么可以…… 慕修寒不知道这孩子是他的,想办法除去也是应当…… 宋奕定了定神,对彩衣问道:“你怎么知道桃仁会使人滑胎?” 她的猜疑在意料之中,彩衣对宋奕道:“姑娘有所不知,前两年,奴婢深受重伤,被人丢在了乱葬岗之中,机缘巧合被一位山间大夫所救,故而在他手中学了几年医术。” 谦卑恭敬的态度,是已经将自己当做宋奕的奴婢来看待了。 原来是这样啊,宋奕又问道:“那你又被那些人抓了去?” “那些绑匪在山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奴婢有一次上山采药的时候,被他们所发现,杀了那位山中大夫,将奴婢绑了去。” 说着,彩衣的眼眶当中已经盈满了泪花。 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抓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却没有伤害,他们想做什么显而易见。 与云萝的遭遇多么相似啊! 也就是彩衣比云萝要幸运一些。 宋奕拍了拍彩衣的肩膀,道:“这些都过去了,我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此时,宋奕已经将彩衣当做了云萝,当初她对不住云萝的,都想要在彩衣身上弥补回来。 “姑娘,这桃仁露……” 慕修寒摆明了是想要宋奕流产,怀孕虽然意外,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跟宋奕流着同样的血,宋奕不允许慕修寒这般伤害他! “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起身,宋奕不由分说的便朝着慕修寒宫殿的方向走去。 “姑娘,小心身子啊!” 对于香云的关心,此时宋奕一点都听不进去。 原本慕修寒就一直关注着宋奕的情况,如今知道宋奕要来,慕修寒欢喜。 “看来是淑妃的计谋成功了。”慕修寒眼光微闪。 第190章 误会 果然是女人更为了解女人。 当日,慕修寒与淑妃一同用膳,过后,淑妃向慕修寒提出建议,“皇上即使不愿低头,也可以适当的给出关心,女子柔软,能够感受到皇上的关心的。” 所以淑妃告诉慕修寒,给宋奕送去各种补药补汤,让宋奕能够看见慕修寒的好,自然而然的,也就会来向慕修寒示好了。 宫中所有的嫔妃,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会主动来跟慕修寒示好。 他是真的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况,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讨得女人的欢心。 当初便不知道宋奕为什么生气,但是慕修寒却不能容忍宋奕不理会他。 现在,慕修寒低头示好宋奕已经非常不错了,没有办法强求慕修寒要有多高明的手段。 “皇上,她来了。” 听见太监的来报,慕修寒坐在正厅之上,难掩些许激动。跟宋奕冷战这么久,若不是抹不开面子的话,慕修寒早就忍不住去见宋奕了。 现在好容易宋奕来了,慕修寒自然而然的,也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面对。 慕修寒甚至想好了,一会宋奕来了。 若是她能和软一些跟自己说话的话,虽然不可能像是宋奕当初口中说的,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封为太子,但是将来让他做个侯爷养尊处优一辈子,对于慕修寒来说,也并非是难事。 接下来他跟宋奕的孩子,便可以成为太子,继承这万里江山。 “来人,去取些果子来。” 现在宋奕的身体情况,慕修寒已经问过太医了,不仅要进补,她还需要适当的是一些温热的水果,这不仅仅是考虑到宋奕腹中的孩子,更是考虑到宋奕本身。 慕修寒身边宫人的手脚很是利索,在听见慕修寒的吩咐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去准备了,宋奕来之前,就已经端上了慕修寒的手边。 替宋奕尝了一口,清甜温热,非常适合现在的宋奕使用。 慕修寒心中欢喜,道:“赏。” 方才端上瓜果的宫女听慕修寒如此说来,连忙跪在慕修寒脚边,欢喜道:“多谢皇上。” 唯有跟在慕修寒身边多年的大太监,此时才能够看出慕修寒究竟有多欢喜和期待,这段时间以来,慕修寒究竟有多么的思念宋奕。 宫中那些企图讨好慕修寒的嫔妃娘娘们,慕修寒一个都没有理会,他最想要看见的,不过是宋奕一人而已。 等了一会,宋奕还没有来,慕修寒不禁着急了,随手一指小太监,道:“钟粹宫来此的距离有些远,你,去准备轿辇接她。”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恭敬的对慕修寒行了一礼,小太监很快便退了出去,依照慕修寒的话去准备轿辇了。 不一会,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动静,慕修寒心道,应该是宋奕来了。 连忙看向门口,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帘被猛地掀开。 这一瞬,慕修寒还想着,会不会是宋奕太思念他了,所以焦急来见? 可下一瞬,宋奕的脸色便让慕修寒有些茫然了。 “怎么了这是?有人为难你?” 他宠爱宋奕的事情这宫中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竟然还有人敢给宋奕脸色看? “最为难我的不就是你了么?”宋奕见慕修寒一脸无辜的样子,心下不由得冷笑,道:“慕修寒,你当真是欺人太甚!” 一直到长这么大,敢指着慕修寒的鼻子直呼其名的人还当真没有。 如今宋奕已经算是开创先河了。 慕修寒看着宋奕,危险的眯起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说个明白!” 即使是宋奕,即使他在意宋奕,那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对他这般无礼! 当真打算装傻到底了? 宋奕看着慕修寒,冷笑道:“你做了什么,难道你心里没数么?想要我肚子里孩子的命?没想到啊,你身为皇上,竟然也会有后宫女子的下作手段!” 虽然知道,很有可能慕修寒会对她腹中孩子动手,当初跟慕修寒说是苏昀卿的孩子,那是因为宋奕实在是太生气了,又被慕修寒给逼急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她早就决定要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慕修寒肚子里的孩子父亲究竟是谁。 可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慕修寒给她来这一手! 即便知道是人之常情,但是伤害她的孩子,偏生这个人还是孩子的父亲,宋奕怎么都无法接受,心中怒火怎么都无法平息。 见宋奕一脸怒火的样子,慕修寒也生气了,“朕何时对你的孩子做了什么?还下作手段?在你心中,难道朕就是这样的人!” “从前不是,现在是了!” 即便慕修寒火冒三丈,但是宋奕却半丝都没有退让。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宋奕本身就不是柔弱的女子,如今身为一个母亲,自然也就变得更为刚强了。 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即便是慕修寒也是一样。 身为孩子的父亲,慕修寒居然会伤害自己的孩子!这难道是人做的事情么? 即便慕修寒不知道宋奕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但是稚子无辜,慕修寒是有多狠的心肠,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奕梗着脖子看着慕修寒,眼神之中含着嘲讽的道:“桃仁露可是你送的?桃仁活血,有孕之人不能食用你难道不知道?” 即便是要送,也应该送杏仁露才是。 慕修寒闻言一愣,道:“朕怎么知晓桃仁露怀孕的女子不可食用?”他不过是想让宋奕看看自己的用心而已! 转念一想,慕修寒想起来,宋奕也是不懂医术的。 只以为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桃仁露不可食用,还是你,不相信朕,不愿吃朕给你送的东西?” 宋奕根本就不相信他! “做了就是做了,不承认是小人行径!”宋奕愤怒的看着慕修寒,道:“多说无益,我要出宫!” 相比之下,苏府可比皇宫要安全多了! 慕修寒见宋奕如此,不禁更为生气。 “你究竟是不肯相信朕,你心中是不是更在意苏昀卿!那朕是什么?”看着宋奕,慕修寒发出了声声质问。 这些质问在宋奕眼中,简直可笑之极。 第191章 喝下红花 大殿之中,气氛一时僵到了冰点。 慕修寒看着宋奕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责问,心中怒不可遏,在这皇宫中,他如果想要谁死,还用的着这种迂回的手段?宋奕宁可听信旁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 既然如此,不如坐实了她的猜测。他长眉一敛,眸中黑沉沉的怒气看得人心惊,“来人,拿红花!” “皇上,您三思啊!”太监吓得立时跪在了地上,一边求情一边眼神示意宋奕服个软,以皇上对这位的喜欢,天大的事情求个饶也就过去了。 宋奕却充耳不闻,她看着慕修寒满是寒意的眸子,努力克制着自己因为红花两个字而颤抖的身体,心里一瞬间被巨大的失望充满。 还说不是他做的,暗中谋划没有达成目的,所以改成明晃晃的杀害了不是吗?宋奕满眼嘲讽。 慕修寒看着宋奕,沉着面容,一字一句说道:“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留下来,一个孽种,如何存在于世?活着也不过是耻辱。” 又冷又沉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宋奕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瞬间搅碎了,再拼起来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难过的像是快要受不了了,可却没有办法救自己。 如果宝宝现在就已经有了感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看他的,他该有多难过? 宋奕光是想想,心里就已经难过的快哭出来,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这个孩子。 他们都无法祈求一个帝王的爱。 不被人祝福,不被人喜爱,就算出生了,也注定不会幸福,宋奕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艰难的劝服自己,也许现在放他自由,比生下他将来受苦好。 “皇上……” “去拿!” 慕修寒一脚踹在了太监身上,吓得不敢再劝,连忙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宋奕闭了闭眼,将所有的委屈和软弱都死死压了下去,两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拳,再睁开眼睛时,里面只剩失望。 踹了一脚太监之后,慕修寒冷静了一些,他一直盯着宋奕的一举一动,让太监去拿红花只是一时冲动,是生生被宋奕的态度气的。 如果她能知好歹一些,朕又如何不能容下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这样想着,想从宋奕的脸上找出一丝认错的表情。 可却没有,一丝都没有。宋奕咬着下唇,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垂着眼,在心里不停的跟这个孩子道歉:宝宝,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配做你的母亲,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也不配做你的父亲,你下次投胎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找一对好人家。 眼神看都没看慕修寒一眼。在他说出红花的那一瞬间,他在她眼里已经同刽子手没有区别了。 慕修寒一直没有等到宋奕的退让,心里慢慢从失望到怒极,也不过一瞬间而已,宋奕屡教不改,处处跟自己作对,不就是仗着自己喜欢她吗?他心中划过一丝冰冷,是他对她太好了,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红花已经被拿了过来,慕修寒看了一眼那褐色的液体,冷冷的说道:“来人,喂她喝下去。” “不用,我自己会喝。” 宋奕抬眼,看着慕修寒的眼神中再没有一丝温情,她曾经为了怀上他的孩子而感到隐秘的窃喜,一直以来为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可现在都不需要了。 她不用再窃喜,也不用再羞愧。 这个孩子,是她和慕修寒亲手杀死的。 宋奕忍着心里快溢出来的难过,最后看了慕修寒一眼,抬手将一整碗红花一饮而尽。 那最后一眼,像是失去以后的心如死灰,莫名的让慕修寒心惊。 慕修寒忽然有种阻止她的冲动,可已经来不及了。宋奕已经将所有的红花喝了进去,一滴不剩。 她将空了的碗倒过来给慕修寒看,眼角一抹讽刺,说道:“你可以放心了。” 慕修寒皱起长眉,一腔的纠结就这样被堵的说不出来。 红花好苦啊,苦的让人想流泪,宋奕死死地忍住胃里的恶心,脸色惨白,眼眶还是一点点红了起来。 她的孩子,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连见也没见过一眼。 恨意压抑不住的填满眼睛,她恨慕修寒,也恨自己。他们都是凶手。 留长的指甲狠狠扎进了掌心,宋奕在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虚伪的后悔。 慕修寒看着她这么狼狈的样子,眉头狠狠皱在一起,他多想上前将人揽在怀里安慰,可在看到她眼角的讽刺和恨意,脚步却生生顿在了原地。 她在为别人的孩子难过,怪他。 那时他想,长痛不如短痛,宋奕没了这个孩子,他还可以再给她,只要她乖乖地听话,想要多少个都可以,就算她想要她的孩子做太子,他也可以答应她。 “啊!”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宋奕终于站立不住,晕了过去,慕修寒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将她抱了起来,一边跑向寝宫一边喊到:“叫太医!” 红花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宋奕的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全是冷汗,眉毛显得更加漆黑幽冷,下身已经渐渐被血染红。 慕修寒身上也染上了血,宫女提醒道:“皇上,这里污秽,您还是先出去等吧……”却被慕修寒一个眼神差点吓哭,他冷冷道:“滚开”,仍旧死死抱着宋奕不撒手。宋奕在他怀里,苍白的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他握着她冰凉的手,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心疼。 太医颤巍巍的跑过来,就看见两人浑身是血的这一幕,吓得神智差点飞了出去,直到听到只是宋奕小产,才摸着胡子冷静下来。 太医把脉的全程慕修寒都陪在旁边,他趁着双眉,气压低的让人心颤,似乎随时都会翻脸将这一屋子人拖下去斩了,可眼里的焦急和担忧却骗不了人。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用回太医院了。”慕修寒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太监在旁边伺候着,心里叹息,皇上明明这么喜欢这位,这位看着对皇上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可两人为什么总是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呢? 太医提心吊胆的给宋奕开了药,并嘱咐女子小产后体虚,万万不可再受刺激,需要好好照料。他说完后见慕修寒脸上闪过了一丝怒气,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 “不再受刺激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朕刺激她了?” “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 慕修寒看着跪在地上慌得六神无主的太医,心里突然觉得没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朕从来没有逼她,是她自己想不开。”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所有人听。 第192章 捉拿彩衣 满屋子的奴才没有一个敢应他的话,只喏喏的跪着。 宋奕失了孩子后,整个人一直郁郁寡欢,闭门在自己的殿中休养,哪也不去。 她和慕修寒说了几次,要回苏府休养,慕修寒却始终都不同意,冷着脸要她安心养着,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几次下来,宋奕也懒得再提,这宫中没有慕修寒的同意,她一步也走不出去。 慕修寒一开始天天都过来,可宋奕从来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时间长了,他便来的少了。 两人又开始冷战,多亏身旁还有一个彩衣,能陪着宋奕说说话,开解她,宋奕的精神才慢慢好转过来。 “姐姐,尝尝这个粥吧,据说厨房的人花了几个时辰做的呢。” 天气还算不错,宋奕不耐烦整天躺在床上,想出来晒晒太阳,宫女生怕她着凉,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才罢休,宋奕靠在躺椅上,看了一眼彩衣手里的粥,说道:“我没胃口,你替我尝尝吧,也算他们没白忙活。” 宋奕眯着眼睛,整个人神情淡淡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彩衣听话的尝了一口粥,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对着宋奕撒娇道:“哇,真的好好吃,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粥!” 彩衣出身卑微,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皇宫中为了讨好主子而精心熬制的一碗粥已经是顶级的美味。 宋奕看着她年轻的脸上纯粹的喜悦,开心时就连眼睛都一起亮了起来,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道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吃到好吃的就这么开心。 这一点倒是跟云萝颇为相似,都一样的天真浪漫,都是花一样的年纪。 一想到云萝,她唇边的笑容又慢慢地黯下去了,是她没有保护好人,让那样一个美丽活泼的郡主,再也回不来了。 彩衣不知道宋奕脸上的笑容为什么突然消失,只以为她还在为了孩子的事情难过,于是劝解道:“姐姐,你和皇上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害彼此呢?” 宋奕怔了怔,问道:“你说什么?皇上他……爱我?” 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宋奕用看小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彩衣,说道:“你还小,不懂这些情爱之事,怕是误会了吧?” 彩衣放下手里的粥,郑重地摇了摇头。 坐在宋奕身旁,看着宋奕严肃地说道:“我虽然年纪小,懂得却不少,更何况当局者迷,姐姐你和皇上都身处其中,看不到彼此的心意,所以才会造成这么多误会。” 宋奕还是不信,她原来还觉得慕修寒或许对自己有些不同,可经过了这次的事,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不过她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彩衣见她不信,说道:“皇上每次来看姐姐,姐姐态度都很冷淡,皇上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却没有来的时候那么高兴了,后来皇上都是在姐姐睡觉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来,还不让人告诉姐姐。” “那又怎么样?” 宋奕垂了垂眼,慕修寒逼她喝下红花的时候绝情至此,难道现在还会愧疚吗? “皇上很心疼姐姐啊,虽然他不经常在姐姐面前出现,但姐姐身边用的吃的都是皇上特意吩咐过的,皇上真的很在乎姐姐。” 彩衣着急的说道。 “明明很在乎你,真正见面了偏偏又不表现出来,皇上对姐姐的特殊,我一个外人都感觉得出来,姐姐感觉不到吗?” 宋奕垂下眼,不再说话,心中却忍不住疑惑,慕修寒真的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来看自己? 意识到自己开始动摇的时候,宋奕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要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姐姐也喜欢皇上对吗?” 彩衣注意着她的表情,问道。 “我……” 宋奕想说当然不是,可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却说不出来。 彩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宋奕的表情一下沉了下去。她是苏昀卿的妻子,在宫中休养已经是不合常理,慕修寒已经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她怎么能还喜欢慕修寒呢? 彩衣抓住她的手,劝道:“姐姐要赶紧好起来啊,不管怎么样,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身体好起来,才有力气去做其他事。” 宋奕闭上眼睛,半晌点了点头。 没有一副好身体,她什么也做不了,和废也没什么区别,无论怎样,养好身体再说。 这之后,宋奕积极的配合彩衣和太医,所有的补药送过来照单全收,太医让她喝一碗她绝不少喝一滴,这样的转变让彩衣和香云都欣慰不已。 宋奕自从那天彩衣提醒过她之后,曾经刻意留心,确实撞见过几次慕修寒悄悄的来看她。 慕修寒以为她睡了,所以动作格外的轻,和宫女说话的声音都低的不得了,彩衣无声的对着宋奕笑,宋奕没说话,转过身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慕修寒撩开帐子进来,彩衣欠了欠身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慕修寒。 宋奕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慕修寒却只是在她身后默默坐着,眼神比白天时温柔很多,起码不会让宋奕觉得防备或危险。 到最后宋奕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慕修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样的夜晚过了几次,宋奕嘴上不说,彩衣却看得出来她的态度比之前软化多了。她看在眼里,也默默地为两个人高兴。 最近几天慕修寒却来得少了,不知道为什么,彩衣吃饭的时候轻轻提了一句,宋奕没有搭腔,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晚上慕修寒就再次出现了,身后还带着一堆带刀的侍卫。 “把她给朕抓起来!” 慕修寒一脚迈进殿门,指着彩衣说道,所有人都被惊呆在原地。宋奕短暂的愣了一下,飞快的回过神,喝到:“住手!我看谁敢动!” 她征战沙场多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竟然让侍卫们顿了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向慕修寒。 “彩衣妄图谋害贵人,罪无可恕,按罪当诛!” 慕修寒看着宋奕,冷声道。 宋奕捏紧拳头,不顾着混乱的场面,和他对峙道:“彩衣是我身边的人,她秉性如何我一清二楚,皇上说的话臣妾实在是听不懂,不知皇上是从哪里听来的?” 第193章 好自为之 慕修寒看着宋奕为了彩衣跟自己对峙的样子,心里划过一丝恼怒,这女人怎么这么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他堂堂九五之尊,怎么可能放下身段来解释,于是只沉着脸说道:“朕这么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只要乖乖听话就是了,何必问那么多?” 宋奕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最讨厌的就是慕修寒这个样子,沉声道:“如果皇上今天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那么臣妾绝不会让皇上把人带走。” “你……” 慕修寒气的皱起眉,宋奕为什么永远这么骄傲自大,为什么她就不能听自己一次。 正在宋奕和慕修寒僵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通报:淑妃娘娘到。 环佩的声音响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她被旁边的侍女扶着,慢慢走了进来。 “皇上,”淑妃柔柔的向慕修寒行了一礼,被慕修寒扶起来后,才转过身看向宋奕,说道:“妹妹。” 宋奕弯了弯身,说道:“淑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我何德何能,两位今晚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 淑妃笑了笑,说道:“都怪皇上太心急,连等一等臣妾都不肯。” 她嗔怪的看了慕修寒一眼,慕修寒眼神一直落在宋奕身上,没有说话。 宋奕却被他们之间暧昧的气氛刺的眼睛痛,她转开眼不去看淑妃,说道:“不知道皇上和淑妃娘娘大驾光临,到底是为了什么?” 淑妃笑了笑,说道:“看妹妹这样,怕是生了皇上的气了,也是皇上和妹妹太在乎彼此的缘故。” 宋奕在心里冷笑,嘴上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热,怕是只有她自己清楚,究竟有多想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也不知道她这样装的累不累,宋奕在心里想到。 淑妃转身拍了拍手,外面忽然走进来几个人,有男有女,看着像是宫女和杂役,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淑妃身后,宋奕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来抓彩衣,妹妹一定心里疑惑。要疑心皇上是抓错了人,我却要说一句公道话,皇上都是为了妹妹好,是确认了彩衣有罪,又不想让妹妹伤心,所以才没有同妹妹解释的。” 淑妃说道,她回首对这些人示意了一下,道:“把你们知道的,再告诉妹妹一次。” “彩衣姑娘让我们买了很多食材,分开看没什么关系,但是放在一起吃,很多东西都是相克的……” 那些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自己知道的事情,每个人的意思都差不多,总结起来就是彩衣暗中要谋害宋奕,让这些人去采买的食材都是损耗身体的,再计划着一点一点下在宋奕的饮食中。 慕修寒负手站在一边,看着淑妃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满意,觉得淑妃很懂事。淑妃心中喜悦,回了一个温婉又甜美的笑容。 慕修寒以为宋奕没有关注他们,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宋奕都看的清清楚楚,看见两人的互动,她心中发冷,只是什么都不说出来罢了。 冷静的听完了下人们的供词,宋奕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彩衣在她身边这么多天,如果真的要害她,下手的机会多的数不清,怎么会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呢? 至于相克的食物更是无稽之谈,她的每一顿都是太医开的方子,哪是彩衣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这不过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皇上要以此定罪,未免草率。”她沉声说道,目光沉沉的看向慕修寒。 不知道是谁要害彩衣,不过后宫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彩衣刚来没几天又没什么背景,应该不会有人针对她。 这么想来,恐怕背后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宋奕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锐利,她最讨厌别人伤害她身边的人。 慕修寒气她的不分好歹,气的指着她说道:“这么多人说的难道都是假的吗?彩衣一个无名无分的孤女,有哪一点值得人别人这样陷害她?宋奕,你别太护短了!” 宋奕笑容很冷,眼神也很冷,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妹妹,这么说就寒了皇上的心了,皇上可是一心为了你好啊,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抓彩衣,也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全罢了,你不在乎也就罢了,何必这样惹皇上生气,糟蹋他的心意呢?” 淑妃在一旁看似劝解,实则拱火道,她巴不得宋奕和慕修寒闹得更僵。 找来那些人帮慕修寒解释,也只不过是想在慕修寒面前刷刷好感度罢了。 宋奕嗤笑一声,说道:“淑妃娘娘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彩衣还劝我,皇上对我关怀备至,照顾有加。” 她刻意咬重了这几个字,反倒显得讽刺。 笑着看着慕修寒,说道:“既然皇上说她一直在欺骗我,想来她说的话也都是假的了?皇上也从来没有对宋奕有过一丝一毫的照顾吧?” 慕修寒眼中冷意更甚,顿了半晌,才说道:“朕对你如何,你感觉不到吗?” 宋奕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看不清表情道:“宋奕还没谢皇上赐药之恩。” 一阵死寂,慕修寒的拳头被自己捏的咯咯作响,其他人都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连淑妃也不敢再多话,她看出慕修寒是真的生气了。 “好,好,宋奕,你好自为之!” 慕修寒咬着牙,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转身甩袖而去。 他一走,侍卫们也纷纷跟着撤退,宋奕看着毫发无损只是受了点惊吓的彩衣,轻轻的松了口气。 “妹妹这是何必呢?为了外人与皇上置气,只怕是伤了皇上的心。” 淑妃看着宋奕,笑着说道。 “不劳淑妃娘娘费心,刚才让淑妃娘娘看了笑话,我这里还有些事,就不多留娘娘了。” 宋奕不卑不亢的说道。 淑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回身招了招手,带着一堆证人离开了,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你好好休息,咱们下次再见。” 两拨人都走光之后,屋子里才终于空了起来,彩衣的恐惧终于可以流露出来,她跪在宋奕面前,眼里含着泪说道:“多谢姐姐救我,否则我今天恐怕是难逃一死了,算上今天姐姐已经救了我两次!” 第194章 群臣觐见 “快起来吧,这不算什么。”宋奕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彩衣,我相信你。” 一方面是因为她这些日子的照顾,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和云萝那几分相像。 云萝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如果云萝还活着,她恨不得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云萝回不来了,所以看着和她仅仅几分相似的少女,宋奕也狠不下心让她受苦。 “唔……” 彩衣哭着哭着,突然捂住头闷哼了一声,宋奕吓了一跳,抓着她的手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 不过一息的功夫,彩衣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她抱着自己的头,不受控制的向墙角磕去,宋奕伸出手拦着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去叫太医!” 