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男友又又又死了》 作者:十万八千鲤 文案: 又名《男友总在暴毙》《如何预防男友突发性死亡》 禾嘉泽有过很多前男友,各个都是暴毙王。 最初是他不小心看到初恋校草男友在线蜕皮,第二天校草就意外坠楼。 后来他从第二任男友身上抠下来一块蛇皮,二号当场宣布心脏病突发死亡。 两年内死了九个前男友的禾嘉泽开始怀疑人生。 现在,第十任男友又又又被他发现了点小问题,即便他假装失忆也拦不住男友英勇赴死。 车祸当前禾嘉泽挺身相救,结果男友依旧死了,而禾嘉泽也因为这场车祸双目暂时失明。 这时,第十一任男友出现了。 禾嘉泽:虽然我的眼睛已经好了,但我还是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假装失明还没好的受cp假装普通人的蛇皮攻 ps.攻不停的换马甲接近受,从第四个开始掉马,后面是受想尽办法掀攻马甲的故事 疫医:我接受你的告白。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主角:禾嘉泽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恣意骄纵的富家少爷禾嘉泽在大学遇到了自己的初恋男友,在他冲动向家人出柜与其开始同居的第四天,男友的离奇死亡,为寻求真爱,叛逆的小少爷在男友离奇死亡后见一个爱一个,令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对爱情的忠诚秉性,却又在与男友们的相处之间发现了这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至此之后他的生活彻底脱离了正常轨道。文章主体新颖且生动幽默引人入胜,以主角禾嘉泽的初恋男友死亡为切入点展开一段奇妙的经历,一桩桩超现实的离奇事件展现在禾嘉泽的面前。这是人与非人类之间的感情磨合,亦是属于主角一人的一段心理成长历程。 第1章 坠楼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日里不见人来车往的小南门热闹起来,这是夜市一条街,每到晚上路两旁的店面便卷起门帘挂起灯来做生意,烧烤摊子一家挨着一家。 在这个季节没人能抵抗得了露天烧烤与冰爽扎啤的魅力,禾嘉泽也不例外,时常会与李东硕、白羽一起来这里撸串吹水。 这两人与他从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一直到现在,白羽仍然跟他在一个班,李东硕选了不同的专业,不过也是同校。 白羽瞟向禾嘉泽一眼,试探性的问道:“诶,那个什么……你那个现在还活着呢?” 禾嘉泽‘哐’的一声将手中的啤酒杯给砸在桌上:“当着我这个孩子的面你说什么呢,再给我倒一杯。” 李东硕道:“要不我说,你就趁着人还没死前,先跟他分了吧。” 禾嘉泽说:“我不。” 李东硕道:“禾狍子,不是哥们说话难听啊,你看看你这两年啊,光是给真爱们办白事就花了七位数,再谈几个,以后上坟你都上不过来。你找的这些个男朋友该不会是从一个组织来的,找你骗丧葬费吧。” 白羽接着话说:“而且你这次这个小朋友太不正常,初中生也不会中二到自称是黑道太子啊,明显脑子有点问题。” 闻言禾嘉泽狠狠的瞪向他一眼,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在灯火映衬下照得格外漂亮。 说是桃花眼又有些偏差,眼尾下垂勾勒出几丝惺忪,瞧着十分无害,反倒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眼中怒意,被瞪着也只觉得他这眼神无辜又勾人,禾狍子这外号不是白起的。 和他一起长大的这俩人却熟知他从小被家里惯坏的破脾气,温顺的假象下是极其乖张的性子,他们连忙撇开话题。 白羽连忙递上啤酒杯:“大哥喝酒喝酒。” 李东硕递上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大哥吃串。”肥瘦均匀表面焦黄滋着油的肉让人垂涎欲滴。 中京里的人提起禾家这个二世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词就是——克夫。禾嘉泽心中苦难言,即便是他有十张嘴都没法替自己辩驳,真相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提到这茬他就来气,禾嘉泽受不了这委屈,今晚回家就把男友卖了换不锈钢盆。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李东硕手里拿着一根串,嘴还闲不下来,感慨说:“一转眼wuli泽泽都死了十几个男朋友了。” 白羽随口道:“我都忘记你第一任男友是谁长什么样了。” 旁人忘了,禾嘉泽却记得清清楚楚。 两年前,作为新生到中京报道的那天,遇到了让母胎单身十八年的禾嘉泽忽然开窍的严霁。 在此之前禾嘉泽从未对谁有过心动的经历,最初他甚至奇怪,为什么自己的视线会偷偷溜到这个人身上,为什么自己会看着他发呆,为什么看见这个人对着自己笑心脏就会跳的这么厉害。 后来禾嘉泽开始在意起严霁他为什么总会出现在自己视线中,他是不是故意的。 严霁他为什么也在看自己,他是不是发现了。 严霁他为什么要朝自己笑,他是不是…… “打断一下,你什么时候加入严校草迷妹队伍中的?”李东硕像是敲鼓一样拍着桌子,打断禾嘉泽的少女回忆录,“再说他大了你两届还是不同专业,你们两个都不在同一栋楼上,哪来那么多时间你看我我看你的。” 禾嘉泽道:“你瞎说什么呢,我就是想问你们,严霁他是不是喜欢我啊,他今天还找我搭话了。” “不清楚他是什么想法,倒是看得出来你对他有意思。”白羽放下手机,抬起头一语道破真相。 禾嘉泽双眼轻睁,不可置信的哼笑一声道:“我会暗恋一个男人?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男人的。” 然而,禾嘉泽的口中的这辈子只持续了一天便结束了。 铁骨铮铮禾少爷第二天就拉着人到李东硕与白羽面前,跟他们正式宣布,自己跟校草在一起了,吓得李东硕手里瓜子掉了一地。 他原以为昨天白羽讲的话就是在讲笑话,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神色复杂的说:“原来你们是真的gay,只有我是装的。”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禾嘉泽被这阵风刮的措不及防,在没遇到严霁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同性,在遇到严霁之后,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短短半年时间就被迷到晕头转向。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在禾嘉泽决定向家里出柜时,两个发小都觉得他疯了,再三劝说他冷静后,禾嘉泽依旧义无反顾的带着严霁回到家中见父母,结果毫无意外的被扫地出门。 但禾二少还挺乐呵的,高高兴兴的搬进了严霁家中与他同居。 李狗嗨与白羽十分感慨,可能这就是真爱吧。 严霁生得十分好看,黑发如墨晕染的软羽,双目如潭深幽寂静,他的嘴角天生带着几分上翘的弧度,即便面无表情时也让人觉得温和亲切。 禾嘉泽更是觉得,他就连骨头都比别人的要好看,让他看一辈子都不嫌腻,每天醒来后与严霁带着笑意的双眸对视上后,都会忍不住扑到他身上,极力感慨:“怎么会有人刚睡醒就这么帅!” 严霁抚弄着他柔软的发丝,浅笑着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冷静点。” 同居不过四天,禾嘉泽却觉得自己已经在蜜罐子里泡了大半辈子,每天被严霁宠的七荤八素。 禾嘉泽在严霁身上趴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听见他问:“泽泽,如果有天你发现身边的朋友或者家人不是人的话,你会怎么办?” 闻言他怔住,小心翼翼的问:“你别吓我啊,你看到什么了?难道说李狗嗨早就不是人了?他变成了鬼要来害我吗?” 严霁抱着他坐起身,伸手拿起枕边叠好的衣服抖开,一件件往禾嘉泽身上套,一边道:“说着玩的,晚上跟我一起去参加同学聚餐吧。” “嗯嗯……不行。”禾嘉泽配合的抬起手穿过袖口,刚想答应后又忽然反悔,“我和李狗嗨、白羽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饭。” 严霁说:“把他俩一起叫上。” “我问问。”禾嘉泽拿起手机给两人发消息。 隔了一会儿后,严霁又问:“他怎么总在改名字?” 禾嘉泽疑惑的抬头“嗯?”了一声。 严霁道:“李东硕,李海狗,李狗嗨。” 听他这么问后禾嘉泽笑的肚子疼,严霁有些时候脑子会不灵光,与其说不灵光,不如说是像没沾过人间烟火,偶尔问些让禾嘉泽哭笑不得的问题。 笑过后,禾嘉泽道:“你听他们叫我狍子的时候也觉得我改名了?” 严霁说:“他们没这么叫过你。” 仔细想想后发现,他们好像真的从未当着严霁的面喊过这个外号。 禾嘉泽和李东硕的外号是互相埋汰的结果,高中毕业时同班同学组织一起去海洋馆玩,禾嘉泽看完了海狗,回程时见李东硕那个一米九的大高个非要往大巴二层钻,笑他弯着身子匍匐前进的样子像极了海洋馆里的海狗。 此话一出顿时引其他人李海狗、海狗李喊个不停。李东硕当场反击,给禾嘉泽冠上傻狍子称号。 严霁他们这一届马上从大三升大四,以后在学校呆的时间不多,之后无非是准备考研或去社会实践,按理说这样的同班聚餐是不应该让禾嘉泽把两个朋友也一起拉去的,可班上的一些人生怕严霁会不来,只要他肯来一切都好说。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几人心生不满,针对禾嘉泽的不满。 在禾嘉泽没有出现以前,一些人是将严霁视为囊中之物,大一大二都不见他有过跟谁暧昧过,大三时却忽然蹦出来个小学弟将校草给抢走了。 三两个女生轮番上阵想给禾嘉泽灌酒,见严霁将人护的严严实实,“来都来了,不让人家喝一杯啊。” 禾嘉泽稳坐着不动如风,看着严霁又替他喝下一杯,当真是半杯酒都不打算让他沾。 左边的酒杯被严霁拦下,右边又有人凑过来说:“不喝说不过去了啊,我还想向学弟请教一下勾男人的技巧呢。” 李东硕看的双眼发红,狠狠的拍响白羽的大腿,道:“太过分了!我都坐在这儿了,怎么没有学姐来给我敬酒。” 禾嘉泽一笑,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尖尖,模样乖巧的说:“也没什么技巧,我家里特别有钱。”说完也没有拿起杯子的意思。 白羽见状连忙将那女生劝回座位,禾嘉泽闹脾气前的征兆,他们这两个跟他一起长大的人再清楚不过。 席间,又有人说起学校论坛上的贴子。 严霁班上的同学说:“就严霁和小学弟刚确认关系后不久,有个人匿名发贴曝光小学弟是同性恋。” 另一人接腔:“对对对,我也看了,还说同性恋恶心,结果被一群人喷的要死不活,这都8021年了还有人搞这种歧视。” 提起这个话头的人又说:“那个楼主又打补丁说禾学弟私生活混乱,还抢了她的男朋友,严霁不还去回贴澄清了吗?说他们都是彼此的初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交过女朋友。” 禾嘉泽听得一愣一愣的,问:“有这回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白羽说:“我跟李狗嗨也看了,风向一边倒都在骂楼主。” 禾嘉泽不悦道:“以后有人骂我可以,但是你们不喊我去看戏那就不行。” 带头给禾嘉泽敬酒的女生笑道:“都已经过去一年了,还提这件事干什么。”说完又开始劝禾嘉泽喝几杯。禾嘉泽回想他刚入校后有段时间,周围人看他的眼神的确有些不对劲,走在路上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跟严霁在谈恋爱。 旁边的人将她拉坐回椅子上,说:“章霏你少喝点吧。” 在饭桌前的严霁看着还算清醒,回到家后就显露了醉态,躺在沙发上,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温柔的目光随着禾嘉泽来回移动。 等禾嘉泽将干净的睡衣拿来,严霁还仰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他说:“你帮我换。” 禾嘉泽耳根泛红,将严霁扶起来帮他脱上衣,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抖平时,一片大灰蓝色的不知道是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那像是什么东西蜕下来的皮,禾嘉泽对爬宠蛇很感兴趣,拿起来细看后觉得像是蛇皮,又有些不确定,这块皮有脸盆大小,沁人心扉的凉意从蛇皮蔓延到他的掌心再到骨。 他将那片皮拎到严霁眼前,问:“这是什么?” 方才还迷糊着的人瞬间清醒过来,紧张的看着禾嘉泽,言语间也有些慌张的意味:“可、可能是不小心在哪儿蹭到衣服上去的。” 禾嘉泽皱眉说:“你喝酒喝傻了?这么大一块东西蹭到你衣服里面都不知道?”说完后他随手将那一片灰蓝色的皮团起来丢进了垃圾桶中。 严霁也没再让禾嘉泽帮他换衣服,匆匆回到房中,禾嘉泽随后爬上床趴在他身上,两人一起睡了过去。 清冷的月光透过被风扬起的帘幕缝隙溜进房中,偌大的客厅空旷寂静,公寓的主人正在卧房中深眠,本不该有人存在的客厅,却出现了一抹高大细长的身影。 他俯下身伸手从垃圾桶中提出来一张泛着寒光的皮,伴随着一阵突兀的笑声,黑影从客厅中消失。 闹钟响起时,禾嘉泽与严霁都没能第一时间起来,对于禾嘉泽这个赖床专业户来说这是常态,他闭着眼睛听着歌声从响起到停止,都没等到严霁如同以往抱着他坐起来,于是疑惑的睁开了眼。 禾嘉泽伸手捏了捏严霁的脸,含含糊糊的喊他:“嗯……严霁?”这还是头一次被禾嘉泽抓到严霁赖床的一天。 他看起来好像还难受着,禾嘉泽心想,许是醉宿的缘故。 禾嘉泽被严霁抓住了作乱的手后,伸着懒腰道:“我去买早餐。” 平日里都是严霁先一步醒来,在禾嘉泽下楼时他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今日是个特例,严霁摸着禾嘉泽柔软的发丝,道:“好,我再睡一会儿就起来。” 洗漱后禾嘉泽出了门,他先前没有留意过这附近有没有早餐铺子,花费了点儿时间,才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早点楼。 禾嘉泽提着热腾腾的早饭,面带笑意的往回走,还在想着严霁要怎么夸奖他,轻快的步伐却在走到公寓楼下时,被围成的一群人与救护车拦住。 他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挤进去,然而接下来入眼的一幕却令他如坠深渊,手中拎着的袋子‘啪’的一声掉在脚边。 禾嘉泽许久没有回神,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呆愣愣的看着血泊中的严霁,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被带去做询问笔录后,禾嘉泽都还感觉自己如同陷在浑浑噩噩的噩梦当中。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严霁会坠楼身亡。 从警局里出来后,禾嘉泽被闻讯而来的大哥带回了家,之后的两天都将自己关在卧室中,颓废度日,直到房门被他家人强行破坏。 禾嘉泽被从卧室里拖出来,几件衣服扔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泛红的双眼望着正对他横眉竖眼的人。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去洗个澡换好衣服,给我滚去学校!”这人是禾嘉泽的父亲禾守佟,当初他极力反对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现在看到禾嘉泽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作者有话要说:  禾嘉泽:卖男友换不锈钢盆 前三个男友会快速死亡,攻从第四个开始掉马,从第四个开始后面是受努力掀马甲和攻强行捂马甲的故事 第2章 薛迟 洗过澡后禾嘉泽清醒了几分,但情绪明显十分低落,提不起精神。禾父禾母坐在餐桌旁,早餐没被动过一筷子,又热过一道后重新上桌。 禾父剐了禾嘉泽一眼,没好气的叫他:“愣在那里干什么,吃完饭让你大哥送你去学校。” “咳——!”禾母干咳一声,目光不善的瞪了禾父一眼,接着目光转向禾嘉泽,柔声劝说:“罗嫂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平日里再喜爱的食物,放到现在都让禾嘉泽觉得无味,早饭草草了事后,禾嘉泽随禾大少往外走时,又被禾母叫住:“致修啊,晚上记得接小泽回家。” 禾致修点点头后一手搭在禾嘉泽肩膀上拍两下:“我们走吧。” 车子行驶到中京大学校门外停下,禾嘉泽打开车门向禾致修道了一声大哥再见后走下车。 他将车门关上后禾致修没有马上将车开走,反而又落下车窗,朝他道:“爸的话别放在心上,和李家还有白家那俩小子说一声,这周六周末哥带你们去鸿鹤玩。” 等禾嘉泽走进校门后,禾致修才将车开走。 禾嘉泽今天来的早,教室里现只有伶仃几人,白羽也还没到,禾嘉泽走到他常坐的那一排位置,靠里坐下后就开始趴在课桌上睡觉。 没过一会儿后就开始有学生不断进入教室,感觉到有人落座后,禾嘉泽心想着应该是白羽,也没有抬头,继续趴到讲师来为止。 等他直起身转过头想跟白羽转告禾致修的话时,才发现邻座坐着人的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同班的人虽谈不上全部熟悉,可也都是认得的,禾嘉泽确定他班上是没有这么个人的。 更何况这人长相特征是那种一眼就可以让人记住的类型,他的肤色苍白,鼻梁英挺、眼窝深邃,薄唇上挑自带三分笑意,温文尔雅又不失气势,带着温暖的少年气息。 似乎是察觉到禾嘉泽探究的目光,这人转过头朝他笑了笑。 禾嘉泽抢在他开口前,先问道:“你是不是走错班了?” 那人摇摇头,没再说话。禾嘉泽掏出手机,打开只有四人的聊天群,在输入框里打出一行字。 狍子禾:黑皮你人呢? 黑羽:你后面。 李狗嗨:你俩坐在一个教室就不能递小纸条吗。 黑羽:我进教室的时候看见转校生已经坐在你旁边了。 李狗嗨:你们班那个八国混血的小哥哥?他都让我们班的老妹们疯狂了。 狍子禾:八国混血???是袁隆平培育出来的水稻精吧。 发完这句后禾嘉泽又转过头打量了同桌一眼,留意到他的瞳色是如同蓝墨水一样的深蓝,然后继续埋头水群。 禾嘉泽原本以为他旁边这位高贵的水稻精不愿意搭理自己,到课间时,他却又主动来搭话。 邻座的人侧过身:“你好,我叫薛迟,前天……”自我介绍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禾嘉泽兴致缺缺道:“我知道,你是八国混血的转校生。” 薛迟:“……” 说完后禾嘉泽便转过身去跟白羽攀谈,白羽名不副实,读作白羽写作黑羽,从小黑到大,也跟他在家里闲不住总爱在外到处乱跑有关,好在底子不错,即便黑,也是黑帅黑帅的。 白羽问:“你这两天在家跟校草干什么呢?” 禾嘉泽顿时又萎靡几分:“还能干什么,陪他一起进火葬场吗。” 白羽原以为他在开玩笑,禾嘉泽将严霁坠楼一事简述一遍,听罢后白羽诧异得半晌没讲出话,一直到课间结束。 这节课上到一半,白羽又在群聊里艾特了禾嘉泽。 黑羽:@狍子禾跟致修哥说一声我也去。 李狗嗨:不是说有约会吗。 黑羽:推了。 禾嘉泽没再回话,经白羽刚刚一提,恢复没多少的元气再次重伤,趴在课桌上一直到中午,连李狗嗨串班来喊他们一起去吃饭,禾嘉泽也推了。 他现在动也不想动一下,更没有胃口去吃饭。 邻座的转校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教室的人基本都走空了,他还一直坐在这里。 禾嘉泽侧过头问一句:“你不走吗,下午的课不是在这间教室。” 薛迟没有说话,垂头看着课本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禾嘉泽只当他是因为先前自己的回应生气,但也没有太过在意,见他没有回答干脆闭上眼睛小憩。 此时的教学楼格外安静,被风翻动的书页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并不吵人,反而让人更有睡意,没过多久禾嘉泽就真的睡着了。 睡得正熟时禾嘉泽被人推醒,一睁眼就被一瓶咖啡牛奶和一只塑料袋占据了大半视线范围。 薛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买的这些东西,禾嘉泽看了一眼时间,也不过才过了十分钟。 禾嘉泽脑袋昏昏沉沉,坐起来语气不善的说:“有事?” 薛迟将塑料袋里打包好的食物拿出来:“你得吃饭,吃完再睡。” 禾嘉泽没有动,看向他问:“你家里有芬兰人吗?” 薛迟顿了顿道:“我爷爷是芬兰人。” 禾嘉泽说:“你不能向你爷爷学习一下吗,别多管闲事。” 薛迟缄默半晌后道:“我家人都不在了。” “……”禾嘉泽愣神,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薛迟不恼反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说:“我没事,你真可爱。” 禾嘉泽耳根燥热,接过薛迟递给他的筷子默不作声的吃起来,严霁的家人也都不在了,这一点相似之处让禾嘉泽心软,不再好推拒薛迟的好意。 但这并不妨碍他私下里跟李东硕和白羽抱怨。 两人回来时也帮禾嘉泽外带了一份饭,他进教室时,禾嘉泽正好吃饱喝足,转校生拎着塑料袋出去扔垃圾。 李东硕抢占了方才薛迟的位置坐下:“转校生很热心啊,人美大方,说话又好听,是个人才。” 禾嘉泽问:“你什么时候跟他接触的。” 李东硕想了一下后说:“昨天,我手机掉了他跟我一起找的,还有我们班的人也都这么个说法。” 禾嘉泽不屑一顾道:“多管闲事,中央供暖。” 白羽发现了盲点:“他转过来也就两天时间,再怎么热心也不可能两天之内就做这么多好事。” 三个人谈论期间,正主回来了,李东硕有些尴尬,毕竟他昨天才受过薛迟的帮助,隔天就让人听见他们三个嘴碎的在背后bb。 虽然也不确定薛迟究竟听没听见,但总归是心虚。 薛迟刚想要开口说什么时,禾嘉泽起身招呼白羽和李东硕跟他一起转移阵地。 他们走到教室门口时,薛迟道:“等等。” 几人停下,回身想看他准备说些什么。 薛迟抬手指指白羽脚下:“你鞋带开了。” 白羽低头一看,还真是:“谢了。”俯下身系鞋带。 禾嘉泽莫名有些不太开心,等白羽完事后,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学楼。 离下午那堂课时间还早,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间茶楼坐着闲聊。 想到薛迟无差别供暖,禾嘉泽的心情微妙变差,李东硕还在劝他对转校生好一点,做人要善良。禾嘉泽道:“我最看不起这种老好人。” 听禾嘉泽讲完中午发生的事后,白羽说:“比起老好人,我更觉得他有目的性的做好事更有可能,这么巴结你的确有点问题,你都提到他过世的家人了,这事就算放到我们朋友之间,也是根刺。” 脾气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 李东硕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猜:“是不是从谁那里知道你家里有人是校董了?” 禾嘉泽摇头说:“不应该啊,没几个人知道的,你们家不也是校董。” 白羽道:“所以他提醒我系鞋带,还帮李狗嗨找手机啊。” 李东硕笑出猪叫:“人家就随手一帮哪有这么心机,你怎么不说我手机是他扔的,你鞋带是他解的,你看你这人长的黑,心也黑。” 这也就是白羽随口胡诌,奈何禾嘉泽这个实心眼的傻孩子信以为真,开始带上有色眼镜观察起薛迟。 屡次见热心薛迟乐于助人,心里都有些不对味。 狍子禾:他又在我面前帮助别人!!!一定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李狗嗨:你怎么忽然这么生气。 黑羽:狍子你疯了?要不今天一起出去撸一发。 李狗嗨:撸串就撸串还撸一发,这么正经的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狍子禾:改天吧,这几天都是我哥到校门口把我自提回家。 黑羽:你太关注薛迟了。 别人看来挺正常的事情,落在禾嘉泽眼里就是让他觉得不舒服,短短几天的功夫,薛迟已经和班上的人打成一片。 唯有禾嘉泽不吃他这一套,以冷脸面对薛迟有意无意间的嘘寒问暖。 课间结束后,围在薛迟周围的人散去,他回过头看向后桌的禾嘉泽,问:“心情不好?” 禾嘉泽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白羽轻咳一声,用手肘轻撞禾嘉泽肋骨侧,提醒他不要跟同学闹的太僵。 薛迟已经转回去了,禾嘉泽却觉得有一口气憋在心里撒不出来,下课时见薛迟又与其他人在谈笑风生,正耐心的回答那些人的问题,心里生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 禾嘉泽起身时,薛迟喊住他:“一起走吧。” 禾嘉泽置若罔闻,跟白羽一起离开教室,因为校门外有人来接他,白羽出了教室后跟禾嘉泽分道扬镳去找李东硕一起回家,禾嘉泽一路埋着头走到校门口时,薛迟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臂。 薛迟力气不小,让禾嘉泽甩不开,像是担心一撒手禾嘉泽就会跑掉一样,忙说:“等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禾嘉泽像是早有预料,哼笑一声:“终于忍不住了?”忍不住要来托他找家里的校董帮忙了。 薛迟面色微红,一副腼腆的大男孩模样:“你知道了?” 禾嘉泽点头说:“你先撒手。” 薛迟道:“你先听我说,我……喜欢你,一见钟情,你是因为看出来了,才一直避着我吗?” 禾嘉泽:“……”嗯??? 薛迟黯然失色道:“我让你为难了吗。” 禾嘉泽轻咳一声,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心跳的厉害。 薛迟确然不错,不管从长相还是为人方面来说,都不逊色于严霁。 想了一会儿后,禾嘉泽回神,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拿薛迟跟严霁做起了比较,严霁是他心里的一道疤,禾嘉泽不想让这道伤口愈合,不想让严霁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在严霁死后,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带着伤痛孤独一生,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理应如此,毕竟他曾经那么疯狂的迷恋着严霁。 禾嘉泽不接受薛迟的告白,也不接受其他人来代替严霁的位置,他平复躁动不安的心,忽略那一瞬间的狂喜,语气僵硬的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放手,我要回家了。” 薛迟不肯放他走,非要问个清楚:“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什么样子。” 禾嘉泽一边挣脱一边说:“我喜欢稳重的人,跟你一点也不搭边。” 薛迟问:“如果我变成这样的人,你会接受我吗?” 禾嘉泽道:“你先放手。” 薛迟力气不小,却没有让禾嘉泽感觉到一点疼痛,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他的钳制。 两人僵持不懈时,一辆车缓缓开到禾嘉泽身边。 车窗落下,禾致修侧身探出头:“小泽,这是你同学吗?需不需要送他一程。” 还没等禾嘉泽开口,薛迟就对禾致修说了声:“禾大哥好。”说完后就见禾嘉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怒瞪着他。 禾嘉泽:“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大哥,你果然安的是这个心思。” 薛迟一脸问号,模样十分无辜。 禾嘉泽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但是你别妄想攀上我就能获得这一层关系,动这些歪心思没有用。” 薛迟想要开口解释,但禾嘉泽已经拉开了车门,他不得不松开手。 坐在车内的禾嘉泽用余光打量着他道:“还有,这件事敢到处乱说你就死定了。”说罢便将车窗升起。 禾致修转头看向他,问:“出了什么事?要家里帮忙解决吗?” 禾嘉泽摇头,系好安全带:“没事,回家吧。” 轿车驶离后薛迟还站在校门外,皱着眉头愣神。 作者有话要说: 薛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李狗嗨:你怎么不说我手机是他扔的,你鞋带是他解的呢。 薛迟: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呢。 第3章 真爱 眼见着禾嘉泽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摆脱了往日阴霾,禾家人也安心不少。但他们目前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连日来禾嘉泽的表现算是个怎么回事。 虽说是恢复了活力,可每日都瞧着怒气冲冲的样子。 禾嘉泽回到家后蹬蹬蹬跑上楼,留下禾母禾父面面相觑,最终将疑惑的视线投向随后进门的禾致修,禾致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详情。 禾守佟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朝楼梯走去,向上望着:“臭小子吃错什么药了这是。” “哎哎哎——”禾母见他扶着楼梯扶手就要往上走,顿觉不妙,喊住了禾父,“你想干什么去。” 禾守佟头也不回的继续抬脚往上走:“我去劝劝他。” 禾母不放心的给禾致修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跟上去。 卧室中,禾嘉泽正趴在床上掰手机,白羽也倒戈向转校生为他说好话,让禾嘉泽气不打一处来,正捶枕头泄愤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 禾嘉泽立刻坐起身,回头见是禾父,别扭的问了声干嘛。 禾守佟干咳一声走上前说:“你还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干什么,那个男生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禾嘉泽闻言皱起眉头,不知道禾父为什么忽然间提起严霁,他回家有段时日了,先前禾父都对严霁一事闭口不提,只有禾母安慰过他一两句,听见禾父的说辞,心里很不是滋味。 紧接着,禾守佟又说出一句:“正好,你也没必要吊死在一个男人身上。” 此话一出瞬间让禾嘉泽原地爆炸,他震惊的看着禾父,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因为他是男人,所以被我喜欢上就该去死吗?” 禾父怒道:“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 禾嘉泽声音拔高几分:“在你眼里喜欢男人就是没大没小,可就算没有严霁,我也不会喜欢女生。”说完他便起身下地,绕开禾父走出了卧室。 出了卧室房门后,禾嘉泽扫了一眼站在他房门边上的禾大少,心里疑惑大哥傻站在这儿干嘛呢,但冲头的怒气一瞬间将他的注意力分散,他走下楼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禾母嘟哝着:“都要吃饭了,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在他之后,禾致修与禾父先后下了楼,禾父坐到餐桌旁脸色不是太好看,禾大少汇报:“我弟又跑了。” “你是怎么回事啊老禾。”禾母瞪向禾父,走上前戳着他的脑门说,“孩子刚回来的时候让你安慰他,你就是不去,非要等到他都快好了,又动你那张破嘴。” 禾致修说:“还好我爸那个时候没去安慰,不然小泽哪会呆到现在。” 禾父:“……” 冲动的离开了家后,禾嘉泽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他的信用卡和零花钱早就让家里给停了,今天闹这么一出,怕是连生活费都要被减掉。 但比起回家,禾嘉泽更愿意再住进那个已经没有了严霁的公寓。 大概喜欢男人在他父亲看来就是不可理喻的一件事,甚至大于人命。 公寓,禾嘉泽走进客厅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充满了欺骗性,他明明知道严霁已经不在了,却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主卧,期待着那扇门会被从里打开。 结果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人从中走出,禾嘉泽回过神,难以抑制失落感油然而生。 在屋子里呆着太容易被往日气息拉着陷入回忆中,禾嘉泽走向阳台,将落地窗打开,吹着冷风清醒不少,他坐在阳台上的双人椅上,出神望着灯火辉煌的街道,不知不觉中被一股疲倦侵袭就此睡了过去。 夜风带着入骨的凉意,街上往来的车辆与行人逐渐减少变得空荡寂静。 禾嘉泽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身上单薄的t恤被朝露沾湿,他在座椅上蜷着睡了一夜,骨头都有些酸痛,起身后一阵头晕目眩,他扶着墙走进屋中。 早上还有有些冷的,禾嘉泽见时间还早,想到卧室里暖和一会儿,谁知道会倒在床上后就不省人事了,直到傍晚时被一阵铃声吵醒。 禾嘉泽觉得头晕脑胀根本没心思去接那通电话,眼皮子也十分沉重,任它响了好久后声音落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弃,没过多久,铃声再次响起。 禾嘉泽闭着眼睛把手机摸到手,全凭感觉滑屏接通电话,用不耐烦的语气询问:“谁?” 白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我和李狗嗨在公寓门口。” 禾嘉泽恍然清醒:“啊?”他费了点力气爬坐起来。 “啊什么,快开门啊。”白羽说罢后,又顿了顿,问:“你嗓子怎么哑了?” 禾嘉泽方想开口说不知道,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是一通咳嗽,结尾还接了个喷嚏。 电话那头白羽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跟身边的人讲话:“你去买点感冒药,退烧药也买一盒吧,还有消炎的……放地上啊,不然还能放我头上吗,我手上端着一盆呢,你想让我用头顶着吗。” 禾嘉泽一手撑着墙走到玄关帮白羽开了门,见门外只剩白羽一人了,他手上还端着挺大一盆麻小,脚边也撂着一盆。 见状禾嘉泽俯身要将那盆子端起来,白羽连忙伸腿拦住他:“放着我一会来端,你先进屋啊。”没过一会儿后,买药的李狗嗨回来了,禾嘉泽拒绝吃药,吃完药就不能喝冰啤了。 李东硕冷笑一声说:“喝什么啊,美得你,你就看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禾嘉泽拿出刚刚测量过的体温计说:“低烧,我睡一觉就好了。” 白羽埋头剥着虾说:“你这低烧还是睡出来的呢。” 禾嘉泽二话不说上手直接抢,把李狗嗨面前那一盆麻小捞到自己面前:“我不管,反正我没钱了,吃不起喝不起,你们不让我吃我今晚就饿着。” 李东硕揶揄说:“wuli嘉泽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花五千块都要犹豫很久的小男孩了,wuli嘉泽最近啊,花五块钱都得深思熟虑。” 禾嘉泽沉着脸问:“你们是陪我吃喝,还是让我把你们赶出去然后我自己承包这一桌龙虾啤酒。” 这种事禾嘉泽是干得出来的,李狗嗨与白羽对视一眼后纷纷投降。 吃了一会儿后禾嘉泽被辣得眼睛红了一圈,赶紧灌了一大口啤酒。 白羽叹了口气说:“你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吗?事情都过去了,你迟早要放下的。” 禾嘉泽心说放下什么,放下我手里的龙虾啤酒吗。 李东硕剥了一碗虾肉,用清水挨个涮一遍后将碗推到禾嘉泽那边。 禾嘉泽看了一眼后对白羽说:“你去帮我蒸锅米饭,我想要汤泡饭拌这个吃。” 李东硕瞪着他:“你用汤泡饭那我不是白涮的吗。” 按照禾嘉泽说的白羽去厨房把饭给蒸上,等他回来后,两人继续劝导禾嘉泽。 白羽坐下后问:“明天我给你介绍个妹子,你该放过你自己了。” 禾嘉泽摇头说:“我要妹子干嘛。” 白羽说:“你弯的这么彻底?” 禾嘉泽:“弯了就弯了,反正我男朋友比你所有交过的女朋友加起来都好看。” 可惜就是死了。 李东硕紧随其后说:“男的也有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你新同学就很好。” 白羽点头:“薛迟他对你的确不错,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急着拒绝人家。” 禾嘉泽放下碗筷,没了继续吃的心思,对白羽说:“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不能为了一根鞋带就出卖自己的良心。” “那是一根鞋带的事吗,那是两根鞋带。”白羽理不直气也壮的说:“况且,那是我鞋带开了他才提醒我,换成是你鞋带开了,他能跪下来给你系。” 禾嘉泽愠怒,信誓旦旦道:“我除了严霁不会再对其他人动心,薛迟算个什么东西,反正我瞧不上,我是不会跟他在一起的,你觉得好你收着吧。” 李东硕对禾嘉泽竖起大拇指:“痴情,严校草和你是真爱。” 白羽叹了口气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入不了泽泽的眼呢,今天你没来学校,薛迟急的跟蚂蚁一样一整天都围着我打听你的消息。” 禾嘉泽埋着头剥虾,轻哼一声:“他哪天没在别人身边打转,要不就是帮学妹拎书,要么就给其他人讲题,以为自己是讲师吗。” 李东硕一手撑着下巴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禾嘉泽磕磕巴巴说了一句不小心看到的。 今晚禾嘉泽喝了不少,又加上本来就有点低烧,吃到最后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白羽强行将他的碗和手里的啤酒罐收走,与李东硕配合着把他扶进洗手间擦手洗脸。 李东硕出了一身汗,站在卧室门口望着床上的人说:“我看着禾嘉泽忽然想到一句话。” 白羽斜视他一眼。 紧接着又听李东硕道出一句:“弱小可怜又无助。” 在把禾嘉泽安差不多顿好后,两人才脚步悄悄的离开。 禾嘉泽虽说是躺下了,但脑袋隐隐约约的胀痛让他始终无法入睡,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之中,他又听到门铃声,没力气多想,就晃晃悠悠的从床上又爬起来,脚步一轻一重的走到玄关把门打开。 入眼一抹高挑的身影让禾嘉泽晃了神,有一瞬间将门外的薛迟错认成严霁,等他迟钝的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薛迟半搂半抱拥回了屋。 客厅里一片狼藉,充斥着一股油辣味,空酒罐散落遍地,茶几上的纸团与龙虾残骸堆得老高,薛迟扫了一眼后不由蹙眉。 走到一半时,禾嘉泽腿脚有些发软,薛迟眉间紧皱将他打横抱起,试到他灼热的体温后,眼神中出现一丝担忧:“发烧了还喝酒,你不要命了吗?” 此时禾嘉泽的反应比平日里慢了不止一拍半拍,等被薛迟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成一条后,才想起来问:“谁让你来的。” 薛迟帮他倒了热水,又拿起床头上几盒药看起来:“你今天没有来学校,我有点担心,你先睡,过一会儿我喊你起来吃药。” 禾嘉泽像是没有听懂一样,懵懵懂懂的又问一遍:“谁让你来的啊。” 薛迟见他挣扎着要爬出被子,又连忙将他摁回去:“我自己来的,我想见你,没有其他人让我来。” 禾嘉泽哦了一声后没了下文,薛迟哄了他两句后走出了卧室,顺手将门关上。 他匆匆走到客厅,收拾起茶几与沙发附近的啤酒罐和食物残渣,来来回回跑下楼丢了三大袋的,又把地板、桌面与沙发上的油渍一点点清洗干净,忙碌了许久后才将公寓恢复原状。 将屋子里收拾干净后,薛迟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叹了口气,洗把手后朝主卧走去。 刚推开门,他就听到屋中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薛迟放缓脚步走到床边,弯下身伸手将禾嘉泽埋在枕头里的脸扭过来,心跟着一抽一抽的。 薛迟靠近他耳边浅声问:“怎么不睡觉,哭什么呢。”声音温柔到令人心暖。 禾嘉泽像是被触动了开关一样,眼泪掉的更是厉害,哑声说:“睡不着,我的头好疼……我睡不着。” 他嘟嘟囔囔不断重复着这两句,睁着一双被水雾蒙上纱的眼睛左顾右盼,垂下的眼尾梢红晕一团,看起来是难受极了。 薛迟拍着他的后背:“闭上眼睛,听话。” “热……好难受啊,我睡不着。”禾嘉泽声音细细弱弱的,不似平日里傲气凌人的孔雀,脆弱点暴露得一干二净。 薛迟闻言将手探进被子里,试到禾嘉泽身上出了不少汗,约莫是这个缘故,他一个劲的想把被子弹开。 为了压着不让他乱动,薛迟不得不爬上床,将禾嘉泽连人带被子一起搂着不放。 薛迟隔着被子顺抚着禾嘉泽的脊背,低声说着:“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睡着就不热了。” 挣扎到半夜时禾嘉泽也累得没了精力,在薛迟一声声安抚下陷入深眠之中。 接着月色冷光,薛迟看见仍有眼泪从禾嘉泽眼角渗出,梦里好似也不安稳,偶有一两声呜咽梦呓从口中溢出。 他掐着时间,算着已经可以吃药的时候,将禾嘉泽扶坐起来,将几片药喂到他嘴里,顺着温热的水送服,禾嘉泽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还算配合。 半杯水喝下去后,禾嘉泽别过头,将下巴放在薛迟肩窝处,躲避凑到面前的水杯。 薛迟温声细语的问:“再喝一点好不好?” 禾嘉泽又想拱出被子,扭着头说:“不。” 到杯中水都彻底冰凉了,也是没有成功让禾嘉泽把剩下半杯水给喝下去,即便是醉态时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肆意。 薛迟怕禾嘉泽隔日醒来时看他在这里会闹情绪,原本打算给他喂完药后就悄声退场,可他刚从床边走开就听到禾嘉泽一句带着鼻音的问话:“你要去哪儿啊。” 回头一看,禾嘉泽又睁着眼睛正不安的看着他,含含糊糊的嘟哝:“我想和你一起睡。” 虽心知他现在人正迷糊着,薛迟却被他几句胡话搅的心慌意乱,一时心软又躺回去,将禾嘉泽连人带被子裹到怀里:“我在这陪你,快睡。” 作者有话要说:  禾父:我要去安慰我的宝贝儿子! 禾大哥:爸爸啊,我的老父亲,我求您闭嘴吧。 第4章 真香 自从严霁走后,禾嘉泽难得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闹钟声响起许久他都不舍得睁开眼睛。 恍惚之中他试到有一只手落到自己的后脑勺,同时夹着温柔的慵懒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声“该起床了。”令禾嘉泽瞬间清醒,心跳漏了半拍。 当他睁开双眼,看见一张俊俏的脸近距离放大在他视线中时,脑轰的一下呈一片空白。 禾嘉泽愣神的空隙,薛迟揽着他的腰坐起身,趴在他身上睡了一晚上的禾嘉泽僵硬片刻后忽然将他推开,讶然的睁大双眼:“你怎么在我床上。” 薛迟怔了怔后,用十分委屈的语气说:“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禾嘉泽:“……”??? 将他满脸的诧异收眼中,薛迟埋头掩住眼底笑意。 过了一会儿后,他舔舐了一下干涩的下唇,有些慌张道:“我昨晚喝多了。” 薛迟再度抬起头,像是在极力隐忍痛苦一样,用轻颤的嗓音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见状,禾嘉泽汗毛竖立,裹着被子向后挪了挪:“我现在没钱给你做补偿,你先走吧。” 薛迟拿起手机道:“先加个微信吧,等你有钱了直接转账给我。” 禾嘉泽一边解锁一边说:“我还能欠着你的吗。” 薛迟扫码加了他的好友,被通过后才起身下地,站在床边扣衬衫扣子:“你还有点低烧,今天也在家里休息吧,我熬点粥。” 禾嘉泽脑子里还有些懵懵的,呆愣愣的点了下头,直到薛迟出了卧室关上门后才回过味。他有做过什么吗?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薛迟,还要给他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仅如此,刚说过让薛迟走人,转眼就让他留下来煮粥,禾嘉泽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他胡乱将睡衣套上后推开门走向厨房要跟薛迟算清楚这笔账,走到厨房门边,薛迟在料理台边忙碌的身影便将他迷惑住,恍惚间将他认成了严霁。 薛迟听到响动,回过头见是禾嘉泽,转身走上前将他往厨房外推:“还没好呢,你再回屋躺一会儿,这里热。” 禾嘉泽被他轰出厨房,回神后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找我要钱。” 薛迟噗嗤笑出一声:“我没有收钱啊。” “……”禾嘉泽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你刚才让我转账给你。” 薛迟点点头说:“嗯,我只是借机骗你微信。” 禾嘉泽:“……”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薛迟又将他送回了卧室,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等薛迟出了卧室后,禾嘉泽拿起电话,点开通讯录拨通白羽的电话。 等待音响了两声后就被白羽接通,禾嘉泽开口便问:“薛迟怎么会在我床上。”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异动响声,过了许久后才听见白羽诧异的反问:“薛迟怎么会在你床上?你昨天都那样了,禾嘉泽你这是天赋异禀啊。” 禾嘉泽辩解称:“我什么都没做!” 白羽说:“你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薛迟跑到你床上去,表演大变活人玩吗?”听起来有理有据。 禾嘉泽狐疑道:“不是你和李狗嗨把他叫来的?”越说越让人误会,得知不是白羽和李东硕把薛迟放进他家里后,禾嘉泽就直截了当的挂断了电话,留电话那头的白羽举着手机震惊了许久。 昨晚出了一身汗,等差不多静下心来后,禾嘉泽开始觉得浑身不舒服,跑进了浴室开始放水,想泡个舒服的热水澡。 他刚打开水龙头没多久,浴室门便被从外打开,薛迟走进来后站到浴缸旁边:“我来,你还有点低烧,水温够39度往上才行。” 禾嘉泽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进我的浴室。” 薛迟扭头跟他对视:“我们都在一起睡过了。” 禾嘉泽耳根燥热,神色复杂道:“我什么都没干。” 薛迟试着水温,看水位差不多了,直起身说:“别泡太久,加热一次后就出来,我去给你拿干净的睡衣放到床头,换完衣服下来吃饭。” 禾嘉泽心情微妙,难以言喻:“……”他怎么这么熟练。 卧室里的暖气被打开,禾嘉泽从浴室里出来后并没有感觉到温度的落差,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这种季节开暖气。 禾嘉泽走到床边,见床单与被罩也都换上了干净的,他拿起放在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穿上。 走出卧室后他才觉得有异样,薛迟怎么把他家里摸的这么清楚。 禾嘉泽走到餐桌旁,没有拉开椅子坐下,直直盯着薛迟,问他:“你怎么知道床单和我的睡衣放在哪里。” 薛迟不答反问:“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会加重病情的。” 禾嘉泽皱眉,斥道:“你随随便便上别人家里来多管闲事,乱动我家里的东西,用我的厨房,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薛迟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会儿后说:“你昨天抱着我不让我走的,我可以帮你吹头发吗?” 禾嘉泽双手抱臂很有骨气的表态:“不吹,我也不吃你熬的粥。” 薛迟起身走上前:“怎么这么凶。” 禾嘉泽下意识的倒退一步,薛迟高了他一头,还是挺有压迫感的,见他直朝自己走来,身体登时紧张绷直,被薛迟拉住手臂牵到椅子前摁坐下。 薛迟将一碗刚盛的粥放到禾嘉泽面前,把勺子塞到他手里:“听话,你先吃,我去拿吹风机。” 薛迟熬粥的手艺不错,禾嘉泽被他唬住后舀了两勺子,他平日里最不爱吃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等反应过来时一碗粥已经见底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被薛迟拨弄着头发时禾嘉泽没有排斥,配合的让他帮自己把头发给吹干了。 为了照顾禾嘉泽,薛迟请了一天假没有去学校,在公寓里忙忙碌碌一整天,打扫清理各间屋子,定时提醒禾嘉泽吃药量体温。 到了晚上时,禾嘉泽的烧已经完全退了,薛迟洗完碗筷,收拾好垃圾,将赖在客厅电视前玩主机游戏的禾嘉泽赶回卧室后便离开了公寓。 禾嘉泽躺在床上走神,心里有些空空的,竟然有个念头浮上心头,想把薛迟喊回来陪他睡觉,给钱也行。 他翻来覆去好久没睡着,一闭眼就会想起早上起床时发现自己趴在薛迟身上的画面,一阵心慌意乱。 禾嘉泽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白羽和李东硕大多都还醒着,便点开群聊艾特了他们两人。 狍子禾:@李狗嗨@黑羽,薛迟人好像真的不错。 黑羽:嗯,睡出来的交情就是不一样。 李狗嗨:蛤??? 黑羽:今天水稻精没有来学校,你们两个一天都呆在一起? 狍子禾:我们什么都没做,他今天帮我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放洗澡水。 李狗嗨:放洗澡水???我爸我妈都不帮我放洗澡水!! 黑羽:请你继续。 狍子禾:我现在一想起薛迟心脏就狂跳。 李狗嗨:心动的感觉? 黑羽:昨天是谁说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的,真香警告。 禾嘉泽捧着手机如梦初醒,叹了口气,在输入框里打出一句话发出去。 狍子禾: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见异思迁。 . 第二天,禾嘉泽顶着一对黑眼圈走进班里,昨天纠结到凌晨才睡着,他无视单人坐在一排的薛迟,直径走到白羽旁边的位置坐下。 白羽满是探究的视线在禾嘉泽与薛迟之间徘徊,最后用拐手碰了碰禾嘉泽,挑起眉梢,痞笑道:“昨天还心动今天就对人家这么冷淡。” 禾嘉泽清咳一声后道:“你别瞎说话,东西收拾好没有?今天我哥来校门口接我们。” 白羽拍了拍放在旁边座位的背包:“时刻准备着。” 两人说到快上课前,白羽忽然看向禾嘉泽身后,同时禾嘉泽也察觉到有人在自己旁边的位置落座,他转过身,正望进薛迟饱含笑意的眼底。 禾嘉泽:“你想干什么。” 薛迟说:“我一个人坐一排好寂寞啊。”听起来委屈又可怜。 禾嘉泽随手指了一排座位说:“那些女生一定很欢迎你。” 薛迟摇头道:“我想坐你旁边。” “笔借我一根。”禾嘉泽抢走白羽手中转着的笔杆,放到了他跟薛迟的桌面中央,冷声道:“手拿走,你的身体部位和你的东西都不准超过这条线。” 白羽笑出声:“禾二少,你是大二的人了,不是小学二年级。” 这么明显的排斥多少有些伤人,但薛迟好像并不在意,让禾嘉泽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中午时白羽借口要去李东硕家里帮他收拾行李,全班第一个蹿出了教室门,禾嘉泽气的想打人。 薛迟说:“中午一起吃饭吧,你的病好了可以不用吃粥了。”说着从书包里提出了很有和风气息的三层饭盒。 禾嘉泽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嫌弃的说:“拿走,我不吃你做的东西,你是什么年代的人啊,竟然还自己带饭来学校,不准放到我桌子上!!” 薛迟被禾嘉泽劈头盖脸凶了一顿,丝毫不见恼,反而慢条斯理的将饭盒一层一层拿下来,这饭盒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填在里面摆放好看的饭菜竟然还保持着烫人的温度,冒着热气。 班上几个还逗留没有离开教室的人立即围过来。 有人感慨:“喔,好香啊,薛迟你家里请了专业厨师吗。” 一人说:“真有口服,我可以尝一下吗?” 薛迟礼貌推拒道:“不好意思,今天只带了两双筷子,以后有空请你们到我家里吃饭。” 他讲话很有技巧,不动声色的将一圈人打发走。 禾嘉泽还僵坐在位置上,食盒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还正巧都是禾嘉泽喜欢吃的,而且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莫名熟悉的令人怀念。 薛迟说:“尝一下吧。” 禾嘉泽别过头道:“说了不吃你的东西,你烦不烦啊。” 薛迟软磨硬泡,将筷子塞到禾嘉泽手里哄着他吃了几口。 起初禾嘉泽的确是不情不愿的,最后不情不愿的将面前的饭菜扫的一干二净。 薛迟一手撑着侧脸,轻笑问道:“好吃吗?” 禾嘉泽下意识的点头说:“好吃。” “……”隔了一会儿,又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客套话,你别当真。” 吃饱喝足后困意来袭,薛迟起身去洗饭盒,禾嘉泽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中午。 醒来时,薛迟静静的坐在他旁边,安静的看着书,连翻动书页时都没发出半点声音。午后明媚的日光照耀着他的侧颜,干净透彻,他留意到禾嘉泽醒来后,向他投去视线,深邃的墨蓝色眼睛好像一汪大海,让禾嘉泽看得出神。 禾嘉泽倏尔问出一句:“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好看。” 薛迟怔愣着摇晃了一下头。 禾嘉泽清咳一声撇开目光,坐起身慌张道:“怎么可能会说,毕竟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神一出力挽狂澜。 鸿鹤一带地势中高四周低,常年积雪,北岸临海,夏有海雾冬有流冰,日夜温差极大。 好在禾嘉泽他们赶上了个好时候,既能看到闻名天下的鸿鹤雪景,也不会被冻到寸步难行。禾致修预定了这一带有名的汤泉私人庄园,让禾嘉泽来这玩一趟好好放松一下。 禾嘉泽提着进了房间后刚放下行李,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宜时的响起来,他掏出手机后,见是薛迟通过微信发来的语音请求,心跳忽然猛烈起来,但终究是没有接听,一直等到它超时后自动挂断。 待机界面显示他又很多条未读消息,禾嘉泽坐在床上解锁后打开软件界面,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薛迟发来的。 他没有勇气点开聊天界面去看薛迟发了些什么,禾嘉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动摇,可他不愿意去接受这种突兀的悸动。 距离严霁死时还不过一个月,他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另一个人打动,这算是什么,本性多情?花心?有钱人的通病? 禾嘉泽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水性杨花,刚想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时,薛迟又发来了语音请求,这一次他没再等着通话等待超时,而是动手直接挂断拒接,收起手机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移动声,像是有人在走廊里奔跑,那声音越来越近,接着禾嘉泽房间没有落锁的门被人猛的拉开。 李东硕一手捧着手机,两三步跨到禾嘉泽面前:“泽泽!!!” 禾嘉泽被他吓得神经紧绷:“干嘛啊……?” 李东硕跟献宝一样把手机屏幕凑到禾嘉泽眼前:“你的心动对象撩得其他人也心动了,捉奸现场!” 禾嘉泽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说:“你手机屏幕黑的,看什么。” 李东硕一看,还真是,干笑两声重新解锁。 禾嘉泽拿过他的手机,见他要给自己看的是一张照片,背景很明显是他们的教学楼外,画面中薛迟怀里抱着两个装得满满的纸袋,那纸袋的边角有破碎的痕迹,一个身材单薄娇小的女孩子走在他身边,巴掌大的鹅蛋脸上是清秀端正的五官,红着脸腼腆的作笑,垂着头侧眸偷偷打量薛迟。 般配到让禾嘉泽心里发堵,恨不得穿越到现场上前把两个人给撕烂。 白羽姗姗来迟,进门的同时开口:“李八婆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前几天自己不是说过薛迟就爱随手帮助同学吗。” 的确,薛迟这么做是件挺正常的事,禾嘉泽也知道这就是寻常的举手之劳,可放到其他人身上那叫美德,换成薛迟助人为乐,禾嘉泽看见就不高兴。 心说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把他撩的心神不宁,转头就去撩别人。 禾嘉泽摸出手机,阴沉着脸说:“把这张照片发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禾嘉泽:我不会吃你做的东西!半点都不碰! 禾嘉泽端碗:好吃! ---- 禾嘉泽:薛迟算个什么东西,我一点点都不喜欢。 禾嘉泽捧手机:糟了,是心动的感觉。第5章 姻缘簿 禾嘉泽从李东硕那里将图片保存下来,刚点开与薛迟的聊天界面,禾致修就接踵而至,推门而入。 禾嘉泽一个手抖手机没拿稳,掉下去砸到自己的脚:“你们怎么都不敲门啊。” 禾致修闻言顿住脚步,退出了屋子把房门一关,咚咚敲响两声。禾嘉泽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笑了,说了声:“进……” 李东硕在原地踌躇,一副小媳妇样:“禾总你看我要不要也重新来过?” 禾致修打断他们:“吃完饭回来你再重头来过。” 晚餐是鸿鹤的特色海宴,其中一一部分是生食类,禾嘉泽还想着那张照片,心里憋着气闷头逮着几个冷盘吃,等用过饭后感觉身体有些发寒。 这处庄园是特意挑选了有天然温泉的地带修建的,禾致修留意到自家弟弟打了个冷颤,喊着三个人去泡汤泉驱寒。 李东硕靠在池边,舒服的喟叹:“爽。” 禾致修看着禾嘉泽眼下的青黑,对他说:“你这两日睡觉前都来泡上一会儿,对睡眠也有好处。” 禾嘉泽恹恹应道:“好的,谢谢大哥。” 禾致修见他从吃饭到现在都有些闷闷不乐,又问道:“还在想那件事?” 李东硕抢答:“泽泽现在是新欢新烦恼。” 禾嘉泽问:“你怎么这么熟练?” 李东硕娇羞一笑:“只要你们少看点有用的书,多水水傻x网友的贴,也可以变成我这样。” 起初禾嘉泽原本是不愿意当着大哥的面谈论这个话题,约莫是被气氛感染,等李东硕和白羽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转校生的事情说出来后,他也开始有些盖不出话匣子。 禾致修听完后点点头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新同学的人品还有待考量。” “活的跟交际花一样,还说自己八国混血,不仅多事还很碍眼。”禾嘉泽不吐不快,一想起照片的事情,更是烦躁,“整天围着其他人转悠,他到学校是为了狩猎吗。” 听禾嘉泽絮絮叨叨半晌,禾致修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周末晚禾致修开车将三人一一送回家,周一早上禾嘉泽虽是按时起床了,但并没有去学校,窝在家里玩了一天游戏。 这期间薛迟仍旧发来了许多条消息与语音请求,禾嘉泽视而不见,想着晾他一两天这人就歇菜了,没曾想到薛迟当晚又找上门来。 禾嘉泽打开门刚想斥他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薛迟抢了先机。 薛迟一手扶着门框边沿:“我很担心你。” 禾嘉泽说:“关心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被你关心的人也很多,不差我一个。” 薛迟脱口而出:“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在意其他人。” 闻言禾嘉泽掏出手机翻出那张照片,将手机屏幕举到薛迟面前,道:“真的吗?我觉得你这个苟娘养的在骗我。” 薛迟看了一眼照片后,说:“我觉得这张照片把我拍的还挺好看的。” 禾嘉泽气笑:“是啊,那你们再去多拍几张吧。” 薛迟一手撑着门,无论禾嘉泽使多大的力气想将门关上,那扇门都像被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薛迟抬起另一只手,握住禾嘉泽拉着门把的那只手,抿开笑意道:“我想和你合照,我会把我们两个人都拍的很好看。” 他们一人站在门内,一人站在门外,僵持了许久,禾嘉泽气自己耳根子软,被薛迟的软磨硬泡打动,一脸嫌弃的将人给放进屋里。 薛迟跟在禾嘉泽身后:“关于那张照片,你大概不愿意听我解释,我……”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禾嘉泽回过身,指向客厅沙发与茶几的位置:“到那里解释。” 薛迟小心翼翼的问一句:“要我跪下来解释吗?” 禾嘉泽先落座到软沙发上,看向薛迟,问:“你是觉得我家沙发承受不住你八国血脉的高贵重量吗?” 薛迟连忙踱步到他身旁坐下。 禾嘉泽斜视睥睨他一眼,指着单人沙发说:“谁让你坐我旁边了,坐那里去。” 薛迟转过头看了一眼禾嘉泽指着的单人座:“坐在那里怎么合照啊,你坐在我腿上吗?” 禾嘉泽:“……”你脸皮这么厚同学们知道吗。 薛迟掏出手机说:“还说会转账给我,下了床连我的消息都不回。” 禾嘉泽扫了一眼他的好友界面,邹起眉头道:“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薛迟上交手机说:“这些美颜相机你要不喜欢我们再换。” 禾嘉泽赏他一个白眼:“我看你这些未读消息。” 薛迟大方说:“你看吧。” 禾嘉泽点开他的微信,入眼就是一群没有被点开过的道谢,其中有几人坚持不懈的发了许多条消息,禾嘉泽逐个点开,一边看一边冷笑。 他指着一人的聊天界面说:“这就是照片上那个女生吧?你这么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吃饭,还不快点接受她的邀约。” 薛迟摇头:“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是因为喜欢你,也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给你留下好印象才会去做那些事。” 禾嘉泽眉梢轻扬,干咳一声,理不直气也壮的说:“你既然喜欢我就,不能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好。” 薛迟眉眼间满是笑意,说:“我记住了。” 禾嘉泽将手机还给薛迟,双手抱臂颔首道:“拍吧,合照。” 薛迟笑意更盛,双目明亮,像是又无数小星星坠入了那汪幽海之中。 等他拍好了之后,禾嘉泽又抢过他的手机,不怎么满意,嘴上嫌弃的埋汰了薛迟一两句后,点开他的朋友圈,将合照附上文字发了出去。 薛迟侧身探头偷窥自己的手机,禾嘉泽立即冷着脸将手机藏到了身后:“看什么看,不准看。” “那是发给谁看的?”薛迟也没有急着让禾嘉泽交出手机,打趣他,“抢了我的手机还凶我。” 禾嘉泽被他逗弄几句后,心里那点尴尬的情绪反而消失的一干二净,薛迟说话就好像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一样,三言两语就能把禾嘉泽安抚,最终乖乖的把手机还给了薛迟。 薛迟拿回手机后,看着朋友圈中的动态,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几分。 这是我的了[图片] 有些任性的宣誓所属权,却意外的让人无法生厌。 薛迟转过头道:“这条动态的意思是——你是我的了?” 禾嘉泽反驳:“这是我发的。” “可你是用我的账号发的啊,‘我’指的不就是我吗。”薛迟说完后,又在禾嘉泽发炸前补充道,“我也是你的。” 禾嘉泽‘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薛迟欢喜万分,回过神时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但再怎么着他也不可能让禾嘉泽饿着。 冰箱中的食材所剩无几,凑不出一盘菜,薛迟想要出门去买食材时,禾嘉泽却拦住他:“用不着那么麻烦,等你折腾完我就该睡觉了。” 禾嘉泽指着橱柜里成箱的方便面,说自己吃这个就成,薛迟拉着他回客厅坐下,叫了点外卖来吃。 禾嘉泽心不在焉的往嘴里送筷子,薛迟欣喜时说起无数话题,继而得寸进尺的说:“既然都已经公开了,你要不要换个称呼叫我。” 禾嘉泽说:“换什么?” 薛迟想了想道:“先叫声老公?” 禾嘉泽一口否决,但架不住薛迟讨好撒娇,好话说尽,尝试开口:“老……老……” 薛迟一脸期待的等着他把第二个字说出来。 禾嘉泽吸了一口气:“老……老的时候再说吧。” 薛迟:“……” 两人刚吃没一会儿,门铃声响起,禾嘉泽看了眼时间,也不知道这个点儿谁会上门来。 他走到门铃显示器前看了一眼,立刻慌张的跑回客厅,将餐桌旁坐着的薛迟拉起来,左顾右盼后将他拽到了壁柜前,打开柜门就要把薛迟往里推。 薛迟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啊?” 禾嘉泽着急去开门,没有太多时间跟他解释,说了句“我哥来了,你现在这里躲一下。”然后继续把薛迟往下摁。 “可……”薛迟还想说些什么。 禾嘉泽道:“闭嘴,给我蹲进去!!” 趁着薛迟愣神的功夫,禾嘉泽将他推坐到壁柜中,把门关上后急急忙忙回身去给禾致修开门。 禾嘉泽耽误了会儿时间,在门外等着的禾致修有些疑惑,等房门打开后,问道:“你在屋里做什么呢,这么久不开门。” “准、准备睡觉。”禾嘉泽将大哥迎进门,“哥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晚来啊。” 禾致修走进屋:“就是想问问……你不是要睡觉吗?”他看见餐桌上的食物,话锋一转,“这些饭菜是怎么回事。” 禾嘉泽讪笑道:“是……是准备喊李东硕来吃饭。” 禾致修又看了一眼餐桌:“可两个碗里的饭都有被吃过的……” 禾嘉泽抢答:“米饭夹生我就都尝了几口,大哥你之前想问什么?” “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禾致修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交合放在腿上,看向禾嘉泽问,“又是因为那个叫薛迟的转学生吗?你再怎么讨厌他,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永远不去学校吧?” 禾嘉泽矢口否认:“没有啊,我哪有讨厌他啊,薛迟这个人挺好的。” 禾致修皱起眉头疑惑道:“你昨天不还说这个人假惺惺到处巴结同学,把自己当成校园交际花吗?” “那是白羽说的。”禾嘉泽疯狂甩锅,看了一眼电视左下方的壁柜,出了一身冷汗。 禾致修笃定道:“你哥记性很好,是你说的,还说这人是水稻成精八国杂交,还特别爱多管闲事,让你觉得很烦。” 禾嘉泽死鸭子嘴硬:“这是李东硕说的。” 禾致修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小泽你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家里帮你请个私人心理顾问来看看?” “我没事,大哥你快走吧,我现在就想快点睡觉。”禾嘉泽将他从沙发上拉起,往外推。 禾致修转头,狐疑的看着他,禾嘉泽说了句“大哥再见”后急急忙忙关上房门。 等看见显示屏幕中的禾致修转身离开后,禾嘉泽才从玄关回到客厅,站在壁柜前,提心吊胆的把壁柜门拉开。 壁柜中,薛迟缩坐在半人高的拥挤空间中,本是半垂着头,在壁柜门打开后,叹了口气,将头抬起,神色黯然,看样子是十分受伤。 禾嘉泽连僵笑都挂不住了,嗫嚅道:“我那些是……” “算了吧。”薛迟从壁柜中钻出来,直起身看向禾嘉泽,禾嘉泽后退一步,怯意心生,又听薛迟道:“我没办法跟你计较,不管你以前是怎么看我,和你大哥说了我什么,我这么喜欢你,没办法怪你的。” 禾嘉泽张了张嘴,瞬间被薛迟从冰窟中捧到了天堂,浑身暖洋洋的,他一步上前撞得薛迟后退两步,将脸埋在薛迟身前,闷声说:“老公。” 薛迟像是被这两个字恍到走神,怔住半晌后道:“什么?” 禾嘉泽退开说:“没什么。”他急切的想找到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走到大开的壁柜前准备将柜门关上,却在这里看见壁柜底部落了一片灵光闪闪的小碎片。 “这是什么啊?”禾嘉泽疑惑的蹲下身,将那些薄片捡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鳞片?” 薛迟僵硬的站在他身后,语气中夹着几丝紧张:“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鳞片啊,塑料做的装饰吧。” 禾嘉泽用手掰了掰,摇头说:“不是塑料,你看。” 那泛着冷光的鳞片过于坚韧,且透着刺骨的冰凉,十分滑腻。 他站起身拿着那东西举到薛迟眼前,薛迟抬手要接过时,忽然被禾嘉泽握住了手腕。 禾嘉泽视线落到他手臂上一处:“你胳膊上也沾了几片,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手臂给抠破了?” 薛迟一下抽回手,视线移开看向别处,加快语速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点睡。” “诶!等等,你今天可以……”禾嘉泽想拦他时,薛迟人已经大步朝玄关走去,夺门而出。 禾嘉泽皱起眉头,浅声嘟哝:“还说不计较的。”他想了想,决定明天还是要跟薛迟当面道歉才行。 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禾嘉泽也没有心情再坐回去继续吃,洗漱后坐到床上,心神不安的拿出手机给薛迟发了条对不起的道歉信息。 想起薛迟消息框里那么多道谢,他这一条道歉夹在中间还是挺鹤立鸡群的。 禾嘉泽手握着手机,死死的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好久都不见薛迟给他回信,他急躁的将前几日薛迟发给他的那些消息来回翻看了好几遍,大概当时被他晾着的薛迟也是这种心情,禾嘉泽也想上门找薛迟说个清楚,可仔细想想,他并不知道薛迟住在哪儿。 等他举着手机盯得两眼皮子打架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禾嘉泽险些没手滑被手机砸脸。 原以为是薛迟回他的消息了,或者说禾嘉泽原本是这么期待的,但希望落了空,是李东硕在四人聊天群里艾特他。 李狗嗨:[图片]八国水稻这条朋友圈!!!你俩是怎么回事?@狍子禾 禾嘉泽回了句‘就那么回事’后便把手机给放到了枕边,晾着李东硕和白羽在群里刷屏式提问。 隔日禾嘉泽特意起了个大早,迫不及待的跑去学校,他埋头往楼梯上跑,与迎面往楼梯下走的女学生撞了个正着。 禾嘉泽刚抬头,就看见那女孩眼眶通红,恨恨得盯着他:“是你。” “我怎么了?”禾嘉泽觉得这女生有些眼熟,多看了两眼后才与照片上的那人对上,心里感慨一句美图果然是时代的产物,头也没回的与她擦肩而过往教室去。 