宋奕急得对旁边的宫女说道,她怕彩衣一不小心有个什么意外。 “不用了姐姐。” 彩衣一边喘息着,一遍说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绝不能让宋奕请来太医,否则就会暴露她是装的了。 宋奕不疑有他,表情严肃担心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时候突然会这样,有时候会想起一些记忆。” 彩衣捂着头,对着宋奕说到:“姐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穿男装的样子了,姐姐穿男装的样子,真好看啊……”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慕修寒派人对宋奕严加看管,没有他的命令,宋奕连院子都不能走出一步,算是变相的软禁。 慕修寒以为宋奕一定会先找自己服软,却不料等了许久宋奕那头都没动静。 他气的看不下折子,问旁边的太监道:“宋奕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太监瞥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皇上,宋主子近几天一直在安心休养,吃的好睡得好……” 他还没说完,慕修寒就已经把折子摔在了旁边,咬牙道:“很好。” 太监不敢再说话,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等着听吩咐。可等了半天慕修寒都没再说话,只表情不善的盯着面前的桌子,于是他试探着问道:“皇上,咱们要去看看宋主子吗?” 慕修寒冷冷的一记眼光投来,“多嘴!再这么多管闲事,就把你拉下去斩了!” 太监立刻跪下来认错,知道慕修寒心情不好,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慕修寒的心情却更加烦躁了,他皱眉拿起折子,集中注意力往下看,宋奕被禁足都吃得下睡的香,他又何必烦恼? 却不料这份折子上又提起了宋奕的名字,越是往下看,慕修寒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直接用力扔在了地上。 “好啊,朕还在呢,这群人就快要翻天了!” 他气极反笑,他不过刚禁足宋奕几日,朝中的大臣却已经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要置她于死地。 数位大臣联名以“宋奕私放天牢囚犯”为由,要求将宋奕即刻下狱。 这么多人一起请奏,背后一定有人牵线,慕修寒冷笑,谁是那个牵线的人他心知肚明,声音森寒对太监道:“捡起来。” 太监立刻小心翼翼的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折子,递给慕修寒劝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慕修寒冷笑道:“有些人却不像你这样想。”他接过折子,将最后署名的每个名字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中划过一丝凛然的冷意。 第二天早朝,慕修寒一直在观察着下面群臣的反应,果然没让他失望,在小太监唱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的时候,那些人终于有了动作。 “皇上,臣有本启奏。” 慕修寒的面容隐在玉冠的流苏之后,面容看不分明,只有沉沉的充满威严的声音传出来,“说。” “回皇上,宋奕不经请奏,私放朝廷侵犯,欺君犯上,实在不能姑息,请皇上严惩。” 说完之后,就跪了下来,两手叩拜等慕修寒的旨意。 慕修寒轻笑了一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显得格外幽冷,他问道:“其他爱卿的意思呢?” “请皇上严惩。” 大殿上立刻齐刷刷的跪倒了一片。 慕修寒嘴角还带着笑意,眼里却已经满是寒霜,他们这些人眼里还有他这个皇上吗?口口声声叫着请皇上定夺,一个个却都在逼迫他。 哪有一点为人臣子的本分?看来他还是对他们太仁慈了。 目光从底下跪着的人脸上一个个扫过去,长久的沉默让跪着的群臣心里捏了把汗,正在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慕修寒终于说话了,“这件事,朕自有定夺,就不劳诸位爱卿费心了,跪久了对身体不好,还是赶紧起来吧。” 慕修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 “皇上,”为首的大臣仍旧不肯起来,抬起头固执的说道:“宋奕这么做实在挑战皇权,如果这次轻易放过,那以后如律法何约束别人?岂非人人都可欺君?” “放肆!” 慕修寒冷冷的喝了一声,为首的大臣顿时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请皇上严惩宋奕!” “你们这是在逼朕吗?” 慕修寒声音冷的如同结了冰,跪在地上的人不禁瑟瑟发抖,如果慕修寒真的不管不顾,他们根本承受不起他的怒火。 有人悄悄将目光投向了丞相,丞相正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见手下人递来询问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示意他们继续。 却不料慕修寒突然问道:“这件事,尚书以为如何?” 帝王阴冷的目光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虽然慕修寒年轻,但他从来没有轻视过这位年轻的皇上,尚书出列弯下腰说道:“臣以为,诸位大臣说道有道理,皇上的威严不容人侵犯。” 慕修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老狐狸,说道:“那尚书也觉得宋奕应该严惩了?” 丞相弯着腰说道:“臣以为,一切欺君犯上的人都应该严惩。” “呵,”慕修寒轻笑一声,说道:“尚书说的有理,但是这件事并非诸位爱卿以为的样子,宋奕并非欺君,她这么做,是朕的意思。” “皇上?!” 为首跪着的人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不敢相信慕修寒竟然偏袒宋奕到了这个地步。 第195章 打入冷宫 慕修寒继续说道:“当时朕怀疑嫌犯是云萝郡主,事实到底如何还没有查清楚,朕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所以才命宋奕私放了她,所以宋奕欺君这条根本就不成立。” 慕修寒看着下面,问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说的吗?” 那人还想再继续说下去,却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止住了,尚书鞠躬说道:“皇上圣明,是臣等目光短浅,不能领会圣上的意思,请皇上恕罪。” 慕修寒冷笑一声,要么说他是个老狐狸呢,一看见情势不对,跑的比谁都快。 其他人也跟着认错,慕修寒看在跪拜在地的黑压压的人头,说道:“各位爱卿也是为了朕好,朕当然不会怪罪,只是各位要记住了,没有下次。” 站起来的人纷纷一脑门的汗,诺诺应是。 慕修寒问道:“还有事启奏吗?” 底下再没有一个人说话,丞相一直低着头,却能感受到慕修寒的目光在他身上不断打量,手心里不禁出了一层薄汗。 “退朝——” 这一场早朝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折磨,终于结束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刚才一起跪下要求严惩宋奕的人这会都各自围在了一起说话,形成了好几个不同的小团体,诸位大臣之间彼此泾渭分明。 慕修寒下了早朝脸色就不太好,走路的气势隐隐都带着怒意,太监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今天早朝的场景他也看见了,生怕再有那个地方惹得皇上不开心。 慕修寒走了几步,却没有回自己的宫中,脚下一拐,换了个方向,说道:“去宋奕那看看。” 太监忙应是,跟在后面。 今天早朝的风波虽然暂时被他压下去了,但只要这群人还针对宋奕,宋奕仍旧危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迟早还会搞出别的事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天他能替她圆过去,以后的每一件他都能遮得住吗?就算他是皇上,也仍旧有许多力不能及的地方。 慕修寒心下有些烦躁,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宋奕。 慕修寒只带着随身的太监,来到了宋奕的住处,看守的侍卫想通传,却被他摆摆手阻止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慕修寒悄悄走了进去,宋奕正在跟彩衣说话,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宋奕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是察觉得到有人在看她,她的目光忽然向慕修寒的方向投来。慕修寒下意识的想回身躲避,却又生生忍住了,他堂堂皇帝,在自己的皇宫中还躲躲藏藏,颜面何在,成何体统?于是站在原地大大方方的任由她看。 宋奕和慕修寒猝不及防来了一次对视,她眼里从错愕慢慢变成不动声色,站起来行了一礼,说道:“皇上驾到怎么也不派人通报一声?” 慕修寒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怎么,朕碍你们的事了?” 彩衣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和姐姐说话,奴婢先行告退。” 宋奕看着彩衣害怕的样子,皱了皱眉,慕修寒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火大,朝臣都已经联名逼他将她下狱,她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你可知错了吗?”慕修寒硬声问道。 宋奕抬眉看了她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嘲讽,说道:“宋奕不知错在何处?” 慕修寒额角青筋直跳,有一瞬间真恨不得亲手捏死他,她怎么就不能服个软呢?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尖的下巴,心里的怒意又慢慢散了开去。 “罢了,你还是在这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朕什么时候再来。” 慕修寒闭了闭眼,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宋奕却叫住他,说道:“皇上既然这么不愿意看见我,不如让我回苏家休养,也省的皇上看见了心烦。” 慕修寒离开的脚步一顿,现在前朝后宫中盯着宋奕的人都太多,让她待在宫中太过显眼,并非最好的办法,也许倒不如让她回苏家,避避风头。 理智上这样觉得,可慕修寒又不甘心。 凭什么他的女人要回苏家待着,尤其是看见宋奕那一脸期待的表情,慕修寒心里更加不甘,他转回身看着宋奕问道:“你这么着急想回苏家,是想见苏昀卿吗?” 宋奕怔了怔,她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她毕竟是苏家的儿媳妇,苏夫人还以为她肚子里是苏家的子嗣,现在孩子莫名其妙没了,她总要对他们有个交代。她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苏昀卿该怎样担心她。 更何况,她待在宫中又有何意义,慕修寒身边多的是嫔妃美妾,她留下来,只不过相看两相厌罢了。 宋奕不说话,慕修寒便当她默认了。 他的笑容有些心寒,冷冷的瞥了宋奕一眼,说道:“既然你这么想见他,朕却偏偏不如你的意。” 转过身,脸色有些让人害怕,他提高声音道:“来人!宋奕御前失仪,即刻起打入冷宫,身边任何人都不许带!” 宋奕的身体僵了僵,却很快恢复了原状,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失望,她跪下来,平静的接旨谢恩,“臣妾领旨。”神情无一丝波澜。 慕修寒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更加窝火,最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太监紧紧地跟在慕修寒身后,心中直叹气,来的时候还以为皇上是要跟这位和好了,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又闹的更僵了。 皇宫中太显眼,又不想放他回苏家,到别的男人身边,那就只能将她先放在冷宫里,暂避风头,这已经是目前最佳的选择。她身边的人慕修寒一个都信不过,不如全部隔离开,反而安全。 慕修寒有些疲惫的揉揉额角,迈开步子越走越远。 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宋奕,她一被打入冷宫,消息顿时像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在家中的苏昀卿听到这个消息,急的坐立不安,他在地上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不已,担忧冷宫中环境那么差,宋奕能否穿暖,能否吃饱,宫中的人那么势力,又是否会欺负她? 最初忍着挨过了几天之后,苏昀卿实在忍不住了,道:“来人!” 他买通了冷宫中的守卫,趁着换班的时候,悄悄的混了进来,宋奕看见苏昀卿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直到苏昀卿眼里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宋奕才回过神来,惊到:“你怎么混进来的?要是被人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赶紧出去。” “你身体本就不好,一个人呆在冷宫,我怎么放得下心?” 第196章 捉奸 苏昀卿说道,一段时间不见,宋奕就已经又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的没血色,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可心里对慕修寒再多怨恨都不能说出口,只能退而说道:“你在这里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带来好多你爱吃的,你看。” 他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宋奕看着忍不住失笑,刚才匆忙间还没注意到,一个长身玉立的俊俏公子背着一个圆滚滚鼓的快炸开的包袱,实在可笑。 苏昀卿带来了很多吃的,衣服,还有银子。 “冷宫中处处不方便,你一定需要这个。” 看着苏昀卿温润的面孔,和真诚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宋奕心里某个位置突然被触碰了一下,她接过沉甸甸的银子,打趣道:“你不会把家当全搬过来了吧?苏夫人知道吗?” “你是我妻子,我的就是你的。” 没有一丝犹豫的话,仿佛不加思考就脱口而出,宋奕莫名觉得手里的分量又重了些,她接过的好像不是银子,而是苏昀卿的一颗真心。 “我现在在冷宫里,你不怕我连累你,连累苏家吗?” 消下去的下颌让她的线条显得更加锋利,她这样盯住一个人问话的时候,过去的宋将军好像又回来了一丝。 “既然已经结为夫妻,自当荣辱与共,我苏昀卿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苏昀卿抬手整理了一下宋奕额边散落下来的头发,眼神温润的像是含着一弯湖泊,清的见底,里面散着的都是他的真心。 宋奕感觉心里被撞的那一下开始不断震动,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前半生征战沙场,后面几年坎坷难言,能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对她,她突然觉得,已经值了。 “我不会连累你,也不会连累苏家的。”宋奕拿过苏昀卿带来的糕点,一口咬掉了大半个,露出来一个明艳的笑容。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充满生机的笑容。 “我不仅是你的妻子,我还是宋奕啊。” 苏昀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突然发生的某种变化,他摸了摸宋奕的头,温柔的笑着说:“我相信你。” 从那以后,苏昀卿每隔几天都会来看宋奕一次,有时候带点吃的,有时候带点好玩的东西,有时候宋奕什么也不缺,原来的那些东西都用不完,他便只空手进来,只为了和宋奕单独呆一会,说说话。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已经渐渐进入佳境,却不知已经有人悄悄盯上了他们。 慕修寒下令让宋奕一个人都不许带,彩衣也被隔绝了开来,宋奕通过苏昀卿重新联系上了徐娘和彩衣,彩衣有时候也会偷偷溜进来看望宋奕。 “姐姐,你最近怎么样?”彩衣很担心宋奕的身体。 宋奕宽她的心道:“昀卿对我很好,有他照顾,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彩衣拍了拍胸口,感叹道:“姐姐你不知道,在外面联系不上你,皇上又看得特别紧,我每天都担心死了。” 宋奕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难为你了。” “不难为,都是我该做的,”彩衣问道:“那姐姐现在和苏公子……” 她语调中带了点暧昧,宋奕笑笑,没有否认,“你想的什么,便是什么了。” 彩衣心中惊讶,没想到在宋奕真的和苏昀卿搞在一起了,随后心中又是一阵惊喜。 “这样也好,苏公子对姐姐一往情深,姐姐有他照顾,我们便都放心了。” 她笑着说道,仿佛真心实意一般的祝福着。 离开冷宫之后,彩衣立刻向太后复命,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宫中燃着香料,雾气丝丝缕缕散开,太后摸着自己长长的指甲,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正愁着找不到借口,他们就主动将把柄送了上来。” “娘娘,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别急。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就交给梦嫔去做吧,她瞧着像是个聪明的。”太后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是。” 慕修寒听到梦嫔的话时吃了一惊,眉头随即紧紧皱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女人,目光森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梦嫔跪下来咬着牙道:“臣妾以性命担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绝不敢有一句虚假。臣妾实在是看不下去皇上的威严被这样践踏,所以才会冒死回禀。” 慕修寒冷冷的盯了她一会,说道:“你,随朕去看看,但凡一句假话,你便自己收拾行李,去冷宫里给宋奕作伴吧。” 慕修寒带着梦嫔,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人,向冷宫的方向走去,而此时,苏昀卿正在给宋奕讲自己昨天在街上遇到的趣事,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温馨的笑容。 “不好了!苏公子,皇上过来了!” 看守的侍卫喘着进来报信,宋奕一下子站了起来,神情严肃道:“别急,慢慢说,他是自己过来的,还是带人过来的?” “带了很多人,后面还跟着梦嫔娘娘,苏公子,你快走吧,再不走大家就都没命了!”侍卫急道。 “他可能知道了什么,昀卿,你先走!”宋奕说道。 形势紧急,苏昀卿也不多说,他对宋奕叮嘱道:“一切小心!”便飞快的从旁边的小路离开了。 慕修寒带了那么多人,如果把这里围起来,苏昀卿就算插翅也难逃出去,宋奕将桌上的花瓶用力摔在地上,然后捡起地上的碎片,在自己手臂上狠狠的划了下去,白嫩的手臂上立刻多了一条深长的伤口,血珠一下子涌出来,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紧接着又将左手朝着地上的碎瓷片按了下去,伪造成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打破碗被碎片划伤的样子,碎瓷扎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宋奕咬着牙额上流下了一滴冷汗,这点小伤,相比从前战场上的伤根本不值一提。 旁边的侍卫却被她的这股狠劲吓的面色苍白,宋主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对自己下起手来这么狠呐。 宋奕抬眼看见他呆愣的样子,失笑:“吓到你了?这样才逼真些,等会就拜托你了,千万别说露了。” 侍卫死死点头,“您放心吧,苏公子交代过的。” 慕修寒步子走的又急又快,心中却是一团乱麻,他既愤怒宋奕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别的男人勾搭上,又怕推开门看见宋奕和苏昀卿言笑晏晏,于是脸上阴晴不定。 第197章 漠北来袭 梦嫔不知道慕修寒心里想得那么多,激动的一心想着把宋奕和苏昀卿抓奸在床,这样宋奕就再也不是威胁了。 “把这围起来,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都带过来。”慕修寒吩咐完,一脚踹开门的时候,藏在袖子理的拳头也攥了起来,如果看见她们卿卿我我的一幕,他恐怕会忍不住杀人。 可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宋奕跪坐在地上,身上全是血,一个凶案现场一般的画面。 听到开门声,宋奕抬眼看过来,眼中的虚弱之色让慕修寒一下就心软了。 再顾不上什么苏昀卿,他几步走到宋奕面前蹲下来,沉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侍卫低着头说道:“回皇上,属下听到里面有声音,进来时就这样了。” 慕修寒将宋奕的手伸直,看见那道深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时,狠狠的瞪了一眼侍卫,再看见手上那些零乱交错的伤口,有些里面还夹杂着碎瓷片,简直不忍直视,他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怒道:“去叫太医!” “皇上,周围没人,要派人去追吗?” 侍卫首领回来禀告,慕修寒看了一眼怀中的宋奕,宋奕微微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慕修寒咬着牙道:“不用追了,先去叫太医!” 场面一片混乱,苏昀卿顺利逃了出去,宋奕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她安心窝在慕修寒怀里,闭上了眼睛。 慕修寒抱着她往外走,梦嫔早已经不知道被他丢哪去了,看着怀里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人,慕修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次算苏昀卿走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把戏,宋奕,朕警告你,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宋奕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慕修寒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又冷酷的笑容。 慕修寒将宋奕抱到了床上,太医也已经到了,他检查了一下宋奕的伤,心里咯噔一下,慕修寒在一旁问道:“她说是不小心撞掉了花瓶,又绊了一跤,跌在了瓷片上,王太医,你瞧着伤口像吗?” 王太医心里流汗,看着慕修寒意味不明的表情,也不知道皇上是想让自己说像,还是说不像,床上闭着眼睛的宋奕也忍不住悄悄绷住了身体。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慕修寒脸上划过一抹嘲讽。他凉声说道:“朕瞧着倒挺像的,王太医,你还不赶紧治疗?” “是是是,臣马上治疗。”太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开始给宋奕清理伤口。 手臂上深长的口子直接包扎就可以,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却要先用针挑出碎瓷,才能上药。 慕修寒在一旁看着太医不断的挑出碎瓷片,宋奕偶尔皱眉忍耐的表情,眼神复杂,心里说不出是心疼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报!八百里加急!” 慕修寒神色一肃,冷声道:“说!” “回皇上,边关告急!漠北王之弟杀兄弑君,已自行即位,不日前娶新王后,听取新王后建议,已经攻向边关了!” 躺在床上的宋奕猛地睁开了眼睛。 早朝上。 “令国卫军对抗漠北!”得知漠北竟敢对边城的百姓出手,慕修寒十分愤怒。 直接下令对付漠北。 可然而,他这项命令却无法实质性的落到实处。 “皇上,不可啊!为了保卫百姓,国卫军已经损失惨重了,如若此时对抗漠北,只怕……” 兵部尚书虽然也很想附和慕修寒的话,但是事实便是如此,即便是他,也无法做什么。 看着一脸急切的兵部尚书,慕修寒心中是十足的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力。 可然而,胸中的怒火如若不排泄出去,如今慕修寒只会更加的生气,一拍桌子,慕修寒道:“如今的边城将领是谁,竟这般无能!来人,给朕斩了!” 边城将领可不止一二人,这道命令若是当真下去,边城可就要乱了! 一众大臣连忙跪下,对慕修寒求饶道:“皇上息怒啊!如今变成混乱,将领可不能再杀了啊!” 若是杀了的话,边城一时间群龙无首,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边城百姓。 然而此时,传报太监进来,见御书房内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想到自己要回报给慕修寒的话,他不仅咽了口口水,心脏咚咚跳动。 “皇……皇上,边城又有消息了!” 若是好消息的话,太监不会如此,慕修寒蹙的眉拧成了死结,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不耐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消息就说。” 虽然没有暴躁,但是天子不悦,已经让太监快尿裤子了。 跪倒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慕修寒,太监道:“回皇上,漠北……占了边城的一座城池了!” “什么!”慕修寒一脸黑的看着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如今这般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深吸了一口气,慕修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兵部尚书,道:“如今,边城的总统领究竟是谁!” 看上去皇上的气已经平复了,但是跟在慕修寒身边多年的大臣却明白,如今慕修寒不过是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罢了。 现在的慕修寒就像是炮仗,只需要给一点点火星,就会一点就着。 小心翼翼的看着慕修寒,兵部尚书斟酌了一下用词,道:“皇上,如今宋家军收编进国卫军之中,将领都是新将领,与军队还需要磨合,而且……不管是谁,终究还是不如宋奕宋将军的领兵才能,所以……” 见他吞吞吐吐的,慕修寒不耐的打断道:“所以便能输了一座城?” 不管是出于任何原因,输给北漠一座城,那就是至关重要的罪过。 慕修寒的话让这些人缩了缩脖子, 颤颤巍巍的看着慕修寒,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敬畏。 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朕就不相信,除了宋奕之外,我朝中就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 诚然,宋奕非常厉害身经百战,但不管是于公于私,如今慕修寒都不愿让宋奕去边城。 看着慕修寒狠厉的样子,谁也不敢说,如今边城的将领已经是宋奕手下第二名的少年英雄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丝毫都比不上宋奕。 第198章 用宋奕去换 慕修寒的话,谁也没有反驳的胆子。 看着手下的这些人,他眼神危险,“各位可还有别的办法?” 御书房的气氛又陷入了冰点。 “皇上!皇……” 兵部侍郎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只是听着便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但见到御书房的气氛的时候,一下子将欣喜卡在了喉咙里。 此时还能有什么好事么? 慕修寒看着兵部侍郎,道:“什么事,说。” 现在他已经焦头烂额了,若是有好事自然是好,现在慕修寒只希望兵部侍郎是真的找到办法了,不是在瞎乐呵。 “回皇上,漠北向我们求和了。” 这怎么可能? 此时正是他们落下风的时候,漠北狼子野心,不在这个时候一举攻打他们就不错了,竟然还向他们求和? 不管是御书房里面的一众大臣,还是慕修寒,甚至伺候的太监都不敢相信。 “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为兵部侍郎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此时连连问道。 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可是好事。 对于他们来说,漠北的做法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然而慕修寒却是最冷静的那个,看着兵部侍郎,慕修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很清楚,这天下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敌方提出了看似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慕修寒觉得,这不可能是对方想低头了。 可能是割地赔款之前的宁静。 顶着慕修寒的视线,兵部侍郎一时间竟是有些吞吞吐吐了起来。 “北漠说……若是我们交出宋奕将军,他们便会收兵。” 宋奕? 慕修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于桌上,“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将宋奕交给漠北? 哪怕是真的要开战,他也不愿! 慕修寒的态度让大臣有些懵,转眼兵部尚书便自以为明白了慕修寒的意思,“此时宋将军不在啊!我们如何将宋将军交出去?” 右丞相常德此时若有所思的开口道:“听说宫里有一位姑娘,与宋奕将军十分相似……” 不仅仅是相似,更能够说是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这些老匹夫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故作镇定的,慕修寒摆了摆手,道:“那是祁天国公主楚莹萱,跟宋将军没有关系,不过是长相相似罢了。” 不管后宫那位究竟是不是宋奕将军,只要慕修寒说不是,那就不是。 被称作老狐狸的常德却不想就此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楚莹萱公主跟宋将军如此相似,为何不叫她扮作宋将军,前去漠北?”好像生怕自己背上用女子上位的名声,常德道:“皇上放心,只要漠北一收兵,我们就让人将公主救回来,到那个时候,漠北也只能当自己保护不周,无法责怪我等。” 这便是老狐狸的计谋。 现在这个情况,这样做也能够说是最好的了。 可然而,慕修寒却不吃这一套,“不行。” “皇上,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常德试图说服慕修寒。 只是,慕修寒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尤其是在对宋奕的事情的时候,更是无比的坚持。 这件事将宋奕放在危险之处,不管常德怎么说,慕修寒都不会妥协。 “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妙计?” 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理会常德,慕修寒神色淡淡的看着御书房之中的其他大臣,等着他们的话。 常德见此,也就知道了慕修寒的意思,即便是常德,也不敢跟慕修寒针锋相对,能在朝中叱咤风云这么长时间,与他识时务的本事离不开关系,常德知道,若是再说的话,怕是要惹得慕修寒不快了。 见常德识相,慕修寒对常德才刚刚升起的厌恶此时便消散了。 唯一给出可行的意见已经被慕修寒给否定了,御书房之中的大臣面面相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这件事,宋奕半点都不知晓,此时的宋奕正在冷宫中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享受着阳光。 可就在此时,外面有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见她一脸狼狈的样子,宋奕不禁心中一惊。 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只要没有跟她针锋相对,一般来说,宋奕都报以了最大的善意,见宫女如此狼狈的样子,宋奕赶忙道:“香云、彩衣,快将人扶起来。” “是。” 被扶起来之后,宫女走到宋奕跟前,看清楚宋奕的面容,突然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宋奕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见此,宋奕不禁有些意外,虽然看这宫女的样子好像有些熟悉,但是宋奕却能够肯定,她没有见过此人。 但是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认识自己的? 宋奕挑了挑眉,看着宫女,等着她的反应。 “将军!” 那宫女在宋奕面前,一开口便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阳光之下。 现在这个时候,能叫她将军的,除了宋家军之中的人,也就没有别人了。可让宋奕不解的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女子。 “我是宋家军将士的妹妹,将军若是不信,请看这个。”宋家军不能在外随便暴露自己的名字,这一条规矩是宋奕定的。 为的就是担心有人会寻仇到家人的身上去。 宫女遵守了这个规定,宋奕其实就已经信了大半。 “究竟是什么事?” 若不是大事的话,宋家军的人也不会废这样大的功夫,将她送到宋奕面前来了。 左右环顾了一下,宫女的意思很明显。 宋奕见此,带着她向屋里走去, “你跟我来。” “说吧,怎么回事。” 将门关上之后,宋奕这才对宫女开口道。 她有些紧张的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这才对宋奕道:“漠北来犯,国卫军损失惨重,想要何解,只能将您交出去!” “什么?!” 宋奕猛地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宫女。 漠北一直野心勃勃,来犯并非十分让人惊愕,但若是要她的话,却是十分的让人不解。 焦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宋奕对宫女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这个…… 看着宋奕,宫女仿佛有些犹豫。 “别吞吞吐吐了,知道什么你就说啊。”光这个消息就已经让宋奕十分焦灼了,现在又遇见了这种事,一时间,宋奕竟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见宋奕如此着急,宫女不敢耽搁,连忙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告诉了宋奕。 “是漠北王娶了新的王妃,听闻王妃对将军您颇为仰慕,所以……” 第199章 我去 “所以漠北王用开战威胁我朝,就是为了将我换回去,满足王妃的仰慕?”宋奕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女,有些不明白这个逻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确实就是事实。 “是的,现在漠北就是这个意思。” 宫女看着宋奕,有些无奈的道。 不管是宋家军的人还是宋奕自己,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下意识的觉得,慕修寒应该会选择牺牲宋奕。 看着宫女,宋奕斟酌了一下,道:“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宋家军那边有主意了么?” 宋家军虽然已经被打散进了国卫军之中,但是自己带出来的兵,自己清楚,宋家军之间必然一直都有联系。 为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出帮助。 闻言,宫女猛地朝宋奕单膝跪地,道:“宋家军,任凭将军差遣!” “你先起来。”伸手将宫女给扶起来,宋奕道:“这段时间你留在我的身边,让我好好想想应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到时你再将我的话传给宋家军。” 她显而易见的犹豫了一下,但是在看着宋奕的时候,却还是当机立断的应道:“是,属下遵命。” 香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一下,看着宋奕如今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犹豫道:“姑娘,您不如装病吧!” 现在看来,装病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若是她病了,慕修寒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让病了的她去漠北吧? 漠北冰寒,若当真带着病,那可能在路上就没命了。 彩衣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主子请放心,奴婢会帮您,保证就算是太医来了,也看不出分毫不对。” 左右想了想,宋奕最终点了点头,道:“好,一会你便让冷宫的侍卫传话给慕修寒,就说我病了,病的很严重。” “是,奴婢知道了。” 慕修寒来时,宋奕就站在窗子边,听到声音,回过头。 “他们说你病了。”慕修寒双目锐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哪儿不舒服?” 宋奕本是装病,但连日来心情不好,加之各种事情频繁发生,脸色苍白,看着确实像是生病的模样。 听到慕修寒的问话,宋奕从容道,“我有一件心病,或许也是皇上的心病……” 不等她说完,慕修寒嗤笑一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说来听听。” “听说漠北卷土重来,我们已经失了一座城池,皇上打算怎么办?”宋奕也不迂回,直奔主题。 慕修寒的手一顿,目光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一扫,神色晦暗不明,“你知道的倒不少,谁在你跟前嚼的舌根?” 眼神一扫,侍立的宫人们俱低下了头,惶恐不安。 “皇上不用迁怒她们,朝堂大事,她们并不知情。”宋奕看不过去,替她们解围。 慕修寒盯着她,倒没继续揪着不放,只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漠北愿意归还城池,但前提是……”她停了一下,才道,“前提是,要用一人去交换。” 慕修寒脸上神情莫测,眼底光芒诡谲。 宋奕却似没看到,自顾自地道,“用一个人,来换一座城池的百姓,我觉得很划得来。” 慕修寒五指摩挲着光滑的茶杯壁,没有说话。 宋奕咬了咬牙,道,“皇上是否要用臣去换?” 这一次,她在他面前自称为臣。 “漠北要的是宋奕将军,你是宋奕将军?”慕修寒嗤笑一声,状似漫不经心,但一双眸子死死落在宋奕身上。 宋奕一僵,五指握紧。 “是,或是不是?”慕修寒又逼问了一句,看来是一定要求一个结果。 从前为了去救苏昀卿,她已经在他面前自爆身份,可今日,他却又旧事重提。 “是,还是不是?!”他又问,声音里隐隐带着怒气。 宋奕垂眸,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的必要,而且,她也想要知道,慕修寒是否真的会将她送去换一城池的百姓。 “是。”她抬起白皙的脸颊,平静的回道。 慕修寒的眼神,因为这个字,柔软下来。宋奕没看他,所以也就没发现,慕修寒眼底深处,藏着一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情缱绻。 她挺直着脊背,站在那里,盈盈如青竹,虽然瘦削,却坚韧无比,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压垮她。 慕修寒好像在看她,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那个在沙场上,指挥若定从容不迫的宋将军。 久久没有等到慕修寒的回复,宋奕心下诧异,不由问道,“那皇上,可愿意让宋奕去交换一城百姓?” 慕修寒心头有火,看着她晶亮的双眸,不知怎地,那火就发不出来了,沉沉问道,“你既然是宋奕,就该知道,漠北军有多凶残,你此去,可知后果如何?” 谁料,宋奕丝毫没有退缩,坦荡荡迎视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宋奕自然知道,但用一人,换一城百姓,想来,这个选择,谁都会做,臣恳请皇上应允。” 慕修寒烦躁起来,这女人,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换一个人,以目前的形势,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只是这个人是宋奕,他就不得不多顾虑一些。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想过,要用宋奕去交换。 “别说了,你安心待在这里,朕不会拿你去交换的,百姓是命,你也是朕的子民,朕会想办法收回城池。”慕修寒一挥手,否决了她的建议。 宋奕急了:“皇上,这不一样,两军对战,一定会有伤亡,如今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用?” “什么更好的办法?对朕来说,多少人都比不上你!”慕修寒阴沉着脸,脱口而出。 话一落地,两人都呆了。 宋奕见鬼一样的看着他, 微张着嘴唇,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慕修寒一时失言,也懊恼不已,见宋奕那副模样,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好在宋奕很快的反应过来,没再继续纠结那句话,而是苦口婆心道,“您是皇上,凡事要以大局为重,我区区一人,真的不值得皇上这样费心。” 慕修寒怒道,“朕想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你来教朕!” 第200章 护好你自己 “可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边关百姓的心情,就在他们翘首盼望着朝廷去救他们的时候,皇上却拒绝了最好的办法,若是传出去,让百姓作何想法?”宋奕说的大义凛然。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慕修寒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在他心里,有一份君王的责任感,他是个明君。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慕修寒沉默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道,“这是朕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么多。”说着,丢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还有,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后宫不得干政,哪怕你是宋奕,也没有例外。” 宋奕一噎,后宫,什么后宫?她什么时候成了他后宫中的一员了,这人真是不要脸! 这么想着,她不满地道,“臣是皇上臣子的妻子,请皇上不要再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慕修寒哂笑,“你如今住在后宫,只有朕的嫔妃,才能住这里,你说你是不是?” “那是你强迫我住的。”宋奕气的眼前发黑。 待看到慕修寒嘴角的笑意,才察觉自己被带偏了,强自拉回原来的话题,生硬地道,“皇上,您是最圣明的,自古以来,私情都是最误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臣知道您是不想臣涉险,但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臣愿意为皇上涉险!” “说够了没有?”慕修寒倏尔将茶杯重重顿在桌面上,茶水溅出些许。他的目光,已经堪称阴冷了。 “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不用白费功夫了,给朕好好待在这里!”慕修寒以不容拒绝的语气,扔下这句话,就是再也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 宋奕咬着嘴唇,目光微微一闪,衣袖翻转间,一把匕首已经握在了手里,随后,反手将寒光闪闪的刀身往自己脖子上一横,用一种破釜沉舟的口吻,决绝地说道,“请皇上答应。” 慕修寒又惊又怒,额头青筋直冒,“宋奕,你做什么?” “请皇上准许臣妇前往漠北。”宋奕闭着眼,大声道。慕修寒气的不轻,“你,你,好,你好样的!”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此刻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一般,负着手,不停的走来走去,整个人像是一只炸药桶,只要一点明火,就可以轰的一声,炸上天。 宋奕坚定地握着匕首,其实手心渗出了汗珠。 她也知道,这一招很冒险,凭借的是她心底的那一点猜测,若是慕修寒不答应,她也毫无办法。 慕修寒猛地停下脚步,喝道,“把匕首给朕放下!” “皇上,您答应了?” 慕修寒狠狠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宋奕不由自主的晃了下眼神,然后又直直地看过去,与慕修寒对视。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噼里啪啦,一触即发。 宋奕直接被送去了前线。 边关将士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暗暗佩服,皇上就是皇上,像宋将军这样的人,说舍弃就舍弃。 殊不知,慕修寒心里,痛的宛如被割去了心一般。 那日他被宋奕拿匕首逼着,被迫答应了她,却是握着她的肩膀,再三叮嘱,“保护好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保命是第一要务,记住了吗?” 他双目赤红,神情看着颇为可怖,仿佛要去交换的人是他,而不是宋奕。 宋奕心里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萦绕着,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慕修寒看她半响,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宋奕怔住,想要挣扎,察觉到慕修寒身上散发出来的狂暴气息,一点点安静下来。 “我一定会救你回来的,等我。”慕修寒在她耳边保证一般地道。 两人很快分开,随后,慕修寒让人将她送到了边关。宋奕心里也很乱,但到了大营后,就没心情去想那些儿女情长了,她与国卫军统领长谈了一番,然后这边派人跟漠北王接头。 在确认人是宋奕无误后,漠北军从被占领的城池退兵。 宋奕一步步朝着敌营走去,她什么都没想,甚至连表情都是平静的,漠北士兵将她双手捆绑起来,径直送到了漠北王大营。 漠北王手下之人还有些不解,用一座城池换一个人,是不是太亏了? “这可是天烬国最强悍的女将军,莫说一座城池,只要能让她消失,再多几座,我也愿意。”漠北王得意的说着。 他曾经在宋奕手上吃过亏,深知这人的厉害,对此颇为忌惮,这次,只是试探性的提出这个条件,没想到天烬国竟然答应了。 “那,王打算如何处置她?”手下继续请教。 漠北王漫不经心地道,“先关起来。” 宋奕已经做好了被漠北王处决的准备,谁料漠北王并没有立即处理她,而是将她关到了漠北都城的天牢之中。 她猜不透漠北王的心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希望能够找到机会,尽快逃出去,至于慕修寒那边,她是不怎么抱希望的。 倒不是她不相信慕修寒,相反,他这次吃了个亏,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离别前的告别,也不像是假话,纵然知道这些,宋奕却不想太过依赖任何人,如果可能,她更希望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逃出去。 然后,她又想到了苏昀卿,因为出来的急,同时为了不让苏昀卿担心,她没有跟他说,但想必,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苏昀卿一定会很担心吧,他会生气自己的自作主张吗,想到那个人,就算生气,也不会对她发火,心里就软软的。 这时,身后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狱卒殷勤地道,“王后,您请。” “行了,你去外面等着吧。”一个女子矜傲的道。 这个声音…… 宋奕一怔,转身,四目相对,刹那心内巨震,身后之人竟是徐莲儿!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成了漠北王的王后? 心内满腹疑惑,脸上的惊疑只是一闪而过,又重新恢复了镇定。 徐莲儿穿的是漠北王后的服饰,华丽繁复,微挑着下巴站在宋奕面前,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春风得意四字了。 如今宋奕为阶下囚,一身囚衣,这是徐莲儿梦寐以求的景象,她看到宋奕狼狈的样子,心内颇为畅快,几乎仰天大笑。 “宋奕,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徐莲儿一脸的扬眉吐气。 她被太后,被皇上联合设计,那一夜差点惨死冷宫。 好在,好在上天都觉得她徐莲儿命不该绝,在那黑衣人离开之后,一批神秘人暗中将她救了出来。 第201章 我要你生不如死 喝了毒酒,入了火场,临死前的徐莲儿本万念俱灰。 可没想到,她竟被人救了出来,还被送到了漠北王的身边! 她居高临下看着宋奕,面露嘲讽。 宋奕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天烬国皇帝的后妃,如今只能以一个死人的身份,自甘下贱,做胡人的妻子,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徐莲儿气急,一巴掌挥出,重重甩在宋奕脸上,指环在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呵呵。”宋奕一缕头发被打散下来,她转过头,眼神犹是平静,看着徐莲儿的眼神满是不屑。 这时候徐莲儿也平静下来,宋奕落到她手里,除了呈口舌之余,还不是任自己蹂躏。 思及此,她就觉得无比畅快,笑容都跟着艳丽了几分,“我何必跟你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但愿你死之时,嘴巴也能这么厉害。” 宋奕挑了挑嘴角,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从徐莲儿的角度,能看到她鸦羽一般的长睫,精致的半边脸上,印着一个淡红色的掌印,是她刚刚打上去的,即使身处阴暗的天牢,也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徐莲儿看的心头火起,就是这张脸,使得慕修寒永远只能看到她,而看不到自己! “慕修寒爱你什么,论相貌,你比不过我,不过会打仗而已,如今还不是成了阶下囚,慕修寒的眼睛一定是瞎了。”徐莲儿的声音,夹着浓浓的恶意和嫉恨。 宋奕沉默,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徐莲儿像是要把所有不满都说出来,状若癫狂,“你说,你哪一点好,为什么只要你在,他的视线就移不开,你说啊!” 宋奕眼里满是怜悯。 徐莲儿机关算尽,最终害人害己,到头来,却仍旧不知悔改,将所有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我才是最爱慕修寒的那个人,你明明嫁给了别的男人,却还肖想着他,真是不要脸……” 宋奕有些恍惚,她还在想着慕修寒吗,她嫁人了啊,她如今是苏昀卿的妻子,是苏家人,该一心为苏家着想才是,至于慕修寒,他逼着她小产,对他,她已经没有了什么奢望。 可惜,这些,没有人懂。 徐莲儿发泄一番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理了理鬓发,优雅的走到宋奕跟前,用她惯有的娇柔嗓音,说着恐怖的话,“宋奕,你知道吗,在后宫里时,每次慕修寒因为你拒绝我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你落在我手里,我要怎么折磨你。” 她轻轻的笑了笑,好像做了一个好梦,“我想了很多,那些因为愤恨睡不着的晚上,我一个一个琢磨,只有想着你痛不欲生,我才能好好睡个觉,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死。” 宋奕无语,徐莲儿已经病态到极致,只能通过幻想让她痛苦,自己才能快乐,这也表示,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徐莲儿冲她甜甜一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最后想出了什么办法?” 宋奕不理她,脑子飞快的转着,徐莲儿当然也不要她回答,自顾自地道,“当然是想让你死啊,可是,死多容易啊,我那么恨你,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的去死呢,你说对吧?” 扬唇,冲宋奕一笑。 饶是宋奕心理素质过硬,也被她笑的毛骨悚然。她回以一笑,语气却极其轻蔑冷淡,“是吗,你会杀人吗,只怕连刀都提不起来吧?” 徐莲儿倒也不生气,可能是优势太过明显,宋奕的挑衅她没看在眼里,心情很好地道,“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宋奕的手微微一颤,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知道你恨我。”宋奕面无表情地道,“我也恨你,所以你快点杀了我,否则落到我手里,我也会杀了你。” 她虽然说的镇定,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眼神也躲闪着,徐莲儿只当她害怕,心里奇异的得到了满足。 “害怕了?”徐莲儿愉悦地问道。 宋奕直直地瞪着她,双眸晶亮,“是你害怕了吧,胆小鬼,也难怪,喜欢了慕修寒那么多年,人家都不屑看你一眼,这次若不杀了我,只怕你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吧。” 话音刚落,徐莲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沉。她咬牙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一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慕修寒喜欢你又如何,他是绝对不可能救你出去的!” “那可不一定。”宋奕故意道,“慕修寒知道我在这里,他会让人攻打漠北,你也知道他喜欢我,若是倾尽天烬国全国之力,漠北能不能抵挡得住,还是个问题。” 徐莲儿只要想到,慕修寒会为了宋奕,亲自披挂上阵,整个人就嫉妒的发狂,眼前的人也就变得越发的可恶。 不能这么便宜她,她不过是害怕受折磨,想死而已,等到自己折磨的够了,再一刀杀了她! 徐莲儿想着,眼里露出几分疯狂之色。 宋奕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暗暗松了口气,徐莲儿暂时应该不会杀她了,只要能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想到办法逃出去。 但徐莲儿不杀她,不代表她就好过了,相反,有时候,活着,比直接死去还痛苦。 徐莲儿被宋奕三言两语激得失控,将狱卒叫进来,吩咐道,“给我用天牢里最残忍的刑罚,我要她,好好尝尝我的厉害!” 天牢里的狱卒,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对刑罚最为了解的人,而且,他们下得去手,手段也极为残忍,让一个人剩下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他有两口气。 宋奕是将军出身,对一些天牢中的手段也有所了解。她在开口激怒徐莲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狱卒走过来,将宋奕双手双脚都绑在一个柱子上,然后挑选了一根乌黑的两指宽的鞭子,掂了掂,似乎觉得很满意,嘴角歪出一个笑容。 宋奕早发现,这鞭子与寻常的鞭子不一样,因为鞭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可以想见,一鞭下来,连带着身上的肉,也会刮下去不少。 第一鞭挟着风声,狠狠落下来,同时倒刺刺进肉里,带来钻心的疼痛。宋奕眼前一黑,几乎没晕过去。 第202章 他必须得去救她 鞭子收回,倒刺上沾着血迹,不等宋奕反应,第二鞭紧跟着又已经过来,宋奕没忍住,叫了一声出来。她死死咬着牙关,将闷哼全都堵在了嘴里,身体却本能的,不停的闪躲。 可是她整个人是被绑住的,根本就躲不开。 很快,她身上的衣服就被鲜血染红,乌黑的鞭子也变得血淋淋的,在她身体脚下,凝成了一个血团,滴滴答答的鲜血从她的鞋子上滴落下来。在寂静的天牢里,听的人头皮发麻。 徐莲儿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双眼放光,似乎宋奕的惨状,让她极为兴奋,不时还指挥几句,“打她下面,大腿!”“上面一点,肩膀!”“用力点,没吃饭吗?”等等。 宋奕已经受不住了,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每一块肉,都在闹着要独立。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想,怎么还不晕过去啊,好痛苦啊。 又是一鞭下来,宋奕嘴角溢出了鲜血,喉咙里一阵腥甜,内脏也似都要移位。 朦胧间,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她似乎晕了过去,但很快,又被水泼醒了。那水是冰水掺杂着盐在里面,落在新鲜的伤口上,几乎让人痛不欲生。 宋奕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的挣扎起来,整个人狼狈的不成样子。 徐莲儿发出愉快的笑声,“干得不错,有赏。”狱卒冲着徐莲儿点头哈腰,谄媚地笑道,“多谢王后,奴才们一定尽心尽力,务必让王后满意。” 徐莲儿轻笑一声,朝宋奕走过去。 “王后,您慢着点,那边脏。”狱卒像条狗一样,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徐莲儿摆手道:“不碍事,我今天高兴。” 她走近宋奕,好似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血污,仔细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宋奕低垂着头,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忽而,她抬起头,乱发下,一双眼睛,如星子般明亮。 “你觉得我的手段如何?”徐莲儿笑问道。 宋奕看着她,苍白的嘴唇蠕动着,说的什么却听不清,徐莲儿去屈尊凑过去一点,只听宋奕一字一顿地道,“有本事杀了我!” 徐莲儿一僵,随后大怒。 她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的吩咐,“给我狠狠打!” 这场鞭笞,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宋奕晕过去数次,又被盐水泼醒过来,然后又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当宋奕终于被放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躺在地上,扯了扯嘴角,想,终于撑过去了,幸好徐莲儿恨她,想折磨她,否则,她说不定会被活活打死。 只是,这折磨,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宋奕被放下来后,又被扔进了一个脏兮兮的水池里,她身上的伤口还没好,一接触到污水,整个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每一道伤口,都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子,一点一点的切割。 宋奕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连时间也分不清了,她不允许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每次一晃神,就咬舌尖,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这样的折磨,每天都在重复着。 徐莲儿有层出不穷的办法折磨她,还有一次,她是被放在一个滚烫的柱子上,皮肉全部都被烫焦,却又在被烫坏的时候,被人指挥着搬开。 徐莲儿说到做到,要让她痛不欲生。 而当她撑不住的时候,徐莲儿又会给她一口饭,让她撑下去。这样周而复始,宋奕简直比死了数次还难受。 不过,哪怕整个人狼狈的不行,她也从没有跟徐莲儿求过饶,这也让徐莲儿气急败坏,于是越发狠厉的折磨她。 “不是嘴硬吗,骨头硬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徐莲儿狠厉的道。 宋奕像一只破袋子一样被提起来,丢在一块全是钉子的板子上,她一躺上去,就发出一声惨叫。 还没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戳破,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流满了整个牢房。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可怜。”徐莲儿拿帕子捂着嘴巴。 那边宋奕整日里受着折磨,而另一边的慕修寒,这几日也过的仿佛度日如年。 连着几日熬夜,总算是将宫中繁杂的事情暂时料理好了。 “皇上,您当真要去漠北么?” 漠北与他们而言可谓是敌国,身为皇上,以身犯险境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不管是对慕修寒自己,还是对他们这个国家,都是这样。 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慕修寒若是倒了,他身后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皇子能够接替皇位。 也难怪总管太监为了慕修寒的安危而慌张了。 看了一眼跟着自己许多年的太监,慕修寒神色淡淡的道:“是朕将她置于危险之中,自然也要朕将她带离危险之地。” 如若不然的话,那他跟背信弃义的小人,又有什么分别? 早先便已经答应了要去救宋奕,若是因为所谓的危险不去了,不光是对不起宋奕,慕修寒更是对不起自己。 正是因此,所以不管怎么样,慕修寒都是要去救宋奕的。 他要亲去漠北这件事请,既然要准备,即便能够瞒得住那些大臣,但是慕修寒跟宋奕的身边人却都是瞒不住的。 当初宋奕身死的消息传到宋家时,徐娘心中悲痛万分。 那之后,她便离开了宋府,直到不久前,听说公主楚莹萱与宋奕长的极像,她便猜到她的小姐并没有死。 可人都还没见到,就听到了宋奕被送去漠北的消息。 徐娘心急如焚。 在房中思量片刻,她看向给自己递消息的彩衣,“彩衣,你将这件事去告诉苏大人。” …… “你说什么?!” 苏昀卿闻言,十分不敢置信的看着彩衣,一脸焦灼的道,“不行,这件事若要皇上去做的话,只怕到时候牺牲的还是萱儿。” 坐立不安的原地转了两圈,最终,苏昀卿坚定的看着彩衣道:“你去告诉徐娘,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让她放心,我一定能将萱儿给救出来。”