班里不见薛迟的身影,薛迟一向比大多数人来的都要早,禾嘉泽随意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静静的等待,可等到白羽都来了,也没有看见薛迟踏进教室。 禾嘉泽看着白羽,说:“你今天来的挺早?” 白羽闻言看了眼时间,摇头道:“没啊,平时就这个点儿。”然后继续刷手机。 时间还有一会儿,导师还要一阵子才来,禾嘉泽按捺下心中急躁,坐在位置上视线频频朝教室门口投去。 等人班里人基本满座时,忽然有两个非本班学生闯入其中,这两人禾嘉泽都认识,一个与严霁有点关系,是严霁的同班同学章霏,一个和薛迟沾点边,就是今早和禾嘉泽在楼梯上碰到的那女孩。 章霏环顾一圈后,拉着那女生气势汹汹的走到禾嘉泽座位旁,脱口一句:“你这个扫把星。” 另一个女生还在哭哭啼啼,盯着禾嘉泽的目光满是仇视。 禾嘉泽一头雾水,看向章霏,皱眉道:“嘴巴放干净点。” 章霏说:“嘴巴再怎么不干净,都比你命不干净要强。” 禾嘉泽靠着椅背,睥视她,嗤笑一声道:“你是吃早餐的时候又跟人拼酒了吗?” 白羽抬头看向章霏,说:“大早上的别在这舞啊,一会儿讲师就来了,要发疯回你自己教室去。” 章霏气怒的要反击,还没开始读条蓄力就被禾嘉泽打断。 禾嘉泽:“滋哇滋哇滋哇滋哇,夏天都快过去了,学姐你就别往树上挂了。” 后方全程抽泣的女孩伸手拽了拽章霏的衣袖,说道:“讲师来了。” 她们只得作罢,先退场,离开时收到了讲师不满的注目礼。 两人走后没多久,白羽忽然碰了碰禾嘉泽的手,让他看群聊。群里李东硕发了张朋友圈的截屏,禾嘉泽点开图片后,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李狗嗨:说是夜间见义勇为被人贩子给捅死了,好痛的感觉。 黑羽:……节哀。 李狗嗨:狍子也太可怜了,你的姻缘簿是被人用死亡笔记调包了吧。 禾嘉泽怔神了一上午,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才刚刚认清的感情就又逝去了,用昙花一现形容都不为过。 午休时李东硕跑到禾嘉泽班上,手里还掂着一袋雪糕。 白羽翻着熟料袋说:“你是嫌泽泽的心还不够凉吗?” 李东硕坐在前排,反向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后排的两人:“这不是说心情不好吃点甜的吗?泽泽你看,绿色心情。” 白羽一手拍掉他手里的雪糕:“绿你一头,会不会说话。” 禾嘉泽埋头闷声道:“还不如被绿了好。” 接连死了两任男友对禾嘉泽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打击,不过也可能是有了上次的经验,禾嘉泽没有消沉太久,起码明面上看来恢复的还算快。 还没等李东硕和白羽刚松口气,不知道是谁把这事放到了学校论坛上,将禾嘉泽短时间内死了两个男朋友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白羽本想瞒着禾嘉泽,可班上有人走漏了风声,禾嘉泽找李东硕要了贴子的链接。 和上次曝光禾嘉泽是同性恋的贴子一样是匿名发贴,在主楼先是嘲弄了禾嘉泽一番,说还以为他又多喜欢严霁,真为严霁感到不值,尸骨未寒,转眼禾嘉泽就跟转校生搞到一起去了。 主楼贴还附上了薛迟宣布两人恋情的朋友圈,特地把时间圈上,在后面还有更过分的内容。 咒骂禾嘉泽就是个克星,谈一个死一个,作风有问题,这都是报应。 虽然下面回贴的人基本还是一边倒说楼主酸的冒泡,但也有几个人出来质疑禾嘉泽私生活混乱。 李东硕伸手捂住禾嘉泽的手机屏幕:“泽泽别看了,我帮你骂啊。” 白羽埋头打字:“让骂楼主的人都给我站出来,拜把子做一生的好兄弟。” 李东硕道:“晚上一起去南门撸个串?” 禾嘉泽摇头说:“不去了,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看完贴子禾嘉泽内心也没有多大的波澜,远没有薛迟一死的消息给他带来的冲击大。 下午的课结束后,禾嘉泽让李东硕与白羽别费心跟着他,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后,李东硕与白羽才犹犹豫豫的各回自家去。 晚点时间,禾嘉泽出门散心,闷头往黑的地方走,等回过神时,才感觉有些不对。 他好像已经在这条小路上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走出去? 漆黑的筒子路里没有一盏路灯,禾嘉泽抬头看着前方离自己不远的出口,又回头往身后望去,胡同的入口也离他只有不到五十米的长度,他打了个冷颤,忽而一阵寒意逆上心头。 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缓缓转回头,视线前方竟然莫名多出了一个逆光的身影,勉强能辨别出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薛迟:哭唧唧,气得发抖,抖得鳞片撒了一地。 第6章 天师 寒意从心底冉冉升起,禾嘉泽一阵怵悸,挡在胡同出口的那女人一看就不怎么正常,往好了想是个疯子,往坏了想,怕都不是个人。 禾嘉泽警惕的盯着她,脚步一点点向后挪,也不知道是他哪个动作触动了对方的神经,原本一直僵立在出口的女人忽然张牙舞爪的朝他奔跑过来。 借着倾泻入暗胡同内清冷的月光,禾嘉泽勉强看清了离他越来越近的女人,她的手脚关节如同畸形,跑动时小手臂甩动的弧度与角度都极其不正常,脚掌像是从半截处被强行掰折了。 禾嘉泽慌张的向后退,可始终是在原地踏步,那穿着血迹斑斑破旧衣衫的女人离他越来越近。 原以为是那女人胸太过平台,定眼一瞧,她的身体朝向竟然是反着的,头手脚虽朝着他,可脖子以下乃至脚踝都是背面。 反正不论他怎么跑都无法移动半分,禾嘉泽干脆定住脚步,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的照明灯开始录像,手机画面中的身影逐渐放大,禾嘉泽点了保存后下一秒那女人就朝他扑上来,将他冲撞倒地。 近距离观察的冲击力更大,禾嘉泽连尖叫都发不出了,只见那女人的嘴巴越长越大,血淋淋的大口照着他啃下来。 禾嘉泽惊吓过度:“妈耶,卧槽,娘耶。”他下意识的抬手扯住女鬼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后拽。 好在这女鬼只有物理攻击,被扯了头发后头暂且低不下来,闭上嘴开始用两只手撕挠向禾嘉泽的脖子,颈项一阵刺痛,禾嘉泽及时躲开没被她的指甲划破自己的喉咙。 他的另一只手还能用,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扬手对着那张可怖扭曲的脸就是几个响脆的巴掌。 鬼怪彻底被激怒:“啊啊啊啊——!”她嘶叫声极其刺耳,令人不适。 紧接着,禾嘉泽的脖子被她双手掐住,力道越来越大,在他几近窒息的前一刻,上方的女人忽然被掀翻到到一旁,缠着禾嘉泽手的头发也被斩断。 禾嘉泽捂着隐隐作痛的喉咙猛烈的咳嗽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扶起来,禾嘉泽眼前昏黑一片看不清他的样貌,只听他用着十分紧张的语气询问自己有没有事。 刚体验过濒临窒息的感觉,禾嘉泽顾不上回答他的问话,只顾着咳嗽与呼吸,肺部一阵刺痛,由于咳嗽过于剧烈,双目都被渗出的眼泪沾湿。 等他刚缓过劲朝男人看去时,双眼骤然睁大:“小心——!”但他还是慢了一步,那女人拖着扭曲的身体,张着血盆大口咬下来。 陌生的男人被从身后偷袭,他反应极快,转过身用手臂抵挡,免去被啃下脑袋的下场,在那鬼怪细密的利齿刚磕碰到他的手臂时,就被男人一个手刀打得散了形。 了结了那怪物后,男人又转过身问:“你受伤了。” 禾嘉泽捂着正在渗血的脖子:“好巧,你也受伤了。”他的视线落到对方的手臂上,两排明晃晃的牙印。 禾嘉泽拒绝了陌生男子的搀扶,捡起自己的手机,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我请你一起去医院挂个急诊。” “不,不用了。”那人连连摆手拒绝,“我不能去医院,这点小伤我可以自己包扎。” 禾嘉泽:“为什么?” 不知其名的救命恩人说:“我是个天师,医院的阴气太重了,我去了会吸引很多脏东西现身。” 禾嘉泽神色复杂道:“那你以后得癌症了可怎么办。” 两人交换了姓名,禾嘉泽从他口中得知这位从天而降的天师叫江以竹。还好他们伤的都不重,禾嘉泽心里过意不去,问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他做的。 江以竹:“我倒是不要紧,可我看你好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缠上了。” 禾嘉泽问:“那不是都被你打死了吗?” 江以竹摇头道:“刚才那只怨灵只是受到影响被吸引过来,缠着你的这个东西来头不小,会不断吸引冤魂不说,还会影响到你亲近之人的命格。” 禾嘉泽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比方说?” 江以竹道:“你身边的人最近有没有受伤或者死亡的?” 禾嘉泽闻言登时想到了严霁与薛迟,他点头:“有,跟我谈过恋爱的人都死了,你是说他们都是被这个脏东西害死的?” 江以竹:“是,如果不快点把那玩意除掉,以后还会牵连到你的朋友、亲人。” 禾嘉泽还没有亲眼见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已经恨上了江以竹口中缠着他的污秽之物。 亲眼看从天而降的江以竹把那怨灵打的魂飞魄散,禾嘉泽确信这天师确实是有几分能耐,在说到有关于严霁和薛迟的话题后更是对他所言坚信不疑。禾嘉泽再一次看向江以竹,问:“多少钱?” 江以竹:“什么?” 禾嘉泽悻然说:“请你驱魔多少钱。” 江以竹思索着道:“缠上你的东西过于狡猾,我也没有把握,它藏着不现身,我得时刻留意你的动向才能摸清它的踪迹。” 禾嘉泽:“不如江天师先到我家里包扎一下伤口吧。” 公寓里有医药箱,禾嘉泽带江以竹回到了家,从壁柜中将它翻出来。江以竹先帮禾嘉泽清理了伤口后又用绷带包扎,才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的咬伤。 禾嘉泽坐在旁边问:“被鬼咬了会变丧尸吗?” 江以竹:“……” 先前在路上时,禾嘉泽还陷在撞鬼后余留的恐惧中,没有过多观察。回到公寓歇息缓过神后,打量起江以竹的样貌,经历过先前那些事,江以竹俊美的容颜在禾嘉泽看来徒添几丝神秘。 他做事井井有条,气质沉稳不苟言笑,不疾不徐的包扎完伤处后,又将那些东西一一摆放回医药箱中,收拾东西的过程意外的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禾嘉泽将医药箱放回原处后,又对江以竹道:“江天师,你什么时候能把那个玩意给揪出来。” 江以竹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一个人在家得注意安全,我怕它又会引来什么脏东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酒店去了。” 禾嘉泽汗毛竖立:“江天师不是说要时刻留意才能摸清它的踪迹吗?我家里正好有客房可以腾出来给江天师住几日。” 江以竹犹豫道:“不会不方便吗?” 禾嘉泽说:“住酒店才不方便,要是我在家里出了什么意外,你赶来的路上我人都凉了。” 江以竹道:“也好,你还在上学吗?” 禾嘉泽点头:“是啊。” 江以竹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这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客房之前一直没有人住,禾嘉泽给江以竹拿了套干净的床单被罩,向他道过晚安后便回到了主卧。 今晚的经历过于刺激,在此之前禾嘉泽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他拿出手机,将那段录屏发到了群里,隔了一会儿后,李东硕在群里炸开。 李狗嗨:大半夜的你干啥啊!!! 狍子禾:我撞鬼了。 李狗嗨:…… 李狗嗨:你现在是人是鬼。 狍子禾:我被一个天师救了。 黑羽:早点睡吧。 . 显然这种事情若非亲身经历亲眼所见过,和谁说他们都是不信的。禾嘉泽一夜没敢关灯,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晚上做了噩梦,醒来时惊出一身冷汗。 禾嘉泽出卧室时,江以竹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桌上摆放着两碗水蒸蛋。 禾嘉泽诧异道:“你做了早饭?” 江以竹说:“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吃完我送你去上学,晚上我去接你吧,昨天是有惊无险,我怕你万一路上又会出什么事。” 禾嘉泽颇为不好意思的坐下来,拿起勺子时还说了句:“麻烦你了,你说个价钱吧。” 江以竹说:“我用不到你的钱。” “……”禾嘉泽埋头喝了两口蒸蛋,隔了一会儿后声音打颤问:“那我给你烧点纸钱?” 江以竹:“我不是鬼,你不用害怕。” 吃过早餐后,江以竹陪禾嘉泽一路走到学校,将他送到教学楼下后才离开。 昨夜里禾嘉泽睡的不大踏实,到了下午时就已经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一觉睡到一天的课结束为止,中途李狗嗨来串门,原本想向他打听那个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见状也没再打扰他。 禾嘉泽没想到江以竹会直接找到班里来接他,正伸着懒腰,见他走进教室,顿时睡意全无,起身走上前。 白羽跟在他旁边问:“这人是谁?” 禾嘉泽向他介绍:“江以竹,江天师。” 白羽狐疑的打量着江以竹:“从天而降的那个?” 禾嘉泽知道跟白羽解释他也是一时半会儿不会信的,点点头后就跟上江以竹的脚步走出教室,谁知刚出门就撞到了章霏与那天哭哭啼啼的同校女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成熟稳重江以竹在线编故事。 第7章 新欢 那名女生与章霏明显是有意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跟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严霁的同班两个女生,禾嘉泽记得这两个女生和章霏的关系也不错。 章霏视线先是在禾嘉泽与江以竹之间转悠两圈,然后露出揶揄的笑容:“禾学弟还真是了不起,严霁和薛迟的事情还没完,这就又有新欢了。” 说罢,她又转过头去和这两天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说:“段清舒你看看,薛迟那么好的人被他给祸害没了,他转眼就若无其事的又贴上别人,只要长相能入了他的眼的人,他都一一要弄到手。” 名叫段清舒的女生被章霏挑动了情绪,跟着骂了几句。 白羽直接将挡路的人推开,禾嘉泽也没心情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唱戏,收回轻蔑的视线抬起脚步走开。 江以竹皱起眉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前,等章霏和段清舒满是疑惑的接过名片,垂头看着时,他开口道:“我看你俩要走霉运,有需要的话就备好钱找我吧。” 章霏嗤笑一声将名片捏成一团后扔掉:“长的人模狗样的,就是个职业骗子。” 白羽的家与禾嘉泽现住的公寓不同方向,又见禾嘉泽有人护送,就在校门口与他分道扬镳。 走在路上时,禾嘉泽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看了一眼,是李东硕在群里艾特他。 李狗嗨:你的绷带在哪整的,真好看,我也想要一个@狍子禾 狍子禾:被鬼抓了以后,天师给我绑的 . 几日后,抓鬼的事情依然没有着落,江以竹将禾嘉泽的生活琐事一手包办,待他如小学生,一日不落的接送他上下学。 回家途中禾嘉泽一声不吭,江以竹走在他身旁,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禾嘉泽摇头。 等到了家后,江以竹又叫了超市配送,禾嘉泽没心情管他买了什么东西,只是在去给人开门时,发现是满满几袋子的食材。 禾嘉泽刚伸手要从配送员手中接过塑料袋时,一双手从他后方伸来,抢在他前面把沉重的两只装满的袋子接过去,江以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悄声无息的站到他身后的。 禾嘉泽跟在江以竹身后回到了客厅,等江以竹将食材分装到冰箱后,他犹豫的开口说:“江天师,不然还是算了吧。” 江以竹有所疑惑:“什么?” 禾嘉泽:“那天在教室外遇到的几个女生,她们说得没错,跟我沾上边的没有好下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驱魔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会把报酬转到你账户上,请你离开吧。” 江以竹道:“还没有抓到它,我放心不下。” 禾嘉泽:“你说过那东西很难缠,这么多天都没有结果,对你来说也是难事一桩吧。” 江以竹默默走进厨房,禾嘉泽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没过多久就看见江以竹照常把几盘菜端上桌,都是禾嘉泽喜欢吃的,严霁与薛迟也做过的菜。 江以竹摆放好碗筷,走到禾嘉泽面前蹲下来,温声道:“别想太多了,吃完饭就去休息吧。” 禾嘉泽有些焦躁:“不用对我这么好,你又不是我家里请的保姆。” 江以竹说:“我就是喜欢做菜,你家厨房也够大。” 禾嘉泽扫见桌面上的菜,不论摆盘方式,还是色香都令他感到极其熟悉,让他忍不住想一试。他将桌上的菜都试吃过一遍,狐疑的朝江以竹望去。 江以竹与他对视,道:“不合口味吗?” 禾嘉泽摇摇头,不如说太合口味了,与他之前吃到过的严霁、薛迟做过的这几道菜的味道如出一辙。禾嘉泽扒着饭,歪着脑袋思索,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做饭都是一个味儿? 禾嘉泽鼻子发酸,一顿饭吃到哭:“你别捉鬼了,到我家当厨子吧。” 江以竹一见他眼眶发红,登时就慌了:“当厨子就当厨子吧,你别哭啊。” 禾嘉泽:“这些菜很好吃,谢谢你。因为跟我以前吃到过的味道太像了,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任,你们做菜的味道一模一样,像是从同一所培训学校里出来的一样。” 江以竹道:“不要胡思乱想。” 禾嘉泽忽然起身走到壁柜前,江以竹是天师,禾嘉泽想着他应该能知道那些鳞片的由来,说不定与江以竹口中的那东西有关。 可他打开壁柜的门,却发现之前散落在柜中的鳞片不翼而飞。 江以竹走到他身后:“在找什么?” 禾嘉泽狐疑道:“奇怪,之前这里有一些鳞片,消失了。” 江以竹闻言蹲下身,皱着眉头向壁柜中看去,带着几丝诧异开口:“怎么会这样。”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禾嘉泽仰起头问:“你也知道柜子里以前有鳞片?” 江以竹摇头:“没有,我只是听你这么说,担心是不是有人闯进你家里了。” 禾嘉泽说:“说不定不是人呢,没关系,我还留了一片。” 那天他拿起其中一片给薛迟看过后,就顺手放到了裤兜中,禾嘉泽跑到卧室把那条裤子拿出来,虽然被洗过一遍,但兜中的鳞片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禾嘉泽把鳞片塞到江以竹手中:“这东西是不是缠着我的东西落下的?是蛇妖吗?” 江以竹神色复杂难言:“这是人造的装饰物,你不要想太多,这世上不可能会有妖怪的。” 禾嘉泽说:“……你这个天师怎么还有物种歧视啊。” 在客厅里玩了会儿游戏后,禾嘉泽就早早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隐隐约约记得期间好像有人进入了他的卧室, 隔天早上,江以竹正要跟着禾嘉泽一起出门送他去学校时,却被受到了禾嘉泽的拒绝。 禾嘉泽把江以竹赶回公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整天围着我打转也没有什么用,还会让别人误会你被我拿钱包了。” 江以竹说:“我不要钱的。” 禾嘉泽:“……”直接将门关上。 由于小时候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禾嘉泽非常抗拒一个人进电梯,也不太喜欢坐非亲非故的人开的车,他从楼梯道走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的缘故,虽说是没有听到半点声音,可总觉得身后跟着人。 禾嘉泽停顿了脚步,抬头顺着楼梯扶手间的空隙向上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以竹:敢说我是职业骗子,这几个女生我带下去了。第8章 跟踪(捉虫) 整个楼梯间悄无声息,禾嘉泽探头看时心里还是有些惶恐不安的,他等了一会儿,见上层也似乎并没有人的样子。 禾嘉泽以为是自己多心,继续朝楼下走,可被什么东西跟着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令他心生怯意,下楼的步伐逐渐加快,最后一层几乎是跑着下去的。 他的神色太过慌张,跑出楼梯间时引来公寓管理员的注目,认出他是这里的住户后便又埋下头去。 等出了公寓大楼时禾嘉泽才彻底算是松了一口气,清晨的阳光带着微弱的暖意缓缓驱散心头阴冷,街道行色匆匆来往的路人,平日里觉得吵杂又拥挤的车辆,此刻反倒让禾嘉泽格外有安全感。 禾嘉泽刚路过一家港式早茶楼没几步,就接到了白羽给他打来的电话,说是起晚了,让禾嘉泽帮他带份早饭。 接到电话的禾嘉泽脚步一转调头往回走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带着帽子与口罩,还没等禾嘉泽看清楚时,他就一个转身想要快速逃离。 禾嘉泽挂断了白羽的电话,追赶上去的同时翻着通讯录,给江以竹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禾嘉泽命令道:“你给我站住!” 前方举着电话的人乖乖的停住了脚步。 禾嘉泽走到他背后,电话还没挂断,他又道:“转身。” 江以竹照做,听话的转身面向他,他武装的严实,浑身上下就露出两只眼睛,禾嘉泽也挺好奇自己是怎么从来往的人群之中一眼认出他的。 “为什么跟踪我?”禾嘉泽抬手扯下他的口罩,质问他:“遮得挺严实啊,怎么不把眼睛一起蒙上?” 江以竹心虚的别开视线,说话时却带着义正言辞的气势:“我担心你一个人出门会遇到危险。” 禾嘉泽说:“楼梯间里的那个人也是你,是不是?” 江以竹勉为其难的“嗯”了一声回应他。 禾嘉泽:“我上下学途中你要跟着,我上课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呢。” 江以竹问:“真的可以吗?” 禾嘉泽:“……”看起来挺稳重的一个人,心里怎么没有点b数, 江以竹像是没听出禾嘉泽话里的反讽之意,跟着禾嘉泽进了早茶楼,结果等禾嘉泽买完了早点后,一出店门就严厉警告江以竹不准再跟着自己,让他有事做事,没事回家。 这段时日禾嘉泽一直被江以竹护送来回,算算日子,已经有好久没和李东硕、白羽二人约过饭了。 禾嘉泽打算从今日起回归生活正轨,晚上叫上他们去了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餐厅,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这餐厅的装修与布局都极其对禾嘉泽的胃口,让他前两天路过时被吸引眼球多看了两眼。 点完菜后,李东硕多嘴问了一句:“这几天一直接送你的那个帅天师呢?” 禾嘉泽说:“你提他干什么?” 李东硕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润过嗓子后又道:“我就好奇问下,他叫什么啊?以后见面打招呼不能直接喊天师是吧。” “他叫江以竹。”禾嘉泽回答后反问:“你很想见他?” 李东硕道:“总要是要见的。” 禾嘉泽听出他话中别有深意,问:“你什么意思啊?” 白羽放下手中的瓜皮,说:“严霁是你的真爱吗?” 禾嘉泽点头道:“是啊。” 白羽又问:“薛迟也是你的真爱对吧。” 禾嘉泽没有迟疑再次承认:“嗯。” 李东硕与白羽相视一眼后得出结论:“江天师是真爱三号没跑了。” 禾嘉泽怒斥:“别胡说八道,我和他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李东硕道:“一个月内你俩要还不是那种关系我就直播吃翔。” 禾嘉泽:“别整天想着骗吃骗喝。” 这家店刚开业不久,生意火爆,三个人把一壶水都喝光了也还没见到一盘菜,不过他们也不是真的着急吃饭,不过是找个地方吹水。 等从禾嘉泽口中打听出他们两个人平日是怎么相处的之后,李东硕直接说禾嘉泽是死鸭子嘴硬。 禾嘉泽:“你才是个死鸭子。” 白羽一手撑着下巴,偏着脑袋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跟江天师的日常相处模式与严霁有什么区别。” “江以竹住的是客房,严霁睡的是我的床。”禾嘉泽想了半天也就只找到这一点,说完后,他又道:“严霁和薛迟全是我克死的,我不想再跟其他人扯上什么关系,我现在拿不出钱给他办后事。” 李东硕闻言立刻邹起眉头:“什么叫全是你克死的,那都是迷信,巧合罢了。你再谈一个试试,我就不信会连死三个。” 禾嘉泽说:“能不能换个话题,我听见他就烦。” 李东硕无辜道:“我没说让你一定要找江天师啊,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受那些流言的影响。” 白羽说:“狍子听到再谈一个,脑子里立刻就蹦出来一个江天师。” 禾嘉泽强行辩解,口不择言道:“我对江以竹一点感觉也没有,早就觉得烦了,所以才没有让他继续接送我,要不是看在他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昨天就强硬把他赶……”话音未落,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响一下。 见是江以竹发来的短信,禾嘉泽立即拿起来点开。 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我今天就走,希望这种事你可以当面告诉我。 看见短信,禾嘉泽心跳骤停了一瞬。为什么江以竹会知道,他是不是就在周围?脑中出现这样的疑问之前,禾嘉泽人已经先从软座上站了起来。 余光中餐厅的门被推开,禾嘉泽转头朝那个方向投去视线,眼见着江以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禾嘉泽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心里慌乱如麻。 白羽见他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后就要离座,又扫见他惨白的面色,问他:“你怎么了?” 禾嘉泽来不及与他们解释,心急如焚,离开卡座后匆匆追赶出门外,留李东硕与白羽面面相觑:“狍子生气了?看来是真的讨厌江天师啊。” 明明禾嘉泽是紧随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餐厅,前后差了不过十余秒,可出了门后,左右都不见江以竹的影子。 不仅如此,江以竹的手机也关机了,禾嘉泽找不到他的人,咬咬牙后到路边拦了辆车,硬着头皮坐进了出租车里。 从学校到公寓不过短短一段路程,对禾嘉泽来说却是恐怖又漫长的煎熬,到下车时,他已出了一身的冷汗,由于太过急于离开出租车,险些连钱都忘记付。 他运气不错,恰好碰到有人要乘电梯上去,禾嘉泽小跑进入电梯,气喘吁吁的问那人:“请问你家住几楼?” 那大叔看着禾嘉泽的眼神中透着警惕,没说话,禾嘉泽也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点问题,抬头看了一眼电梯按钮,见是比他住层高的用户,松了一口气,按下自己住的那层楼层数。 电梯门开了,禾嘉泽刚走出电梯,那名中年男子就连忙又摁下关门键。 打开公寓的房门前,禾嘉泽的内心中胆怯与期待并存,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令人食欲大振的香味,心头涌上一阵窃喜。 可当他从玄关走进客厅后,却并没有看见江以竹,只有二厅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证明江以竹不久前还在屋内。 禾嘉泽满心疑惑,他是坐车回来的,路上也没遇见堵车,没道理会与江以竹回来的时间差这么多,可要说这一桌子菜是江以竹离开前准备的,早就该凉了。 禾嘉泽走到桌边伸出手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像是刚被盛出来没过多久的样子。 厨房在不久前被使用过,虽然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拔了插销的电饭煲内胆也还是烫的。 “江天师?”禾嘉泽喊了一声,无人应答,他转身朝客房走去,他打开客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到了第二天禾嘉泽才终于敢肯定,江以竹真的走了,这期间禾嘉泽没有再收到过江以竹的来电或是信息,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在认清这个事实的当晚,禾嘉泽难以入眠,他盯着江以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委屈难过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禾嘉泽不由自主的去想江以竹听到他说那些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从此以后变得讨厌他,到底多久才能原谅他。 禾嘉泽内心饱受煎熬,纠结这些问题到夜深,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我,禾嘉泽,是个花心大萝卜! 第9章 人鬼神 大四的课程少的可怜,大部分大四学生,要么就在社会实践与准备社会实践中,要么就是在备战考研,再来还有毕业论文等着他们去烦心。章霏与她的姐妹团却整日闲的不行,没事就跑到禾嘉泽所在的教室扭两圈,好像每天多嘲讽他两句,考研的事情就稳了一样。 特别是在江以竹消失后,章霏舞得就更欢了,为了方便蹦跶,还特地与禾嘉泽班上的人建立的塑料友谊。 “前些日子那个神神叨叨的神棍怎么不继续接送禾学弟了?”章霏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巧能让两排后的禾嘉泽听见,她对旁边的女生道:“是我那日说漏嘴,他那点破事被人知道之后就把他给甩了,还是又克死一个呢?” 方珂是这班上的班委,本本分分的学习与完成自己分内的任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没怎么接触过的学姐会忽然和自己套近乎,整日找她聊班上八卦。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怎么搭话,但章霏方才的发言实在令人不适,简直想举报。 方珂皱起眉头道:“学姐,随随便便猜别人的生死有些过于缺德了,既然选择留校就好好复习,把重心放在这些无聊的八卦上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 段清舒说:“薛迟和你们的关系不好吗?他死了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章霏哼笑一声:“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违背天理,这就是惩罚,严霁与薛迟就是被禾嘉泽给害死的。” 方珂道:“人都死了一个月了,还要什么感觉,陪他一起火葬够不够有感觉?你去啊。” 白羽侧眸看了禾嘉泽一眼,禾嘉泽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倒是听的坐不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倒是把章霏与段清舒吓到了,可白羽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朝讲台走去,对黑着一张脸的讲师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又抬手朝中间后排指了指。 禾嘉泽没听见他说什么,倒是看见讲师的脸色更难看了,直接点了章霏与段清舒的名,让她们滚出去。 白羽惬意的走回座位坐下,禾嘉泽问他和讲师说了什么,白羽道:“大四的学姐跑来缠着我们班同学讲宫斗剧,影响到我学习了。” 章霏与段清舒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在多数人的注目下,满面菜色的快步离开了这个教室。 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实际上禾嘉泽还是受到了些影响,江以竹的离开让他连续失眠数日,心中七上八下,章霏的话不能说是一击重锤,可也确实会让禾嘉泽忍不住多想。 禾嘉泽拿着手机,刚刚输入上去的‘对不起’又被他删掉,来来回回想了许多道歉的话语,又反反复复的删除,最终发出去一句:你消气了没有。 看着气泡前面的送达二字,禾嘉泽的脸色有些复杂,江以竹的手机连续几日都处于关机状态,电话打不通,想必也不会看见他的私信。 正这么想着时,气泡前的送达却变成了已读,禾嘉泽的心情倏然激动起来,捧着手机等江以竹的回信,连走路上时都低头死盯着聊天界面。 等到禾嘉泽躺到床上时,终于绷不住了,再一次拨通了江以竹的电话,他并没有预料中的关机提示,提示音刚响了一声之后,竟然就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禾嘉泽张了张口,说话时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你呢。”江以竹的声音轻轻浅浅,仿佛是怕吓到他而不敢大声说话一般。 禾嘉泽很不是滋味,眼眶胀热,他靠坐在床,仰起头看着悬挂在头顶的吊灯,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吃,早饭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吃。” 听筒中传来江以竹一声叹气:“为什么不吃饭?” 禾嘉泽说:“因为厨子跑了。”顿了顿后,他又道,“没有饭吃,也没有心情吃饭。” 江以竹问:“有人惹你不开心了吗?” 禾嘉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说话竟然哽咽起来:“有,都是因为你。” 他话音刚落,电话突然被挂断,禾嘉泽不可置信的举着手机呆愣了好久,刚垂下头,两颗水珠子就啪嗒砸在被单上,禾嘉泽抬起手摸上鼻梁,拇指与中指在眼角间捏了捏。 虽说禾嘉泽自小含着金汤匙,家人捧着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被宠出了任性肆意的易燃易爆性子,可还真谈不上爱哭,连他自己都摸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娇气了。想了一会儿后,禾嘉泽打算去拿瓶冰可乐喝,刚打开卧室的门就听见了响个不停的门铃声。 禾嘉泽走去玄关,扫了一眼门铃显示器,登时精神了几分,他将门打开半条缝隙,对外说:“你怎么来了?” 江以竹道:“给你做饭。” 禾嘉泽说:“为什么挂我电话。” 江以竹道:“因为等不及想快点赶来见你。” 进门后,江以竹先走到客厅将灯都打开,转过身又走到禾嘉泽面前,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去洗把脸吧。” 禾嘉泽洗过脸出来时江以竹已经在厨房中忙碌起来了,禾嘉泽打开电视与游戏主机,心不在焉的在一个关卡里兜兜转转,视线总是不自觉的朝厨房中飘。 上桌后,禾嘉泽端着碗,看向江以竹,问他:“你还走吗?” 江以竹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禾嘉泽语气激动:“什么叫不知道?说要帮我捉鬼的是你,答应到我家当厨子的也是你,现在我吃不好睡不着,被人骑在头上捉弄,你都不管。” 江以竹起身,从对面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抽出几张纸巾,抬手在禾嘉泽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上轻沾而过。 禾嘉泽吃得差不多七分饱时,忽然开口说:“我不是夸大其词,你做的这些菜,和我前任做的真的一模一样。” 江以竹缄默了一会儿道:“可能都在用同一款调料包吧。” 禾嘉泽:“什么调料包?” 江以竹说:“李守义十三香。” 吃过饭后,江以竹从禾嘉泽口中得知了章霏与段清舒连日来搬弄的那些是非,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他坐在床边看着禾嘉泽睡着后,悄声无息的走出了卧室。 江以竹站在凉台俯视着车来车往的街道与灯火霓虹,他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被接通后,江以竹只说了一句话:“我有些事要跟兔儿神商量,让他联系我。” 挂断通话不久又有人打了过来,江以竹免去了寒暄,直奔主题,将章霏与段清舒近日所言转述一番,电话那头的人大发雷霆,最后以冷笑声结束。 结束这段通话之后,江以竹又编辑了一则短信,给通讯录中备注着鬼差二号的号码发去——扶清区的清理工作先放一放,中京大学里有两名女生,章霏与段清舒,让附近无家可归的孤魂怨鬼去她们那里借住几日。 禾嘉泽睡了个饱觉,起床穿衣洗漱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客房里找江以竹,见他还没走才松了口气。 江以竹看向傻愣在门旁的禾嘉泽,问他:“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禾嘉泽别开视线:“你在看什么?” 江以竹合上手中黑封的厚重笔记本,起身道:“这两天有些工作要处理,我在安排行程,不过不会耽误照顾你。” 禾嘉泽道:“我想吃虾饺。” 解决完了早饭,江以竹将饭盒装到禾嘉泽的背包中,走到他面前后递给他。 禾嘉泽没接:“你送我去学校,中午去给我送饭。” 江以竹低下头抿笑,拉开背包拉链,又把饭盒从包中拿出。 也不知道章霏与段清舒是不是由于昨日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的缘故,禾嘉泽与江以竹走在教学楼中碰巧与她们迎面相遇,章霏看见他时没有像往日与旁人讥笑议论,反而脸色变得煞白,段清舒更是头也不敢抬一下,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见他活像见鬼一样,飞快的与他擦肩而过。 禾嘉泽疑惑的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接着视线又转移到江以竹脸上:“她们昨天还不是这样。” 江以竹把禾嘉泽送到教室里,又向他保证中午一定会来陪他一起吃饭后才离开。 禾嘉泽一转头就对上白羽揶揄的视线,蹙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羽抬手扶了扶镜框,摇头:“没什么,就是可惜李狗嗨骗吃骗喝失败。” 禾嘉泽清咳一声:“我就是喜欢江以竹,行了吧。”理不直气也壮。 上午的课程结束,讲师前脚刚走,江以竹后脚就走进来。 白羽单手拎起背包,甩到身后:“告辞,不打扰你们了。”然后火速的蹿出教室。 江以竹还没坐下,禾嘉泽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他还在好奇是谁打电话掐的时间这么准,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大哥。 他刚把电话接通放到耳边,就听见禾致修问了一句:“在学校受委屈了怎么不跟家里说?你这个样子,爸、妈还有四姨的校董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禾嘉泽:“……” 禾致修接着道:“你也为家里人多想想,他们这么做校董不委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江以竹:泽泽受欺负,我委屈。 兔儿神:为什么只找你告状,我这么做兔儿神不委屈? 孤魂冤鬼:为什么只找你告状,我们这些当鬼的不委屈吗? 禾家三校董:为什么只找你告状,我们这些当家长的不委屈吗? 第10章 巨蛇(捉虫) 与禾致修的通话结束,禾嘉泽不用细想大概也知道章霏与段清舒现在已经被董事会安排上了,禾家有三位校董,李家白家也都各有一人在董事会中。 果不其然,禾嘉泽就在四人聊天群中看见白羽幸灾乐祸的发言,李东硕跟着一起傻乐呵。 李狗嗨:我奶奶和我说的,千真万确,是今天中午邀请她们去校长办公室谈话的,向她们下达了警告。 黑羽:段清舒才是真的惨,原本保研的名额她十拿九稳,结果整这么一出。 李狗嗨:哦对对对,好像还跪下来求狄叔了。 任允明:嘉泽出什么事了吗? 李狗嗨:任大忙人,上岸一次不容易啊。 . 江以竹见禾嘉泽盯着手机发愣,问他:“怎么了?” 禾嘉泽摇摇头,表情很是复杂,放下手机开始吃饭,段清舒被取消保研资格还给校长下跪这件事让他难以消化。他想起几次见到段清舒,她都是穿着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有些褪色的帆布鞋,想来家境也不会太好,错失这次良机不知道会对她今后的人生造成多大的影响。 保研虽不会免除学费,但会提供给保研生奖学金与助学金,等于是将以其他形式学费返还。 要说这件事,段清舒才是最难以接受的人,她家庭清贫,还有一个小她七岁的弟弟。段清舒家在厉洲一个名为郝塘的小村里,家中长辈乃至周边人都极其重男轻女,她自小不得父母喜爱。 特别是在她的弟弟出生后,父母几乎恨不得将她早点催熟了把她嫁出去换点钱回来,段清舒高二时就被家人催着退学,后来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靠着贫困补助才撑过高三,就连中京的学费都是她在高三与高二期间自己赚来的。 段清舒是清楚自己只有学习这一条出路,她不想一辈子被困死在那令人窒息的环境中,被中京录取至今她都紧绷着神经,大学这三四年,她的生活时间被学业与多份兼职工作挤得满当当,没有一刻喘息的时间。 得知自己活得保送研究生资格时,段清舒几近欣喜若狂,可她更加不敢放松自己,更加努力的去复习,为毕业论文想破了头,生怕会一个不小心就将这把金钥匙弄丢了。 学业与打工的超负荷压力将段清舒压得喘不过气,那日她由于打工过于劳累,提着快要将她的手臂拽断的两袋资料往学校走,险些晕倒在路上。 更要命的是,那些资料过重,将纸袋都给撑破了,恰逢薛迟路过帮了她一把,又拦了一辆车顺路把她也稍带回学校,然后替她将那两袋资料书都送到了教室。 长久以来段清舒都生活在重担下,拒绝了曾经遇到过的所有追求者,她觉得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恋爱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可薛迟的出现却让她春心萌动,仅仅一面就勾起了她对恋爱的渴望,让她鼓起勇气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薛迟完美符合了她对另一半的所有美好幻想,善良、热情、干净纯粹,仿佛是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可因为禾嘉泽的存在,让她在一夕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不仅害死了薛迟,还让她被取消了保研资格,她仅仅是多说了几句,那些人就为了禾嘉泽把她以后的路都给堵上。 段清舒对禾嘉泽又恨又怕,怕他家中的势力,也怕他身边那个天师,接连几日都有怪事在她与章霏身边上演,让她们夜不能寐,几近精神崩溃。 然而段清舒与章霏两人心中究竟作何感想,禾嘉泽无从而知,他虽没有因为段清舒受到的惩罚幸灾乐祸,却也毫无多余的同情心可以用在她身上。 他正陷在幸福的午后,趴在桌面上欣赏着江以竹擦拭饭盒上的水珠,他的手修长又干净,且节骨分明,让禾嘉泽心中作痒,伸出手去勾住了江以竹的手指, 江以竹垂下眼帘看向禾嘉泽,唇角向上扬起:“你快要上课了,我先回去,晚上来接你。” 禾嘉泽:“今天晚上就不用了,要和李东硕他们一起去吃个饭。” 江以竹道:“可以让他们来家里,你们想吃什么?我回去的路上正好去一趟超市。” 禾嘉泽摇头:“他们有点事情想跟我聊。” 江以竹道:“那你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禾嘉泽说:“好。” 最后一堂课结束,禾嘉泽与白羽在教学楼外等了李东硕一会儿,三个人直奔南门他们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的老板和他们都是老熟人了,李东硕坐下后喊了句跟平常一样,也没再点菜。 他们来的早,还没到这条街热闹起来的时候,没等一会儿吃的喝的就全端上桌了。 禾嘉泽撕下烤得金黄焦嫩的羊腿肉,呼了两下后塞到嘴里,听着李东硕绘声绘色的和他描述校长室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他亲眼所见过一样。 白羽道:“那个女生学习挺好的,就算取消了保送资格,读研也不成问题。” 李东硕笑着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打听了一下,段清舒这个人基本跟家里断绝来往,平时过的也挺拮据的,学费对她来说是个大难题。” 白羽唏嘘:“她算是被章霏给害惨了,这事儿总不能怨狍子吧,保送人头总共就那么点,争破头去抢的大有人在,她拿到保研资格后老老实实别作妖,学校愿意帮她也没人说道什么,不能说得罪了学校上面的人,还要他们大公无私的伸以援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啊。” 李东硕点着头附和:“品行表现优良这一条就不合格,凭本事作,被涮了也不亏。” 禾嘉泽听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也不能这么说,和章霏比起来,段清舒的确是亏了。” 李东硕道:“亏什么亏,这小丫头两幅面孔,别看着人前她跟在章霏屁股后面没说几句话,你知道她都在学校怎么传你的吗?” 白羽问怎么传的,禾嘉泽基本已经猜到个大概。 李东硕道:“说狍子花心滥情,见一个爱一个,离不开男人。我有次路过的时候,还听到她和别人真情实感的说:禾嘉泽有脸面对薛迟和严霁吗?” 禾嘉泽轻佻一笑说:“我有脸我也不敢面对啊,那多吓人。” 见禾嘉泽好似已经完全不介意提起薛迟与严霁,李东硕和白羽就彻底放开了话匣子,他们许久没有像这样敞开心唠嗑了。 准备散座时已经到了凌晨近两点,禾嘉泽喝飘了,也不记得要给江以竹打电话要他来接自己的事情,白羽和李东硕两人把他一路送到公寓门口。 禾嘉泽晕晕乎乎的,好在还知道要怎么开门,等着锁盘读取指纹成功,目送禾嘉泽摇摇晃晃走进门后,白羽和李东硕才离开。 进门后,禾嘉泽在玄关中间蹬掉自己的鞋子,赤着脚走进客厅。 客厅的灯还亮着,禾嘉泽漫无目的的绕着客厅走了两圈后才注意到沙发上躺着一条长相奇怪的蛇,对比起来沙发比这条蛇要短了许多,让它一大半蛇身都拖在地上, 禾嘉泽站在沙发后面看了两眼,接着十分高兴的翻过沙发背,整个人砸在了巨蛇的身上,美滋滋的抱着这根大冰柱子,嘴里含糊念道:“这是送给我的吗?江天师你真好……谢谢你啊,我会好好养的,嗯……嗯……” 禾嘉泽扑上去的那一瞬间,沙发上的蛇便醒了,顿时转过头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它前后移动了一下,可禾嘉泽简直像是黏在身上的橡皮糖,纹丝不动,撕都撕不下去。 “我……”禾嘉泽闭着眼睛,梦呓似的讲话:“明天,要骑着蛇……去上学。” 约莫是发现禾嘉泽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了,巨蛇也安静了下来,等了一会儿后,见他差不多睡着了,就用尾巴卷在禾嘉泽的腰身之间,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转眼的功夫,盘踞在客厅的大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站在沙发前揉着额角的江以竹,他在等禾嘉泽的期间不慎睡着,他看了眼挂钟,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江以竹站在禾嘉泽躺着的沙发前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俯下身要将他抱起来,禾嘉泽陡然睁开眼,直勾勾的看着江以竹。 江以竹不敢动,维持着这个弯身的姿势站在沙发边上,半晌后,禾嘉泽忽然蹦出一个字:“蛇。” “没有蛇。”冷汗顺着江以竹的侧脸流淌下来。 禾嘉泽将举起的双手贴在江以竹的身上,不老实的摸来摸去,眼神中饱含困惑,最后停在江以竹的衣角处,双手抓着他的衣服底边一下掀起来:“我的……蛇藏在哪儿了?抓起来,泡酒。” 江以竹被一口气呛到,猛然咳嗽几声,然后僵硬着脸把他的手拿开。 第11章 烧好了 周六禾嘉泽没有订闹钟,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这也是他们昨夜敢浪到深夜的原因。可一觉醒来后,禾嘉泽发现有点不大对劲,很明显,他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不是他的卧室,看样子更像是酒店。 他保持着半坐起身的姿势许久,动作僵硬的转头,看向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椅子上的衣物。 禾嘉泽清醒的时候不会把脱下来的衣服叠整齐放好,喝醉后就更不可能了。他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躺在酒店房间里,又是谁脱了他的衣服, 李东硕被禾嘉泽一个电话吵醒时,头还因为醉宿的关系阵阵作痛,拿着电话有气无力的说:“啥事啊?” 禾嘉泽接下来的话让他骤然清醒,禾嘉泽说:“你们昨天为什么把我送到酒店啊。” 李东硕一头雾水:“酒店?没有啊,我们把你送到家门口才走的。” 禾嘉泽道:“那我怎么会睡到酒店里,还有人把我衣服脱了叠好放在旁边。” 李东硕说:“这么刺激的吗?” 禾嘉泽:“是不是我昨天喝得不知道怎么开门了,自己跑到酒店来的。” “然后叫了客房脱衣服务?”李东硕接了一句,然后反驳道:“不可能,我跟小黑蛋看着你开门进屋的。” 这通电话挂断后,禾嘉泽更加摸不着头脑,既然李东硕和白羽都看见他进门了,家里又有江以竹,没道理会放着他乱跑。 禾嘉泽下了床,单手穿衣服,另一只手正拨通江以竹的电话,他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肩膀与侧脸间,电话一直没有人接,禾嘉泽开始有些慌了,穿好衣服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往家里赶。 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禾嘉泽却有种身坠冰窟的错觉,好在这家酒店离他住的公寓并不远,他一路抄近路往回跑,来回要不了十分钟。 在路过一条小道时,禾嘉泽的脚步不自觉慢下来,他脑海中隐隐约约闪现过一些画面,他被江以竹背在背上,从暗黄的路灯下路过,就在这条胡同路上。 禾嘉泽下意识的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那老旧的灯泡,是这家住户自己装在门外照明用的。 可江以竹大半夜的把他背到酒店做什么,脱完衣服人还走了,没道理啊。 禾嘉泽抱着满脑子的疑惑赶回了公寓楼,刚踏进大厅想要上楼,就被管理员给叫住:“诶诶,你没事啊?” 禾嘉泽:“我?” 管理员从值班室里出来,走到禾嘉泽面前说:“原来你不在屋里啊,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半夜你家里着火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完了,里面有个人没能救出来,还好火势没有扩散到其他住户家里。” 禾嘉泽睁大眼睛:“什么?” 管理员道:“虽然是万幸,不过也挺奇怪的,都烧成那样了竟然都没扩散,我今早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你在……” 禾嘉泽来不及听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转身冲进了楼梯间往楼上冲。 公寓的房门敞开着,门框扭曲,一眼望进玄关,从墙壁到天花板都是焦黑的,屋内是一片狼藉,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 禾嘉泽没有走入公寓一探究竟,说来奇怪,他心里的诧异与惊讶竟然大过难过,许是对这种事已经麻木了。 大概是公寓管理员通知了警察,禾嘉泽站在公寓前发了会儿呆的功夫就被随后赶到的两名民警带回去做了询问笔录。 禾嘉泽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一问一答的结束了询问。 他走出去时,迎面走来一个精神奕奕的女警,见到禾嘉泽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向他道:“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 禾嘉泽摇摇头没有说话。 女警说:“上次你的询问笔录是我来做的,昨晚出事的是你朋友?” 禾嘉泽叹了口气,嗯了一声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去喝酒到那么晚回去,大概也不会发生这事。” 女警道:“你昨晚不是不在公寓吗?” 禾嘉泽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我的同学说他们把我送进屋才离开的,但是我醒来的时候人是在酒店。” 女警唏嘘说:“你那房子风水不好吧,嗯咳……”她忽然清咳一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接着说,“其实我这个人还是有点信这些东西的,火灾原因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是事故起火,你也别难过了,想开一点,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禾嘉泽点头道了声谢,对方请他喝了一罐冰可乐,听完禾嘉泽的遭遇,唏嘘不已,又对他说:“这是第三个了啊,早点习惯,以后要谈的恋爱还多着呢。” 禾嘉泽:“……”这是他听过的最让人想哭的安慰。 离开警局后,禾嘉泽顺路买了个好看的小罐子,又跑回公寓里去扒拉了一点儿灰。 先前和那名警察闲聊的时候,听她说119去的时候屋里的人都快烧没了,这事儿太奇怪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能烧成这样,得多高的温度才能把人烧成灰,除了火葬场以外,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而且墙壁、地板与天花板也只是表面被烧焦,按理说是不可能的,除非那场火有自己的意识,刻意差别对待。 屋里的家具也都全成了灰烬,禾嘉泽听那警察说人大概是在客房床上没的,就跑去客房铲灰。 他捧着小瓷罐跑去白事店,先前严霁与薛迟的丧事也都是禾嘉泽跑来这家店安排的,他这次人还没迈进店门槛,店主就认出他来了。 店主人三十岁出头,叫齐灵,打眼一看是个阴沉又严肃的人,一开口就串味了:“禾二少,你是故意来照顾我生意的吗?又要婚丧一条龙?” 禾嘉泽点点头:“嗯。” 齐灵道:“这要换成活人,你都已经第二次犯重婚罪了。” 禾嘉泽递出那只小罐子:“火葬场就不用去了,人已经烧好了,直接办葬礼吧。” 齐灵:“……”??? 料理完江以竹的后事,让禾嘉泽花光了余额里几乎所有的钱,他已经被家里断粮很久了,再过几天大概连住酒店的钱都要掏不起了。禾嘉泽漫无目的的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不怎么想回家,想必现在家里人应该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松懈下来后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胃部隐隐有些痛。 早上那间房还没退,好像头天晚上交的钱够他住上一阵子了,他随便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后就回到了酒店。 如他所料一般,他刚回到酒店没多久,就接到了家人电话的轮番轰炸,全都是来催禾嘉泽回家的,禾嘉泽拒绝了后挂断电话,紧接着就会又换一个人打电话过来。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隔了一会儿,禾嘉泽收到禾致修发来的一条短信:不想回家,也别再外面瞎晃悠,哥在明池那边有个房子空着没人住,门锁密码是651446,我已经劝过爸妈了,让他们放你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没钱的话就跟我说,爸那边你你服个软就行了,就算你不回来,也不会真的狠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挨饿。 直到在此之前,禾嘉泽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觉,他这一天过的恍如一场梦,被告知了江以竹的死亡后,按部就班的去做一些事情,在看完这条短信后,他却开始鼻酸起来。 禾嘉泽环视他所在的陌生房间,忽然间的意识到……没有了,他们曾经与自己一同生活过的公寓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的干干净净,烧成了灰,没有留下半点可以作为留念的东西,就像是被从他的生命中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禾嘉泽: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再吃一顿烧烤。 - 死亡原因公布——因为泽泽太爱吃烧烤,所以江天师死的时候也要带点烧烤特色。 第12章 鬼敲墙 禾嘉泽没有拒绝大哥的好意,搬进了那栋房子中,虽然以前的住处里的东西全都毁了,但能从手机中找到以前在那所公寓中和前任们的合照。 在征求了禾致修的同意后,禾嘉泽打算将这个房子照着照片里的样子改一改,他原本没打算做太多改动,但禾致修在接到他的电话当天,就派了一支家装团队上门。 他们保证可以在一个星期之内把屋子的格局与陈设改造成禾嘉泽想要的样子,完美还原根据几张照片拼凑出来的公寓模样。 禾嘉泽早上出门时他们会上门工作,趁着禾嘉泽在校的时间,将房间一一改装,最后两天要做改动的房间就是卧室,禾嘉泽便先住到了隔壁已经改好的客房中。 消停了一段时间的章霏与段清舒再次开始躁动不安,在此之前,禾嘉泽还真不知道同校生中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关注自己。 严霁与薛迟的死被全校人知道还情有可原,可江以竹并不是中京大学的学生,甚至可以说,除了禾嘉泽男友的这个身份外,他跟中京大学再扯不上半点关系,即便如此,江以竹的死还是在学生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已经有大多数人开始相信禾嘉泽是真的克夫了。 白羽疑惑:“章霏和段清舒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继续在学校舞?我听说章霏、段清舒这两人,和她们的姐妹团,前阵子都抱团缩在宿舍不敢出门,这两天胆子又肥了。” 李东硕嗦完了面条,嘿笑一声,道:“章霏是罚得轻了,段清舒大概是因为到嘴的鸭子飞了,心里不平衡,彻底记恨上狍子了。” 禾嘉泽:“自己凭本事作没的保研资格,记恨我有什么用。” 李东硕从兜里掏出一团纸,抹了抹嘴,然后说:“还有个说法,我是听别人说的啊,前段时间章霏和段清舒像中邪了一样,天天喊着有鬼,前不久才恢复正常。” 禾嘉泽道:“我也撞过。” 李东硕说:“那说不定你跟她们两个谈得来哈。”他端起杯子,咽了一口水,继续讲起来:“但是她们得知江天师的死讯后,天天在那里说江天师是自作孽不可活,拿下三滥的手段害她们,遭报应了,还说要当面谢谢禾狍子克死了江天师。” 白羽骂了句:“草,这俩狗儿子是记吃不记打啊。” 李东硕道:“这个谣言很有说法了,我们狍子要报复她们哪用请什么天师做法,回家在爸爸妈妈面前哭一顿就行了。” 禾嘉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我家人都是合法公民,你别乱说话。” 当天夜里,禾嘉泽回到新家时,装修团队已经走了,最后一个卧室的改装工作也完成,这房子内部可以说与他先前住的公寓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相似。禾嘉泽觉得自己也是找虐心理过于严重,明明呆在这么一个环境里,更容易被回忆渲染伤感。 禾嘉泽躺在床上,双手举着手机编辑短信:我这几天按时吃饭,睡觉也还好,就有有点想你了。 他输入完最后一个字,选择了群发三个人。禾嘉泽回想起来齐灵的话,愿天堂没有重婚罪,不然他可能真的要被关上几年。 禾嘉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也佩服自己异于常人的自我调节能力。他关上床头疼,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在这时,衣柜里传来了‘咚咚’的声音。 一声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入耳,也像是打在他的心脏上,让缩在被窝里的禾嘉泽不寒而栗。 他是十点关上的灯,缓慢又有序的敲打声一直持续了很久,忽然间戛然而止,房间里顿时静的可怕,禾嘉泽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再过一分钟就是十二点整。 时间跳动,四个数字归为零的那一刻,衣柜里骤然响起更为疯狂剧烈的捶击声,还伴随着刺耳的尖叫,禾嘉泽披着被子爬起来把卧室的灯打开,小心翼翼的走到衣柜前,哆哆嗦嗦的伸手把衣柜门打开。 他还没来得及去添新的衣服,伶仃几套换洗的休闲装挂在那里,衣柜里一目了然,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可片刻不停歇的捶打声与断断续续的刺耳尖叫还在衣柜中回响,禾嘉泽仔细听了一会儿,与其说是从衣柜中传来,不如说是声源是在衣柜后的墙壁另一面。 禾嘉泽完全有理由怀疑他隔壁的住户正在杀人,他拨通了110,将这一状况转述给接线员。 听他说完后,接线员又简单明了的问了几句,禾嘉泽回答:“是的,墙壁像是被人撞响的,还有女人的叫声,断断续续的。”说完后,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补充一句,“不是那种叫声,是很刺耳的尖叫。” 说了自己的所在位置后,禾嘉泽挂断电话等他们派人来处理。卧室的响动令人心里发毛,禾嘉泽实在无法再继续呆下去,披着被子,抱走桌上的笔记本,到客厅里打发时间。 他还没听完一首歌,门铃声便响起,禾嘉泽走去玄关看了一眼监控屏幕,有一点惊讶,在心里感慨着出警迅速,无意中松下一口气,把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三名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他们又向禾嘉泽询问了一遍事发经过,其中最为年轻的那一位让禾嘉泽带他去听到声音的卧室去看一看,剩下两人在了解事情后便开始敲起隔壁的房门。 随他一同进屋的警察尤其让人觉得精明干练,一双鹰眼极为深邃,剑眉星目气势凌人,面如冰霜却又让人觉得十分亲近可靠。 走去卧室的途中他转头看向禾嘉泽,问他:“是睡觉的时候被吵醒的吗?” 禾嘉泽摇头说:“刚阖眼还没睡着呢。” 他刚一推开卧室房门,尖叫声与猛烈的撞击敲打声就钻入两人的耳中。禾嘉泽后退一步道:“我就不进去了。” “好,你在这里等一下。”警察寻着声源方位走到了衣柜前,衣柜门再次被打开,扫见一眼后,他的眉头浅浅皱起,一手揣在裤子的口袋中,一只手朝衣柜中伸出,在墙壁上敲了三下,随后那声音陡然停止。 整个屋子都在瞬间陷入寂静之中,连客厅中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禾嘉泽有些害怕,走近几步问:“警官,接下来怎么办?” 对方道:“我们先一起出去看看,别害怕。”向外走的期间,他又自报了姓名,称自己不习惯被叫警官,让禾嘉泽喊他穆生即可。 屋外走廊上的两位警察已经持续敲门了许久,却始终无人开门。 穆生走到他们身旁,将屋里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确实是有频繁又猛烈的撞击与尖叫声。 另一名警员刚要说些什么时,他们面前的门忽然被从内捶拍的一阵颤动,将两人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门的隔音效果没有墙壁那么好,让里面的人拍打得震天响,哐哐当当得听的人都觉得心烦意燥。 中年警官又摁响了门铃,让里面的人开门,回应他的只有不停歇的砸门声。 禾嘉泽道:“不会是在家暴吧?” 那名警察看了禾嘉泽一眼,对他说:“你搬来这几天有没有见过住在隔壁的邻居?” 禾嘉泽摇摇道说:“一次也没见过。” 警察又问:“之前有没有听到过从隔壁传来什么声音?” 禾嘉泽:“我前几天都是睡在另一个卧室的,没听到过什么声音。”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门内忽然传来一阵高亢又短促的尖叫,禾嘉泽吓得脚下一个趔趄,还好那位名叫穆生的警察从刚刚起就站在他身后,及时出手将他扶住。 接着,穆生与老警员相视一眼,然后让禾嘉泽往后站一站,强行破门而入。 砸门声与时不时响起的尖叫声在门被踹开的瞬间中道而止,他们为了防止门内人会突袭,是贴着两边的墙站的。 穆生先是往里探头望了一眼,然后对其他两人打了一个手势。 隔壁屋里连灯都没有看,每个房间都搜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个人影,不仅如此,他们检查之后,发现所有的窗户都被从里关的好好的,没有人闯入或者是逃离的可能性。 不仅禾嘉泽觉得毛骨悚然,在场的三名警察看样子也都是一头雾水。 先前做记录的警员道:“那么大的敲门声和尖叫声我们都听到了,那门都像是被踹的震颤一样,怎么会没有人在家呢。” 可他们每个角落都找过了,也是真的找不到人,再没有其他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巡查一遍后,他们离开了这个屋子。 穆生站在走廊里与门内的禾嘉泽说着话,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与一杆笔,垂头在其中一页写下一串号码,然后将那页纸撕下来递上前:“这是我的个人联系方式,如果有异常情况发生,你及时联系我。” 禾嘉泽道:“刚刚那样还不够异常吗?”随手接下了穆生手里的巴掌大的纸。 作者有话要说:  禾嘉泽:墙壁被人撞的咚咚响,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叫声。 小攻:……???隔壁的混蛋当着孩子的面做什么呢,我必须亲自上门严惩他们! 第13章 穆生 穆生收起本与笔,双手捅在两边裤兜里,原本就高了禾嘉泽一头,这么看他站着更显得笔直挺立,他道:“现在已经没有声音了,有空我会再来回访的。” 禾嘉泽恹恹的哦了一声,说要回访大多都是客套话,最多就是打个电话来问一问情况如何就没了。 主卧里发生了那样的怪事,禾嘉泽暂且是不敢再去住了,回到客房睡下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大概是担惊受怕过度,神经过于紧绷反而让禾嘉泽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什么事,躺下后被子一盖,闭上眼睛就被拽入深眠之中,一夜无梦。 第二天中午李东硕跑到他们教室串门,禾嘉泽把昨夜里发生的事说给了他们听。 白羽道:“有这么邪乎吗?” 李东硕说:“狍子的重点不是警官很帅,还给了他私人电话吗?” 禾嘉泽:“重点是我觉得我隔壁闹鬼。” 李东硕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道:“闹鬼闹鬼,你怎么走哪儿都能撞鬼呢。” 白羽伸着懒腰说:“饿了,不想走太远,我们就去食堂吃吧。” 中京学校食堂的伙食味道也不是太差,种类也还算繁多,最主要的是价格实惠,赶上吃饭的点儿食堂里是人挤着人,禾嘉泽不爱站着排队,也就没去过几次。 现在已经快一点了,禾嘉泽估摸着食堂的人应该也不怎么多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到了食堂后,禾嘉泽没有看各个窗口,而是直接向白羽问:“我想吃你们上次带给我的那个煲仔饭,在哪排队?” 白羽说:“二楼,不够煲仔饭出锅慢,买的人又多,应该要等挺久的。” 李东硕道:“你也得一起排队,那玩意儿我们可没办法一手托一个。” 禾嘉泽:“排呗,我坐累了站站。” 他们刚站到队伍后排,就看见三个顶着熟悉面孔的女生有说有笑的插队到他们前面去。 “思萌、清舒,来,席絮给我们占了位置呢。”章霏挤到队伍中列,给了那名叫席絮的女孩儿一个拥抱,“絮絮你人可真好。” 禾嘉泽别开视线,他都快误会章霏和段清舒是喜欢他想引起他的注意才总跑到他面前蹦跶了。 这两人是有恃无恐,章霏伤疤好的快,也没怎么痛,不过就是被警告一下,再写份检讨的事。 中京大学保研的研一新生不仅有一等奖学金,除此之外还有两万元的奖励,段清舒从上大学以来就与家里彻底断绝了联系,也拿不到申请助学金需要开的证明,倘若被她家里人知道上大学还有那么多钱拿,指不定还会闹到学校里来找她要钱。 保研资格丢了以后,段清舒是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被拿捏的了,她成绩放在那里,即便没有保研资格她也能读研。 大学这几年她都靠着奖学金与平日里打工的积蓄熬过来了,没有那两笔钱,不过就是再多过几年苦日子,她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可一想到这份煎熬就是因为禾嘉泽而延期的,段清舒恨得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心火澎湃。 李东硕戳了戳禾嘉泽的腰,小声提醒他:“段清舒瞪了你好几眼。” 禾嘉泽低头摆弄着手机说:“别打扰我,警察回访呢。” 白羽伸头窥屏:“回访用微信回?” 禾嘉泽说:“省话费。” 白羽道:“泽泽,你就这么忍心看人插队,买走你心爱的煲仔饭吗?” 禾嘉泽问:“学校煲仔饭还限量吗?” 白羽摇头道:“那到没有,但这是个先来后到的问题。” 禾嘉泽说:“没事,我已经告过状了。” 和他们中间隔了两个人的好姐妹们聊天声越来越大,惹得堂吃观众频繁抬头去看她们,距离这么近的禾嘉泽当然也把她们的对话内容听的清清楚楚。 章霏得意盈盈的大声道:“禾家那个二世祖啊,都因为玩男人被扫地出门了,还整天勾三搭四的。” 她说完一句,旁边两个女生跟着捏着嗓子嘻嘻哈哈笑一顿。 段清舒说:“禾家早就放弃这个没用的扫把星了,不然有些人怎么会来食堂吃饭,禾家的家产肯定都是他们家老大的,没他一个子。” 后面三个人听的都有些尴尬了。 白羽抬手摸了摸鼻梁:“她什么时候能跟禾家内部人扯上关系了?我不知道的事,她怎么都知道。” 李东硕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忍?” 禾嘉泽看了他一眼,道:“我害怕打她们会沾一手粉,而且我也没再忍,你等着看。” 有趣的事情在章霏与她的好姐妹们站到窗口时上演,李东硕和白羽原本不知道禾嘉泽卖的什么关子,没多久,排队也不着急了,津津有味的站在后面看戏。 “我的一卡通怎么刷不出来了?” “我的饭卡也读不出来。” 四个人轮流换一卡通与饭卡在读卡机前面试,没有一个能用的,可窗口位的阿姨又坚持不肯收现金,她们排了大半天的队,又被这么多人堂吃的人看着, 段清舒着急的问:“怎么回事啊……会不会是读取机坏了?”她这个月的伙食费都存在饭卡里。 让她们在这里磨蹭半天,后面排队的人也等得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几句后干脆直接离开了。 禾嘉泽走上前先朝窗口内的阿姨喊了声来三份腊味的,然后随手在读卡机前刷了下卡,朝章霏几人露出友爱的笑容道:“看来读取机没事儿,是你们的卡坏了,重新办吧。”办几张坏几张。 一卡通与饭卡中的钱不会消失,退也是能够退的,但像学校食堂之类对学生而言极其便宜的福利,拿现金是无法享受到的。 禾嘉泽近一米八的身高还是足以俯视看她们几个的,李东硕与白羽这俩从小在篮球场二人转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一米七八,一个一米八八,这么相对站着光靠气势就能气得章霏脸发白。 等李东硕和白羽端起托盘时,她们也回过味来了,知道手中的校园卡集体失灵肯定和禾嘉泽脱不了关系,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章霏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抬手就要往禾嘉泽脸上招呼。 好歹禾嘉泽也是扯过女鬼头发的人,反应迅速,章霏的手还没落到禾嘉泽脸上,就被禾嘉泽一把拽住了辫子,扯着她的头发手臂一挥就将她提溜到一边去了,等禾嘉泽松了手时,章霏已经因为惯性一屁股摔坐在油腻的地板上。 这下好了,饭堂里吃饱的没吃饱的都围过来看戏。 章霏大喊:“他敢打人,叫警务室的人来!” “你们叫着,我们先吃。”禾嘉泽端起窗口处剩下的一个托盘,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丝毫不受这场闹剧影响,开始用餐。 学校警务室的人来时,禾嘉泽也差不多吃饱了,章霏大约是为了卖惨,还坐在地上没起来,保卫人员上来后,章霏一改先前勇猛,开始掉眼泪,哭得梨花带雨的。 禾嘉泽忍不住提醒她:“食堂有监控,你就别演了。” 他们三个被请去警务室,同样的,章霏与她的三个好姐妹也一个都跑不了,都得进去坐一坐。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待遇是不同的,他们经过其中一个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忽然打开,亲切的喊住禾嘉泽:“嘉泽啊,来来来,进来坐。” 禾嘉泽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抬头一看,笑了:“冯叔好,我还有事呢。” 被称作冯叔的人一看他们这架势就猜到个大概,基本上算是知道禾嘉泽来这一趟的原因,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禾嘉泽刚坐下,手里就被塞了几块饼干,接着又有人端了茶进来,把杯子一一放到他们面前,让段清舒几人看得心里一沉。 白羽问:“冯叔今天怎么到学校里来了?” 冯叔道:“来看看你们的小老弟在学校有没有给我惹事,最近在家里都翻天了,被我抓到把柄我拿皮带抽死他。” 李东硕说:“冯天在学校里挺乖的。” 冯叔遗憾道:“那就可惜了。” 警务室的人问完了章霏几人,又客客气气的询问禾嘉泽他们。 禾嘉泽道:“看监控就行了。” 他们正要调出监控时,又有人推门而入,禾嘉泽转头投去一眼后怔住,这警务室里怎么到处都是他的熟人? 穆生走进来时正埋头看着手机:“分局让我来调资…”话说到一半时,他无意间扫见坐在椅子上吃饼干的禾嘉泽,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向他,讶然道:“你怎么在这儿?” 禾嘉泽关掉微信,把手机揣兜里后,端起杯子说:“喝茶看监控,穆大哥来找资料?”穆生点点头道:“嗯,什么监控?” 禾嘉泽说:“我打女人的监控。” “……”穆生表现的很明显,认为禾嘉泽在胡说八道,他问:“监控呢?” 禾嘉泽给他指了一下,穆生也围上去同几人一起观看,看完监控后,章霏又是哭又是费口舌拉来的同情票登时被清零。 警务室的人说:“这……这分明就是女生先动手想要攻击禾嘉泽同学,禾同学为了避免李、白两位同学手中的饭被这个女生打翻,烫伤到其他人,才把这个女生给拎出去的。” 冯叔面带微笑站在旁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14章 插队 坐在椅子上吃饼干的禾嘉泽很想说我不是我没有,白羽极其无语的撇下嘴角,甚至想替章霏喊出我不服有黑幕。 李狗嗨双手捧茶杯,很是感动的看向禾嘉泽。 察觉到他的注视,禾嘉泽皱起眉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 李狗嗨叹了口气说:“原来你是为了防止我的饭被打翻,才和女生扯头发。” 禾嘉泽:“你冤枉我了。” 段清舒直言他们这是在偏袒禾嘉泽,从进门起禾嘉泽几人就被当贵宾一样接待,可她们除了最初被询问时有发言权,接下来都是被无视,干站在屋中。 “我怀疑禾嘉泽损坏了我们的个人财产。”段清舒掏出自己的校园一卡通,据理力争道:“我们的一卡通和饭卡全都不能用了。” 穆生说:“你的怀疑并不能成为证据,等你找到了证据证明他有罪后,我相信他会赔偿给你们每人二十块的补卡费。” 章霏道:“可我们卡里面的钱可不止20元!” 警务室的人问:“卡里的钱丢了吗?” 章霏说:“它都不能用了。” 警务室的人道:“一卡通、饭卡去东区补办,下一个。” 段清舒愤恨地朝禾嘉泽投去一眼,禾嘉泽礼貌微笑回应,被警察包围还有长辈围观的情况下,禾嘉泽选择做一个有家教涵养的人。 白羽举手道:“我举报章霏与段清舒等人在学校散播迷信与谣言,滋事挑衅,诋毁中伤他人,以此施行校园暴力,让禾嘉泽的日常生活受到影响,也对禾嘉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一对一告状还行。 禾嘉泽:“……”你说有就有吧。 章霏说:“我们只是朋友间的聊天而已。” 李东硕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说对吧,警察叔叔,我们要报案。” 穆生自己在屋内找了张空椅子坐下,掏出笔,翻开随身携带的本子,埋头准备开始记录:“说吧。” 警务室的人:“那我们?” 穆生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这里有我来就行,请你们协助后续调查,如果她们已经构成侮辱、诽谤罪,且受害人要求追究其刑事责任,按流程走就行。” 段清舒一听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脸霎时间就白了。 冯叔笑呵呵的站起身朝外走:“我先回去了,你们三个有空多去找冯天玩啊。” 李东硕喊得可甜了:“好,叔叔再见。”惹得禾嘉泽与白羽皆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他。 穆生埋头将白羽所言记录下来,问禾嘉泽之后打算追究这几人的刑事责任吗。禾嘉泽的视线轻飘飘的从几人青白的脸上一扫而过,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我以后心情吧。” 冯叔走后,禾嘉泽端起了段清舒口中二世祖的架子,趾高气昂的在她们的目送下离开,一个人越是把什么挂在嘴上骂,就证明那就是这个人在意并且为之气愤的存在,禾嘉泽真情实感的演出几近让段清舒与章霏的脸都气歪。 禾嘉泽刚打开门,就撞见那天昨晚和穆生一起出警的另一名警察,他朝禾嘉泽点了点头后,朝里喊穆生,让他来看一看工作台账。 好在禾嘉泽、白羽与李东硕今天下午的课都在后半场,运气还不错,不用自己琢磨要去哪里耗时间等课,有人特地请他们喝茶吃瓜看戏。 看完章霏她们演的这出戏后,时间也差不多了,禾嘉泽与白羽回到自己班上,李东硕去五楼的教室上课。 而章霏与段清舒她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两个小时后才被从警务室放出来。 从警务室出来以后,其中一个叫陈思萌的女生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不想退学,如果被我爸妈知道这件事的话,我会被打死的。” 章霏说:“那些人说的话你也信?就是在恐吓我们。” 席絮两眼也红红的,带着哭腔道:“你没有听那些人说吗?如果禾嘉泽要追究起来,我们可是要被判刑的,情节严重三年以下……他要真想追究,以禾家的势力会给我们好果子吃?” 段清舒说:“他们上赶着巴结那个扫把星,狗眼看人低,家里有钱就了不起吗?” 禾嘉泽上课时走了会儿神,一手支着下巴,斜着头看向窗外,碰巧看见穆生与他的同事从教学楼下路过,他们一边走还在一边说着什么的样子。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穆生竟然还抬头往他挨着的这面窗看了一眼,又像是无意间的抬头,禾嘉泽心跳漏了一拍,冷静下来后想想,他坐在四楼的教室,教室里的光线又比外面要暗,穆生怎么可能从外面看到他。 “少主?”走在穆生身边的警察喊了他一声。 穆生回过神,冷着脸道:“别在外面这个叫我,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那人道:“还在查,不过要不要先把那个鬼给押到下面去。” 穆生摇头:“按流程来吧,上面的事了结了才能带到下面去,老规矩。” 他们走出了学校大门,穆生的同事先拉开车门上车,等穆生坐进车时,车内已经没了他同事的影子。 从车上消失的人此刻正在一处敞亮的办公室内,他刚一出现,坐在办公桌后的俊美男人惊喜的站起身:“老白你回来了啊,我儿子换下来的胎鳞呢。” 老白交上鳞片后道:“少主看上的那个人类最近遇到了点儿麻烦,我觉得还是告诉您比较好,还是上次那几个人。”他将发生在禾嘉泽身上的事,还有章霏与段清舒的所作所为如实汇报。 “怎么又是这两个人?”身穿西装皮革的男人又坐了回去,皱起眉头嘟哝一句,然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文件夹,在里面翻找出一个文档打开,打开文档看了一会儿后,他挑起眉梢道:“巧了,这个叫章霏的过几个月就要下来报道,你去准备准备,把人提前给安排上。”正说着,他已经噼里啪啦敲起键盘,篡改掉文档里的一些原有文字。 老白说:“这……这有点不大好吧。” 办公桌后的男人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她那么爱插队,我们这里的大长队难道还入不了她的眼吗?特别是那口大油锅,排的人有那么那么多,让她插个高兴,让她直接插第一位前面去。”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暗,吃过饭后天色就彻底黑了,走在途中时,禾嘉泽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怪事就不寒而栗,这种事越想越怕。 他又想起白羽说的那句: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在隔壁敲墙,万一那东西其实在你卧室呢?嘻嘻。 走到家楼下的时候,禾嘉泽已经满脑子都是打开门后会有一个鬼从昏暗的客厅里冲出来花式迎接他的画面。 禾嘉泽从楼梯小跑上去,推开楼梯间的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家门前的穆生,令他顿时感到安心不少,或许是穆生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安全感,亦或许是走廊上暖黄灯光的作用。 同时他对穆生的到来也感到诧异,走上前问:“你怎么来了?” 穆生道:“回访。” 禾嘉泽输入房门密码,一边说:“今天不是用微信回访过了吗?”从上午回访到在警务室里遇到他为止。 穆生道:“那个不是,我只是在单纯的跟你聊天。” 滴的一声后,门开了,禾嘉泽闻言点着头,一手搭在门把上:“今天谢谢你在警务室里帮我,其实她们的确让我有些生气。” 话音落下,禾嘉泽眉头凝起,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把生气的事情告诉穆生,明明在此之前他不论对谁都表现得非常无所谓,转头看向穆生,欲言又止,再收回视线,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正纠结的时候,穆生又道:“昨天的情况的确有点诡异,我有些不放心,就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禾嘉泽快速拉开门走进屋中,回过身朝穆生笑道:“我懂,新官上任三把火,非常感谢你的关心,再见。” 说罢后他迫不及待的闭合上房门,将穆生关在了屋外面门思过:“……” 仔细想想,江以竹死后他也没有难过太久,注意力就被章霏与段清舒吸引,心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成伤心就被撒了一把朝天椒化为怒气,连带着对严霁与薛迟的想念也被淡化许多。 他不由得感慨章霏与段清舒作妖作的可真是时候,一定就是因为太过为此生气了,刚才在走廊里才会没忍住对着穆生说出来。 禾嘉泽走进主卧想要拿套干净的衣服,刚拉开柜门的一瞬间,咚咚的敲墙声又一次响起,比起昨日更令他恐惧,他已经知道隔壁的住户并不在家,不敢深思细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当女人的惨叫声钻入耳中时,禾嘉泽心跳加速,手脚冰凉,也顾不得拿衣服的事了,六神无主的从卧室中跑了出去。 第15章 楼梯(捉虫) 他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了门铃声,心里有些没有着落,提心吊胆走到玄关瞄了一眼监控视频,发现是穆生还在门外没有离开,悬着的心登时安稳着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房门打开。 禾嘉泽欣喜道:“你怎么还没走?”满脸写着高兴。 穆生狐疑的看着他:“你这个样子是在赶我走,还是在高兴我还没走?” 禾嘉泽:“都不是,那个声音又来了,我现在很害怕。” 穆生闻言道:“别怕。”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过去,“我买了耳塞,隔音效果很好,你刚才关门太快了,我没来得及给你。” 禾嘉泽神色复杂:“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家进门后先把耳塞带上?” 穆生点头道:“嗯,你早点休息。” 禾嘉泽皮笑肉不笑的说:“您可真热心,我谢谢您了。” 穆生:“不客气,你为什么忽然对我用敬称?” “因为你热心负责还上门来给我送温暖?”说完,禾嘉泽再次把门关上。 虽然心情有些郁闷,但是先前的恐惧感被一扫而光。 禾嘉泽拿着耳塞盒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思索了许久,打开小盒子拿起里面的两个耳塞戴上,隔音效果的确棒呆,戴上之后瞬间耳聋,电视声调到最大都听不到一点儿响动,比做耳蜗摘除手术还管用。 他想看看这是什么牌子的耳塞,但盒子上没有写,连个标志都没有。 禾嘉泽走进主卧打开灯,那声音传不进他耳朵里,禾嘉泽也不清楚此刻隔壁到底还有没有东西在一边撞墙一边尖叫,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下来移至客房。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穆生都会在禾嘉泽到家后不久上门询问他的情况,连续几天社区上门送温暖,禾嘉泽也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甚至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被警方给盯上了。 不过每次跟穆生站在走廊里聊过后,心中的恐惧不安就会减少一些,的确是不怎么害怕了。 周六,禾嘉泽出门逛街买了新的衣物填补衣柜,又顺路买了两把折叠椅和瓜子。 经过这几天穆生一日不落的上门回访,禾嘉泽养成了新习惯,一到八点左右就跑到玄关看监控显示屏,一直盯到穆生来为止,等他按下门铃后,第一时间将房门打开。 今天的状况又稍有不同,禾嘉泽在鞋柜旁放了折叠椅、瓜子、垃圾桶和两瓶矿泉水。 门铃响起,禾嘉泽把房门打开,探出头说:“今天迟到十分钟了。” 穆生解释道:“周六,路上人有点多。” 禾嘉泽说:“你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他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将其中一张折叠椅递给穆生,自己在门内张开另一张折叠椅。 “……”穆生有点想问他为什么不直接请自己进屋坐。 禾嘉泽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一堆小袋包装的瓜子,问道:“你喜欢吃什么味的?”穆生道:“都可以。” 禾嘉泽随便挑了一包瓜子递给他:“你们有查过我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吗?” 穆生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是情侣关系,都是在同一家报社工作的记者,而且是活的,你不用怕。” 禾嘉泽狐疑道:“我搬来这么久了,都没碰见过他们一面。” 穆生说:“因为这个半月他们都不在家,外出旅游了。” 禾嘉泽:“你刚才那句‘你不用怕’是多余的废话,我隔壁明明没人,却每天都有那种声音,是个人都会怕啊。” 穆生闻言,点头说:“也是。” 禾嘉泽道:“其实我最近心情不错,也没怎么在害怕了,你给的耳塞挺好用的。” 穆生唇部弯起一个好看的幅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学校里怎么样了?” 禾嘉泽说:“还行吧,我没怎么注意了。”禾嘉泽猜测,章霏与段清舒应该是更加怨恨他了,但是也不敢再在背后向别人宣扬他的传奇经历。 有好些天他都没有听到李东硕与白羽提起谁在背后怎么议论他的事了。 章霏与段清舒经过那一次在校园警务处受到警告后,起初的确是有些害怕禾嘉泽会追究她们的责任,但过了这么久,见都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俩越发觉得先前那些话就是单纯的恐吓。 席絮与陈思萌对禾嘉泽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憎恶,先前也只是因为习惯与章霏抱团,才会去凑那个热闹,现在是彻底不敢再和章霏扯上什么关系,生怕又被她与段清舒牵连。 人作死,就会死。 禾嘉泽又一次近距离观看了他人的死亡,但这一次,死去的并不是他的男友或准男友,而是章霏。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禾嘉泽回想起来,甚至觉得有些魔幻。 章霏与段清舒最近可以说得上是安分守己,没有再乱传流言,也没有刻意跑到他附近说些刺痛他的话。 偶尔在学校里被她们遇到,最多也就是拿怨怼的眼神看他一眼,以至于禾嘉泽也没有想到章霏会狠毒又大胆到想把他撞下楼梯,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天禾嘉泽与白羽比李东硕要少一节课,因为提前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去李东硕家三连坐开黑,他们下课后跑到六楼去等李东硕一起放学。 教学楼有电梯,但是刚下课时人过于多,六楼的学生有不少都在电梯口守着。 再者,白羽与李东硕也知道禾嘉泽不是很喜欢乘电梯,三人默认同一个选择——走楼梯。 白羽无意间瞥见后方的人:“那不是章霏和段清舒吗?今天六楼有她们的课?” 李东硕:“六楼教室没什么人用,说不定是找清净的地方复习?” 白羽说:“图书馆的空调不制冷还是wifi不好用?而且段清舒就算了,你看章霏是那种会找个清净地复习的人?” 他们两人比禾嘉泽要先迈下台阶,禾嘉泽看着他们下了一层台阶后都跟自己差不多高,心里有些不平衡。 “海狗李,我觉得我的腿跟你的腿是差不多长的。”禾嘉泽从背后喊他们回头,“你们看啊,我一脚能跨三阶,轻轻松松。” 禾嘉泽一边说着,抬脚迈下三层台阶。 正想和白羽、李东硕炫耀时,却听见李东硕说:“狍子小心!” 禾嘉泽抬头看见他们惊讶的望着自己身后,狐疑转头,还没回头看清楚什么,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身侧擦肩而过,眼前闪过一道黑色帘幕,还带着洗发水的香味,他的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一撮发丝的尾巴。 “啊啊啊——!!” 回过头后,只见段清舒一人站在楼梯口,双手捂着脸,张着嘴巴大声惊叫。 她的声音过于尖细,让禾嘉泽联想到了在家中听到的撞墙声响起时伴随着的尖叫声,紧接着,一声‘嘭!’的闷响,像极了从主卧的衣柜里传来的碰撞声。 肉体撞击到坚实的平面所发出的声响,还夹带了清脆的骨裂声。 段清舒的尖叫陡然变调,越发的刺耳令人心烦,附近的学生也都发出了惊恐叫喊声,禾嘉泽皱起眉头,扭头朝前下方看去。 只见楼梯下倒着一个女学生,鲜血流淌逐渐晕染开来,在楼梯下积成了血泊。 那是章霏,她的脑袋磕在第一层台阶,脖子折断,将头与身体不自然的衔接在一起,她口呈大张状,嘴巴里涌出股股鲜血,喉咙间发出嗬嗬咕咕的声音,好像还没有完全死去。 这一幕吓坏了六楼与五楼路过楼梯的学生,有些人甚至跌坐在地,亦有人慌乱的逃离现场或者吓得呆在原地只知道叫喊,其中一些较为冷静的人拨通了120急救电话与110,最是冷静的就是那些在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录屏或者拍照的人。 禾嘉泽一手放在楼梯扶手上,他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死亡,可章霏的死却是无比的直观真实,这种震撼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就连他亲眼所见严霁死亡惨状带给他的冲击都比不过这一次,想来,那时他心中只有难过与悲伤,却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与感知。 而此刻倒在楼梯台阶下的章霏,却是让他真正感觉到了死亡到来时所蔓延的恐惧,像是寒冰急冻,瞬间将周围化为冰封雪域,让人觉得无比的寒冷。 学校警务室的人是最先赶到的,先是疏散了其他学生,然后带走了段清舒与禾嘉泽几人,将他们送到当地分局做询问笔录。 段清舒在警员的安抚下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询问她的人是一男一女两名警员。 女警员问道:“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段清舒咬住下唇,半垂着眼眸,视线飘忽不定,用几近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是……是禾嘉泽把章霏撞下去的。” 两名警员相视一眼后,皆是眉头微皱一下,女警道:“能详细的描述一遍你看到的事发经过吗?” 段清舒支支吾吾的说:“我和章霏打算从六楼走楼梯下去,禾嘉泽走在我们前面,章霏她……想从禾嘉泽身边借过,但是…但是……那个时候被禾嘉泽推了下去。” 男警员在本子上记录下段清舒的口供,脑袋以微不可见的幅度轻晃了一下。 女警察不复先前柔和,厉声道:“你最开始不是说章霏是被撞下去的吗?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清舒咬牙说:“推,是推下去的,他把章霏推下去了。” 警员问:“为什么禾嘉泽会推章霏?” 段清舒说:“他们有过节。”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女警员起身道:“可以了,谢谢你的配合。”另一名警察也合上记录本。 第16章 邻居 禾嘉泽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局子里做询问笔录了,对面的两个小哥也不是第一次与他坐在这里交流,可以说禾嘉泽熟悉整个流程,先主动将事发时间、地点交代的明明白白,简单明了的如实回答了他们的问题,配合的相当愉快。 他出来的早,李东硕和白羽大概还在里面接受询问,禾嘉泽在长椅上坐下来等他们。 段清舒是第二个从询问室里出来的人,她一见到禾嘉泽就立刻垂下头。与她从同一间询问室中走出来的警察看见禾嘉泽后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女警走到禾嘉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的对他道:“今天运气不错啊,死的不是你男友。” 禾嘉泽的表情有点扭曲:“……” 女警道:“别担心,学校那边已经把监控给我们看过了,你做完笔录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段清舒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头埋的更低了些,耸着肩膀快步了出去。 禾嘉泽狐疑的朝她投去视线,不解问道:“她怎么了?六楼的楼梯口有监控?很少有人在那里上课,大部分时间六层也都不开放,那里有时都不开灯的。”禾嘉泽记得六楼楼梯口应该是与五楼共用一个监控的,上半部分是监控死角。 女警挑眉说:“不是什么大事,做了个假证。所以说其实你的运气很不错,前几天上面派人去学校做检查,回去你可以观察一下,京大西区的几栋教学楼里多了不少东西,你还不回去吗?” 西区是老校区,禾嘉泽听家里人提起过,再过不久就要重新改建,可能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许多设备没有更新,东区是前几年才扩建的,应对现在的检查可以几乎称得上是无可挑剔。 禾嘉泽:“我朋友还在里面,他们第一次没什么经验,花得时间有些久。” 女警道:“习惯就好,这种事不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嘛。” 好在南门离这个分局也挺近,相隔一小段路的距离,他们走到时也不算太晚。 禾嘉泽刚坐下就接到了穆生发来的关爱式私人回访,问他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情,禾嘉泽将章霏坠下楼梯死亡的事情告诉了穆生。 隔了一会儿后,穆生又发来:你别害怕,我晚上去看你。 禾嘉泽回:我有丰富的经验,我觉得还好,不是很怕。 夜间的南门分外热闹,但白羽与李东硕今天却极其沉默寡言,好像还没有从章霏的死带给他们的震撼中回过神。 白羽没什么胃口,手里拿着一根铁签敲打桌面:“我讨厌章霏,但是没想过她会死。” 李东硕道:“我也是,不过章霏又蠢又毒,今天要不是狍子闪得快,摔下去的人就是他了,我想起来就后怕。” 白羽皱起眉头说:“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人很多,摔下去跌死的人很少,这个概率很小。” 李东硕问:“你是在可怜章霏,还是在遗憾摔下去的人不是狍子?” 白羽大声道:“草,你能不能别曲解我的话?!我就是单纯的可惜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李东硕说:“哦,狍子的男友死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感慨过。” 白羽道:“因为他男友死的时候我没看见,再说了这事儿多平常。” 禾嘉泽:“我谢谢你们为了我吵起来还不忘记上我前男友出场。” 白羽和李东硕两人情绪波动异常,一桌东西也没怎么吃,气氛沉闷到无法调节,他们草草结束了饭局,走到三岔路时,禾嘉泽与他们道了别。 离开了热络的南门街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恍然清冷,章霏惨死的画面不断在禾嘉泽的脑海中重映。 禾嘉泽走到楼下时,掏出手机又给穆生发去一条短信——我说错了,我觉得我其实还是挺怕的,你什么时候能来我家一趟? 这条短信发送出去后没多久,禾嘉泽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穆生回拨了一条电话。 电话接通后,禾嘉泽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穆生在那头说:“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前。” 禾嘉泽感动至极:“真的?你能不能下来一趟,我在楼下,我不敢一个人坐电梯,就目前来说,也不敢一个人走楼梯。” 穆生说:“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下来。” 禾嘉泽举着手机道:“好,但是别挂电话。” 等看到穆生以后,禾嘉泽才把通话挂断。 穆生走近后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禾嘉泽将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走到家门前时,禾嘉泽迟迟没有打算开门的动作。 穆生疑惑:“怎么了?” 禾嘉泽说:“我有点害怕那个声音,会让我想起章霏,她落在地面上时的闷响与我卧室里的声音如出一辙吗,还有那尖叫声……” 穆生道:“可这并不是你的错。” 禾嘉泽摇头:“她的死与我有必然的联系,而且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没有一脚踏下那三层阶梯,摔下楼梯折断脖子的那个人就会是我。” 穆生说:“不要想这么多,你需要去做心理疏导。” 禾嘉泽道:“我没办法不去想,直到她死前都在瞪着我,就好像是我亲手把她推下去的一样。” 穆生说:“他人的死亡会对你产生很大的影响吗?” 禾嘉泽闻言狐疑的看向他:“你是机器人吗?会问出这种话。”穆生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着死亡,你在看新闻时或者从身边其他人口中听到有谁去世,也会有类似的感觉吗?” 禾嘉泽摇头:“那不一样,其实在不久前我身边连连有人死亡,我也亲眼目睹过,但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恐惧?害怕?或者说震惊。” 穆生点点头道:“所以你只是对章霏这个人的死亡感到害怕,是因为她死前瞪着你吗?” 禾嘉泽迟疑:“我大概……不是这个意思,我基本上是现场群众里最镇静的一个了,那个画面在我脑子里一直转,才让我越来越不安,特别是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 穆生将一只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抽出,抬起手放在禾嘉泽头顶轻拍两下:“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不用再想那些事了。” 禾嘉泽:“可等我开门进屋后你就会走啊,到时我就又是一个人了,还有一堵会‘嘭嘭嘭!’的,就像有一万个章霏摔打在我的墙上发出的声音。” 穆生问:“你不想让我走吗?” 禾嘉泽小声地嗯了一下,又道:“主卧可以让给你住,只要你不介意晚上睡觉有伴奏,客厅也可以,我家沙发睡起来挺舒服的。我可以给你钱,不是贿赂,你不要钱的话我可以送一面锦旗给你。” 穆生面色复杂:“局子里的确会挂市民送来的锦旗,但是上门陪过夜这种应该是不可以的。” 禾嘉泽刚要说话时,电梯停在这一层开了门,一男一女从里走出,还拖着行李箱。 他们似乎就是住在禾嘉泽隔壁的住户,禾嘉泽观望了一会儿,在两人打开门正要进屋时,他走上前去。 禾嘉泽道:“打扰一下,我是你们的邻居,这个月刚刚搬来的。” 邻居对他点点头,客气的笑道:“你好。” 禾嘉泽犹豫着开口:“我想说你们家里一直有很奇怪的声音。” 女邻居讶异道:“可是我们最近都没有回来过。” 禾嘉泽直言不讳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跟你们说一声,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男人闻言色变,凶神恶煞的瞪了禾嘉泽一眼:“神经病,别多管闲事。” 禾嘉泽说:“我没有多管闲事,你家里的声音吵到我了。” 邻居道:“你应该去医院里查查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穆生一步上前,将禾嘉泽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放到那男人的面前。对方见他是警察,态度立刻客气的很多,但仍旧让禾嘉泽觉得有些不对劲。 穆生与他们又聊了两句,对他们说可能是有人闯空门,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屋里有没有丢东西,女邻居对此事比较上心,先行进屋中检查家中有没有被人闯入,男人唯唯诺诺的说了几句后便匆匆进屋将房门关上。 “阿嚏——!”恰在此时,禾嘉泽打了个喷嚏。 穆生转过身看向他:“你是不是着凉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快点进屋。” 禾嘉泽:“你还没答应我呢。” 穆生道:“如果你的门是开着的,我现在已经走进去了。” 禾嘉泽一扫心中阴霾,轻笑一声将房门打开。 虽然穆生说自己睡客厅的沙发就可以,但禾嘉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以穆生的个头来看,在那张沙发上睡觉好像有点太委屈他了,而主卧现在更不适合拿出来给客人住,就算是其他噪音,以那种频率、音量与持续时间也会吵得人无法入睡。 再者,他现在还是很怕,有穆生在的话他能安下心来睡个好觉。 禾嘉泽道:“在客房打地铺可以吗?” 第17章 尴尬 穆生对睡地板一事没有意见,但禾嘉泽对被褥存放的位置有点意见,他今天受到了惊吓,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进主卧。 禾嘉泽道:“时间不早了,被子在主卧的柜子里,左边第二个顶柜,你自己去拿一下,需要我把耳塞借给你一下吗?” 穆生说:“不用,我并不怕那个声音,而且我想隔壁的人既然已经回来了,说不定那个声音也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禾嘉泽点着头道:“不管有没有声音,你还是会留下来的,对吧?” 穆生看着他说:“你还在害怕,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禾嘉泽避开他的视线,目光停留在电视屏幕上,说道:“我听别人提起过警徽可以辟邪,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和你呆在一起能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穆生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开始有些喜欢起这身制服了。”他抬手放在衣领间的纽扣上。 禾嘉泽的目光不自觉的被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吸引去,看着他解衣扣的动作,问道:“你要做什么?” 穆生起身走上前,站在沙发后将外套搭在了禾嘉泽身上:“现在我开始有点嫉妒这件衣服了。” 说罢,他转身走向主卧,等穆生进了主卧后,禾嘉泽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套,裹着穆生的外衣侧倒在沙发上,心跳的厉害。 穆生抱着床被出来时,禾嘉泽也起身跟他一同走进了次卧,站在他的身后等他将床被铺好。 禾嘉泽道:“浴室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但是摆放的位置不是很显眼,你得好好找一下才行。” 穆生说:“好,我知道了。” 禾嘉泽道:“不过我可以和你一起洗漱,洗脸台很宽敞,我也可以顺手帮你拿洗漱用品。” 穆生轻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洗手间的镜子总会把人照得比平时更加好看,可能是由于灯光的原因,也可能是那面镜子真的有独特的魔力。 禾嘉泽不敢转头去看站在旁边的穆生,他们两个人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当禾嘉泽的视线瞟向镜中的穆生时,镜子里的穆生也会回视他一个耀眼的笑容,禾嘉泽顿时转眼看向别处。 后续发展令他心中不平,他连偷瞄穆生都不敢,但穆生却在光明正大的盯着镜像中的他。 禾嘉泽埋下头挤牙膏,抬起的手肘不慎碰撞到穆生的手臂,他的手臂冰凉,禾嘉泽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与他拉开距离。 穆生不解的望向他:“怎么了?” 禾嘉泽道:“我拿毛巾给你。” 洗漱过后穆生与禾嘉泽一同走出洗漱间,夜风灌入屋内得以让禾嘉泽心头的温度回降。 禾嘉泽钻进被窝中,余光扫见已经躺下的穆生,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月色朦胧落在穆生的身上,像是给他盖上了一层薄纱,也是头一次让禾嘉泽觉得如此明亮,足以让他看清穆生眉眼之间的每一个细节。 足足过了一小时有余,禾嘉泽都难以安睡,他的心情雀跃不已无法平复,穆生维持着最初躺下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禾嘉泽想他应该早就已经睡着了,于是便坐起身来偷偷摸摸溜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穆生旁边蹲下身去,掀开他的被角钻了进去。 这么做好像不大对,禾嘉泽躺进被中后顿时清醒,他怀疑自己刚刚躺在床上时,有一只看不见的驴子过来踢了他的脑袋。 好在穆生看样子睡的正熟,禾嘉泽打算再悄无声息的爬回床上,自言自语的自我安慰道:“我只是在床上睡不着,我只是在床上睡不着……” 他刚要将自己挪出被子外面时,便听见穆生用低沉的声音道:“其实……” 禾嘉泽的呼吸骤然停止,他咽了一口口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甚至有点想打开窗子从这里跳下去,但与此同时,又隐隐约约有些期待,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被子里灌入一阵冷风,禾嘉泽尴尬到想要自尽,回神却见穆生已经掀开被子起身走向那张床去。 穆生躺下后道:“其实我在地板上也睡不着。” 禾嘉泽:“……”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想法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不知道是该夸穆生正直还是蠢,所谓的直男大概就是正直到这种程度的男人吧。 穆生道:“地板太硬,你还是上来吧。” 禾嘉泽闻言站起身,哧溜一下蹿到了床上去,将整床被子都卷到自己身上,闷声说:“这是我的被子,你的在下面自己去拿。” 穆生笑出声,越过禾嘉泽翻下床,将被子抱到床上,躺下后道:“晚安。” 原以为与穆生躺在同一张床上会令他更加难以入眠,但禾嘉泽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眼睛闭上没多久后便陷入睡梦之中。 夜半时分,禾嘉泽蹬掉了在他睡觉前宣布主权的被子,拱开穆生的被角,穆生睁开双眼,将他裹了进来。 禾嘉泽睡的正香时,恍然听到了自家大哥的声音,天色已亮,当他睁开眼后看见站在门前的人时,吓得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来,战战兢兢地道:“大……大哥。” 他自己的那床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地上,他和穆生挤在一张被子中。 禾致修面无表情的审视着穆生,过了一会儿后才看向禾嘉泽,对他道:“穿好衣服下楼,有事要问你。”他丢下一句话后便退出了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听见房门掩上时的那一声响声,禾嘉泽更慌了,被鸵鸟附身一样,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穆生扭过头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伸手隔着被子轻拍了禾嘉泽两下:“我先下去,你冷静一点。” 禾嘉泽将被子拉下来,露出半张脸:“我不下去。” 穆生道:“我会和你哥哥好好解释的。” 禾嘉泽说:“怎么解释?告诉他因为隔壁闹鬼所以你上门来安抚市民?”然后睡到了一张床上。 穆生道:“他是你的家人,可以把情况如实告诉他。” 禾嘉泽说:“如果你这么说了,他只会觉得我疯了,然后把我绑去看心理医生。” 穆生问:“你希望我怎么和他们说?” 禾嘉泽道:“顺着他的话去说,别让他生气,告诉他我不舒服。” 穆生一一应下,洗漱穿戴后出了卧室。 房门打开又关上,餐桌旁坐着的禾致修闻声抬头朝次卧的房门方向看去。 在看见只有穆生一人出来后,他挑起眉梢问道:“小泽呢?” 穆生道:“他不太舒服。” 禾致修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他是为了不去学校才装病,还是你们在一起睡了一觉的缘故才会身体不舒服。” 穆生思量后说:“都不是。” 禾致修道:“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我弟弟还有前三任男友?” 穆生说:“禾先生请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 禾致修道:“我完全不担心,我弟弟变心很快,你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前任。” 穆生走到桌边坐下,气氛有些尴尬。 禾致修打量着他道:“你是警察。” 穆生点头:“嗯。” 禾致修清咳一声:“那你应该知道小泽那些前男友的事情。” 穆生道:“知道。” 禾致修说:“那我就直接说了,如果你打算继续跟小泽交往,现在就写一份遗书,把你的死因和他撇干净。” 次卧中,禾嘉泽在被子里把自己闷到脑缺氧,心情平静下来后,他开始担心起穆生,害怕禾致修会因为误会而为难他。禾致修是个很称职的大哥,从小时起就对禾嘉泽非常好,但要说家里禾嘉泽最怕的人是谁,无疑是禾致修。 禾嘉泽越想越焦虑,无法再继续窝在床上,忧心忡忡的出了卧室,禾致修一看见他,就让他赶紧坐下来把早饭给吃了。禾嘉泽在他面前不敢有半点逾越的举动,特意绕过了穆生,到禾致修身边的位置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豆浆一声不吭的吃起早餐。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禾致修问。 禾嘉泽汗毛竖立:“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 禾致修道:“我在问你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和家里人说。” 禾嘉泽:“……”因为在忙着谈恋爱? 穆生说:“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我想嘉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 “他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把所有事都和家里说。”禾致修视线转移,接着道:“监控录像我看了,爸妈也看了,你知不知道万一这一次被撞下去的人是你,我们会是什么感受?” 先前的谣言在禾嘉泽看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也没有想要真的去计较这件事,但他也没有想过章霏她们会讨厌自己到这个地步。 禾嘉泽支支吾吾道:“这件事……对学校的影响大吗?” 禾致修说:“学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赔了点儿钱,网络上的舆论也有很多中京的学生发声应对,基本已经压下来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事。” 说句不好听的,章霏的死是意外死亡,也是她自己作的,对中京大学来说不过就如同死了一只蚂蚁,微不足道,现在更多人是在指责章霏这个死者,而不是京大。 再者,禾家是往京大里扔钱的人,又不靠这所大学赚钱,即便中京大学出了什么事,禾家也不会受半点儿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写遗书,懂我的意思吗? 第18章 段清舒 早饭是禾致修来的路上时买的,他没有料到这里会有第三个人,只带了两人份的早餐。 禾致修低头看了眼手表:“快点吃完,我送你去上学,穆先生你也差不多是时候去上班了吧?” 穆生看了一眼放在面前的餐盒,起身道:“嗯,谢谢你的早餐,不过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禾嘉泽转过头,目光随穆生的脚步一同飘向玄关,在停到关门声后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小泽。”禾致修双手抱臂,颔首道,“坐到对面去。” 禾嘉泽心下一惊,又开始紧张起来,端着自己的拌面走到禾致修对面的位置坐下。 看这架势禾嘉泽就知道,还没到学校前就要被迫听讲了。 禾致修道:“你和男人或女人在一起我都不反对,前提是你真的喜欢对方。”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禾嘉泽放下豆浆,不解的看着禾致修,“你认为我不是因为喜欢穆生才和他在一起的?” 禾致修点头,直言道:“对,包括你之前所有交往的对象,我认为你没有对他们投入过真实的情感。” 禾嘉泽皱眉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不满禾致修武断的言论。 “如果你真心喜欢过这其中任何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投入下一段感情。”禾致修双手抱臂,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禾嘉泽,“除了严霁死时你难过了大概三天还是四天,接下来的薛迟、江以竹和这位穆生,我甚至还不知道前一个人没了,你就又跟下一个好上了。” 禾嘉泽大方承认道:“可事实就是他们中的每一个我都喜欢。” “每一个?”禾致修像是有些难以消化,重复其中几个字眼,然后抬手揉着额角道:“如果不是前面那几位死的早,你现在就已经左拥右抱,再过个两三年就能三妻四妾了。”他顿了顿后,又接着道:“还有一个可能性,他们会杀了你或者自相残杀。” 禾嘉泽将一整个虾饺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只要我现在喜欢的人肯接受我,其他怎么样都好。” 禾致修不赞同道:“滥情对他人和自己都没有好处。” “滥情就滥情。”禾嘉泽态度轻佻,眉梢扬起,满不在乎的说:“早点开始下一段恋情,总好过一辈子在前男友死亡的阴影里郁郁寡欢。” 作为禾嘉泽的大哥,禾致修当然不希望他一辈子都不开心,所以这句话他无法反驳。 半晌后,禾致修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车子开到中京大学校门外停下,禾嘉泽正欲打开车门下车时,禾致修再一次喊住了他。 初秋余热透过半敞的车门灌入车内,禾嘉泽一手扶着车门,一脚已迈出车外,侧身看向禾致修,等待他的发言。 禾致修问:“除了段清舒外,还有其他人参与过这件事吗?”他指的是禾嘉泽在校受人诋毁一事,死去的章霏不必再提。 禾嘉泽答道:“除了她和章霏之外的人也只是在看热闹,我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论禾嘉泽如何想,但禾家人向来舍不得他在外受委屈,禾父禾母得知禾嘉泽被校园凌霸,还险些被用心险恶的人撞下楼梯时,拉着禾致修的手让他上门去安慰禾嘉泽。 现在看来,禾致修倒是觉得,禾父禾母口中‘一定伤心欲绝又不好意思和家人开口’的禾嘉泽,只是单纯的心大,没往心里去。 . 禾嘉泽根本没将章霏与段清舒放在眼里过,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章霏用死亡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要不了两年,他就会彻底遗忘掉她们的长相与姓名。 可段清舒却因记恨他,章霏失足跌楼原本可以与她毫无关系,但她却让怒火冲昏了自己的头脑,一心想着要让禾嘉泽不好过,只是单纯的想给他造成麻烦,就做出了那样的蠢事。 放到平时让她听到有人做出类似的举动,她也一定会在心里嘲笑对方的愚蠢。 那日她神魂恍惚的回到了学校,心惊胆寒一夜没睡,第二天她刚到教室坐下,就被人通知校长叫她马上去校长室。 段清舒进入校长办公室后,坐在办公桌后的狄越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坐吧。” 他低头看着一份档案,皱眉摇了摇头。 “狄校长……”段清舒轻手轻脚的走到座椅前坐下,提心吊胆的看着狄越,双手不知该安放在何处。 狄越再度抬起头,开口道:“我女儿和你是一个年纪,如果她在学习方面的成绩能像你一样,我会非常开心。” 段清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狄越道:“但我更欣慰她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不像你,这么点年龄就煞费苦心琢磨如何毁了其他的未来。或许煞费苦心这个词用在你的所作所为上有些夸大其词,你做的这些烂事时,根本就没有过脑子。” “我、我知道我说错了话。”段清舒脸色煞白,强装镇定为自己辩解:“但那是我昨天太过紧张,记错了一些细节,我太慌了。” 狄越道:“慌?造谣滋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慌?还有前段时间的两个匿名贴,也是你和章霏的杰作,做这些事的时候你慌过吗?” 段清舒咬住下唇,清秀的面孔上满是惶恐,她细声道:“章霏发的第一个贴子,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认识她,第二个贴子也是她鼓动我发的。” 狄越将手中的钢笔拍到桌面上,摆手说:“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些,你说的再多不如你做的多,学校不是让你们用来演宫斗剧的地方,或许这里并不适合你。” 段清舒陡然起身:“我可以去向禾嘉泽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你,狄校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她还没开始忏悔,就被狄越打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狄越道:“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在学校用不正当手段欺凌同学,不巧的是这位同学很幸运,他分别管我们的三位校董喊爸爸、妈妈、四姨,还有两位校董与他们家关系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得知你被校园欺凌,我们很心痛。 禾嘉泽:我被校园欺凌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 攻从第四个开始掉马,从第四个开始后面是受努力掀马甲和攻强行捂马甲的故事,前三任我已经算是快速的一笔带过的了,但是我觉得主角的心理变化历程还是要写一下的。 还有前面有人问为什么女配都是这样,因为我觉得一学校基佬被攻吸引的概率要低于异性被攻吸引的概率,如果攻是个妹子,那女配换成男配也可以,蠢和恶毒是不分性别的。 第19章 鬼差 在此之前,段清舒从未听其他人提及过禾嘉泽有这层关系,禾嘉泽隐瞒的足够好,段清舒一直认为他靠着禾家的社会地位与势力肆意张扬,一举一动都是在炫耀自家显赫的背景。 当她从校长口中得知这件事后,她彻底慌了神,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禾家有三位校董坐镇中京,为什么禾嘉泽从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段清舒:“我不知道这件事。” 狄越说:“你不需要知道,因为无论你对谁做出这些事,学校都不可能再留你,希望你进入社会上后好自为之。” 段清舒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校长,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的人生只有这一条出路。” “我不能,因为我没有原谅你的权利。谋害同学,做假证欺瞒警方……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希望你能识趣自己退学。”狄越起身,敲了敲桌面,“你没有权利拒绝,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校方会发出公告并且向教育主管部门备案,两个月后你会被直接注销学籍。” 说罢,他便将段清舒请离了办公室。 禾嘉泽一整天都捧着手机,穆生今天似乎有些忙碌,消息回得有些慢,禾嘉泽也是能够理解的,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但内心十分矛盾,仍旧忍不住去埋怨穆生回他消息的速度。 到了下午时,白羽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放下手机好好听课,他两条腿抖的桌面都在震。 禾嘉泽将手机塞进抽屉,他的确需要靠听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今早穆生与禾致修到底说了些什么,禾嘉泽有些担心穆生晚上不会再上门来找他,讲师前脚刚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冲出了教室,八个白羽都拉不住他。 他走出校门后瞥见拖着行李箱走在对街的段清舒,她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与这条热闹的校外街道格格不入,有几分凄凉。 禾嘉泽收回视线,天底下可怜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不会上前讥讽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送上关心。 入秋后天气落凉,天色暗得也快,禾嘉泽快走到家室,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想穆生虽然没有下班,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即便没有打电话过来,也应该回消息了,可手机没有一点动静。 禾嘉泽不悦的皱起眉头,摸进外套的口袋,接着脚步停顿住,手机不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他将背包也翻了一遍依旧没能找到手机。 丢手机不至于让禾嘉泽慌神,但错过穆生的消息或者电话会,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番,恍然记忆起他在上课时将手机塞进了课桌中,只好原路返回学校取手机。 这个时点还有些学生留在教学楼上自选课,但晚间的自选课并不多,教学楼内部分教室外的区域可以说是绝对寂静的。 禾嘉泽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在五楼靠近楼梯口的教室上的,他们这栋教学楼里不止一处楼梯,但很不走运的是禾嘉泽上课的那间教室靠近的楼梯就是章霏坠下来的那一处。 晚间自选课大多都在一、二层的教室,三楼往上的走廊灯全熄,只靠着安全通道标致惨绿的灯光照明,电梯也已经关闭,禾嘉泽只能硬着头皮走楼梯,一口气冲上五楼。 大概是由于没有多少人的缘故,诺达的教学楼显得空旷又冷清,就连他上楼时的脚步声都有回音入耳。 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禾嘉泽打了个寒颤,一鼓作气的跑到了教室门前,走进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灯打开。 但明亮的白炽灯光并不能驱散他此刻心底的寒意,禾嘉泽只想快点拿到手机然后离开这里。他走向后排的某一处座位,俯下身朝桌屉中看去,手机就在那里。正当他拿到手机直起身时,余光却扫见教室外一抹人影一闪而过。 禾嘉泽愣在原地,他想他可能暂时没有勇气走出这间教室,虽然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恐惧作用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是转头或是动动其他身体关节,他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 他急切的需要安全感来抚平他的心中的颤栗,禾嘉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穆生,解锁屏幕后,他看到了很多条来自穆生的信息,禾嘉泽点击屏幕右上角的电话图标,拨过去一通电话,扬起颤抖不已的手,将手机贴近耳边。 提示音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禾嘉泽却不敢出声讲话,直到电话那端的穆生询问:“嘉泽?你不在家吗?” 禾嘉泽这才开口,颤颤巍巍的道:“我在学校,我好害怕……穆生,你能不能来接我?” 穆生说:“好,我这就去。” 禾嘉泽道:“我在五楼,靠近…章霏摔落下来的那间教室,你不要挂断电话。” 穆生:“好。” 禾嘉泽道:“和我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他们聊了十分钟左右后,禾嘉泽心情有所平复,说话时的语气也平稳许多,就在这时,电话中忽然出现滋滋啦啦的杂音,穆生说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禾嘉泽的心再度提起,他问:“你到哪儿了?” “别…我就……”电话中穆生的声音被杂音干扰,骤然变得低闷诡异,继而忽然又变得清晰,却是一句甜美的女声,“在你身后。”一阵冷风拂动禾嘉泽而后的碎发,就像是有人在后方贴近他呼了一口气。 寒意逆袭,禾嘉泽神经紧绷,头也不敢回的向前跑去。他刚踏出教室门,就看见楼梯口处有一滩积水,借着从教室中折出的光线他得以看清那是一滩血。 与此同时,禾嘉泽的脑海中浮现起章霏死时,在她身下流淌成一片的积血。 手机通话界面还保持着接通状态,禾嘉泽也不敢再往耳边放,他绕过积血飞快的朝通往下层的楼梯口跑去,在踏下第一层台阶时,忽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着他感觉到背后被人狠狠得推了一把。 禾嘉泽惊呼一声闭上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坠下楼梯,然后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头顶传来穆生低沉温柔的声音:“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穆生。”禾嘉泽抓紧他衣服的布料,却不敢把眼睛睁开,“我想回家……” 穆生道:“我们这就回去。” 禾嘉泽紧抓着他不放:“我不想睁眼,你带我回去。” 穆生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始终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不敢动弹一下,看样子的确是受惊吓过度,害怕极了。 “等出了教学楼,我就告诉你。”穆生顺势将他打横抱起,离开前目光不善的回头看去一眼。 那里空荡荡的,也没有禾嘉泽看到的积血。 他们刚离开后不久,楼梯口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他脚下还踩着一个披头散发,脖子不正常歪倒在左肩下的女人。 身穿黑衣的人转头看向亮着灯的教室,抬手打了个响指,那教室中的白炽灯闪烁两下后彻底灭掉,他低下头道:“多亏你的功劳,老子今年的业绩要成负数了。” 那女人脖子折断无法扭头,一张脸始终埋在地上:“我只是想吓一吓他,求你放过我。” 下一刻,距离他们不远处又多了一抹幽白,黑衣者一脚将地上的女人踢得滚了几圈,一直滚到那白衣人的鞋尖前为止。 白衣人:“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送?” 黑衣人答道:“因为我今晚很忙,要上交一份真情实感的千字检讨,然后再去给负责这个区的鬼差开个会谈谈心。” 到了教学楼外后,穆生出声提醒禾嘉泽,他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埋在穆生胸口前的脸扭向外一点点,先是偷瞄一眼,确定的确已经离开了教学楼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穆生道:“你要下来自己走吗?” 校园内还有往来的学生,禾嘉泽被穆生抱着,引来不少人侧目。 禾嘉泽说:“我很想,但是我的腿软了,如果你现在把我放下来,就会有很多人看见我在教学楼外下跪。” 穆生笑道:“看来我要一路把你抱回去了。” “为什么不打车?”禾嘉泽看了一眼手机,讶然道:“才过了不到十分钟你就来了,我却感觉等了有两个小时那么久。” 穆生沉默了会儿后道:“我……打车来的。” 鹤乡区的鬼差也是十分委屈,这也才过了一天而已,他们只是按照日程表上的顺序去逮捕亡灵,还没有轮到这个新死的,谁知道她刚死没过两天就能整出幺蛾子来。 章霏被那个一身白的怪家伙拽着头发往教室走,进门之后,景色发生了突兀的转变,教室变成了电梯,她还在愣神间就被掣肘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部电梯是透明的,可以让章霏清晰的看见电梯外的景象,正当章霏以为他们此刻应该是在某栋公司大楼里时,电梯却忽然朝左边迅速平移,数字跳动到f18后电梯停了下来。 第20章 陈述 电梯外的景象彻底颠覆了章霏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赤红的炼狱中人满为患,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各个目光呆滞,模样也十分可怕。 队伍的尽头是几口大锅,章霏隐隐约约看见其中一支队伍最前方的人,被站在巨锅下方的人用一把三叉枪刺了个对穿,然后被挑起来戳进了那口锅里。 身旁的人对她道:“挑一个你喜欢的队伍。” 章霏颤巍巍的抬起手,指了指最长的那支队,她原本以为白衣人会让她去排队,谁知他竟然直接抓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然后一把将她塞到了第一位。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令她始料未及,章霏惊怒的转过头看向将她带来的人:“为什么其他人都要排队,我才刚来,这不公平!” 身着白色制服的人冷着一张俊俏的脸,毫无感情的言说:“冥王说你很爱插队,让我帮你安排到前面。得罪了少主暗恋的人,你现在没有魂飞魄散就已经应该跪下来谢谢冥王仁慈了。” 章霏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少主,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暗恋的人了?” 白衣人道:“在你发贴、嘴碎、想把他撞下楼梯以及在不久前想把他推下楼梯的时候。” 章霏几近惊掉了下巴,她呆愣的站在原地,想清楚前因后果后腿脚发软险些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就被三叉戟从上刺穿摁进了沸滚的油锅底。 一阵凄厉的惨叫从油锅里传来,执行人员转头道:“这是个新人啊?” 白衣者道:“嗯,先炸个两三天吧,等我手头的活忙完了再来提她。” 执行人说:“你放心,保证炸的酥脆金黄,隔壁小孩都觉得香。” · 穆生拦了一辆将禾嘉泽送到家楼下,其实在中途禾嘉泽就基本已经镇静下来了,接下来下车时伸手要穆生再把自己抱出去纯属为了享受。 进门后穆生走到沙发前俯身想将禾嘉泽放到沙发上,但环在他颈项上的手完全没有要撤离的意思,反而往下用力一压,让穆生险些趴到他身上去。 穆生及时用手撑在沙发上支住自己的身体,他疑惑看向禾嘉泽,问道:“怎么了?” “我不想坐沙发上。”禾嘉泽视线望向上,与他对视,嘴角扬起一个轻佻的幅度:“我想坐在你腿上,就像刚刚在车上那样。” 穆生苍白的脸色上徒增一抹红晕,接着再次反手将禾嘉泽从沙发上捞起。 禾嘉泽跨坐在穆生腿上,侧身伸手捡起落在一旁的游戏手柄,指使着穆生将电视打开:“要一起玩吗?” 穆生道:“你还没吃饭。” 禾嘉泽指了指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手机:“你帮我叫份外卖。” “你先坐在这里自己玩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穆生的手在他背脊处轻拍两下。 禾嘉泽连忙摁住他的肩膀,不准他起身,开口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那么晚还在教室吗?” 还没等穆生开口,禾嘉泽又接着说:“你今天回我消息很慢,我一上午都在盯着手机发呆,我很在意我哥早上和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怕会打扰到你工作,所以我把手机放到了课桌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去忽视这件事。” 穆生道:“是因为手机落在教室里,所以你才又回去找的吗?” 禾嘉泽气恼道:“我想要多少手机就能买多少,是我想打电话给你才会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因为害怕错过你的电话、消息,我才会急着跑回去拿手机。” 穆生闻言面带歉意:“我应该早点回给你电话的。” “你中午没有休息的时间吗?”禾嘉泽问道。 穆生说:“今天中午出了点状况。” 禾嘉泽揶揄道:“忙着上门回访吗?” 穆生笑道:“是在查一个案子。”说话间,他的目光朝主卧投去一眼,又很快移开。 禾嘉泽话锋一转,问他:“十几年前的案子你可以查吗?” 穆生说:“你想查什么?” 禾嘉泽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电视,拿起游戏手柄:“其实我家里人也一直在找人帮忙查这件事,但一直没有下落,我小时候被人绑架过,被关在废弃的电梯井里。因为那个时候太小了,很多细节记的不是很清楚,绑架我的那些人凭空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找到。” 穆生安静的听着他的陈述。 禾嘉泽道:“我还记得我逃出来了,那几个人找到了我,然后被从地下伸出的手拉到了地下,没人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觉得我是被吓傻了,到现在我也觉得是我把噩梦与现实混淆了。” 穆生说:“绑架你的那些人或许已经死了,你以后也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 禾嘉泽道:“但是我最近遇到的事情比被绑架还要可怕,我宁愿被人绑架也不愿意撞鬼。” 穆生问:“就算对你没有威胁?” 禾嘉泽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没有威胁,你见过鬼吗?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它们下一秒就会扑上来要我的命。” 穆生沉默了会儿道:“或许只是你的幻觉。” 禾嘉泽说:“你也觉得我的说法很可笑吧,可那些人如果不是被鬼怪带到了其他世界,怎么可能会销声匿迹十多年,参与这件事的其中一个人还是负责接送我的司机。” 穆生道:“既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试着把这件事放下吧。” 禾嘉泽说:“我记不清了,可放不放下不是我说了算,我已经是个这么大的人了,到现在还会怕一个人乘电梯,不敢随便坐其他人开的车。” 有些事即便嘴上说着过去了,留下来的影响是永远无法被抹灭的。 在穆生想要说话前,禾嘉泽又道:“我饿了,你去煮饭吧。”他起身坐到了一旁,双眼望着电视画面,持着游戏手柄操控着屏幕中的人物,神色难掩失落。 穆生:“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无法改变,但从今往后都会有我陪着你的。” 禾嘉泽暂停了游戏,抬起头道:“陪着我的人都死了。” 穆生脱下外套搭在了禾嘉泽身上,说:“你不是说过这一身衣服能辟邪吗?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禾嘉泽裹着穆生的外衣蹲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玩着游戏,没过多久,就有香味从厨房里飘逸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后,穆生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放到禾嘉泽面前的茶几上:“只找到了方便面和鸡蛋。” 禾嘉泽问道:“你不吃吗?” 穆生说:“我吃过了。” 等禾嘉泽吃完,穆生又将碗端回厨房,洗碗刷锅后他拎着一小袋垃圾从厨房走出来。 禾嘉泽看向他说:“你倒完垃圾还回来吗?” 穆生道:“时间不早了。” 禾嘉泽不悦:“刚刚是哪个猪蹄说从今往后会陪着我的。” 穆生轻笑一声道:“我是担心你哥哥教训你。” “你坐过来。”禾嘉泽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等穆生走近坐下后问他:“我哥都和你说什么了?” 穆生将早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禾嘉泽。 禾嘉泽闻言点头,提出关键字:“你既然和我哥说了要好好照顾我,现在就不能走,我生病了。” 穆生皱眉道:“哪里不舒服吗?” 禾嘉泽:“我的脸好烫,我感觉我好像发烧了。”理不直气也壮。 穆生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将禾嘉泽盯得耳根子泛红,他抽了张湿纸巾将手擦干净,放到禾嘉泽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将信将疑的说:“体温是正常的,你的脸有点红。” 禾嘉泽忙道:“对啊,我这是撞邪了。” 