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宋奕身处险境。 在此时的漠北,宋奕过的一定不好。 光是这样想想,苏昀卿便有些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将宋奕给救出来。 派人去苏昀卿也仍不放心的。 摆摆手让彩衣先下去,苏昀卿转眼便换了一身衣裳出门。 既然已经知道宋奕被送往了漠北,他又如何能在天烬国待下去,不肖半天,便也上了路。 上一次,萱儿将他从西域王的手中救出来,这一次,他便要从漠北王宫中将宋奕给救出来! 第203章 永恒的失去 两日后,那温润如玉的男子终于抵达漠北。 他有些江湖上的朋友,在这些朋友的帮助下,倒是没费多少力气,就知道了宋奕大概被关在了哪里。 分毫都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朝着天牢的方向奔去。 在漠北都城的天牢不远处,苏昀卿被友人叫住,“苏老弟,这天牢可不是好玩的,你当真要闯?” 即便没有进去,从外面便能够看出来守卫究竟有多么的森严。 “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萱儿救出来,若是诸位不想同苏某一起进去的话,那便就此别过吧,苏某多谢各位了。” 苏昀卿对帮助他一路而来的这些朋友作揖道。 在这件事上面,苏昀卿的态度非常坚定。 “苏老弟,你可别将我们当作那些贪生怕死之辈,既然你要去救人,那我们便舍命陪君子一遭,又当如何!” 先前问话的壮汉对苏昀卿还了一礼如此道。 能跟苏昀卿来到天牢跟前的,都不是怕死的人,现在苏昀卿说要他们走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就跟打脸一样。 “江湖中人,哪个会怕死?今日陪苏老弟救人,即便死了又有何惧?” 苏昀卿闻言,对众人作揖道:“大恩不言谢,若是这一次我苏某有幸活下来的话,必然请大家好好的喝上一杯!” 宋奕被悬挂于天牢的半空中,苏昀卿闯过重重困阻见到宋奕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宋奕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满身伤痕无比狼狈的宋奕。 不禁睚眦欲裂:“萱儿!” 听见有人叫她,宋奕睫毛动了动,见苏昀卿满身是血的踩着重重尸体过来。 这样的场景她不是没有见过,甚至还自己经历过,但是这个时候,宋奕却莫名的觉得,无比震撼。 “你……”怎么来了? 宋奕才刚开口吐出一个字,已经许久没有进水的喉咙便沙哑疼痛的什么音调都发不出来。 见她如此,苏昀卿心中很是心疼。 上前将宋奕给放下来,苏昀卿将自己的外袍给了宋奕,让她遮蔽身体。 “别说话了,跟我走!” 说着,苏昀卿将宋奕包裹着,背上了自己的背。 众人见他已经成功的将人给救出来了,不禁纷纷松了口气,“撤!” 一路往外跑,后面漠北的士兵便一路追。 还是那位壮汉,见着后面的士兵穷追不舍,不禁焦急的对苏昀卿道:“苏老弟,这样不行,漠北的士兵众多,我们逃不掉的!” 闻言,苏昀卿回头一看,果然他说的不错。 当机立断,苏昀卿宋奕放下来,对宋奕道:“你要撑住。” 说着,将宋奕交给了那位壮汉,“李大哥,我去引开追兵,萱儿就交给你了。” 宋奕听苏昀卿如此,心中不禁一个咯噔,现在这个时候去引开追兵无疑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但是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只能让她任人宰割。 被那位叫李大哥的背着,跟苏昀卿约定好了会和的地方之后,便看着苏昀卿往明显的地方跑,还故意弄出动静。 见此,宋奕心中不禁很是担忧。 李大哥见苏昀卿用自己引开追兵,也不敢耽搁。 不管苏昀卿一会遇见的是什么情况,他要将宋奕送到安全的地方才不会违背苏昀卿的牺牲。 背着宋奕,李大哥一路朝着不显眼的地方跑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河边。 别看李大哥五大三粗的,然而事实上,他心思十分的细腻。 见宋奕一脸狼狈的样子,到一边摘树叶盛了点水让宋奕喝下去。 这个时候,宋奕总算是缓了过来。 “昀卿那边怎么样?”苏昀卿对她是舍身相救,不管怎么样,宋奕都不可能丢下苏昀卿不管。 急切的看着李大哥,宋奕心急如焚的道。 “你先别着急,一会他应该就来了。” 宋奕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那么就说明,苏昀卿没有白救她,至少在这一点上,李大哥还是欣慰的。 不一会,远处的草丛便传出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李大哥跟宋奕见此情形,都警惕了起来。“是你啊。”见到来人,李大哥松懈了下来,“苏老弟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匆匆而来的男子一身血的样子,宋奕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 男子面色沉重的看着李大哥,道:“他……没了。” 不仅仅是李大哥,宋奕闻言,也是一愣。 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宋奕上前,抓住男子的衣领道:“你说什么?什么人没了!谁没了!” 这个没有了的究竟是谁,他们都心中有数,但是宋奕却不敢相信。 苏昀卿为了救她,竟然就这么没了? 那个儒雅男子,说好了会一直陪着她的……怎么可能! 她不信,说什么,她都不相信! 看着宋奕一脸急切不敢置信的样子,男子也知道,这件事确实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宋奕身体虚弱,很快便松下手来,不需要男子过多的挣扎。 “漠北的追兵穷追不舍,我们没过多久就被追上了,苏老弟的身份被发现,为了让我能逃走,苏老弟以身挡刀……人,就没了。” 目击了苏昀卿的死,还是为了替他挡刀,很显然,男子也十分的痛苦。 久久不能够释怀。 呆呆的看着男子,宋奕猛地起身,道:“不,我不相信!” 苏昀卿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不是很厉害的么?怎么可能会死! 宋奕怎么都是不敢相信的。 “苏昀卿不会死,你骗我!” 看着男子,向来只流血不流泪的宋奕,此时的眼泪却好像是控制不住似的,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 苏昀卿的朋友们本来觉得为了救宋奕,苏昀卿死了很是可惜,但是看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那样绝望,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里倾泻出来。 一时间,竟是生不起任何责怪的念头。 李大哥见此,拍了拍宋奕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看开些吧,你接下来想去哪,我们送你去。” 为了救宋奕,苏昀卿丢了一条命,他们身为苏昀卿的朋友,不能看苏昀卿丢掉性命也要救的女人在这个时候遇到危险。 没有理会李大哥,宋奕目光执着的看着那男子,道:“我不相信苏昀卿死了,他的尸体,现在在何处?” 说不定现在苏昀卿还没有断气,还有救呢? 男子看着宋奕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苦笑的摇了摇头,道:“现如今,苏老弟已经被挂在了都城的城墙之下了。” 宋奕闻言,不敢置信的道:“什么?” 第204章 救她 一时间忘了控制音量,惊起不少鸟兽虫蝶,寂静的河边有了短暂的嘈杂。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苏昀卿那样的人,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先走吧,我要冷静一下,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没命的。” 与那些人分别,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宋奕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苏昀卿的尸体给抢过来。 为了救她,苏昀卿已经客死他乡了,她不想让苏昀卿的尸体在死后还流落异乡。 稍稍休息了一番,宋奕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情况恢复的好一些,乔装打扮,出现在了漠北的都城之外。 然而让宋奕意外的是,在尽如漠北都城之前,她遇见了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奕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段睿逸。 看着宋奕,段睿逸的神色十分难看,“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去将苏昀卿的尸体抢来了?” 城墙之上悬挂的便是苏昀卿的尸体,就算不用看,段睿逸也能够知道,宋奕这是要抢了。 “不用你管。” 看着段睿逸的样子,宋奕一脸抗拒的拒绝。 不管怎么样,苏昀卿都是因她而死,宋奕不想再让苏昀卿的尸体留在这里。 被悬挂于漠北的城墙之上,这对于苏昀卿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为她而死的人,宋奕不允许这样。 可段睿逸却不会允许宋奕就这样去冒险。 强行将宋奕带到了自己暂住的宅院之中,段睿逸道:“徐莲儿知道你一定会来,已经在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一露面,徐莲儿就会将你拿住!到那个时候,她可不会再轻易放过你了。” 见她还是一脸坚持,段睿逸又道:“难道你想让苏昀卿白白去死么?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将你给救出来,现在你又要自己陷进去,你觉得他死得能够瞑目吗?” 段睿逸说的这些,宋奕都知道,“那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被挂在城墙之上,受这样的奇耻大辱!他那样喜爱干净那样风雅的人,怎么能够被这样对待!” 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不管她再荒唐都依旧会包容她的苏昀卿! 这么想着,宋奕便挣扎着要挣开段睿逸。 可她的力量再怎么也敌不过段睿逸,只听他道:“不行就是不行,你跟我回去。” 他相信,只有在他的保护之下,宋奕才能够安全。 可宋奕从来都不是会任人宰割之人。 一时间,两人竟陷入了僵持之中。 最终还是段睿逸,无法在宋奕跟前坚持太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宋奕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去以身犯险。” 宋奕倔强的看着段睿轩,丝毫都不肯退步。 最终还是段睿逸拿宋奕没有办法,道:“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不以身犯险。” 闻言,宋奕不禁咬唇,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下定决心,道:“好,我答应你!” 另一边慕修寒已经带着人到了漠北的都城。 此时的都城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可越是祥和的水面,水下便越是暗潮涌动。 “皇……老爷,萱儿姑娘听说不久之前在这出现过。” 当初徐莲儿布局,并非是一丝都没有透露。 稍稍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不久之前,王后娘娘在都城之中要抓一个逃犯。 看画像之上的人,分明就是宋奕。 现如今城中又恢复了风平浪静,那个逃犯究竟有没有被抓回去,不得而知。 “城墙上是谁?” 远远的,慕修寒看见了城楼上挂着一个天烬国打扮的男子,莫名的有些眼熟,便对身边的侍卫问道。 那个人,侍卫也是打听清楚了的,“回老爷,那是……苏大人的尸体,据说是因为营救逃犯,被漠北的士兵,抓住杀了的。” 来救宋奕的苏昀卿死了,那么是不是就说明,现在的宋奕还在漠北的天牢之中没有救出来? 慕修寒得知这个消息,内心震动。 苏昀卿再怎么说也是他有血缘的兄弟,强忍下心里的悲拗,那九五至尊对身边的人道:“走,同我一道去都城天牢。” 宋奕已经被送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过程之中出现了什么事情,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 他不敢想。 也正是因此,所以慕修寒才十分坚持的,要去天牢看看。 不管现在宋奕出来了没有,在没有真的见到宋奕之前,没有去天牢看一眼,慕修寒终究是不放心的。 然而此刻正思量计策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茶楼之上,开了一扇窗户,里面站着的人,正是徐莲儿。 “王后,天烬国的人又来了,我们要不要……” 身后的宫女看着徐莲儿,如此建议道。 但是徐莲儿却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目光深沉的看着慕修寒,眼神之中都是苦痛。 “不,我们没有必要抓他。” 她看着慕修寒,眼角眉梢都是怅然,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下令将慕修寒给抓起来的命令。 宫女没有听清楚徐莲儿究竟说的什么,小心翼翼问道,“王后,您说什么?” “无事,”徐莲儿起身,“我们回宫吧,暂时先不用管那些人。” “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徐莲儿的话,她们没有拒绝的份。 这一切,慕修寒都不知道。 潜入了天牢之中,见天牢并没有宋奕,慕修寒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看着慕修寒,侍卫在等慕修寒拿个主意。 难道现在什么都没有获得就要回去了么? 慕修寒看了侍卫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眼,便让侍卫噤若寒蝉,颤巍巍的对慕修寒道:“是属下僭越了。” 将视线收回来,慕修寒淡淡的道:“将世子的尸体带回去吧。” 不管怎么样,苏昀卿都是为了救宋奕而亡的,死人没有办法跟慕修寒抢宋奕,那他也不介意有风度一些,你将苏昀卿的尸体带回去,让他入土为安。 “是,属下知道了。”对慕修寒行了一礼,侍卫如此道。 一切都出奇的顺利,让慕修寒心中有些不安。 “先回军中。” 身为一国之君,为了宋奕冒险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应该了,若是落到了漠北人的手中,慕修寒怕是要危险了。 而此时,宋奕已经在军中。 “宋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第205章 请求带兵 来军中之前,宋奕就已经换回了男装。 虽然宋将军身死的消息天烬国举国皆知,可因为之前楚莹萱的事情,再看到宋奕,军中将士们竟然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再加之队伍中有先前宋家军的人,宋奕刚到不久,便获得了许多人的拥护。 可这也并不代表着,宋奕就可以随意斩杀将士。 虽然军中的众人都非常的仰慕宋奕,但是宋奕一来就要斩杀他们的二把手,这对于军中许多人而言,都是一件十分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在他们的眼中,二把手是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即便非常敬仰宋奕,但是宋奕这样做,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的话,他们也还是不服的,宋奕挑了挑眉,声音冷然:“他是叛徒。” “他?”统领看着跪在地上的二把手,十分的不解,这怎么可能呢? 这件事,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军级别较高的将领之外,不曾有旁人。” 就算是普通的士兵,也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们到战场上都是听统帅的命令调整位置。 可然而,即便如此,将领还是不敢轻易相信,这件事竟然是他信任的手下做的。 “宋将军又如何知晓,是他做的?” “他是曾经的贵妃,如今漠北王后徐莲儿的父亲,在军中给她留的后手,所有我们被泄露的秘密。都是通过他的手传给漠北的!” “如若不是他,我们的军事机密不会泄露,我们不会吃了败仗,更不会丢失城池,害的万千百姓受苦受难,更不用提,无辜死去的那么多将士……” 这件事,越说,宋奕便越是生气,看着那明明是被押着跪在地上,却仍旧一脸不服气的男人,她狠狠咬牙:“你可认罪?!” 事已至此,宋奕敢当众将这件事说出来,那就说明她是有证据有把握的,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咬牙,那二把手对宋奕叫嚣:“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要杀要剐,听从发落!” 这是承认了?宋奕看着他冷笑,“没想到你还真是条汉子,就是血性用错了地方。”说吧,宋奕便手起刀落,直接便将人斩杀于此,丝毫都没有犹豫,更没有手软。 众人见宋奕如此雷厉风行,不禁一愣,谁都没有想到,宋奕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即便已经定了人的罪责,但是宋奕如今并非军中统帅,一般来说,是没有权利这般杀人的。 不过军中的嘈杂却并非是因为对宋奕的做法存有微词,而是在为宋奕高呼喝彩。 “叛徒该死!宋将军好样的!” “宋将军为过为民,忠心赤胆!” …… 而在这些将士冷静下来之后,队伍中忽然有人道,“从前宋将军领兵时就从来没有吃过败仗,如今国家有难,不知宋将军……” 其实将士们心中都明白,这一战若是没有宋奕的话,根本就不行。 宋奕闻言,眸光微闪,看向一旁明明比她高一个头,可气势却要弱上许多的军队统领,粉白的唇微张。 未等她开口说话,统领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 不是怀疑宋奕领军的本事,而是统领知道,若是将权力交给了宋奕的话,那么他这个统领,也就要被架空了。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很明白。 可宋奕却并不是这么好惹的,见统领不同意,宋奕也不多与他纠缠,振臂一呼,道:“宋家军何在!” 在有宋家军的地方,宋奕从来都是一呼百应。 此言一出,凡属宋家军,皆是大喝道:“在!” 只一声出,宋奕的气势瞬间就不一样了,由一个普通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将军。 见所有的宋家军都站出来了,粗粗看起来,军队中至少有一半是宋家军的人,宋奕顿时便有了说话的底气,“如今漠北正处于松懈之时,此时攻打是最佳时机,同时还可扬我赫赫国威。”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有将士们支持,将军才有说话的底气。 此时便是宋奕最有底气的时候。 然而,统领却不赞同宋奕的话,看着宋奕,统领道:“现如今我军丢了一座城池,正是人心涣散之机,若是强攻,只会让我军更加损失惨重!” 统领的话其实不无道理,但是跟宋奕比起来,他的经验和本事还是太少了。 眼光也没有宋奕的长远,只看见了漠北看见的事情。 “先前战败,众将士心中怀着国仇家恨,此时正是人人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报仇的时候,若是出战,定要打的那漠北狼狈而逃!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 宋奕一呼百应,军中气势高涨,她的话有理有据,正撞在众人的心坎上。 若不是因为宋奕不是此次战役朝廷派下来的统领的话,他们早就听从宋奕的安排,去突袭漠北军营了。 见情况如此,统领知道,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的话,恐难以服众。 从前他倒也听说过宋奕的传说,但是在真正见到宋奕的时候,却已然不信,这样一个看上去瘦弱的公子哥,即便有些手段魄力,可手底下的本事究竟如何,还是不得而知。 在军营,就是一个手底下见真章的地方,思及此,统领当即便对宋奕道:“如若你能打赢我,那便什么都听你的!”不管是宋奕想参战也好,领兵也好,或者是打仗都好,这个统领的职位便就交给宋奕了。 这样一来的话,将士也能够服气。 能够直接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宋奕也不想费那么多的功夫。 当即,没有犹豫的便直接同意了统领的要求,对统领道:“那好,我便同你比试一场,只要你输了别不认账就好。” 比武输了不认账是身为军人最耻辱的事情了,虽然宋奕只是一句玩笑,但是统领却还是急了。 对宋奕道:“哪个会不认账?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了,若是比武输了不认账的,以军令处置!” 这已经可谓是军令状了。 虽然没有想到他竟会这样认真,但是这对宋奕而言也是好事。 统领见宋奕同意了,接着道:“那便就此说好了,你若是输了,可别再来捣乱了。” 究竟是谁捣乱还不可知。 宋奕轻哼了一声,道:“本将军一向一言九鼎,你放心好了。” 第206章 我必须为他报仇 见此情形,不仅仅是宋家军,就连那些曾经是宋奕手下的将士都有些同情统领了。 当初不是没有人不服气宋奕的领导,想要用比武来捣乱的,但是没有一个不是被宋奕给狠狠打回去了。 在他们心中,战无不胜的战神,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约定好了之后,两人双双上了比武台。 互相观察着对方,一时间,竟是都没有动手。 统领仔细观察了宋奕一番,猛地欺身上前,双腿分开,右手成爪,想要抓住宋奕的命门,宋奕后撤一步,险险避开这一爪。 可避开之时牵扯到了伤口,宋奕发出了一声闷哼,但明面上,她却分毫都不让。 哼笑道:“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坐以待毙并非是宋奕的风格,统领一招落空,便在宋奕的眼中留下了破绽。 朝着他腰眼上就是一脚,趁着他被踹倒之时,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踩着统领,宋奕邪肆的戏谑道:“你可服气?” 吐出口中的淤血,统领还欲再战,猛一挺身便摆脱了宋奕的桎梏,两人重又斗了起来。 宋奕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可此时正是立威的好时机,她一招接一招,拳拳到肉,找找不走空,身形瘦弱最后却竟逼的身高两米的壮汉脚下连连后撤。 再一次被宋奕撂翻在地,统领“噗!”的吐出一口血来,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喘着气道:“你确实有点本事,我认输!” 此时,慕修寒正赶到了军营门口,恰好看见宋奕将统领踩在脚下,赢了比武。 看着这样的宋奕,慕修寒莫名的觉得有些骄傲。 可下一瞬的变故,却让向来不动如山的男人猛地变了脸色。 听见统领认输,宋奕提着的气力猛地一下卸了,头晕目眩的,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慕修寒当机立断上前,在宋奕失去意识倒地的前一瞬间,将宋奕给抱起来。 “军医,军医何在!” 因为宋奕的晕倒,军营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宋奕这才悠悠转醒。 醒来的第一反应,竟是不顾自己的身体,仔细的给自己披上了盔甲,此时,她便要去找漠北王算账! 可意外的是,才将将一出门,她便看见了慕修寒。 先是一惊,随后,她便想了起来,短短几日,却出了许多大事,再见这人,竟给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微张唇,心里蓦地想到那个为她而死的温润男子,嗓音微涩,“你来了?” 慕修寒的心中也不好受,可此时,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见着宋奕一身盔甲,他想到了先前替宋奕上药时候她的满身伤痕,脸色有些难看,顿时拧紧了眉头:“你现在想去哪?” 其实即便宋奕不说,现在她要做什么,慕修寒也知道,正是因此,现在慕修寒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与宋奕又统军无关,他生气的是宋奕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竟然这个时候要上战场。“我要去找漠北王,为苏昀卿报仇!”宋奕看着慕修寒,神色十分的坚定。 不管怎么样,苏昀卿的仇,她是非报不可的。人是因她而死,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苏昀卿白白死去,这个仇,必须得报! 拉着宋奕回到帐篷里,慕修寒对宋奕道:“不行,你不能去!” 不管是为了如今宋奕的身体情况还是别的什么,慕修寒都不允许宋奕去。 在他的心中,现在宋奕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就算战事纷乱,他作为一个帝王,还没有到需要一个女人来为他带兵打仗的地步。 两人一来一往僵持不下,最终,宋奕不得已做了一个决定。 她猛地伸手褪下了身上的铠甲,显露出光洁的皮肤。 白皙如凝脂的皮肤之上有不少伤痕,青青紫紫,看在男人眼中,本是该心疼的。 可慕修寒却无动于衷,他冷眼看着她动作,眉眼阴郁,“苏昀卿与朕有血缘,朕知道你想为他报仇,朕也想!” “可我们不必如此急躁……宋奕,你听我说……” “我不听!”手中褪下的铠甲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不知何时,宋奕已然满脸泪水。 想当初,她在漠北大牢里都没有哭过。 “昀卿他是为了我死的啊!”她痛苦不堪,“若不是我,他该有个如花美眷,他日子平淡,幸福和满,可就因为遇到了我……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或许是太过难过,宋奕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完。 那板着一张脸的男人上前将她扶起,“别哭了,朕答应你。” “去可以,但是,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后悔? 这是她早就下定决心了的事情,自然不会后悔。 但凡是宋奕做的决定,她错过,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见她如此坚定的样子,慕修寒心中一阵无名火起。 起身,将宋奕的衣裳丢到她面前,道:“穿好衣裳,朕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修寒既然已经答应了,宋奕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听话的穿好衣裳,起身站在慕修寒跟前。 原本便受了伤的身子,经过一番对峙,更加虚弱了。 不过是不想让慕修寒瞧不起她,所以才强撑着罢了。 看出宋奕的色厉内荏,即便慕修寒心中有些心疼,但是想到宋奕宁愿牺牲自身也要亲自去给苏昀卿报仇,即便再心疼,也说不出一句关心的话来。 只是淡淡的对宋奕道:“你跟朕来。” 出帐篷,慕修寒带着宋奕往一个无人居住的帐篷走去。 他道:“苏昀卿的尸体已经找回来了。” 宋奕闻言,不禁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慕修寒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这是要让我去看看他的尸体?” “自然。”慕修寒走在前面,余光斜睨着宋奕,“若是不带你去看的话,一会你又说朕诓骗你。” 宋奕知道,慕修寒说的是当日宫中,给她送红花之前送那些补汤的事情。 看即便是到如今,宋奕还是觉得,那件事慕修寒就是故意的。 终归还是她心头的一块心病。 掀开帘子,宋奕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仿佛正在沉睡一般的苏昀卿的尸体。 眼泪骤然决堤。 第207章 杀了她 她踉跄上前,这才发现,原来苏昀卿的身上伤痕累累,只是被人擦洗干净了。 “死前,他一定受了很多罪。”怔怔的看着苏昀卿,宋奕自语道,苏昀卿受的所有罪,究其根本,还是为了她。 为了她而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景羽寂,云萝,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如今,又添了一个苏昀卿。 不知是不是她宋奕太过命硬,所以才叫身边的人,一个个不得善终。 她怔怔的望着那紧闭着眉眼的男子,失神的想着。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专注,又或是她的悲伤太过浓重,慕修寒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拉她,“尸体你已经看过了,现在便跟朕走吧。” 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苏昀卿,宋奕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的落个不停,仿佛要将平生的眼泪都哭完似的。 不管是为了慕修寒,还是为了当初掉的那个孩子,宋奕都是没有流过泪的,但是为了苏昀卿,如今宋奕却以泪洗面。 “若是皇上忌讳,那就先走吧,我想在这里呆一会。” 紧紧的握住苏昀卿已经彻底失去了温度,也失去了生气的大手,宋奕擦了擦眼泪,道:“今生是我负了你,来世,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结局。” 宋奕想来世嫁给苏昀卿? 即便是来世,那也是慕修寒所不能接受的。 猛地将宋奕给拉起来,慕修寒恶狠狠的道:“宋奕!今生你已经是朕的女人,那么生生世世,你就都只能是朕的女人!朕不许你想别的男子。” 宋奕沉默着,背对着慕修寒没有说话,而是一遍一遍的擦拭着苏昀卿的脸颊,替苏昀卿将被子给掖好,就好像,苏昀卿还活着,并没有死一样。 她越是这样,慕修寒便越是恼怒,宋奕是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对其他男子温柔? 不由分说的将宋奕带回自己的营帐,慕修寒对宋奕怒道:“你究竟有没有听见朕的话!” 听见自然是听见了的,但是宋奕却并不想理会。 她嘲讽一笑,只是道:“皇上已经答应臣,让臣领兵了。” 这是宋奕牺牲自己换来的,慕修寒既然已经答应了,那自然就不会反悔。 “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 君无戏言,这句话并非玩笑。 在宋奕的命令之下,天烬国驻守边陲的将士们被一一点名,转眼,便到了出战之时。 宋奕在军中闹出的动静不算小,漠北自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也自然点好了兵将,就在城楼之下,准备迎战。 即便已经失去了先机,但是宋奕却还是丝毫未乱。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面临大批的漠北士兵,宋奕大吼道:“杀!” 此声一出,天烬国的士兵无人不附和,跟宋奕一同大吼道:“杀!”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天际,战场上血光冲天。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将士们满身鲜血,此时他们已经分不清楚身上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了。 徐莲儿同漠北王一起,坐在高高在上的战车之上看着下面的战况。 在看见宋奕的那一瞬,徐莲儿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漠北王,徐莲儿微微一思索,对漠北王道:“大王,你可看见了那位天烬国的将军?” 敌军不管是排兵布阵还是进攻撤退都是宋奕一言堂,所有的士兵都以宋奕为中心,即便漠北王想不注意到也难。 “那人是谁?仿佛有些熟悉。” 即便漠北王没有亲眼见过宋奕,却也是听说过宋奕的战绩的。 宋奕的本事跟容貌完全不成正比,在各国之中都已经传遍了。 也难怪漠北王会觉得有些熟悉。 见漠北王如此,徐莲儿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但是在说话时却还是十足的恭敬。 “大王,此人可是天烬国将领,有名的战神,之前便是因为他没有参战,才会让我们抓到机会,夺得一座城池……” 这话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不过漠北王也是真的宠爱徐莲儿,此时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徐莲儿一眼,道:“那依美人儿的意思呢?” 既然徐莲儿已经这样说了,那就说明徐莲儿有办法了。 “大王,若是能将他擒来,那天烬国岂不是只有失城池的份儿?