穆生:“……” 禾嘉泽道:“你把垃圾扔了,然后再回来。” 听他这么说,穆生索性将家里都收拾一边,拎着几袋垃圾出门了。在穆生下楼期间,禾嘉泽回忆着自己说的这些话,有种想冲进厨房里剁了自己的冲动,找这么多破理由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不准走。 丢完垃圾后穆生回到屋子里,他一走进客厅禾嘉泽的视线就紧随而来。禾嘉泽道:“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了吧。” 穆生没有半点迟疑的点头应道:“是。” 禾嘉泽语气有些僵硬,说:“那我们现在回卧室睡觉。” 穆生道:“我今天先睡客厅。” 禾嘉泽说:“我大哥不喜欢你,所以你就不愿意和我睡一张床?” 穆生摇头道:“你不喜欢你大哥看到我们两个睡在一起,今天早上你很害怕。” 禾嘉泽闻言闷声不吭的走进次卧将房门关上,穆生原以为他老老实实回房间睡觉了,他借用了主卧的浴室洗漱一番,回到客厅刚躺下,却又听见从次卧的方向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禾嘉泽:我今天就是要睡你,你自己看着办 第21章 烦人精 穆生起身转头朝那边看去,只见禾嘉泽一手夹着枕头一手拖着被子朝他走来,穆生走上前,伸手将他手中的东西都接过来。 将被子与枕头放下后,穆生回头道:“屋里不是很冷,你不用特意帮我拿被子。” 禾嘉泽如梦初醒道:“哦,我忘记拿你的了。” 穆生疑惑:“这不是给我的吗?” “你是客人,让你一个人睡在客厅怎么好意思,我勉为其难来陪你一晚上。”禾嘉泽走到沙发前坐下,“我睡地上你肯定会担心,所以你睡地上,我睡沙发。” 穆生面色复杂的站在一旁看着禾嘉泽在沙发上铺床,他旁观了十分钟有余,禾嘉泽还在纠结怎么样才能阻止过大的被子不断的从沙发上滑下去。 十五分钟过去后,穆生抬起手看了看手边,然后继续耐心观看禾嘉泽铺床。 禾嘉泽回过头问道:“你为什么不过来帮我?” “因为……”穆生沉默半晌说:“我不确定你是在玩被子还是真的在铺床。” 禾嘉泽指着小沙发说:“我的游戏手柄就在那里,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玩被子?” “别管被子了。”穆生走上前,将禾嘉泽拉到一旁:“我不想你睡在沙发上。” 禾嘉泽道:“你要我睡在地上?” 穆生否认说:“我没有。”他将枕头卷在被子里,然后夹在手臂与肋侧之间,另一手搭上禾嘉泽的肩膀,将他拥着往回走,并道:“回卧室吧。” 禾嘉泽:“客厅挺好的,我不想回卧室。” 穆生停住脚步道:“你想一个人睡客厅?” 鉴于禾嘉泽手中的枕头与被子是直接从次卧的床上卷走的,所以推开房门看见原本应该在那张床上的床垫掉在地上,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穆生也不觉得意外,他早有预料。 禾嘉泽自告奋勇走上前:“我来铺床。” 穆生伸手拦住他:“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我明天要上班,你明天要上课,我们得在一点前睡觉,所以还是我来吧。” 禾嘉泽不满的站在穆生身后质问了他三分钟是不是瞧不起自己,然后被穆生塞进了被窝里。 关上床头灯,穆生又侧过身捂住禾嘉泽的眼睛,打断他的话,说:“嘘嘘嘘——闭上眼睛睡觉。” 禾嘉泽扶开他的手道:“你白天不回我消息,现在也不想和我聊天?” 穆生说:“我没有,我喜欢听你说话,但是现在太晚了。” 赖床专业户禾嘉泽大言不惭道:“没事,我起得来。”禾嘉泽侧过身,面对向穆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穆生答:“问吧。” 禾嘉泽道:“你每天工作这么忙,哪来的时间熟练做家务?” 穆生回想了一下说:“我向别人请教,你们这些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伴侣,他们跟我说长得好看还能干的,然后我就从小开始锻炼。” 禾嘉泽坐起身将床头灯打开,看向他问:“我们这些人?是说有钱人吗?你从小就有一种长大后要被富婆包养的念头?等一下……你整过容吗?” 穆生皱眉:“我没……” 禾嘉泽打断他说:“算了,我不介意这些,我以后也会努力赚很多钱的,毕竟你是拿死工资,只有靠我努力了。” 穆生抬手摁住额角沉吟了一声。 紧接着禾嘉泽又开启了新一轮问答:“休息日的时候我们去哪儿约会?我从很早以前就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萤海滩、千岛山、达斯佳雪山小镇……还有迪士尼也不错。” 吸取了前三任的经验教训,禾嘉泽觉得确认关系后就要及时享乐,趁着对方死之前留下点有趣的回忆。 不然就会像他现在一样,回想起与前几任一同去过的有仪式感的地方就只有火葬场。 穆生说:“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禾嘉泽不满道:“你不问问我在此之前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过这些地方吗?” “应该没有吧?”穆生道。 禾嘉泽道:“你还没有问我怎么就知道有还是没有。” 穆生叹了口气,打起几分精神说:“我正准备问,你有和其他人去过以上地点吗?” 禾嘉泽说:“没有,该你了,休息日的时候你想去哪儿?” 穆生道:“我现在就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禾嘉泽问:“哪里?” 穆生道:“睡梦里。”在禾嘉泽讲话之前,他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正值需要睡眠的年龄。” 禾嘉泽说:“你已经开始养老生活了吗?你还没有到那个年龄呢。” 旁边的人许久没有给他回应,禾嘉泽转过头,只见他已经睡着了,与其说是睡着,这个速度不如说是昏死过去了一样,禾嘉泽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探出手到穆生鼻下试探,在确认他还有呼吸后才松了口气。 真是巧了,他喜欢过的人都有如同老年人一般的生物钟。 穆生的秒睡技能并没有让他逃过一劫,从他在次日清晨将禾嘉泽从被窝里揪出来起,就开始听禾嘉泽不停的在问东问西,穆生耐心很好,禾嘉泽提出的要求他一一应好,各种问题也都回答的相当细致。 当禾嘉泽提到“你都没有和我说过你以前的交往对象的事情”时,穆生迟疑了会儿,犹豫着道:“挺好的,很可爱。” 禾嘉泽皮笑肉不笑的说:“真的吗?你再好好想想。” 穆生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是真的。” 禾嘉泽道:“你确定你选择了一个正确的答案?” 穆生:“还行吧。”这个问题相当于让他选择:你是想今天惹我生气还是以后惹我生气,目前他人在现场,还能及时抢救一下。 禾嘉泽撕着手中的面包片:“几个?他们都是谁?” 穆生琢磨着道:“嗯……三个吧,陈医生、李老师、王律师。” 禾嘉泽:“那和我一样,我也是三个。” 穆生道:“所以我们扯平了?我们现在可以出门了吗?” 禾嘉泽起身:“我们可以边走边说,把你那些前男友的联系方式给我。” 穆生说:“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就从来没想过找你要过你前任的任何信息。” “你不需要找我要,你是个警察,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查。”禾嘉泽无所畏惧,还很大方的表示:“不然我拿他们的坟头地址和你换好了。” 穆生走进电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我要这个做什么?” 禾嘉泽道:“烧点纸谈谈心,然后交流一下经验?你还有什么想对我隐瞒的也可以和他们说。” 穆生说:“我真的没有留那几个人的联系方式,你不会真的想去打扰他们吧?” 禾嘉泽道:“在你拒不供认之前,我只是想用手机号查到他们的社交账号,然后看一看他们的朋友圈。” 穆生的求生欲使然:“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留着他们的联系方式。” “这有什么,我以后还要拉着你一起给我前男友上坟呢。”他朝穆生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穆生大方的交出自己的手机,完全不担心禾嘉泽会从里面找到任何关于前男友们的蛛丝马迹。 禾嘉泽先是点开了通话记录,他原本是想看穆生有没有与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有频繁联系,翻看后却觉得有些奇怪。 通话记录干净的不像话,最早的一通电话追溯到一个月以前,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公寓烧毁,然后他搬了新家。 禾嘉泽狐疑的向穆生投去一眼:“你还挺谨慎的啊。” “我是一个警察,所以……”穆生顿了顿,道:“我有良好的反侦察意识。” 除此之外,穆生的社交账号中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唯一让禾嘉泽感到可疑的就是通话往来记录里那三个奇怪的联络人备注。 他点开通讯录,稍微滑动了下屏幕后,就在通讯录中找到了他们:鬼差1、鬼差2、鬼差3。 特意点进通讯录中就是想确认这一点,恰好三人,再没有多的了。 禾嘉泽走路低头看手机看的很认真,不慎被一块突起的地砖绊了一脚,又被从身旁伸出的手及时扶住。 穆生道:“手机给我,别玩了。” 禾嘉泽不还:“我也有丰富的恋爱经验,你骗不过我。” 穆生:“我没……” 禾嘉泽将手机举到他面前:“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备注改成鬼差4了?” 穆生:“他们不……” 禾嘉泽转过身往回走,道:“回家,在你死前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穆生跟着他调头朝来时的路走:“你是为了逃课才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穆生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还在换胎鳞,求你让我睡觉。 第22章 医生 他们用了十分钟走过两条街,然后又用了五分钟原路返回。 两人换了鞋走进客厅, 禾嘉泽坐在沙发上葛优瘫, 先打开电视, 然后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穆生过来坐下。 “你回家的速度比上学的速度要快了两倍。”穆生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接着,他的手机又被禾嘉泽一把夺走, 禾嘉泽再一次点开通讯录:“我现在要给他们打电话。”穆生声音略带干涩:“这个时间……他们可能都在上班的路上。” 禾嘉泽说:“你很紧张。” 穆生矢口否认,强装镇定道:“我没有。” 闻言,禾嘉泽冷哼一声,挑衅的看着穆生,拇指触碰到屏幕上小小的图标, 拨通了鬼差1的电话。 通话界面弹出,禾嘉泽打开免提,在提示音响了三四声后电话被接通, 禾嘉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电话那头的人抢占先机。 备注为鬼差1的人是个声音靓丽的青年,他火速的抛出一句话:“少、少主啊……我绝对没有在咖啡店偷懒。” 听着这个声音, 禾嘉泽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有多紧张。 禾嘉泽面色狐疑的转过头看向同样紧张到快要晕过去的穆生,质问他:“为什么要喊你少主?” “我也……”穆生僵硬的摇头,“不知道。” 手机被禾嘉泽拿在手上,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 电话另一端的人同样听的清清楚楚, 当然也听到了穆生的声音, 似乎是意识到情况不对, 顿时不再出声。 禾嘉泽:“算了,你是陈医生、李老师还是王律师?” 对方:“呃…嗯——我是陈医生,我这边有个急救病人,我要带他进停尸房了,先挂了。” 话音落,通话也同时结束。 被人挂电话令禾嘉泽很恼火,他邹起眉头,面色不善的斜视穆生一眼。穆生不敢与其对视,心虚的扭过头别开视线,假装在看新闻联播。 禾嘉泽接着拨打备注名为鬼差2的联络人电话。 电话被接听后就听对方脱口而出一声:“少主有什么吩咐吗?” 禾嘉泽气得一巴掌拍在穆生大腿上,说道:“少什么主,不准喊他少主!” 鬼差2的声音立刻弱了不少,颤颤巍巍的从听筒中传来一个字:“好……” 禾嘉泽道:“我是穆生现在的恋人,你是陈医生、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电话另一端的人以极其迅速的接话速度道:“没错是我,我就是陈医生,是穆生病了吗?我马上就过去看他。” “是吗?”禾嘉泽闻言咬牙切齿的说:“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过来。”他报上自家住址。 对方爽朗的道:“行,我立刻就赶到。”然后挂断了电话。 接连两次被人挂电话,并且这一次禾嘉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挑衅了,他将鬼差2的潜台词归为毫无掩饰的示威。 禾嘉泽低笑一声,穆生僵硬的勾起嘴角,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敢说。 最后一通电话的接听人是一个女人,她颤巍巍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喂……少、少主,我已经把检讨交上去了,我以后一定……” 禾嘉泽单枪直入主题:“说吧,你是陈医生、李老师还是王律师。” 电话中轻软的女声十分动听悦耳:“陈医生……吧。” 禾嘉泽道:“行,你也是医生,马上过来给穆生看病。” 电话那端的女人闻言立即紧张关切的问:“他出了什么事?” 禾嘉泽冷笑道:“腿断了。”说罢,先发制人点中结束通话。 三通电话打完,禾嘉泽心中已经完全是怒火澎湃,他又一次点开鬼差一的联系人界面,将地址发过去让他现在立刻上门来救治穆生。 很明显穆生没有对他说实话,禾嘉泽觉得很不对劲,但此刻气愤占据高地,他将手机摔到穆生腿上,转过头揶揄的看向穆生。 “没看出你这个人民公仆还有角色扮演的情趣爱好啊,喊你少主还写检讨,你们都分手了还在玩这个py?”禾嘉泽站起身,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穆生,穆生的气势登时低了一大截。 他刚说完这一句,门铃的声音就从玄关处传来。 见禾嘉泽朝玄关走去,穆生也站起身跟上去,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门外站着三个面面相觑的年轻人,身着统一标致的白大褂,禾嘉泽打开房门,其中一人便殷切的道:“少主我来照顾…” 禾嘉泽讶然愣神,还没过十分钟,刚刚与他通过电话的三个人竟然如此迅速的同时到来。 穆生一步上前夺门道:“你认错人了。”然后火速的把门关上。 禾嘉泽:“谁让你关门的,退到后面去。” 穆生被他怒视一眼,放开门把手后退一步,禾嘉泽再次打开房门。 门外其中一人禾嘉泽觉得有些眼熟,多看了一眼后才回想起来,这人似乎是之前跟着穆生一起出勤的其中一名警察。 禾嘉泽对他道:“你不是穆生的同事吗?什么时候改行做的医生。” 青年人:“呃……我是,法医。” 穆生的视线落在禾嘉泽略带弧度的自来卷上,总觉得今天他的头发格外蓬松柔软,就好像炸毛的动物。 禾嘉泽笑着转过头,视线落到穆生脸上,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也好,今天正好麻烦这位陈医生帮你验尸。” 门外三人:“……”上司被家暴现场,不知该如何是好,非常想看。 禾嘉泽回过头,目光扫过他们手上提着的同样的医疗箱,又打量起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束,他没有从医生外套的标致上认出他们是来自哪家医院,不懂就问:“你们是同事?” 三人互相打量一番后,点头齐声回答:“是是是,是同事。” 禾嘉泽朝站在自己后方的人摆摆手,让他站到自己旁边来,问道:“和同一家医院的三个陈医生谈恋爱,你不心慌吗?” 穆生:“……挺慌的。” 走廊上的三人原本还在持续性点头口里念着:“是是,没错。”闻言后忽然愣住,话锋一转:“是是——嗯?不是不是。”点头变摇头,女孩的手摇的都快掉了。 禾嘉泽道:“今天麻烦你们来这一趟,因为我个人原因在工作时间打扰你们,我会赔给你们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潜台词:我家有钱,拿钱滚。 站在中间的男人摇头摇到模糊:“哪里哪里,不用不用,我们不用钱,我们是免费的,能来这一趟我们非常高兴。” “是吗?”禾嘉泽发出小可爱的笑声,用手肘处很用力的撞向穆生的腰:“愣着干什么,他们见到你这么开心,不请人进屋坐坐?” 穆生说:“家里没什么可以拿来待客的。”他说着,清咳一声,朝门外的人使眼色。 其中一人会意道:“今天不太方便,我得回医院继续抢救病人。” 陈法医:“我也得……去逛逛停尸房。” 最后只剩下都成筛子的女人,她支支吾吾半天没想出一个好借口,只好尴尬的朝禾嘉泽微微一笑,转身落荒而逃。 禾嘉泽站在门内,可把自己厉害坏了,这三人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离泼妇就差一个叉腰的动作。 穆生道:“我明天休息,我们可以去迪士尼。” 禾嘉泽转头看向他:“星期六去迪士尼?你有什么毛病。”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又道:“罚站一整天,对你来说周六的迪士尼的确是个好去处。” 他转身往屋内走,穆生紧随其后:“你今天还去学校吗?” 禾嘉泽置若罔闻直径走回卧室把门大力关上,将穆生关在门外。 虽然禾嘉泽没有说话,但他用行动很好的回答了穆生的问题,次卧里没有通往学校的道路。 穆生在门外站了半小时有余,抬手轻敲房门,禾嘉泽倒是没回话理他,有什么东西把门砸的‘咚!’一声响。 卧室内,禾嘉泽扔完了台灯倒回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全用巧合来解释他从小到大遇到的怪事,那他的人生未免也太过魔幻了。 小时候被绑架,绑架他的人平白无故的消失,长大后谈恋爱,和他恋爱的人莫名其妙的死亡。 还有撞鬼与死同学这点小事情,现在他的新男友又有三个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的陈医生,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禾嘉泽蜷在床上梳理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时,又听到穆生的声音穿透房门传入耳中:“我去一趟超市,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此时禾嘉泽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坐起身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相框,再一次朝房门砸去。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正当禾嘉泽准备再度倒下去时,穆生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好好休息,我们中午吃火锅。” 禾嘉泽:“……”火锅还行。 这回终于彻底安静下来,禾嘉泽躺在床上思索起令他觉得匪夷所思的经历,仔细一想,除了小时被司机绑架之外,其他那些戏剧性的故事都是从他与严霁相识后才开始在他的生活中上演的,彻底将他原本普通的人生打乱。 禾嘉泽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不仅如此,他交往的这四人有太多的共同点,就比如说做菜的味道几乎没有差别、字迹也十分相似、整理东西时的顺序、与他交流的口吻……还有睡觉时偶尔喜欢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吻合的地方过多。 甚至是他们四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对自己产生好感这一点,而禾嘉泽自己也不觉得排斥。在此之前禾嘉泽也不乏遇到过其他追求者,男性追求者也不是没有过,他想了想,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打动。 自严霁出现之后,他好像也就没再收到过女孩子的告白,他原本是想自己的性向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再加上又发生了那些事,关于他的不好猜测传人尽皆知,其他人会选择远离他也是理所应当。 现在想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禾嘉泽躺在床上险些要睡过去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一声通知音,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李东硕与白羽两人在群里聊天艾特了他。 黑羽: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狍子禾 李狗嗨:让我猜猜,又有人死了? 黑羽:逃课不喊我,我要和你哥说。 狍子禾:我在思考人生。 李狗嗨:说到人生,我同学已经开始愁未来买房的事了,你们知道灵山对面开了个楼盘吗? 黑羽:灵山?我们家每年都去灵山上坟,有人在那里买房?打开窗就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李狗嗨:大部分是老年人,图个清静。狍子买个吧,你拿来养情人正合适,到时候就很方便,死了出门走几步就到站了。 狍子禾:@李狗嗨你等着,@黑羽不准找我哥告状。 . 临近中午,穆生回来了,禾嘉泽与他说过安全门的密码。 当他在穆生离开期间逐渐冷静下来,没有了先前的气怒,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疑问。 禾嘉泽走出卧室时,穆生已经将午饭准备的差不多了。 “你从火锅店端来的?”禾嘉泽扫见餐桌上的两个小火锅。 穆生点头:“有部分食材是从超市买的。” 禾嘉泽坐下后道:“明天去林仙区的游乐场。” 穆生问:“你不怕人多了?” 禾嘉泽说:“碰碰运气,那里有些项目不适合小孩子玩,你下午要去上班吗?” 穆生道:“嗯,我只临时请了今天上午半天假。” 快到两点时穆生出门,禾嘉泽蹲在家里过了一下午网瘾少年的生活,一直到穆生回家为止,期间他没有离开过电脑前,厕所都没去上一次。 林仙区距离禾嘉泽的住所并不近,外加双休日部分路况堵车严重,他们得早点起来。禾嘉泽对出去玩永远比上学要积极,晚上八点不到就爬到床上准备睡觉。他很少睡得这么早,中途醒过一次,迷迷糊糊瞥见穆生仍旧还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他的背影与禾嘉泽印象中埋头书写的严霁完美重合。 黎明与夜幕交织混淆出透彻的清晨,禾嘉泽一觉睡到自然醒,时间还早,他昨天临睡前订的七点的闹钟还没有响,穆生比他起的更早,禾嘉泽穿好衣服出卧室时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出门前穆生让禾嘉泽先把晕车药给吃了,他估摸着到林仙区最少也要一个小时左右,还给禾嘉泽装了一背包的零食打发时间。 禾嘉泽接过晕车药送水吞服,然后把杯子放到桌面上,他看向穆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晕车?” 穆生:“以防万一。” 禾嘉泽打开背包随意翻看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道:“我们才认识一个月你就这么了解我的喜好了。” “我是听同事说的,他们家的孩子都喜欢吃这些。”穆生拎过背包朝外走。 车内后座上放着两个靠枕,禾嘉泽一上车就将其中一个抱枕垫在脑后,抱着另一个抱枕横霸整个后排座位。 禾嘉泽懒洋洋的说:“晚上一起去买菜,明天你做饭。” 穆生:“哪天不是我在做饭?” 禾嘉泽朝驾驶座瞥去一眼,脑子里已经把严霁、薛迟与江以竹曾经做过的几道菜回忆了一遍。 吃过晕车药后没多久禾嘉泽就又有了想要再睡一觉的冲动,他一觉睡醒时车子已经行驶到了游乐场附近。 因为是双休日的缘故,带孩子出来玩的人不少,游乐场的停车位满了大半,禾嘉泽原本还抱有期待,虽早有预料结果是如此,得到证实后心中依旧不免有些失落。 摩天轮这些看来是没戏了,禾嘉泽不愿意排队,也就只能作罢。较为刺激的项目人相对来说比较少,禾嘉泽拉着穆生玩了个遍,从跳楼机上下来时,穆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两人坐在长椅上,禾嘉泽将吃到一半的甜筒投进垃圾箱内,低头看起了场地地图:“这个游乐场最出名的是鬼楼,玩完这个我们就回去。” 穆生转过头看向他:“你不是怕鬼吗?” 禾嘉泽:“那我们再去玩一遍跳楼机、过山车这些?” 穆生沉默半晌,摇头:“去鬼楼吧。” 禾嘉泽口中的鬼楼是这所游乐园的鬼屋项目,不同于其他地方常见的鬼屋,林仙区游乐场将一整栋楼都投入这个鬼屋项目中,禾嘉泽也是第一次来,他以前听人提起过,这个项目规定未满16岁不得入内。 这栋楼一共有四层,鬼楼的结构也不同寻常,其中的‘楼梯’藏在各个房间的角落,有些通往上,有些通往下,它们以爬梯、滑道或者绳索的方式存在,要依靠解迷或者运气才能找到正确的出口路线,路线并不限于一条。 游乐场的通票并不包含鬼楼,需要单独买票。 禾嘉泽与穆生进入大楼后首先看到的是一排没有门的房间,走廊两边的尽头都没有楼梯通道,看样子他们需要进入任意一个房间寻找通往下一个场景的道路。 也有些人没有去房间里,紧随禾嘉泽与穆生之后进入的两个人在阴森的走廊里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入口,还有个人打开了垃圾滑道门惊呼里面有条并不是往下的通道。 接着他们进去没多久,禾嘉泽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一阵滋哇乱叫的声音。 禾嘉泽道:“看样子他们玩的挺开心的。” 穆生看了眼时间:“我们已经站在这里十分钟了。” 禾嘉泽:“……”后悔了,想出去。 比起跳楼机那些项目,鬼屋对于穆生的影响力几近为零,禾嘉泽完完全全没有从穆生脸上观察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总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禾嘉泽硬着头皮走入离自己最近的房间,穆生就跟在他身后,走路都没有声音。 刚进入房间禾嘉泽便问:“这个房间里有通道吗?” 穆生道:“应该是有的,我找一下。” 从这时起就换做禾嘉泽寸步不离的跟在穆生身旁,警惕的留意周边动静,生怕忽然跳出个什么东西来吓他。 鬼屋制作良心,工作人员也都乐在其中,他们才走到二楼,禾嘉泽就已经吓得两腿发软,整个人挂在穆生身上当挂件。 禾嘉泽:“他们为什么不开灯?” 穆生道:“这是鬼屋,又不是酒店。” 禾嘉泽指了指前方:“你把窗帘拉开吧,我需要阳光。” 穆生闻言走上前,依照他的指使拉开窗帘,然后窗帘后并不是窗子,是一堵墙。 禾嘉泽:“没有窗子为什么要挂窗帘。” 穆生贴近墙面道:“这里有个白色的小开关。” “等一下。”禾嘉泽朝后退几步,又道:“好了。” 穆生说:“说不定是打开通道的开关。”他抬起手将按钮摁下去。 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禾嘉泽倍感不妙,转身想要从这个房间里退出去时,房门却突然自己关上,门后的墙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空缺。 “还真是啊。”禾嘉泽以为那里就是通往下一处的道路,抬脚走上前,突然之间,从墙缝中蹿出一个浑身是血手持断斧的男人,将毫无防备的禾嘉泽吓得趔趄朝后仰去,好在被及时上前的穆生揽住腰将他扶住。 持斧的男人腰间绑着一根绳子,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令他无法继续上前。 禾嘉泽缓过神后,冷静下来,一言难尽的看向他:“你有斧子,为什么不能把绳子砍断?” 工作人员:“……” 禾嘉泽还想再说什么时,又听见从天花板传来叩叩两声,两人闻声抬起头,只见其中一块天花板不翼而飞,接着一双苍白的手伸出来后又缩回去。 穆生左右看了看:“桌子下面有个折叠梯,我们用那个上去。” 禾嘉泽维持着惊恐的神色盯着天花板:“你没看有双手从那里伸出来了吗?” 穆生道:“我看到了,是双假手。” 禾嘉泽说:“万一上面有东西呢。” 穆生:“都是假的,不用怕。” 禾嘉泽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你见过真的?” 穆生说:“我是个警察,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你什么意思?”禾嘉泽急需一个解释,“我家主卧的声音你也听见了,我在学校撞鬼喊你来接我,你的意思是我在搞封建迷信?” 穆生:“……”我不是,我没有。 禾嘉泽转过头看向持斧的男人,开口道:“你这样站在这里不尴尬吗?换个铁链子再来一遍。” “……”工作人员:“上面就是通道,你快走吧。”心肌梗塞的感觉。 禾嘉泽道:“那上面有一双手,我不上去。” 工作人员道:“我就是个打工的,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他掏出一个遥控器和一张图纸,先是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然后将图纸递给穆生:“这是快速通道。” 穆生接过图纸,朝他点点头:“谢谢。” 禾嘉泽说:“我们能找到出口,为什么要走快速通道。” 穆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五点了,我们玩了三个小时才走到二楼,等我们找到出口,游乐场已经关门了,走吧,我们还得吃饭,然后去超市。” 表面上,禾嘉泽不情不愿的跟着穆生走快速通道,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攻略了npc获得走后门的权利是今天的全场最佳。 他们离开了游乐场,下车时禾嘉泽注意到餐厅隔壁就是一家爬宠店,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吃完饭宠物店应该还在营业,可以进去看一看。 由于地理位置的优势,这家餐厅生意火爆,好在包厢隔音效果不错,关上门后再听不到大厅里唧唧喳喳的声音。 穆生让禾嘉泽点他喜欢吃的,禾嘉泽倒是想看看穆生会点些什么菜,往后一靠道:“你点吧,我玩累了。” “你想吃什么?”穆生问。 禾嘉泽:“让你点你就点,不要问我。” 点完了菜,等到服务生离开后,穆生道:“你是因为提前离场的事情还在生气吗?我下个星期还可以再陪你去一次。” 禾嘉泽摇头:“我不去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我不喜欢那里的工作人员,还有他们的窗帘,还有他们的墙。” 穆生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你今天对他的态度的确不太好,他只是在那里工作,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迁怒其他人。” 禾嘉泽:“我只是在提醒他,手里有斧头却被一根麻绳拴住,我也不喜欢你因为其他人来教育我,需要我也写一份检讨交给你吗。” 穆生:“这就不……” 禾嘉泽咄咄逼人道:“五百字够吗?等我写完这份检讨就把你也送去火葬场。” 穆生:“我……” “你知道灵山对面的新楼盘吗?你去哪里买个房吧,打开窗就能看见你的明天。”禾嘉泽借用从李东硕那里得来的消息,怼得穆生彻底没了声音,隔了会儿后,他又补充道:“自己准备好死后开销,我连一元冥币都不给你烧。” 包厢的房门被从外打开,一盘盘菜端上桌,禾嘉泽大致过目,没有一道是他不爱吃的。先前的猜测又再次浮上心间,他神色复杂的转头看向穆生。 穆生:“别说了,先吃饭。” 禾嘉泽道:“没有我爱吃的。” 穆生皱眉:“这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菜。” 禾嘉泽拖长了字节,语速缓慢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也是同事家的孩子都喜欢吃的东西?” 穆生:“我……查到的。” “哦。”禾嘉泽点着头接着说:“我的档案里还记载着我喜欢吃什么吗?” 穆生试探道:“要不我们换一家?” 禾嘉泽挑挑眉梢,拿起勺子给自己舀了一碗汤:“不用了,这些菜我都挺爱吃的。” 穆生:“……”善变的人。 与禾嘉泽印象中差不多,穆生也是同严霁他们一样,一顿饭吃下来全靠演技,全程都在数饭粒,看似吃的不少,一个小时过去也就咽下去半碗饭。 在穆生去结账期间,禾嘉泽拿起手机打开群聊艾特李东硕与白羽。 狍子禾: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的巧合吗@李狗嗨@黑羽 李狗嗨:连续死男友的巧合? 黑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狍子禾:你再多说一句我下个就找你谈恋爱,等我死够十个男朋友,就把你们全都送进灵山。 李狗嗨:怕了怕了。 黑羽:什么巧合? 狍子禾:所有和我谈过恋爱的人,做饭都是同一个味道,饭量小还挑食,睡觉姿势也一样,还有说话的腔调、写字时的姿势与字迹之类的。 李狗嗨:可能你的对象都是从同一所培训机构里面出来的。 狍子禾: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李狗嗨:我说的还不够大胆吗?狍子禾:他们可能都不是人,我觉得他们都被严霁给附身了!!! 黑羽:???你这个自问自答很有灵性。 任允明:……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 李狗嗨:任葛哥你来啦~ 任允明:[任允明]退出了[中京f4] 黑羽:狍子要注意身体啊,学学海狗,心里虽然不健康,但是身体却很健康。 . 这种自己都不会信的事情也不能指望别人会信,李东硕与白羽的反应也在禾嘉泽的意料之中,他们甚至连撞鬼都觉得是在开玩笑,又怎么可能会把他刚才说的话当真,只有禾嘉泽自己知道他遇到的一切都不是一个玩笑可以解释得通的。 禾嘉泽原本想进隔壁的爬宠店看一看,但他还没走进去,隔着玻璃壁指着展示柜中的猪鼻蛇说了声“可爱,想要”后,穆生拉着他就往反方向走。 “我想要那个。”禾嘉泽恋恋不舍的频繁回头朝爬宠店张望。 穆生闷声闷气的说道:“别看了。” 禾嘉泽:“你这个反应和我第一任男友一模一样。” 穆生道:“别拿我和你以前交往过的人做比较,我会吃醋,如果换作是我这么做,你也会不开心的。” 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禾嘉泽点头认同:“对不起,那我可以买下那条猪鼻蛇吗?” 穆生大声道:“不可以,我怕蛇!” 禾嘉泽有权保持怀疑:“在鬼楼里我被蛇女吓到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穆生道:“那是假的。” 猪鼻蛇是没指望了,禾嘉泽被穆生塞进车里,然后以飞快的速度驶离林仙区。 在餐厅里禾嘉泽让穆生点菜,到了超市他完全没有留给穆生自由发挥的余地,禾嘉泽早已经想好明天的菜单,严霁、薛迟与江以竹做过的菜,他要穆生全部做一遍。 他仍旧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所以他需要更多的证据去证明或者彻底否决这一点。 禾嘉泽点名要去某一家超市,那里离他现在的住所有些远,却离他先前住的公寓十分近,以往严霁都是到这一家超市采购的,这家超市很大,像他这种方向感不太好的甚至会在里面迷路。 仔细观察一番,禾嘉泽觉得穆生真的是很不会演戏,他说完了自己明天一整天想要吃些什么东西,然后围观了穆生极其熟练的在超市货架间游走的全过程。 当他们买完东西走出超市时,禾嘉泽问上一句:“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穆生却矢口否认称:“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禾嘉泽展眉颜笑道:“随便问问。” 他的笑容堪称乖巧,下垂的桃花眼弯似月牙,像极了一只无害的垂耳兔,却让穆生看得心里发毛。 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后车厢后,穆生一转身却见禾嘉泽没有进车,而是仍旧保持着这个笑容站在自己身后,他迟疑道:“我回家写检讨,一千五百字够吗?” 第23章 双亡 禾嘉泽说:“你的虚情假意我心领了,但是检讨又值不了几个钱, 不过你因公牺牲的话, 你的遗属可以得到一大笔抚恤金。” 穆生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禾嘉泽没再往后座跑,绕到另一边入座副驾驶,接着说:“所以……你的父母还健在吗?” 车子发动驶离停车场, 穆生道:“我的家人从我记事起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禾嘉泽看着窗外的风景,毫不意外的点着头:“嗯,意料之中。”跟他交往的人不仅自己死得早,父母也都是英年早逝,他又道:“你给自己买过多少份保险?” 穆生转头看向他:“什么?” 禾嘉泽道:“做我男友死亡率挺高的, 比你执行任务危险多了,所以如果你死了,百分之九十的几率都是我的功劳。我爸把我的零用钱给停了, 懂我的意思吗?” 穆生了然:“我明天就去把指定遗属和受益人改为你。” 禾嘉泽随口问道:“那你之前填的人是谁?” 一个穆生不说话:“……” 禾嘉泽道:“我就随便猜猜,你的转世吗?” 穆生抬手将领口的扣子解开,干笑一声道:“哪有什么转世。” 禾嘉泽玩笑似的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爱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既然没有其他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非常乐意在你死后继承你所有财产。” 由于禾嘉泽的明日菜单中的某些点菜是需要把食材提前做腌制处理的,穆生回到家坐着看禾嘉泽打了会儿游戏后就起身进了厨房。 卧倒在沙发上的禾嘉泽暂停游戏,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在开火的情况下, 通常禾嘉泽会被赶出厨房, 但现在穆生只是需要将一些东西洗洗切切撒上调味料, 并不会弄出油烟来, 禾嘉泽想要围观他也没意见。 与其说是没意见,不如说禾嘉泽能在身边陪他,他会非常开心。 穆生将袖口卷到手腕上方,井井有条的做着准备工作,他像是一尊会动的雕像,做起这些杂务也如同是艺术行为,无论外貌还是行为举止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就像禾嘉泽之前的任何一位前男友一样,对于颜值崇拜者来说,恋人优质的外表相当于生活中的万金油,无论是在他难过、生气亦或是极度愤怒的状态下,看一看他们的脸心情就会好上不少。 禾嘉泽双手抱臂站在穆生的身侧,注意力集中在刀板上,只觉得这样的切肉的手法与速度也是与他记忆中某一次厨房围观所见到的完全重合,看来巧合列表上又要多加一个刀工。 入夜,今日花费的体力与精力过多,禾嘉泽很快便进入睡梦之中。 闭合的落地窗外,青竹般直挺的身影站在阳台上,穆生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揣在裤子的口袋中,不知在和谁通电话:“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不需要再给我烧生活费了吗?这句话作废。”他的小金库马上要被掏的一干二净。 听筒中传来一个男人深沉的声音,用狂喜的语气道:“我一直在担心停掉你的生活费被那群老东西发现,看来耶稣听到我的祷告了。” 穆生皱起眉头:“你信耶稣?” 对方:“玉帝讨厌的人就是我的信仰,你什么时候要?这几个月的生活费你没收,我都给你一起烧过去。” 穆生说:“你不用这样,按照人类的标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世界上最长寿的人也就一百来岁,按照人类寿命与成长阶段比例作为标准来衡量,换算一下,我还得再多烧给你份奶粉钱。”电话那端的人停顿了一下,又道:“或者应该直接给你请一个奶娘。” 穆生:“……”气到蜕皮。 由于禾嘉泽的是周末周六双休,穆生也将每周的两天休息调到了这两天,昨天他们一整天没落家,今天恰恰相反,两个人在家里一起种蘑菇。 禾嘉泽刚刚将一款喜欢的游戏玩通关,内心极度空虚,干脆翻出最近大火的一部言情喜剧看起来,这部现代都市背景的连续剧带了点玄幻色彩。 “去年也有部类似题材的电视剧,这两年好像很流行和妖怪谈恋爱。”禾嘉泽咬着吸管软糖点评,“风向变的也太快了点,在此之前我看的故事里都是妖怪或者鬼吸人精气,人妖殊途会短寿。” 闻言,正在剥豌豆的穆生停下手头的活,忽然激动:“谁说妖怪就一定会害人,有明确的规定让妖怪一定要这么做吗?” 禾嘉泽被他忽然间的异样吓到:“谁允许你忽然这么大声对我说话的?” 穆生的声音低了不少:“……我讨厌封建迷信。” 禾嘉泽:“你是妖怪?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我不是。”穆生端起装满了青豆的碗站起来,“我去做饭。” 禾嘉泽原本也想跟进厨房围着穆生打转,但等穆生将手中盛着碗都的碗放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禾嘉泽从厨房里赶出去。 被赶出厨房后,禾嘉泽心怀不满的在客厅等着穆生上菜。近十二点时,禾嘉泽坐在桌前,手肘抵着桌面,双手交合用手背支在下巴处,目光一一扫过桌面上的几个盘子,接着转头看向从厨房中走出的穆生。 穆生将两碗米饭分别放在桌子两边,他刚坐下,禾嘉泽就站起身,端起自己那碗米饭从对面走到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见穆生扭头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禾嘉泽道:“看什么看,我又没坐你腿上。” 穆生说:“你睡觉的时候趴在我身上睡我都已经习惯了,吃饭的时候坐在我身上吃我也不介意。” 在没有吃之前,禾嘉泽已经从装盘色香上给这一桌菜打完了分,除了与之前用的盘子不一样,他找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接下来就是味道,禾嘉泽拿起筷子,深呼吸一口气,头次觉得吃个饭也需要勇气。 穆生夹菜次数不会让人觉得很少,但仔细观察后会发现落到他碗里的东西并不多。在没有特意去留意这点,通常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点。且他进食缓慢又少量,送进嘴里的都是四五粒米。 就像是不想吃东西,但是也不希望共餐的人因为他而失去兴致。以穆生的演技来看,这个技能他应该练了许久。 禾嘉泽先是每道菜都夹一筷子,每尝过一道菜,他对自己的猜测就多一份肯定,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他放下双筷,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的坐着。 穆生不解的问:“怎么了?” 禾嘉泽转过头让穆生看到了他眼尾的红晕,隔了一会儿,又去夹了一块鱼肉,吃着鱼看了一眼穆生,眼角的桃色更胜。 他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登时让穆生慌乱,但又不知原由,无措的猜测着可能性:“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还是你被鱼刺扎到了?” 禾嘉泽深吸一口气:“被刺卡着了。”他端起碗扒拉两口饭,含糊不清的说:“扎心上了,” 穆生:“……?” 禾嘉泽同风卷云残一般将碗里的东西扫光,结束了一顿饭。 他推开座椅起身道:“我去睡个午觉。” 晚上也是如此,穆生对此一头雾水,琢磨不透禾嘉泽到底是什么情况。 日下西山明月交替,禾嘉泽刚睡着不久就感到一阵窒息,像是被树藤缠绕无法挣脱,他在噩梦中醒来,但束缚着他的力道没有因此消失。 被子里很明显的高耸着,像是有东西藏在那之下,原本应该就睡在身边的穆生也不见踪影。 禾嘉泽余光扫见床边有一抹灵光闪现,他侧过身,只来得及看清一条疑似巨大尾巴的东西从被子里延伸出垂落床沿外,方才看见的闪光是月光洒落在那些透亮的鳞片上时的反光。 只一眼,接着没等他仔细去看,那条大尾巴就嗖的一下蜷进被中。 禾嘉泽毫无防备的被吓到,他一个激灵坐起身下了床,扯着被角把被子掀开。 没有尾巴,床上只有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埋在被子下面睡觉的穆生,他像是被冷空气惊醒,倏然睁开双目,不明所以的看着站在床边抓着被子的禾嘉泽。 穆生问道:“你在做什么?” 禾嘉泽表情恍惚,木讷的吐出两个字:“尾巴?” 穆生说:“你满脑子都是蛇,睡迷糊看错了。” 禾嘉泽如梦初醒,双手环抱在胸前道:“我又没说我看见的是蛇尾巴。” “哦。”穆生坐起身,扭头看向他:“大概是我听错了。” 禾嘉泽:“……”一言难尽,难怪今天看电视的时候穆生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回想起严霁与薛迟死前他发现的蛇皮与鳞片,看样子他先前的猜测有误,不是什么鬼上身、借尸还魂,而是一出妖怪画皮。 穆生故作镇定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手机屏幕发出单薄的光亮,穆生道:“已经快一点了,别在那里傻站着了。” 禾嘉泽闻言将被子扔回床上,穆生的手机却在此刻响起铃声,禾嘉泽躺回原位旁听穆生讲电话。 挂断电话后,穆生伸手拿过自己的衣物,穿着衬衫道:“临时有个急案要办,我得出门一趟。”禾嘉泽道:“好。” 当穆生穿好衣服下床时,禾嘉泽却又抓住他的衣角,问道:“你还回来吗?” 穆生沉默半晌后道:“你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禾嘉泽闻言在内心自动翻译为凉凉,他松开手,漫不经心的丢出三个字:“随便你。”看在遗属与受益人变更的份上,死了厚葬。 手缩回被子里,禾嘉泽翻了个身找到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准备继续睡,打了个哈欠道:“把明天的早饭给我热上。” 穆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禾嘉泽觉得他八成不会再回来了。 刚睡着没多久却听到从卧室外传来的门铃声,禾嘉泽完全不想爬起来开门,能让他放弃睡眠去开门的人都知道他家的门锁密码,但门铃声声不息,大有你不开门我就响到天亮的架势。 禾嘉泽郁结,睁开困乏的双眼,起身下床出了卧室。 走去玄关途中,禾嘉泽暗想,如果现在站在门外是说了那句‘你睡一觉我就回来了’的人,他会打爆他的蛇头,他打开玄关的照明灯,再去确认来访者是谁。 显示屏中里一个女人正站在他家门外,满脸写着焦急,正疯狂的用手指戳他家的门铃按钮,禾嘉泽觉得眼熟,站在显示器前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她是谁——住在隔壁的女邻居。 很明显是受到惊吓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摊上了什么麻烦事。 禾嘉泽想当然的觉得对方不构成任何威胁,他打开房门,门外的女人见到了他的人后一下子撞上来,他被迫接受来自邻居热情的拥抱,心里有点害怕隔壁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会提刀出来砍他。 “谢谢……谢谢!”女人受惊过度,情绪十分激动,才刚说过谢又忽然拔高音调道:“帮帮我,你一定要救我,救我!” 禾嘉泽向后倒退两步,想要将她推开:“我很想帮你,你先松手,让你男朋友或者我男朋友看见都不好。” 女人闻言忽然跌坐在地,掩面嚎啕大哭起来:“他死了——!” 禾嘉泽讶然,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女人被他扶进客厅,抽噎着道:“我、我看见了,他就那么……那么突然的。” “冷静点,你喝高乐高吗?还是可乐?”禾嘉泽安抚她。 邻居抹了把眼泪,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可乐……我想要冰的,谢谢。” 禾嘉泽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想了想又翻出冷冻层里的冰格,顺走餐桌上的一只玻璃杯一起拿了过去。 他将冰格、冰可乐与杯子放到茶几上:“如果觉得不够冰,你就自己加冰块。很抱歉吓到你了,但是相信我,你看到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你在哪看见的?” 为了使谈话不那么紧张,禾嘉泽将电视打开,有个喜剧做背景音起码能够缓和一下气氛。 邻居:“谢谢你安慰我,我真后悔那天没有听你的劝告……就在我家里,他的尸体还在那里。” 禾嘉泽邹起眉头疑惑道:“我男友怎么会出现在你家里?” 邻居懵逼:“你男友没有出现过。” 禾嘉泽恍悟:“哦,那你说的是谁?谁死了?” 女人说:“我男友,你那天见过的。” 禾嘉泽了然,一脸冷漠的点着头道:“这么巧啊,我男朋友应该也死了。” 第24章 心动 三言两语的闲聊让女人冷静下来, 禾嘉泽帮她报了警, 她非常感谢禾嘉泽对她的帮助, 等待警察到来的期间,她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这个女人名叫书楠, 是个记者, 她的男友在今日以非正常形式死亡。 书楠道:“我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 这将会是我一辈子的阴影, 我甚至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一切。” 禾嘉泽认同道:“想开点, 你不过才死一个男友, 我都死过三个了, 这种事情就是一回生二回熟。” 铃声在这一刻倏尔响起,禾嘉泽拿起手机接听电话,当他把电话挂断后, 转过头改口道:“现在是四个了。” 书楠皱眉:“你是在开玩笑?” 禾嘉泽:“我倒希望我是在开玩笑。” 书楠叹息:“我很抱歉。” 禾嘉泽道:“不必觉得抱歉,人又不是你杀的。” “我只是……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的男友死了,接下来我要想办法证明他的死与我无关。”书楠艰难的开口挤出几个字:“我还见鬼了, 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禾嘉泽:“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 在死男友和撞鬼这两件事上我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你的前辈。” 书楠面色复杂:“你没事吧?” 禾嘉泽有些高兴的说:“我知道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高兴……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男朋友死了。” 书楠瑟瑟发抖:“……你真的没事吧?” 警察抵达时, 禾嘉泽看了一眼时间, 眉梢轻挑:“这才是正常的速度。” 他们要将书楠带回去做笔录, 禾嘉泽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 在那几人走到玄关时他站起身追上前。 禾嘉泽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男友也死了,免得你们再跑一趟。” 两名警察的表情一言难尽,视线在禾嘉泽与书楠之间游离不定。 其中一人犹豫的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一起的?” 禾嘉泽道:“不是,她男友死于灵异事件,我男友因公殉职,我刚才接到他同事的电话。” 警局里的值班民警都是熟悉的面孔,毕竟禾嘉泽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先前给段清舒录口供的女警也在场,再一次给禾嘉泽递上了冰可乐。 她见怪不怪的笑道:“又失恋了啊?” “我不是一个人。”禾嘉泽看向书楠进入的询问室方向,“她是我邻居,我们特别有缘。” 等书楠从询问室里出来后两人一起回去,到家时凌晨四点左右才到家,理所当然的又是旷课在家补觉的一天。 算上周五,他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去学校了。 临近下午时禾嘉泽才睡醒,四人群里积攒了99 的未读消息,李东硕、白羽在群里疯狂的艾特他。 狍子禾:我没事,昨天睡得太晚了,四点才到家。 黑羽:凌晨四点?你干什么去了? 狍子禾:隔壁妹子的男友昨天死了,她找我求助,我男友也死了,然后我们一起去了警局。 任允明:你不要紧吧…… 狍子禾:有点开心。 李狗嗨:看样子你很讨厌你这届男友啊。 狍子禾:还行吧,主要是我会得到一大笔钱,下个月不用找我大哥救济我了,我决定以后每次谈恋爱前先给对方买多份保险。 黑羽:那你今年的收入可能比修哥都要高。 禾嘉泽将自己的二次猜测在群聊里与李东硕几人说了一遍,不管他们会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他也只是想随便找人倾述。 狍子禾:我亲眼看的,虽然长得有点奇怪,应该就是蛇妖了。 黑羽:我来梳理一下你刚才所说的内容,总结如下——住在你隔壁的人被鬼杀死,你的男友是蛇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狗嗨:emmmmmmm,你前几天说你后几任男友都是被严霁附体的,继续跟我们说说这个,这个说法可信度比较高。 狍子禾:不管是鬼还是妖怪,总而言之他们都是一个人,我一点都不花心,也没有滥情,我始终如一。 黑羽:你别乱来,我现在就去找你。 狍子禾:我不要出门吃饭的吗? 不是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能与禾嘉泽相媲美,有了那样的经历,书楠无法再在这个房子中继续住下去。禾嘉泽再次见到书楠时也是她主动找上门,她给禾嘉泽带了礼物,并告诉他自己要搬去别的地方住了。 禾嘉泽收下她的谢礼,对她道:“祝你好运。” 书楠道:“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希望以后我们还能继续联系,我很想交你这么个朋友。”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搬家并不会影响他们交际,大部分的人都与住在隔壁的人素不相识,甚至连续几年都说不上一句话。 当天下午,禾嘉泽出门时就正撞见书楠雇来的搬家公司。 事情不会总往好的方向发展,书楠虽然搬走了,可害得她搬走的那东西并没有从隔壁屋子里离开,禾嘉泽到主卧里那东西时,听到了从衣柜里传出的指甲剐蹭声。 现在的禾嘉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怕鬼的禾嘉泽了,自从他在心里默认自己的男友是一条反复去世的蛇妖后,也同时相信了他的手机通讯里的鬼差可能就是字面意思上鬼差。 虽然他怎么也想不通鬼差为什么会管妖怪叫少主,但是他有一个和鬼差有交情的男友,现在也不能说是完全不怕了,可多少还是有了些底气。 书楠搬走的第二天,禾嘉泽一大清早出门就看见又有搬家公司正往屋内搬运东西,他最近颇爱多管闲事,现在竟然担心起素未谋面的未来隔壁住户。 禾嘉泽迟疑片刻,走到楼梯前时又调头走回去,他叫住其中一人,问道:“有人搬进这里了吗?” 对方给予回答:“是的,听说是个画家。” 禾嘉泽:“你知道他是花了多少钱买下这间屋子的吗?” 搬家公司的员工:“等碰到他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再多问几句恐怕他今天就要迟到了。 不丧则以,一丧到底的人,与其迟到他宁愿旷课一整天,碍于时间问题,他只能将对话到此结束。 整整一天的时间禾嘉泽都用来后悔没有把隔壁那间房子买下来,试想一下,以后他可能又会多一个邻居杀手的称号。 白羽见他今日频繁走神,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担心的问上一句:“你还好吗?” 李东硕道:“悲伤可能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禾嘉泽回神:“我没有因为任何事情难过,我只是在想我的新邻居。” 白羽对李东硕说:“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他的邻居快点逃命?” 禾嘉泽:“别想太多,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但是毕竟是闹鬼的房子,我想去提醒他一下。” 李东硕摇头道:“不要去,比鬼神更可怕的,是泽泽。” . 可能是住在隔壁的人都会与他有微妙的缘分,禾嘉泽想了那名素未谋面的新邻居一整天,晚上回去时就正巧与对方偶遇。 就在他走出楼梯间的同时电梯门打开,从中走出一名面相温柔斯文、淡雅自然的年轻男人。 禾嘉泽走到正在开门的男人的身后,出声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青年人回过头,眼眉舒展朝他温笑:“嗯。”禾嘉泽说:“我就住在你隔壁,你买这房子花了多少钱?” 新邻居闻言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禾嘉泽道:“我想请你搬走,你出个价钱吧。” 原以为他这样说话会令对方产生反感,可新邻居的态度依旧亲和如温玉。 邻居:“恐怕我不能答应你,我很满意这个房子。” 禾嘉泽说:“可这个房子里闹鬼,你喜欢死过人的房子?” 话从口出,他已经做好准备再听一次别人骂他晦气神经了,邻居始终如初:“我是个唯物主义者。” 禾嘉泽不依不饶:“你要怎么样才肯把房子卖给我。” 邻居道:“多谢你特意提醒我,但房子我是不会卖的。” 禾嘉泽:“行吧,这间屋子的前主人也没有听我的劝告,现在他已经死了,祝你好运。” 谈话到此结束,禾嘉泽回到家中,将与邻居的对话在脑内回房了一遍。 首先,他刚刚的做派绝对是惹人讨厌的类型,正常人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禾嘉泽掏出手机在群聊中召唤李东硕和白羽。 . 狍子禾:我和我的新邻居见面了,他这个人很不正常。 狍子禾:让我有种心动的感觉。 李狗嗨:你再看看你发的话,是不是打错字了? 狍子禾:没有。 黑羽:你告诉他那个房子闹鬼然后他骂你了?别多想,这是正常反应。 李狗嗨:就算别人说错话你也不能这么恶毒啊,放过他吧。 狍子禾:确认过眼神,是要和我恋爱的人。 黑羽:你的新邻居可能马上会有心肌梗塞的感觉。 李狗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真爱5号,冲鸭!!! 第25章 郁似游(捉虫) 无巧不成书, 清晨禾嘉泽出门, 一打开门就撞见从家门前路过的新邻居, 他将这种连续性巧合归为强行偶遇。 他现在急切的想去验证自己的猜测,如果他的猜测被证实没有错, 那他该要如何做才能让对方与自己坦诚相见, 然后方便算笔总账。 见禾嘉泽走出屋, 新邻居与他相视一笑:“去上学吗?” 禾嘉泽跟着他走进电梯, 随意道:“嗯, 我听搬家公司的人说你是个画家?” 邻居答:“是的,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画展看看。” 禾嘉泽礼貌拒绝:“谢谢, 我很想去,但是我没什么兴趣,所以还是算了。” 邻居的笑容逐渐僵硬, 电梯门开后,他才再次开口:“忘记说了,我叫郁似游。” 禾嘉泽:“名字挺好听的。”一听就觉得是瞎编出来的。 郁似游道:“你喜欢就好。” 禾嘉泽问:“我不喜欢的话你能怎么办?去改个名字再来和我做一遍自我介绍吗?” 以上对话绝对可以归类于尴尬、找茬、刻薄的队列,禾嘉泽是有意用让人不舒服的方式与他聊天, 但郁似游没有丝毫不适的表现, 直到他们走出小区,也没有要与他分道扬镳的打算, 郁似游:“你是中京大学的学生吗?” 禾嘉泽道:“是啊, 你和我顺路?” 郁似游说:“不论你到哪里我都顺路, 我是出来散步的。” 禾嘉泽:“去地狱的路上呢, 会不会让你宾至如归。” 快到学校时, 禾嘉泽遇见了从馄饨店里出来的李东硕,被他从后勾住了脖子。 李东硕多看了两眼走在禾嘉泽身旁的文艺系青年,接着冲禾嘉泽露出揶揄的笑容。 校门外,郁似游调头离去,没打算再继续跟进去。 李东硕打趣道:“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哈?新邻居?” 禾嘉泽说:“怎么看出来的?” 李东硕道:“很简单,一个连身为直男的我都觉得好看的男人,然后你们两个走在一起,是你真爱没跑了。” 禾嘉泽:“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看的是内在的灵魂。” 李东硕道:“如果坚持你看上的人都是被严霁的鬼魂附体的说法,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我可以假装相信你的话。” 禾嘉泽强调:“他不是被严霁附体,他们都是同一个妖怪变出来的。” 李东硕:“孙悟空吗?是不是要和他的七十二根猴毛恋爱完,你们才能修成正果。” 禾嘉泽道:“我说过了,是蛇,我亲眼看见了那条尾巴,不过样子有点奇怪,它的鳞片介于墨色与青蓝色之间,有流光浮动,背、尾有鳍。” “我觉得……”李东硕沉吟半晌,稍加思索一番后开口道:“你知道你这个形容像是在说龙吗?” 禾嘉泽转过头,看着李东硕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他道:“你疯了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龙,他是蛇妖,他都成精了就不能变异吗?” 李东硕:“你对虚假定义的界线到底在哪?鬼和妖怪是真的,龙就不行吗?” 禾嘉泽道:“看看哪吒传奇,多看几遍,就算真的有龙,它们也都被拿去煲汤了。” 李东硕:“偏见,我爸从小就跟我说我们是龙的传人。” 禾嘉泽道:“真龙不承认有你们这群孙子。” 针对这个问题,他们走到教学楼楼下时也没争论出结果,两人不欢而散。 到了教室里,禾嘉泽把他与李东硕吵架的内容与白羽复述了一遍。 白羽听完后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就连现在的小学生都不会因为这种问题吵起来,请你们两个在大学期间用功读书,将来考一个好的小学。” 禾嘉泽拿起笔:“我是校董的儿子,你说话注意点,除你学籍。” 白羽:“你昨晚又看哈利波特了?” 下午,禾嘉泽没有课,原本想先回家,但李东硕和白羽直接翘掉了课来找他。 学校附近的茶餐厅是个好去处,午饭、下午茶一站搞定。 李东硕还对禾嘉泽在早上有关于龙的不友好发言耿耿于怀,较真道:“既然你都认为蛇妖和鬼是存在的,为什么不承认龙的真实性。” 禾嘉泽说:“蛇妖和鬼都是有根据性的,这个世界上有蛇,所以有蛇妖很正常,这世界有你,你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但是龙,完完全全就是胡编乱造的结果。” 白羽抹了把脸:“还好我们订了包厢,你们真的要因为这种话题吵起来?” 李东硕:“那说点别的,狍子说他的新邻居就是他前男友变的,开始讨论吧。” 禾嘉泽道:“很简单,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对我一见钟情,即便首次见面我表现的惹人烦,他也始终对我十分温柔,他喜欢我我能感觉到。” 李东硕:“那是他有礼貌,你现在也很惹人烦,我没有骂你不代表我喜欢你。” 包厢内的气氛紧张,禾嘉泽与李东硕皆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白羽:“你们两个冷静一点。”如果他们两个人打起来,到时候被人问到打架原因的时候,围观群众白先生害怕自己会笑出声。 李东硕:“事实就是龙比你随便想象出来的小蛇妖高端一百倍,如果你真的要给你的所有对象都指定成一个非人类,龙是我最能接受的。” 禾嘉泽怒道:“高端个屁,还不是被莲藕精拿去炖汤了,龙生九子哪个不是畸形,放到现实里就是基因缺陷的真实范例。” 李东硕:“你这是地图炮加人生攻击,就事论事,你的邻居彬彬有礼不代表他对你有感觉,更不可能是你的妖怪男友变出来的。” 禾嘉泽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道:“我还见到过鳞片,你怎么解释。” 李东硕看了一眼得出结论:“就是没有油炸过的虾片。” 白羽起身道:“我去买单,出去的时候不要说你们认识我。” 吵归吵,经过这次激烈的谈话后,禾嘉泽还真的对自己原先的想法再次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仔细想了想,不带任何滤镜去看郁似游,他也的确仅仅是有礼貌,或者说绅士而已。 妖怪一说确实是天荒夜谈,连他自己都不信,又希望这是真的,才会尽一切可能去反驳不认同的声音,然后用力过猛导致场面变成小学生吵架。 一旦被迫认清这种事有多么的荒谬不可信,禾嘉泽就不免沮丧。 至于和李东硕互相攻击一事,禾嘉泽完全不慌,他们从小到大的吵架次数比脑白金广告都要多。 气郁中的禾嘉泽回到家时,正碰上在家门前等待自己的郁似游,他正站在走廊中,手中捧着点心礼盒,听到脚步声立即转头看向楼梯间出口处,朝从那里走出的禾嘉泽面露出温煦的笑容。 禾嘉泽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漠然道出一句:“你在我家门口站着是为了堵我?” 郁似游将包装精美的礼盒递上前:“这是谢礼。”温柔的浅笑令他浑天而成的清冷气息随之消融。 禾嘉泽问:“谢什么?” 郁似游道:“谢谢你昨天特意告知我房子不干净。” 禾嘉泽没有接受这份谢礼,语气不善道:“有这个功夫买礼物不如快点搬走,我看见你就烦。” 指纹密码验证成功,禾嘉泽拉开房门快速进屋,在他要将房门大力关上时,郁似游却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 禾嘉泽连忙止住动作,怒斥:“你是想被夹掉手?” 郁似游:“我家里没有发生任何怪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禾嘉泽反问:“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骗你,故意在你搬来的第一天捣乱想把你赶走?” 郁似游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要你担心、生气。我不想搬走是因为隔壁住着你,我很高兴这个房子能让我与你成为邻居,所以我舍不得另寻别处。” 闻言禾嘉泽掏出手机,面无表情的解锁屏幕,调出录音功能,然后将手机举到了郁似游面前。 禾嘉泽道:“你再说一遍!” 郁似游:“……你生气了?” 禾嘉泽道:“我要你再说一遍。”在郁似游满怀疑惑的时候,他开口道:“多加点真情实感在里面,最好是让人一听就觉得你在潸然泪下的那种。” 郁似游更是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将上一句台词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禾嘉泽录音完,掏出耳机回放,听完后摇头说:“不行,情绪不够外露,重新来。” 郁似游:“……” 一句话ng了数十遍有余,禾嘉泽又道:“还是第一遍那种吧,我刚刚删了,你再按照第一遍录音时候的语气说一遍。” 郁似游面如死灰的又一次对着手机将话重复一遍,这句话他已经倒背如流了。 禾嘉泽一边听一边道:“还是缺了点感觉,算了,就这样吧。” 通关成功,郁似游松了一口气。禾嘉泽拿到了还算是令他满意的录音,然后把郁似游关在了门外。 禾嘉泽双手捧着手机,低着头走进客厅倒在沙发上葛优躺,他在群聊里上传录音,特地艾特了李东硕让他听一遍。 狍子禾:我说了住在隔壁的人喜欢我,那他就是喜欢我,你祖宗是假的,龙的传人@李狗嗨 黑羽:你们有完没完…… 李狗嗨:你录音是假的,有本事你放视频。 第26章 打赌 禾嘉泽凭一己之力在群聊里疯狂刷屏十页, 中心思想围绕着‘喜欢龙还相信龙存在的人都是沙雕’进行, 李东硕甘拜下风,在群里发了句我认输, 才得以让四人群恢复风平浪静。 任允明:我可以说话了吗? 黑羽:我说了好几句都被淹没在狍子刷屏的洪流带走了。 狍子禾:开始你们的表演。 任允明:录音里的话算不上是告白, 我觉得也可能就是单纯的在感激你,恰好这个人说话风格又很肉麻而已。 李狗嗨:世界三大错觉之一——那个人他喜欢我, 狍子每次和可以gay的人确认过眼神就会产生这种幻觉。 狍子禾:为什么你们好像都在极力反对我和郁似游的这门亲事。 黑羽:因为我们很善良,鉴于你是一个可以靠卖前男友骨灰换不锈钢盆为生的boy, 我们不同意你和任何人的亲事。 李狗嗨:重要的是你谈恋爱把自己都给谈疯了。 狍子禾: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 给我撤回去。 狍子禾: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给我撤回去。 刷屏n连。 任允明:搬家后送邻居伴手礼也属于正常社交行为。 狍子禾: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 给我撤回去。 …… 刷屏大法再一次重出江湖,无论其他人发了什么, 被禾嘉泽刷上去都是一瞬间的事,更可悲的是他们还没法把禾嘉泽禁言, 因为群主权限就在他那里。 水群水到饿为止,禾嘉泽点了份外卖才肯放下手机,他心里极度不爽,端起游戏手柄虐待起虚拟人物。 他的脑中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一个坚信郁似游就是在向自己示好, 一个劝说他冷静那些只不过是基本礼仪, 又或许就是单纯的想做一个好邻居而已。 外卖下单还不过五分钟,玄关处便传来门铃声,但伤心总是难免的,站在门外的人不是外卖小哥,而是郁似游,他手中的礼盒被一幅画替代。 郁似游道:“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幅作品,请你……” 禾嘉泽打断他道:“不买。” 郁似游:“……这是送给你的,那份点心你不喜欢,我就选了更为珍贵的东西作为谢礼送给你。” 禾嘉泽道:“我现在很饿,我不要画。”他打量了两眼郁似游手中的画框,那是一副抽象画,禾嘉泽向来欣赏不动的艺术之一,“拿回去放在你家里辟邪,不用送给我。” 比起郁似游,禾嘉泽现在更期待见到外卖小哥,他很自然的把心中的怒气撒到这位仅仅见过三面的邻居身上,然后感觉更饿了。 外面小哥出现时,禾嘉泽的情绪明显要比见到郁似游激动,接过自己的晚饭时心情就更好了。 “你对他的态度和对我完全不一样,你讨厌我吗?”郁似游盯着合上的电梯门,眉头紧皱近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禾嘉泽:“对事不对人,我没有讨厌你这个人。” 郁似游问:“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 禾嘉泽不假思索道:“你住在我讨厌的房子里,你……的社交技巧很肉麻容易让人误会,你总在我生气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想骂你,你想往我家里扔垃圾还不让我回去吃饭。” 郁似游:“我没有想往你家丢垃圾。” 禾嘉泽再次看向他手中的画框,改口道:“先申明一点: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找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你的谢礼。抽象画最烂了,如果非得送我什么画不可,你不如把jump的扉页拆下来拼在一起放进画框里送给我。” 郁似游的笑容僵滞在脸上:“很抱歉……”满脸都写着高兴。 禾嘉泽说了一句:“不客气。”然后把郁似游又一次关在了门外。 第二次送礼失败的郁似游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他将画框随手丢在了玄关外,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一只求偶失败的公孔雀。 客厅没有过多的陈设,他直径走到那张沙发前躺下,抬起胳膊掩住双目。 良久之后,沙发后方凝聚起一缕孤烟,最终化作一个神色惶恐的姑娘,是鬼差陈医生三人组中的其中一人。 她抱着一摞文件夹,低着头不敢看躺在沙发上装尸体的人,怯生生的喊道:“少主,这届实习生的工作总结报告请,请您过目。” 郁似游有气无力的说:“别往我这里送垃圾,你不如把员工恋爱总结拼在一起放进文件夹里送给我。” 鬼差:“不好意思少主,我、我没听懂。”一边说一边抖。 郁似游坐起身道:“我去找了他三次,被骂了三次,在他眼里我还不如一个送外卖的小黄人,他为什么要对其他人那么好?” 鬼差小心翼翼的走到桌边将手中的文件夹放下,接着转过头问他:“您在说禾先生吗?”见郁似游点头,鬼差又道:“您的外表出众,理应能在第一次见面就能让人对你心生好感才对,会不会是您此次的表现恰好就是禾先生最讨厌的那类型?” 郁似游:“有吗?” 鬼差道:“您想想看,这次是不是又刚见面就表现的十分亲切?上一次就很成功不是吗?禾先生好像不太吃这类温柔属性。” 郁似游回忆:“的确,太热情也会被他讨厌。” 鬼差道:“少主稳住,禾先生喜欢高冷孤傲款,您一定要矜持。” 郁似游皱眉:“我已经很克制了。” 鬼差道:“只要您足够冷淡,您与禾先生之间就会有故事。” . 此刻,就爱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禾二少正在群里信誓旦旦的与李东硕打赌。 狍子禾:他绝对喜欢我,一个月之内,如果他没有主动向我正式告白,我直播吃一斤芹菜。 黑羽:买点芹菜种子,晚上来我家种菜@李狗嗨 禾嘉泽对芹菜这种东西生理性厌恶,就算吞进肚子里都会呕出来,他自信心满满的在群里打赌,到了第二天,意外状况突发,打赌这件事就变成了寻短见。 禾嘉泽早起出门正巧看见郁似游走进电梯,他快步走上前,趁着电梯门没关上前进入其中,但郁似游一反常态,连一句问好都没有。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谁也不理谁,眼看着楼层数目倒计时离1愈来愈近,禾嘉泽没过脑子蹦出一句:“你也去一楼啊。” “嗯。”郁似游目不斜视,目光始终集中于电梯门上一点。 电梯门打开后,他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出电梯,飞快的消失在禾嘉泽的视野之中。 继昨日他说了那些话后,即便郁似游生气亦或是因此产生厌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禾嘉泽不免感到难堪。 禾嘉泽掏出手机,现在想要撤回消息已经晚了,他昨晚是吃撑了才会在群里与李东硕打赌。 狍子禾:郁似游竟然装作看不见我。 黑羽:走路不要玩手机。 狍子禾:他会不会是在欲擒故纵? 李狗嗨:哼,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死亡笔记精的注意。 黑羽:我爷爷的花坛都被我给掘了,已经把芹菜安排上了。 任允明:他不喜欢你。 李东硕与白羽的打趣禾嘉泽都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感,唯有任允明发出的那短短几个字,只让他看一眼就觉得烧灼。 狍子禾:不可能,我不仅家里有钱,我还继承了前男友的遗产,我长得也很好看,他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以我的条件,没有什么是一张支票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张。 李狗嗨:奶子不大,口气倒不小。 黑羽:截图发给修哥了,除你信用卡。 李狗嗨:我刚刚发现郁似游这个名字挺好玩的,似游似游似游,念快点就像咻咻咻。 . 原本以为晚上回家时还能再在走廊里与郁似游碰面,禾嘉泽在学校里还能稳住,举止端庄丝毫不慌,也就截止到他回家后发现期望破灭之前。 今晚郁似游没有再前来找他,禾嘉泽开始浑身不舒服,想和郁似游硬杠,却又耐不住性子,每隔一会儿就跑去把门打开看看郁似游有没有从外面经过,摔门声一次响过一次。 直到时针一步步朝十一点靠拢,马上就要到禾嘉泽洗洗睡的时间点了,他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忍无可忍的冲出去。 他站在郁似游家门前,心里打鼓七上八下,抬起手摁住门铃按钮,然后内心的击鼓转变为了退堂鼓,按完了门铃的禾嘉泽转头就跑。 禾嘉泽感觉自己的胸腔内仿佛住着一百只兔子,跳到他心律不齐,回到客厅歇了会儿,他再次鼓起勇气,脚步稳健的朝外走去。 第二次按下隔壁家的门铃,一百只兔子再次奔腾起来,禾嘉泽丢出“不行”二字,转身又回到自己家里,歇了一会儿,重振旗鼓。 第三次,禾嘉泽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结果打开门,就看见了开着门站在外面守株待兔的郁似游。禾嘉泽心里的小火焰彻底熄灭,刚开了一条缝的门‘嘭’的一声响再次闭合。 接着,换成禾嘉泽家里的门铃声响起。 第27章 斩男机 从监控器的显示屏幕中可以看到, 门外的郁似游面色不悦, 摁响了门铃后双手抱臂站着等待他开门,看样子是被他的秘笈·反复按门铃惹恼。 房门打开口,郁似游开口便道:“你在耍我吗?” 禾嘉泽硬着头皮死不承认:“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今天就算活活骚死也绝不认错。 郁似游道:“你按了我家门铃就跑。” 禾嘉泽:“你也按了我家门铃。”郁似游说:“那是因为……” 禾嘉泽打断其言:“因为你家很吵,吵得我睡不着觉, 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郁似游皱眉:“不可能。” 禾嘉泽:“敲墙声、挠墙声你听不到吗?从你住进来起就开始有这些声音了。” 郁似游狐疑道:“我能进你家里看看吗?” 禾嘉泽一口驳回:“平白无故的放你一个陌生人进门,你当我疯了?” 郁似游道:“可我家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或许原因出在你这边。”贼鸡儿委屈。 禾嘉泽理不直气也壮道:“我天赋异禀能看到脏东西, 你这个麻瓜是在怀疑我说假话?这些响动不是你弄出来的就是闹鬼了。” 郁似游揉捏额角,脑瓜子疼:“你要我怎么办?” 禾嘉泽话锋一转道:“你每天都在家里?” 郁似游说:“对。” 禾嘉泽:“万一你哪天有事不在家呢?” 郁似游:“能有什么事, 我的工作也是在家就可以完成的。” 禾嘉泽道:“万一呢?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说完后, 又盲打一句补丁:“如果再有奇怪的声音出现, 我就发消息告知你。” 郁似游:“行吧。” 通讯录成功又增加一名新成员,目的达成,禾嘉泽心情阴转晴。他正要关上门进屋时,余光瞥见电梯在这一层停下,电梯门开启, 从中走出一个让他有几分眼熟的女人,却又无法从记忆中找出能与她对上号的人。 禾嘉泽佯装漫不经心的多看了两眼, 关上房门后立刻将显示屏打开, 看着那个女人走上前与郁似游打了声招呼, 并被他迎进家中, 见状登时让禾嘉泽想要再去郁似游家门前骚一把。 回到客厅中, 禾嘉泽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挂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这个点上门该不会是去郁似游家里过夜的人? 坐在沙发上的禾嘉泽不停的操控着手中的遥控器频繁转换频道,思绪已经穿墙而过,暗戳戳的猜想着郁似游与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把人放进家里。 思想开小差的禾嘉泽逐渐被卧室门吸引去视线,他在心里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进行了一系列鄙夷,然后义无反顾的跑进卧室,趴在墙壁前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开始听墙角。 这面墙用料不错,隔音效果很好,禾嘉泽什么也没听到,然后他翻出了家里的医疗箱,从里面掏出家庭医生准备的听诊器。 隔壁。 郁似游被战战兢兢的鬼差姑娘摁着头补完了给实习生的报告做反馈,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在最后一页左下角盖个章签上名,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工作,被他拖延到现在。 鬼差哆哆嗦嗦的接过文件夹,小声bb:“少主早点完成工作的话,我也不用这么晚过来取文件,还被禾先生撞见,还好我提前把忘川水喷脸上了。” 郁似游愁容满面:“我要接送小泽上下课,还要注意他的安全,我这一整天都很忙。” 鬼差:“您说的是暗中跟踪?” 郁似游正色道:“暗中保护。” 鬼差说:“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少主目前应该以工作和修炼为主,如果不是您学艺不精幻形不稳,每次蜕皮换鳞片后都会隔三差五的崩脸,现在也不至于会被这些问题难倒。” 郁似游不满道:“还不是因为急着上来找他才这样,我还在长身体,我能有什么办法,按照规定要等一百年后才能化形,要等那么长时间,我宁愿顶着我原本的脑袋去见他,然后被他拿石头砸死算了。” 鬼差:“一百年也就睡一觉的功夫,您现在本该就应呆在幽冥深眠。” 郁似游道:“眼睛一闭一睁小泽都进土里了。” 道理他都懂,但是时间不等人。 鬼差叹了口气准备离开,郁似游又喊住她:“小泽今天来玩我家门铃,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个好兆头吗?” 走到门边的鬼差又几步倒退回来,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您和禾先生刚才站在走廊里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郁似游道:“他说有声音吵到他睡觉了,很奇怪,我已经把那东西给赶到其他地方了,我想进他家里看看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不准我进去。” 鬼差:“稳住,别着急,这事得慢慢来。” 郁似游:“我把联系方式给他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鬼差姨母式大叫道:“你怎么能把联系方式给他——!”受到郁似游凌厉的眼神注目后,鬼差姑娘的声音又变得细细弱弱:“少主得沉住气才行,不要这么快缴枪投降,您看这次少夫人都来按门铃了,下一次本来应该主动上门找您。少主把联系方式给他,然后可能就没有然后了。” 蹲在卧室里戴着听诊器偷听墙角的禾嘉泽本来在懊恼隔壁的人谈话声音太小,以至于他不能清除的听清他们在讲些什么,接着就听见女人高亢的一句‘你怎么能把联系方式给他’,这个他很明显指的就是禾嘉泽本人。 连联系方式不能给其他人都管得了,两人的关系一定是非比寻常,禾嘉泽在内心笃定这一猜想。 禾嘉泽紧握手中的手机,分分钟想要问清郁似游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如果有的话还要来瞎拨撩他的心弦,他就要把这根弦拆下来做弹弓,一个石子把他打得不能自理。 摘掉了听诊器,禾嘉泽捧着手机点开短信编辑页,先是输了一行‘你在吗’,想一想以这句话作为开头太傻比,好像下一句就该接‘能不能借我点钱’了。 他将那三个字删除,又打上去一行字——那个女的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么问好像有些逾越,再次删除。 反复输入‘狗东西你敢骗我’‘马上提头来见我’‘你是不是有人了’然后又一一删除,仔细想想,他们也就是邻居,他没有任何权利去过问郁似游这些问题。 郁似游还在与鬼差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时,他的口袋里忽然传出一声猫叫,那是被设置为禾嘉泽专属的短信音提示。 他打开消息看了一眼,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禾嘉泽此刻的怒火滔天。 【给我闭嘴!!吵死了。】 鬼差见他的表情瞬息万变,揶揄的挑动眉梢道:“是禾先生吗?” 郁似游竖起食指抵在唇珠前,刻意压低声音:“小声一点。” 鬼差点头,又看他低下头再度看起手机,连忙阻止:“少主稳住稳住,沉住气,不要回信息。” 郁似游:“他生气了怎么办?”捧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两个人小声bb了一会儿,鬼差抱着一摞实习报告反馈从郁似游家中离开。 禾嘉泽发出那条短信后心几乎要跳出胸口,接着他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郁似游的回话,在心态爆炸的状态下更是无法睡着,又在群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黑羽:别艾特了,你打扰到我和海狗开黑了。 狍子禾:那你们怎么看待这件事,他给了我联系方式,但是不回我的短讯。 李狗嗨:你挑水,我施肥,手拿着芹菜来开火,别的菜儿我也不会做,只会做这一盘炒芹菜。 狍子禾:玩弄我的感情,一炮轰死好了。 黑羽:他只是玩弄你的感情,又没玩弄你的性命。 狍子禾:等下我打到你鸡儿脱臼。 狍子禾:他是魔鬼吗? 狍子禾:面对我这个人形斩男机竟然熟视无睹,他还是不是人。 狍子禾:披着人皮的魔鬼。 李狗嗨:不是蛇妖吗?怎么又变了。 禾嘉泽每发一句,就点开短信界面看一眼,无论多少次都看不到郁似游的回信,一怒之下以一己之力把任允明给刷退群了。 [任允明]退出了中京f4。 李狗嗨:哎,生活终于对我们这群小猫咪动了手。求求你别刷了,能给你联系方式就是有希望。 禾嘉泽的界面还停留在输入页面,看到页额处显示出来的李东硕所发的内容,心情大好,在输入框里先打出一句‘比心心爱你哟’准备复制过去,正在长安时,界面忽然一个卡顿,跳转到通话页面,铃声也随之响起。 来电人,任允明。 这个大忙人最近不光有时间水群,现在这个点还打电话过来,让禾嘉泽倍感新奇,自从任允明出国后,由于任允明兼顾家业与学业的双担,外加时差原因,他们之间鲜少有联系。 禾嘉泽接起电话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传来任允明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只听他浅声道:“小泽,我要回国了。” 禾嘉泽疑惑问道:“你不是正在读研还要管理那边的分公司吗?怎么忽然有时间回来了?” 任允明:“总归是要回去的。” 由于过久没有频繁联系,加之有年龄差异,禾嘉泽对任允明也生疏不少。 寒暄二三后他将电话,想也没想的就把已经在输入框中的那句话发送出去,短信界面入眼多了一条发向郁似游的比心,吓得禾嘉泽手机掉在地上。 隔壁家的小画家自打鬼差从书房里退出去后就一直拿着手机发呆,他非常想回给禾嘉泽短讯,就算禾嘉泽发来的那句话并不友好,都足以让他乐呵半天。 在他打算把手机放到一旁,强行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入梦安睡时,手机又发出喵的一声。 郁似游看见最新的一条来信欣喜不已几近要把持不住穿墙而去出现在禾嘉泽面前,脑袋上出现两个样似鹿角的东西。 他在聊天框里疯狂操作,一句句真的吗、你说真的吗打打删删,最终还是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捂着自己的胸口处,心跳声鼓动耳膜,强行矜持最为致命。 - 禾嘉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特别那条信息发出去还久久得不到回复,让他觉得自己把这十九年的面子都给丢的一干二净。 但现在再发一条消息去解释简直像是在欲盖弥彰,他安慰自己郁似游没有回消息就是没看到,看到不回那就是对他完全没有兴趣的直男,没必要放在心上。 为避免再与郁似游遇上,禾嘉泽特意早起,提前出门,可依旧是恰好碰到在电梯前等候的郁似游。 禾嘉泽想了想,绕过他欲走楼梯间,却被郁似游叫住。 郁似游:“不用走楼梯,电梯快上来了。” 禾嘉泽慌乱得想要不管不顾冲下去,可这么做反而更容易让对方多想,他转过身道:“我走楼梯就行,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虽然是你的无心之举,我一个人不敢坐电梯,连着这么些天都是搭你的顺风车。” 电梯门打开,郁似游没有走进去,他摁着电梯按钮,对禾嘉泽道:“一起下去吧。” 禾嘉泽皱起眉头道:“昨天那条信息是我发错了,本来是要发给其他人的,你不要多想。”他丢下这一句话后转身逃离现场。 电梯门外站着的郁似游像是遭受过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经历了一夜都没有消弭的喜悦被禾嘉泽的解释冲淡后重新注入酸苦。 停留在按钮上的手落下,电梯门随即闭合。 郁似游从外衣兜里掏出手机,慌张到一双手都在抖,电话拨出去后很快被接通,郁似游连说声是谁的机会都没有给对方,开口道:“去给我查是谁,马上去给我查。” “查、查什么?”鬼差姑娘细细软软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郁似游:“小泽要和谁告白。” 鬼差:“和谁?” 郁似游道:“我要知道还让你查吗?他和我在一起那么久,没可能还会喜欢上其他人,都是你一直让我稳住的缘故。” 鬼差委屈巴巴:“还是有……有可能的,在您眼里是您一直陪着他,可在禾先生眼里,他的优质追求者源源不断根本不缺您这一个啊。” 郁似游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鬼差道:“这样吧,在我没有查清楚对方是谁之前,少主不要轻举妄动,查清对方身份后……少主您也不能做出违反规定的事情。” 郁似游:“你的意思是让我什么也不能做?”鬼差忍住不哭,声音又低下去不少,道:“是、是……还记得您与大人的约定吗?禾先生是独立自由的人,除非他自愿,否则您不可使用任何手段去干预他的人生与选择。” 郁似游如梦初醒,恍然颓废不少,他与禾嘉泽再遇以来一直都十分顺利,根本不必要使任何手段,以至于让他将那些警告都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禾嘉泽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一想到再过不久就有芹菜要吃,更是委屈,他预订了一条猪鼻蛇作为礼物慰问自己。 禾嘉泽看中的那条才破壳不久,不能立刻送到他手中,还得再等一段时日。 猪鼻蛇送货到家的那天,也就是赌约到期的日子,时至今日,芹菜在禾嘉泽心中的比重量已经甩了郁似游两条街。 何以解忧?唯有开箱验蛇。 禾嘉泽满怀欣喜的从配送员手中接过了包裹精致的四方盒,拿起笔在单子上签字。 隔壁家的房门打开,郁似游从屋中走出,看上去是正要出门的样子,他目不斜视的从禾嘉泽的家门外路过,余光扫见禾嘉泽怀中抱着的东西,从包装上来看就不难猜出是有人送到他手中的礼物。 相比数十天前,郁似游眼眉之间徒增一丝阴鸷,他紧皱着眉头走入电梯中,也没管口中喊着让他等一等的配送员。 配送员抱怨道:“你这个邻居长得人模狗样儿的,怎么这个样子啊。” 禾嘉泽:“不知道啊,我和他不熟。” 他抱着盒子转身关上门,迫不及待的拆箱把那条白化猪鼻蛇放到早已准备好的生态箱中,到手的猪鼻蛇因受到惊吓正在装死,禾嘉泽拍了两张照片发到群里秀蛇。 狍子禾:[图片]superarcticsuperanacondaalbino到家! 黑羽:这个北极白化厉害了,多少钱。 狍子禾:这叫超级北极超级康达白化。 黑羽:我说出北极白化的时候你就应该夸我了,你问问海狗,他最多就知道个白化。 李狗嗨:这不是超级北极超级康达白化吗?滑稽.jpg 狍子禾:21,不准和我哥通风报信。 黑羽:带上芹菜去为禾家除害@李狗嗨 李狗嗨:你的零花钱都被切了还敢这么浪,今晚不吃两斤芹菜对不起努力工作接济你的修哥。 狍子禾:郁似游最近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黑羽:算了,不告你状了,反正也就是两场白事钱,如果养蛇能阻止狍子谈恋爱,这条蛇也算是功德神宠了。 提起芹菜,禾嘉泽的愉悦感瞬间熄火,没心情再去观赏生态箱里装死的幼苗。没过一会儿,白羽和李东硕就提着芹菜找上门来。 李东硕为了今日苦练芹菜做法大全,心甘情愿的给禾嘉泽当一晚上厨师。 今晚的伙食:凉拌芹菜、芹菜生滚猪肝粥、芹菜炒双鲜、芹菜叶煎蛋……满屋子的芹菜味让禾嘉泽还没吃就跑到厕所里吐了三回。 李东硕面带放荡又没有礼貌的奸笑:“自家种的菜,贼好吃。”发出小可爱的笑声。 禾嘉泽被两个人摁着头吃完一顿饭,感觉比吃shi还难受,无语凝噎,等李东硕和白羽收拾收拾走后,禾嘉泽跑进洗手间吐了快十分钟。 他洗了把脸从洗手间走出来就听见从玄关方向传来的门铃响声,禾嘉泽捂着泛着酸还隐隐有些疼痛的胃,跑去看了一眼监控器显示屏。 房门刚被打开,郁似游的视线就落在禾嘉泽泛红的下眼睑处,眉头轻蹙起,浅声问道:“怎么了,你又遇到脏东西了?” 禾嘉泽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隔这么久上门就是为了嘲讽我吗。” 郁似游道:“你看起来刚哭过,我没有嘲讽你,是在担心你是不是撞到了不好的东西才这样。” 禾嘉泽:“和鬼没关系,都是因为你。”害的他吞了一斤芹菜。 郁似游不解:“因为我什么?” 禾嘉泽道:“因为你到今天为止都没来和我告白。” 郁似游讶然的看着他:“我以为是我先前的举动太过唐突,让你觉得自己受到冒犯,毕竟你那些天好像都非常讨厌我一样。” 禾嘉泽哦了一声,若无其事的问道:“之前到你家里的那个女人是你女朋友吗?” 郁似游摇头说:“我没有女朋友,你说的哪个女人?”时隔二十日,他一时间没想起来禾嘉泽提的是哪一茬。 禾嘉泽道:“没什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心情由阴转晴。 郁似游夷犹片刻,说:“我很喜欢你,我怕你会和其他人在一起,所以忍不住来找你。” 禾嘉泽在因郁似游突如其来的表白大吃一惊之前,先想起来自己刚刚大吃一斤的芹菜,情趣没有,只想把郁似游摁在厨房地板上摩擦起电。 他先是试探道:“如果我正和其他人在交往呢?” 郁似游得此回话,心中彷徨不已,面容顿时被阴霾笼罩,他张了张口,艰难吐出几个字:“我会搬走……” 禾嘉泽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先搬走吧。”在郁似游落荒而逃前,他又道:“隔壁闹鬼,你到我家主卧来镇宅。” 悲一时喜一时,郁似游方觉自己坠落深渊,又被禾嘉泽的下一句话捧上天堂,许久后才回过神,不可置信的问出:“你说真的吗?” 看他的反应,禾嘉泽再次觉得自己这一斤芹菜吃的是真亏。 第28章 手铐 郁似游:“说到这个……我之前请人来看了一下, 他们说我家里很干净,源头很可能就是在你的房间里。” 禾嘉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正和鬼共处一室?” 郁似游:“只是有可能。” 仅仅是想到有这个可能,禾嘉泽就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上次的确是在说谎,但以前是真的听到过那些声音,如果隔壁没有鬼,那他听到的声音是从哪来的?上一任住户又是被谁杀死的? 禾嘉泽不愿意承认, 他摇头:“我不认同你说的这个可能,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等我通知然后来帮我搬家。” 房门关上遮掩了门外人的视线, 禾嘉泽一路兴奋的连蹦带跳小跑回次卧, 在路过主卧时脚步不由得放缓几分,然后猫着腰溜过去快速钻入次卧中。 禾嘉泽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手机叮铃响起一声, 他将手伸出被外摸索一通, 从枕边将手机偷回被子里。 郁似游发来一条短信:需要我去帮你收拾吗?我随时都有空帮你搬家,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急迫感几乎要跳出屏幕外, 禾嘉泽看着这条短信, 嘴角不自觉的上挑,手机屏幕灯光照亮一双弯似月牙的眼睛。 那床被子被弹开在地,禾嘉泽抓起自己的枕头跳下床, 踩上拖鞋拉开房门一口气冲出去。 郁似游还捧着手机眼巴巴的蹲在家里等禾嘉泽回短信, 两分钟没有动静他已经开始怀疑禾嘉泽回到家后是不是倒床秒睡了, 谁知下一秒忽然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直到开门时,郁似游还捧着手机,禾嘉泽见状揶揄道:“那条短信我等了快一个月你都没回,你也有今天。”兴高采烈地翻起旧账,好像翻身农奴把歌唱。 郁似游的目光落在被禾嘉泽夹在臂弯间的枕头上,光速转移话题:“你只带一个枕头就够了吗?” 禾嘉泽想了想道:“哦,我没有囤货的爱好,如果需要的话你得去超市买。” 郁似游秒懂,苍白的容颜被一抹桃色渲染,他摇头说:“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嗯。”禾嘉泽侧身从他身边路过,神色平平的抛出一句:“那我就有点失望了。” 郁似游还未将门关上,禾嘉泽又回过身来,对他道:“等等,把放在我床上的生态箱抱过来。” “床上?”郁似游怔神重复这两个字,转过头看了一眼禾嘉泽,问道:“你睡的床上?” 禾嘉泽朝他点头:“是啊,快去吧。”说罢,他搂着自己的枕头悠哉悠哉的晃荡进客厅,郁似游还没出门就听见他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你家里遭贼了吗?怎么这么干净。” 屋中陈设不多,这房子和郁似游长得差不多,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在禾嘉泽眼里连个基本款的娱乐设施都没有,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起码卧室里肯定是有一张床能用。 郁似游将生态箱搬回来的时候,禾嘉泽正在躺在沙发上听着电视翻报纸看,听见响动声,他抬起头朝玄关处望去,眉眼舒展,笑道:“看样子你平时使的画笔也不轻?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一个人抬不动。” “放到哪里?”郁似游问道,他双手端着生态箱没看出一丁点的困难,像是托着一空纸箱一般简单,生态箱里的陈设也稳当当的落座在原处,没有受到移动的动荡影响。 禾嘉泽摇着手里的遥控器,朝茶几上指了指:“先放在那儿,等我睡觉的时候再抱我床上去。” 闻言,郁似游的表情有几分难看,他依照禾嘉泽的话把生态箱搁到了茶几上,视线移到禾嘉泽翻动的报纸,疑惑道:“你对报纸感兴趣?” “我对古董有兴趣,人生难得几回见,连我爸都开始使手机看新闻了。”禾嘉泽坐起身,趴到生态箱前盯着里面瞧了一会儿,“我的蛇呢?” 郁似游紧张的撇开视线,禾嘉泽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把我的蛇放哪儿了?” “你只说了把生物箱带过来,我就把多余的东西拿出去了。”郁似游强行挽尊。 禾嘉泽气得一巴掌拍在茶几面上:“它才刚破壳不久,你有什么毛病,怎么能这么做?”隔了两秒后,他甩着掌心发麻的手,暗骂一句:“你的烂茶几硬死了。” 郁似游走上前将他的手握住,使他的手心朝上,手指在禾嘉泽泛红的掌心按揉着:“马上就不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郁似游说出这句话后,刺痛感陡然消失,禾嘉泽缩回手,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谢谢。 离开了生态箱的猪鼻蛇还在禾嘉泽次卧冰冷的地板上挺尸,生活终于对这条小蛇蛇伸出了罪恶的双手,它刚刚经历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恐吓,几近接近纯白色的蛇躯直挺挺的紧绷成一根筷子。 禾嘉泽回到屋里打开灯,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象牙筷子,那条蛇苗看上去就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好在拎在手里还是软的。 寻回爱宠的禾嘉泽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转头警告站在他身后的人:“不准再打它的主意。” 郁似游:“不过就是条蛇啊,我可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是什么?”禾嘉泽没听到下文,比被鱼刺卡到嗓子还难受。 郁似游力挽狂澜:“是人,是比蛇要高等的生物。” 禾嘉泽道:“可你没它这么可爱,我也不会花那么多钱去把你买回家。” 郁似游睨了他手里的面条一眼,转身率先离开屋子。 禾嘉泽跟在他身后:“把北极仔的生态箱搬到我床上去,我今晚要抱着睡。” 郁似游大步走进客厅,瞥见茶几上的生态箱,深呼吸一口气道:“蛇缸放在茶几上,你想看的时候随时可以出来看它,搬到床上会影响到你睡觉。” 禾嘉泽:“不会啊,你看它多安静。”把蛇捧在手上举到郁似游眼前。 “……”郁似游沉默半晌,想到个差不多的理由后又道:“我现在没力气把生态箱再搬到其他地方了。” 禾嘉泽表示理解:“那你坐下来歇歇,我也不着急睡觉,等你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和你一起抬。” 郁似游内心疯到想吃蛇,他不得不问:“你一定要抱着这东西睡觉才行吗?” 禾嘉泽:“受惊过度,晚上得抱个什么才能睡着。” 郁似游说不过禾嘉泽,在客厅里干坐了一会儿,僵持拖延时间,结局依然是被禾嘉泽摁着头搬箱。 从禾嘉泽的临时卧室里退出来,郁似游钻回自己的那间房,掏出手机拨一通电话出去。 通话开始,郁似游劈头盖脸的将电话那端的人问候一通,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把那个孤魂弄下去”结尾。 电话那头的人也委屈:“这是规矩啊,她也没有祸害无辜的人,在让她的尸身得以重见光日之前带不下去啊。” 郁似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把小泽都吓到蛇窝里去了,这件事必须马上有个了结。”对方叹了口气:“行吧,我让老白去和她商量一下,如果她能接受先上船后买票的话。” 远在孟婆桥的白无常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喝完一碗热乎的汤,就接到了同事传来的急召。 他起身将烫完随手塞到一个正在排队队列中的人手中:“送给你了。”然后朝柜台前的妙龄女子露出满怀歉意的笑容:“有点急事我先走了,先赊老黑账上。” 白无常将白色的制服外套穿上,系着领带朝不远处的电梯走去。 不久后,他来到了禾嘉泽所居住的小区住宅中,一番巡游找到了目标任务。 白无常两三步走到那手脚错乱正在将自己的身体当魔方玩的女人面前,开口寒暄道:“最近过得如何?” 女人神色恹恹的回答:“还能怎么样,我的尸首到底什么时候能被发现?爸妈给我烧的钱都拿不到。” 白无常轻咳一声:“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去骚扰无辜群众啊。” 女人狐疑道:“我骚扰谁了?” 白无常:“就住你家隔壁那个,你吓到他了。” 女人道:“你放屁。” 白无常:“……” 女人:“是谁侮蔑我?” 白无常道:“那些不重要,你愿不愿意先到下面去?后续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解决嘛。” 女人:“我不愿意。” 如何劝说都无法令女冤魂主动跟他一起回去,白无常无奈的解下别在腰间的手铐:“那只好将你逮捕了。” “你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女人登时做怒,双目血红一片。 白无常:“别激动,我是个绅士,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只要你乖乖戴上这副手铐,我就会为你争取绝对优渥的待遇,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真的?” 白无常点点头:“我保证。” 闻言,她递出自己的双手,白无常很是高兴的把手铐戴在她的双手上。 接着就在他准备把人带走时,那女人的身体忽然稀稀拉拉分成许多块,朝各个方向四散而逃。 那颗头跑的最快,还不忘记回头冲他喊:“别忘记你说的话,我已经戴过了。” 白无常:“……”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会用手铐去锁一个死后被碎尸的人。 第29章 咬人蛇(捉虫) 这件事如果被上面那位知道绝逼没有好果子吃, 白无常垂头看了一眼手铐,当做无事发生过,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反正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没被指定归管,溜了溜了。 生态箱被放在了床尾,并不妨碍禾嘉泽在睡觉前把枕头也扔到床尾隔着玻璃观赏蛇苗,更无法阻挡他把那条猪鼻蛇从生态箱里掏出来把玩。 郁似游今晚的表现很有意思, 与严霁、穆生的反应一致, 用讨厌一词来比喻并不恰当。 当然, 到目前为止他与郁似游的接触并不多, 但原本在禾嘉泽心中就有一个他所期待的指向, 哪怕是蛛丝马迹,都会将他那些胡思乱想从心底深处勾出。 否则他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郁似游会讨厌这么一个小可爱, 禾嘉泽把玩着手里极度温顺的蛇苗, 另一只手拿起手机。 时隔近一个月之久, 性感禾二少再度在线发疯。 狍子禾:郁似游绝对是个蛇精, 同类相轻,他公然排斥我的北极仔。 李狗嗨:不知道郁似游是不是蛇精,但你看起来像蛇精病。 狍子禾:我得给他一点暗示。 黑羽:比方说精神疾病鉴定书? 狍子禾:我现在已经躺在他家床上了,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狗嗨:过期不候。 · 吃了郁似游一手烹饪的早餐后, 禾嘉泽心里已经将许久以来大胆的猜测勾上了对号, 他们如果不是同一个人, 禾嘉泽直播吃两斤芹菜。 郁似游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禾嘉泽疯狂暗示:“很好啊, 就是北极仔太小了抱起来不舒服,如果有一条再大一点的蛇放到我面前,我一定天天抱着它睡觉。” 郁似游眼底泛红,转头朝禾嘉泽昨晚睡的那一间房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恨不得摔下碗筷现在就冲进去把那条蛇连缸子一起丢下楼。 禾嘉泽道:“我准备再买一条露西和东部露西。” 郁似游:“……你已经有一条了还不够吗。” 禾嘉泽说:“当然是越多越好啊,而且一点花纹也没有的纯白露西和其他猪鼻蛇是不一样的。” 郁似游道:“那为什么还要买这一条?” 禾嘉泽:“有价无市,目前我还没有看到有卖家在出售露西,哦对了,你今天回来帮我清理一下生态箱。” 郁似游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照顾那条蛇的。” 禾嘉泽:“不用了,我打算揣兜里带学校去。” 郁似游道:“那怎么行!” 禾嘉泽起身将拿起挂在靠背上的外套:“走吧,送我去学校,我可以在你家装一个等墙高的生态箱吗?” 郁似游惶恐不安:“你想干什么?” 禾嘉泽若有所思的眯起双眼笑道:“万一有那么一天我会有特别大的蛇,我就把它关在里面。” 郁似游:“你有没有想过蛇不喜欢被人圈养?” 禾嘉泽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蛇吗?” 郁似游:“我不是,你不可以把蛇带去学校。” 禾嘉泽用行动回答他,捂着口袋朝外跑去,郁似游赶忙追上去。但禾嘉泽说死说活就是不愿意让他将蛇拿回家,郁似游拿他无法,总不能硬抢,那么做了后基本可以现场准备遗书了。 似乎嫉妒心侵占了郁似游的大脑,禾嘉泽着重想表现出自己对蛇类的喜爱,效果却不如他预想中那般,虽说是显著,可那是另一方面的效果。 禾嘉泽:“我一直觉得蛇这种生物非常可爱,看见就会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郁似游垂下头朝禾嘉泽放在口袋中的手投去视线:“最好不要,你那条蛇也是有毒的吧?” 禾嘉泽:“但是它不咬我,一定是像我喜欢它一样,它也十分中意我。” 郁似游道:“你想多了,蛇是冷血动物,它不咬你很大的可能是觉得你不合它的胃口,把它给我吧,既然是刚破壳不久的幼蛇,必定是十分脆弱的,稍有不慎就会折损性命。” 已经走到校门外了,禾嘉泽将那条蛇托举到郁似游面前:“你亲它一口,再夸它一句,我就给你。” 郁似游:“……”引起不适。 禾嘉泽道:“在你昨晚做出那种事情后,不向我证明你喜欢它,我是没办法安心把它交给你的。” 掌心上的蛇苗瞬间躺平伸直,郁似游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被迫与禾嘉泽手心里的蛇相亲相爱。 禾嘉泽进学校后,郁似游阴沉着脸手握着蛇站在路边,call了一个鬼差到路标段来接他,他争分夺秒的想要快点到家把手里的丢到一个离他越远越好的角落里。 大教室,禾嘉泽与他的绑定同学对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探讨人生哲理。 禾嘉泽:“这照片传的比我人走的还快啊。” 白羽恨铁不成钢:“再怎么说,你俩也没必要在校门口玩吻手礼吧?” 禾嘉泽道:“他只是在亲我手上的蛇。” 以最快速度赶回家的郁似游,正与他喊来的鬼差一同站在床边,两人皆是一脸深沉的表情,目不转视的盯着生态箱里瑟瑟发抖的白条。 鬼差不可置信的问道:“您真亲了?” 郁似游绝望:“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抬手捂着额头,气恼道:“这种低等生物到底哪点吸引他了,我可是肩负了烛九阴和应龙两条龙脉传承,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一条蛇。” 鬼差蹲下身又看了一会儿,客观评价:“禾先生又不知道这个,而且平心而论,它长得的确可爱,你看这小狗嘴嘶嘶嘶。禾先生让您夸它,您是怎么夸的啊?” 郁似游:“这小别致长的可真东西。”他备受屈辱道:“我竟然还要帮它清理居所,它连我的翅膀尖尖都比不上。” 鬼差起身道:“少主,等您的龙翼长到鸡翅大再拿出来说,去年刚冒出来的芽,大人拿着放大镜才看清。” 郁似游:“……现在差不多了。” 鬼差:“再长大点你就可以刻意漏出点小马脚,然后告诉禾先生你是个天使。” 郁似游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凌厉起来,一个眼刀剐向鬼差。 鬼差画风突变,俯下身指着生态箱里的蛇苗道:“我警告你,别和我们少主抢女……男人。” 郁似游问:“昨晚交代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嗯……呃……”鬼差支支吾吾道:“白大人说为了给少主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一不小心就让她跑了……” 在郁似游怒火激发之前,鬼差忽然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转移禾先生的注意力。” 比禾嘉泽的注意力更快转移的是郁似游的注意力,转眼就忘记上个话题,向鬼差讨教起来:“你说。” 鬼差:“猪鼻蛇很可爱,少主就往禾先生房间里放更可爱的东西。” 郁似游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比方说?” 鬼差道:“玩偶?让禾先生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 郁似游思索起来,琢磨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鬼差不再多做逗留,快似一阵风,眨眼的功夫从房间里消失。 下午禾嘉泽跑去找李东硕打酱油,白羽把今日的选课上完就先溜为敬。 李东硕得知他与郁似游好上的消息,深表怀疑:“你说真的?” 禾嘉泽得意忘形:“我们已经同居了。” 李东硕:“什么时候的事情?” 禾嘉泽窃笑道:“昨晚你们走之后。” 李东硕沉思道:“我怀疑你蓄意骗吃骗喝。” 说到芹菜,禾嘉泽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痛苦,他看向李东硕道:“以后再让我在餐桌上看到芹菜,我就去菜市场里买一捆抽死你。”李东硕娇滴滴的笑道:“我脱了裤子给你抽。” 蹭了半堂课,禾嘉泽在中途溜走,半路上又接到郁似游一个电话,美滋滋的杀到家楼下,一蹦一跳的一口气上了好几楼。 又经过一个楼梯拐角时,禾嘉泽忽然听到叮的一声,那是楼梯扶手下的铁艺发出的震颤声,像是有人在上几层拿铁棍敲打栏杆所引起的响声。 禾嘉泽好奇的将头探出楼梯扶手外,仰起头向上看去,正对上一颗直冲冲跌落下来的惨白带血的脸。 “啊——!” 禾嘉泽惊叫一声向后倒退一步,跌坐在地,那颗脑袋在他视线之内唰的一下落了下去。 见此状,禾嘉泽顾不得其他,爬起身蹒跚向上跑去。 明明离到家就只剩两层楼的距离,可禾嘉泽无论如何朝上跑,入眼的楼号都是4f。 当他力气耗尽,不得不停下脚步,彷徨不安的前后回首时,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尖叫声,那是他曾经在主卧中听到过的声音。 禾嘉泽听到尖叫声越来越近,从下至上向他靠近,逼迫着他再一次朝向上的楼梯跑去,又经历一个楼梯拐角,他抬起头,入眼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正站在上层恭候着他。 而那颗发出凄厉惨叫声的脑袋,也在坠落之后又急速穿过楼梯层之间的空隙朝他快速逼近。 上下无门,禾嘉泽惊恐不安背抵着墙壁站着,他对这种状况完全束手无策。 第30章 五杀 禾嘉泽慢慢挪到四层的出口处, 在两方夹击朝他扑来之时打开门跑了出去,而楼梯间外依然是楼梯间,这像是个无尽空间,无论他上下疑惑着改寻他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但好在他踏出去的那一刻,狰狞的脑袋与无头尸都与他失之交臂,有惊无险, 禾嘉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靠着自己的蛇皮走位不停的在通道入口进进出出以此躲避那具凶尸的袭击。 可那玩意的操作比他还要秀, 被禾嘉泽逃过几次后, 她的身体分成了更多块, 三百六十度把禾嘉泽包围在其中,使得他震惊不已。 禾嘉泽想怕是他再多开几次, 这女鬼就能把自己分裂成饺子馅, 目前的感觉就像在玩真人弹幕游戏, 一样的刺激不一样的恐惧。 亲眼看着那具无头尸如同被一张无形的网切割后分散的画面时, 禾嘉泽不由得惊得张开嘴巴, 一股腥臭味又逼得他屏气敛息,尖叫前都得先考虑一下自己张开嘴会不会被熏晕过去。 那些肉块内部是腐烂的,禾嘉泽抬手捂住嘴, 忍着不吐, 就算要死也要当一个体面人。 禾嘉泽被逼走投无路, 一个劲的后退往墙角缩去, 他靠着墙蹲下身, 眼见着可怖的一幕朝他席卷而来刺激眼膜,让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紧接着他忽然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往前带去,环绕在鼻翼前的恶臭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他倍感熟悉的气息。 郁似游的声音传入耳中:“快走。” 禾嘉泽刚睁开眼就被拉着往上跑,他诧异的望着郁似游的背影:“你怎么来了?” 郁似游道:“我出门时听到你在喊救命。” 禾嘉泽想说他胡说八道,除了起初受到惊吓时的尖叫,之后他被熏的连嘴都张不开。 郁似游掏出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禾嘉泽怒道:“都这个时候你还有空和别人聊天?给我看你的手机。” 他忽然提高的嗓音吓得郁似游一个手抖把手机摔在了地上,郁似游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连忙把禾嘉泽拥到前方:“快点上去。” “跑跑跑就知道跑,你对付鬼的方法就是玩跑酷吗?”禾嘉泽气不打一处来,凶的一笔:“装什么孙子,上去揍她啊。” 那怨灵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么大恨意,对禾嘉泽穷追不舍,很明显根本没把郁似游当做自己的可攻击目标。 郁似游说:“我是一个人,我怎么可能揍得了鬼。” 禾嘉泽气喘吁吁地说:“揍不揍得了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快快快!!!” 郁似游道:“就算我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出半点岔子。” 禾嘉泽闻言反手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那太好了!最好你的命比狗血有用。” 他在楼梯道里跑了太久,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那些尸块合为一体,某些位置明显错乱。禾嘉泽与郁似游单方面吵架时,她怪叫一声向前冲刺。 郁似游喊了一声小心,禾嘉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手心蹭在楼梯台阶上火辣辣的疼,还好腰下有郁似游的手做缓冲垫没让他磕断腰。 厉鬼将至,却在触碰到郁似游的瞬间发出一阵诡异的怪叫接着被弹开,化作一缕青烟就此消散。 禾嘉泽听到覆盖在他上方的人发出一声闷哼,立即坐起身,手落在他的背部将他扶起,焦急道:“你被伤到了吗?” 他的手碰到郁似游的背部就传来湿凉黏腻的触感,郁似游摇摇头,站起身道:“我没事。” 禾嘉泽抬起手,只见手掌上沾着金灿灿的液体,那黄金溶液中好似还掺着流沙,煞是好看,他狐疑的望向郁似游,问道:“这是什么?” 郁似游呼吸紧促,哑然道:“颜、颜料吧。” 禾嘉泽皱起眉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拿颜料干什么了?做人体彩绘吗?转过去让我看看。” 郁似游退下两层台阶,说话语气十分不自然:“不用了,我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禾嘉泽余光扫见他抬起的手上也有金色一闪而过,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了一两眼后道:“这是擦伤吧?”说着还扬起自己擦伤的手掌与他对比起来,“这是你的血吗?” 这还是禾嘉泽头一次见到会发光的伤口,放到其他人身上他说不定会觉得是荧光剂面膜用多了全身感染。 郁似游用力将手抽回来,僵笑道:“我没受伤,哪有人的肉和血是这样的啊。” 禾嘉泽道:“有啊,你手上不就是,没……” 就在此时,郁似游忽然俯下身抬手捂着自己右边的肩膀,他倒吸一口冷气:“我的手臂忽然很麻。” 禾嘉泽冷着脸道:“你知道心脏病发作时是左手麻的吧?” 郁似游:“我……左撇子。”眼见着编不下去了,他斜侧着倒地,滚落下台阶。 意料之中,禾嘉泽挑挑眉梢走到郁似游身边,伸手试探了一下,凉透了。 他一边从背包里翻找电话一边道:“品种不是猪鼻蛇说出去鬼都不信。” 按流程把该打的电话都打了一遍后,禾嘉泽转头看了看四周,楼梯间里还真有些阴森,不适合他这种刚刚撞鬼的人逗留,禾嘉泽蹲下身从郁似游的衣兜里掏出纸巾,擦着手上的黄金液转身走出楼梯过道。 禾嘉泽刚从楼梯间出去没多久,郁似游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先前摔在地上的手机,一个电话打出去。 郁似游沉声道:“我就交给你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收拾一个怨灵你都做不好,看来该换我收拾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郁似游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压低声音怒道:“我当然对付得了,但我总不能当着小泽的面变戏法。” 在这一层走廊等待相关专业人员到来的禾嘉泽听到了从楼梯间传来的响动,他偷偷摸摸的将楼梯间的门打开一条缝,朝里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缩回头。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诈尸的人正在殴打死透了的女士。为了给彼此留点面子,就当无事发生过。 再说他都报过警打过急救电话了,为了自己的信誉问题着想,郁似游就算现在想通了要反悔,禾嘉泽也得把他给摁进棺材里。 郁似游被拉走后,禾嘉泽回顾了从严霁到郁似游这些人的死亡瞬间,不由得感慨这个蛇精还真是把自己安排的井井有条,死亡方式都不带重样的。 除此之外,禾嘉泽不免有些头疼,白事店的门槛都快被他踏破了,明日恰巧是休息日,他干脆想找个人陪同自己一起去。 禾嘉泽在群里艾特白羽与李东硕,狍子禾:你们明天谁有空。 李狗嗨:我我我我我,走走走去包机开黑嗨一天。 狍子禾:陪我去逛个街。 李狗嗨:你什么时候喜欢逛街了?还是去包机吧。 狍子禾:包什么包机,包办丧尸,跟我去一趟白事店。 李狗嗨:是我想的那样吗???心肌梗塞的感觉???? 禾嘉泽捧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还真让李东硕这张破嘴毒奶中了。 李狗嗨:爱情走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这才没过两天啊,破纪录。 禾嘉泽例行死男友一事,熟悉他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黑羽:你是不是加入什么邪教组织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人祭天。 . 第二天,李东硕一大早就杀到禾嘉泽家门前。 禾嘉泽睡眠不足,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心情不佳的说:“现在才六点。” 李东硕道:“我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吗?你看你的脸色这么憔悴,黑眼圈都出来了。” 禾嘉泽:“那是因为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李东硕说:“这事早点弄完咱们好去快活快活。” 禾嘉泽:“你在慌什么啊,我们又不是去给你安排后事,皇上不急太监急,现在过去别人都还没开门,我要去睡个回笼觉,你自己在客厅玩。” 李东硕跟在禾嘉泽身后走进客厅:“有零食吗?你买了那个cps试验所的游戏没有。”他看向茶几上的游戏手柄。 “可能买了吧,你自己找找。”禾嘉泽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钻回卧室。 禾嘉泽预计自己可以一觉睡到中午,到了十点左右又被李东硕摇起来。 他面色不善的看着李东硕:“你最好有一个可以让我不打你的理由。” 李东硕手里还拿着游戏手柄,点头道:“有啊,二层怎么过啊,我卡关了。” 禾嘉泽坐起身抄起枕头拍到李东硕头上:“你有什么毛病,我昨天见鬼做了一晚上噩梦,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 李东硕吃痛的叫一声:“这两件事情有可比性吗?你说自己见鬼的次数比脑白敬广告还要多,我玩这个游戏才第一次卡关。” 禾嘉泽的瞌睡彻底没搅没了,黑着脸爬起来,洗漱一番后指导李东硕打游戏到中午,两人吃了个午饭才不慌不忙的出门。 第31章 恶作剧 禾嘉泽基本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在这种情况下, 他更想得到好友的认同, 从而确保自己不会再一次动摇。 去白事店的路上,他问李东硕:“真的不觉得这样子很不对劲吗?” 李东硕兴致缺缺的回答:“你是说大好的休息日和你一起去白事店吗?的确很不对劲。” 禾嘉泽:“我连续死了那么多男友, 你不觉得奇怪?” 李东硕道:“最开始我们担心你,后来我们怀疑是不是你把他们祭天了,现在……习惯了, 但还是希望你停止与活人谈恋爱的行为。” 禾嘉泽皱眉:“你该不会也觉得是我克夫吧?他们很明显都不是人啊。” 李东硕:“就行为而言与带来的结果而言, 你比较不是人,而且你说的那些太玄了。” 禾嘉泽说:“光是身边持续上演这类事情本身就很玄幻。” 白事店的老板一看见禾嘉泽就笑的合不拢嘴, 踏出门槛把人迎进门,基本见到他齐灵就知道生意上门, 今天稳了。齐灵又看向李东硕, 是个眼生的,他问:“这是下一个吗?提前带过来认门?” 李东硕摇头摆手, 否认道:“我身家清白,不是我,不是我。” 禾嘉泽神色恹恹的瞥向齐灵一眼:“人已经拉走了,我没心情管后续如何,你看着给安排吧。” “好嘞。”齐灵掏出刷卡机, 喜笑颜开:“禾二少看看需不需要办个会员?以后来都给你打八折。” 禾嘉泽:“你怎么不早说?” 齐灵嘿笑道:“这不是才遇到你这种人吗, 谁没事老往我这里跑啊, 又不是剃头。” 李东硕坐在红木椅上抓了把瓜子还堵不住他的嘴, 插话:“这次间隔久了, 他之前来你这比去理发还勤快。” 办完了会员,齐灵美滋滋的看着账户到账,拍着胸脯向禾嘉泽保证:“禾二少你放心,你这么照顾我的生意,我一定帮你把人安排的体面光鲜。” 禾嘉泽心情复杂道:“我谢谢你。” 交完钱了事,两人走时,还听见齐灵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让他们有空常来玩。 李东硕临走前还摸了把瓜子,一边走一边嗦一边看禾嘉泽。 注意到他的视线,禾嘉泽转过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东硕:“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敷衍啊,不能因为只交往两天就死了不把人放在心上啊。” 禾嘉泽:“我肯掏钱把他放到火里已经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说罢这句,他稍作停顿,指挥道:“你把黑蛋喊出来,晚上到我家吃饭。” 李东硕持怀疑的态度看着他:“你有什么目的?” 禾嘉泽说:“北极仔和生态箱还在郁似游家里,我们三个人一起才抬得动。” 李东硕问道:“那你是怎么搬到郁似游家里的?” 禾嘉泽:“不是我搬的,他一只手就提起来了。” 三人中,也就李东硕会做几道拿手的芹菜系菜肴,白羽和禾嘉泽都是活了小半辈子没拿过锅铲的人,说是到禾嘉泽家里吃饭,其实也就是从外面馆子里外带打包拎到禾嘉泽家里去吃。 坐在餐桌那边看电视有点累,他们嫌茶几太小又碍事,干脆把茶几掀道旁边,席地而坐。 白羽一把夺过禾嘉泽手里的游戏手柄:“就知道捧着游戏手柄,你怎么不用游戏手柄夹菜呢?今年又怎么挂几科?” 禾嘉泽被他说得烦了,端起碗猛扒了两口饭,含糊不清的说:“又不挂你的科。” 白羽:“你也该想想以后要做什么吧连选修课都copy我的,懒死你得了,你怎么不copy一下我的成绩?” 禾嘉泽直言不讳道:“你选修课还是copy方萌的呢。” 李东硕啪啪抠开三罐啤酒,将其中两罐一一塞到禾嘉泽与白羽手中:“大好的星期六聊什么学习,聊点别的吧。” 禾嘉泽闻言正色:“我昨天在楼梯间里撞鬼了,那鬼跟俄罗斯方块样的。” 李东硕被一口白饭噎着,艰难道:“还是聊聊学习上的事吧。” 白羽:“你这一天到晚不是鬼就是妖精,对得起咱们的专业吗?” 禾嘉泽:“咱们什么专业?” 李东硕道:“这道题我知道,心理学。” 禾嘉泽说:“你们信我啊,我真没说谎,就从严霁开始,头一天我帮他脱衣服,从他衣服里掉下来块蛇皮,第二天他就死了。” 白羽道:“你怎么知道是蛇皮?” 禾嘉泽道:“你们看我养的猪鼻蛇就知道了,也是一遇到危险就装死。还有,那天我哥忽然来我家,我就让薛迟躲到壁柜里面,然后他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柜子里面多了一些鳞片,就是我发群里那张,紧接着薛迟就死了。” 白羽:“你哥来了你为什么要把薛迟藏柜子里?” 李东硕说:“说不定是薛迟闲着无聊蹲在柜子里吃虾片呢。” 禾嘉泽:“我那不是……头一天才和我哥说完薛迟坏话吗。然后是江以竹,我……我忘记他是怎么死的了,这不重要,反正每次他们去世前,我总能发现些不对劲的东西。” 李东硕笑成杠铃:“说到不对劲,有次我表姐发现放家里的套子少了,第二天她的婚姻就死了。”接着他注意到禾嘉泽与白羽皆是一张无言以对的脸,齐齐看着他,他的笑声才低下去,补充道:“这种时候就觉得狍子这种体质也挺好的哈,但是杀人犯法你们也是知道的,不然在我表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应该也已经死了。” 白羽叹了口气:“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好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禾嘉泽纠结:“我也不知道,我昨天看到从他的伤口里流出金色的血,我想和他摊牌,但他根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就凉了,中途他还爬起来一次,打女人,我就装作没看见,不过他打人的时候还挺帅的。” 白羽思索道:“李东硕说你邻居长得斯斯文文的,还和女人动手啊?” 李东硕:“会不会是因为当时对他来说情况紧急,根本顾不上你要讲些什么?这次你是在他露陷后说的他肯定慌啊,下次你在异常情况出现之前就和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白羽点头认可道:“我同意,但是一定要有一个缓冲,就算你如果忽然对一个坚持自己没有病的人说:我不歧视你心理有问题,他的应激反应搞不好会更强烈。”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李东硕的笑点,让他再一次发出杠铃一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强烈?boom!!的一下炸开吗?” 离开之前他们把茶几归于原位,然后又跟着禾嘉泽后面去隔壁屋里帮他搬蛇箱。 禾嘉泽输入密码的时候,白羽还问他这样闯进别人家会不会不大好。 闻言,禾嘉泽回过头对他道:“别担心,这房子转到我名下了。”进屋后,禾嘉泽忽然哆嗦了一下,他将客厅的灯打开,直径朝里走去:“我去方便一下。” 李东硕撇撇嘴角:“在自己家里不知道解决,非跑到别人地盘撒尿。” 白羽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报纸:“这不也成他的地盘了吗,现在还有人看报纸?” 李东硕:“老年人都比较怀旧,妖怪活得时间肯定也都不短,可以理解。” 禾嘉泽一路冲向厕所,路过洗衣间的时候余光扫见漆黑的房间里洗衣机的盖子开着,一双苍白的手搭在边沿,好似下一刻就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了。 “啊嗷嗷嗷嗷——!”禾嘉泽吓得滋哇乱叫。 白羽闻声赶来,李东硕慢他一步,但他出现时手里还抄着一把菜刀,紧张兮兮的说:“怎么了!?怎么了!?” 白羽顺着禾嘉泽的面向朝洗衣房里看去,倒吸一口气,一把将李东硕给推到了洗衣房里面:“砍它砍它,快啊啊啊——!!” 李东硕被推到洗衣机前,第一眼时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洗衣机里是空的,他伸手把洗衣房的灯打开,只见不过是一双塑胶手套搭在洗衣机沿上。 他转过身对白羽道:“你就这么对我?一双白手套就把你吓成这样,真蹦出个鬼你是不是要把我锁里面祭天啊。” 禾嘉泽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把那双手套拿起来丢到一旁,埋怨一两句:“郁似游是有病吗?做完家务竟然把手套摆成这样,这不是诚心想吓我吗。” 白羽惊魂未定,靠墙捂着胸口道:“你在楼梯间里是不是也看错了?这都把手套看成鬼手了。” 禾嘉泽转身看向他:“你刚刚叫成那个样子,还好意思说我?” 白羽摆手:“算了算了,你快进去解决完我们去抬箱子去。” 等禾嘉泽从厕所里出来,白羽也差不多缓过劲了,李东硕像个傻子一样笑嘻嘻嘿嘿的笑个不停。 他们一同走去次卧,李东硕不断提起方才那一幕,惹得白羽、禾嘉泽二人都有些发炸。 禾嘉泽一把推开次卧房门,三个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停滞在那张床上方,继被他嘲笑过的禾嘉泽与白羽之后,李东硕跟着他们两人一起滋哇乱叫,三人相拥着鬼哭狼嚎,整的像大合唱跑掉一样。 第32章 网聊 禾嘉泽找不到词可以用来形容他们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推门乍一看还以为是一群小人国居民跑来他睡过两晚的房间集体上吊, 白羽与李东硕整个人完全傻吊。 不得不说, 自从他经历过这么多魔幻事件后,禾嘉泽的承受能力大幅度提升, 他回过神伸手将卧室的灯打开。 房顶之下,一条条红线支撑一张网,从网里延伸出来的线绳吊挂着关节人偶, 常见于日本各个有关于人偶的恐怖电影中的款式, 数量之多可以用密集来形容。 她们的面向一致对外,黑色的发丝交织成一片密林, 几近将眼白挤没的黑色瞳孔好似全都焦距于他们所站的位置。 白羽:“这是什么鬼玩意!!”他说着,还向后倒退两步, 搓着手臂道:“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东硕抬手捂住眼睛:“快把这些东西给转过去, 我受不了了。” 白羽道:“转过去有什么用?我觉得她们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我给吃了。” 李东硕:“狍子,你邻居别是喜欢你是假, 恨你是真吧?” “等等,我发个微博先。”禾嘉泽掏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他觉得效果不够显著,又再次关上灯,花式拍照, 接着在李、白二人催促下爬到床上。 说实话, 他也是心有余悸, 但目前心里那点微弱的恐惧感还不至于让他临阵脱逃。禾嘉泽把人偶一个个转过去, 效果不如不转, 看着那些在转了身的人偶又在线绳作用力下一个个缓缓转回来时,李东硕嘤姿勃发。 禾嘉泽将自己的枕头放到生态箱上,招呼他们两个赶紧进来:“搬了生态箱就走。” 李东硕道:“我觉得留一个人在外面守门比较好,万一我们全都进去然后房门就关上,连个可以求救的人都没有。” 禾嘉泽嗤笑道:“你彰显自己唯物主义的优越感时可没有这么怂,既然你不相信鬼怪,为什么要怕?” 李东硕一步一步艰难的挪进屋:“从今天起我就要改信天主教。” 生态箱本身就不小,里面承载的东西也不少,分量不算轻,三个人摇摇晃晃的抬起来,还担心会晃动箱中陈设,禾嘉泽腾出一只手把临危装死的猪鼻蛇掏出来塞进口袋。 白羽临走前还不忘回顾一眼身后怪异的景象,只觉毛骨悚然,他神色复杂的看向禾嘉泽道:“不管怎么说,这个恶作剧太过分了,简直渗死人。” 李东硕点头道:“下次找男友前先擦亮你的双眼,和这种人在一起,换成谁都得被吓到神神鬼鬼。” 禾嘉泽不满:“不准你们这么说我的……一二三四五任前男友。” 白羽说:“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个人,你现在都不应该这么护着他,你没有一点儿生气吗?” 禾嘉泽思索着道:“最开始想到这个可能性还是挺生气的,但是我这个人比较会自我调解,不然早就疯了。” 李东硕:“怎么调解的?我需要安抚一下我严重受创的心灵。” 禾嘉泽说:“有个妖怪做男友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换个思考方向,蜘蛛侠和超人不也都是隐瞒身份偷偷做人。” 白羽道:“是,但他们是为了低调的拯救世界,而不是骗女友丧葬费之前还把她的朋友们吓个半死。” 禾嘉泽闻言就着他的话深思熟虑一番,点点头认可道:“你说的也不错,不过我还是要先扒掉他的皮再和他算总账。” 他们像三只螃蟹一样横向移动,刚走到客厅里,禾嘉泽就道:“等一下,我们休息一会儿,我的胳膊酸了。” 白羽说:“我不想在和那间房仅隔着一扇门的地方多呆一秒。” 禾嘉泽道:“我家还和这里仅隔一面墙呢。” 白羽:“我知道,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到你家里坐客。” 李东硕道:“你邻居没去鬼楼工作真是让林仙游乐场损失一大人才。” 白羽说到做到,把生态箱搬到禾嘉泽指定的地点放下后便溜之大吉,李东硕也没留太久,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去用游戏洗脑麻痹自己的精神,让他忘记今天看到的事情 两个人离开后,禾嘉泽得空刷了会儿微博,他刚打开app就被动态通知刷爆了屏,方才发出去的那一条博在短时间内被广大沙雕网友大肆转发。 他也就是把洗衣机上的手套与那片吊死鬼人偶密林po上去,槽了一番男友临死前给他留下的惊喜,评论区下被顶的最高的留言是一句‘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禾嘉泽正翻看着评论,忽然收到一条私信通知。禾致修被沙雕网友称为中京头牌,禾嘉泽的粉丝列表数量同样不遑多让,平日里也时常收到私信,处理方式大多就是快速浏览一遍,然后忘记私信内容,但最新接收的这条陌生人私信让他犹豫该不该回复。 冥卦为泽:真羡慕你,有这么多的人关心你,你活在和我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我快活不下去了,每天都痛苦的想要去死。禾嘉泽斟酌半晌,他发现自己这两年心理学真的是白上的,苦思冥想出一句好像有安慰作用的话回复给他:别啊,你的父母不可爱吗? 冥卦为泽:一年前双双去世。 禾嘉泽小心翼翼的输入四个字:吃点好的? 冥卦为泽:我有厌食症。 禾嘉泽: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冥卦为泽:我还有一笔贷款要还,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用来看医生。 禾嘉泽能想到的方法都被对方不留情面的否决,他点开对方的主页,大致扫视了一下微博内容,无一不是一些很丧的内容,光是阅览都觉得负能量爆棚。 这期间,他的私信通知还在不停的刷新,快到让禾嘉泽不点进去看都知道冥卦为泽在刷他的屏。 禾嘉泽点开用户头像,看了一眼他的个人资料,发现冥卦为泽的居住地是中京,与他是同城。 隔着网络光靠着三言两语禾嘉泽也不能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如果他能够确定冥卦为泽的状态真的有他自己说的那么糟,他不介意慷慨解囊做好人好事,比给妖怪买墓地有意义多了。 禾嘉泽返回私信页面,果不其然,他只不过一会儿没看,冥卦为泽就刷了五十条往上的私信,并且数量还在不断上涨。 他首先回了句‘你先消停一会儿’然后把消息栏往上翻,看完后禾嘉泽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一个人是哪儿来那么多可以抱怨的话。 钩盾对嘉禾:你现在人在中京吗? 冥卦为泽:我现在人在中京。 钩盾对嘉禾:交个朋友,我请你吃顿饭,你不吃还可以看。 他刚将这则回复发过去便有一通电话打来,来电人是书楠,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禾嘉泽还有些诧异,这还是书楠搬走后头一回联系他。 禾嘉泽接听起电话:“书姐?有什么事吗?” 书楠:“想和你打听一件事。” 禾嘉泽爽快道:“你问啊。” 书楠说:“我之前住的房子是不是现在转到你名下了?” 禾嘉泽答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书楠说:“我听别人说了上一任住户的死讯,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禾嘉泽道:“我是个学生,周末我随时有空。” 书楠笑说:“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娱乐事项安排。” 禾嘉泽:“哦,明天我得见个网友,拯救他的生命。” 书楠道:“不碍事,叫上那个人一起吃个饭,关于那个房子的事我想当面和你好好聊聊。” 约定好了时间地点,禾嘉泽挂断电话,通话页面下一秒被微博私信页挤开,满屏都是冥卦为泽的质问。 冥卦为泽:真的吗? 冥卦为泽:为什么读了我的私信却不回我? 冥卦为泽:为什么读了我的私信却不回我?xn …… 禾嘉泽皱起眉头回复:你别这样,挺吓人的,我刚刚接了个电话没来得及回复你而已。 冥卦为泽:我以为你反悔了。 钩盾对嘉禾:不过就是一顿饭有什么好反悔的,又不是要给你开个人专用全国连锁饭点。 冥卦为泽:…… 钩盾对嘉禾:不好意思,我平时这么回复别人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就明天吧,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场,你介意吗? 冥卦为泽:我不介意。 得此回复后,禾嘉泽将约定地点与时间发给了他,说了声明天见就关上了微博。之后他又将这名网友的情况发短信告知了书楠,让她明天稍微照顾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可怜。 不一会儿就收到书楠的回讯:o98k。 一大清早,禾嘉泽的来电铃声比闹钟先一步响起,他先是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天才蒙蒙亮,心里基本对来电人是谁有了个估量,这种老年人时间早起给别人理直气壮打电话的,除了他爸之外他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禾嘉泽伸手把手机摸到被窝里,迷迷糊糊应了声:“喂……干嘛啊。” 第33章 网恋 禾父像是吃了枪药, 上来对着禾嘉泽就是一顿炸:“你看看你今年的账单!” 禾嘉泽坐起身, 精神了几分, 问道:“我现在上哪看账单去啊?” 禾父:“你还好意思看?钱都花在哪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知道你那点破事,我还真以为你背着我投资火葬场去了。” 禾嘉泽嗫嚅道:“人死了总不能丢街上吧?” 禾父:“就算都是被你克死的也不能这样啊,这种事就应该让对方的父母去办,你不能干这越俎代庖的事。” 禾嘉泽说:“我也不想啊, 可他们要么是从小就无父无母, 要么就是父母双亡。” 电话那端,禾父沉默了许久, 大喘一口气, 语气沉下几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感觉他们禾家更对不起那些人了, “你办白事没偷工减料吧……不该省的钱别省。” 禾嘉泽:“没省啊,你不都看过账单了吗?” 除了最初受禾父叱骂了一两句, 接下来的内容基本都是在扯东扯西,挂了电话后,禾嘉泽也彻底没了瞌睡。 他坐在床上发起呆,忽然想到出现在历任男友身上没爹没妈这个共同点,昨天的冥卦为泽似乎也提起过这一茬,禾嘉泽不禁陷入沉思。 