到时候,您的宏图大业,还不就近在眼前了么?” 闻言,漠北王信以为真,对徐莲儿笑道,“有劳爱妃替我朝着想了。”说着揽住了徐莲儿,对属下道:“不惜一切代价,围剿宋奕!不管死多少军士,都不能让他活着!” “是!” 漠北王将消息传下去的速度很快。 没过多久,宋奕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即便不管是排兵布阵还是进退都没有错处,但宋奕却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吃力。 “漠北的士兵怎么不要命的往我身边冲?”宋奕心中不禁疑惑,手底下却还是没有半分手软,手起刀落,斩杀着一个又一个漠北的生命。 可即便如此,漠北的士兵这样不要命的来砍杀宋奕,还是给宋奕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一会,宋奕身上的伤便又多了许多。 天烬国的士兵见宋奕陷入如此境地,也自发的靠近宋奕的身边,跟宋奕一同,与敌人厮杀。 一个不留神,宋奕的肩膀上便被刺入了一柄长枪。 咬着牙,将枪给拔出来,宋奕疯了一样的冲入人群,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倒在脚下的敌人堆成了一座山,可冲上来的士兵却一个都没有少。 渐渐的,饶是宋奕再能支撑,伤上加伤,她也仍旧是支撑不住了。 而早在宋奕肩膀受伤的时候,慕修寒便坐不住了,不顾属下的劝告,拿了剑就朝着宋奕的方向杀去。 一刀又一刀,挥剑挥到了手臂麻木,失血过多让宋奕眼前都有些模糊了,而就在这时候,锋利的刀剑又从她的小腹刺了进去。 俊秀的眉倏然蹙紧,宋奕连挣扎都未就要向后倒去,而慕修寒,也恰好在这时候赶到。 稳稳将那浑身是血的人接住,那气势冰冷的男人,稳稳的将手中剑刺向敌军,大杀四方。 第208章 一触即发只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分神,让漠北的士兵抓住机会,眼看着,长枪就要刺入宋奕的命门,慕修寒将宋奕拉到身后,接住了杀气满满的一枪。 骨节分明的大手霎时间便滴滴答答的流出血来。 宋奕骤然清醒过来,看着慕修寒的大手,一时间不禁有些怔愣。 “专心!” 听见他的声音,宋奕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很快便回过神来,与慕修寒一起并肩作战,如今宋奕身上的伤口不少,虽然说是跟慕修寒协同配合,但是事实上,却是宋奕有些时候拖累了慕修寒。 好在有将士们的掩护,一路杀一路退,慕修寒最终还是将宋奕给带了出来。 “怎么样?”将有些支撑不住的宋奕给搂住,两人互相支撑着,回到帐篷里。 宋奕一走,不仅是天烬国,就连漠北也鸣金收兵了。 好像双方的目标都是宋奕似的。 帐篷之中,宋奕简单的处理了自己的伤口之后,便照顾着慕修寒。 将他的上衣褪尽,宋奕这才发现,为了救她,慕修寒受了这么多伤。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却又不想对慕修寒开口服软,于是便闷闷的为慕修寒上着药。 此时慕修寒已经大抵缓过来了,想到宋奕肩膀上的伤口,有些担心的握住宋奕的手,慕修寒道:“便光顾着朕,你给朕瞧瞧,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宋奕的身份特殊,很显然是不能让军医来看的,所以即便慕修寒担心,也只能自己查看。 躲开慕修寒的手,宋奕道:“不必了,我已经上好药了。” 常年在军中,受伤那是家常便饭,再加上又不能被军中的军医查看,久而久之,宋奕自己也练就了一身包扎外伤的本事。 长枪的伤口看着吓人,但是宋奕知道,这死不了人的,顶多将来会留下一块疤痕罢了。 她不在意这个,所以也没当一回事。 话虽如此,但是没有亲眼看看,慕修寒还是不放心。 见慕修寒一副不看不罢休的样子,宋奕沉默了许久,最后慕修寒都拿出皇上的威慑来了,宋奕这才不得不将衣衫褪下,给慕修寒查看。 营帐之中一男一女,又是衣衫半褪,即便开始只顾着伤口没有在意,在将伤口处理好了之后,看着对方赤裸在外的皮肤,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宋奕先顶不住,将身上的衣服穿好,磕磕绊绊的道:“我……我出去端盆水来。” 修养了几日之后,宋奕与慕修寒身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到了班师回朝的时候。 那一日的暧昧与尴尬被宋奕藏于心里,即便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在看见慕修寒的时候,终归还是有些不自在。 看着宋奕,慕修寒的眼中隐藏着许多的欢喜,“如今你已经是朕的女人,苏昀卿朕不会让他白死,而你,随朕回宫。” 含情脉脉的眼神能让无数少女为之动容,可宋奕却例外。 神色淡淡的看着慕修寒,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宋奕眼中的嘲讽,“皇上放心,我一向言而有信,不会食言。” 虽然宋奕没有一样欢喜,这让慕修寒有些失落,但一想到宋奕日后便是他的女人了,慕修寒便止不住的欢喜雀跃。 久经情场的皇帝,运筹帷幄的天烬国之主,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般喜形于色。 没有理会慕修寒,宋奕转身便回了营帐之中。 转眼便到了晚上,这一日宋奕没有出现用晚膳,这让慕修寒有些奇怪。 担心宋奕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这一路上路途劳累,恐怕加重了宋奕的伤势。 心中担忧,便带着上好的伤药,想要去宋奕的营帐之中瞧瞧。 正在慕修寒到了宋奕营帐跟前时,里面的动静让他止住了脚步。 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他一愣,心中暗道,难道这个时候宋奕在换衣裳不成? 想到屋内的场景,自从上次碰过宋奕一次之后便再没有碰过女人的慕修寒只觉得下腹一紧。 看着营帐的方向,慕修寒不禁有些无奈。 他当真是被宋奕吃的死死的了,只是听见一点衣物的动静,竟然就让他起了反应。 不能这样去看宋奕,不然的话,当真被宋奕当作登徒子了。 将伤药放在营帐门前,慕修寒故意弄出一点动静,又在宋奕出来之前抢先离开。 宋奕确实是在换衣裳,才刚穿好夜行衣便听见外面的动静。 一开门却发现无人,正当她心中奇怪想要转身回去之时,穿着黑色短靴的足尖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低头将东西捡起来,一打开她便认出来了,这是御用的伤药。 难不成慕修寒方才来过不成? 就因为她没有去用晚膳? 一想到慕修寒竟如此关心自己,宋奕的心中便有些异样。 抿唇,宋奕将伤药放在营帐之中的桌上之后,便趁着夜色,往漠北的方向去了。 徐莲儿不能留下。 不仅仅是为了苏昀卿报仇,更是为了宋奕自己。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漠北的王后,若是将人留下的话,后患无穷。 现在已是午夜,士兵们燃烧的篝火已烬,远处的黑暗如风扑来。 踏着清冷的晚风,宋奕朝着漠北王宫的方向疾驰。 一个时辰之后,宋奕出现在了漠北王宫,徐莲儿宫殿的围墙之上。 此时,徐莲儿大概已经睡了,宫殿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着花草的声音盖过了宋奕轻微的脚步声。 一路上静悄悄的,宋奕顺利摸到了徐莲儿寝殿的窗下。 此时殿内守夜的宫女也已经睡下了,轻悄悄的撬开窗户,宋奕刚准备进入,窗户撑杆便掉了下来。 “啪嗒”一声,惊起了守夜的宫女。 便在此时,一只大手将宋奕拉到一边暗处藏了起来。 “谁!” 明明已经关上的窗户开了,证明方才一定有人来过! 想到徐莲儿的手段,宫女心下寒凉,更是不敢知情不报,连忙尖声道:“来人啊!有刺客!” 被拉到了暗处的宋奕,虽然暂时没有被发现,但是宋奕却并没有稍稍放松下来伺机撤退。 第209章 举国悲拗 想要反手将拉着自己的人制服,但是宋奕却发现,不管怎么动,都无法逃脱对方的桎梏。 眼看着搜查的人近在眼前,宋奕再动就要被发现了。 在她身后的人凑近宋奕耳边道:“小心点,别乱动!” 短短六个字,已经足够让宋奕知道是谁了。 “你怎么来了?” 慕修寒听出了宋奕口中的嫌弃,脑门上青筋突突的跳,他赶来救宋奕,结果还被人嫌弃。 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没有回答宋奕的话,慕修寒在宋奕的耳边咬牙道:“你就这么在意苏昀卿?身上带着伤,还要来为他报仇!” “不仅是为了他。”宋奕声音淡淡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即便不光是为了苏昀卿,但是宋奕此次冒险,却还是有苏昀卿的因素,慕修寒又是恼怒,又是悲哀。 “你!” 还没有等慕修寒说什么,便听见徐莲儿厉声传来,“那边是谁!” 在有动静的时候,徐莲儿便已经被吵醒了。 宋奕看了一眼慕修寒,趁着这个时候慕修寒没有抓住她,猛地朝徐莲儿的方向冲过去。 她必定要取徐莲儿的性命! 眼看着长剑就要刺向徐莲儿,保护在徐莲儿周围的侍卫眼疾手快,挡下了宋奕这一剑。 可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宋奕竟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不管与谁战在一起,手中的长剑都是直直的刺向徐莲儿的。 见状,慕修寒心中不禁更是恼怒,一气之下便想丢下宋奕不管。 但是终究,他还是无法舍下宋奕。 “救人!” 一声令下,隐藏在暗处的黑衣暗卫齐齐上前,到宋奕的身边解决她身侧的侍卫。 慕修寒也一样,一路斩杀,到了宋奕跟前。 “你不要命了!” 此时宋奕眼神之中露出坚定之色,“哪怕是死,我也要她陪葬!” 徐莲儿不能留! 见她如此,慕修寒不禁斥道:“真是个疯子!” 将宋奕与慕修寒的声音记得很是清楚,他们一出声,徐莲儿便知道他们是谁。 “你竟然还敢来!”看着宋奕,徐莲儿的眼中露出刻骨的恨意。 宋奕害得她还不够么?徐莲儿万万没想到,宋奕居然敢来漠北皇宫取她性命。 “既然你自己来送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徐莲儿恨声道,“将她斩杀于此!” 不管是宋奕还是慕修寒,此时都没有发现,徐莲儿在下令的同时,悄悄摸出了袖箭,不动声色的瞄准宋奕。 侍卫义无反顾的扑上来,宋奕自顾不暇,慕修寒余光瞟见徐莲儿腕上的袖箭,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小心!” 话出之时,慕修寒不顾自身的将宋奕拉向一边,而自己,则被徐莲儿的袖箭划伤了脸。“皇上!”见慕修寒受伤了,徐莲儿想冲上去查看,但是却被一边的宫女给拉住了。 “王后危险。” 丝毫都不想理会徐莲儿,此时慕修寒的注意力都在宋奕的身上。 她身上显然已经受了不少伤,不能再拖下去了。 为了防止宋奕再次不顾自身,慕修寒当即立断,点了宋奕的穴,让她无法自由活动。 将她打横抱起,淡淡的看了徐莲儿一眼,好似警告,又好似威慑,随即,便在黑衣暗卫的保护之下,抱着宋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管徐莲儿如何悲愤,如何伤心,慕修寒这一次是不会再让宋奕莽撞行动了。 所以在回京的一路上,慕修寒都下令,不让宋奕离开军营,死死的将宋奕关在军营之中,以保证宋奕的安全。 一击失败,宋奕早就知道没有第二次机会,也没有打算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慕修寒的命令并没有给宋奕造成什么困扰。 因此,宋奕并没有闹腾,慕修寒都没有想到,宋奕竟然会这般的听话。 看着宋奕,慕修寒叹息道:“若你能一直如此,应当多好。” 转眼便回到了京城,慕修寒派人,将苏昀卿的尸体送到苏家去。 听传来的消息说,苏夫人在看见苏昀卿尸体的时候,便已经悲痛欲绝晕了过去。 “我想去苏府看看。” 虽然他们来之前便已经将苏昀卿的死讯传来了京城,但是真正见到苏昀卿的尸体,还不知道苏夫人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若是不去看看的话,宋奕是真的不放心。 消息传来是说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不管是于情于理,宋奕都应该去。 现在明面上,她还是苏昀卿的妻子,更何况,苏昀卿是为了救她而死,若不去的话,宋奕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可让宋奕意外的是,慕修寒并没有反对她这样做,只是派人保护她,便让人送她去了苏家。 身为少夫人,宋奕进苏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只不过苏家的下人在看着宋奕的时候,眼神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怪异。 宋奕多少能猜到一点原因,她本是世子妃,如今却与当今皇上纠缠不清,苏昀卿又是为了救她而死,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奇怪也是常理之中。 才刚踏进苏家的门没有多久,宋奕便看见香云急匆匆的从苏夫人的院子方向跑出来。 见到宋奕,香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姑娘!”能看见宋奕平安,这对于香云来说,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连忙上前,香云对宋奕道:“姑娘,苏夫人因为伤心过度晕倒了,听大夫说,应该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 两人说着话便走到了苏夫人的院子门前,只听里面一阵嘈杂。 苏夫人许是醒了,宋奕快步进了苏夫人的寝室。 一进去,苏夫人一看见宋奕,便激动的起身,随手拿了撑窗户的杆子,对宋奕打去。 “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苏夫人一边喊着,一边眼泪控制不住的滴滴答答往下流,“我可怜的孩儿啊,如今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可怎么活啊!” 见苏夫人往宋奕身上打,下人们赶紧去拦着,香云更是拦在宋奕跟前,挨了好几下打。 “夫人,您冷静一点,这是少夫人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夫人更是激动,“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我儿怎么会死!让她出去!滚出去!” 推推搡搡之际,不知是谁撞碎了一个瓷坛,苏夫人上前握住一个瓷坛的碎片,便想往自己的喉管割。 第210章 谎话 “我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活了!” 见苏夫人要寻死,这还了得! 宋奕见此,一咬牙,喊道:“母亲这样,我和孩子可怎么办!” 这一句话,让碎瓷片要割到脖颈前的苏夫人仿佛按了暂停键似的。 愣愣的看向宋奕,过了一两秒,苏夫人连忙将碎片扔了,跑到宋奕跟前,被碎瓷片划破沾染了鲜血的双手抚摸向宋奕的小腹。 “孩子……孩子还好着呢?” 见苏夫人总算是放弃了寻思的念头,宋奕松了口气之余,只能硬着头皮对苏夫人点了点头,道:“是啊,孩子我一直好好护着呢。” 之前喝了红花小产的事情,只有宫里的几位知道,苏夫人,还一直以为宋奕是怀着孕的。 听她这么说,苏夫人寻死的想法瞬间就没有了,见宋奕满身凌乱,身上还有她的血,仿佛回过神来了似的,对下人吩咐道:“扶少夫人去洗漱更衣,若是吓坏了我的乖孙可不好了。” 现在宋奕肚子里可是苏昀卿的遗腹子,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苏夫人不知道有多宝贝宋奕,简直要将宋奕供起来了。 见苏夫人如此看重宋奕,下人们也知道苏昀卿的遗腹子意味着什么,连忙小心翼翼的将宋奕扶走,备水让宋奕沐浴更衣了。 此时,原本死气沉沉的苏夫人与苏府,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活力。 下人们接连下去,只有香云一个人伺候宋奕沐浴。 褪去衣裳,香云见宋奕身上竟然添了这么多伤口,不禁很是心疼的道:“姑娘,您这次去漠北,受了不少苦吧?” 要知道,宋奕可还怀着孕呢,哪家怀孕的妇人不是金尊玉贵的供着的?唯有她家姑娘命苦,身怀有孕还被送去漠北,让那些蛮人欺负。 “好在姑娘您身体好,小少爷没事。” 香云也以为她怀孕了,宋奕抽了抽嘴角,不想听香云再说下去,于是便对香云道:“我来时的包袱里有一瓶伤药,你去给我拿过来。” 对于宋奕的话,香云一直都深信不疑,“是。” 得知苏家有后了之后,苏夫人总算是有了求生的念头,忍着伤心为苏昀卿操办丧仪。 此时苏昀卿已经故去多时了,还是早点入土为安为妙。 看了一个最近适合下葬的日子,就在两日后,苏夫人马不停蹄的为苏昀卿操办着。 原本宋奕看苏夫人太过忙碌劳累,想要去帮忙,都被苏夫人给拒绝了。 苏夫人口中之言便是说,宋奕能够好好养着让苏昀卿的孩子平安,便是最好的帮忙了。 转眼便到了苏昀卿葬礼这一天。 活着的时候,苏昀卿为人处世都是极好,朋友也是不少,所以前来吊唁的人非常多。 就连慕修寒也亲自来了,正好听见苏夫人与其他夫人交谈。 “还好啊,公主肚子里还有昀卿的遗腹子,不然,我们苏府可当真要完了。” 接下来她们说的是什么慕修寒已经听不见了,他只知道,宋奕腹中竟然有苏昀卿的孩子。 宋奕用了什么手段逃脱了红花的药性,难道上次坐月子是假? 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逃避他?还是逃避侍寝? 一想到宋奕对自己竟如此避之不及,慕修寒便越是生气。 对身边跟随的太监道:“去,将京城最好的大夫找来。” 嘱咐了这一句,便不由分说的上前,将宋奕拉到苏家给他休息的殿中。 即便是在苏府,慕修寒想要大夫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宋奕才刚被慕修寒带入偏殿,大夫就来了。 “让大夫给你看看。” 不由分说的慕修寒便想要大夫给宋奕把脉。 可即便宋奕最近已经对慕修寒有所改观,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宋奕要任由他摆布。 宋奕挣扎不停,大夫根本无法下手。 无奈摆手让大夫先出去,慕修寒捏着宋奕的下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道:“你身怀有孕?当初你如何躲避红花的药性?” 对于慕修寒的态度,宋奕十分的恼怒。 猛地他的手打开,宋奕道:“你竟如此不相信我?” 在漠北之地慕修寒做的事情才刚让宋奕的态度软和一点,现在居然闹出这样一出。 他竟让大夫来瞧她,不管怎么样,这里是苏府,宋奕万万不可能听慕修寒的。 若是当真让大夫看了,那宋奕为了让苏夫人活下去的谎言也就被拆穿了。 这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这个时机,宋奕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嘲讽的看着慕修寒,宋奕道:“我是苏昀卿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有意无意的,宋奕忽略了慕修寒的质问。 原本慕修寒因为宋奕的一句不相信,心中已经有些软和了,但是接下来宋奕的话,让慕修寒重新恼怒了起来。 气愤的瞪着宋奕,“你大胆!现在你已经是朕的女人了。” 不说这个还好,慕修寒一说起这个,宋奕便更加觉的对不起苏昀卿。 羞恼的瞪向慕修寒,宋奕嘲讽道:“皇上想要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从?只是皇上不要忘了,我是苏昀卿的妻子!是您,亲自赐婚!” 亲手将宋奕赐婚给苏昀卿这是慕修寒至今唯一后悔的决定,断了他能够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宋奕,还被人祝福的可能。 也正是因此,所以在宋奕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慕修寒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掐住宋奕的脖子。 “你以为,朕当真舍不得要了你的命?” 这种程度的威胁,对于宋奕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她神色间是十足的轻蔑,冷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皇上想要我的命,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只是,您若是要将昀卿最后一点血脉也掐灭的话,苏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也会让一众老臣心寒!” 宋奕越说,慕修寒的手劲也就越大,直到掐到宋奕的眼眶都因为无法呼吸而红了,但她却还是没有半点要对慕修寒低头的意思,“若是皇上您不怕众叛亲离,那便将我掐死吧……咳咳……” 第211章 的确是他的遗腹子 掐着宋奕的手因为主人的气愤越发使劲,直到宋奕几乎看见了点点白光,阎王殿的门似乎在朝着她缓缓张开。 她以为,自己这就要死了,但是身边的嘈杂却让宋奕回过神来。 香云来给宋奕与慕修寒倒茶,看见慕修寒掐着宋奕的脖子,顿时吓得魂都要没了,赶紧上前,不顾尊卑的掰着慕修寒的手。 “皇上,如今姑娘可怀着孩子啊,若是您生气的话,就杀了香云吧!”虽然是大不敬,但是香云的话也让慕修寒回过神来。 连忙将手撒开,看着她被香云扶到椅子上坐下顺气。 好容易缓过劲来了,宋奕对香云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可是……”显然,香云还是有些不放心苏昀卿。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即便很是担忧,但是最终,香云还是听着宋奕的话出去了。 慕修寒看着宋奕狼狈的样子,虽然心疼,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拉下脸来去关心。 宋奕也根本不需要慕修寒的关心,“我没给昀卿留下一个后代,已然是愧对他了,自然不能让苏夫人就此随他而去。” 不理会慕修寒,宋奕神色淡淡的道。 这一句话自然没能逃过慕修寒的耳朵,看着宋奕的小腹,对于她怀孕这件事,慕修寒突然之间有些犹豫。 若是当真躲过了红花,那如今宋奕的肚子也应该有些鼓起来了,可她的小腹却如此平坦,会不会…… 慕修寒看着宋奕的样子有些心疼,但出口的话却并非如此,“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了做朕的女人。” 她对慕修寒的看法果然没错,宋奕嘴角牵起一丝嘲讽,漫不经心的道:“放心,我不会忘记,昀卿的头七一过,我就会去找你。” 慕修寒闻言,眼中不禁带了一丝欢喜,刚想说什么,便被宋奕的嘲讽给打断了。 “抢夺臣子的妻子,还是您亲自赐婚的,不知皇上,您的感觉如何?”如今宋奕自己不痛快,她也不想让慕修寒痛快,“皇上可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想到这件事有一丝丝的愧疚?” 若是旁人如此戳慕修寒的伤疤,他早就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可这个人是宋奕,除非失控了,不然的话,慕修寒舍不得让宋奕承受一丝一毫的苦痛。 深吸了一口气,慕修寒看着宋奕道:“如今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进宫为妃的可能!与其这样,倒不如好好思索一番,苏昀卿是怎么知道朕要用你换城池的事情,还那么快便找到你。” 若不是因为苏昀卿抢先一步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死,即便慕修寒到时候会冒点风险,但是他也有把握能够将宋奕给救出来。 换句话说,告诉苏昀卿这件事的人,其实就是除了徐莲儿之外,杀死苏昀卿的罪魁祸首。 即便宋奕对苏昀卿没有那么多男女之情,但苏昀卿因她而死,她没有道理什么都不做。 可如今在慕修寒的面前,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嘲讽的看着慕修寒,宋奕道:“皇上放心,我一向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绝不会做那言而无信的事情,既然答应了皇上,那么必然会做到,皇上且回宫等着吧,苏府庙小容不下皇上这尊大佛。” “这样便好。”眼神落在宋奕红肿的脖颈之上,慕修寒沉默了一瞬,道:“朕早先给你的伤药用来消肿也是极好的,一会你记得涂上一些,没多久便会好。” 一说起这个,宋奕便忍不住的顶撞:“皇上放心,我不会让皇上苛待已故臣子内眷的名声传扬出去的。” “你!”这个女人,就是会歪曲他的好意。 苏夫人为苏昀卿准备的葬礼虽然盛大,但是苏昀卿毕竟已经死去多时,再加上还需要赶一个下葬的吉时,所以苏府的宾客早早的散了。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宋奕托词找身体劳累回房休息。 事实上,宋奕谁都没有带,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慕修寒说的不错,她确实是要查查,苏昀卿究竟是怎么知道她被关在漠北天牢之中的,如若不是苏昀卿突然来了的话,宋奕相信自己终归能找到办法脱身,这样一来的话,苏昀卿也不会死。 无论如何,宋奕觉得,自己若不查个明白,这件事会一直成为心中的一根刺。 可是宋奕没有发现的是,从她从苏府出来开始,便有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行走到长街之上,宋奕被一道带着酒气的身影重重一撞。 即便这样的冲击不能给宋奕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此时宋奕心中有事,不悦还是分毫不少。 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发现来人竟是一位老熟人。 醉醺醺的宋晓撞到人了,心中也是不悦,抬眼一看,发现是宋奕,心下一惊,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宋奕不放:“堂兄,你原来在这啊。” 即便心中有数,可然而此时,宋奕身着女装,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承认的。 一摆手,挥开了宋晓,宋奕十分不悦的道:“这位公子,还请您自重!” 见宋奕不承认,宋晓的虎劲一上来,更是拉着宋奕分毫不让。 “你就是我堂兄宋奕,别以为换了身衣裳我就不认识你!”拉拉扯扯的,竟是让宋奕一时间没有办法挣脱。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宋晓的话,引得百姓对他指指点点的。 “这位夫人明明就是女子,怎么可能是你堂兄呢?” “没见这是个醉鬼吗?许是看人家夫人生得美貌,一时起了色心,用这种不入流的理由对这位夫人拉拉扯扯的,也未尝可知啊。” …… 听周围百姓的碎语,宋奕心中更是焦灼。 她的身份特殊,无法吸引太多人的眼光,此时宋晓的做法当真是让宋奕心下难看。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动手,宋奕只得皱眉看着宋晓,不悦道:“这位公子,还请你放手。” “你就是我堂兄!”拉着宋奕的手腕,宋晓说什么都不放手,“我俩一起长大,别以为你穿了女子的衣衫我就不认识你了!你说你一个堂堂的大男人,穿什么女装啊!” “我本就是女子!不是你堂兄,更不认识你!”越说,宋奕便越是咬牙切齿,看着宋晓,恨不得将人给撕了。 第212章 新的算计 过去在宋家的时候,宋晓便处处找宋奕的麻烦,现在不在宋家了,还来找她麻烦,果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怒瞪着宋晓,宋奕挣脱了便要走。 可想脱身却没有这么简单。 宋晓说什么都不让宋奕走,眼看着拉不住宋奕了,他竟然做出了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坐在地上,抱着宋奕的大腿耍赖,“堂兄,别闹了,跟我回宋府吧,你说说你,多久没回府了。” 见他如此耍赖,不仅仅是宋奕,就连围观的百姓见此,都觉得没眼看。 “这位公子看上去相貌堂堂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宋奕见此,嘴角牵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如今宋晓在众人眼中的情况,是宋晓自己咎由自取,至于她为什么不回宋府,别说宋奕现在不能回,便是能,宋奕也不想去。 见他吵吵闹闹不依不饶,宋奕心中实在是不耐极了,心中默数三个数,见宋晓还是不放手,宋奕直接一脚将松宋晓踹的老远。 “堂兄,你这是做什么?”显然,宋晓是被宋奕打惯了的,这样一脚,即便让宋晓疼,但是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止宋晓耍赖。 不知道宋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这般的执着,宋奕不禁有些无奈,上前将宋晓给拎过来,下手一下比一下狠。 总算将宋晓打的没办法胡言乱语了。 宋奕解气的轻哼了一声,对被宋晓带出来的那几个家丁道:“把你家主子带回去!” 就这点身手也敢来纠缠她?当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见宋奕打人竟然分毫都没有手软,百姓看着宋奕的眼神不禁奇怪了起来。 还以为是个美娇娘,没想到是个铁娘子啊,下手这么狠,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相公能够驾驭住。 宋奕才不管百姓是怎么想的,而是接着去调查苏昀卿之事,对于她身后有一双眼睛,更是分毫不知。 彩衣本就奉命暗中探查宋奕的情况,现在出了这件事,若是能早早汇报,说不定还能得个奖赏什么的。 当下也顾不得宋奕这边的情况,马不停蹄的进宫,到了太后身侧,将今日所见通通汇报给了太后。 此时的太后正在往手上涂蔻丹,漫不经心的听着彩衣的禀告,一边摩挲着被精心伺候的玉手芊芊,一边道:“你先回去吧,将宋晓父子给哀家宣召进宫。” “是,太后。” 太后传唤,即便宋晓的酒还没有醒,宋燃也让人直接用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强行醒酒。 “谁啊!”被冷水浇得一个激灵,宋晓十分暴躁的道。 他现在被宋奕打的伤还没有好呢,又被这样一折腾,心情能好就怪了。 见是宋燃,虽然宋晓的态度稍稍好了一些,但是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仍是带着几分不耐道:“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不就是喝酒喝多了么?用得着用这样的手段让他醒酒? 最近他也没有做什么让宋燃生气的事情啊。 看见宋晓的样子,宋燃就生气,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宋燃不耐的道:“太后传我们进宫,你赶紧换身衣裳,别让太后等急了。” 不然到时候,他们宋家可是要倒霉的。 没想到竟然是太后传唤,宋晓一个激灵,不悦顿时没了,连忙对宋燃道:“好的父亲,我这就换衣。” 虽然宋晓是个纨绔子弟吧,但是他也是知道轻重的。 这种事情,说什么宋晓也都是不会再犯浑的了。 父子二人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马不停蹄的就进宫了。 “太后在午睡,二位还是且先等等吧。” 即便是慕修寒也不一定会吵扰太后午睡,宋燃父子就更不可能了。 这件事于他们而言本身就是应该的,即便宋晓有些不悦,但是终归却也还是不敢说什么。 同宋燃一起在偏殿等太后睡醒。 “父亲,既然太后要午睡,那这个时候叫我们来做什么?莫不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吧?” 话音才刚落,便被宋燃一巴掌拍到背上,差点把刚喝的茶水给拍出来。 “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被太后给听去了,小心你的舌头!” 见宋燃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宋晓不敢多言,缩了缩脖子,对宋燃道:“父亲,我知道了。”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晓在宫中不能多话的道理?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太后这才有睡醒的意思。 此时宋晓已然在偏殿睡得流口水了。 本就是强行才将酒给醒了,这个时候昏昏沉沉也是正常的。 “赶紧把你那口水擦擦,面见太后去了。” “欸,是。”宋晓在宋燃的跟前,那是怂的跟什么似的,一时间,竟是让伺候的宫人闷笑不已。 这父子二人还当真是挺有意思。 在正殿中,两人总算见到了端庄持重的太后。 “听闻令公子上街之时,遇见了一位跟宋将军十分相似的女子。” 听说宋奕在漠北军中同慕修寒并肩坐山,并且还跟慕修寒一起回来了,如今就在京城之中。 闻言,宋燃看了一眼宋晓,道:“太后问话,你如实说来便是。” “是。”宋晓起身,对太后作揖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我确实是在街上遇见了一位跟堂兄长相一样的人,但她是一名女子……” “无关乎女子还是男子,哀家问你,那名女子的长相如何?” 