等他扒完了这条蛇精的皮,一定要让他还钱, 还要让他每年都去给曾经的自己上坟磕头。 禾嘉泽在内心将陌生网友与男友画上等号, 拿起手机点进他的微博, 冥卦为泽起的挺早, 就这么点时间发了十来条想死的微博, 禾嘉泽见有人在那几条微博都有评论数字,于是便点开一看。 只见几条微博下偶有人劝阻,其他的都是那么几个人在反复横跳,回复内容无异于是矫情、想死的人不会发微博之类的话,或者起哄让他直播自杀,快点去死。 虽说知道这微博主页也就是冥卦为泽营造出来给他看的假象,可这些个评论依旧让他看得气到胀气,想砸手机,但是想了想手机里还有和历任男友的聊天记录与照片,没舍得砸。 十点过后,群聊消息弹出提示。 黑羽:晚上去泡吧吗?金约街新开了家,生意挺火爆的。@狍子禾@李狗嗨 李狗嗨:好好好,顺便用我们明亮的大眼睛帮狍子物色个好点的。 黑羽:我又不是要去gay吧,你想给狍子物色个直男还不如自己迎男而上。 狍子禾:晚上有约了,我要和朋友还有我男票一起出去吃饭。 李狗嗨:??? 黑羽:从我们昨晚离开你家算起,到现在还没二十四个小时,你是半夜跑出去偷人了? 狍子禾:我网恋对象。 李狗嗨:见光死,刺激,我也要去! 黑羽:狍子的见光死和其他人的见光死不是一个档次,的确刺激。 狍子禾:不带你们玩,略略略略。 临近约定好见面的时间,禾嘉泽才从床上滑下去,书楠预定的餐厅离他住的地方挺近,走过去也就一二十分钟的路程,他步行也不怕堵车,提前一个小时出门绰绰有余。 他到地方时离约好的时间还差四十分钟,进入包厢之前,禾嘉泽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抵达的人,然而推门入内后,包厢内已经坐着一个身着白衬衫身形单薄的青年,忧郁恬静,弱不禁风的模样宛若一株菟丝子,上挑的凤眼被阴霾笼罩中缺乏几分神采,眼角下的泪痣徒增靡丽,恍若罂栗花开诡丽。 老实说,禾嘉泽对他这副形象还挺满意的,相比以往一贯的俊美,这次可以把俊给弱化一下,令禾嘉泽忽然激动。 青年的反应似乎要比常人慢上几拍,等禾嘉泽向前走了几步时,他才转过头看过去。 禾嘉泽:“我是钩盾对嘉禾。”称呼自己的网名不免感到有些尴尬,禾嘉泽又补充道:“禾嘉泽。” 青年点点头,开口用清醇的嗓音道:“我知道,我看过你的照片,和你本人一样……可爱。” 禾嘉泽坐到他身旁,双眼弯似两轮小月牙,笑道:“我不是很喜欢被人用可爱夸奖,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青年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勾起嘴角:“我叫凤黎。” “你……”禾嘉泽闻言语塞片刻,“自己起的名吗?”进口菠萝。 凤黎:“不是。” 禾嘉泽道:“我还以为我是最先到的,你家离这里很近吗?” “实际上,我今天早上就因为拖欠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了,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就先来了这里。”凤黎垂下眼眸,神色淡漠却楚楚动人,要不是禾嘉泽提前知晓内幕,现在还真会被打动到忍不住怜惜对方。 禾嘉泽给自己倒了杯茶,润过嗓子后才开口道:“真可怜。”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对方这次有没有给自己买过保险了。 凤黎弱声道:“谢谢你今天肯来见我。” 禾嘉泽:“没事,我也就顺路,正好约了其他人一起见面。” 凤黎问道:“和谁?” 禾嘉泽:“和我喜欢的人。”一个有好感的女性朋友,还有一个好感度爆表的将死之人。 凤黎闻言沉默,也不再言语,禾嘉泽干脆先叫了盘菓子,在他旁边玩起了开心消消乐,等书楠来这段期间,花钱买了好几管体力,连一关都没消过去,气得抖腿。 包厢内除了禾嘉泽吃仙贝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与游戏背景音外再无其他声响,直到书楠姗姗来迟推门而入。 她进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第一句话就是:“诶,你也在玩啊,加好友给我送个体力。” 禾嘉泽抬起头喊了声:“书姐。” 凤黎比他更快的朝书楠望去,目光极其的不友好。 书楠提前被禾嘉泽告知了他的‘病情’,只当是这人病的并较重,反而回以一笑,转头又与禾嘉泽嬉笑道:“你要和我说这里有个这么好看的人,我开碰碰车也冲过来了。” 人到齐了,禾嘉泽让工作人员开始上菜,他与凤黎坐在同一侧,吃饭期间也没刻意照顾凤黎,还被书楠使了几次眼色。 见禾嘉泽不为所动,书楠朝凤黎温笑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留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凤黎吃的不多,好似这桌菜不合他胃口。 凤黎摇头,淡声道:“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禾嘉泽:“他厌食症,看着我们吃就行,回去我给他买点药当饭吃。” 书楠不认同:“人是你喊来的,你总得尽心负责。” 禾嘉泽闻言拿出手机,在上面编辑一行字,然后让凤黎扭过头来看。 只见屏幕中一句话:你今天不吃两碗饭,我就让人送个漏斗过来给你灌下去二十碗。书楠道:“也不用勉强,你就当消遣吃着玩啊。” 禾嘉泽配合的朝凤黎露出温煦的笑容:“是啊,你看你这么瘦,睡桥洞的时候万一风被刮走怎么办。” 凤黎:“……”默默的用勺子舀了米饭填到嘴里。 禾嘉泽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道:“别跟我客气,不够再叫,着汤好喝,我用汤给你泡碗饭。” 凤黎一把抓住禾嘉泽的手腕,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我自己来就可以。” 禾嘉泽保持微笑:“那道白灼西兰花和蔬菜饼我都不爱吃,你懂我的意思吗?”覆在他手腕上的手指稍带凉意,不似寻常人的体温。 书楠伸筷子加了一块尝一口:“做的挺好吃的啊,不过小凤现在吃点清淡的也好,还是泽泽想的到位。” 禾嘉泽从她对凤黎的称呼里听出了土味,非常想笑。 当她注意到禾嘉泽的筷子几乎没碰过菜盘里的绿色时,问道:“你平时在家里也这么挑?小时候没少挨过打吧?” 禾嘉泽:“他们顾不上打我。”小时候万事有他哥顶着,禾致修那时候比他还皮。 书楠:“你现在自己住会做饭吗?” 禾嘉泽道:“上学在外面吃,周末点外卖。” 书楠道:“你这样不行,容易短寿。” 禾嘉泽用筷子上头指了指凤黎,道:“我肯定比他活得长。” 书楠问:“小凤晚上没地住准备去哪儿?” 凤黎:“我也不知道……” 禾嘉泽说:“其实可以这样,下雨就去桥洞,没雨就公园长椅。”他被书楠瞪了一眼后,又道:“开个玩笑。” 书楠叹了口气:“你也想开点,比你惨的人不在少数,我和小禾都是撞过邪死过男友的人,这不也过来了,小禾隔壁都连着死两个人了吧,他们就是想活也没命活。” 禾嘉泽道:“我前几天在楼梯间里又撞见了,之前你在家里看到过那个鬼没有?” 书楠点着头说:“是个女人,就在我前任死的那天晚上,我夜间醒来时看到她,然后就被吓得跑到隔壁向你求助了。” 禾嘉泽:“它长什么样子?” 书楠不是很愿意回想起来那一幕,如今翻动记忆,恐惧犹在。 她放下手中的双筷,抬手挠了挠头发,开口道:“一个女人,身体乱七八糟的,头发也像是被砍断成几段,我当时太慌了,没有仔细看就逃出去了。” 禾嘉泽闻言笃定道:“看来我们撞见的是同一个。” 第34章 尸臭 杀死书楠前任的怨灵即为书楠所看见的那个身体错乱的鬼怪, 同样也是禾嘉泽在楼梯间里遇到的那个女人, 禾嘉泽不禁感到疑惑。 其一,他起初以为那怨灵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那个房子,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整栋楼亦或者整个小区也说不定,可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获知这个小区有其他住户遭遇不测的消息。 其二,书楠看见了它, 却没有被其穷追不舍到屋外,如书楠所描述, 它好像对书楠并没有怀抱怨恨, 但为什么又在那时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杀意…… 禾嘉泽转过头瞥向凤黎一眼, 没什么诚意的说:“希望我们接下来讨论的事不会刺激到你。” “还好……”凤黎脸色发白, 咽下口中的饭, 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一桌菜更能刺激他。 书楠担忧道:“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是因为我们说的这些吓到你了吗?” 凤黎摇头:“我不信鬼神, 对这种话题也不是很敏感。” 书楠点头:“那就好。”她再次看向禾嘉泽,与他道:“就像我刚刚说的, 我是在屋子里撞到她的, 在我逃离那所房子后,她也没有追出来,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楼梯道里对你下手?” 禾嘉泽也是纠结这个问题, 一头雾水, 他又看了一眼凤黎, 若有所思的抛出自己的猜测:“或许是新住户吓到她了?” 书楠:“其实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说, 我想再去那个房子里看一看, 现在你是房子的主人,我总得征求你的同意。” 禾嘉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显怪异:“有些东西我没来得及收拾,你可能不会太想要看到。” 书楠道:“房间乱一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嗯……”禾嘉泽回想起来他房间里的上吊人偶密林,干笑一声,“不能被称为乱,只能说是诡异至极。” 书楠斟酌道:“让我猜猜……你在房间里贴满了黄符纸,墙壁上泼了很多黑狗血?” 禾嘉泽:“不是那么回事……算了,等凤黎吃饱了我们就去看一看。” 凤黎闻言放下汤匙,快速道:“我吃饱了。” 禾嘉泽眼含关怀的眼神看着他道:“别着急,我们还没聊完,你这么瘦,得多吃点才行。” 凤黎说:“我只是穿衣显瘦。” 禾嘉泽握住他的手腕,将筷子塞到他手里,笑道:“吃。” 眼观两人其乐融融的相处,书楠夸奖道:“小泽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禾嘉泽发出小可爱的笑声:“没错,我的确是。” 凤黎端起饭碗,面无表情的附和他们的话:“是的,他的确是。” 听书楠说到要回去那房子里看一看时,禾嘉泽其实多少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亲身体验了那种经历后,书楠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与那件事有关的话,这足以成为一个人一生的阴影。 想来这也是他们的共同点之一,都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禾嘉泽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再回到那里?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书楠说:“我觉得我可能忽略了些什么,在这段期间,我一直忙着调查我们所居住的小区里发生过的命案,可找不到一个符合我们所看到的女人的人选。” 禾嘉泽恍然大悟:“你觉得到目前为止,她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甚至是还没人发觉她已经死了?” 书楠点头:“对,可能是我的职业病所致,我想找到这系列事件的源头。听你提到在楼梯间遇到她之前,我一直在想她的尸体会不会还在我住过的那个房子里?” 禾嘉泽皱眉:“最好不要是这样,我也在那屋里住过两天,而且现在又是房主。”一想到他可能和死者同屋,这比撞鬼还要恶心,禾嘉泽抿嘴敛眸:“我接受不了。” 书楠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心底浮现这个猜测的那几天我一直在做噩梦。” 凤黎反倒安慰起他们:“这件事总得有个结果,如果真的能做个了结,你们心里也会好受一些,说不定她也是因为自己的死讯这么久都不为人知,才会积怨成恨化为恶鬼凶灵。” 禾嘉泽:“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你说这种话很不合适你知道吗?” 凤黎闭上嘴,端起碗继续吃。 书楠见状欣慰道:“你的胃口好了不少,看来小泽的安慰见效了。” 凤黎:“……” 禾嘉泽端起茶杯,遮掩住因幸灾乐祸而上扬的嘴角,他可真是一个贴心的可人儿,嘻嘻嘻。 书楠道:“小凤说的不无道理,不论事实是怎样的,总要有人去发掘,我是一个记者,发掘真相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禾嘉泽毫不吝啬的赞扬她道:“有你这样的员工是福气,我想这件事经你手被报道出去,你有很大的可能会升职加薪。” 书楠:“应该不会,我刚递交了辞呈。” 禾嘉泽诧异:“我以为你很热爱你的工作。” 书楠道:“是这样的,但当我开始经营自媒体后,我发现这才是属于我的天职,去探索那些灵异事件的源头,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让我觉得很刺激。” 凤黎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将她这番发言默默记下,他正缺像书楠这样的人手,或许应该撇开个人偏见,让老白私下去联系她。 禾嘉泽闻言僵硬的牵扯嘴角:“听你这么说就让我觉得你有点吓人了。”他恨不得分分钟让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件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我觉得……我吃的差不多了。”凤黎再一次请辞,读作差不多写作极限。 书楠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有手有脚,总不会让自己饿死在街头。”凤黎满怀感激之色朝她笑道。 禾嘉泽赞同:“对啊,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包养他。” “这可不行。”书楠伸手将放在一旁的挎包,低头翻出自己的钱夹,抽出几张红钞递上前:“你是小泽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自甘堕落走入歧途,拿去吧,就当我借你的。” 凤黎没有接她递出的钱,推拒道:“我不能要你的钱,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偿还你这份恩情。” 禾嘉泽:“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这些不够。”他从兜里摸出一叠新钞票,放到凤黎的碗边:“拿去吧,像我们这种人就特别乐忠于各种慈善公益。” 凤黎摇头道:“我不能无缘无故的拿你们的钱。” 禾嘉泽欣赏道:“你是一个有原则遵守自己底线的人。”接着,他话锋一转,笑道:“恰巧我就是那种特别喜欢在别人的底线上兴风作浪,然后践踏他人原则的人,拿去吧。” 凤黎神色忧郁,敛下眉目:“你们不懂,我随时都可能了结自己的性命,说不定明天我就不在人世了,把钱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不值得。” 禾嘉泽闻言点头道:“他说得对。”然后伸手把钱拿回来。 书楠:“小泽,你应该像当初对我那样,去鼓励他安慰他。” 禾嘉泽说:“我有啊,可他觉得人间不值得。” 书楠道:“他长得这么好看,你不觉得死了很可惜吗?说不定现在和我们坐在一个屋里的就是未来的影帝。” 禾嘉泽端起茶水,小声bb:“他现在已经是了。” 书楠没有听清他说的话,继续安慰起凤黎:“和我们一起去凶宅看看,如果你真的想不开,你应该搬进去住几天,你会觉得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我只是放弃劝说他,你这样可就和杀人没两样了。”禾嘉泽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书楠的双重标准。 凤黎说:“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现在就去吗?” 书楠:“你看,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就和我一样。” 的确入书楠所说,凤黎确实可以说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想要离这桌子菜远点。 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后,由书楠开车载他们回程,她特意让禾嘉泽去后排与凤黎坐在一起照顾他的情绪,凤黎对此表示感激不尽。 半途中他有些晕车的迹象,禾嘉泽见状道:“你闭上眼睛靠着休息一会儿就到了。” 凤黎:“好。”然后顺势歪头依倒禾嘉泽的肩头。 禾嘉泽:“……”世上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书楠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笑道:“看样子小凤很信赖你,你可以试着说服他去看心理医生。” 禾嘉泽说:“其实他的问题缘由不在于愿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而是在于他没有钱。” 停好了车,他们走入地下车库的电梯,恰在这时,电梯内的照明灯不明闪烁两下。 凤黎还想再借机演一波,但这一次禾嘉泽比他缩的还快,叫骂一声退到了角落里,凤黎反应迅速,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他冷静下来。 书楠困惑的看向他:“小泽?你没事吧?”禾嘉泽惊魂未定,痴愣的抬起头,晃了晃脑袋:“我没事,只是……看见灯闪了一下。” 凤黎将他拉到自己身旁,低声道:“别怕,这就到了。” 禾嘉泽呼出一口气:“这部电梯该检修一下了。” 与禾嘉泽做过一段时间的书楠回忆道:“我记得你好像不怎么乘坐电梯的样子?” 电梯抵达所指定楼层,门打开的一瞬间,禾嘉泽就跻身蹿出去,然后才转过身回答书楠的话:“上下楼挺好的,强身健体,楼梯总不会出事故,万一在电梯里遇到鬼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书楠:“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谈论起这个话题。” “我们到了。”禾嘉泽在家门前停下脚步,转移话题:“我再次提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书楠好奇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禾嘉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具体的形容,你看了就知道,顺便一提,我和新住户有过两天恋情,我朋友怀疑他恨我。” 指纹密码验证成功,房门在滴的一声轻响被禾嘉泽伸手一把拉开,迎面扑来一阵寒意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叫人作呕,禾嘉泽也愣了,仅仅隔了一天,这屋子又莫名多了不详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书楠抬手掩住口鼻,嫌恶道:“上任住户是在屋里放了死鱼吗?嘶——你们有没有觉得冷?”说罢,她又看向凤黎:“你要不要先去小泽家等着?” 凤黎抓着禾嘉泽的手腕,佯装逞强道:“我不要紧。” 禾嘉泽道:“他不要紧,你不如安慰我,我比他害怕多了。” 书楠:“进去之后你得对小凤多加照顾才行。” 禾嘉泽不悦道:“我才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个,我是个才成年不久的心理未成年人。” 书楠说:“可他有病,你又没毛病。”语毕,她稍作停顿,对凤黎道:“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我没事。”凤黎不知道自己今天重复了几次这句话,也许装病不是一个好主意,他笑的颇为牵强:“我们进去吧。” 禾嘉泽纹丝不动,停在原地:“我临时有个计划。” 书楠问:“什么?” 禾嘉泽说:“你们先进去,我在外面等着,如果有危险,你们就喊一声,我先跑为敬。” 书楠:“你要不顾我们死活逃跑?” “总比全军覆没要强,日后有人问起总得有人和他们说发生了什么吧?而我有丰富的被询问经验。”禾嘉泽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然而书楠不同意。 禾嘉泽只好又道:“那好吧,我还有另一个主意。” “你说。”书楠不抱期待的说。 “你先站到我先前。”禾嘉泽向凤黎示意道,等他走到自己前方后,禾嘉泽一把将凤黎推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 没有听到凤黎或者其他东西的惨叫声,禾嘉泽转过头笑道:“看来里面没什么危险。” 书楠对他的做法不敢苟同,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你怎么能这么做?他比平常人还要脆弱。” 禾嘉泽:“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是如果凤黎是正常人,我这么做就没问题吗?是你建议他来的,你也说了他迫不及待。”他将密码重新输入一遍,一边道:“而且自杀不能上天堂,如果他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是我帮助了他。” 房门又一次打开,灯光从客厅宣泄而出,虽寒意犹胜,但起码让人多了层心理安慰可凭依。 两人进客厅时,正看见凤黎坐在沙发上,十指相交放在膝盖上,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不高兴。 禾嘉泽说出卑鄙小人的台词:“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凤黎看向他,狭长的双眸眯起,道:“你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把我推出去?” 禾嘉泽说:“那你现在知道了。” 书楠介入其中:“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我们得找一下这股味道的由来。” 禾嘉泽环视一圈,问道:“你为什么把窗帘都拉起来了?” 凤黎闻言呆愣片刻:“我没有,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禾嘉泽双眼轻睁,顿时笑意全无,担忧道:“难不成是有其他人来过?” 凤黎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把窗帘拉上?说不定来的是鬼呢?”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书楠从兜里摸出纸巾,撕下来两块团成球塞进鼻子里,“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除了窗帘都被拉上以外,客厅没有其他异常之处,他们决定去其他房间一探究竟。 当书楠准备将次卧的房门打开时,禾嘉泽制止了她的行为:“我认为……最好不要看这间屋子。” 书楠狐疑道:“为什么?你把前任房主的尸体藏到里面了吗?” 禾嘉泽摇头:“我宁愿是这种情况。”他退让开,背过身:“你随意。” 虽禾嘉泽怪异的举动令书楠不解,她迟疑片刻后,仍旧是选择将那扇门打开。书楠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 卧室里的景象虽诡怖,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腥臭味,确认这里不是臭味的来源后,书楠原封不动的从房间里退出来,把房门关掩上。 缓过神后,她感慨道:“怎么会有人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挂在屋里,还是那么多!!他有病吗?” 禾嘉泽的视线飘忽到正站在一旁生闷气的凤黎身上,若有所指的丢出一句:“他现在的确有病。” 书楠伸手扶着墙:“我有些腿软。” 禾嘉泽点头:“现在你知道我的感受了,我在这房间里住过两天,那天我来搬蛇箱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即便腿软还是得把生态箱给抬出去。” 凤黎:“我觉得很可爱啊,说不定有很多人喜欢,而他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开心。” 禾嘉泽:“不会有很多人喜欢这种东西。” 凤黎说:“可你在微博上也说了这是个惊喜。” 禾嘉泽道:“你知道什么叫做讽刺吗?” 闻言,凤黎垂下眼睑,看起来有几分失落。 书楠随口问道:“我对蛇也有些研究,你养的是什么蛇?” 他们挨个打开其他房间的门,一一检查,无一都被那股淡淡的腥臭味充斥,除了那间被魔法密林占据的次卧。 禾嘉泽道:“是条很漂亮的白化猪鼻蛇。” 凤黎:“我不喜欢蛇,不过如果你是蛇的话,我想我可以接受。” 禾嘉泽皱眉:“我不接受。” 凤黎疑惑:“你不是喜欢它们吗?” 禾嘉泽道:“我只是喜欢蛇,不代表我乐意被人比喻成蛇,我喜欢吃牛排也不会想要自己变成一块牛排。” 书楠不得不介入他们的话题间和稀泥:“这是从喜欢你的人口中说出的,你可以把它当成夸奖。” “才不会。”禾嘉泽坚决反对,“如果我的朋友对我说你闻起来好像一块牛排,我只会想把一桶沸腾的胡椒酱泼到他脸上。” 凤黎说:“我看出来了,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不合你心意。” 这种情况下,书楠只好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规。 她打断二人的争执,道:“这味道会不会是尸臭?” “我记得你前任死后,警察也到这里搜查过,直到前几天我还在这里过了一夜,如果有尸体,要臭早就臭了。”禾嘉泽自我安慰道:“我们还没看过厨房,说不定是什么食物腐败的味道。” 凤黎又重复提起:“没有尸体哪来的鬼。” 禾嘉泽:“你能不能闭嘴。” 凤黎说:“为什么你像是在刻意针对我。” 禾嘉泽道:“我没有刻意针对你,如果你非得为自己的脑补找一个理由的话,或许是因为你没用还在旁边添乱?” 书楠:“你的确像是在针对他。” “谢谢。”凤黎感谢她此刻公正的发言。 禾嘉泽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所以看见他就觉得不爽。” 书楠说:“不应当啊,就在刚刚我看到那片鬼东西后,我是靠着他这张脸转移注意力才强压下心里不适的,我认为他站在这里有助兴的作用。” 凤黎:“……谢谢。”再次感激不尽,就算是情敌他也认了。 去厨房之前,他们先将屋里所有的灯与窗户都打开,但那气味依旧没有淡化的迹象,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锁在这屋中。 厨房的门是透明的玻璃门,书楠还未推开门,余光就扫视到天花板上一道影子从她的视野中闪过,她下意识的抬起头。 禾嘉泽走在凤黎身后,视线被他的背影挡着,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只听书楠尖叫了一声,令他神经跟着紧绷起来,抬手将凤黎的双手抓住,躲在他身后探出头。 书楠手指着天花板:“鬼、鬼在那里!” 顺着她所指的方位,禾嘉泽抬起头,是什么也没看见,但并未因此就放松下来。 凤黎浅声道:“那里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书楠眨了眨眼睛:“我刚刚明明看见了……她在天花板上爬动。” 禾嘉泽的双手死死的抓着凤黎的手臂不肯松,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凤黎回过头问道:“你还好吗?” 第35章 两个 原本凤黎心中有气, 这一天下来禾嘉泽丝毫不顾他的感受,逼迫甚至是威胁他进食, 危险关头时将他推出去以求苟活, 抓着机会与他唱反调, 又凶又刻薄,但一瞧见禾嘉泽受怕的模样, 他那点郁气顷刻间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想要替他驱散所有会令他担惊受怕的因素。 可如若不遵循冥府的规矩, 他在阳间的生活也就到此为止, 不能继续留在禾嘉泽的身边。 家中的老头子时刻都在盯着他, 好揪到他的错处将他逮回去,到时如果他还想和禾嘉泽在一起, 就只能把禾嘉泽一起带下去了,但他不认为禾嘉泽会喜欢那里, 那里充斥着会令人类感到恐惧的存在。 事以,凤黎只得耐下心, 尽量在不触动禾嘉泽恐慌的心弦的同时引导他去揭发整件事的源头何在。 但同时凤黎又有些抗拒让禾嘉泽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人类称之为凶灵、诅咒、鬼怪之类的存在, 向来就被人们视为避之不及的存在。 所以不得不说, 书楠出现的很是时候,即便凤黎将其视为情敌。 禾嘉泽受到凤黎关切的问候, 回应反而不尽人意, 即使有那双眼尾下倾的桃花眼缓和他的面部表情, 可他眼中的鄙夷之色依然清晰可见, 只听他开口道:“你是认真的吗?这种时候你除了问‘你没事吧?’以外就不能做点对我们有帮助的事情吗?” 凤黎满脸写着高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凶……” 禾嘉泽不接受这个说法,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 不管刚才是幻觉也好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也罢,书楠已经到了极限,她转过身得以让禾嘉泽看见了她极度惨淡的面色。 禾嘉泽迟疑道:“你没事吧?”凤黎:“……” 书楠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现在只想快点从这里离开,才好将脑海中可怖的画面驱除。 禾嘉泽察言观色的技能虽然没精修,好在他也是经历过书楠所遭遇的一切不幸,对此感同身受,完全可以猜到她现在的想法。 他放慢说话的语速,腔调柔和了不少,问道:“我觉得有点渴,要不要去我家里喝点东西?” 书楠急切的应下:“好。” 她首当其一夺门而出,凤黎跟在禾嘉泽的身后最后一个走出屋子 表面上他们是到禾嘉泽家里歇一歇,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不会再返回那屋中继续探索。 看完了一集电视剧,书楠才明显缓过劲来,她摘下眼镜,禾嘉泽无意间扫见她原本干净明亮的淡妆有些晕染。 禾嘉泽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睫毛膏花了。” 书楠笑道:“被你发现了。”她从挎包中掏出一面小镜子,将眼下的墨色拭去,再次振作起来,“你在读心理学?” 禾嘉泽说:“表面上我是读心理学,实际上我连选课都交给我发小帮我选。” 书楠:“好好学吧,你很懂得如何安抚人心,适合这个行业,小凤能与你多接触,对他的病情也会有帮助。” 禾嘉泽似笑非笑的瞥向凤黎:“看见了没?我就当你说我凶是在说笑。”说罢,他又问书楠:“来罐冰可乐?” 书楠摆手拒绝:“人都快被吓凉了,来点热的暖暖心吧。” 凤黎的兴致不高,始终安静的坐在一旁,没人主动提起他的情况下,他也不怎么会主动介入禾嘉泽与书楠的话题之中,直到两人谈论的话题重心主动转移到他身上。 “你是被高利贷追债吗?”书楠问道。 凤黎:“我不想谈论这个。”他神色间流露出几丝紧迫。 禾嘉泽在心里自动把他这句话翻译为:我还没想好怎么编才真实。 书楠亲切关怀:“你说出来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到你。” 凤黎一再谢绝道:“我不想给你们带来麻烦,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那些人很难缠。”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书楠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说这句话的人没有撞过鬼。” 凤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电视屏幕上一点,他的瞳色比起常人要淡上许多,多变的画面投映在他的瞳孔中,为其添染上异样的神采。 他犹豫片刻后,断断续续的把在他生命中上演的一系列惨绝人寰的戏剧性经历,当做故事说给她听,语气淡漠似闲言呓语,仿佛正谈论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实际上也是这样的,禾嘉泽不动声色的听他胡编乱造歪,在心里默默添上一句。 书楠听罢那些磨难后,看着凤黎的双眼中怜悯更胜:“这么多的惨剧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禾嘉泽仰坐在沙发上,闻言挑起眉梢,心道说不定你俩看的是同一部电视剧。而凤黎的演出禾嘉泽基本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请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 他在内心吐槽吐的都觉得口干舌燥,踢了踢凤黎的脚尖示意他将肥宅快乐水递给自己。 凤黎转手把从茶几上拿过的罐装汽水放到禾嘉泽手中,又道:“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但我不希望你们去招惹那些人,这本就该是我一人承担的重负。” 禾嘉泽嘬了口汽水,甚至还想来捅爆米花。 他见凤黎隔了有一分钟都没再开口,问道:“没有了吗?” 书楠意犹未尽的说:“小凤不仅人好看,就连人生也如此精彩。” 凤黎:“……”这不是他期待的反应。 看样子是没有了,禾嘉泽直起身伸手把可乐放回原处,彰显阔绰道::“你放心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们禾家就是中京的第一恶势力,我帮你还钱,他们不敢不接。” 凤黎有骨气的拒绝xn次。 他们就此谈论至天色暗下,一再提出要给予金钱上的支助,尤其是禾嘉泽有意无意的提起更深入的问题,让凤黎在线编剧编到头皮发麻。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多买几本言情小说。 书楠彻底平复下心底的不安,将话题重新引入正规:“其实我在你隔壁也住了将近快一年的时间了,先前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风平浪静,在此之前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禾嘉泽问她:“你确定要辞去现在的工作?经营你的自媒体项目的确很刺激,但风险也是极大的。” “或许我的承受能力不如你……”书楠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我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高出常人普遍水准的,为了追寻真相,我不怕任何危险。”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书楠起身准备离去,禾嘉泽将她送至玄关,房门打开后却迟迟不见她踏出一步。 片刻后,书楠深吸一口气,回过身道:“你介意把我送到停车库,等我的车开出去后你再上来吗?” 禾嘉泽无言,好一个为了追寻真相不怕艰难险阻,真香。 到了停车库,禾嘉泽站在书楠的车旁,隔着车窗冲她挥了挥手,目送着车子驶离停车库。 当他转身离开时,空旷的地下停车库响起他脚步的回声,四下空无一人,寒意漫上心头,这回轮到禾嘉泽害怕了。 禾嘉泽拨通凤黎的电话,等对方接通后,第一时间开口问道:“你介意在走之前来看我一眼吗?”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良久,语气中充斥着无奈:“你在哪?” 禾嘉泽说:“我还在停车库。”他停顿一小下,又得寸进尺道:“那你介意把我送到楼上后再……其实你可以在我家里住一夜。” 水到渠成计划通,凤黎满口应下,没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人就出现在了地下停车库。 虽然主卧已经不会再出现可疑的响动,但留在禾嘉泽心底的阴影并未消失,他让凤黎去睡主卧。 由于这间房许久没有人居住,床被都需要换新的,禾嘉泽让凤黎先去洗澡,并顺便告知他如果有需要,镜子后的壁柜里就有安眠药。 等他洗漱完给凤黎送被子时,凤黎也刚好从浴室中出来,他裹着浴巾,半湿的头发柔顺的垂贴着,连睫毛上都挂着一粒水滴子,皮肤白近纸色,整个人看起来十足的冷清缺乏生气。 他的四肢修长,肌理分明,人鱼线被隐没半遮在浴巾下,这么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弱不禁风。 禾嘉泽把手中的东西丢到床上:“既然你从小就吃过这么多苦,你一定是个独立自主的人,自己铺床吧。” 话说完,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就势坐到了床边,双手抱臂,上下打量着他道:“不如我把你包了吧。” 凤黎闻言随即怔住,没料到他会有这种想法,脱口而出一句:“你包我做什么?” 禾嘉泽:“还能做什么?和你一起坐在床上拿套子吹气球吗?” 凤黎走到他身旁坐下,主动提出以下两点:“我可以帮你做家务,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在睡前给你念故事。” 禾嘉泽兴致缺缺道:“我也可以订外卖,叫钟点工上门,然后打开siri让她念故事。” 凤黎:“我不想……因为钱和你……”他语塞。 相比之下,禾嘉泽就直白许多,他直言不讳道:“你不想和我不可描述,那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坐到我旁边?”说话间,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凤黎的人鱼线上:“这是搬砖锻炼出来的吗?” 第36章 宗教 凤黎闻言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 这反应就好像禾嘉泽对他欲行不轨一样。 其实禾嘉泽也就是嘴上过瘾,如果有套子, 他可能真的会去买个充气筒把安全措施用品当气球玩。 毕竟在此之前, 他还没来得及和历任已死的前男友发生点什么, 他们就入土了。 等凤黎再次从浴室里出来时,他已经将衣物穿戴整齐, 连最顶上的扣子都给扣上了,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禾嘉泽想说他其实磕爆禁欲系。 他站在正在铺床的凤黎身后, 忽然提问:“你觉得鬼和妖怪有可能害怕人吗?” 凤黎闻言回过头, 面带不解之色, 不知禾嘉泽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答道:“不太可能。” “我觉得说不定我身边就有妖怪乔装成人类。”禾嘉泽疑神疑鬼的道:“不过我已经亲身经历了多起灵异事件, 就算真的有,我也不会怕。” 凤黎手上的动作停下, 轻声道:“你说真的?” 这反应让禾嘉泽觉得有戏,他更近一步的暗示:“对啊, 如果你是蛇妖,说不定我会更喜欢你。” “更?”凤黎将被子抖平后直起身, 转身面对向禾嘉泽,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喜欢我?” 禾嘉泽大方承认,喋喋不休的说起:“我如果不喜欢你, 你现在应该在桥洞下或者公园长椅铺报纸才对。单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 除了你的瞎子房东外, 大部分人都会乐意给你腾个地方住, 不见得比养宠物的开销要多。” 凤黎敛下眼眸揣测着他的意思,花了点时间才将他所说的话消化,眉间凝蹙,道:“我不希望被人当做宠物对待,特别是你。” 在他说话时,禾嘉泽恍然忆起自己最初想要与他说的话题不是这个,不知不觉中被他带偏重心。 “我想说的就是,我不怕鬼怪。”禾嘉泽只好再度提起自己的初衷。 当‘禾嘉泽是否喜欢他’与‘禾嘉泽不怕妖怪’这两件事摆在凤黎面前时,他的着重点更偏向于前者。 而此刻,禾嘉泽又重复了一次先前的话语后,凤黎才注意到这一点,并保持怀疑的态度:“你确定?” 禾嘉泽点头。 凤黎心存犹疑:“那我们现在再去隔壁的房子里看一看吧,我总觉得厨房里好像真的有什么被我们遗漏的关键点。” 如果早知道禾嘉泽不怕的话,他只要引导一番,那件事现在就已经尘埃落地了,也没必要等到书楠出现后还迟迟没有结果,凤黎很高兴禾嘉泽有这番勇气,在人类之中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禾嘉泽的脸色猛然沉下去,青涩乖巧的脸庞透露出几分戾气,他夺过凤黎手中正在套枕套的枕头,双手抓着枕头的两只角扬起拍到凤黎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飞枕打的凤黎措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禾嘉泽就已经转身离开了主卧,将房门摔的震天响,留下他呆愣的站在原地反复思考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才又将他惹的不快。 抱着一肚子怨气,禾嘉泽躺到床上也睡不着觉,他又拿起了手机,漫无目的的刷起微博,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点进了凤黎的主页。 明明从中午到现在他们都呆在一起,禾嘉泽还是看到了在他们共处的这段时间里,凤黎的微博有三条更新,他有理由怀疑这些是提前输入好然后定时发布的,或者又其他人在帮凤黎打理这个微博也说不准。 在看见几条博下的评论后,禾嘉泽原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又低了不止一个档次,那些人用恶毒的言语在微博下进行抨击,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们发评时的洋洋自得,好像这样就能突显他们的自我优越, 禾嘉泽双标的认为,他可以把自己的快乐凌驾于凤黎的痛苦之上,但除了他以外谁都不准这么做。 有钱能使鬼推磨,认准这个真理,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他不会去和那些人多费口舌,不代表他不会花钱请人帮他这么做。 禾嘉泽雇佣一批工作室水军,包月操作,简单的两个要求:一.往死里骂这几个人;二.刷爆他们的私信栏与评论。 这比想方设法草热度要简单,工作室很乐意接手了这本买卖。 至于隔壁那件房子,禾嘉泽多少也还是有些在意,不过仅隔了一天,为什么那里会出现腥臭味? 虽说好奇,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天黑的情况下涉入其中,阳光虽没有驱邪的作用,起码能给他心理上的慰藉。 他依稀记得明天上午似乎没有选课,又给白羽发了条消息进行确认,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便拿定主意要于明早再去那房子里一探究竟。 钟塔敲响七声,房间里的窗大开着,时间播报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清晰可闻,晨风带着许些凉意灌入屋内,禾嘉泽缩在被中将衣服一件件套上,然后从床尾钻出来。 他刚打开门,就嗅到从客厅传来的香甜气息,早餐基本是松饼没跑了。 禾嘉泽踩着拖鞋踢踏着脚步走进客厅,入眼便见凤黎站在餐桌前的身影,身着那件白衬衫显得他十分单薄,禾嘉泽走上前与他打招呼:“你的腰好细啊。”以此来代替早安两个字。 凤黎侧眸,目光落在禾嘉泽腰间,薄唇轻抿,暗地里比较了一番后才开口道:“我不觉得……” 禾嘉泽听罢先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腰围,然后又伸出手掐住他的身段,好像的确是他的腰比较细。确认之后他的手也没有拿开,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凤黎的腰腹紧实,手感极佳。 “你在做什么……?”凤黎偏过头看着他,接着道:“有点痒。” 禾嘉泽听后反而玩心被激发,隔着衣服开始挠他,凤黎闪躲间,手中的杯子没拿完,杯中的牛奶泼溅到地上。 他将杯子放下,一把摁住禾嘉泽的头将他支开,气息有些紊乱,低声道:“别闹。” “你怕痒啊。”禾嘉泽发现新大陆,不知道他装死的时候挠他咯吱窝有没有用。 原本十分钟就可以布置好的餐桌,因禾嘉泽在一边干扰,硬生生的是把这个时间延长至半个小时,可那盘松饼却还是热乎着的。 禾嘉泽往杯子里丢了块方糖,一手拿着勺子搅动着杯子,一手持叉子吃着盘子里的松饼,在最后才把杯子端起来,喝下半杯后便丢到一旁。 凤黎:“吃饱了?” 禾嘉泽答非所问:“你昨天说去隔壁看……” 凤黎一番昨日态度道:“我昨天只是看你好像有些在意那屋子里的事,不过看样子是我误会了,你没兴趣的话还是不要去了。” 禾嘉泽起身拉开座椅的同时说:“有兴趣,我们现在就去。” 凤黎对禾嘉泽的反复无常已经司空见惯了,没有多问,随他一同朝外走去。 无人居住的空屋房门再一次开启,一股比昨日更为强烈的恶臭迎面朝外扑来,充斥入鼻,禾嘉泽没有丝毫心理准备,险些被硬生生熏得吐出来。 他被那股臭味逼退,转过身将脸埋进站在身后的凤黎的胸膛,清冽的气息随即将恶臭取而代之。 禾嘉泽抬手捂住口鼻,生怕再吸入丝毫的怪味,这气味很明显不是什么食物腐败的味道,他厌恶道:“把门关上,我们得报警。” 凤黎依他所言将房门推上,恶臭被阻隔在门内,禾嘉泽仍未缓过神,被先前闻到的气味熏得头晕。 只过了一个晚上,那淡淡的腥臭味怎么会在仅仅一夜之间浓重至此……禾嘉泽摸不清边际。 报了警之后,他又给书楠打去一个电话,将此事告知于她。 等出警人员来到屋外,禾嘉泽打开门前提醒他们:“你们最好……捂住口鼻。”说完他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口罩戴上。 两名警察相视一番,抬起手遮挡住下半张脸,禾嘉泽输入房门密码,一举将门拉开。 虽然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可依旧没有能够为接下来入鼻的恶臭起到缓冲作用,嗅到那味道的一刹那,两名警员登时屏住呼吸,脸色顿变。 其中一人艰难的开口道:“很明显……是尸臭。” 另一人说:“进去看看。” 禾嘉泽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屋中,屋内一片漆黑,昨日被拉开的窗帘与窗子又莫名其妙的再次回到紧闭状态,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那东西明显还在这屋子里,禾嘉泽不得不这么想。 他在屋中根本无法开口,那两名警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还能在这种环境下进行对话,禾嘉泽对此表示十分钦佩,他先是一一把窗帘掀开,窗户打开,然后拿出手机想要用其他方式告知他们厨房里可能有线索。 在他低头在手机里输入厨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向其他房间。禾嘉泽打完字,抬起头,正看见其中一人站在次卧门前,不等他阻止就推门而入,接着毫无预料的画面冲击神经,呆滞片刻。 他走上前时,正听见其中一人小声bb:“这房子的上任主人别是加入什么极端宗教组织了吧?” 禾嘉泽介入他们的谈话中,强忍不适开口道:“不是,这是他给我准备的惊喜。”然后摒气,把手机递到其中一人眼前,让他得以看清其中的内容。 第37章 死者 警员的脸色变化可以说得上是精彩, 他们再三朝床上的吊偶看去,当视线再落到禾嘉泽身上时, 很明显多了分怜悯。 其中一人安慰他道:“如果你的男友是藏在这间屋子里自杀的,希望你不要太难过,这对你来说是好事,你还年轻,没必要和这种……不良分子绑在一起。”还有半截话没说,如果是禾嘉泽把人给杀了,即便他要受到法律的严惩,但他们在心里还是理解他的。 另一名警员点头:“当然我们一定会把他的尸体找到的。” 禾嘉泽心道,那你们要找的尸体数量可有点多了。 他们从次卧退出去,基本已经肯定尸体不在次卧,与其他房间不同, 次卧里没有一丁点的异味,虽然看起来可怕, 但闻起来要比其他房间好不少。 手机上的文字两名警员一一看过, 但仅凭一段描述不足以向他们警员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想与禾嘉泽进行一番对话询问, 而禾嘉泽根本张不开嘴, 那浓烈的恶臭熏得他甚至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凤黎道:“昨天到这里来的还有我和另外一个人, 我想我可以代替他回答你们的问题。” 警员颔首,就连他们在这间屋子里也是极其煎熬,而面前这个青年却好似没受到半分影响。 屋里的窗子已经全都打开, 效果微乎其微, 到是紧贴着凤黎身后站着, 反而会觉得那味道淡了许多,禾嘉泽干脆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可比口罩管用多了。 警员让凤黎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凤黎回忆道:“和我们一起来的另一个人是上上任住在这房子里的人,昨天来的时候,只有一股很淡的腥臭味,我们检查过其他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顿了顿,接着说:“就在我们准备去厨房看一看的时候,她说看见有个女人用四肢扒在厨房的天花板上趴动。” 他的回答有点玄幻色彩夹杂在其中,不能让警察完全信服。 凤黎又补充道:“她的男友是死在这房子里的,据她所说,就是她在厨房里看到的女人杀死了她的前男友。当时她很害怕,所以我们没有来得及进去厨房检查就离开了。” 不管如何,他们都要把这屋子从头到尾搜寻一遍,听罢凤黎的话后,决定先从厨房开始找起。 他们将橱柜一一打开,粮桶也都检查过,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整个每个房间的陈设多并不多,基本可以说得上是一目了然,如果不是有这股很明显的尸臭味存在,仅仅靠着双眼所传递的信息,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里藏着一具尸体。 警员问道:“和你们一起来的女士有提到过天花板?”他看了眼紧紧黏在凤黎身后的禾嘉泽,问道:“你们感情不错。” 禾嘉泽说:“没有,我们昨天才认识。” 警员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偏过头小声的对凤黎说:“如果你被限制了人生自由,给我们一个暗示就行。” 两名警察决定查看天花板上的情况,他们搬来一张椅子,一人踩到椅子上,双手高举过头顶,试着将其中一块天花板顶开。 站在下方的警员道:“你就要一直这么举着手?用力推啊。” “我用力了。”椅子上的人狐疑的抬起头,“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有黄脓一样的液体从被掀起的缝隙之间渗出,接着滴落下来,他登时嫌恶的用袖子去擦拭。 空气中的恶臭更甚,禾嘉泽感觉光是站在这里都快要被腌入味了,还好他自带人形防毒面具。 警员笃定到:“就在这上面。”他跳下椅子,看向禾嘉泽:“那上面压着东西,我们需要工具。” 禾嘉泽说:“我家里应该有,我回去找。” 借机离开屋子后,禾嘉泽说什么死活都不愿意再进去,他不想围观这次的开箱活动。 他从工具柜里找到一根撬棍,交到凤黎手中,拜托他拿过去,然后自己泡进浴室的浴缸里,一次性用完了整整半瓶的香波。 禾嘉泽吹干头发后打开房门,看样子尸体已经找到了,现场被封锁起来,还有刑警从隔壁进出。凤黎正在走廊处与一名警察交谈,禾嘉泽打开门探出头时,他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过头朝他看去。 这时有三人从隔壁屋中走出,口中不住惊奇的感叹:“这女人死了都快有一年了,尸体却是从上个星期起才开始腐烂的。你看到那具尸体了吗?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天之内就进入高度腐烂的状态。” “就像是在几倍加速下的快镜头,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鸡皮疙瘩起来了?我都看吐了,我是想出来透透气,你们能不能闭嘴?” 禾嘉泽想象不出现场是什么样的惨状,让这些专业人员都觉得无法忍受,他只庆幸自己在他们掀开天花板之前找借口溜回家。 接下来他们讨论的话题禾嘉泽也不想再多听一句,他退回到家中,凤黎也于此时结束了对话,紧跟过来。 禾嘉泽刚坐到沙发上,凤黎便坐到了他旁边颓然叹息,气质忧郁,他道:“我觉得很糟,这两天的经历让我很害怕。” “是吗?”禾嘉泽面露鄙夷,凤黎在案发现场表现的游刃有余,回到家里就成了哭弱的小可怜,转头扫见他眼尾的一抹红,禾嘉泽只觉得那是他哭不出来急的。 想要的安慰没得到,凤黎正是沮丧之余,又听禾嘉泽道:“想想我要帮你还高利贷,是不是瞬间就不怕了?” 先前他只是在假装害怕,现在他不仅真的怕,还慌。 凤黎心虚的将视线移至别处,飘忽不定,就是不肯与禾嘉泽对视,他僵笑道:“你想喝什么饮料?”转移话题的技巧十分拙劣。 禾嘉泽说:“苏打水就行。” 凤黎问:“为什么不喝可乐了?因为看到可乐的颜色和泡泡会让你联想到天花板上落下来的尸水吗?” 禾嘉泽无言以对,原本他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经凤黎提及后,他的脑子已经开启自动浮想联翩模式。 语言的杀伤力极大,这么简单的就毁掉了一款他喜欢的饮料,甚至让他想到可乐就有要干呕的欲望。 禾嘉泽:“把那些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还钱,你赶紧走吧。” 凤黎迅速进入飚戏状态,眼眶逐渐变红,哽咽道:“我现在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禾嘉泽道:“我帮你订酒店和客房服务。” 凤黎潸然泪下,哭的特别漂亮,梨花带雨的,禾嘉泽觉得还挺好看的,这种机会不可多得,他坐在旁边欣赏,等凤黎有要听下来的架势,就再提一句有关于让他搬出去的话。 因为书楠特意与他说过,有新发现一定要告诉她,等哭戏看够了,禾嘉泽就拿起手机拨打了书楠的电话号码。 等电话接通后禾嘉泽道:“凤黎有事想和你说。”他用手肘碰了碰凤黎,对他道:“停一下再哭,把尸体的事告诉她。” 凤黎接过手机:“在厨房的天花板上。死了一年,发酵一星期,还是切好的。” 旁听的禾嘉泽道:“切好的是什么意思?” 凤黎:“哦,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分尸,不过分的块比较多,像是排骨和肉丁的组合。” 继可乐之后,凤黎成功又毁掉了禾嘉泽喜欢的两样食材。 凤黎干脆开了免提,在叙述的同时,让禾嘉泽与书楠也有交流的机会。 书楠的惊呼声从扩音器中传出:“怎么可能死了一年才开始腐烂?又不是在腌泡菜,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在腌肉缸里吗?” 凤黎说:“上面的确是有个缸,不过是用来压天花板的,尸块是被分别用保鲜膜包裹好几层,然后又用保鲜膜统一缠成一团,我第一次见那么多的保鲜膜。”今天也是他提到保鲜膜次数最多的一天。 禾嘉泽抽了抽鼻子,伸手把垃圾桶拿到自己脚边,他随时有可能会吐出来。 书楠又问:“那为什么直到昨天才开始有味道?” 凤黎道:“因为她从上个星期才开始腐烂,保鲜膜倒是比她先烂一步,不过论时速的话……她腐烂的速度就像是被泡在稀释硫酸里一样,你真应该来看一眼,我想对你的报道一定非常有帮助。” 一时半会儿单靠语言也无法还原现场,几日后,书楠前来拜访。 作为一名记者,她有很多渠道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消息,接连多日东奔西走,她的收获令禾嘉泽瞠目结舌。 禾嘉泽怔愣片刻,对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迟怀疑的态度:“你说什么?” 书楠抬手,以拇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书楠的面部线条清晰,又是一贯干练清爽的打扮,做起这个动作倒是比凤黎多了一分帅气。 禾嘉泽瞥向凤黎一眼,几曾何时他的前男友们做这个动作时常苏的令他合不拢腿,现在他看见只想再努努力把对方给气死。 书楠叹息道:“刑警队成立了专案组,恰好其中有我一位朋友,我是第一时间获得真相的,许多事他们都没对外提起。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事情会是这样。” 凤黎说:“凶手就是你前任男友,所以那女人只是在死后进行了复仇。” “我也被她追杀过,我做了什么需要被她进行复仇的事吗?”禾嘉泽看向凤黎,他是相当想要一个答案了。 书楠说:“他竟然趁着我出差找……服务人员上门,还把人杀了藏在家里,我和尸体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年之久,你敢信?”细思极恐,但禾嘉泽更不敢信的是他和历任前任中任意一个人的同居时长,还不比不过书楠和一个死人的。 “更可怕的是,他这一年若无其事,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有任何异常行为。”书楠双手抱臂,回忆起来只觉得心惊胆寒。 现在想来,幸好她由于职业原因不常在家居住,也因两人时常相隔两地很少发生争执,不然现在躺在天花板上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禾嘉泽说:“你现在可以用那句话安慰她了。” 经他提醒,凤黎朝书楠递出一张纸巾,道:“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 书楠:“她很可怜,我想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也仅仅是因为她想要被人从那堆塑胶膜、从那个黑暗狭窄的空间中解放出来。” “丧事怎么办的?”禾嘉泽问道。 书楠说:“警方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一年前她家人就已经报案失踪了,但人至今才被找到。哦对了,我刚刚说到哪了?” 禾嘉泽惊恐道:“不是幻听?你说尸块有移动过的痕迹……” “对,我听凤黎说了保鲜膜的事,就多问了两句。这是警方推测出来的结果,在里面裹着尸块的保鲜膜烂掉后,尸块有在包着它们的最外层保鲜膜团中移动的痕迹。”书楠停顿了一下,咽下翻涌上喉腔的胃酸,接着说:“他们之所以知道先前每块都是被包裹好的,是因为侧切面都和保鲜膜长到一起去了……意思就是死后伤口还在愈合。” 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她出现在禾嘉泽与书楠面前时身体组合是错乱的了,看样子是她想把自己给拼好,但是没能成功。 书楠大喘一口气:“不仅如此,天花板上也有尸体留下过的移动痕迹,还很新,灰尘轨迹都很明显。” 凤黎靠在禾嘉泽身上,清楚的感触到他的颤栗,凤黎原本半阖着的双眼睁开,出言将话题截胡:“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禾嘉泽:“谢谢,我不要喝可乐。” 书楠狐疑道:“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的吗?” 禾嘉泽将凤黎昨天说过的话复述一遍给她听,疑问解除,书楠磕磕巴巴的说:“我喝水就行了……小凤的心情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不少啊。” 凤黎像是没骨头一样,斜依着禾嘉泽,轻笑道:“我第一次遇到像他这么关心我的人。” 书楠说:“不可能,你长这样一定有很多人关心你。” “我比一定比别人更关心他,我让他帮我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禾嘉泽姣好的唇形勾出疑似讥笑的弧度,他抬手把凤黎推开:“不仅如此,我还帮你约了一名心理医生。” 凤黎的幸福感瞬间降为零,他面露惊慌之色,道:“我害怕见陌生人。” 禾嘉泽不为所动:“就在前几天之前,我对你来说也是陌生人,现在你却赖在我家里不走。” 凤黎停歇片刻又打补丁:“我害怕见除了你以外的陌生人。” 禾嘉泽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他只要给出一个引子,就能欣赏到凤黎的即兴表演。 特别是让他搬出去这一点,什么时候禾嘉泽想看一个一米九的蛇精在他面前哭唧唧,当着他面念三遍就成,这是禾嘉泽唯一掌握的咒语,但是十分管用。 月升星辰遍布夜空,禾嘉泽站在自家阳台上,转过头朝隔壁房屋的阳台投去一眼,心想着俄罗斯方块以后应该不会再追着他要他狗命了。 她的尸体是从一个星期前才开始腐烂的,正是他在楼梯间里遇到她的那天。 凤黎撩开窗纱,悄无声息的走到禾嘉泽身旁,忽然出声讲话,将正在进行灵异思想的禾嘉泽吓得不轻。 他剐了凤黎一眼,黑白分明的双目在银月照耀下更是清澈,他的脾气坏透了,凤黎这几天深有体会,即便如此,禾嘉泽非怒不可歇之外的凶狠表情都不会让人感到有任何威慑力,看上去倒是有些孩子气。 重逢初见时他只注意到了禾嘉泽青涩腼腆的表面假象,到至今为止,他被惯坏的性子正一点点的暴露显尽。 凤黎的视线落在禾嘉泽的小卷毛上,弯曲上翘的发尾幅度并不是特别明显,略微有些凌乱。凤黎提醒他道:“你的头发该剪了。” 禾嘉泽:“你偷偷摸摸的走到我旁边就是为了说这个?” 隔天夜里,凤黎与禾嘉泽吃过晚饭后徒步走去他常光顾的理发店,顺便散步消食。 回去时不巧在路上遇到了李东硕,他手里还抱着一颗篮球,禾嘉泽看一眼便知,他应该是和白羽打完球正要回家。 李东硕朝迎面走来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再三打量凤黎,与禾嘉泽以往交往的人可以说是天差地壤之别,不似曾经那些朝气、温暖亦或者强势存在,他气质忧郁却并不会令人感到阴沉孤僻,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感环绕周身,反而过分的吸引人。 李东硕对着禾嘉泽挤眉弄眼的笑道:“换口味了啊?” 禾嘉泽也不急着辩解,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是啊,总对着同一款,再好看也会腻。” 李东硕转头对凤黎道:“你还是早点跟他分手吧,他这个人不仅没有良心,和他在一起还会有生命危险。” 凤黎:“小泽人很好。” 李东硕当面拆台揭禾嘉泽老底,但见凤黎听完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只好放弃劝说,祝他们生活愉快。 不听好人言,棺材在眼前。 第38章 二皮脸 赶上了好时机, 他们快到家时在路边正发现有个摆摊的商贩,这一片再过不久就会热闹起来,但大多都是些小吃商会到这里来,晚上跑出来卖菜的基本没见过。 禾嘉泽眼尖,一眼就瞅见那商贩正准备从三轮车上搬出来一盆龙虾,上前看过后发现个头都不算小,他走形式问凤黎一句会不会做这玩意, 然后直接将整整一满盆的虾端走。 身娇体弱凤先生两手各拎着几只被龙虾填的满当当的黑色塑料袋,让人看着只觉得那些袋子里塞的都是塑料泡沫。 两人回到家中, 凤黎进厨房里把袋子里的活虾分装好,禾嘉泽在客厅思考今晚的夜宵是蒜蓉还是麻辣口的。 凤黎从厨房中走出来,自然而然的落坐到了禾嘉泽身边。 禾嘉泽忽然开口道:“我觉得我同学说的很有道理, 你已经这么惨了,我不好意思祸害你,所以你最好快点从我家里离开。” 凤黎说:“可是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早就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没有求生的欲望, 既然你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会面临这个难题,我认为我们两个十分适合。” 禾嘉泽转过头问:“你是在向我告白吗?” 凤黎点头承认,禾嘉泽稍稍昂起头, 也不急于回应他, 悠悠道:“让我考虑一下。”装模作样的思考片刻后, 接着说道:“我不接受, 不过你暂时可以留下来。” “只要能和你呆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我喜欢你,无论你是否会回应我。”凤黎的嗓音轻柔,如同被风吹动的薄纱抚动人心头。 即便禾嘉泽原本抱着将他的话当回事的态度在听,心弦却不由自主的被勾起共鸣。 他自娱自乐的想,其实换个心态来看,隔段时间换个不同类型的对象交往也不错,每天都有新感觉,而且拒绝表白的感觉相当不错。 禾嘉泽说:“我给你个建议,你可以每天试着向我告白一次。”话音刚落,禾嘉泽面容有所变动:“我想到了。” 凤黎:“想到了……什么?” 禾嘉泽道:“我想到夜宵还是蒜蓉口味的小龙虾比较好。” 话题跨越幅度过大,凤黎呆滞片刻,起身走进厨房准备夜宵。 禾嘉泽不知道凤黎是怎么处理食材的,不到一个小时他要的东西便被端上桌。 相比较其他的食物,凤黎似乎对龙虾的接受度极高,就着龙虾拌饭能干掉两碗饭,其间还不落下给禾嘉泽剥虾的工程。 禾嘉泽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默默估算了一下,凤黎剥的一手好虾,寻常人剥一个的时间他能剥三个,且虾肉各个都是完整无损的。 禾嘉泽:“不劳而获的饭好吃吗?” “好吃,非常好吃。”凤黎用虾肉将禾嘉泽的碗堆满,抽出纸巾将手指尖搽干净,一边道:“你多吃点。” 由于凤黎的辛勤劳动,使禾嘉泽这顿夜宵吃的十分惬意,还有空隙玩手机,他打开群聊便看到李东硕与白羽正就着一张照片在讨论。李东硕大概是闲的无聊,把今天拍到的凤黎与禾嘉泽走在一起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李狗嗨:同样都是网恋,为什么狍子就没有见光死,找的对象还这么好看。 黑羽:狍子擅长吸引长的好看的人,然后发动秘技·红颜薄命。 禾嘉泽低下头看着碗里的小山坡,红白相间的虾肉格外挑动人的食欲,他掏出手机对着茶几连拍几张发到群中。 狍子禾:[图片][图片]秘技·深夜报社。 荼毒完四人群,禾嘉泽还不满意,又打开相机将镜头对准正在剥虾的凤黎。 凤黎的侧颜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他半垂着双眸,细长整齐的睫毛似蝶翼,纤细白净的手指轻捻着指间物。 禾嘉泽随手的抓拍便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照片,他对凤黎道:“给个正脸。” 凤黎转过头朝他露出浅笑,禾嘉泽将这个画面定格在手机屏幕之中。凤黎带着些许暖意的微笑引人沉溺其中,眼角下点缀出优雅之意。 最后两人又合拍了张,连带着先前拍下的夜宵一起凑够了九宫格,禾嘉泽打开微博把照片传上去,输入一段话,并在结尾处艾特了凤黎的微博。 钩盾对嘉禾:这是我家的厨娘,好看吗@冥卦为泽。 禾嘉泽将这条微博发出去的同时,凤黎的手机响起通知音,他从口袋中抽出手机,浏览间脸上又浮现出醉人的笑意,勾动嘴角,将禾嘉泽的那条微博转发到自己的主页。 冥卦为泽:我现在很幸福,每天都能给喜欢的人做早餐、午餐、晚餐和宵夜。 粉丝列表中的用户被强行喂下突如其来的一口粮,因禾嘉泽这一条微博,凤黎涨了不少粉,互动微博下评论里跪倒一片舔颜粉。 禾嘉泽忽略掉自己微博的动态提示,直接点进凤黎转发过去的微博看评论,先前就关注了凤黎并对他进行抨击的那些人还没看懂形势就大胆发言,被淹没在新晋颜粉的反击之中。 尤其令禾嘉泽眼熟的那名微博用户在凤黎转发的微博下面冒酸泡,称不知道博主使什么手段攀高结贵,富家子弟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想想就恶心。 禾嘉泽还嫌弃他这条留言下面不够热闹,直接将他的评论转发到自己微博中,并回复:键盘放干净点。 群聊提示还在不断闪现,禾嘉泽关上微博,又打开群。 黑羽:说实话,虽然照片里这人和严校草不是一个类型,但是给我的感觉……可能是神韵?莫名相似……我是不是被狍子给成功洗脑了。 禾嘉泽又将发到微博的那几张照片发进群聊。 狍子禾:[图片]还在给我剥虾。 李狗嗨:你太客气了,想请我吃饭就直说啊,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黑羽:蹭饭蹭的这么用力? 任允明:小泽,我马上就回国了。 狍子禾: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任允明打电话来和他说的,不知怎地,禾嘉泽觉得他上一次是告诉自己他的打算,而这次是在做预告,至于任允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还没个准信。 凤黎留意到禾嘉泽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神色复杂,问道:“怎么了?” 禾嘉泽放下手机:“我发小要回来了,在我小的时候我爸妈经常拜托他帮我补习功课,我讨厌被他摁着头写作业的童年经历。” 凤黎:“你不喜欢他,可以不去见他。” 禾嘉泽说:“我没有不喜欢他,我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他比我大上几、两岁,小学到高中我们都是同一个学校的,我只是觉得自己仿佛被他整整支配了一个世纪,直到他被家里人发配疆外。” 禾、任两家在生意上有来往,两家是世交,任允明就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懂事的优等生,好在禾家人也并没有拿自家孩子与任允明做比较,他对禾嘉泽也是极好,除了被迫接受补习之外的其他时间,禾嘉泽小时候还是挺乐意和任允明在一起玩的。 任允明比禾致修小上几岁,两人也是好友关系,他的父母忙于工作,由于两家住在同一处住宅区,在禾嘉泽的记忆中,任允明几乎天天跑到他家里蹭饭,甚至老宅里的一间客房都成了任允明的专用房间。 其实补习一事,禾家父母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谁知道任允明却极其看重这项使命,活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禾嘉泽的童年阴影。 除此之外,他们两人有个共同点,任允明也是家中老二,头顶上还有一个长姐。 禾嘉泽:“现在我已经大学了,他总不可能摁着我的头写论文吧?”说这话时他心里没底,话锋一转又向凤黎抱怨道:“我小时候不完成他布置给我的任务,他都不让我出去玩,有段时间我天天被迫和他呆在书房里,看见他的脸就想起错题本。”凤黎抬手揉了揉禾嘉泽的脑袋:“你很怕他?” 怕这个字用的很好,禾嘉泽像是嚼了一嘴苦瓜,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他尽量往好的方向想:“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他应该也不会再把我当小孩子管,等他回来,就约他一起吃顿饭让你们见一见。” 凤黎:“我怕生,也不想出门。” 禾嘉泽道:“……那我自己去吧。” 凤黎心中有些吃味,佯装抑郁道:“这两天我有些焦躁,特别是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更不想你丢下我去和其他人见面。” 闻言禾嘉泽陷入缄默,只觉一言难尽,隔了一会儿后,他对凤黎道:“你可真是个事儿逼。” 说来讽刺,或许是因为时隔太久不见,禾嘉泽对于迎接老朋友回归这件事还是会不免兴奋。 . 凤黎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玻璃牛奶瓶,里面的东西是他在禾嘉泽吃早饭时灌进去的,禾嘉泽不是很喜欢喝牛奶。 当封好的玻璃瓶被递到他面前时,禾嘉泽不悦的抿唇,嗫嚅道:“昨天早上喝过牛奶了。” 凤黎:“这是冰好的酸奶和我今天份的告白。” 禾嘉泽一脸冷漠的“哦”了一声,把玻璃瓶塞到了背包中,也不急着喝,凤黎或许有特殊的手段,就像之前不会凉掉的便当一样,经凤黎的手冰好的酸奶也不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温热。 想到这里,禾嘉泽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经历一年时间不腐的女尸,或许鬼怪之力可以用于防腐也说不定?而又由于某些原因,让她受到重创从而失去了使尸身不腐的能力,副作用反弹,所以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加速腐烂。 至于‘某些原因’是什么,禾嘉泽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不慎撞见某位男士殴打死者的那一幕。 徒步走到学校的过程就是禾嘉泽的晨间锻炼,他坐下后还真觉得有些热,打开背包将凤黎给他的酸奶瓶拿出来,瓶身侧面还贴着一根玻璃吸管。 白羽坐下时正看见禾嘉泽正抱着瓶子吸溜吸溜,瓶子里的酸奶下去了大半,白羽仔细瞧了瞧瓶身后眉头紧紧皱起:“你这是在哪买的啊?我的老天鹅。” “嗯?”发呆中的禾嘉泽回过神,对其言说不明所以,“凤黎给我的。” 白羽的五官几近邹成一团,他倒抽一口冷气:“嘶——你自己看看。” 禾嘉泽顺着他的目光所视方向低下头,只见空掉的瓶身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喜欢你’三个字,禾嘉泽忽然就理解了凤黎口中告白之意何在,可这比起告白,更像是恐吓。 那些字是写在玻璃瓶壁内的,颜色是白色,在禾嘉泽没有喝掉瓶中的酸奶时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 白羽:“是他在外面买的吗?” 禾嘉泽说:“是吧。” 昨天夜里禾嘉泽在群里深夜放毒,李东硕说什么今天都要去他家里蹭吃蹭喝,还带点菜的,指名要吃麻小和龙虾仁汤汁拌饭,禾嘉泽只好给凤黎打电话让他提前做准备。 回去的路上,李东硕还在兴致勃勃的与禾嘉泽谈论他的网恋对象,三句话不离凤黎真漂亮。禾嘉泽斜睨他一眼,如果不是知道李东硕是个傻白直,他真的会觉得他是要和自己抢人,说的好像今天去禾嘉泽家里就是冲着凤黎的美貌去的一样,实际上是在给他的嘴馋打掩护。 白羽极其无语:“你不至于为了蹭饭掰弯自己的性取向吧?” 李东硕情绪高涨,嗷嗷叫道:“我愿意!!” 禾嘉泽一进门就被扑鼻而来的麻辣鲜香勾起馋虫,李东硕把两只脚上的鞋子蹬掉,一头扎进客厅。 餐桌摆放着三大深盘的龙虾,像是担心他们口味不一,不单单只做了一种味道的。 凤黎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饭碗,他朝禾嘉泽轻笑道:“你回来了。” 李东硕与白羽先后从洗手间出来,他甩着手上的水,一步跨到凤黎面前,欣喜道:“你可一定要活得久一点啊。” 凤黎:“……”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收买禾嘉泽的朋友,他当初就不必做那么多白费力气的事。 热气腾腾的龙虾烩让几人吃的不亦乐乎,李东硕两手流油,嘴里吸溜不停,还不肯停止说话。 期间,他极其艳羡的朝禾嘉泽的碗里投去视线:“我也想要小龙虾仁拌饭。” 禾嘉泽嘟哝道:“自己剥去。” 李东硕揶揄的视线在凤黎与禾嘉泽之间徘徊不断:“泽泽,啧啧啧。”他伸手又从深盘中捞出一只虾,一边剥一边道:“等任哥回来了就有两个人给你剥虾了。” 禾嘉泽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分你一个,到时候让任允明给你剥虾。” 凤黎说:“他在你们之前就和小泽认识了吗?” 李东硕直言不快道:“听他说基本上算是被扔到禾家里长大的,我们是上了小学才和狍子认识的。没有泽泽之前任哥跟着修哥屁股后面跑,泽泽会跑后他跟在泽泽屁股后面跑,手里还拿着五年模拟三年高考。” 白羽冷不丁的丢出一句:“在国外呆的好好的,回来干什么。” 李东硕:“不知道为什么,黑蛋从小就不待见任哥,他对咱们挺好的啊,怎么就惹到你了?” 白羽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跟我气场不合吧,狍子准备去接风吗?” 禾嘉泽嗯了一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道:“他都说了能不去吗……不过也没说个具体时间,不知道他这次回来要呆多久,我们也好久没有聚过了。” 小时候他们四个人是经常绑在一起玩的,白羽、李东硕与禾嘉泽在一个班里,任允明又经常会去找禾嘉泽,自然而然的就熟悉了。 李东硕喜欢热闹,小时的玩伴重新凝聚到一起令他无比雀跃,席间张口闭口都是等任允明回来了他们要去做什么,白羽的兴致反倒不高,很少有见他发言。 正在他询问禾嘉泽到时要不要一起去泉山玩时,凤黎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问禾嘉泽:“要是他这次回来之后就不走了,你们以后会经常见面吗?” 禾嘉泽思索着道:“不一定,他挺忙的,不见得会有空和我们搅合在一起。” 凤黎说:“他邀请你,你就会去?” 禾嘉泽不予否认:“没理由拒绝吧。” 凤黎情绪低落,道:“那我岂不是有更多时间会见不到你?感觉就像回到了一个人生活时的状态,但我心里会更加难受。”他愁容满面,声音放轻:“现在只是想一想,我都觉得我的病症有发作的征兆。” 听他说完后,禾嘉泽抽出两张纸巾把手擦干净,拿起手机道:“我帮你预约心理医生。” “不用了。”凤黎急忙抓住他的手腕,“不用心理医生,只要有你陪着我的状态就会好很多,我想和你独处,我怕你的朋友回来后,你会忙到没空见我。” 李东硕捧着碗,转过头对白羽说:“我觉得我碗里装的都是狗粮。” 白羽觉得很有道理,往嘴里猛扒了两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吃。” “我要向任哥举报你们虐狗。”李东硕受不了他俩现在这黏糊的状态,提议道:“正好我们都在,给任哥弹个视频,让他和我们一起做狗一起吃粮,也能先让凤黎提前适应适应。” 第39章 抑郁 在禾嘉泽他们的朋友圈中任允明也位于中心地带, 假设他真的回来后不再离开, 凤黎也不可能把禾嘉泽给关起来永远不让他与任允明见面。 但任允明的存在无疑让凤黎产生了危机感, 从几人的描述中他判断出在任允明没有出国之前, 他与禾嘉泽的关系亲近程度远远超过其他人。 李东硕最快手也快,二话不说将禾嘉泽的笔记本抱到餐桌上, 给任允明弹去一个视频请求,然后被对方秒拒。 还没等凤黎窃喜, 李东硕又发送出简短的一行字。得知了禾嘉泽也在, 任允明主动发起视频请求。 凤黎原本只是与禾嘉泽并排坐着的,在视频连通后, 他几乎整个人都黏在了禾嘉泽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李东硕哀怨的盯着屏幕中的人道:“我感觉自己被差别对待了。” 视频画面中的人似乎正在办公室里, 文质彬彬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镜片下是一双朗目, 他身着正统的白色商务衬衫, 系深灰色领带, 椅背上还搭放着他脱下来的西装。 这人也不过仅仅比禾嘉泽稍大上两岁,其所表现出的成熟稳重却远超同龄人, 令人觉得极其可靠。 这让凤黎联想到禾嘉泽曾经说过的话,他喜欢稳重的人。 李东硕道:“任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凤黎, 狍子的男朋友。” 禾嘉泽自认为与任允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这还是任允明出国后他们头一回用视频聊天, 以往即便是接到任允明打来的电话,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极其不喜欢听任允明对自己说教。 就如同当下,在李东硕介绍过凤黎后,任允明接下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小泽,你在和他交往前,有和家里人说过吗?” 禾嘉泽道:“他们总会知道的。” 任允明扫见桌面上的一片狼藉,说道:“昨天你还吃了宵夜,今天你们晚上就吃这个?” 白羽:“禾二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不至于连吃饭都要接受你的远程操控吧?” 虽说白羽是习惯性唱反调,他维持一贯的人设在面对任允明时流露出冷淡与不喜,但这句话却是说到禾嘉泽心坎里去了,他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任允明就已经像是将自己当成了禾嘉泽的监护人一样,还好他在禾嘉泽逆反期到来前就被轰出了禾嘉泽的生活圈,不然到现在两人不一定还能保持朋友关系。 任允明身体向后倾,靠在办公椅背上,道:“经常吃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李东硕:“我们自己做的,挺干净的。” 白羽斜睨看着他:“你做什么了?你连个人你都做不好。” 李东硕改口道:“凤黎做的,都是自己人,有必要分那么清吗?” 任允明说:“我希望你不要总给小泽吃这些食物。” 凤黎道:“他喜欢吃什么我就给他做什么。” 禾嘉泽听完后把碗里的龙虾肉一扫而尽,用行动表示支持,心道我知道错了,我明天还要这么吃。 任允明见状跳过这个话题,现在的情势很明显,如果他继续说下去,无疑是在给凤黎递枕头。 白羽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排冰啤酒,拆出四罐各放到几人面前。 任允明忽略掉桌面上多出的东西,问道:“小泽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好……”禾嘉泽想了想,说起隔壁屋子的事:“除了我前阵子撞鬼外,其他都还好。” 李东硕道:“你怎么又提这茬了啊?” 任允明也在四人群里,看到过禾嘉泽在群里说起几次撞鬼经历,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即便禾嘉泽当面提起,他的反应也是一样的:“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信这些东西。” 凤黎视线停留在笔记本屏幕上片刻又轻飘飘的移开,幽幽冒出一句:“说不定现在你背后就站了几个呢。” 任允明皱眉道:“请不要随便开这种晦气的玩笑。” 凤黎:“谁也说不准是不是玩笑。”他将手搭在禾嘉泽肩膀处,以示两人间的关系亲密。 禾嘉泽道:“既然你觉得是假的,那你怎么解释警察从隔壁屋子里找到了尸体这件事?” 先前禾嘉泽没有和他们说过,白羽与李东硕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件事,皆露出了点惊恐骇怪的表情。 禾嘉泽接着说道:“那天过后我又进去了一次,房子里出现了一股很淡的腥臭味,第二天再进去的时候,那股臭味升级能把人给熏吐,我报了警,警察在厨房的天花板上找到了那味道的源头。” 李东硕喉头咽动,问:“然后呢?” 禾嘉泽:“那天和我们一起去的另一个人是前前任房主,她是一名记者,告诉了我们一些还没对外公开的细节。在天花板没被打开前,天花板上被分尸的尸体有移动过的痕迹,而且死亡时间已经有一年之久,但是从前阵子才开始腐烂,并且在短短几天内进入高度腐烂状态。” 整件事从头到尾可以说是扑朔迷离,让人云里雾里摸不到边际,无论听者原本是抱着何种心态,对于鬼神之说信亦或者不信,在禾嘉泽最后一个话音轻落下时,皆是骨寒毛竖。 他的经历太过于骇人听闻,李东硕听得心里发怵,打了个寒颤道:“我想再吃点热乎的。” 凤黎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起身道:“锅里还有剩下的龙虾,正好可以帮你们煮几碗面。” 凤黎刚一离桌,任允明便问道:“你和这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禾嘉泽:“网友。”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以前不厌其烦回答任允明刨根问底的能力,没一会儿便彻底失去了耐心。 任允明刚要再说些什么时,禾嘉泽便站起身道:“我去看凤黎下面。” 李东硕意味深长道:“这个下面很有说法。” 话音刚落,脑壳就被拍的一声闷响,抬头对上禾嘉泽的视线,顿时闭上嘴。 厨房中,凤黎正站在料理台前,禾嘉泽推门而入,他听见响动后转过身。 凤黎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禾嘉泽闷闷不乐的站到他身旁,目光落在凤黎持着汤勺的手上,嘟哝道:“和任允明说话让我觉得像是在听他发号施令一样,他一点都没变,连我喝水都要管。” 凤黎沉默半晌,袒露心声:“我也不喜欢。” 禾嘉泽:“不喜欢听他说话?” “不是。”凤黎放下手中的汤勺,缓声道:“我不喜欢你和他说话,不喜欢你看着他,不想让他和你有接触。” 禾嘉泽见他向自己又靠近一步,接着整个人被他揽到怀里,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想让你只看着我一个人,他好像比我更了解你,我的心情很不好。” 李东硕还在和任允明聊天,白羽在旁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这一会儿的时间,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被任允明套出一堆话。 白羽与任允明合不来,也看不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更不喜他对待禾嘉泽的态度,打着为你好的名号,擅自过多干预他人的人生,甚至限制禾嘉泽的交友范围。 即便是摊上这样的亲人,都会令人觉得窒息,而任允明本身也实则并没有任何资格去代替禾嘉泽的父母对禾嘉泽进行管教约束。 禾嘉泽与凤黎各端了两碗面从厨房走出来,白羽朝凤黎看去,刚想道谢时,就瞅见他眼尾的红余,疑虑问道:“凤黎怎么了?” 禾嘉泽把手中的两只碗放到他与李东硕的面前,在笔记本电脑前转身抱住凤黎的腰:“吃醋了,不想让我和任允明说话。” 这话是当着任允明的面说的,任允明愠怒道:“我和小泽之间说话也不用得到外人的许可吧?” 白羽:“小泽小时候想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外还得先经你许可呢,你在禾家不是外人吗?” 凤黎脸色苍白的站在餐桌边,身形不稳的晃了晃,一副摇摇欲落的样子。 禾嘉泽看向电脑屏幕道:“他情绪不稳定,受不了刺激,你先去忙你自己的吧。” 没给任允明说话的机会,禾嘉泽伸手将笔记本合上,然后拉着凤黎坐回原处。 李东硕道:“你们今天对任哥有点不友好啊。” 白羽:“整天任哥任哥,叫的挺亲热啊。” 李东硕:“xbox要出新了,我这不是先得和代购打好关系吗。” 禾嘉泽说:“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回国后就不再出去了。” 李东硕秒变脸:“我没他这个朋友。” 从回到客厅到现在,凤黎始终忧心忡忡,他一言不发的见脸埋在禾嘉泽肩膀上,垂下的发丝扫得禾嘉泽直缩脖子。 李东硕端着碗,他与凤黎实在算不上熟,虽看出对方心情低落,但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才能使他情绪转好。 在与任允明视频期间,李东硕也是竭尽全力的在活跃气氛,结果依旧是以翻车告终。 他叹了口气道:“狍子也不想任允明回来吗?” “我管不了他回国,但是能管得了你这张嘴,今天给你做这顿饭的人不喜欢听见任允明三个字。”禾嘉泽直白明了的说道:“聊点别的。” 白羽:“怎么不给凤黎请个心理医生?” 凤黎抬起头,一手扬起落到禾嘉泽头顶,带着丝丝凉意的唇部在禾嘉泽额间轻触既离。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又有几分空洞:“我还好,小泽肯收留我,陪在我身边,已经是我最大的帮助了,我不需要他的钱,也不用他帮我请心理医生。” 李、白二人不知收留一词何来,接着又听凤黎将他凄惨悲凉的身世徐徐道来,讲到他被房东扫地出门时,李东硕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十分想知道禾嘉泽是在哪个交友网站上捡到凤黎这位又美又可怜又不做作还满身是病的厨子的,他也想要。 有句话白羽不知他当讲不当讲……这剧情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白羽道:“你现在没有能力还清剩下的债务,最好还是先让狍子借你点钱把剩下的钱还清,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凤黎回忆往事,双眼泛泪光,他抬手握成拳,指背抵在鼻梁根处,哑声道:“我起初想做演员,期间一直在一个音乐剧团工作,但……” 李东硕打断他道:“是不是有煤老板想用权势逼迫你屈服,但是你不答应,就被他搞黄了工作好让你走投无路去找他求饶?在你被逼上绝境之时,遇到了我们家傻狍子。” 凤黎维持缄默,想了会儿,李东硕编的这个版本好像比他原本的好多了,于是点点头把这个设定接下,更新人设版本。 禾嘉泽心说,逼迫他什么,逼他到家里当厨师吗? 收获了李东硕的同情与友情剧本,凤黎抹着并没有渗出来的眼泪把碗盘收拾好端进厨房。 厨房的门闭合上,谈话声被隔绝在门外,李东硕一张嘴叭叭不停,抒发着自己对凤黎的怜悯与关切之情。 李东硕道:“狍子,要不你这次就放过别人一马吧,你看凤黎这么可怜。” 禾嘉泽叼着牙签道:“我不,我就要把他溺死在我的爱里。” 白羽:“……我劝你善良。” 劝说无效,禾嘉泽遭受到了两人严厉的谴责,在凤黎走出来后,李东硕与白羽频繁将充满同情的视线投向他,欲言又止。 即便知道他二人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可他们的目光屡次三番停留在凤黎身上,依然让禾嘉泽感到不舒服。 他挡到凤黎身前,怒瞪李东硕一眼:“看什么看,不准看。” 李东硕:“嗨呀,我这不是最后多看几眼吗,以后可能就没得看了,来,我给你们拍个合照留念。” 他拿起禾嘉泽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打开相机功能,禾嘉泽刚想走上前,被凤黎从后方伸手圈住肩膀,头顶传来轻柔的碰触,手机在这时响起咔嚓一声。 禾嘉泽拿回手机,原本的不满在看到相册里那张照片时消失殆尽,照片中凤黎神色温柔将他圈抱在臂弯之中,垂着头,嘴唇轻触他的发顶。 总体来说禾嘉泽对李东硕无意之举的结果十分满意。 他将照片发到了微博上,不久后,他又有些在意的点开评论区看了一眼。 距离昨天他发的那条微博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两条微博都下出现一些令他极其不舒服的言论,看样子其中一些人也点进凤黎的主页看过,话里话外带着两人一起内涵。 【这是假脸还是高p?长成这样不出道,别是个好吃懒做的卖身惯犯吧。】 在这条留言下还有人回复评论,称凤黎是为了还债都出去卖了,也不知道禾家人看见自己的儿子好玩男人这口要作何感想。 禾嘉泽盘腿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新的内容。 钩盾对嘉禾:他有抑郁症,还请大家温柔对待,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一一向某些人追究,我气量小又有钱,望周知。 发送这条微博前,禾嘉泽本想他的措词与语气会招来一批黑粉吐口水,可结果却与他所想完全相反,评论区被沙雕网友强势霸占。 短时间内被顶到最高的两条评论如下: 【好好好,我们会对小美人特别温柔的。】 【露出姨母般的微笑,坚决捍卫我的狗粮碗。】 时间也挺晚的了,凤黎向禾嘉泽询问道:“不如让他们两个留下来住一晚上,这都快两点了。” 禾嘉泽说:“那你睡哪?” 凤黎红着脸道:“我跟你睡。” 禾嘉泽使用技能:看破,好像这才是凤黎的真实目的,让李东硕与白羽留宿看似好心,实则是在为他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他们从小就不错,也不是没有过一起过夜的经历,白羽对和李东硕睡一张床上这件事并不排斥,再来这个点回家也的确是有些晚了。 凤黎问:“你们明早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东硕劝阻:“别别别,明天的早餐我包了,厨房多危险啊,又是刀又是火的,我来就行。” 白羽的双眼中充满审视的意味,他道:“朋友妻不可欺。” 李东硕:“我这是保护高危人群。” 两人各自给家里人发了条短信,汇报完毕便走进禾嘉泽给他们指定的卧室。 禾嘉泽依旧睡次卧,两个房间的床是一样的大小,配置也都差不多,只不过空间要稍微小于主卧。 他们先后从浴室里出来躺到床上,禾嘉泽双手放在被子外面,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纯白的房顶,出声道:“我的朋友很少,但你看……就算我身边有那么多死亡案例,他们也没有怕过我,只会担心我会影响到你。” 凤黎侧过身,轻柔徐缓的呼吸喷洒在禾嘉泽耳边,他浅声道:“你只会给我带来好的影响。” 禾嘉泽被他的呼出的气搔到痒处,缩起脖子,边躲边说:“就算你是妖怪,也没有人会嫌弃你的。” 凤黎的腔调骤然聚变,饱含难堪道:“为什么把我比作妖怪?因为我看着不正常吗?” “……”看在他今天可能是真的因为任允明而难过的份上,禾嘉泽难得没有拿话噎他,转身把台灯关上:“你是小仙女,睡吧。” 窗帘被放下,月光无法透过其照耀进卧房,卧室一瞬间陷入黑暗,却又在下一刻被亮起的手机屏幕点亮。 来电人是禾父,禾嘉泽做好心理准备后才将通话接听,他将手机贴在耳边,问道:“爸,你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来啊?” 禾父:“你大半夜的在网上发的什么烂七八糟的?” 禾嘉泽疑惑道:“你不是不玩微博吗?” 禾父:“任家那小子给我看的。”毫不留情卖队友。 禾嘉泽说:“我男友都快被那些人骂死了,我看着生气。” 禾父:“做你男友没人骂也会死,你过你的日子管那些人干什么啊,网上那些人给你发生活费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禾嘉泽总觉得他爸说话自带回音,试探问道:“你该不会是背着我妈不睡觉,蹲厕所里给我打电话吧?” 电话那头,禾父沉默半晌,被其压制后反弹的更厉害,恼羞成怒吼道:“我上个厕所还要背着她吗?!” 经过这一晚后,凤黎变得越发黏人,其程度令人发指,让禾嘉泽有些招架不住。 正值七天小长假,禾嘉泽原本出去玩,他甚至是想出了装病的招数,借病发挥以此阻止禾嘉泽出门,装病装的极其用力,禾嘉泽看着温度计上的指标,一个头两个大。 大约凤黎是觉得温度越高就能显得他更体弱,可哪有人会高烧五十度。 “你确定现在还要陪我打游戏?”禾嘉泽端着游戏手柄僵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中画面已经停留在游戏初始界面有一会儿了。 凤黎一边咳嗽一边说:“没事,我咳…咳咳…现在反而比平时更加清醒。” 禾嘉泽嘴角抽动,心道可能你脑子里装的是开水吧。 凤黎侧躺在沙发上,禾嘉泽就坐在他身前沙发外侧,基本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凤黎一手拿着游戏手柄,一手环在禾嘉泽腰处,用夹带沙哑的嗓音道:“开始吧。” 游戏途中,禾嘉泽问他:“我开学了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怎么办?” 凤黎弱声道:“我会忍耐的。” 禾嘉泽:“我教你玩网游吧。”顺便赚个免费代练。这几天里禾嘉泽几乎没出过门,二十四小时被凤黎绑在身边,两人谁也没嫌腻,禾嘉泽原本以为自己是讨厌被人约束的,可这种日子却意外的令他感到舒适安心。 相处间,禾嘉泽也得以有时间沉浸思绪。 与这条蛇精纠葛几近两年,无论是最初的严霁还是后来的那些人,即便以各种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都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让他在短时间内沉沦。 而在禾嘉泽没有出现他们都是同一人的想法之前,他们夹带着不真实感,震撼之余的伤感往往持续几日后便无影无踪,甚至可以说章霏的死与隔壁的那具尸体都更令禾嘉泽感到难过。 禾嘉泽坐在电脑椅上,脚撑在地面,将椅子前后滑动,他的手放在凤黎的手上,教他如何操作这个游戏,假装心不在焉的抛出一句:“你怎么看那些人妖殊途的故事?” 凤黎:“一般……从网上找电视剧看。” 第40章 其实 暗示无效, 凤黎总像是听不懂他的暗示一样, 答非所问。 一方面禾嘉泽希望能早日消除两人之间的鸿沟,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凤黎之所以急于否认真想是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倘若坦白之后凤黎会当场玩暴毙, 然后从他的生命里永远消失……这并非禾嘉泽想要的结果。 种种忧虑夹杂在其中, 以至于他只能温和的试探, 但结果就是凤黎不断与他打太极, 不肯正面回答他,甚至不肯透露一丁点信息给他。 相比故事中描绘的那些精怪而言,人的生命如此短暂, 禾嘉泽开始有些怀疑起凤黎是不是在耍着他玩。 凤黎表现的就好像从没有接触过任何一款pc游戏一般, 需要禾嘉泽一点点的去交他要如何操作。 “你以前是住在深山老林里吗?你怎么能连这个都不会。”禾嘉泽满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凤黎,“你完全没接触过游戏?是因为这会妨碍你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吗?” 凤黎:“……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禾嘉泽道:“鼠标右键点击, 把这上装装备上。” 凤黎问:“可以换个颜色吗?” 禾嘉泽:“怎么?你还打算去相亲吗?” 好在凤黎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十分迅速,禾嘉泽演示过一两遍后他便熟悉了基本操作。 凤黎按照禾嘉泽所说的开始做日常任务,他表现的尤为紧张,简直像是害怕被老师纠错的小学生。 禾嘉泽反骑在转椅上, 双臂抱在椅背上, 下巴枕着手臂,心不在焉的看着他的操作。 就在凤黎提心吊胆的玩游戏时, 禾嘉泽忽然发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凤黎惊惶不已:“就因为一个游戏你就要判我出局吗?” 禾嘉泽:“我只是不确定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 你好像始终有事瞒着我。” 电脑椅转动方向, 凤黎转过身与禾嘉泽面对面, 正色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世间我爱的人唯有你,我希望至少在这一点上,你不要怀疑我。” 禾嘉泽道:“那你愿意和我坦诚相见吗?” 凤黎应道:“好啊。”然后开始脱裤子。 禾嘉泽:“……”??? 禾嘉泽的坦诚相见指的是心灵上的,凤黎的坦诚相见指的是肉体上的,其实后一个对禾嘉泽的吸引力还不小,以至于让他生气的同时被气消。 他起身离开电脑椅,跨坐到凤黎的身上,与他两面相贴,近距离对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嗯……我很怕。”凤黎的喉结上下浮动两下,与其四目相对,望进那双眼的眼底,一手环在禾嘉泽细瘦的腰段,他的腰肢与腹部虽无多余的赘肉,但因缺少锻炼,手感有些软绵。 凤黎的另一只手一手落在了禾嘉泽的脊背处,将他摁向自己,心头像是被一条柔羽勾动。 “其实……” 听闻这二字从他口中吐露出的同时,禾嘉泽的心跳抑制不住加快了速度。 可好巧不巧,他的手机不宜时机的在此时响起,让凤黎接下来原本要说的话没有了着落。 禾嘉泽在心底暗骂一声,拿起手机也没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接通之后用不怎么友好的语气低吼道:“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好的理由,我发誓我会把你的头发一把拔光。” 电话中半晌没有回音,直到禾嘉泽不耐烦的准备挂断时,任允明的声音从中传出:“我打扰到你睡觉了吗?” 禾嘉泽说:“是的,我准备和进口菠萝推心置腹谈谈心然后抱在一起睡个觉,但是你的电话来了,你有什么事?” 凤黎轻声浅笑,在禾嘉泽的嘴角旁落下一吻。 任允明:“我现在在机场,你有没有空来到机场接我?” 禾嘉泽不愿轻易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人还坐在凤黎腿上,他不满的埋怨道:“今天回来你也不提前说,前几天开视频的时候也没见你提起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任允明问道:“你现在走不开吗?” 两人贴的比较近,从听筒里泄出的声音足以让凤黎听清,他在禾嘉泽腰间捏了一把,狭长的凤眼眨动着摄人心魄。 禾嘉泽看了一眼凤黎,接着快速低语:“等一下我给你回电话。”他急急忙忙将电话挂断,揪着凤黎的衣领摇晃,恨不得把答案从他嘴里摇出来一样:“你刚刚要说什么?其实什么?” 搁在禾嘉泽后背的手轻拍他两下,凤黎摇头道:“没什么……你去接人吧。” 禾嘉泽不依不饶的说:“你不说我就不起来。” 凤黎:“你还是起来吧。” 禾嘉泽仍旧死赖在凤黎身上不肯离开,比先前贴的更近。 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禾嘉泽将自身全部的重量都托付在凤黎身上,磨蹭了半天,几近要了凤黎半条命。 凤黎看了眼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耐心劝他:“你都让你朋友在机场等半个小时了,听话,别闹了。” 禾嘉泽不肯作罢,眼看着撬开一个缺口,怎么能轻易在此时气馁。 他黏着凤黎,主动凑上前亲了他两下,软磨硬泡道:“你先告诉我,你原本要说什么?说啊。” 凤黎张了张口,还在犹豫,最终低声道:“其实……我硬了。” 甜得腻人的笑容凝固在禾嘉泽的脸上,逐渐扭曲为懊恼,他闷声不吭的跳下地,抬脚踹在凤黎的小腿上,带着一肚子怒火离开了家。 机场离禾嘉泽的住处距离不近,光是坐车都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也过了可以坐地铁的时间,禾嘉泽更不可能走着去。 打车是不可能打车的,他不得已之下给禾致修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自己,然后再去机场接任允明。 禾致修根本就不知道任允明要回国,似乎任允明除了在群里说过一次,并没有特意与除了禾嘉泽之外的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途中,禾嘉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禾嘉泽将手机举到耳边,道:“堵车了,你要是等不及就先找地方休息。” 掌着方向盘的禾致修无言的看着前方畅通无阻的街道:“……” 任允明说:“没事,我可以等。” 禾嘉泽现在没什么心情闲聊,三言两语便结束了通话。 等禾嘉泽把电话挂了,禾致修侧眸睨向他,无奈道:“你也想一下现在是几点再说塞车吧?” 禾嘉泽:“心里塞车,简称心塞。” 任允明看到禾致修陪同禾嘉泽一起来,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但他又极快的调整好状态,拖着行李箱迎面朝两人走去。 禾致修:“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任允明道:“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虽作为从小长大的好友,禾致修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但他还是解释道:“你也知道小泽不敢坐陌生人的车,我拐去接他耽误了会儿时间。” 禾嘉泽兴致不高,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禾致修身后当背景板。 任允明对他道:“心情不好?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吗?” 原本禾致修走在中间,禾嘉泽跟随在一侧,任允明又接着朝他搭话的这个机会走到了他旁边。 禾嘉泽:“我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了,上哪儿和家里人吵架去。” 任允明若有所思的朝禾致修投去一眼,道:“现在是和你男友住在一起吗?” 禾致修代替其回答说:“嗯,他从家里搬出去后一直在和不同的男友一起住。” 任允明着重重复:“不同的?” 禾嘉泽道:“也不多,就五六个吧。” “……”任允明惊呆,直到上了车才勉强消化并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声音较先前而言沉下来几分:“禾叔他们没说什么吗?” 禾嘉泽懒洋洋的睨了他一眼:“说了,说你向他告状,把我的微博发给他看了。” 气氛忽然尴尬,禾致修挑起眉梢,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的状况,默默的放起了音乐。 显然即便禾嘉泽对于谈论有关他男友的话题并不积极,却依旧拦不住任允明想要深入了解并提问的冲动。 一首歌结束,任允明再次开口:“是那个人惹你不开心吗?” 禾嘉泽毫不避讳的当着他大哥的面脱口而出一句:“是因为你在我骑在他身上的时候给我打惊喜电话。” 禾致修轻咳一声,生硬的试图把话题转移:“我在水榭庭院订了桌,泽泽要不要把你的小朋友一起叫来?” 任允明:“他怎么没一起来?” 禾嘉泽道:“因为他有抑郁症,情绪不稳定,还讨厌你。” 车内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禾致修抬手松了松领带,尝试继续努力:“你问问李家白家那俩小子有空吗?” 由于他们车程较远,李东硕与白羽接到通知反而比他们先到一步。 水榭庭院是私人经营的待客庄园,禾致修与庄园主人相识,否则就这大半夜的在门口磕头人都不一定愿意接待。 入门便是小桥亭廊,桥下是一片荷塘,夜时荷花闭蕊含羞,院中也极其安静,除了流水声与竹片被水冲刷敲打石块的轻响之外,再来便是他们脚步落地的声音。 第41章 接机 充满和风气息的庭院在月色下寂静美丽, 禾嘉泽心中动荡不安的怒火在踏入这里时转变为一种无法言语的失落。 对比心不在此的禾嘉泽, 李东硕的态度明显热情至极,他十分欣喜多年不见的好友回归故里。 奈何他那张破嘴不怎么会说话,张口便是:“任哥的变化好大啊,好像忽然变老了好几岁。” 禾嘉泽这才留心注意到,任允明像是精心打扮过, 与视频中的形象稍有不同, 额前的头发都用发胶一丝不苟的梳拢固定在脑后, 就差没在脑门上刻下业界精英四个字了。 白羽惦记着禾嘉泽有个心理脆弱的男友, 走到他身边提醒他:“你不问问凤黎来不来?” “你们先进去, 我给他打个电话。”禾嘉泽停驻在木桥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凤黎的电话。任允明脚步一顿, 对其他人道:“我在这里等他。” 禾致修本想提醒他别在禾嘉泽心情不好事生硬掺和进他的事里, 但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说多了反而可能是错。 再者任允明与禾嘉泽从小关系就好, 作为朋友在他们之中最是相熟不过,任允明刚回国想接触最多的人是禾嘉泽也可以理解。 禾嘉泽转过头对任允明道:“你不用等我。” 任允明摇头, 静站在他身边。 提示音一声还没想玩,凤黎那边便接通了。 “喂?你快到家了吗?”水面上起了一阵风, 他的声音像是被风送达至禾嘉泽耳中一般, 轻缓动听。 禾嘉泽说:“有个饭局。” 凤黎先是缄默,而后又道:“已经很晚了。”听起来他似乎有些不悦。 禾嘉泽:“你要不要来?” “不去。”凤黎难得耍性子, 沉声抛出两个字便将电话给挂了。 这还是禾嘉泽头一次被自己的恋人以这种不愉快的方式结束通话, 以往都是他来做这种事, 方才平息的火焰又一次烧灼。 任允明低头看着泛着涟漪的水面,余光时不时停留在禾嘉泽的脸上,留意到他表情有所变动,转身抬手拿走了他手中的手机。 禾嘉泽还在举着手机愣神间,无所防备,被他轻易抽走了手里的手机,接着便听任允明道:“先把这些糟心事放到一边,他们还在里等……”他的手往回收时,不慎让手中物滑落,掉进荷塘之中。 噗咚一声轻响,禾嘉泽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在月光下照耀下极为银白的水花上,他双目睁张,鼻中被涌上来的酸意占据。 一个手机不值钱,重新办卡也不费劲,可他手机里存的那些短信与聊天记录,是那些人陪伴过他的证据,残留在这世界上存在的痕迹。 或许以后还会有新的,有更多的,但是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 更何况,他甚至都不知道在拆穿一切后,还会不会有以后一说。 为了手机落水这件事哭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一样,可架不住禾嘉泽无法抑制那些五味陈杂的情绪搅浑他的思绪,让他眼眶胀热不已,怊怅若失。 任允明将他泫然欲泪的表情收入眼底,一时语噎。 禾嘉泽迈开脚步与任允明擦身而过,悻然朝水榭上居走去,任允明紧随其后。 其他人早在庭室中等候多时,禾嘉泽与任允明走入时菜已经差不多基本上齐,因有禾致修在去接禾嘉泽的路上就提前预订了桌宴让他们不至于等得太久。 屋内是矮桌,他们坐在座垫上,禾嘉泽一进门禾致修便有所察觉,他的情绪似乎相较之前更为低落。 禾致修招呼他落座在自己身边这一张座垫上,问道:“他不来吗?” 白羽直问:“你怎么了?” 任允明抢在禾嘉泽之前开口:“是我不好,我不小心把他手机弄掉进水里了。” 李东硕道:“掉就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必要为这事儿不开心啊。” 话是这样说也没错,实际上也仅仅就是这么一回事,禾嘉泽皱起眉头,闷声道:“我还是先回去吧。” 李东硕:“你要不要拿我的手机再给凤黎打一个电话?” 禾嘉泽没好气的嘟哝道:“我现在不想打凤黎的电话,我想打他本人。” “人也不容易,有什么话好好说,先吃饭。”禾致修劝说,好像认为禾嘉泽真的会对其恋人大打出手,他见任允明的筷子有要往禾嘉泽的碗盘中投食的预兆,及时阻止道:“允明你别管他,不用给他夹菜,他在家里衣来张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别惯着他。” 李东硕酸不溜的说道:“泽泽现在吃虾都不用动手的,就差让凤黎直接扔他嘴里了。” 任允明:“那个凤黎……是不是有一些精神上的疾病?” 李东硕道:“嗯,挺可怜的。” 任允明瞥见闷闷不乐的禾嘉泽,关切其说:“我担心嘉泽长期与这种人相处会受到负面影响,你们两个同居也不太合适,他万一哪天想不开在你家里做什么傻事,嘉泽该怎么办?” 禾嘉泽:“我挺熟练的,还有白事店会员卡,交钱了事不用你操心。” 任允明道:“你现在很明显已经被……”他话说了半截被白羽截胡。 白羽对禾嘉泽道:“我先送你回去?” 禾嘉泽摇头,决定还是再等等,他们刚坐下来没多久,他现在要是走了,估计这场就直接散了。 禾致修趁机转移任允明的注意力:“吃完饭你准备回家还是去哪儿?” “我今天回来的事还没和家里人说,其实是提前回来了。”任允明回答完禾致修的话,又转头对禾嘉泽道:“能不能到你那里先借住几天?我家里出了点事,暂时不太想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禾嘉泽蹙眉道:“你今天先住一晚酒店,等我回去问问我男友……应该不大可能会同意。” 白羽:“禾二和凤黎住的好好的,你去他家里也不方便啊。” 任允明道:“嘉泽与这个人认识也没几天吧?我知道他精神状况不好受不得刺激,但这也不能成为让嘉泽考虑所有事之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的理由。” 白羽说:“狍子喜欢凤黎,那这就足以让凤黎成为首当其冲因素。” 任允明道:“可他们才认识不久。” 白羽:“是否喜欢一个人与相识时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否则为什么我认识了你近十年还是打心眼里看你不顺眼?” 李东硕插话:“那是因为你心存偏……” “闭嘴吃你的饭。”白羽转头冲他就是一顿吼。 菜吃到一半,白羽先拉着禾嘉泽提前离席,知道他今天心情不佳,便将他送上楼后才离开。 屋内一片漆黑,禾嘉泽原以为凤黎已经先睡了,他蹬掉鞋朝里走去,余光却扫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禾嘉泽毫无防备的被沙发上的人影吓到,他打开灯,见坐在那的人是凤黎,顿时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凤黎神色不大对劲,脸上还挂着泪痕。 禾嘉泽不明所以:“你干嘛……” 凤黎悻然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丢我一个人在家去接他,还回来的这么晚。” 得,也不用问能不能让任允明来借住了,恐怕凤黎听到后会当场自尽。 禾嘉泽:“是你赶我去的。” 凤黎嘤嘤不停:“我只是在装模作样。” 禾嘉泽心想现在应该也是在装模作样,他将脱下来的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转身朝卧室走去:“你再哭一会儿吧,我先去洗澡了。” 凤黎起身跟上去,一边嘤嘤嘤。 失去了手机,禾嘉泽只得用电脑登陆通讯软件,给任允明发送消息,委婉拒绝他借宿的请求。 他盯着凤黎哀怨的视线坐在电脑前,如芒在背。 青禾:我男友情绪不是很稳定,不方便接待你来家里做客。 任:没事,有空一起吃个饭,叫上你男友。 青禾:好。 禾嘉泽还想再就今天无差别发火攻击一事对其进行书面道歉,没等他在输入栏里打下一行字,嘤嘤嘤的声音又一次从背后传来。 他回头便见凤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床榻,正站在他的身后,双眼噙着泪水,啜泣道:“你不仅不管我,还在这里偷偷摸摸和别的人聊天。” 禾嘉泽:“我……” 凤黎拿三个字堵他:“负心汉。” 禾嘉泽瞬间被挑爆,起身朝他道:“你才是个负心汉。” 这世界上最没资格对他说这句话的就是凤黎,他想找个会做饭的他可以花钱请厨子,想要做家务的人他可以请钟点工,家里人舍得给钱哪怕他想包养十个花瓶也没问题,是脑抽了才会和一个不知道安什么心思的妖怪在一起。 借着一股怒气,禾嘉泽一把将其推开,走到床边卷起自己的枕头,接着欲向外走去。 凤黎挡在门前:“你要去哪儿?” 禾嘉泽说:“我不想和你睡一个房间。” 凤黎顿时泄气,低声下气的对他道:“我错了……” 现在说错为时已晚,禾嘉泽抱着枕头从他身边挤出去,一再要挣脱开凤黎握在他腕间的手,也不愿意和他说话。凤黎拗不过他,又怕禾嘉泽死命拉拽会伤到自己,只好先放手为妙。 禾嘉泽蹿进主卧把门关上,没过几秒又打开门走回次卧。 凤黎见他去而复返,笑容还没凝聚在脸上,就被禾嘉泽一路往卧室门外推,听他一边推一边道:“这是我的卧室,你给我出去。” 第42章 温故 任是禾嘉泽使出吃奶力气也无法轻易将凤黎推出次卧, 最终还是凤黎顺着他的力道朝外走,在他走出次卧后, 房门被禾嘉泽摔的震天响。 凤黎站在门外,感觉自己委屈到快要暴毙。禾嘉泽不仅不接他的电话, 也不回他的短信,疑似已将他列入通讯录豪华黑名单。 再又在回来以后还当着他的面和其他人聊天, 要不是被规则约束, 他现在就冲出去把那个姓任的抓下去过油再放下火海烧烤。 而禾嘉泽反复无常的变化对凤黎来说早已成为常态, 他想或许是禾嘉泽今天的心情不好才会如此。 凤黎先是发了微博暗示一番, 等着禾嘉泽看到他的微博后能够再给他一个与其说上话的机会, 可他等了近一个小时都不见禾嘉泽从房中出来。 他又试着拨通禾嘉泽的手机号码, 提示音告知他对方已关机, 他理所当然的想, 只要多发短信就能让禾嘉泽在开机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讯息。 凤黎蹲靠在沙发下编辑起短信, 真情实感的进行自我检讨并道歉。他先是将严肃的检讨发送给禾嘉泽, 以此表现自己的态度端正,在枯等了许久不见禾嘉泽回复,他忍不住又在短信里嘤嘤嘤, 以数条卖惨内容撒娇求原谅。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禾嘉泽该不理他依然不理他, 凤黎受不了如此, 他宁愿面对自以为凶神恶煞实则像是张牙舞爪吵闹的小兽的禾嘉泽, 被他扯头发拽脸皮对着耳朵大声吼, 也绝对无法接受禾嘉泽忽视他。 一晚上都不行。 此刻禾嘉泽正过着没有手机可玩的生活, 挺在床上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在脑内殴打凤黎,由于太过无聊,沾上枕头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沉入梦乡之中。 等待令凤黎面目全非,他站起身,朝着次卧蹑手蹑脚的进发。 只要他想,一扇门根本无法阻拦他,可一方面凤黎想进去,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更加激怒禾嘉泽。 他面对着房门沉思许久,接着转身走向客厅的露天大阳台,扒着阳台边缘爬墙,小心翼翼的摸到次卧窗外,探头朝里偷瞄,他想要窥探的场景却被玻璃窗后的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确定屋中没有开灯。 凤黎扬手又落下,一阵风穿透玻璃屏障吹拂起窗帘一角,他透过右下角那向里探望,注视着床上安稳沉睡的人。 一觉醒来,相比昨日禾嘉泽明显感觉到身体与心灵都轻盈不少,连带着想起凤黎也没有再出现想将其活扔进火葬场的冲动,只要他识相主动给自己道歉,禾嘉泽觉得可以考虑暂且放过他。 今早的禾嘉泽端着架子对早餐进行极其细致的挑三拣四,桌上两份三明治各被他拿起来咬了一口又放下,评价其难吃又没新意,他表现的格外难伺候又欠揍,凤黎却像是受虐上瘾,被他刁难几句后心情反倒变的不错起来。 很明显这并不是禾嘉泽想要的反应。 小长假结束的第一天,禾嘉泽也不记得自己今天有没有选课,再来凤黎的表现实在无趣,又没有要跟他认错赔礼的意思,禾嘉泽将背包甩到身后准备出门去学校。 凤黎看向他,双目中饱含期待,他道:“我想出门送你……” 禾嘉泽毫不留情面的拒绝:“我不想你送我,你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话吗?”凤黎道:“有,我喜欢你。” “我一丁点都看不出来你喜欢我。”禾嘉泽将他的话否决得一干二净,他一手放在门把上,侧身回头对凤黎道:“等我找到比你更好看还能干的小鲜肉,我就把你给踹了。” 房门闭合,禾嘉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凤黎盯着房门发了会儿呆,又垂下头看向自己腹下的三角区,先是恍然大悟,而后又面带忧虑的摇头。 七天小长假令禾嘉泽爽到失忆,到了学校后才发现自己今天上午是没课上的,他全靠蹭李东硕的课抢李东硕的手机渡过漫长的晌午。 临近中午时,禾嘉泽看见任允明发来的消息,那条消息是发给李东硕的,问李东硕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禾嘉泽告诉李东硕一声,得到其允许,开始披着李东硕的皮回答起任允明的有关于自己的一些提问。 任:你知道小泽现在在哪儿吗? 李嗷嗷:在教室。 任:能告诉我他在哪间教室吗? 李嗷嗷:403,你有事找他? 任:想请他吃个饭,昨天的事…… 禾嘉泽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到桌上,用笔杆戳李东硕两下。 李东硕把头伸过来,两人交头接耳的说起悄悄话。 禾嘉泽道:“任允明要请我吃饭,这饭你蹭不蹭?” 李东硕极其上道,说:“不蹭不是兄弟。” 禾嘉泽:“万一他问起我在学校的表现,你知道自己要怎么说吗?” 李东硕拍胸脯向其保证:“你放心,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在学校里的表现,可我这人就是嘴特别甜。” 甜个屁,禾嘉泽在心里猛呸这句话,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张口就说别人显老。 不论李东硕会不会说话,任允明要喊他吃饭,禾嘉泽还是会拉上李东硕。 不知为何,禾嘉泽一想到要与任允明单独见面就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且心情暴躁极其不适,或许是因为凤黎对任允明表现出厌恶,并明确说明过不愿禾嘉泽背着他私下与任允明有过多接触的缘故。 再者,禾嘉泽现在就想和凤黎互相伤害。 李东硕的手机上存了凤黎的手机号码,堂间,禾嘉泽拿他的手机给凤黎打去一通电话。 通话刚一被接通,禾嘉泽抛出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讨厌任允明?” “嗯?嗯……”凤黎先是满怀疑虑的轻吟,而后默认。 禾嘉泽顿时趾高气昂:“你讨厌任允明,那我就偏要和他去吃饭逛街看电影。” 凤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他不明白禾嘉泽为什么要这么做,语气中充满彷徨懵懂:“……什么?为什么?” 禾嘉泽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他咽不下前一天晚上被凤黎拒绝邀请还挂电话回家还指责他是负心汉的这口气。 上午最后一堂结束,禾嘉泽与李东硕先后离开座位朝教室外走,李东硕跟在他身后。 果不其然如禾嘉泽所料,他一脚踏出门外就看见了守在不远处等着他的任允明,这场景似曾相似,曾经有幸与任允明同校期间,禾嘉泽每天都会被他准时逮回家,过着没有游戏、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的课下生活。 他没有再穿昨天那身西装皮革,短发也自然垂着没有用发胶去刻意固定,身着淡蓝色的休闲衬衫与随意搭配的裤子,与禾嘉泽记忆中他还没有出国前时的形象完美重合,少了几分老成,多了几分自然。 任允明一看见他就跨步走上前来:“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禾嘉泽说:“可以啊,等等我叫上海狗一起来。” 任允明:“我问过了,他和白羽今天都没有空。” 禾嘉泽挑眉:“哦,真的?”他转过头,正巧看见礼让数人后才慢腾腾走出教室的李东硕,又朝任允明道:“我觉得他应该有空才对。” 禾嘉泽与任允明站在一起也挺显眼的,李东硕径直朝二人走去,兴致勃勃的提问:“所以我们中午吃啥?” 任允明皱眉道:“你要和我们一起?” 李东硕掐着嗓子道:“人家不要一个人吃饭饭嘛,泽泽只要在学校都不会丢下人家一个人的。” 任允明还能说什么?只能委曲求全带着随禾嘉泽附赠品一起下馆子。 等菜期间,任允明忽然和李东硕聊起小时候的事,时不时也能勾起禾嘉泽儿时的回忆,无趣又残酷的童年阴影正坐在他面前缅怀流逝的过去,禾嘉泽频繁想翻白眼。 他也不知道任允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起来可不像是单纯的叙旧。 任允明道:“你还记得你小学一年级时寒假的第一天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李东硕和白羽也都在,我们都玩的很开心。” 禾嘉泽回忆一番后,仰头猛灌进半罐啤酒,他当然记得:“我哥带着他们在我家后院玩,我被你关在书房写寒假作业。”他沉默半晌补充道:“傻子才会乐意在假期第一天写作业。” 任允明:“但我们都很开心,不是吗?” 禾嘉泽拖长了每个字的尾音道:“我不这么……认为?他们在外面玩的开心,我只是在屋里思考如何运用冰锥才能杀死你。” 任允明说:“你小时候的确很调皮,我得三天两头为你说情。” 禾嘉泽面无表情的道:“对,是因为你向那些大人告发我。”他什么都没做错,就是想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仅仅想拥有像其他同龄小孩一样的乐趣,却要接受那所谓的说情,明明没有任何人会指责他。 任允明自说其圆:“他们喜欢听话的小孩儿,所以我才会要求你,禾家人也因此都宠爱你不是吗?” 禾嘉泽讽刺道:“真的吗?我哥也是在你的管教有方下长大成人才能受到我们全家人青睐的吗?” 任允明面色沉下:“你和他不一样,我和你是……”奈何禾嘉泽不想听他说完整句话。 他能够猜到任允明想要说什么,严词厉色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们禾家没有人要求我做一个听话的傀儡,你才是外人,我受自家人欢迎与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如果你想当一个好朋友我很欢迎,但在此之前停止你的洗脑行为,我不接受你灌输给我的任何思想,我的脑海不是你的避暑胜地。” 第43章 颓废 虽禾家人没有将自己的孩子与任允明拿来做比较, 但禾嘉泽时常也能听见家中长辈夸赞任允明聪明懂事,也乐于见得禾嘉泽与任允明多接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总好过和其他几家的混世魔王搅在一起。 小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 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禾嘉泽的叛逆期也来得晚,那时他也觉得任允明是为自己好, 但随着成长他的想法发生了些改变,现在他认为任允明只不过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肆意干涉他的人生。 气氛有些尴尬, 李东硕左右看看, 见禾嘉泽与任允明的脸色皆十分难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餐厅工作人员推门而入,将冒着热气的菜盘端上桌。 李东硕:“行了行了……菜上来了, 先吃饭。” 从前没见过禾嘉泽直言反抗任允明对他的约束,而任允明也没这么对待过其他人, 虽总见白羽对任允明的做法颇有微词, 但他只看到表面上大家关系都是极其亲密的, 也没细想,如今听了禾嘉泽的怨言后, 觉得任允明对禾嘉泽的管束的确是有些过了。 任允明脸色缓和几分, 又对禾嘉泽道:“抱歉,没想到提起这些会让你不开心, 我只是见你这两日心情不好, 想找你聊聊天。” 禾嘉泽说:“对于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希望你也能放下那些过往,别再将我当小孩子来看待,你并非我的父母,作为朋友而言,你管得的确太多了。” 李东硕用筷子指了指其中一个盘子:“这家蛋黄豆腐做的一绝,你们尝尝。” 任允明干脆转移话题道:“昨天的事……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明天果家心机发售,我托了那边的朋友去帮忙买。”说完他又看向李东硕:“这次我回来的太匆忙,也没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手机过两天应该就能拿到,到时一起给小泽让他带到学校拿给你们。” 禾嘉泽嘟囔说:“我自己会买。” 任允明道:“别气了,我也是关心则乱,看你昨晚到今天都不开心,发了什么事吗?” 李东硕也是好奇,八卦心作祟,问他:“你和凤黎吵架了?不能吧,他人那么好。” 禾嘉泽:“也没什么,只是他一直有事瞒着我不肯和我说,我在心里给他找了不少理由,但更倾向的答案还是他对我没有信任。” “他不是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说过一遍吗?”李东硕拿汤匙搅着碗里的汤,瓷勺与碗壁碰撞,叮当声清脆作响。 禾嘉泽邹起眉头:“不是那些事。” 具体凤黎所隐瞒的那些事,有任允明在场,禾嘉泽也说不出口,他说了不是后便心不在焉的往嘴里送筷子。 任允明道:“他是一个病人,缺乏安全感很正常,即便他只是在依赖你带给他的安全感,又将真实的自己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可你选择跟他在一起就要体谅他这一点。” 听上去好像是在安慰他,可禾嘉泽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在心里回味几遍更觉得不对味。 李东硕忽然记起来什么一般,大声道:“哦哦哦哦!他是不是一直不肯把追债人是谁告诉你?穷到买不起内裤都不肯跟你说?” 禾嘉泽:“你能不能少看点八点档?” 李东硕义正言辞的说:“不要小看这些电视剧,它们教会了我许多人生哲理。” 禾嘉泽说:“和钱没关系,我问了他很多次,但他要么闪烁其词,要么答非所问,根本不肯正视我的问题,我甚至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是在拿我寻开心。” 任允明:“别把事情想的这么坏,你自己就是学心理学的,应该知道有很多病人依恋上自己心理医生的安利。” 禾嘉泽道:“你的话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任允明挑明了说:“他不像是在耍着你玩,或许他是依赖你提供给他的感情物质与你带给他现在的生活,他回避代表着不愿托付终生。” 禾嘉泽瘫着一张脸道:“继续。” 任允明:“就目前我对你们之间的了解来看,他也在干涉你的决定。他对我表现出敌意,甚至在我们视频时用自己的病状来逼你挂断视频通话,也都是由于对你的不信任。” 禾嘉泽默不作声的听着任允明的长篇大论,大概是他这种态度给了任允明一种他是默许的错觉,话语也逐渐变的直白。 任允明习惯性的抬手想要抹鼻梁,却在扬手时想起今天戴的是隐形眼镜,食指在额角轻蹭一下后将手放下。 他正襟危坐,双手十指交织端放在桌面,两拇指摩挲,好像在谈论什么生意上的事一般。 任允明继续款款而谈:“这仅是我个人的猜测,他不明着找你要钱,而是通过你来提升他的生活水平,这个做法其实很聪明,变相找人以金钱供养……。” 禾嘉泽听到这里也觉得够了,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准这么说他。” 任允明的声音再度变得轻缓,道:“我希望看见你幸福,不想看你过的不开心,我原本也觉得不应该插手你的感情,可事实如此,你和这种人在一起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这都是你的杜撰,你从哪里去了解到他的?你既不认识他也没有和他见过一次面,哪里来的底气从容不迫的坐在我面前定论他是什么样的人?”禾嘉泽撂下碗筷站起身,一鼓作气把话扔出去,拉开座椅欲离开。 他撒手向前刚走了两步,那椅子边因受他刚才拉拽的举动后产生的惯性作用侧倒在地,禾嘉泽脑子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回去把椅子扶起来,脚步却片刻不停的带着他走出了包厢。 李东硕尴尬的举着筷子,良久后,他开口道:“虽说我在这方面不是专家,但他们俩现在还好着,你当着他的面说他男朋友的坏话有点……不太好。” 任允明沉默许久,头向左侧稍微偏斜,他向后靠去,两只手搭在桌沿,左手覆在右手上。 “小泽以前都很听话,你认为是他的改变还有他现在对我的态度都与他交往的人有关吗?”他问出一句,却在李东硕准备开口前,点头自答:“就他方才对我所说的那些话给出的反馈来看,必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李东硕左右为难,思量着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也不能一辈子都听你的话啊,小时候你为了他的学习成绩着想帮他补习功课、查错,在他没有分辨是黑的能力时限制他交友,这都可以……理解吧。”他停顿片刻,低声吐出一句话:“但感情上的事没有第三方发言人存在余地。” 改变一个人很难,禾嘉泽明白这个道理,任允明早习惯对他的人生指点江山,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这么做,可能从他不记事起两人间的相处模式便已经有了定型,不可能因他的一两句话而轻易发生改变。 可十几年的交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今天和任允明吵了一架,说不定明天回老宅就能在饭桌上看到他。 接下来放在禾嘉泽面前的只有三个选项:1.失去这个和他从小穿一个裤子长大的朋友;2.花时间精力去改变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3.像从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 三岔路通往的去向,没有一个让禾嘉泽满意的。 禾嘉泽没心情再回学校,颓然的往家的方向走,只觉这两天诸事不顺。 他心想虽没有时间精力去浪费在任允明身上,可却也想让他体验一下自己的感受,昨日听他提起过暂且不希望家里人知道他已经从国外回来的事,禾嘉泽做不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随手报复还是没问题的。任家人他也许久没有联系过了,突兀的打去电话似乎有些不妥,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可以用来打电话的道具,只好等回家后让白羽帮他把这个消息带到。 心头不断回放任允明的话,让他越想越气,竟然还提凤黎感到委屈。禾嘉泽一路闷头往家走,进屋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的凤黎,他如同一尊会动的美丽雕像,望向禾嘉泽的双眼之中饱含不解之色。 原以为禾嘉泽现在正在与任允明一起进餐,而他下午还有课,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想到禾嘉泽晌午打来的那通电话告知他要与任允明一起吃饭这件事,凤黎上挑的凤眸被一抹委屈蒙上纱,张了张口,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禾嘉泽直朝他走去,贴着他坐下来,一个字还没说就靠到了凤黎肩膀上,用着几近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你的手呢?” 凤黎神色懵懂,不明所以的举起自己的双手:“嗯?” 禾嘉泽抬起埋在他肩头的脸,红着眼睛道:“这双手最大的作用就是现在抱我。” 凤黎见状面露慌张,小心翼翼的把禾嘉泽圈到怀中,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又惹你不开心了吗?” “任允明……”禾嘉泽抓着凤黎的衣袖,嗫嚅道:“这次不是因为你。” 凤黎醋意大发,拖长了字节道:“你因为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第44章 六杀 禾嘉泽听着他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好像凤黎很自豪他能够把自己惹怒一样,当他生气的点不在凤黎身上时,凤黎反而有些皮痒。 但这种事也可以理解,就如同他自己可以说凤黎不喜欢他、不信任他,但是如果换成别人来对禾嘉泽说凤黎不喜欢你、凤黎不喜人你, 例举今天在禾嘉泽提起后延伸这一主题的任允明, 禾嘉泽就想敲他麻。 禾嘉泽从凤黎手臂下钻出去, 爬到他背后,被凤黎与沙发背夹在中间,小声嘟哝道:“我中午没吃什么东西。” “他没有点你爱吃的菜吗?”凤黎看了眼时间, “现在出去买菜回来做饭有点晚了, 到晚上你又不好好吃饭。” 热乎乎的身体贴在凤黎的背后,禾嘉泽双手攀着他的肩膀, 嗓音染上甜腻的气息:“我不管,想吃你做的厚松饼、雪烧还有前天用吐司烤的那种披萨,再放点辣子就好了。” 凤黎对禾嘉泽撒娇最是招架不住, 也已经许久没听起禾嘉泽用这种腔调与他说过话, 他漂亮的恋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极其难搞的状态。 以至于凤黎嘴里只吐得出一个字:“好……” 禾嘉泽不仅没放开他,反而凑到他耳边对他吹气:“凤黎, 亲我一下。” 语落,他将下巴搁在了凤黎的肩膀上,等着他转过头来。 凤黎闻言照做, 可嘴唇落下的位置让禾嘉泽不怎么满意, 他试到嘴角旁被轻柔的碰触便没了下文。 在凤黎要撤离时, 禾嘉泽捞着他的脖子凑上前去,他也没胆大到哪儿去,只不过比凤黎更近一步,唇瓣相抵让两人心底同时泛起一阵酥麻,紧接着禾嘉泽便红着脸退开。 悸动喜悦的同时,凤黎也难免会对禾嘉泽反常的行为产生疑惑,他扭身把禾嘉泽从背后捞到腿上,一手环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将禾嘉泽的两条手腕抓住摁在自己胸口处,以防被他突然袭击。 “怎么了?”凤黎搂着他的腰又将他往上提了提,试探道:“你有些不对劲。” 禾嘉泽难得乖顺没有挣动,依偎在凤黎身前,昂起脸与其双目对视,道:“任允明说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高兴,但这个话题是我先提起的,所以我想或许是被他猜中了我才会恼羞成怒。” 凤黎一口否决:“他没有猜中。” 禾嘉泽:“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有主动亲过我,去逛超市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要买收银台旁边的那些小东西,我想带你去见我的朋友,你却挂了我的电话,还有……有些事你瞒着我,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他一一数落起凤黎的不是,说话间眉头越皱越紧:“不应该是这样,你要露出点小马脚,好让我看出来你喜欢我啊。” 凤黎闻言而动,将禾嘉泽摁倒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的双眼:“你怎么可能……”他话说了一半,淹没在两人唇齿之间,余下的话零零碎碎的道出:“看不出…我喜欢你。” 先是短暂的惊诧,回过神后禾嘉泽开始生涩的回应着他,等结束时已经彻底找不到呼吸原本的节奏。 “这世间有很多我不擅长的存在,需要我花费时间去学习并熟练。”凤黎轻抚着他的侧脸,低声舒缓的说着,动人的嗓音仿佛在哼唱着世间最令人沉醉的歌谣:“我想对你做许多事情,可那会伤到你,我也在书上看到过对待喜欢的人要做个小心翼翼的绅士……我不想让你讨厌我,我怕会吓到你,最主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禾嘉泽整个人晕晕乎乎,他听不懂凤黎说这些话的意义何在,好似与他方才的数落没有关联,又好像这就是他的答案。 此时此刻,他仅剩下一个想法…… 禾嘉泽坐起身从凤黎胳膊底下钻出去,催促他道:“我们现在就去超市把收银台上的小玩意都搬空。” 温存的气氛被瞬间一扫而空,突如其来的反差令凤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怔坐在沙发上许久。 换完了鞋的禾嘉泽许久没等到凤黎走出来,便又返回客厅,凤黎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什么?” 禾嘉泽直白道:“去买食材和今晚要用的套子。” 凤黎讶然:“会不会有点太快了……”他的脸上染上一朵可疑的红云:“我有点害怕。” 禾嘉泽说你怕个屁呀,走上前拉住凤黎的手把他往外拖。 着急回家办事的禾嘉泽没选择去他们最经常逛的那家超市,随意到家附近的超市把要用的东西买完了就近回家。 时间不早不晚,禾嘉泽坐在餐桌边吃着凤黎做的小甜饼,做了这一桌面点的人现在正坐在禾嘉泽旁边低头研究着手里包装图案精致的小盒子。 地上的塑料袋里还装着满满一袋子,读完了说明后,凤黎将手中的那盒拆开,犹豫着道:“我们买的是不是有点多?” 禾嘉泽头也不抬的道:“这些都不一样,反正是你要戴的,你自己挑个你喜欢的吧,你死前没用完我就拿去和别人用。” 凤黎从塑料袋里捡起另一盒,将它与手中原本拿着的那盒安全套做对比:“这个是波纹的,另一个是超薄的。” 禾嘉泽吃饱喝足,将手中的小叉子随手丢进盘中,抽出桌上的湿纸巾擦拭手指,接着蹲下身和凤黎一起研究起塑料袋中样式各异的安全用品。 经过再三挑选与精心对比,禾嘉泽拿起一盒道:“就这个吧,你脱裤子,我教你怎么戴。” 凤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以前用过?” 禾嘉泽:“看别人用过。”说完,他又补充道:“在电脑里看见的,李东硕发给我的,你需要的话可以找他要。” 看上去禾嘉泽好像表现如常,实则不然,他太过紧张反而会下意识的想让自己看起来在这种时候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若细心留意,便会发现他回话时的反应较平常而言要慢上半拍,说话的语速却要快上许多。 凤黎蹲在一旁半天没动作,禾嘉泽心里发急,同时他也有些没底,为了掩饰这一点,他伸手在凤黎的肩膀处推了一把,让他坐到地上。 接着禾嘉泽跪坐到凤黎两腿之间,一手解开他裤子上的纽扣,另一只手拿着从盒子里抽出来的一只包装袋,举到嘴边,先是用牙齿衔住其中一角,借以将包装袋撕开。 整个过程中禾嘉泽都垂着双眸,不敢抬头与凤黎对上视线,当他的手拉开将分明的人鱼线遮挡住的布料,落在凤黎紧实的腹下时,凤黎原本疯狂跳动的心脏忽然间慢了一拍。 令人无法思考的冲动涌上他的大脑,控制住他所有的思绪,以至于让凤黎完全没办法再思考其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叫嚣的念头,遵循本性反客为主将禾嘉泽扑倒在地。 还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来的禾嘉泽毫无防备的被凤黎摁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只见凤黎琥珀色的淡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张仿佛存在于神仙画卷中无可挑剔的脸朝他贴近…… · 到了次日近中午时,禾嘉泽才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垂落的眼尾与下眼睑皆被桃红晕染,他挣扎着从柔软的被褥中爬出来坐起身,隔了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睡在主卧。 屋内不见凤黎的身影,禾嘉泽想要下地去客厅里看看,可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连骨头都是痛的。 从昨日下午到深夜时分,凤黎像是要将他拆入腹中,完全变了一个人,透露出的疯狂与偏执让禾嘉泽都感到有些心惊肉跳,对他的叫停与求饶声也置若罔闻,无师自通的玩了他一晚上。 拨撩凤黎的后果便是禾嘉泽现在脚刚沾地两条腿便开始颤抖,他沿着墙走进浴室。 禾嘉泽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听到从卧室内传来的响动,不久后浴室的房门被人从外打开,在看到禾嘉泽时凤黎松了一口气。 不等禾嘉泽问他,他便道:“次卧床上的床单脏了,我换好之后见你已经在主卧床上睡着了就没动你。” “嗯……”禾嘉泽神色恹恹的应了一声,嗓子也辣疼。 凤黎走上前,俯身将禾嘉泽从浴缸里捞出来,然后用一只手取过放在架子上的浴巾裹在禾嘉泽身上。 