宋晓细细回忆了一番,对太后道:“那女子的容貌,确实是同堂兄一模一样……这世上竟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 若是说之前他糊里糊涂将那女子错认成了宋奕,此时他已然清醒,再细细想来,更是觉得那女子与宋奕长相不差分毫。 宋奕与太后有大仇,宋燃听太后提到宋奕便已经知道了太后的意思,他从善如流道:“宋奕小时候,肩膀上有一颗红痣,只要让在下验身,便能够知晓,那女子究竟是不是宋奕。” 听闻宋燃的话,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可那女子却是苏爱卿的妻子,祁天国的公主楚莹萱。或许与宋将军长相相似只是巧合吧。” 她自然是知道楚莹萱与宋奕就是同一个人,可这宋家人实在蠢笨,竟然这么多年没能认出来宋奕的女儿身。 第213章 戳破 先前因为苏昀卿的存在她不好将这件事点明,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宋奕要怎么逃出她的手掌心! 思索了一会,宋燃对太后道:“说来,宋奕从小是有些令人奇怪的习惯。” “从幼时开始,宋奕便不允许任何人进房伺候,不管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无人伺候,当初说是,宋奕从小便自立,不需要将生活琐事假手于人,可现在想来……” “不仅如此,宋奕多年来不仅没有娶妻,身边甚至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女人,就连风月场所都甚少进入。” “那楚莹萱,该不会就是宋奕吧!” 宋晓大惊,宋燃也铿锵有力的向太后承诺,“没想到宋奕竟然敢女扮男装欺骗众人!还请太后定要戳穿他,到时在下会替宋家,将她逐门而出!” 这边,宋奕已然被人算计上了。 而宋奕自己,却是通过一番调查问话,最后在苏昀卿贴身小厮的口中,知道了苏昀卿出发去漠北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彩衣! 对于此事,宋奕心中又是生气,又是不敢置信。 她对彩衣不薄,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让彩衣做出了这种事。 自己想是肯定无法得到结果的了,宋奕嘱咐了香云好好在府中呆着之后,便想要去找彩衣问个明白。 可近日宋奕频频出门,已经让苏夫人有些不满了。 “你如今身怀有孕,应当在府中好好养胎才是,昀卿已经没了,他唯一的子嗣不能再出岔子。” 苏夫人看着宋奕,态度十分的坚定,说什么都不让宋奕出门。 这让宋奕很是无奈,“夫人,我此时出门,是要去问一个关于昀卿的真相,非去不可。” 别的事情上面,宋奕或许会为了苏昀卿对苏夫人妥协,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宋奕都不会妥协的。 从前宋奕跟苏昀卿过自己的日子,苏夫人很少管他们。 但是自从在知道苏昀卿过世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时时都要来看看宋奕是否安全。 有些时候当真让宋奕觉得,不如跟苏夫人说实话算了。 但是每每看见苏夫人为了苏昀卿以泪洗面,宋奕又不忍心。 两厢矛盾之下,宋奕跟苏夫人的关系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见宋奕一脸坚持,又说是为了苏昀卿才会这样做,苏夫人不禁迟疑了,“那……叫得脸的下人去也是一样,查出来的结果再告诉你,也能让你安全一些。” 不管怎么样,宋奕跟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能有问题,这是苏夫人的坚持。 对此,宋奕很是无奈。 “有些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必须要我亲自去才能查清楚,难道母亲想要昀卿死的不明不白么?” 见到宋奕一脸痛苦,苏夫人好像这才意识到,苏昀卿不仅仅是她的儿子,也是宋奕的丈夫,苏昀卿死了,难过的不仅有她一个人而已。 定定地看着宋奕许久,苏夫人最终叹了口气,道:“那好,我便让你去。你护好自己。” 在得到允许之后,宋奕脚步匆匆的出门,因为她答应了苏夫人,要在天黑之前回来,现在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天黑,时间很紧,她不能耽搁了。 香云想要跟着出来,宋奕都拒绝了,这件事并非是没有危险,香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宋奕不想让她掺和进来。 据调查结果来看,当初她被送往漠北之后,彩衣便一人出了宫,只是她在此地没有家,最后竟碰到了徐娘。 徐娘……那个曾经一直跟着她的女人。 自从宋奕假死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此时主仆相见,一时间竟相对无言。 见气氛沉默,宋奕便也开门见山,直接道:“彩衣呢?她不是跟你住在一起的么?” 见宋奕是来找彩衣的,徐娘笑了笑,扬声道:“彩衣,姑娘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见着从内室出来的彩衣,宋奕道:“徐娘,你去把门关上。” 在知道宋奕来了之后,彩衣便对宋奕的来意隐隐有了些许猜想,只是她早做了十足的准备,此时,倒也不是特别紧张了。 “姑娘。” 没有叫彩衣起身,宋奕径直到正堂坐下,对彩衣道:“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头没尾的话,徐娘有些懵,不过这是宋奕的事情,徐娘不曾多问,转头去旁边给宋奕沏茶。 而彩衣,看着宋奕,嘲讽的笑了笑,道:“不瞒姑娘,奴婢是太后的人。” 这样的话,彩衣的出现与她做的事情就很了然了。 闻言,宋奕轻笑了一声,道:“果然,这世上没有巧合。” 有太后的关系,所以彩衣会出现在绑匪的手中,甚至跟她关在一起,在绑匪与暗卫抗争的时候,竟半点没有被波及。 可能也是有太后的吩咐,所以彩衣才会去将消息给苏昀卿,为的,就是不让身为皇上的慕修寒冒险,为此,甚至不惜让苏昀卿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了皇上牺牲自身,这本就是为人臣者应该做的。”彩衣说的十分理所当然。 对于这样的话,宋奕只觉得荒谬的很,“为皇上牺牲是应该的?哈哈哈……” 突然之间,宋奕闪身到彩衣跟前,狠狠的道:“那为主子牺牲,也应当是奴婢该做的吧!” 说着,她便拿出匕首,想要将彩衣斩杀于此。 既然敢出现在宋奕面前,那么彩衣就不怕死,一脸倔强的看着宋奕,倒是让宋奕原本打算刺下去的匕首给顿住了。 彩衣此时倔强的脸,与宋奕记忆中的云萝何其相似。 云萝因她而死,如今,她又要杀了与云萝十分相似的彩衣了么? 一时间,宋奕有些迟疑了。 就在宋奕迟疑的短短一瞬,彩衣当机立断,抽出袖中的匕首,飞快的挟持住了徐娘。 既然她要死是必然,那若是不多找一些人为她垫背陪葬,该多可惜? 彩衣冲向徐娘的霎那,宋奕什么犹豫都没有了,冷声对彩衣道:“你想做什么!” 不理会宋奕的话,彩衣用匕首细细的在徐娘脸上比划:“多好的肌肤啊,若是被这匕首划伤了,该多可惜?”顿了顿,仿佛是对宋奕的反应非常满意,彩衣又接着漫不经心的道:“姑娘您瞧,徐娘的身段多好,若是这般好的身段,缺了胳膊少了腿儿,那岂不是太令人惋惜了?” 第214章 ‘云萝’再死 宋奕的脸色骤然黑了个彻底,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墨汁儿来似的,“你究竟想要什么!放开徐娘,有本事冲我来!” “姑娘您?”彩衣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是诡异,“您,奴婢自然也不敢怠慢了,若是您不想徐娘缺胳膊少腿,若是不想这般好的肌肤被毁,那便在您身上多几道血口子,或许奴婢会答应您。” 听彩衣这样说,宋奕还没有说什么,徐娘就先着急了,“姑娘不要!彩衣,我对你不薄,姑娘也对你多有厚待,你还想要什么。” 让徐娘失望的是,彩衣半点都不听她的话,手上的匕首一寸寸的靠近徐娘的脸蛋,含笑看着宋奕,似乎在等宋奕决断。 “等等!” 见彩衣的匕首顿住之后,宋奕道:“我答应你。” 说罢,宋奕不顾徐娘的阻止,从肩膀上狠狠划下一刀,一时间,血流如注,宋奕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血液的流失让宋奕看上去有些狼狈,看着彩衣,宋奕道:“这样可以放了徐娘么?” 见此,彩衣迟疑了一瞬,紧接着,又将匕首靠近徐娘一点,“继续!” 眼见着宋奕又要在自己身上划下一道,徐娘已然泪流满面,“主子,徐娘这辈子能够侍奉你已经够了,早在当初他们说你死的时候,徐娘就想跟着你走,可你没死,你还活着,这就够了!今天,徐娘不能再连累你了!” 说着,竟就抓住了彩衣的手,直直的将那匕首往自己的脖颈割去。 徐娘下手没有丝毫的手软,一时间,血液喷涌而出,溅了彩衣满身满脸,就连宋奕的衣摆之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花。 宋奕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徐娘!” 即便现在徐娘还没有断气,但是宋奕也知道,徐娘活不成了! 那是自小便陪着她的徐娘啊! 如今徐娘如此,彩衣再也没有威胁宋奕的理由。 不顾及彩衣面容与云萝有多相似,宋奕丝毫不手软的将匕首脱手而出,直直的刺入彩衣的身体里。 胸腔的疼痛让彩衣缓缓低头,看见直直扎在心口命门的匕首,彩衣却是笑了。 她的笑骇人在这布满血腥味的屋子里显得异常骇人,只听她道:“宋奕,你……要倒霉了……” 说完这句话,彩衣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 断气了。 此时的宋奕哪里还管得着她在说些什么,扑上前将满身是血的徐娘抱在怀中,神色呆呆的,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曾经,徐娘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她就像她的姐姐一般,照顾着她的日常起居,还要为她在朝中的地位而操持。可是今天,她的姐姐死了……为她而死。 纵她宠她的苏昀卿也死了,为她而死。 天真烂漫的云萝死了,为她而死。 忠厚老实一心为国的大男孩景羽寂死了,亦是因为她。 …… 太多太多人了,宋奕觉得自己已经要数不清了。 她这一辈子欠了太多人的命,怕是无论如何也还不起了吧。 她亏欠这些人的,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偿还了吧? 地上的鲜血漫延出去,映的宋奕的眼底也隐约赤红。 她失魂落魄的抱着徐娘出了门墙,独自将徐娘安葬。 呆呆的又在坟前坐了许久,宋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可就是什么都不想做,好似这样,那些人就会回来一般。 天色已经不早,想到出门之前自己答应苏夫人的话,宋奕将身上的血迹简单处理了一下之后,便回到了苏府。 苏夫人是昀卿的母亲,她一定得替他好好照顾。 回了府中,宋奕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去见苏夫人,而是吩咐香云准备水让她沐浴。 香云在见到宋奕满身是血的时候便已经吓呆了,宋奕的几声呼唤这才让香云回过神来。 连忙去拿金创药,又让人去烧热水来。 现在宋奕这个样子,显然是不能沐浴的,伤口若是沾了水,怕是要更加严重了。 只能简单的帮宋奕清洗一下,再包扎好伤口。 在结痂之前,宋奕是绝对不能沐浴的。 “姑娘,怎么仿佛你每次出去,都要受伤啊。” 不是香云咒宋奕,而这就是事实,基本上每一次宋奕出门,都是带着伤回来的,这实在是让香云很不放心。 一边帮宋奕清洗包扎,一边在她耳边碎碎念,“下一次出门,您一定要将我带上才行,就算是再不济,我也能帮您挡一挡伤啊。” 香云宁愿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意让宋奕受这个罪,现在宋奕可怀着孕呢! 见香云如此,宋奕不禁有些好笑,“我知道啦,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跟她说说话,仿佛能将宋奕短暂的从彩衣与徐娘的死之中脱离出来。 可一旦安静下来,宋奕还是忍不住的想到那场景。 她是真的想补偿云萝,可却没想到彩衣的出现本就是别人设计。 在香云的伺候之下,宋奕收拾好了自己,换了身衣裳去见苏夫人。 其实早在宋奕回来的时候,苏夫人就知道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宋奕到现在才来见自己。 “你去哪了?” 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奕,没有看见伤口,也没有看见脸色明显的苍白,苏夫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有些事情无法跟苏夫人说实话,宋奕只能打个哈哈概括掉了。 她知道,就算将太后故意将苏昀卿引去救她的事情跟苏夫人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苏夫人不会责怪太后,相反,若是再将这件事拿出来说的话,只会在苏夫人的伤口上撒盐。 在苏府掌权多年,苏夫人一看就知道,宋奕并没有说实话,可她却只是眼神微闪,并没有出口点明。 她是想要知道苏昀卿故去的真相不假,但是若有一些是她不适合知道的,苏夫人也只能装聋作哑。 安抚了苏夫人几句,宋奕便不再多言,如今她身上的伤势虽然不致命,但是当初为了能够让彩衣放了徐娘,宋奕下手一点都不轻。 没有被苏夫人看出来是宋奕在强撑着,若是再不走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撑不住了。 在回到房间的路上,宋奕便觉得昏昏沉沉的,香云上前说了什么宋奕也没有听清便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自顾自的躺在床上,宋奕只觉得浑身燥热,身体里好像一团火在燃烧一般,十分的难受。 心中知晓,可能是因为身上的伤让她病了。 宋奕不禁苦笑,多少年没生病了,没想到折损在自己留下的伤上面。 第215章 所谓报应 可能,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在听见宋奕让她走的时候,香云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但是碍于主子的话不能不听,所以即便香云心中担忧,但是却依然无法说什么。 只能带着担忧守在门外,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香云听见里面传来了宋奕的声音,但是说的是什么,她却是听不清。 心下奇怪之余,开口道:“姑娘?您说什么?可需要香云进来?” 回应她的依旧是宋奕听不清是什么的声音,见此,香云心中很是焦急,顿时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开门进去。 入目便是宋奕躺在床上,满脸潮红的样子,让香云心中一个咯噔。 赶紧上前查看,却听见宋奕的喃喃,“云萝,是我对不住你……” 并不知晓宋奕与云萝的事情的香云,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许是做了什么梦吧,香云摇头失笑,伸手上前想帮她盖好被子。 可是哪里知道,才刚碰到宋奕的手臂,便被宋奕身上的体温吓了个激灵。 脸色骤然苍白了起来,香云连连道:“姑娘!您可别吓我啊!” 此时的宋奕自然无法给香云任何的答复,只能一个劲的咕哝着,将身上的被子掀开。 她实在是太热了。 见此,香云不禁更是焦急,“姑娘,您等奴婢一会。” 说完这话,香云便马不停蹄的到了苏夫人的院子跟前,正好见到苏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出来,连忙道:“兰竹姐姐,姑娘生病了,浑身滚烫,求夫人赶紧去找大夫吧!” 现在宋奕可是府上的金饽饽,任由是谁都不能疏忽了宋奕。 现在听见宋奕病了,还浑身滚烫,那还了得? 兰竹分毫都不敢耽误,连忙对香云道:“好姑娘,你赶紧去照顾少夫人,我去禀告夫人。”随手一指一位小厮,拦住道:“你,赶紧去将大夫清来。” 被点到的小厮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就去请大夫了。 而香云也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宋奕身边。 她打了盆温水,不断的替宋奕冰额头又擦身。 忙了这许久,虽然热度稍稍退了一点点,但是宋奕还是很难受的样子,浑身赤红,让香云很是担忧。 好在大夫不一会就来了,连同一起来的,还有苏夫人。 把脉之后,大夫松了口气,道:“少夫人是身上有伤没有处理好,这才导致的发热,将伤口处理好,再开退热的方子给少夫人灌下去,明日便好。” 听闻大夫的话,众人都松了口气,苏夫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腹中的孩儿呢?可有问题?” 对于苏夫人的问题,大夫显得很是茫然,“少夫人并不曾有孕,又何来孩儿?” 他行医数十年,这样的问题不可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位大夫的医术精湛,所以苏夫人才会请他来,此时自然是相信大夫的话的。 闻言,苏夫人不禁一时气急,也明白过来宋奕不过是诓骗她,当下便不再管宋奕究竟如何,重重的哼了一声,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香云闻言也是一愣,不过她却相信,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没在这件事上面纠结多久,便见到大夫为宋奕开药,并且嘱咐她如何处理宋奕的伤口。 毕竟宋奕是女子,又才死了丈夫,大夫不可能为宋奕脱衣服处理伤口,只能让宋奕的贴身丫头来。 恍惚间,在梦中宋奕仿佛见到了很多故人…… 慕修寒回到宫中,为了将徐家的势力连根拔起,废了不少功夫,好在虽然艰难,但是却也达成了目标。 七日之期越来越近,慕修寒也就越来越兴奋,马上,宋奕便会成为他的女人了。 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也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最近皇上的心情甚好,就连犯了错误,慕修寒也只是小小的斥责两句就过去了。 要知道,若是之前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人人都说慕修寒是因为将徐家的势力连根拔除了才会如此高兴,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慕修寒如此高兴,其实是为了一个女人。 几日过去,宋奕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慕修寒派人来接,宋奕也没有违抗,带着香云便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知道宋奕生病了,所以慕修寒特意安排了太医伺候,并且将人安置在了自己宫中。 “姑娘,皇上对您可真好。”若不是宋奕已经嫁给了苏昀卿,香云其实更喜欢宋奕能嫁给皇上。 不过……现在苏昀卿不是死了么?宋奕丧夫,也算是回归了自由身,皇上对她家主子这样好,会不会…… 想着,香云暧昧的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笑什么。”宋奕拍了一下香云的手背,有些好笑的道。 就香云这点小心思,宋奕不可能不知道。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宋奕知道,慕修寒确实是用心了。 此时慕修寒正在上朝,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太后,太后您不能进去啊!” 太后来了? 宋奕才刚起身,就看见太后带着一群人闯进来,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太后一见到宋奕便劈头盖脸的道:“来人,给哀家把这个女人带走!” 竟是丝毫不顾及这是皇上的寝殿。 此时的宋奕重病无力,没有办法反抗什么,只能够由着太后带走。 越往前走,宋奕便越觉得不对。 直到太后将她带到了朝堂之上。 宫人猛地将宋奕扔在地上,肩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此时又迸裂开来。血液浸透了绷带,隐隐从衣裳里透出来。 宋奕的唇色苍白了起来。 见此,慕修寒的脸色很是难看,“太后,你这是要做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您是太后,也不能私闯朝堂!” 对于慕修寒的愤怒,太后丝毫都没有退缩,直直的看着慕修寒,太后道:“哀家自然知晓后宫不得干政,如今此来,是为了揭露一个犯了欺君之罪的女人!过后皇帝怎么处罚哀家,哀家都绝无二话!” 如今这架势,慕修寒知道,太后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并且还掌握了一些什么,不然的话,不可能在朝中大臣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第216章 认罪与折磨 见慕修寒不说话了,太后这才接着道:“此人,其实是大将军宋奕!她女扮男装,所犯欺君!” 朝中大臣大多都是见过宋奕的,在看见宋奕的正脸之后,心中不由得一惊。 站在太后那一方的大臣,当机立断的对慕修寒跪下,道:“皇上,罪犯欺君,按律当斩啊!” 众大臣见此,也都跟着跪下,对慕修寒道:“请皇上斩杀此人!” 见此,慕修寒愤怒的一拍龙椅,对一众大臣,对太后道:“她是祈天国的公主楚莹萱,并非宋奕,若是当真将她斩杀的话,将祈天国的脸面置于何处?到时祈天国来为公主报仇,你们又当如何!” 慕修寒的一声声质问让大臣们都低下了头来。 不管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宋奕,她明面上的身份都是祈天国的公主,楚莹萱。 若是当真处死了祈天国的公主,到时候又如何跟祈天国交代? 一时间,朝臣都沉默了。 慕修寒起身,对太后道:“如若引起祈天国与天烬国的战事,不知太后可能承担得起这个罪责!”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一般来说,太后自然是不可能多说什么得了。 可太后这一次既然来了,那就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宫人将宋燃父子带了上来。 “皇帝,宋将军肩膀上有一颗红痣,究竟此人是不是宋奕,只要一验便知!” 太后话音刚落,宋燃便立马道:“皇上,只要能让臣看一眼她的肩膀,便能判断!” 闻言,慕修寒很是愤怒的起身,到宋燃跟前,对宋燃就是一脚,道:“朕才是皇上,要不要验,朕才能拿这个主意!” 缓步走到太后跟前,慕修寒道:“后宫莫不知楚莹萱如今肩膀受伤,如今太后又说验身,这是何意?” 听闻慕修寒的话,太后猛然看向慕修寒,道:“难不成,皇帝觉得哀家是在故意为难此女不成?” 此时,礼部尚书在太后的示意之下,对慕修寒道:“皇上,虽然这位姑娘肩膀有损伤,但未尝就是有红痣的地方,不如还是验证一番。” “是啊,皇上,还是验身吧。” 慕修寒心中明白,宋奕的肩膀上真的有那样一颗红痣,也知道如今受伤的位置,那是大可不能验身的,不然的话,就是承认宋奕是宋将军了。 就在争执不休的时候,久久不言的宋奕此时开口道:“都别吵了,我确实就是将军宋奕!” 听闻宋奕的话,不仅是慕修寒,就连太后都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宋奕竟然会真的承认,还以为要验身才有结果。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宋奕是女儿身,不让人验身也是正常的。 太后刚想说什么,宋奕却不给太后机会,接着道:“臣确实罪犯欺君,自知罪当株连九族,只求皇上看在臣曾经战功赫赫的份上,饶恕宋氏一族其他人,也饶恕臣的叔叔与堂弟。” 大臣们见状,连忙对慕修寒道:“皇上,此人罪犯滔天,还请皇上将其斩杀!” 有一人开口了,接下来的大臣自然也没有办法不发表意见。 宋奕这件事,对于大部分大臣来说都是没有干系的。 相反,身为一个女子,宋奕竟然在军中,跟他们共事这么多年,这对于很多大臣来说,都是引以为耻的事情。 哪怕她曾经为天烬国带来数年和平,可如今风调雨顺,这些大臣又哪里会将宋奕的战功放在心上。 也正是因此,所以大臣们纷纷跪倒在慕修寒的脚下,附和道:“请皇上将宋奕斩杀!” 见到太后得意的神情,慕修寒气极,“你若当真是宋奕将军,那么你宋氏一族都不会得到特赦!欺君罔上,其罪当诛!哪怕是宋家,哪怕是宋燃父子,同样必死!” 看着宋奕的时候,慕修寒的眼中都是威胁。 然而在一旁的宋燃父子听见慕修寒这样说,不由得有些慌乱。 身为皇上,慕修寒自然是一言九鼎,说要斩杀,那就是要斩杀的。 原本以为只是会杀了宋奕一人,并且他们出面指正,还会得到太后的奖赏,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做竟然会连累宋氏全族! 再也忍不住,宋燃连忙对慕修寒开口道:“启禀皇上,臣已经代替宋氏将宋奕驱逐出族,宋奕与我宋家再无瓜葛。” 希望能用这样的话,让慕修寒放过宋家。 可是慕修寒却是完全不买账,“朕说宋奕还是宋家人,那他就是宋家人!欺君之罪株连九族,这是朝廷的规矩,朕不想听借口” 毕竟慕修寒才是皇上,慕修寒说什么,他们也只能听着。 宋晓是个胆小的,一听这话便恐惧的不得了,顿时转头看向太后,哀求道:“太后娘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若不是因为太后的话,他们根本就不敢在朝堂上不给皇上面子。 现在慕修寒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一点都不想追究宋奕的欺君之罪,只要宋奕否认一句,那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可太后却还是偏偏要跟慕修寒对着干,这何必呢! 暗地里瞪了宋晓一眼,太后对慕修寒道:“皇帝,此二人虽然也是宋家人,但他父子二人检举有功,我天烬国从来没有斩杀有功之臣的道理。” 用这话堵他?慕修寒哼笑:“太后莫不是忘了,宋奕为我天烬国立下的赫赫战功,保我天烬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难道有功便不用罚?” 在这朝中,若是论有功之臣的话,怕是谁也比不上宋奕的功劳。 太后说的这不杀有功之臣的话,其实是在打自己的脸。 闻言,太后的脸色一下子便绿了。 慕修寒以为,宋奕是在意宋燃父子的,那既然这样的话,倒还是好办了。 只要用宋燃父子的性命相威胁,宋奕定然也会保全自己。 只可惜,宋燃父子二人次次针对宋奕,宋奕早在化名为楚莹萱之时便下定决心只为报仇而活,又怎么可能,将宋家还放在心底呢。 所以哪怕是她要死了,也不可能让这两个人好过。 面对宋奕的眼神,宋燃父子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217章 押入大牢 而下一秒,便听得宋奕在殿中朗声道,“太后所言不错,宋奕欺君罔上,其罪当诛,又假死骗过众多朝臣,实在是死不足惜。宋奕今日认识到错误,还恳请皇上给个痛快!” “你疯了!” 宋奕的话刚落,便听得那宋晓压低了声音叱骂。 只是他自以为声音低小,实际上却是被百官和慕修寒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天子心中情绪翻涌,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百官听见宋奕的话早已经沉默下来,紧接着就见慕修寒从那黄金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好似踩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独属于一国之君的气场毫无遮掩,直到他在宋奕身前停下。 “公主当真是我朝将军宋奕?” 一字一顿,隐带威胁,语毕他又压低了声音警告:“你若是想要保住宋家的话,就否认女扮男装。” 这样的威胁对于宋奕而言,根本就算不上是威胁。 看着慕修寒,宋奕唇角挑笑,学着他压低了声音:“皇上莫不是以为我在意宋家?”简直搞笑,她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坑宋燃父子一把而已。 女扮男装的事情已经被揭露,宋奕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余地翻身了。 有些话,若是不趁此机会告诉慕修寒的话,宋奕担心自己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道:“其实除了这件事,臣瞒了皇上许多年之外,还有一件事臣未曾告诉皇上。” “哦?”见她如此,慕修寒倒来了些兴趣,“什么事?” 此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宋奕之后的话,会给他带来何等的痛苦。 只听那女人仿佛没有心一般,一字一顿道,“当初臣腹中的孩子,是皇上您的。” “是皇上您,亲手杀了您自己的孩子。”那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男人动作顿时僵住,本来掐着她下巴的手也因为一时的震惊而松了下来,他盯着宋奕带着快意的眼里,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这样?!” 原来那孩子,不是苏昀卿,而是他自己的! 太后和一旁的大臣们并不知道宋奕和慕修寒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慕修寒那不同于寻常的模样,心里都十分的担心。 若是那宋奕又耍了花招,让皇上放过她了怎么办? 在这样的场合,不管是大臣还是太后,都不可能给机会让慕修寒缓缓自己得到的消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数人高声启奏:“请皇上处置罪人!” 听见耳边大臣的话,宋奕戏谑的看着慕修寒,等慕修寒的决断。 即便今日她要死了,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就算慕修寒冷心冷清,不会因为她的死难过,但是为了当初那个孩子,慕修寒也会耿耿于怀许久。 这样一来的话,不管是大臣还是太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这些人当真以为她是好惹的? 耳边大臣的话声声入耳,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太后对慕修寒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喜欢这个女人,但是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惹得朝野动荡吗!” 太后的话如同一个惊雷一般在大臣们耳边炸开。 还以为皇上是惜才所以才不舍得杀了宋奕,却没有想到,竟是为了男女私情。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宋奕就更加不能留了! “请皇上杀了宋奕!” “杀了这个妖女!” ……大臣们的逼迫,太后的逼迫让慕修寒的脑袋都要炸了,难听的话不止有一句两句,就差将宋奕骂成亡国祸水一般的人物了。 此时他们早已完全忘了,曾经宋奕给他们打了多少场胜仗,有多么的了不起,他们全都忘了。 只记得宋奕所犯下的欺君之罪,只记得不能让这个有本领有能力的人到朝中来抢自己的风头。 此时此刻,慕修寒即便想要将这件事压下去也是不能了,太后既然来了,那么就已经做好了要将事情闹大的准备。 现如今,也算是如了太后的意思了。 宋奕最终还是被送进了天牢。 出了这场闹剧,慕修寒自然也没有心情上朝了。 李安见慕修寒心中苦恼,心中也是连连感叹,他看着慕修寒和宋奕走到如今,今天这场面,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皇上有心要替宋将军隐瞒,可是拦不住宋将军自己要认罪。 “皇上,奴才有一计,或许能帮皇上救出宋将军,不知当讲不当讲。” 原本慕修寒就为了这件事斟酌琢磨了许久,多番权衡觉得如何做都不能顾好多方,现在听李安有办法,自然是要听上一听的。 “你们都先下去。”那冷峻男人抬手,将殿中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上前,李安同慕修寒耳语几句,“既然太后娘娘她想让宋将军死,那便让宋将军死好了。咱们来个偷天换日,假的宋将军在众人面前被行刑,那么……真的宋将军便不用再被叨扰了。” 这…… 倒并不是一个多差的主意。 向来果决的男人第一次为一个女人陷入了纠结和犹豫。 直到临近天明,才有侍卫被传进了乾清宫,“传朕旨意,宋奕罪犯欺君,按律当斩,明日午时,在菜市口行刑!” 牢狱之中的宋奕,倒没有狼狈落魄的模样,不过在狱中一夜,天蒙蒙亮时,便得到了慕修寒打算将她杀了的消息。 在侍卫诧异神情的对比之下,宋奕倒显得没有多么的意外。 那么多人为了她而死,她偿命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宋奕不相信慕修寒在她跟朝廷大臣以及太后之间,会选择她。 死,是必然。 静静的等待明日到来的时候,李安来了,对宋奕行了一礼,将手中的餐盒放下,对宋奕道:“宋将军,这是皇上为您准备的饭菜。” 说着便将饭食都摆了出来,最后一顿了,慕修寒也算是给宋奕准备了一些好菜。 宋奕知道,天牢之中有这样的规矩,在死刑犯临死之前,会最后给他们吃一顿好的,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顿饭,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看着李安的到来,宋奕神色淡淡的道:“放着吧,我一会吃。” “是,奴才告退。” 说是走了,但是李安却还是藏在不远处,看着宋奕平静的将这一餐吃了,这才放下心来。 第218章 宋家军落敌手 吃下去之后宋奕便觉得昏昏沉沉的,不一会,便失去了意识。 见此情形,李安赶紧上前,将残羹冷炙都收拾好了,便转身回了乾清宫复命。 抬眼撇了一眼李安,慕修寒道:“事情已经办好了?” “是,人已经晕过去了,奴才已经派人替换了宋将军。” 与此同时,太后宫中,淑妃正陪着太后说话。 “皇帝已经下旨了?” “是。”淑妃微微颔首,对太后道,“此时李安已经去给她送最后一顿了,让她吃饱了好上路。” 闻言,太后沉吟了一会,最终道:“这确实是我们皇上的作风。” 原本朝中众人连同太后都以为,皇上是真的要处死宋奕,这也是慕修寒往日一贯的作风。 而在离皇城不远的一个客栈里,几位人高马大的将士正在商量着。 “宋将军战功赫赫,是男子也就罢了,更何况是个女子!反正我李莽,是绝不能看着宋将军就这般被杀了的!”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莽汉说道。 他话音刚落,便闻得有人冷哼一声,“也就朝中那些个不懂战场的人要杀了将军,但凡懂个道理的,都知道将军没了朝野必乱……”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越说越觉得不甘心。 从前他们都是跟着宋奕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本就对宋奕很是佩服,更何况如今知道了宋奕其实根本就是个女子。 商量来商量去,最终,竟然是打算去牢狱里将宋奕给截出来! “当初我没有钱没有家的在街上做乞丐,要不是宋将军将我救了,带我吃饭,教我功夫,我李莽早就死了。” “我这一条命是欠将军的,这一次,哪怕是死,哪怕是万箭穿心,也要将宋将军给救出来!你们,哪个愿意跟我一起!” 这话,在场的人自然是纷纷响应。 他们都是宋奕手底下带出来的兵,都是宋家军的一份子,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奕去死。 只可惜他们这一遭,注定要落空了。 夜幕渐渐深了下来,守在天牢门口的守卫,一个个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自然不是皇宫里这些只会花拳绣腿的人的对手,他们行踪如鬼魅,手中的刀更像是收割机一般的,将慕修寒派在天牢周围的人一个个敲晕。 随即,便就进了天牢。 执着于寻找宋奕的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直到,顺着那阴暗狭窄的走廊一路走到最底,一回头,却发现天牢之中灯火通明时才惊觉不对。 宋家军企图将宋奕救出去的事情,慕修寒是早就知道的。 曾经他不信任宋奕,宋家军中,他也并非没有安插人手。 本来他想着,若是他们能将那假宋奕就出去也不是不行,可却没想到,太后会在这中间横插一脚,竟是将宋家军的将领们都给抓了去! 李安在回到乾清宫的路上得到这个消息,半点都不敢停留,马不停蹄的往乾清宫跑去。 这件事定然要让皇上赶紧知道才行,若是晚了的话,太后怕就是要将那些将领给斩杀了。 即便李安不懂朝政,但是也明白,若是那么多将领出事了,军中自然是要大乱的! “你说太后派人扣押了前去劫囚的宋家军将领?”慕修寒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这一次太后做的好啊。” 说着,他慵懒起身,往外走去。 宋家军是宋奕的命根子,他不可能不管。 “皇帝来了?坐,给皇帝上茶。” 见到太后雍容华贵的坐在大殿之上,慕修寒嘴角牵起一丝嘲讽,后宫的女人都是天生会做戏的,更何况如今爬到了太后位置上的她? 只不过平时没有用到而已,现在用起来也依旧是炉火纯青,也难怪当初的先帝会拜倒在太后的石榴裙之下。 摆了摆手,慕修寒道:“上茶就不必了,朕此次前来,是想要向太后要人的。” 太后闻言,手一顿,而脸上却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笑,“皇帝的意思是,那些劫狱的将领?” “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又何必来同朕打哑谜呢?”慕修寒看着太后应着笑了,笑意也带着讥诮:“太后莫不是忘了,那些是什么人,若是此举让军中引起骚乱,不知太后可付得起这个责任?” 见太后的笑脸渐渐凝住,慕修寒接着道:“您身为太后,理应为天烬国着想,而您却为了区区一己之利,便将天烬国多年的基业弃之不顾?儿臣很好奇,百年之后,您可还有脸去见父皇?” 慕修寒半点面子都没有给太后留,这样浓烈的讥讽让已经多年没有势均力敌对手的太后有些禁受不住,将手中的茶杯一砸,“孽障!” 闻言,慕修寒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朕是皇帝。” 敢叫皇帝孽障,太后的胆子当真是不小。 喘了口气,太后总算是冷静下来,颤巍巍的对慕修寒道:“哀家可以放了那些将领,但你,要即刻斩了宋奕!” 无论如何,宋奕都留不得! 太后此时,已然是一秒钟都不愿意等了。 “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太后又何必如此着急。午时一到,自然会有人行刑,还望太后,能够遵守承诺!” 冷冷的说完这一句,慕修寒便不管太后的脸色究竟多么难看,转头就走。 竟是连一声母后都不叫了,看着慕修寒的背影,太后气急。 还好宋奕那个女人要死了! 太后说到做到,慕修寒一走,便让人将宋家军的那些人给放了出来。 他们恢复自由之后,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出宫,而是去找了慕修寒。 “皇上!” 为了军中的安稳慕修寒才不得不这样做,他们一开口,慕修寒便知道他们想说的事什么。 “朕与太后说立即斩杀宋奕,你们才能出来,你们的命,都是宋奕用命换来的,最好安分一点!别再给朕惹祸!” 现在这个时候,慕修寒最需要的就是没有变数,这是最安全的。 一众将领闻言,低低的垂下了头,他们只是想去救宋奕,却没想到一头钻进了太后那恶毒女人的圈套,没能将人救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成了宋奕催命符。 第219章 你们是她拿命换的 一个个人高马大,战场上杀人不见血的将军们,竟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红了眼。 慕修寒将那些人的神情收入眼中,一时间心中也觉得酸涩不已。 好在,好在他的宋奕不会真的就这么死去…… 转眼便到了午时,慕修寒在一旁看着侩子手手起刀落,刑台上的“宋奕”被斩杀,血液喷溅的到处都是,百姓们都知道宋奕的丰功伟绩,就算是在知道宋奕是一个女子之后,对她的敬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的深了。 也正是因此,所以现在宋奕被斩杀,京城之中,乃至于京城周边,都自发自动的挂起白布,来祭奠这样一位英雄。 可见宋将军一名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可反观慕修寒,在看着那一颗人头滚落之后,神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的收回了眼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便让宋家军的人将宋奕的身体给处理了。皇上与太子妃的事情,民间的流传也不在少数,此刻看着慕修寒这般冷淡,一时间便也打消了那样的想法。 只是当今皇上苛待功臣的名声,怕是就要这么落下了。 可此时,慕修寒丝毫都不想管百姓是怎么想的,他只想赶紧去见宋奕。 为了这次计划的顺利实施,从宋奕被带进天牢,又被迷晕送出宫,从头至尾,他都没去看过宋奕一眼。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见到人,便从手下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宋奕,被人劫走了。 “混账!”男人勃然大怒,“朕养你们是吃闲饭的吗?!连个人都看不好还能做什么?!” 计划成功的欣喜顿时消失殆尽,帝王的怒火来的汹涌,让手下一时间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等到慕修寒终于冷静下来,才开始思索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难道太后已经发现了? 应该不会,就算是太后发现了,布局也不会这么快。 “究竟是什么人劫走的,目前并没有确切的消息,原本属下等人已经将宋将军送到目的地,却没想到突然有数人冒出来,将宋将军劫走。属下等人拼死追赶,最终却道悬崖边上没了踪迹。” 悬崖…… 慕修寒眼神微眯,此时,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压下去。 他阴郁道,“到了悬崖之后呢,好好的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犹豫的看了一眼慕修寒,黑衣人道:“皇上,已经派人去追了,只是……宋将军和那人一起掉入了悬崖之中。” 闻言,慕修寒面色一沉,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厉与冷酷,“去悬崖底下找!” 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闻言,黑衣人心中骤然一凛,对慕修寒低头道:“是,皇上。” 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李安也知道了宋奕被劫走的事情,战战兢兢的对慕修寒道:“皇上,宋将军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 如今慕修寒半点都不想听这些人的安慰,将茶杯甩了出去,暴怒道:“滚!” 见此情形,李安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跪下,道:“奴才这就滚。” 说着,便马不停蹄的退了出去,不仅如此,还让其他的伺候宫人也跟着一起走。 如今慕修寒就宛如一头暴怒的雄狮,谁凑上去谁倒霉。 而此时,淑妃宫中,那素来看着温柔贤淑的女子,一边精心的护理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哦?确定是那位掉进悬崖了?” 清秀的宫女殷勤的伺候着淑妃,笑道:“娘娘料事如神,万丈悬崖,掉下去哪里还会有命活?娘娘这招,可真是高啊……” “慎言!”淑妃的眉眼骤然一厉,待见到那宫女战战兢兢之后,才又放柔了声音,“听说皇上在找那人的尸体,我们也帮着找找吧,算是给皇上尽尽心。” 闻言,宫女垂头道:“是,奴婢遵命。” 而宋奕,她被人劫走之时本就昏迷着,落入悬崖时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因此,自然就更不知道,那多年无人涉足的悬崖之下,竟是有个隐居多年的医怪。 好巧不巧,医怪外出采药时,正好撞见宋奕与那黑衣人从悬崖上摔了下来。 连忙上前把脉,这一下,便是啧啧称奇。 “没想到一个朝廷囚犯竟然还能用的起天蚕豆蔻,有意思有意思……”说着,便丝毫都不顾及的将宋奕往自己肩膀上一抗,转身就走,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挟持宋奕的黑衣人尸体一眼。 从来的时候就知道,那人已经死的透透的,没救咯。 倒是他身上这个,虽然内脏已经碎的差不多了,不过倒还是有救上一救的价值。 再一次醒来,宋奕看见的便是一间木屋,鼻尖萦绕着十分奇怪的药香。 这是在哪? 她……是谁来着? 救治了宋奕几日,对于宋奕的身体情况也算是有些了解,医怪知晓,宋奕这几天便要醒过来了。 从外面采药晃荡回来,看见的便是坐在床上一脸茫然的宋奕。 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醒了。”他就知道,这丫头虽然看着虚弱,但奇经八脉畅通,又勤学苦练,是个命硬的。 宋奕只觉那人看她眼神有些奇怪,虽然还算是和蔼,但怎么看都像是在看小白鼠。 心中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宋奕张了张粉白的唇,那双向来坚毅的眸子里,此时满都是迷茫与纯净:“老人家,您是谁?还有……我是谁?” 曾经慕修寒用失忆将她耍的团团转,没想到造化弄人,如今,宋奕竟是真的失忆了。 听见宋奕问他的时候,医怪得意一笑,道:“老子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怪,听说过没?” “没……没有啊。” 宋奕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可能还记得旁人。 倒是医怪,顿时便生起了气来,莫不是这些年他总不出关,让那些小儿忘了他了? 看来,他得出去刷刷存在感啊…… 这么一想,医怪便指着宋奕道:“你这个小女娃,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不知道你自己就算了,怎么能不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谁!” 顿了顿,医怪意识到了什么,上前抓过宋奕的手,细细把脉了一番,“难怪不记得老子是谁,原来是没有了记忆。” 第220章 医小怪出世 救命恩人? 虽然还是不知道这位老人家是谁,但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宋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谢过医怪前辈的救命之恩,不知我应当如何报答前辈?” 自己提出要报答,也算是有眼色了。 医怪满意的收回手,“就喜欢你这种识趣的女娃。”拍了拍宋奕的肩膀,医怪道:“我要你留下,给我做药奴!” “药奴?”虽然说是要涌泉相报,但是做药奴这种事情,宋奕还是下意识的抵触。 一看宋奕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误会了。 “老子可没有说要你一辈子给老子做药奴啊,我的意思是,女娃你帮我研究新药,等研究出来了,也算是你报了老子的救命之恩了。” 原来是这样,帮医怪试一段时间的药,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更何况,宋奕本能的相信,医怪应该不会要了她的命。 “好,我答应您!” 没想到宋奕居然答应得这么快,医怪一拍手,道:“好,爽快,老子决定了,暂时收你做个弟子。” “啊?”对于他跳脱的思维,宋奕有些懵懵懂懂,收她做弟子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满宋奕的懵懂,医怪拍了她一巴掌,“老子的意思呢,你在我这做药奴的时候,也不让白干活,我教你医术,老子这一身医术可不是吹牛的,活死人肉白骨,那都不在话下!” 竟有这般厉害? 宋奕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前辈,我跟您学。” 不得不说,医怪的医术当真不是说假的,三个月时间,他便研究出来了想要的药材,同时也用三个月,让宋奕成为了一代神医。 当然,这也多亏了宋奕天资聪颖,又性格坚韧。否则,一般人怕是撑不住医怪的折腾。 而医怪也一如他当初答应的一般,新药不过刚刚研制出来,就收拾了宋奕的几件行李将人往外推,“好了好了,总算是将老子的新药研制出来了,也不枉老子救你一命。” “你这就走吧,养着你多吃好多东西……” 宋奕迷迷茫茫的就这样被医怪送出了山谷,自然是不知道,那医怪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 新药的确是研制出来了不错,可是将宋奕送走的根本原因,却是他去悬崖底下采药时看到的一幕。 那地方他自从捡到宋奕研制新药以来便没有再去过,没想到竟有人在那里寻人连续三月。 三个月……怕是草皮都要翻上一遍了吧。 早就看出来宋奕不是一般人,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再留着宋奕了。 哪怕是失了忆,也得放她出去看看造化。 …… 比起宋奕的潇洒,这三个月,慕修寒可谓是过的愁云惨淡。 一波波派出去找宋奕的人都是空手而归,别说找到宋奕了,就连宋奕的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从始至终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 “皇上,还是没有宋将军的消息。”每次将这个消息递给慕修寒的时候,李安就觉得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找,接着找!”说着,将一张画像拍在了李安脸上,道:“拿着画像去找!” 手忙脚乱的将慕修寒的画捧在手中,李安连忙道:“是,奴才遵旨。” 刚说完便屁滚尿流的被慕修寒给扔了出来。 看来慕修寒已经是打定主意了,一日没有找到宋奕,便要做一日的暴君啊。 许是因为宋奕在他心中从未离去,所以慕修寒画宋奕,画得最为传神。 也是因为有了这张画像,所以才让外出搜寻的人有了些许宋奕的踪迹。 再加上宋奕出山之后,并没有想着要躲开他们,没过多久,这些人便找上了宋奕。 慕修寒的人,都知道宋奕是慕修寒的心尖尖,谁也不敢慢待了,只能客客气气的对宋奕道:“宋将军,皇上这段时间找您都快找疯了,您随奴才回去吧。” 将军?皇上? 宋奕看着这些人,神色有些莫名,“你们找错人了,在下不过一介郎中,看病救人会,带兵打仗可不会。诸位请回吧。” 见宋奕神色诚恳不似作假,众人不禁一愣,难道真的找错了不成? 他们从未见过宋奕本人,只是眼前的人实在是跟画像上的人太相似了,所以才叫住了对方。 现在对方这样茫然,一时间,他们也有些懵了。 不过想到宫里皇上十分重视这位,派了无数人明里暗里的查探,所以即便有些怀疑不是本人,但是他们却还是道:“那能否请您同我们一道回去,若不是宋将军的话,自然会放您走。” 宁可找错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若是差事没有做好的话,皇上定然会扒了他们的皮。 宋奕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同样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话有所动摇,这会儿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看医书,只觉得这些人聒噪不已好不吵闹。 她脸色愈加冷了,周身的气势是不自知的骇人,“在下说了不想去,还请诸位不要打扰。”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好不容易有了宋奕的丁点消息,那些人又如何能放的过她,眼看软的不吃,那便只好来硬的了。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急急大喝一声,领头的人就要上前将宋奕擒住。 可然而,宋奕哪里是会那般束手就擒的人? 一个闪身躲开了他们的攻击,恼怒道:“我说了,我不会去的!” 虽然她没有记忆,可是在听到那几个词的时候心里隐隐觉得抵触。 虽是失忆,可功夫还在,丝毫不留情的将这些人都撂倒在地,为了防止他们再跟上来,宋奕还给他们下了点“小玩意儿”。 “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就能自由活动了,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将军,更不会去见什么皇上!” 那位皇上当真一点都不会培养人,什么眼神! 虽然宋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他们找的人,但是见他们如此来势汹汹的样子,宋奕就是不想回去。 谁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逍遥自在的没有什么不好。 宋奕一边四处游山玩水,一边运用自己的医术治病救人,往往会有人因为感激她而送上钱粮,而宋奕,也只拿够自己吃穿用度的。 她的行事作风,与她行医时的怪癖,名声渐渐传开。 第221章 你与他有灭门之仇 许多人都知道,当年那位隐居山林醉心研究的医怪竟有了个弟子。 宋奕医小怪的名声渐渐传了开来,不少人提到她时,都会这样说,“你说那位医小怪啊!啧,医术便不说了,这年头行医的女子何其少诶!更何况那样美的一个女人……” 且说当日徐莲儿虽然在慕修寒的脸上划了一道,但她也没有逃过慕修寒的手段。 当初宋奕虽然被慕修寒带走了,但是回头却射出了一支袖箭,不偏不倚,就擦过了徐莲儿的脸蛋。 只差一点点,徐莲儿就没命了。 即便只是擦过了而已,徐莲儿的脸上也受了伤,再加上那箭上带了毒,偌大的漠北竟然无一人能够医治。 徐莲儿的脸上便因此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十分可怖。 漠北王可惜徐莲儿的容貌被毁,不惜以重金悬赏大夫,为徐莲儿诊治,可揭榜前来的,大多都没有真才实学,更别提真的医治好了。 原本徐莲儿都已经打算放弃,直到听见了医小怪的名号,徐莲儿的心中活泛了起来。 宋奕对什么王宫王后的印象,因为先前那一拨人,印象是相当不好。 因此一听是漠北王后有请,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徐莲儿为了美貌不惜一切,又怎么可能任她拒绝,当下便派了大批人马要将宋奕拿下。 宋奕纵然武功再高,可也难得以少胜多,最终还是被强行带到了漠北王宫之内。 而徐莲儿,自然是早已经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医小怪的到来,那位,可是她的脸好的唯一的希望了。 可是让徐莲儿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竟是她日日夜夜都恨之入骨的女子。 想她因为这张脸受尽了多少苦楚,什么要命的法子都试过了,原以为宋奕已经死了,她好歹可以接受,却没想,宋奕不仅没死,竟然还成了有名的怪医! 这叫她如何能忍,当下就要让人进来将宋奕给斩杀了。 只是话还未出口,便听得那在大殿之下站着的人啧了一声,“王后娘娘,不置可否……让在下瞧瞧您脸上的伤?” 徐莲儿一怔,眉头倏地拧紧,对宋奕道:“你不认识本宫?” 自然是不认识的,如今的宋奕,只对那张脸上的伤疤略感兴趣。 “难道我见过王后?”宋奕蹙眉。 尽管宋奕脸上神情不似作假,可徐莲儿却觉得,这可能是狡猾的宋奕一个保命的措施,说两句话总会找到破绽的。 于是她眼珠一转,脸上带上了虚伪的假笑:“自然是认识的,难道你忘了,慕修寒么?” 一丝不差的盯着宋奕,不错过宋奕神色的任何一点动静。 可然而,宋奕却没有半点不同寻常,仍旧是紧蹙着眉头,“我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慕修寒……是谁?” 这个名字让她的心里隐隐钝痛,可钝痛过后,又好似怨怼。 宋奕许久未曾体会过这些复杂情绪,当下脸色便有些苍白。 原来是失忆了…… 徐莲儿眸中波动,这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 宋奕既然不记得她是谁,又有了一身医术,那么她自然是要让宋奕为自己所用……先将脸治好,那之后,对宋奕是杀是剐还不是看她心情? 想到此,徐莲儿倏忽笑了出来,“难怪呢,你连我都忘了,原来你是失忆了啊,从前你同我可是好友,这段时间没联系,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徐莲儿的话说的真切,可眼中的算计却是分毫没有掩饰。 她只当宋奕失忆了,却没想失忆并不是痴傻了,宋奕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思忖片刻后瞧着她痴痴笑了,“原是如此,难怪我见到你,心中觉得熟悉。” “只是你这脸……”宋奕欲言又止,她看得出伤了徐莲儿这脸的人应当是对她分外痛恨,那伤不仅占了全脸,还用了毒,丑陋又可怖。 说到脸,徐莲儿差点没忍住上前掐死宋奕,好在她还记得要以大局为重,最后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陈年旧事了……” 宋奕唔了一声,并未多问,上前检查了徐莲儿脸上的伤痕,笑道:“放心吧,能治,只是需要一些珍贵药材,我手中都没有准备,不知道……” 宋奕的话刚落下,便有一道霸气的声音传来:“能为莲儿治好脸,要什么药材,若是王宫里有的,直接去取,若是没有,那就让人去找!” 言辞之中是浓浓的自信,也是为了徐莲儿一掷千金的魄力。 回头一看,见来人是威风凛凛的一名壮硕男子,周围的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显示出了他的身份。 这人定是个枭雄。 宋奕暗暗想到。 如此,宋奕便在漠北王宫里住了下来,研制帮徐莲儿回复容貌的药。 而因着宋奕的重新出现,这几日,徐莲儿也并没有停下对天烬国的打探。 “你说,天烬国有人在找宋奕?” 想都不用想,天烬国能布下天罗地网找宋奕的人,只有一个慕修寒。 即便那一日慕修寒伤了她,但是徐莲儿还是想见一见慕修寒。 恰好宋奕来给徐莲儿送药,徐莲儿激动之下竟直接抓住宋奕的手,道:“你当真不记得慕修寒了?” 徐莲儿已经很多次在宋奕跟前提起慕修寒这个人了,这让宋奕很是疑惑也有些不耐,“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并不认识什么慕修寒,娘娘何必一问再问,莫不是有什么亏心事?” 凌厉的目光紧紧锁着徐莲儿,惊得徐莲儿动作一顿,差点就将宋奕的手甩了出去,好在关键时刻她冷静下来,脸上挂上哀切,长长的叹了口气。 “慕修寒是天烬国皇帝,与你,有杀父灭门之仇,近来我得到消息,他一直在找你,还想杀你!” 天烬国的皇帝?就是派人来找她的那个? 宋奕想到早先有人找她,说要带她去天烬国皇宫,但是那些人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心中疑惑,但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她的反应落在徐莲儿眼里便觉得太过平淡,当下怒道,“我原本以为,你就算是忘了其他事情,这种血海深仇也不应该忘记的!” “如果不是他,你又怎么会落得如今地步,连我竟都不记得!” 第222章 他是不是爱她 她戏做的极好,斥责的宋奕心有愧疚。 可说到底宋奕并没有经历过她口中的事,因而不能感同身受,“若娘娘说的是真的,我也很难过。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忘记,可失忆,哪怕我是一个大夫,也没有办法控制。” 见此,徐莲儿虽然气恨,但是面上却还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对宋奕道:“你之前忘了不要紧,日后记得便是了。” …… 两天之后,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了漠北的王宫之中。 “朕要你放了她。”他直接出现在了徐莲儿的寝宫之中,外面的守卫在他眼里,仿若无物。 多日不见,徐莲儿看到慕修寒仍旧难掩心中激动,可那气场冰冷骇人的男人,看着她时眼中却只有厌恶。 徐莲儿气的咬牙。 她向侍女使了个眼色,又冷笑着对慕修寒道,“陛下未免太不将漠北放在眼里,当我这寝宫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她用叫嚣来掩饰心中的愤怒与嫉妒,可慕修寒,从始至终却只是淡漠的看着她。 见慕修寒对她的话全无反应,徐莲儿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恰在这时,她看到先前出去的侍女回来了,便也知道,宋奕此时,已经在看着她与慕修寒了。 此番,她定要让宋奕对慕修寒误会深重! 她得不到的男人,宋奕也别想要! “想让我放了她,倒也不是不行,”徐莲儿冷笑,“那您就拿出点诚意让我看看!” “喏,这尖刀可是我漠北顶级工匠所致,划上去不会疼的,您不是说,爱她么?那便让我看看,您的爱呀?” 娇媚的声音却吐出了恶毒的话语,她死死的盯着慕修寒,和被慕修寒握在手里的尖刀。 慕修寒是谁,他是天烬国的王啊,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没有人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自残? 徐莲儿神色笃定,她就是要让宋奕看看!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的男人,根本就是没有心的! 他怎么可能爱人呢,他爱的,只有自己的国家,子民,权利! 只可惜,徐莲儿,从来就没有猜中过慕修寒。 这三个月里,慕修寒四处寻找宋奕,几乎要找疯了。若说从前他只知道自己很是喜爱那个女人,对那个女人总是不听自己的看不惯,那么,在这三个月里,慕修寒不可能意识不到…… 他爱上宋奕了。 尖刀泛着冷光,将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反射出来。 下一瞬,那尖刀之上鲜血滴落,与之对应的,是慕修寒血流如注的臂膀。 霎时间,徐莲儿的眼,红了。 “你竟然这般在意宋奕!你为何这般在意宋奕!她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罢了!” 此时的徐莲儿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心里一股醋火油然升起,再也控制不住。 冲到慕修寒的跟前,声声质问:“你曾几何时这般在意过我?慕修寒,你当真没有心么!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甚至杀人,甚至谋反,甚至差点葬身火场,甚至为了能再见你,委身在别的男人身下,辗转求欢…… 只可惜,这些话,她终究没有机会问出来了。 漠北王来了。 不过是政事忙碌想来看一眼美人罢了,却不想竟撞到这样的场景,听到这样的话! 心中一时间不由的醋火翻腾。 原本漠北王只是喜爱徐莲儿的长相和手段,才让徐莲儿做了漠北的王后,漠北需要这样的王后。 但是这段时间下来,漠北王当真是对徐莲儿动了真心思的,可没想到,竟然会给他撞见徐莲儿和天烬国的皇帝在一块儿! “把他给我围起来!”一挥手,数不清的兵士就从外面冲了进来,将慕修寒团团围住。 徐莲儿此时一身狼狈,见到漠北王,心中虽有惧怕,可却仍是未从先前的癫狂之中清醒过来。 她被人扶着到一旁,眼神复杂的看着被重兵围守的慕修寒,眼神里,有复杂,有痛苦,有不舍,也有憎恨。 只是本应该惶恐的慕修寒,在这个时候却没有半点惶恐。 他既然敢潜进漠北王宫寻找宋奕,那自然不是毫无准备,更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变故就慌乱。 勾起嘴角,俊朗的脸上带着笑,讥讽道:“原本还以为漠北王是个英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一个女人,便能惊动的重兵出手,朕,实在是佩服啊。” 本就怒火翻涌,又听到这近似于不屑的话,漠北王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一挥手,就要让人将慕修寒斩杀。 数不清的长枪朝慕修寒刺去,那一袭黑衣的人却是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好似,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终于,眼看一柄长枪就要刺中慕修寒肩膀,大殿之外的柱子后猛然窜出一白色人影。 那人影快如鬼魅,行迹间迅捷如风,不过是刚刚出现,就已经将本要刺向慕修寒的士兵打倒在地。 直到此刻,那从出现在漠北便一直冷着脸的帝王,脸上终于是有了笑意。 他就知道,宋奕不可能不在乎他! 他就知道,他的宋奕,也是喜欢他的! 两人靠背而站,与漠北的兵士战成一团,一黑一白的人影配合的恰到好处,招招不走空。 那模样,就好似他们曾无数次这般合作,无数次像这样一般将敌人首级斩于刀下…… 又一个侧身,慕修寒余光扫到那人冷淡的脸庞,心中微动,下一瞬,竟是不顾正在杀敌,直接用空着的一只手揽住了宋奕的细腰。 “宋奕,朕找你找的好苦。” 手腕一抖,耳边突然传来的酥麻痒感让宋奕手中的剑都差点落地,眼看敌人就要刺来,那始作俑者才轻笑着将那对手杀死。 宋奕便有些失神了。 她之所以会出来与慕修寒并肩,并不是因为她想起来了,也并不是因为她舍不得慕修寒死。 只是因为徐莲儿的话,她并未全信,而这个男人,又好似并不是屑于撒谎的人。 也许从他这里,她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眼前的情形,刺的徐莲儿心中剧痛。 第223章 死 她挣开了搀着她的宫婢们,踉跄往前,声音凄厉,“宋奕!你别忘了他是谁!” 对此,宋奕只是淡淡的笑着,道:“我可从未说过,我相信你了,即便我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但是我却不蠢,若是王后将我当成了蠢货,那就让我太伤心了。” 一字一句,都好像扎在了徐莲儿的心上,让徐莲儿疯狂,她那样煞费苦心,可到头来却是满盘皆输! “宋奕,你会后悔的!等你知道了一切,你一定会后悔!”她凄厉的喊叫着,形容疯狂,漠北王看的心疼不已,上前将徐莲儿狠狠搂住,怒声吼道,“将他们二人,给我斩杀与此!” 攻势一瞬间猛了起来,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宋奕跟慕修寒便要败下阵来。 眼前剑光一闪,慕修寒追之望去,恰好看到那人要捅进宋奕肩背。 “小心!”大叱一声,猛地伸手将那人拽过来,慕修寒将她搂入怀中,竟是要用自己来抵挡那一番攻势! 宋奕刚要挣脱,却已然来不及,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宋奕和慕修寒的身上,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停下了动作。 “莲儿!!”悲拗的大喊唤回了宋奕的神志,她愣愣的从慕修寒怀中挣开,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女人。 慕修寒,亦是沉默着。 他本想替宋奕挡刀,却不知徐莲儿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漠北王的桎梏,电光火石间,替他受了那一波屠戮。 最是爱美的女人,此刻丑陋不已。 腥臭的鲜血将她华美的宫服,将她白皙的肌肤,将她丑陋的刀疤,统统都染的鲜红…… 她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 “慕……修寒……”声音微弱,她面容带笑的看向那仍旧紧绷着一张脸的矜贵男人,笑容苦涩,“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我从小,就想要……想要嫁给你,咳……咳咳,我才是,是最爱你的人啊……” 这一幕,让并不知前因后果的宋奕都有些不忍。 那矜贵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间还滴着鲜血,听闻徐莲儿的话,他拳头蓦地紧了紧。 “莲儿……”他嗓音干涩。 曾经的玩伴,如今竟走到了这一遭。 可若不是徐莲儿走了歪路,不将人当人,或许他们,不会是这副模样。 说到底,徐莲儿还是为救他而死。 一步一步上前,慕修寒想要将她的眼合上。 此时,徐莲儿已然断气。 未等慕修寒靠近,紧紧抱着徐莲儿的漠北王终于反应过来,睚眦欲裂的怒瞪向慕修寒,“你!该死!” 说着,竟是想赤手空拳的冲上来,跟慕修寒分一个胜负。 慕修寒仍旧沉浸在震惊当中,并无立即反应过来,还是宋奕眼疾手快替他挡了一下。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从此处脱身。 正待宋奕要重新拔剑之时,只听得外面传来急报,“大王!急报!” “盈通部落突遭敌袭,小王子也被敌方给掳了去!” “什么?!” 漠北的小王子是漠北王最为喜爱,也最为得意的儿子,年方十六便可带兵打仗,从未出过错,怎么今日…… 漠北王拧眉思索,对于儿子的担心立马就盖过了对徐莲儿之死的情绪波动,一时间,也忘了他还在围着慕修寒两人。 “听闻漠北小王子天资聪颖骁勇善战,只可惜……”慕修寒清冽的嗓音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不知用小王子换我们二人,值不值得?” “是你?!”话音刚落,漠北王带着仇恨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堂堂天烬国皇帝竟敢独闯漠北王宫,此番,是他大意了! 恨恨咬牙,漠北王睚眦欲裂的瞪着慕修寒道:“你欺人太甚!” 含笑看回去,慕修寒神色淡然,半点都没有被漠北王吓住。 “若是漠北王想要小王子活命的话,便让我们走吧。” 为了最看重的继承人,即便漠北王想要杀了慕修寒,但是他却也没有办法不顾及整个漠北。 咬牙,漠北王道:“放人!” 眼睁睁的看着让他恨的咬牙切齿的人安全出去,漠北王心中很是暴躁。 一回头,又望见地上已然死去的女人,更是一时间悲从中来。 而宋奕与慕修寒,自然是互相扶持着离开了漠北王宫。 刚出了漠北王宫,远远便看到一黝黑男子等在道口,看见慕修寒二人,慌忙上前,“皇上!您……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 在得知宋奕进了漠北王宫之后,慕修寒在一夜之间将政事处理好,又马不停蹄的赶到漠北,随后连休息都来不及,便闯入了漠北王宫,进行了一番恶战。 虽然他与宋奕皆是武功高强,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还时不时的替宋奕挡刀。 趁着齐盛上前搀扶他的机会,慕修寒紧紧攥住了齐盛的手,黝黑的深眸望向齐盛,里头的意思不言而喻。 齐盛重重点头,还未开口说话,便见慕修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上!” “慕修寒!” …… 宋奕沉着脸检查了慕修寒的伤,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越加不好看了。 为人医者,最见不得的就是好端端的糟蹋身体了,慕修寒近日来连连赶工,今日又受伤,在如今身为大夫的宋奕看来,那就是不想活了。 沉着脸站起来,宋奕转身就走。 “喂!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良心?!皇上可是为了救你才……”齐盛以为宋奕要走,当下大怒,只觉得替慕修寒不值。闻言,宋奕脚步微顿,虽然不知道这侍卫为何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但她好歹是知道这人是误会她了。 俊秀的眉蹙起,她声音清冽,“他受伤昏迷,需要吃药。” “那又如何?皇上来时带了太医,你别想着找借口逃跑!” 宋奕自然不想逃跑,她还想从慕修寒口中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呢……毕竟,慕修寒看起来,真的很在意她。 虽然徐莲儿说他们是有灭门之仇在的…… 宋奕咬了咬唇,又走了回来,“我自然不会逃跑,他拼死救了我,我医小怪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 第224章 痴缠 随即两人将慕修寒带回了下榻的客栈,看着榻上躺着的男人,宋奕忍不住叹气,伏在桌案上写了药方,递给齐盛,“他的伤非同小可,必须得尽早治疗,你快些让人去抓药,否则我怕……” 话还没说完,却便被齐盛打断,“皇上千金之躯,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的了的?随行有太医,皇上的伤还是让太医瞧瞧的好。”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说不相信宋奕,但齐盛就是这个意思。 对此,宋奕却意外的没有生气。 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叫太医吧,他的伤我不负责治疗了。” 本来也就是因为他是为她受伤所以想替他治疗,再顺便帮他养养身子,只是既然他的属下不愿意,那她便也就不废这个心神了。 似乎没有想到宋奕竟然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毕竟自己此番,就是看不起宋奕医小怪的名声。齐盛愣了一瞬之后,马上转头马不停蹄的去找太医了。 慕修寒受伤昏迷,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赶路的了,齐盛做主将一整个客栈包了下来给慕修寒休息。 知道这件事之后,宋奕轻哼了一声,道:“真是奢侈。” 再说齐盛将那随行太医带了来,一是让太医给慕修寒治病,二来,则是让太医瞧了瞧宋奕开的方子。 都说这女人心思恶毒,说不定开的药方里有鬼也说不定,若是他能将毛病揪出来的话,就能将把皇上害到如此地步的女人赶出去了…… 老太医一边缕着胡须,一边眯着眼睛看宋奕的方子,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的摇头。 齐盛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宋奕,连忙上前,“老太医可有发现,何故连连摇头,这方子里,莫不是……” 谁知老太医猛一拍手,赞叹道,“这方子,着实精妙!” 比太医院的院首还要精湛的医术,当真是宋奕这样一个小小女娃能够开出来的方子。 这般刁钻诡谲的医理,是他毕生都求解不得的啊! 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奕,急切道:“难不成,姑娘就是近来名声大赫的医小怪?!” 听外面传言,那医小怪是位年轻的女子,也能够对的上。 “自然。”淡然的看了太医一眼,宋奕不多说什么,转头便要走。 才刚开门,便听见慕修寒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宋奕。 宋奕其实是忘了自己的名字的,只是那医怪当时告诉了她,她从悬崖上落下来时身穿朝廷囚服,在那衣领处,绣了宋奕两个小小的字。 对这名字,她向来是没什么感觉的。 可此时从那男人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竟让她心弦微动。 下意识的关上门,宋奕坐在了床榻旁的桌前,将自己的衣摆撩起来塞进慕修寒手中,“我在这儿呢,我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宋奕的话,那眉头紧蹙的男人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眉间的褶皱也渐渐平缓,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凉薄的唇边甚至还带上了笑意。 天色将晚,慕修寒才悠悠转醒。 微一偏头就看见宋奕在一旁神色认真的不知道做着什么,心中安定下来,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他还以为,他晕倒之后,她会离开呢。 当时他重重看的齐盛那一眼,就是要他照顾好宋奕,别让宋奕跑了的意思。 “宋奕……” 慕修寒的呼唤让宋奕手头制药的手一抖,比例顿时就崩了,如此一来的话,药也毁了,几个时辰的心血就因为慕修寒的一句话毁于一旦,宋奕恼怒的瞪向慕修寒,“你做什么!”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生动的宋奕了?从前宋奕在对慕修寒的时候,就总是张牙舞爪阴阳怪气的,这样的宋奕,让慕修寒心中很是缱绻。 黑眸锁着她的,半晌,看的宋奕都不自在了,才听那人道:“我没想到你还在,所以叫你一声。” 并不是有意要毁掉她的心血的。 温软的话语里带着些与他气质毫不相符的撒娇,让宋奕登时一怔,这天烬国的王,怎么竟还有这样一面。 狐疑的看了慕修寒一眼,那人倒是大大方方任由她看着,甚至还开口调笑道,“许久未见,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宋奕额角微跳,桌上的药也不配了,猛地站了起来,就往门外走,“我去端药,皇上好好养伤便是。” “吱呀——”门一开,守在门口的齐盛语气焦急,“皇上怎么样了,可是醒了?还有没有别的病症?” 这人倒是忠心护主的很,宋奕眉眼间带笑,可语气里仍旧是平静无波,“嗯,你去把药端来。” 因为慕修寒受伤的缘故,齐盛对宋奕很是看不惯,闻言,轻哼了一声,“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说的不愿意,但却还是乖乖的去端药了。 那是给慕修寒的药,又不是给宋奕的,没有理由不加理会。 人是慕修寒的下属,不是宋奕的,所以宋奕根本就懒得跟他计较。 见他乖乖的去端药了,自己也就转身,朝着药房走去。 方才练废了的药只能重头开始了。 哪里知道,宋奕才刚到药房不久,药都还没有找齐呢,齐盛又来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奕,道:“皇上让你过去。” 有一味药遍寻不到,宋奕正烦躁呢,闻言便摆摆手道:“让你们皇上自己把药喝了,我还有事,一会过去。” 齐盛最不满的就是宋奕这种不将慕修寒当一回事的样子,“皇上叫你过去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要知道,皇上身上的伤,可是为你受的!” 在齐盛的眼中,宋奕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情都不好,也不知道慕修寒是怎么看得上她的。 这样的态度让宋奕很是不舒服,站起身来,对齐盛道:“这些药你帮我找齐,一会送来给我。” 说着,便出了药房的门。 见此齐盛赶紧追了上去,道:“你去哪?” 有些莫名的看了齐盛一眼,宋奕不解道:“你不是说你们那位皇帝祖宗叫我么?我去找他,你帮我配药,很公平。” 说完也不管齐盛的脸色有多难看,径直回了客栈。 慕修寒看见宋奕回来了,不由得眼前一亮,“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第225章 又见男装 宋奕表情未变,声音平稳:“这不都是您一手安排好的么,有你的属下盯着,我能去哪里。” 慕修寒的眼眸黯然了一下,被子旁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望着宋奕的脸,声音低哑:“宋奕……” 心跳停了一瞬,原本毫无波澜的心湖骤然起了涟漪,眉眼一冷,“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想做什么?” 这是她觉得最为奇怪的地方,按照徐莲儿所说,她与慕修寒是有着灭门之仇的敌人。 可慕修寒的表现,却完全不像那么回事。 气氛冷了下来。 “宋奕,这是我欠你的。”男人突然开口,他起身坐起,靠着身后的枕头,眉眼间带着贯有的冷意,视线在宋奕的身上渐渐软了下来,他声音低柔,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苦涩:“无论朕是用什么手段,设计了多少计谋,你只要知道,朕永远不会害你,更不会伤害你。” 只是,有时候,朕不得不骗着你。 他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宋奕心中对慕修寒起了疑心,眸子闪了闪,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你进皇宫,到底是图谋什么?”心中既然存疑,她就要问出来,与其浪费时间去查,不如问眼前的这个男人。 “图谋你,算不算?”慕修寒眉眼温柔的望着她,似是看自己丢失了许久的一个宝贝,欣喜的情绪已经遮盖不住。 原本波动的心湖瞬间静止下来,宋奕勾起嘴角,了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妨皇上说说,宫中需要我救治的人,是什么病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听宋奕这么说,慕修寒就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并不是因为这个。” “宋奕不解,还请皇上直说。”宋奕挑了下眉头,面色愈发冷。 “呵,”慕修寒轻笑了一下,却是带着自嘲,“怎么直说,你只需知道,对你,朕势在必得!” “那救我是因为……”宋奕话还没有说完。 慕修寒便打断了她的话,笑道:“一开始就说了,朕欠你的。” 宋奕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谋划的,都是为了救她,为了还他曾经欠过自己的人情吗? 可是心却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 仓惶的低下头,别开视线,他,应该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整理好自己情绪,宋奕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皇上现在是什么打算?” “朕的伤是因为救你,你不能走。”慕修寒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当时他其实是将计就计,一环扣一环,他料定了徐莲儿会冲动,料定了自己会受伤,更料定了宋奕不会弃他不顾。 “我知道了。”宋奕对慕修寒的话有些失望,好像他不该这样对自己说话似的,可是,凭什么呢? 他是天烬国的皇帝,她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一介草民罢了。 略去心里的不适,宋奕冷下了声音:“如果皇上没有其他事,宋奕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那你去忙吧。”慕修寒暗着眼眸道,有一丝脆弱流出。 心瑟缩一下,宋奕拧着眉毛,起身离开了房间。 夜里,宋奕就上了马车和慕修寒一同离开了漠北。 车上,宋奕蹩着眉头看着慕修寒头上涔涔的冷汗,迟疑了一下,算了,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心中这样暗示自己,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刚倒出一颗药在手心,就要往慕修寒嘴里送。 齐盛猛的将宋奕的手打到一边,大声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宋奕没理他,看了下自己很快就红肿起来的手背,冷笑一声:“算我多管闲事。”一丝心软,掐灭在了萌芽中。背对着他们主仆二人,最后直接掀开车帘出了马车,坐在马车尾后,冷风吹过来,宋奕才冷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遇见了这个人,就失去了自己的分寸。 马车里,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慕修寒冷着脸色:“宋奕是主子,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齐盛脸色一白,“皇上,那东西没有验毒。” “朕心甘情愿,与你何干!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慕修寒口不择言,冷着眼眸看着齐盛。 “主子……”齐盛低下声音,神情莫辨。 当今皇上虽然为人冷酷,但却从来没有如此不可理喻过。 宋奕这个女人,果然是留不得……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守着,朕伤口疼,你把宋奕给朕请进来!”慕修寒扶着肩膀,蹩着眉头,伤口不疼,他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只是他想她进来,外面太冷,她若冻到了,即便医者自医,他也是心疼的。 马车后面外坐着的宋奕,将马车里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面色未变,心里的反感倒少了一些。 身边出来一个人,是齐盛。 “宋小姐,皇上身体不适,请您进去。”齐盛的语气比一开始要恭敬许多。 宋奕也不拿乔,直接转身回去,将药喂给了慕修寒,便坐在一旁。 慕修寒就这样看着宋奕的侧脸,好一会儿,才说:“宋奕,朕其实……很想你。”发了疯的想,旁人都说她摔下悬崖,尸骨无存是被野狼吞吃殆尽,可他不愿相信。 宋奕啊,那么坚强的,曾经号令的了千军万马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野狼伤了性命呢。 他几乎不敢回想没有她的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在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宋奕,他的女孩,现今,正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 宋奕身体僵硬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回头,“皇上,草民惶恐,请您自重。” 距离京城五里外的驿站。 齐盛拿了一套男装,敲了敲宋奕的门,“宋小姐。” “何事?” “皇上差属下送套衣服给您,要您换上。”齐盛禀声道。 房中的宋奕,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药书,起身开了门,接过齐盛手中的男装,“还有其他事么?” “皇上要您务必在入京前穿上,稍后启程。”齐盛将话带到,转身离开。 宋奕不明所以,关上门,倒也知道他有理由,换上了男装,束起头发,出了门。 看见了驿站门口已经整理好队伍的行军,面色淡漠的坐进了慕修寒的马车。 马车中的慕修寒看见男装的宋奕,眼眸亮了一下,有些感慨,想起来自己以前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一个人夜里不知道想了多少次,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接受的她的男儿身。 不过幸好…… 他会给她最受荣宠的地位。 第226章 挑衅 “走吧。”慕修寒的声音响起,视线在宋奕的身上,没有移开过半分,几乎是贪婪的看着男装的宋奕。 马车里的气氛很祥和。 京城门口,等待了许久的淑妃看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的马车,还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拎着宫裙下了城楼。 “开城门。”淑妃下令。 城门打开。 淑妃款款从城门口走出,身后跟着贵妃仪仗,目光柔情似水的望着马车。 齐盛停下马车,道:“皇上,是淑妃娘娘。” 马车中的慕修寒闻言,修长的手掀起了车帘,眉眼温和了一下,低沉着声音:“你辛苦了,朕乏了,先入宫。” “妾身遵旨。”淑妃望着缓缓慕修寒低下头,温声应下。 听见这般温柔似水的声音,宋奕也有些好奇,同样掀起帘子看着车外。 正巧淑妃抬头,两人目光对上。 淑妃手中的手帕掉落在地,身形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旁边的宫女连忙扶住淑妃,“娘娘!” 宋奕! 她怎么会在车中! 暗卫不是说,她掉落山崖,尸骨无存了吗! 看见她男装的装扮后,瞳孔一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影摇晃的几乎站立不住。 宋奕诧异淑妃的反应,可却并不知两人的纠葛,只觉得那看着温婉如水的女人眼中,好似带着恨意。 只是片刻功夫,淑妃就已经整理好仪态。 这是在城门口,有些事不能在宫外言明,是以淑妃并没有拆穿宋奕。 慕修寒自然也是看见了淑妃的奇怪,挑了下眉毛,心中也有些愧疚,但在一切在看见宋奕的身影后,荡然无存。 他只当淑妃认出来了宋奕,受到了打击。 心中不忍,慕修寒伸手拉上了帘子。 宋奕此番回宫,他必然会给宋奕一个妥当的身份,至于后宫里的女人们…… 那九五至尊的男人想到此处,微敛了眸子。 那些女人他从未曾碰过,宋奕已经回来,而那些女人,他会给一个交代。 “走吧。”冷淡的话语从薄唇众吐出,想通一切的慕修寒神情愉悦。 齐盛闻言,“遵命。”扬鞭抽了一旁的空气一下,破空声在马耳边响起,马儿抬蹄动身,马车缓缓行驶。 淑妃镇定着面色,坦然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跟上了慕修寒的马车。 可是长袖下紧握成拳的手,以及颤抖的胳膊,都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那个贱人,为什么还没有死! 为什么她又活着回到了宫里! 这一切,淑妃都是淡漠的表情。 前面的马车上。 慕修寒看着宋奕,面上的表情依旧是笑着的,可是片刻后,这种笑容就消失不见了,是啊,宋奕找回来了,可是他该怎么把她留下来? 那些他该处理的人,他该怎么办? 她忘记了,可是他没有忘,如果现在他处理了,她想起来记忆,恨他的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自古以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慕修寒身为一国之尊。 要斟酌的,要考虑的,就更多。 他爱她,在乎她,这是他的软肋。 慕修寒看着宋奕的眸色渐渐复杂起来,最后全部化成绕指的温柔,他温声道:“宋奕,宫中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等下,就先跟着李公公,朕会给你安排在青鸾宫住下。” “好。”宋奕低垂眼眸,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事,她只是在他绕指柔的温柔中,动心了一瞬而已。 这么一想,宋奕微微蹩起眉头,她怎么会对他,毫不设防? 不等宋奕再想其他,马车已经停下,“皇上,御书房到了。” “嗯。”慕修寒应了一声,扫了宋奕一眼,眸色复杂,下了马车,待宋奕掀开车帘,要下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慕修寒冲她勾起嘴角,“朕扶你。” 宋奕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中,被慕修寒扶着下来。 后面马车下来的淑妃,牙龈险些咬碎,面上一副温婉的笑意,聘聘婷婷的站着,不争不抢的样子,慕修寒眼神扫了一下淑妃,手顿了一下,倒没有说话。 等宋奕站到一旁,淑妃才侧头看着翠兰,柔声道:“将本宫给皇上准备的披风拿来。” “是,娘娘。”翠兰转身从马车上取下来披风,双手呈给淑妃。 淑妃拿起墨金色的披风,上面绣的龙宝象威严,正是慕修寒喜欢的样式与风格。 小步走近,弯腰行礼,“妾身见过皇上。” “平身。” 缓缓抬头,眸中全是对慕修寒的温柔,她温婉的笑着,伸手想将披风给慕修寒系上,奈何慕修寒太高,她无奈的将踮起的脚放下,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轻咬唇瓣:“皇上可以弯一下腰吗?” 慕修寒想拒绝,可是想到之前种种,便也没有说话,只是弯下了腰。 淑妃眸中瞬间变成狂喜,笑着:“妾身多谢皇上。” 小心翼翼的将披风系好,淑妃笑道:“听侍卫说皇上受伤了,妾身就知道皇上身边的人,不如妾身贴心,想着要给皇上带披风,不要冷到皇上,虽然只是一月的天气,乍暖还寒,皇上要保重身体。” 慕修寒心中一暖,难得感受到这样温暖的情意,一时情不自禁握住了淑妃的手,“累到你了。” “妾身惟愿皇上安康。”淑妃温婉一笑,依旧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朕知晓,你是好的。”慕修寒冷寒的面上,柔和了一下。 宋奕就看着眼前晴瑟和鸣的一切,仿佛自己是个不相干的人一样,狠狠的皱着眉头。 心中的难受来的太过莫名。 慕修寒话落,看向一旁的李公公,“朕将她安排在了青鸾宫,便由你带她去吧。” “喳。”李公公应下。 淑妃表情未变分毫。 御书房门口的众人散去。 淑妃宫中,屏退众人,只留翠兰一人在身边。 她将忍了一路的怒意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径直将在旁半人高的花瓶推倒在地,又将一众书画全部扔到地上,尤不解气,“该死!” 翠兰忙跪在地上,“娘娘,隔墙有耳!万万不能如此啊!” 淑妃拿着花瓶的手,摔会引起动静,不摔她心里不痛快,权衡了一下利弊,才将手里的花瓶放下,“那该怎么办!你说!”“娘娘,后宫,您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娘娘,她不过是只得了皇上一些注意的人,再怎么重要,进了后宫,不还是由娘娘您拿捏。”翠兰是一直跟着淑妃宫女,自然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劝解了淑妃几句。 第227章 皇后宋依依 淑妃冷着脸色,“可是我心里,就是不痛快,她凭什么住青鸾宫,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青鸾,只比凤凰低一皆,她都比同皇后的地位了,那可是整座皇宫,除来仪宫外离皇上的宫寝是最近的!” 说着,淑妃的声音阴冷起来,“有凤来仪,青鸾同起,皇上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奴婢的意思是,这后宫里,您有的是手段,莫要操之过急。”翠兰见淑妃还是不懂,只能往直白里了说。 淑妃顿时明了,微微一笑,“还是你冷静。” “收拾收拾东西,摆驾,青鸾宫!” “喳。”翠兰应下。 ——青鸾宫。 “宋姑娘,淑妃娘娘来了。”宫女通知了一声宋奕。 宋奕身着男装,蹩着眉头,“人呢?” “前厅。” “走吧。” 见到淑妃,宋奕心中莫名的反感。 淑妃扫了翠兰一眼,翠兰明白,“都下去吧。” 众人知晓后宫做主的是淑妃,倒也乖顺,都离开了前厅。 没有闲杂人后,淑妃才一脸大度的看向宋奕,“既然是皇上带回来的人,就要知晓宫中的规矩,以前本宫不管事,自是不过问这些,如今本宫掌管后宫,有些事情,本宫还是要同你说道说道,你以前让皇上为难的事,念你当时不是皇上的人,本宫不与计较,可如今,你要懂得,以皇上为先,皇上来本宫宫中比较频繁,妹妹是新人,还是要多等候些时日,磨炼磨炼下心性。” 话落,就这旁边翠兰的手,抿了口茶水,继而笑意盈盈的看着宋奕。 实则,慕修寒每次去淑妃宫中,同她说的,除了宋奕,便还是宋奕,根本没有其他。 次数频繁,一次一夜,不过是慕修寒觉得淑妃性子温和,不争不抢,这才同淑妃讨论宋奕的事情。 可只有淑妃自己知道,她有多恨多嫉妒! 而此番,她提前过来说这些,就是要让宋奕明白,她淑妃,才是这后宫里面地位最高的,而她宋奕,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看着宋奕一脸怅然的模样,淑妃心里快意,可还未等她继续,殿外一人就大步进来。 正是慕修寒。 男人的脸色阴寒,看向淑妃的时候全然不似先前那般柔和似水的模样。他身后跟着的是宫中的禁卫军,一进来就哗啦啦上前,将淑妃押住。 “皇上!您这是……”那表面上端庄温和的女人一脸惊慌。 慕修寒冷笑,伸手掐住了淑妃的下巴,“朕当你温婉贤淑,特赐淑妃之位给你,你呢!背地里都做了写什么?!” 淑妃一怔,她做过许多事,可大多数,拿出来都是有说道的。 她是真的爱慕当今皇上,爱慕这个冷静果决的帝王。 可只有一件事…… 她是出于自己私心。 不!她不是。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但是,”她下巴被掐的生疼,说话时都有些含混不清,但她强自撑着,“但臣妾,都是为了您啊!宋奕……宋奕不过一届妖女,您是当今帝王!您难道,真的要为她……真的要为她落得千古骂名么?!” 她声嘶力竭,泪水流了满脸,眼睛里仍旧有着期盼。 慕修寒何曾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从前慕修寒对宋奕冷酷,便也是因此。 他是一国之君,他有着无数百姓,他矜矜业业,自然不想,不想千年之后,留下的是千古骂名。 从前,他就是顾忌着这一点,才会对宋奕那般狠。 可如今他想明白了。他的女孩,他不会再放手。 松开了掐着淑妃下巴的手,那帝王微微一抬手,禁卫军们便放开了那形容狼狈的女人。 “宣礼部尚书,朕有要事相商。”他说着转身,深深的看了宋奕一眼。 淑妃像是猜到什么,她神情惊惶,伸手就去够慕修寒的衣襟,“皇上!皇上您不可呀!万万不可!!!” 可慕修寒终究是没有再应她,那果决帝王,向来都是冷酷的。 宋奕从头到尾都沉默着,像看一出闹剧一般。 淑妃被禁卫军拉着强制离开时,眼里仍旧有泪,她看向宋奕时,眼里是浓重的恨意,她开口,一字一句,“宋奕,你会后悔的,是你毁了他。” 宋奕默然,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四十五日之后。 宫中铺满了红纱,贴满了喜字。 空悬多年的后位终于有人,圣心大悦,大赦天下。 奢华的宫殿内,身着喜袍的女子安静坐着,红烛映的房中火红一片。 慕修寒还未来,宋奕伸手摩挲着细长而有力的手指,微微叹气。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皇上您慢点……”太监的嘱咐声响起,房门随即又被关上。 下一瞬,宋奕盈了满鼻的酒香。 “宋奕……”那高大帝王略微踉跄,出口的话却满满的柔情蜜意。 红盖头被扯去,繁杂华丽的凤袍被撕扯开,那人急不可耐,“宋奕……你是朕的……” 宣了礼部尚书的次日,慕修寒不顾百官觐见,解散了后宫。 宋奕化名民女宋依依,成为后宫唯一的女人。 而淑妃,则于当晚自尽悬梁。 “慕修寒……”在那人吻上她胸口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宋奕,突然开口,“你能否,与我说说,从前我们的事情。” “从前啊……”那人抬头,含笑的凤眸锁着宋奕,喃喃自语一般的声音在床榻间响起,“从前你与朕两情相悦,可却误会颇多。” “旁人嫉恨你,陷害你落了悬崖,失了记忆,朕找了你许多天,朕当时想,若是找不到,朕便随你葬身崖底。” “可是幸好,从前朕用失忆骗你,如今你用失忆来回报朕,公平……公平的很啊……” “是吗?”红烛下,那清隽的眉眼,似乎敛着哀愁,让慕修寒忍不住伸手揉弄。 他笑,“自然是,朕还能骗你不成?” “呵。” 那前一秒还温柔缱绻的人,突然冷了笑意,宽大凤袍里骤然而出一柄尖刀,狠狠捅向慕修寒。 鲜血顺着红袍蜿蜒而下。 那九五至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宋奕你……” “失忆之事你可还。”宋奕开口,“那景羽寂呢,那宋家军呢,苏昀卿呢……云萝呢!” “慕修寒,事到如今,你仍旧在骗我。” 她突兀的将那刀拔出来,塞进了慕修寒的手中,下一秒,握着她的手,使力,狠狠的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早在见到淑妃的第一眼时,宋奕就已经将所有都记了起来。 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慕修寒,可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她。 真可笑啊。 早在医怪将她救起时,便说她只有六月可活了。 如今能与他同死,该是最好的结局。 她与慕修寒这短短的一辈子,为了天烬国的子民与江山,有过太多的误会,这一次,就让她放纵一晚吧…… 红烛滴泪,床榻上的两人,却皆是嘴角含笑。 (全文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