他抱起禾嘉泽向外走,一边道:“你同学的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他们联系不到你。” 禾嘉泽的嗓音沙哑,简短问道:“什么事?” “任允明托李东硕问你今晚方便一起吃饭吗,他想为自己昨天所说的话道歉。”凤黎有些紧张,间隔停留半会儿后才又道:“你会去见他吗?” 禾嘉泽没有思考,把接到手的问题抛之脑后:“不知道。” 凤黎没得到肯定的答案并不放心:“我有些不舒服,好像发烧了,你在家陪我一天,好吗?” 禾嘉泽被他放到次卧的床上,闻言斜睨他一眼,心说干活的是你,你发个屁的烧。 口口声声说自己发烧的凤黎转头就进厨房给禾嘉泽煲汤去了,禾嘉泽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在群聊里给任允明回话。 狍子禾:腿软去不了。 李狗嗨:吓!!! 任允明:为什么? 狍子禾:被草了。 黑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凤黎我喜 隔着屏幕禾嘉泽都能感受到白羽的幸灾乐祸,不过他的幸灾乐祸好像是针对任允明,而并非自己挨日这件事。 群里被李东硕与白羽搅得热闹许久,反倒是任允明足足有一个钟头都没再发言。 没有手机的确不方便,这两天禾嘉泽也是没心情去逛街购新机,想着要不让他大哥明天把分公司的新品先拿一部给他用着。 好在他先前手机上的那些照片有一部分还可以通过云端账户找回,其他的……有些东西丢了也没办法。 禾嘉泽喝了点汤又趴在凤黎身上睡了一会儿觉,他很喜欢凤黎的体温,冬暖夏凉自动恒温,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窝在他身上睡觉最舒服不过。 这一天就又被两个人黏糊过去了,算上七天小长假,禾嘉泽差不多在家里闭关已有近十天,再不去上课他怕禾致修会杀上门来。 凤黎拦了辆出租车将禾嘉泽送到学校,上午的课在一楼教室上,免去禾嘉泽要爬楼梯的痛苦。 课桌上爬了一会儿禾嘉泽的腰就开始发酸,他歇了一天后遗症依旧显著,这都拜他家里那台打桩机所赐。 白羽走进教室先是环视一圈,他习惯性的朝禾嘉泽一惯爱坐的几处位置扫去,见到他人来了时还有些诧异,走过去将手里的两本书扔到课桌上,坐到了靠走道边位置。 “没想到啊,对象是凤黎这种你还能被压。”白羽揶揄着将禾嘉泽的书本挪到他手臂边。 禾嘉泽:“知人知面不知……”话音落下,他的视线在白羽下身停留半会儿后移开,“其实要是短一点就好了。” 白羽:“时间还是长度?” 禾嘉泽道:“包含二者。” “哦对了,你收到手机没?”白羽从口袋里掏出新手机,“任允明给的,你的那部他说想亲自给你。” 禾嘉泽:“我又不缺他那一部手机。” 白羽道:“他昨天亲自来给我们送的,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然后还问我明天你有没有课,我说有一整天的课,他竟然没问教室。” 禾嘉泽忽然间坐直身子,惊问:“今天有一整天的课?” 白羽:“我给你的选课表你就没看过是吧……” 禾嘉泽讪讪笑道:“这不是有你这只布谷鸟会准时给我提前发通知嘛。” . 目送着禾嘉泽走进教学楼,凤黎才让司机调头原路返回。 之后他回到家楼下走进电梯,电梯门再度打开时,入眼便见家门外站着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 凤黎走出电梯时,那男人的手刚从门铃按钮上移开,他身着光亮挺阔的纯黑色西服,额前的头发用发胶固定梳拢,站姿笔挺,手里还拿着一只没有拆封的手机盒。当注意到凤黎后,便转过身直面对向他,看到正脸凤黎才想起来这人是谁。“任允明?”凤黎走上前,漠不关心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走近后,任允明的脸色忽然有了细微的变动,两人站在一起,看似身娇体弱的凤黎竟然还高出他,且一经对比反而是他的气势被凤黎压了一头。 他在视频里曾经见过凤黎一面,从那一刻便妄下定论把凤黎打上软弱无能、花瓶、小麻烦等标签,用点小手段就能让他从禾嘉泽身边彻底消失,可当与他见面这一刻到来,任允明却发现自己错的有些离谱了。 任允明不着痕迹的向后让出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以至于让他不需要在对话时抬头看凤黎,他维持镇静沉声道:“我来找小泽,这是他要的新手机。”拿着手机盒子的手稍稍扬起又落下。 凤黎:“新手机?” 任允明颔首道:“是啊,小泽说以前的手机里有太多不想看的东西,我就给他买了新的,不过看样子只换手机还是不行的。” 凤黎的眉头凝蹙起,垂眸不作声,任允明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他认为不论现实形象与他所想有多大的差异,其本质不过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心理疾病患者,只需要语言稍加引导…… 任允明接着道:“以你的状态,好像给不了小泽想要的生活,他这几天一直在生气,和你在一起他并不开心。我很了解他需要什么,不过这段时间谢谢你的陪伴,还请你帮我把手机转交给小泽。” “好。”凤黎抬起手接过白色的盒子,打开门走进家把任允明关在了屋外。 任允明是禾嘉泽看重的朋友,凤黎不喜他,不喜禾嘉泽见他,但他也不想背着禾嘉泽伤害他的朋友。 说不气是假话,还好他有特殊的发泄方式,凤黎把手机盒子放到禾嘉泽床头后,跑到客厅将茶几茶法都搬到一边,给自己腾出一块较大的空场地,打开电视,音响的音量调到最大,开始放起重金属音乐。 与此同时,听了白羽所言,禾嘉泽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依照任允明一贯的作为,他特地向其他人问起自己明天的课时,却又不来找他……这不是任允明的作风。 一堂课结束,白羽扫见禾嘉泽眉间凝了整整一节课的川字,问道:“还在纠结呢?你可以逆向思维来推理。” 禾嘉泽闻言思索道:“我想想……任允明过问我的时间、地点不是为了来找我,那么就是为了确认处于某个时间点内我不在特定的地点,而我的生活基本上是两点一线,要么在家要么在学校,所以他是为了确定我不在家?” 白羽跟上他的思维,点点头:“目标是凤黎?” 禾嘉泽顿时无法再继续安坐,他起身道:“我得回去看看才行。” 白羽挑起眉梢,收拾起禾嘉泽的书本放到自己的背包里,自问自答道:“禾嘉泽?书还在我这,人上厕所去了。” 走出校门时禾嘉泽正好赶上一趟没多少人的公交车,这一路公交恰好经过他的住处,现在路况通顺,上下公交的人也不多,凳子还没暖热乎他便到了目的地。 禾嘉泽气喘吁吁的爬上楼,两条腿又开始打颤,打开门前他就隐隐约约听到从屋内传出来令人心烦气躁的噪音,刚一打开门就被一阵躁动不安的音乐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脚下的地板都好像在随之震颤,连屋顶都要被快要被掀翻一样。 他抬手堵着耳朵路过玄关朝客厅走去,入眼只见客厅的家具都被搬到两边,中间的空间被一条正在打滚嘶吼的庞然大物所占据,它在地毯上狂魔乱舞,甩头摆尾甩出了幻影,像是在蹦迪。 禾嘉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不管是所见还是所闻都险些刺激的他心脏病突发。 “……”震惊之余,他不禁开始思考起凤黎每天一个人在家时到底都在背着他做些什么?心道我让你露出点小马脚也不用这样吧。 禾嘉泽僵住的同时,那条巨大的精怪也瞬间石像化,接着它反应迅速,趁着禾嘉泽还没缓过神,攀着墙壁沿着房顶嗖的一下逃窜出去。 足足有一刻钟,禾嘉泽才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中找回自我,他走到电视前把音响关上,拿起cd包装盒看了一眼,这好像是白羽留在他家里的,也不知道是正好合了凤黎的心意,还是他只是想借这种魔音灌耳的音效掩盖住自己的咆哮声。 禾嘉泽返回玄关,打开房门,见走廊外没有凤黎的尸体,他伸头朝楼下张望,也没有看见围观群众,于是便又转身回到了屋内,朝卧室走去。 打开主卧卧室的房门禾嘉泽一眼就扫见了躺在床上的睡美人。 凤黎身着的睡衣宽松,宽低的衣领露出精致分明的锁骨,从头至尾如冰雪苍白,他一脸安详,一副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的样子,地上还有两个空掉的药瓶子。 就客厅里刚才那个动静,就算有人吞一斤安眠药都能给震醒,禾嘉泽腹诽着走过去把药瓶捡起来看了一眼,还真是安眠药。 他用余光打量凤黎的睡容,撇下嘴角道:“电视剧看多了吧,吞药自杀的表情哪有这么安逸。” 原本禾嘉泽想要按照从前的流程叫救护车先来诊断并抢救一下,顺便通知警方来断案,在他把手习惯性往外套兜里伸的半途中,又想起他现在没有手机可用。 于是禾嘉泽坐到了床边,朝凤黎的遗体伸出手,以从上往下、从前到后的顺序把他的口袋一一摸过一遍。 上衣口袋里不见凤黎的手机,禾嘉泽一直觉得把手机揣在裤子兜里挺碍事的,所以他大部分的上衣都是有兜的,连带着他给凤黎买的衣服也都是有的。 摸完了上衣,禾嘉泽朝凤黎的裤子伸出手,说实话这感觉有点奇怪。 第45章 饺饺 在凤黎的睡裤口袋里禾嘉泽找到了他的手机, 凤黎没有给手机设定密码的习惯, 也方便了禾嘉泽现在借用。 手机屏幕亮起后, 禾嘉泽先是看到了主屏幕上弹出的微博新消息通知, 他顺手点进去,微博界面弹出后跳转到了收到的评论页面。 最新一条留言如下:干嘛要抑郁, 自杀不好吗? 禾嘉泽皱起眉头,他点进这条评论的所属微博正文, 这是凤黎最近发布的一条主页动态, 发布日期是禾嘉泽去机场接任允明那天。 【我和小泽吵架了, 我不该嫉妒他和儿时挚友之间的感情,他不肯接我的电话, 到家后也在和其他人聊天不肯理我,我发了很多条短信向他道歉, 不知道你看到这条微博后能不能原谅我,我不该拿病情做借口胡闹, 我该怎么办……?】 因为手机丢失的缘故, 禾嘉泽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自然也没看见那些道歉短信, 连着几天也没有登录过微博。 这条微博的评论区下有很多人在安慰凤黎,对其中斥责自己的留言禾嘉泽也可以接受, 然而一些人刻薄的言语令禾嘉泽气的浑身发抖。 尤其是先前他看到的那一条,与从最初起就在凤黎微博下坚持不懈嘲笑他想红的人, 一条留言带着禾嘉泽与凤黎一起嘲。 圈圈果子:博主借着要死要活炒作没把自己炒红, 抱上大腿的时候偷着乐就行了, 有钱家的大少爷玩玩而已,现在人家玩腻了,拿点分手费赶紧卷铺盖走人吧。 rezzedd:看你自哀自怨都看累了,接下来是不是该直播自杀了?不过你这种人要是真敢自杀我直播吃键盘,要死早就死了,没病装病典型自炒。 不管此时躺在床上的人是真死还是假死,他的举动与这些留言有没有关系,禾嘉泽都觉得凤黎微博评论下这些人就像根毒刺一样扎着他,不拔不舒服。 凤黎与他们非亲非故,他不认识这些人也没伤害过他们,禾嘉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乐于用恶毒的言语专注于攻击与他们无仇无怨的人,甚至在凤黎的个人主页仅有个位数关注的时候有些人就已经开始日行一例在留言里释放他们的戾气。 连他都没有对凤黎说出这么过分的话,这些人哪来的狗胆! 禾嘉泽截屏录屏并保存了几个顽固分子的微博主页,接着打电话报了警。 先是把凤黎的后事流程走一遍,剩下的步骤直接托管给白事店的齐灵来处理,禾嘉泽开始着手于针对网上那几个尖嘴猴腮的小键盘精。 他报了警,把保存下来的那些人在网上的发言交给警方,并决定一一起诉他们。 再次回到家时,他看见了放在床头桌上的一只未拆封的盒子,禾嘉泽走近看发现是新手机。 手机丢失的事他好像没和凤黎提起过,禾嘉泽拆着包装嘟哝道:“算你有心。” 第二日,禾嘉泽去补办了手机卡,激活新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用户云盘上现有的备份全部下载下来,接着他登录上自己的微博准备发布通知。 隔了有几天没上线,他的微博下有去多为凤黎打抱不平的狗粮粉,劝和党占据高峰,亦有些情绪激动的用户留评让禾嘉泽心情很是微妙。 就比方说其中一条‘负心汉,玩弄一个病人有意思吗?看不起你’的内容,真要说起来,禾嘉泽觉得自己才是被玩弄的那一方,心里有苦说不出。 或许他真的变了不少,看见微博上的人对他表示鄙夷时完全没有看见凤黎被那些留言中伤时的怒气,这颗心还真是偏的连自己都不认了。 在发表内容前,禾嘉泽又想了许多,这条微博针对的不是他微博下的用户,不应该由他的微博主页发布出去。 凤黎的手机现在由他保管,禾嘉泽打开他的手机进入微博,将凤黎的死亡证明与起诉书还有那些截图都一一上传,接着在输入栏里打下简短一行字:这条微博的主人不会再出现了,你们赢了,开心?但是我不开心,所以现在该轮到你们来让我开心了。 用凤黎的微博将通知发布出去后,禾嘉泽又用自己的账号转发,艾特了那些人:建议别删评,没用,关于你们的那些发言,截屏录屏都有保存,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本条微博不针对表示失望的人,该骂我的你们继续骂。 禾嘉泽有些心累,他与他的恋人之间好像找不到突破口,体验与不同类型的优质男恋爱是挺有意思的,永远都处于暗恋器或热恋期,但换的太过频繁了也会有副作用,就比如说这届花花公子的称号非他莫属了。 他打开房间内的台式电脑,那是禾嘉泽特意为了pc游戏专门准备的,先前也是在这台电脑上教凤黎玩游戏,还没等到他帮自己代练人就再次死遁。 本想玩两把斗地主放松一下心情,禾嘉泽却发现桌面上多出一个游戏端图标,一个名叫噩梦前夕ol的游戏,无论是游戏图标还是游戏名禾嘉泽都极其陌生,想来应该是凤黎下下来玩的。 禾嘉泽顺手打开桌面上的新游戏,在游戏登录界面上还保存着凤黎的账号,并且已勾选了记住密码。 人物选择界面里凤黎的游戏角色好像是一个没上色的白化症病人,除了漆黑的瞳色外,浑身上下皆是白色与浅灰搭配,莫名就让禾嘉泽想起了自己养的猪鼻蛇,也是这个配色。 点击进入游戏,加载条瞬间滑到满格,游戏画面刚一出现禾嘉泽就听到了连环不断的叮铃声,且聊天框的密聊切换键随之闪烁。 好歹也是玩游戏氪金近十年的游戏小能手,禾嘉泽无师自通的把聊天框从世界切换到密聊页,聊天框正被一个叫做[饺饺]的玩家疯狂刷屏。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亲爱的我好想你啊~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你的小可爱忽然出现~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老公么么哒~ [冥卦为泽]悄悄地对[饺饺]说:你老公死了,呸~ 看着这个id,禾嘉泽就觉得对方是一个妖艳的大件货,diss完了饺饺,禾嘉泽开始在心里diss凤黎,这个人不仅在家蹦迪,还用着他的电脑在游戏撩骚。 一边百度一边对比,禾嘉泽得出结果,凤黎的游戏人物装备都是极品,打开排行榜也能看见他在其中几榜中名列前茅,其中包括消费榜。 禾嘉泽摸索着游戏玩法,饺饺还在坚持不懈的发来密聊。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老公~去打本吗? [冥卦为泽]悄悄地对[饺饺]说:你能不能别瞎叫。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嘤嘤嘤,你以前不是酱紫的qaq [冥卦为泽]悄悄地对[饺饺]说: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对象?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我不介意~ [冥卦为泽]悄悄地对[饺饺]说:那你知不知道你凑不要脸?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宝宝被凶了,要老公的亲亲才能好~ 禾嘉泽黑着脸撸起袖子准备开战,输入两个字母,就听见从玄关传来了门铃的响声。 他想不到这个时间点有谁会来找他,想着也可能是凤黎提前头七回来了,撂下鼠标起身朝外走去。 然而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任允明。 禾嘉泽毫不掩饰失落,道:“怎么是你?” 任允明:“我听说了那个人出了事,方便进去聊聊吗?” 那条微博才发出去没多久,任允明就闻讯赶来。禾嘉泽知道任允明的工作有多忙,不可能有闲的大把的时间用来刷微博。 他面色狐疑的看了任允明一眼,但又觉他因这种事上门来找他,作为朋友之间的关心也属正常,他打消了心底的疑虑,侧身让出道供任允明通过。 走到客厅,禾嘉泽抬手指了指冰箱,对任允明道:“没有咖啡没有茶,想喝饮料自己拿。” 任允明到沙发前坐下:“我喝水就好,出了这样的事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我还好啊,又不是第一次了。”禾嘉泽站在电视前,着急回房间里打游戏,他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任允明说:“就是来看看你,我担心你。” 禾嘉泽坐到小沙发上:“你还去国外吗?” 任允明道:“我不打算再离开了,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可我不需要你来照顾。”禾嘉泽摇头,一一列举出理由:“我有关心我的家人给我精神支助,有钱满足我的一切物质需求,无聊的时候我有主机游戏、pc游戏和手游,甚至可以包养小明星。” 任允明干脆不再与他绕弯子,挑明主题:“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 禾嘉泽闻言面色突变:“你的意思是你想和我成为恋人?” 任允明说:“难道你看不出来?”禾嘉泽的声音拔高了音调:“当然看不出来!你对我就像个不把孩子当人看的无良家长,我小时候都差点喊你一声爸了。”他顿了顿后,又嫌恶道:“现在听到你和我告白,我都不知道我们两个之中到底谁是变、态。” 任允明皱眉,抬手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这是他一向的个人习惯小动作,缓过劲后,他道:“我可以为了你改变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禾嘉泽官方秒拒:“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对不起凤黎。” “他已经不在了,你的历任男友死后你都会快速开始下一段恋情,你只是在拿他做借口拒绝我。”任允明点破禾嘉泽的谎言,又把眼镜重新戴上,他道:“如果当初我没有出国,就不会有他们。” 禾嘉泽:“我说过了,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不请自来的第三家长,你觉得我会和我家里的长辈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这也太恶心了。”说着他已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些想反呕的冲动,他连连摆手说:“别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而且凤黎他还会回来,我会等他。” 任允明也陷入愠怒,语气稍稍加重:“很明显你已经受到他太多影响,之前你在群里说的那些话,我只当你是在开玩笑,你现在是真的疯了吗?” 禾嘉泽受他言语激怒,倏然起身,将任允明赶出家门。 任允明的突然到访让禾嘉泽受到不小的刺激,他一直觉得任允明对待自己的方式不像寻常朋友之间,但那种单方面管制的关系也绝对与恋人间的喜欢搭不上边。 在禾嘉泽心里任允明是亦亲亦友的存在,就像一个多管闲事的亲戚,虽有时会让禾嘉泽觉得不愉快,也不会想与亲人断绝血缘关系;而另一面他又对自己多有照顾,像是刻薄版的禾致修,可禾嘉泽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他大哥发生点什么。 所以当告白从任允明口中说出时,禾嘉泽心里没有半点动容,反而像是被迫吃了一口苍蝇,恶心的不行却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或许他真应该和任允明断绝朋友关系,实际操作起来有点困难,他们之间有太多线交织在一起,即便剪断任允明与禾嘉泽之间的那根朋友线,双方之间还有共同的朋友,甚至是禾家人作为桥梁。 如今任允明回国且不打算再走了,可以说就算任允明没有主动造成偶遇的意识,他们的生活圈也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重合率。 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僵了让所有人都尴尬,说不定还会影响两家历代交好的关系,当然禾嘉泽觉得如果他和任允明在一起也会有同样的效果,所以他更加不理解为什么任允明今天会对他说出这些话。 禾嘉泽忧心忡忡的走回到电脑前坐下,视线转到屏幕上,只见冥卦为泽身边站着一个名叫饺饺的游戏人物,近聊栏里已被饺饺的发言刷屏了好几页。 他正是怒火中烧的状态,将心中的不如意一怒脑倾泻在饺饺身上,近聊白字扔下一堆难听话,吸引到附近的挂机吃瓜群众围成一圈看戏,禾嘉泽喷爽了然后直接下线,感觉神清气爽。 说来也巧,自那之后禾嘉泽没有再登录噩梦前夕,隔了几天禾嘉泽又从李东硕嘴里听到了这款游戏。 他叼着肉饼正在抽卡时,坐在旁边的李东硕忽然道:“晚上玩不玩游戏?最近很火的那个噩梦前夕ol,我试玩了一下还不错。” 禾嘉泽先是觉得耳熟,接着便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登录游戏后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体验都极差,而那次他也根本没来得及去研究噩梦前夕的可玩性。 白羽道:“我也在玩,da区法易路岛,海狗呢?” 李东硕竖起拇指:“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我也在这服。” 禾嘉泽回想了一下,似乎凤黎的游戏账号人物也是在法易路岛,索性点头道:“行啊,晚上玩。” 李东硕自报姓名:“回去加我,游戏id黄非红。” 白羽:“黄飞鸿?” 李东硕拿出纸笔边写边说:“黄是这个黄,非是这个非,红是这个红。” 网络游戏最大的乐趣就在于互动性,有人陪玩禾嘉泽瞬间就来了兴致,回到家草草解决了晚饭然后一屁股坐在电脑前。 噩梦前夕,启动! 登上游戏先加了李东硕和白羽的好友,他还不知道这游戏里都有什么玩的,几人先组队商量先去玩什么。 黄非红:先传送去玩具城,狍子这个号6啊,不愧是氪金大佬。 小羽毛:你也没少氪。 禾嘉泽坐在电脑前无语,凤黎一边装穷的还不起债,还在游戏里氪金,不像话。 三个人的游戏人物在玩具城集合,禾嘉泽还上线没一会儿,聊天框里出现了好友[饺饺]的上线提醒,她没有同上次一样发密聊。 禾嘉泽原本想着应该是被自己上次下线前的那些话给伤到了,结果不一会就看到了饺饺出现在了他旁边,开始一边刷近聊白字一边围着他的游戏角色转悠。 李东硕在组队聊天里问禾嘉泽:这是谁啊? 禾嘉泽回道:凤黎找的小三。 附近频道里,饺饺开始发委屈表情。 饺饺:qwq老公~ [组队]黄非红:我看像你找的小三。 [组队]小羽毛:网恋2号?你终于开始男女通吃了吗? [组队]黄非红:说不定是个玩女号的抠脚大汉。 [组队]小羽毛:卧槽,抠脚大汉开始刷我屏了,申请组队一直弹出来我点不到npc。 [组队]冥卦为泽:别放。 玩家[饺饺]加入了组队。 [组队]小羽毛:没办法,她一直刷屏,我们玩五人组排也行吧。 [组队]饺饺:老公~你们要去玩什么呀~? [组队]黄非红:老公们要去玩神选者梦境,黑蛋再从世界上招募个人。 禾嘉泽很怀疑带着这个走一步能飙出满屏幕嘤嘤嘤的人还有没有游戏体验,这队伍里有他一个菜鸡就够了。 神选者梦境是这游戏里目前最热的项目,可以一人散排,也可以选择三人组或五人组模式,神选者秘境的副本地图是随机的,投放队伍的数量也随地图模式做出相应的改变。 进入神选者,玩家可以在地图各个角落找到装备与道具,游戏地图可活动范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减小,将存活下来的玩家赶到同一个羊圈里,活下来的队伍既是本局获胜者。 人很容易就喊到了,禾嘉泽他们今天也就是随便玩玩,没有开语音工具。 白羽点npc对话选择组队进入梦境,一个加载画面过去,电脑屏幕中的画面也焕然一新,地图——[黑暗钟塔]。 [队伍]黄非红:哎呀这个图,生死全看脸。 [队伍]饺饺:老公~这里好黑,我好怕啊~ [队伍]冥卦为泽:……跑就对了。 [队伍]地瓜的丝儿:不会玩的话捡完东西都给我们。 他们随机被投放到钟塔的某一层,按照李东硕的说法,钟塔内会有各个传送点将他们传送到随机的楼层,传送后脸不好他们会转角遇到爱,或者直接被迫投毒自尽,没有任何技巧,总之让脸红的去开传送点。 不传送也不行,长时间停留在同一层,这一层就会刷出清图怪,当然也有人借这点害人,比方说等到清图怪出现后跑路,如果有其他队伍不幸传到这里,传送点又离得远,直接和清图怪撞脸,那就下局再见。 [组队]黄飞红:我去右边捡破烂,你们随意。 [组队]冥卦为泽:我也去那边。 [组队]饺饺:我也去那边~ [组队]小羽毛:……那我和野人去左边。 这一层不算贫瘠,勉强能养活五个人,禾嘉泽捡了一身中品装备,饺饺就围在他旁边转悠。 还没把这一层扫干净,就看见招来的野人在队伍里爆点,说有其他队伍的人传到他们这层了,发育不良可以吃。 看见地图上打点,禾嘉泽对这个房间里没捡完的道具还有点恋恋不舍,但李东硕已经疯狗一样蹿出去了,他也不想和饺饺这个菜鸡呆在一起,没有安全感,索性一边捡一边朝打点的地方移动。 [组队]饺饺:twt老公保护我。 [组队]冥卦为泽:海狗别跑那么快。 [组队]黄非红:没事,我们把人往你那边赶。 [组队]冥卦为泽:赶过来干什么啊,我又不吃人。 李东硕还真没骗他,禾嘉泽刚想钻屋里苟活到他们把敌方人员消灭干净,就和红名迎面相撞。 他还没有熟悉攻击技能,脸滚键盘式一边施放技能一边跑。 对比之下,他反倒觉得跟着自己边跑边嘤嘤嘤的饺饺还挺游刃有余的,打字跑路的同时还不忘用捡来的道具奶他,且血线不见掉。 这绝对是藏了一手,禾嘉泽可以肯定。 神选者[冥卦为泽]成功击杀弃神者[青青头上草],剩余人数——87。 [组队]冥卦为泽:你信佛吗?为什么不杀人。 [组队]饺饺:qwq我想当老公的绑定奶,杀人好可怕呀,宝宝不要。 第46章 长情 敌队有两个人没被找到, 应该是降落到该楼层时离传送点较近, 发现本层有人就直接卖队友溜了,禾嘉泽运气补刀收了个人头,剩下两人死于李东硕刀下。 禾嘉泽舔了那具尸体的包, 换下来些不用的装备又有些不舍得扔, 这都是他辛辛苦苦捡来的。 [组队]冥卦为泽:[一阶水晶球][二阶手环][二阶小丑服][一阶魔法盾]这些装备你们要不要? [组队]地瓜的丝儿:手环衣服传给我 [组队]饺饺:qwq老公好大方 [组队]地瓜的丝儿:[饺饺]能不能别bb了, 抱大腿还这么烦人。 [组队]饺饺:twt噫呜呜噫…… 集合交换物资的时候, 禾嘉泽看了眼饺饺的装备, 发现她竟然装备全齐且各个都是二阶或者二阶之上,武器和衣服还是成套的。 [组队]地瓜的丝儿:[饺饺]的装备脱下来给其他人吧, [冥卦为泽]有点团队意思行吗?别看见个妹子就当女神捧着, 你把好装备给她这么一个嘤嘤怪有什么用? [组队]冥卦为泽:…… [组队]冥卦为泽:我的三阶权杖还是她给我的, 你自己和她商量吧。 [组队]饺饺:老公~你要我的小翅膀吗?[炽·大天使之翼] [组队]小羽毛:你还缺老公吗? 本层楼进入倒计时阶段,再有十秒就会随机降落神罚者来消灭他们, 李东硕捡装备的时候看见了传送点, 也在地图上标记过, 几人决定让装备最好的饺饺去开传送。 [组队]黄非红:传送过去先集合,别瞎转悠,遇到敌人就在地图上打点。 饺饺走近传送点与传送阵对话, 开启传送时游戏画面被柔光覆盖, 同时从播放器中传出舒缓动听的竖琴声, 接着又缓缓恢复正常的亮度。 每过一个传送阵, 他们都会空降在同一个楼层的不同位置, 饺饺的手的确红, 禾嘉泽一落地就看见三个pikapika的光晕飘在半空围绕在他的周身。 饺饺的人物所处位置在他屏幕可视范围内,蹬蹬蹬跑到禾嘉泽身边。 禾嘉泽快速把三个光球给吃了,开出了三个炽阶,成套的头鞋衣服,[炽·小丑皇冠][炽·小丑服][炽·小丑靴],衣服单件特殊属性能够吸收一万点伤害,帽子单件额外加防御,鞋子额外增加跑速且每隔一分钟可释放一次二十尺范围内的瞬间移动,两件套属性抵抗控制十秒,三件套属性吸血。 只差一个就能激活四件套的提速属性,虽然看似很普通,但是与鞋子的特效属性和加速相加,他就是这个塔里跑的最快的人。 [组队]冥卦为泽:快看我装备,我才是欧皇。 [组队]饺饺:老公~我捡到了炽阶扑克牌~那边还有一个堕天使,打了能爆好多好东西qvq,快过来。现在四件套就有了,禾嘉泽美滋滋的把扑克牌装备上,扑克牌的特殊效果是嘲讽,有几率使敌人混乱攻击。 然而其他人就很僵硬了,似乎有另一支队伍和他们同时传送至本楼层,禾嘉泽与饺饺这边没人,李东硕那边与敌队脸撞脸。 [组队]地瓜的丝儿:来个屁,我快死了。 [组队]小羽毛:溜了溜了 地图上有队友在疯狂打点,禾嘉泽现在沉迷啃宝箱怪无法自拔,完全忘记传送前李东硕的嘱咐。 [组队]冥卦为泽:海狗你们先拖一下下,绕圈也行,我和饺饺快把这怪吃完了。 堕天使打完爆出一套天使装,禾嘉泽让饺饺先穿着。 [组队]黄非红:人被我们甩掉了,他们好像往你们那边找过去了,我们补完生命血线就过去。 禾嘉泽先看到红名,然后才看到李东硕发在队聊里的话,他蹿的飞快,无情卖队友把刚刚和他不正当交易的饺饺甩在后面。 大概是两人身上的装备都让敌队眼红,其中三个人先朝饺饺追过去,也不肯放过禾嘉泽,两个人跟在他身后空投远程攻击。 禾嘉泽凭借着蛇皮走位与装备特效遛风筝,跑出他们的可攻击范围。 就在这时,屏幕上方飘过去三条公告。 神选者[饺饺]成功击杀弃神者[先打女人和孩子],剩余人数——56。 神选者[饺饺]成功击杀弃神者[鼻儿改词],剩余人数——55。 神选者[饺饺]成功击杀弃神者[梦魔魔],剩余人数——54。 地图上显示其他队友也正在靠近,禾嘉泽干脆不跑了,调头回去和刚刚追他的两个人硬杠,由于操作不熟练,即便穿着一套炽品,禾嘉泽的血线也在两人攻击他的情况下唰唰往下掉。 这两人的爆发大招不要钱的往外扔,禾嘉泽刚用掉一株光明草回了半管血,又再次被打残,然后被从天而降的饺饺空投大药一口奶回来。 神选者[饺饺]成功击杀弃神者[姆爷的小迷妹],剩余人数——52。 神选者[冥卦为泽]成功击杀弃神者[浪里个浪],剩余人数——51。 禾嘉泽也就是个盲打选手,与其说是他好运捡漏,禾嘉泽更偏向于是饺饺把人给打残了留了个血皮让他无差别补刀。 [组队]饺饺:qwq谢谢老公保护我~ [组队]冥卦为泽:别吧,我是你的小老弟。 [组队]小羽毛:我看到队伍伤害统计了…… [组队]黄非红:qwq谢谢老公保护我们~ [组队]地瓜的丝儿:……牛逼 这一层楼富得流油,虽然没让所有人都凑上炽品套装,但饺饺把宝箱怪爆出来的东西分发完,又随便在本层捡一捡,每个人身上起码也都有那么两三件炽品散件。 [组队]冥卦为泽:把不要的装备都扔到离传送点最远的地方,我们在传送点旁边等清图怪出来再走。 [组队]黄非红:泽泽你好坏坏~ [组队]饺饺:听老公的~ 看游戏人物娇小可人的饺饺发这种话禾嘉泽还能勉强联想到萌妹,但对着李东硕五大三粗的人物形象,禾嘉泽看了想打人。 炽天使套别人穿着是奶也奶不动,打人又不同,硬生生是让饺饺穿成了能奶能打的bug装。 相比较之前,禾嘉泽基本上是浪费了自己身上这套呼声最高的小丑皇套装,收刮到的人头全是饺饺见缝插针推到他攻击范围内的残血小可怜。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禾嘉泽的队伍原本就富得流油,又靠着一路吃其他小队炽装爆棚到找清图怪楼层扔。 进入决赛圈,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同一楼层,图里只剩下三十人,近一大半还都是半残的队伍或者仅剩一人苟活到现在的孤儿。 这支难得的满编队伍上去先把每个村里最后的希望给残忍的掐灭,本层楼内的可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禾嘉泽他们就站在安全区的中央点守株待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队,轻轻松松夺冠成为神选者队伍。 传出图后,禾嘉泽美滋滋的在键盘上敲字,首把初体验就已第一名完美告终让他自信心暴涨,连带着看嘤嘤怪饺饺也顺眼许多。 [组队]冥卦为泽:这游戏也太简单了,我们再排一把! [组队]饺饺:听老公的~ [组队]地瓜的丝儿:听老公的~ [组队]黄非红:听老公的~ [组队]小羽毛:我不知道你们老公是谁,反正我老公是[饺饺],听我老公的~ 队长还在白羽手中,他们在三大主城之一的玩具城皮了一会儿,互相加过好友后白羽才又加入五人组排队。 第二把排到了名为废弃都市的地图,相比上一把黑暗童话风的钟塔,废弃都市的场景更偏向于真实,就像一座没落的无人现代城市,破破烂烂的高楼直耸云霄,墙壁上还附着斑驳的青苔藓,即便晴天朗朗也驱散不了笼罩着这座死城的阴霾。 [组队]黄非红:别看这楼的模型做的这么高层,进去能搜的范围顶多也就两层。 [组队]地瓜的丝儿:这是灵异主题,这图的清图怪有点吓人。 [组队]饺饺:呀~好害怕~ 电脑屏幕中白发双马尾的萌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时装,领口、袖口与下摆都有白色毛绒边,围在禾嘉泽左右跳来跳去,想起上一局她不停给自己送装备的经历,禾嘉泽觉得她离转职去坐圣诞老人只差一顶帽子。 本场共投放了六十支队伍,开局近三百人,因有各别队伍可能进场后又成员掉线,或者全队秒进秒出,第一个玩家被杀死时禾嘉泽看见系统报数现存玩家还剩286人。 整整比上一局多了一倍的开场玩家人数。 [组队]地瓜的丝儿:因为这个地图平面面积很大,所以人比较多,安全区外有丧尸群,捡完东西跑就对了。 由于场地范围广,人数多,这一局更为刺激,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中途禾嘉泽的队伍也折损了两名队员,当然死亡名单里没有他,最后是靠着饺饺绝地反杀。 禾嘉泽的游戏体验极佳,从见识过饺饺一人反杀别人一队后,他对饺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有饺饺在身边,禾嘉泽捡东西捡的不亦乐乎,并且饺饺还时不时的会交易给他好装备。 三局下来全部以第一名取胜,禾嘉泽的兴致越发高亢,等他们注意到时间时已经快一点了。 [组队]小羽毛:还玩吗? [组队]冥卦为泽:继续继续。 [组队]饺饺:宝宝好困,老公早点睡觉嘛。 [组队]冥卦为泽:你困为什么要我去睡觉?我能替你睡觉吗? [组队]地瓜的丝儿:对妹子这么讲话有点差劲啊。 [组队]黄非红:我感觉重点在于泽泽已经默认老公这个称号归他所有了…… [组队]小羽毛:我也还好,通宵还行? [组队]饺饺:老公睡觉吧qwq [组队]冥卦为泽:通宵o98k [组队]饺饺:睡觉吧?qwq [组队]饺饺:睡觉吧?qwq …… …… 组队聊天界面再次被饺饺的聊天大法霸占,禾嘉泽不开心,私聊找白羽要队长。 白羽将队长权限给了禾嘉泽,他第一时间便是把持续性刷屏的饺饺踢出队伍。 系统:玩家[饺饺]被请离小队。 [组队]冥卦为泽:我们再叫个人。 [组队]地瓜的丝儿:??? [组队]地瓜的丝儿:小老弟,你这有点过分吧? [组队]冥卦为泽:我这不叫过分,我举报她刷屏才叫过分。 [组队]地瓜的丝儿:真尼玛渣男,撤了。 系统:玩家[地瓜的丝儿]离开了小队。 禾嘉泽原本大好的心情被一盆冷水浇灭,饺饺的游戏人物还站在他旁边,白字附近频道刷屏让禾嘉泽早点休息。 [组队]小羽毛:我们排三人的。 [组队]冥卦为泽:算了,我不玩了。 [组队]黄非红:泽泽不高兴了? 禾嘉泽没回复,简单粗暴的退了游戏。 李东硕又在群里问禾嘉泽从哪儿认识的饺饺,禾嘉泽回了句账号里绑定的。 凤黎留下来的游戏账号是区前排名的大佬,游戏里的土豪被勾搭很常见,禾嘉泽以前玩游戏没少氪金,技术类的榜爬不上去,冲销榜上基本名列前茅,分分钟都能在游戏里偶遇一两个自来熟到烦人的小可爱,有些还是玩妖号的抠脚大汉。 时间的确也已经不早了,关掉游戏后禾嘉泽收拾收拾钻到被窝里沾枕就着,一夜无梦睡的特别香。 长情在黄泉水中泡了许多天,三千青丝沉浮在水中像是一汪水藻,他的头顶上方是透明的封盖,黄泉水被这种特殊的锁囚在四方空间内。 他头顶的角相比之前颜色暗沉不少,还有些龟裂的痕迹。 不久之后,有人走近玻璃立方,长情睁开眼迅速朝壁面靠近,双手贴在玻璃壁上,他开口道:“我休息够了。” 黑无常扫见他头顶的龙角后摇头道:“少主,我劝您还是早点离开凡间,您离开冥界过久,又一直不遵循当前阶段的生长规律给自己足够的睡眠时间,别怪属下没提醒您,少主您死后可没有轮回的机会,捞都没地方捞的。” 站在他身边的白无常紧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很后悔替您瞒了大人这么久。这一次您基本上已经算是完全暴露,您把他吓着了,人类是不可能会接受异端的存在,且按照先前您与大人订下的规矩,露陷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现在您应该已经回去冥界了才对。” 长情愠怒道:“他能够接受我,我爹也不讨厌小泽,我为什么还要遵守这些破规矩!” 玻璃避免上以长情手掌贴附点为中心开始出现裂纹,黑白无常均向后倒退几步。 黑无常:“少主,冷静点儿,作为一个人类禾先生不可能会不怕您,换个说法,就算他接受又有什么用?就像您与大人是龙皆……说难听点,不通人性,大人觉得您喜欢他就提前结束禾先生的寿命把人带到下面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您不遵守约定,那么大人也会出尔反尔,真到了那个时候,禾先生会恨上少主也说不定。” 长情阴沉着脸道:“我等不及了。” 白无常:“等不及也得等,约定期五年,您藏的够好,我们瞒的够严实,过了这五年大人就会把禾先生从轮回圈里摘出来。” 黑无常:“即便您在睡梦中,也是可以通过幻境与禾先生相遇的,这也不算太糟。” 长情蹙眉:“可那只是个游戏,我甚至没有触碰到真实的他。” 白无常:“换位思考一下,长久以来禾先生也没有触碰到过真实的您。” 长情陷入沉默,其实不仅碰过了,还骑到他身上过。 自从那天的兴致再次被饺饺给搅和没了,禾嘉泽就没再登陆过游戏,玩的正开心的时候被催着下线去睡觉最让人心烦不过,更不用说催他的人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网友。 周五周六晚上李东硕与白羽打算都用来通宵敢游戏,禾嘉泽心里也有些痒,又等不及再去练新的,干脆买了个成品号。噩梦前夕刚开游不久,大家都正玩的起劲,弃游的人不多。 太次的号禾嘉泽看不上,好的又非常少,他看中的本服唯一一个可以入眼的出售中账号是法易路岛有名的大佬,同样是几个排行榜名列前茅,但是风评极差,出号的原因是被挂在坛子里扒了,打算换个马甲继续浪。 禾嘉泽二话不说把号给秒了,这个账号完全符合他的心意,装备毕业、外观齐全、又是从内测玩到现在的老资格账号,几乎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最重要的一点——名声臭到一搬不会有人来勾搭。 游戏账号到手,禾嘉泽嫌不够,还把名字改成了我是一个渣男。 排行榜上的排名不会变,即便变了个名字,其他玩家也可以盯准排名来认人。 李东硕喊禾嘉泽上语音工具的时候,他有些不大乐意,上次没有语音也玩的十分乐呵。 李狗嗨:大爷来玩嘛~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狍子禾:…… 狍子禾:频道号没了,发来。 第47章 师徒 先前的语音账号由于太久没有使用, 禾嘉泽不记得账号与密码, 他重新申请了新的账号后跳转到李东硕给他的频道。 禾嘉泽进入频道的时候里面就已经有三个人在了,李东硕与白羽的紫马、橙马号禾嘉泽认得,剩下的那个黄马他不记得自己有见过。 紫马用户前的绿色圆点亮起, 李东硕的声音通过音箱传出:“泽泽?” “嗯, 你把我之前那个号的橙马给扒了吧。”禾嘉泽看着频道里多出来的一人, 问道:“这是上次叫来的那个野人吗?” 话音刚落, 禾嘉泽就听到了一个自己不怎么想听到的声音。 “是我。”任允明。 禾嘉泽霎时间燃起不悦, 语气不善道:“他怎么在这儿?” 白羽道:“我不知道,你问狗子。” 李东硕先是嘿笑两声, 打起圆场:“任哥说他和你发生了一点儿小矛盾, 希望你能既往不咎, 我都把任哥拉下海了,玩了这把游戏大家还是兄弟。” 禾嘉泽闭麦, 他现在面对任允明有种想钻进地砖缝中的尴尬感, 心有芥蒂,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他。 也不好怨李东硕把人叫到这里,毕竟他不清楚禾嘉泽与任允明之间的裂痕是因何产生。 禾嘉泽登录上新入手的游戏号加了李东硕与白羽的好友, 并接受了组队邀请, 队伍里有一个叫做饮鸩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任允明的游戏人物。 李东硕:“卧槽!”他随手点开禾嘉泽的新号看了眼装备, 毫无预备的被闪瞎双眼:“你这个号是本服明星榜魁首啊, 能不能收我为徒, 让我炫耀一把?” 白羽接下他的话茬:“还是悬赏榜魁首……拜你为师会有人给我发悬赏吗?我也要,我们可以靠互拿悬赏发家致富。” 任允明:“我这个号好像也没拜过师。” 收到号的时候禾嘉泽只注意到角色人物头顶飘着闪亮亮的悬赏二字,倒是没在意过悬赏数额多少,他一直没出过主城,悬赏也没被别人割掉。 听白羽提到他现在是悬赏令上首要通缉犯,便打开悬赏榜看了一眼,只见后面的赏金总金额已高达四十二万,比第二名多了整整一位数。且数目还在不停上涨,大概是到现在都有人砸钱想拿他的人头。 李东硕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些激动:“牛逼啊,你这是惹到谁了?花这么多钱要人屠你?” 禾嘉泽也没仔细看那贴子写了什么,只记得被顶的挺高的,他随口答道:“不知道,有可能是全服公敌。” “折合软妹币能有五千块没?一会儿把赏金拿了,加点钱给我包团做把神兵。”白羽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快把你收徒状态改成招收。” 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让禾嘉泽回了点儿本,他原本就打算玩腻了再把号转手卖出去,稳赚不赔,这买卖超值。 禾嘉泽嘴上嘟哝着让他们自己去收个大佬号装逼,手却操控着鼠标打开了师徒面板将收徒权限打开,状态改为允许他人拜师。 权限做了改动,系统在这时刷出一条公告。 [师徒]系统:诏令天下![我是一个渣男]现正招收后继之人。 [世界]二队那个公爵:噗,亲身传授祖传渣男技术? [世界]五年模拟器:我想继承渣男的遗产。 不管你愿不愿意,打开收徒权限时系统都会默认发出这么一条公告出去。 禾嘉泽刚将权限打开,就有几个申请拜师的框跳出来霸占了他的屏幕中央,夹杂着来自陌生玩家的申请书,禾嘉泽将那些陌生拜师申请关闭,才又逐个把白羽他们的申请通过。 玩家[黄非红]请求拜入师门,是否同意? 禾嘉泽的鼠标刚移上去,点击同意的前一瞬间,新的一条申请蹦出来将原本的对话框取而代之,禾嘉泽甚至没来得及看清。 [师门]系统:恭喜您喜收门徒[饺饺],传承值 10。 [师门]系统:恭喜您喜收门徒[小羽毛],传承值 10。 [师门]系统:恭喜您喜收门徒[饮鸩],传承值 10。 [师门]系统:恭喜您喜收门徒[黄非红],传承值 10。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李东硕,他忽然出声大喊吓得禾嘉泽打翻了手边的水杯:“我怎么是四弟子?还有谁!谁抢了我的首席大弟子!” 白羽疑惑道:“不是应该总共三个吗?” 禾嘉泽再次打开师徒面板,只见一个并不陌生的id霸占了首席门徒的位置——饺饺,禾嘉泽心中起疑,换个号也躲不开这个人,说是巧合反倒不像,更像是对方刻意而为。 同一师门的玩家也是可以从师徒面板中看到对方的,李东硕又一次滋哇乱叫起来。 “怎么又是这个饺饺!是不是看到个大佬就要搭关系认亲!?”他执着于首席门徒的位置,问道:“能解除吗?”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好像不行。 禾嘉泽单方面点击解除师徒关系却被系统驳回,打开右上角的师徒系统说明,只见在解除师徒关系一栏写着只有双方都选择解除关系,或者当其中任意一方离线超过一个月时,才可以断绝双方师徒关系。 每次收徒都可以获得传承值,传承值除了登榜之外还能用于换取其他奖励,一个人物最多只能收九个弟子,为了避免有人通过漏洞来刷传承值,所以有了这样的限制。 任允明不知前情,他问:“饺饺是谁?” 禾嘉泽看见他说话就觉得烦,甚至在收徒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拒绝任允明的申请。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关你什么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李东硕操着一口土味翻译腔道:“噢,我们的渣男真是一个刻薄的老师,凶巴巴。” 禾嘉泽正窝火,看见密聊闪烁时,心头焰火反而平息不少。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这个游戏好难玩,师父父~可不可以带带我~?qwq [饺饺]悄悄地对你说:师父父缺绑定奶吗?qvq [我是一个渣男]悄悄地对[饺饺]说:不缺。 他这边开着外放,密聊声叮铃作响不间断,李东硕他们那边也是可以听见的,隔了一会儿,又加入了申请框的声音,就像一场系统音大合唱。 白羽作为过来人,了然道:“是她在不断点申请入组吗?” 禾嘉泽拒绝的速度拼不过饺饺发申请的速度,他认输:“算了,放她进来正好带我们夺魁。” 玩家[饺饺]加入了组队。 算上新入队的饺饺凑够了五人,李东硕在语音里道:“给她频道号。” 白羽把频道号复制发到队聊里,连刷了几次让饺饺赶紧过来。 [组队]饺饺:qvq我就来~~[小羽毛][黄非红]好巧哦。 [组队]饺饺:[饮鸩]你是谁? [组队]饮鸩:是你师娘啊。 任允明发出去这句话,又在语音里向禾嘉泽解释道:“我帮你甩开这个人。” [组队]饺饺:qaq师父父…… 禾嘉泽感到不悦:“不需要。” 他噼里啪啦在输入栏里打下两个字发送出去。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不是 [组队]饺饺:嘻嘻嘻~我在坛子里看到过这种倒贴的小贱精~ 禾嘉泽看到小贱精三个字,没忍住在频道里笑出声,白羽也跟着一起乐呵。 粗鄙之语博禾嘉泽一笑,亦有听者动怒,任允明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骂过贱精,他名字前的小圆点亮起,随即从播放器中传出有什么东西被重放在桌的声音。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你快点上语音。 [组队]饺饺:师父父可以排十人队吗?我认识三个小哥哥和两个小姐姐玩的可好啦~ [组队]小羽毛:有大师姐你玩的好吗~ [组队]饺饺:qwq嘤嘤嘤~我是一个小萌新~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随便,你快点 在禾嘉泽的再三催促下,等待不久后,语音频道中又多出了六个白马,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的,与此同时禾嘉泽的屏幕上也跳出了五个申请入队的对话框,禾嘉泽一一放行。 玩家[人冥公仆]加入了组队。 玩家[白展堂]加入了组队。 玩家[黑旋风]加入了组队。 玩家[猛婆]加入了组队。 玩家[判判小面包]加入了组队。 李东硕发出猪叫一般的笑声:“什么沙雕名,比我的还土。” 白羽:“你们都说句话,测试下麦能不能用,准备好了让狍子排队去。” 后入队的人被禾嘉泽统一划分为饺饺的亲友团,他们逐个开麦试音,人冥公仆与猛婆两个妹子声音软软糯糯,受到了李东硕的大力捧哏。 轮到饺饺开麦,原本其他人心中预期饺饺应当是个柔声软语的萝莉音,现实与结果与他们的预期差距极大。 “听得到我说话吗?”成熟的御姐音还夹杂着一丝沙哑,字正腔圆没有分毫拖泥带水,与饺饺在游戏中的表现反差极大,“师父,排队吧。” 李东硕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能这就是区服女神吧,小姐姐网恋吗?” 禾嘉泽:“人冥公仆再说两句?我听着你声音有点耳熟。” “有……有吗?”弱声弱气的软妹音又一次经音响中传出。 禾嘉泽总觉得他在哪听过人冥公仆的声音,可就是想不起来,他又试图与人冥公仆搭话,让她再多说几句。饺饺不悦道:“师父看上她了吗?我觉得还是我的声音比较好听,要不要我多说几句给师父父听~?” 禾嘉泽:“你能不能闭嘴。” 饺饺的声音相较她说的前几句话柔弱不少,哭麦嘤嘤嘤道:“噫呜呜噫……师父父好凶呀,再也不和你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啦。” 语音间无辜围观群众:“……”为什么要伤害我们。 饺饺:“都准备好了,排队吧。” 神选者梦境的地图多达二十,禾嘉泽之前也不过才玩了三次,这次十人组排又进入了全新的地图——时间静止之岛。 进入地图后禾嘉泽起初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屏幕卡住了,他们被随机投放在了无人的港口,游戏内除了他们的人物以外,所有的建模与光影都一动不动,就在禾嘉泽的游戏人物身边,有停在半空中的萤火虫与保持着跳跃姿势定格离地的白狐。 不仅如此,这个地图连背景音乐都没有,静谧的可怕。 李东硕和白羽在这期间几乎是每天回家准时开刷,玩遍了所有的图,十人组模式下不仅要清除掉图里其他队伍玩家,还得在限定时间内满足隐藏条件才能获胜。 他们在港口分散开来,白羽一边捡道具一边向禾嘉泽解说:“这个图里摸坟比杀人更重要,从坟里摸到足够的沙漏,最后仅存下来的队伍要满足这个条件,在规定时间内并活着找到方舟才能获胜,不然所有人都满盘皆输。” 禾嘉泽想当然的说:“最后的决赛圈就那么小一点儿,还用找吗?” 饺饺详细说明道:“方舟可能会在安全区之外,一般会刷在各个港口、机场这些地方,在这个图里,十人模式下的非安全区在图内有两支队伍以上成员存活情况下是和我们之前玩的没什么区别。但是当图里只剩下一支队伍时,接下来有三分钟时间我们会获得减伤buff,让我们能够在安全区之外掉血比较少,起码要走一段距离血条才会空,不会分分钟在安全区外暴毙。” 禾嘉泽闻言“噢”了一声,饺饺解说条理清晰,他听一遍基本就懂了,剩下只剩实践。 饺饺又补充一句:“我官方玩法讲解上看到的,感觉好难呀,我都没有看懂。” 禾嘉泽心道当个聪明的小姑娘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无脑。 李东硕道:“多捡血,这个图最后要嗑。” 不久之前还为禾嘉泽做岛内导游的饺饺画风突变,黏在禾嘉泽身边问道:“师父父知道血瓶是什么吗?我捡到了这个小匣子要怎么用啊~?” 禾嘉泽:“……”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饺饺又在密聊里贴出一个炽阶武器,声音绵绵道:“师父父你看这个好吗?” 任允明自身的修养也拦不住他此刻的烦躁爆发:“有什么不懂的就百度,自己去看官网的新手教程,玩个游戏也让人手把手教你吗?我捡到一个三阶武器,小泽你要吗?” 禾嘉泽与他同时出声,道:“好,你不要就给我。” 他原本是在回答饺饺的话,任允明会错意,把三阶的武器抛出来。 禾嘉泽纠正说:“我不要三阶,那个炽品给我。” 任允明的人物杵在原地,地上的三阶无人理会,尴尬的气氛几近快要溢出屏幕外。 李东硕道:“泽泽是被用炽品投喂惯了,三阶都看不上啊,我们自己玩的时候看见个三阶都能高兴到要蹦迪。” 饺饺十分大方的把炽阶匕首扔到了禾嘉泽的人物面前,闪烁着橙色光辉的匕首躺在地上等着禾嘉泽去捡,对比之下更衬得任允明丢下来的武器像是蒙尘了一般。 饺饺的人物走到他的身后紧贴着他站着,拾取物品时会有个弯腰的动作,禾嘉泽觉得自己弯不下这个身。 播放器中又传出了饺饺的话:“师父父不要嘛?” 饺饺声音妩媚动听,禾嘉泽却感觉从中听出了不怀好意。 纠结片刻,禾嘉泽决定发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从金闪闪前面走过去,开麦道:“你朋友玩的好,匕首给他们吧。” 饺饺幽幽叹息一声:“哎……” [组队]猛婆:[判判小面包]我捡了一支羽毛笔,要不? [组队]判判小面包:我想要毛笔……羽毛笔也行吧。 他们在港口内外分散收刮物资,游戏中忽然出现了铁琴声,小地图上显示出队友正在打点呼叫他们赶过去。 白展堂开麦道:“我和老黑这边来人了,我摇铃了你们快过来,那个饺嗯……您随意。” 饺饺在禾嘉泽身边转悠,对他用了一个回血大药:“师父父看我给你加血血。” 禾嘉泽心疼:“我满血……” 任允明道:“这是最后要用的关键道具,你用之前能不能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和我商量。”白羽与饺饺共同经历过几场战役,虽不知道大佬装萌新的意义何在,但他清楚明白饺饺就是他们胜利的路标,“还要大药吗?我这也有两三个。” 饺饺拖长了尾音道:“没事~我这里有,捡了三十四个~” 李东硕闻言,爆破音都出来了,在频道里大喊道:“牛批呀!” “去他们那里抱团吧,快别在这儿捡了。”任允明的人物都已经跑出禾嘉泽的屏幕可见范围之外了,本人还在频道里催促禾嘉泽:“你那边人少不安全。” 饺饺哼哼唧唧道:“我的两个炽装都给师父父用,师父父要保护好我呀。” 禾嘉泽屏幕中央跳出一个交易请求,饺饺把炽阶匕首与炽阶祭祀袍都给了他,她自己还穿着一套三阶的牧师装。 迟迟不见禾嘉泽与饺饺跟过来,小地图上显示他二人还停留在原地,任允明叹了口气道:“玩游戏还得带几拖油瓶,我们五个人排也不会这么麻烦。” [组队]猛婆:哦,我们扯你大腿根了? [组队]黑旋风:扯到蛋了。 摇铃的队友虽说了让饺饺随意,但因所有的队友都往打点处赶,禾嘉泽为寻求被团体包围的安全感也朝白展堂所在的位置跑,饺饺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 任允明是随着其他人一起先跑到集合点的,禾嘉泽与饺饺慢其他人一步,还没赶到,就看见公屏刷出一条通告。 神选者[我也不想的]成功击杀弃神者[饮鸩],剩余人数——468。 饺饺发出娇嗔的笑声道:“嘻嘻,师父父,他是你朋友吗?这个人好菜哦~” “我没捡到什么装备,她带来的那几个人一直抢开我旁边的道具。”任允明出声为自己辩解:“拿了这么多装备和道具,都不见他们把对面的人杀死一个。” 话音刚落,公屏便被好几条黄字刷屏。 神选者[人冥公仆]成功击杀弃神者[左罗门的信徒],剩余人数——465。 神选者[人冥公仆]成功击杀弃神者[抖森夫人],剩余人数——464。 …… 神选者[猛婆]成功击杀弃神者[我也不想的],剩余人数——458。 中间那些公告,禾嘉泽还没看清楚都有哪些人就被新的击杀公告给刷上去了,仅仅在屏幕上存在了一瞬间。 [地图]猛婆:[我也不想的]比哈特,给你我的小心心。 [地图]我也不想的:我不要小心心,求你们放过我们村最后的希望吧。 白展堂开麦:“我的马鸭,老妹你这波抢同事人头有点过分了吧?” 人冥公仆声音软糯,怯怯道:“不小心放跑两个……” 死里逃生的两个红名直接撞到了饺饺的怀里,禾嘉泽听着饺饺在语音频道里嘤嘤嘤让自己保护她,同时看着她把俩红名给掐死了,生动形象的为他讲解什么叫红名都是怪。 两条通告飘过去,饺饺还在频道里飚戏:“师父父,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谢谢师父父把击杀留给我拿~” 禾嘉泽看着自己的0点伤害,冷漠道:“哦,不客气。” 白羽在游戏里双击666,同时在语音中说:“感谢五位拖油瓶带我们拿魁首。” 死后的队友可以跳到队友视角观战,禾嘉泽看见右上方的观战人数跳到了一,有种被任允明窥屏的不适感。 十个人的装备不好凑齐,港口的东西舔完了,除了禾嘉泽之外的人身上装备还有好几个空槽,连饺饺也不例外,刚才团灭的那支队伍比他们还穷,爆出的装备还没沙漏多。 李东硕道:“湖泊那一圈最肥,不过离我们有点儿远,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禾嘉泽打开大地图看了一眼,他们在地图边缘,湖泊在正中心,说有点远是客气话。 猛婆道:“顺路过去看看,没有东西也能碰到别的队,路过神殿堂进去搜搜说不定还有漏捡。” 第48章 卸载 除了固定的几个产粮点, 野外也是有几率找到装备、道具或者是宝箱怪的, 禾嘉泽不放过路上任何一个可以舔的东西,掉到队伍最后面,与大部队的距离越拉越远。 可能是因为有饺饺在身边的缘故, 他反倒不是特别害怕会碰到其他队伍。 听到饺饺说发现了宝箱怪就在他们附近, 禾嘉泽果断选择抛弃队友和饺饺一起去私吞宝箱。 人冥公仆担心他们会路遇敌队, 又调头回来找他们, 解决了守箱怪物, 禾嘉泽兴奋开箱,饺饺在周围来回走动, 宝箱怪附近还有伶仃掉落在野外的小道具箱可拾取, 禾嘉泽没过多在意她的动向, 把捡来的炽装一件件往身上套。 正在这时,任允明忽然开麦道:“别过去了, 她被人留了, 后面来了一队人, 小泽快点跑。” 禾嘉泽闻言转动视角,果不其然见到饺饺已经和几个突然出现的红名正在扯头发,还有几个冲着他跑过来。 “别怕别怕, 我来啦。”人冥公仆往饺饺的方向一边跑一边道。 任允明轻啧一声, 道:“别管他们两个了, 对面整整一队人, 现在过去就是送人头, 往大部队跑, 去找其他人。” “跑跑跑,玩个游戏就知道跑,玩的是跑酷吗?”禾嘉泽刚穿上一身极品装备,包里的装备撑得叮当响,信心爆棚随人冥公仆一起朝饺饺的所在位置赶去。 他们在一个地点留得太久,又被路过的两支队伍碰上,他们打着劝架的主意,在饺饺与人冥公仆把最初的那支红名队的人解决的差不多时,后来的两队忍不住骚动先后前来用暴力劝架。 任允明:“你看吧,我就说,快点跑吧,一会儿人越来越多。” 谁也没听任允明的忠告,从现状来看,毫无疑问任允明在团队里的话语权为零,连当背景音都不够格,饺饺的亲友更是直接放弃了原本计划的路线,赶回来支援他们,成功满血反杀两支队伍。 被迫打劫来的装备填补了团队成员的装备空槽,禾嘉泽打开自己的装备面板,心满意足的看着从头到脚的炽阶装备。 禾嘉泽:“徒弟,我换下来的三阶装备你要不要?”说着他往饺饺面前丢了几件装备,又问:“你还缺什么吗?” 饺饺乐颠乐颠的围在禾嘉泽身边转:“谢谢师父父~我捡了好多沙漏,等人死光了我们就可以去找船啦~!” 天选之女就在禾嘉泽的队伍里,这一把毫无意外的再次夺得魁首。 任允明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玩这个游戏,接下来的几把他都是首当其冲意外暴毙,第二局空降直接摔断腿,只剩个血皮,被与他们降落在一起的红名队收了人头。 但关于第三把的死因,任允明有话要说。 他们因被投放到了一个贫瘠的初始点,为了捡装备人员分散,任允明与判判小面包还有黑旋风三个鬼子进村扫荡,结果撞到村里正在拼搏的两个队伍。 任允明打算静观其变却被判判小面包套了个无敌道具,无敌十秒时间,在这期间他的人物动弹不得。 判判小面包:“哎,我想用瞬移的,点错了,抱歉啊哥们。” 黑旋风道:“羽毛笔不是你这么用的。” 判判小面包说:“笔给你,你来?” 毫无诚意的道过歉,判判小面包与黑旋风头也不回的溜之大吉。 十秒结束之后,被单独留下的任允明登上了死亡公告。第四局任允明手快捡了不少东西,饺饺的亲友团像是忽然想开了,刻意把好的装备留给他去捡,有了上把的经验,任允明看到红名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结果转角遇到爱,刚捡的装备撒了一地。 禾嘉泽的耐心降到零点,开麦质问任允明:“你怎么又死了啊?跑个什么?打啊!你白捡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给别的队送快递吗?你这个观战老板当得爽啊。” 猛婆道:“盒子精。” “师父父别生气。”饺饺窃喜轻笑,浅声妖娆活脱脱的像个祸国祸民的妖精,而禾嘉泽就是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任允明这时候再看不出这些人是刻意针对自己的话,那他基本就是个傻子了。 由于开局时队里人都没捡到多少装备,努力活到决赛圈时,队伍里的人还是一身洞洞装,没能如之前那样存活到最后,以至于让禾嘉泽心情不佳。 最后一局在禾嘉泽的怒火爆发中结束,刚进图任允明就为了远离饺饺与她的小伙伴一个人跑远去捡装备,然后被单杀。 禾嘉泽扔了鼠标道:“玩个屁呀,菜还跑那么远。” 沾上游戏的禾嘉泽一向严肃又易动怒,他对同一团队中比自己还菜的人容忍度超低,活脱脱是游戏界行走的公主病。 一怒之下禾嘉泽解散了队伍,并从语音聊天室里退了出来。 队伍一解散,李东硕与饺饺几乎是同时向他单独发来组队请求,禾嘉泽把两人放进组。 时间正好过了十二点,新一天的游戏活动公告发布。 [组队]黄非红:今日抽奖外观池里有好东西啊,有两个限量外观都在。 限量外观在商城中无法获取,在发售时将一定数量的限量外观投放进抽奖池中,直至被抽完位止,每日抽奖池里的商品都会有变动,有很大几率抽出的是商城里可以买到的普通外观。 但抽一次外观的钱是一百九十九软妹币,商城里的外观售价也不过在49-199区间不等,所以基本上是个没多少人会去碰的老虎机。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饺饺]去把我的悬赏拿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组队]饺饺:今天的奖池里有大天使之翼,qwq我好想要这个,我今天在神选者梦境里捡到了好几次大翅膀,这是上天给我的暗示! [组队]黄非红:抽到我们就发了,你人头多少钱了? 禾嘉泽看了一眼悬赏榜金额,回了句快五十多万了。 有不少人等着禾嘉泽出城宰了他拿钱,饺饺不愿意把禾嘉泽加入仇人名单,禾嘉泽便让李东硕对自己开红,再叫他先飞到野地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给拉过去。 禾嘉泽同意召唤之前先把身上的装备都给脱了,落地主动点掉传送过后20秒的无敌buff,让李东硕把他一刀切了拿钱。 五十多万的游戏币由李东硕找买家出售卖了近六千块,禾嘉泽又自己往里面添了点儿钱凑整,全部充到自己的账号上。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抽奖券我赠送给你们了,商城礼物后台接收一下,我们每个人抽十次,看谁手红。 [组队]饺饺:谢谢师父父~ [组队]黄非红:谢谢师父父~ 约好了每抽出一个就发出来让其他人看看,饺饺在游戏里表现得非比寻常的红,禾嘉泽原本以为她能一发入命,就算不能一下子抽出来限量,好歹也得是不亏本的外观。 [组队]饺饺:[青葱岁月·绿意] 这是一款商城里售价五十软妹币的双马尾发型,饺饺穿戴上给禾嘉泽看,连个绿色马尾辫长至拖曳在地面上,其实挺可爱的。 [组队]饺饺:qaq…… 她看样子十分沮丧,禾嘉泽敲着键盘发出去一句安慰。 [组队]我是一个渣男:可以,初音未来,不亏。 经他这么一夸,饺饺戴着这个发型不愿意换上其他的,十次机会用完,没人抽到一个限量。 饺饺在组队里发了一个‘……’连字母表情都没了,发完后直接下了线。 [组队]黄非红:这是初音未来的消失? 长情还在犹豫着要怎么安慰禾嘉泽时,人就被弹出了幻境,他骤然睁开双眼,坐起身转头怒视向站在玻璃立方外的黑无常。 黑无常道:“长时间沉迷幻境有害身心健康。” 长情问:“为什么我们没抽到限量?” 黑无常道:“为保证奖池的公正性,严厉禁止暗箱操作。” .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十抽没出货似乎带给饺饺的打击挺大的,禾嘉泽第二天上去没见到饺饺上线,顿时也觉得这游戏有些乏味,隐隐有想要弃游的冲动。 原本是想借游戏让两人和好,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让禾嘉泽与任允明之间的关系更为僵化,李东硕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干脆放任他们顺其自然发展。 作为当事人的禾嘉泽回味自己那天对任允明说的话,其实挺过分的,他想任允明应当不会再来找他了,借此机会撇清关系也好,可事实告诉他,他想错了。 几日之后,任允明直接跑到学校来找他,禾嘉泽出校门时,正看见任允明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任允明长相斯文俊逸,外表足够夺人眼球,他人站在车旁,气宇不凡,频频让路过的人侧目,然而禾嘉泽却只想当作没看见偷偷溜走。 任允明紧盯着校门的方向,看见禾嘉泽从学校走出,他便径直朝禾嘉泽大步走了过去。 躲一时不能躲一世,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道理禾嘉泽也是知道的,他干脆停下脚步等任允明走过来。 任允明道:“小泽,你好像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想找你当面聊聊。” 过了这么多天他没多大的气还能留到现在,只不过是见面尴尬,禾嘉泽双手放在外套口袋中,始终没有直视任允明,含含糊糊的说了句:“没有啊。” 任允明问道:“所以……那天玩游戏的时候你是因为其他事心情不好吗?” “玩游戏时候我就那样,就像在工作上有人频繁出错你也会发火对吧?”禾嘉泽皱起眉头,这种事情他解释起来很累,便对任允明道:“你大可不必试图无孔不入渗入我的生活,连你本不感兴趣的游戏都要参与进来。” 任允明的脸上出现几丝颓然,他张了张嘴,有许多想问的话,禾嘉泽一系列拒绝的行为令他费解,可终究落到口中只有一句:“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在乎你。” 禾嘉泽感到窒息,说到底任允明的着重点还是他自己在乎,并不将禾嘉泽的想法列入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有时面对一个人想要向他解释什么时都觉得无话可说,那可能是因为,在说出口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话不会被对方听进心中。 禾嘉泽看向任允明,敷衍道:“我知道了。” 任允明饱含期待的看着禾嘉泽:“那之后……” 禾嘉泽道:“之后我们还是减少往来吧,我不会刻意躲着你,就作为正常朋友,你有需要我帮得上你的地方,你大可开口,逢年过节朋友间的问候与祝福我也不会落下你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在之后会不会作效,除此外禾嘉泽也别无他言,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和任允明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之后可谈,言尽于此,禾嘉泽说完了便转身上了正巧停在站牌处的公交车借机逃离现场。 这公交车的路线与他回家的路并不顺道,禾嘉泽在下一站后便下了车。 他心情不好就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时隔十几日又再次打开了噩梦前夕ol,登入游戏时禾嘉泽心情还隐约有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激动,当他进入游戏,发现饺饺不在线时,那丁点儿雀跃瞬间消失殆尽。 禾嘉泽跑到无人的野外风景区挂机,约莫过去一个小时左右,他游戏人物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附近]饺饺:师父父! [附近]饺饺:我好想你啊…… 绿色双马尾萌妹穿的跟一根儿葱似的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一副开心到要飞起的样子。 禾嘉泽的嘴角上扬,和饺饺在游戏上聊起了天。 [附近]饺饺:师父~我从别人手里买了很多限量,送给你。 [附近]我是一个渣男:不用了。 青葱少女在他脚边席地而坐,头顶上冒出几行白字。 [附近]饺饺:师父不高兴,是因为任允明今天和你说了那些话吗?他不是好人,他做了很多错事,师父父少和他来往好吗? 电脑前的禾嘉泽看到这些话后像是忽然间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不寒而栗,饺饺不应该知道任允明的名字,更不应该知道他说了哪些话。 这让他感到有些轻微的恐慌,禾嘉泽二话不说立刻退掉游戏,饺饺对他而言只是存在于网络游戏里的一个女孩子,她说的那些话却好像她能窥探自己的现实生活一般。 禾嘉泽左思右想,干脆将那游戏从他电脑中删除,这游戏可玩性不错,但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噩梦前夕ol,卸载! 除了游戏与语音频道的账号以外,饺饺与他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禾嘉泽原以为之后她就会像他曾经在其他游戏里结交的亲友一样被从他的生活中抹去存在过的迹象,可几天之后,禾嘉泽的三次元社交账号却收到了陌生人的添加好友请求。 见来源方式显示的是通过通讯录添加,禾嘉泽便同意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刚一通过申请,添加他的人就发来了许多条消息,消息提醒像疯了一样不停弹出, 禾嘉泽点进去看,只见对话气泡里反反复复发来的都是两个词——师父、老公、师父…… 有那么一瞬间,禾嘉泽想到了两部恐怖电影,《惹鬼回路》与《解除好友》,加之他之前的撞鬼经历让禾嘉泽的思路很容易就往灵异的路上跑偏。 但凡事也不能总往坏的方向考虑,禾嘉泽打开群聊,艾特李东硕责问他。 狍子禾:你是不是和饺饺说了我的通讯账号?还有其他的事@李狗嗨 李狗嗨:??? 李狗嗨: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李狗嗨:凭什么只问我不问他们俩!!!!? 狍子禾:…… 禾嘉泽退出群聊,想点进饺饺的个人名片看看,正看到饺饺发来的新消息,不再是那重复的词语。 饺饺先是发来一句‘师父父这么多天没上游戏,没有人陪我玩,好孤单,好寂寞的qwq’,紧跟着又发来一段wav音频文件。 禾嘉泽寻思着是不是什么深夜娇喘录音,勉为其难的点了接收。 播放音频前,为防止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声音漏出来,禾嘉泽特地从柜子里翻出了耳机。 戴上耳机,禾嘉泽将音频文件加入播放列表,结果从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却是稳重清朗的男声,这声音的主人禾嘉泽并不陌生,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校门口见过一面。 除他之外,音频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存在,冷清淡薄的声线让禾嘉泽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说话的人是凤黎。 “我来找小泽,这是他要的新手机。”“新手机?”“是啊,小泽说以前的手机里有太多不想看的东西,我就给他买了新的,不过看样子只换手机还是不行的。” …… …… 禾嘉泽听完了整段录音,呆坐在电脑前许久没回神,他忽然间想起自己那天回家是为了什么,任允明明知道凤黎心理极度脆弱,却趁他不在家时背着他找上门单独去见凤黎,还对他说了这些话。 这也能解释得清为何那天他回家时,凤黎会原型毕露在客厅里撒泼打滚,原来不是在蹦迪,而是在以头击地发泄怒气。 禾嘉泽不敢想任允明的用心何在,若凤黎不是在演戏,而真的是一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抑郁症病人,又真的因为任允明的那通话自杀了……他难保自己知情后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任允明还在凤黎出事后,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他面前借此安慰他,向他告白。 禾嘉泽又把录音听了几遍,心中的负面情绪如同雪球搬越滚越大。 此前他单纯的认为任允明只是习惯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顶多会坏他的心情,他从没想过任允明会做出伤害其他人的事情以此来巩固他对自己的控制权。 其心可诛。第49章 骇客 在校门外时与任允明的谈话作废, 禾嘉泽不能容忍任允明的所作所为,也没必要再做什么普通朋友。 他掏出手机, 之前他误认为这是凤黎送给他的, 现在弄清楚了送这部手机的人其实是任允明,禾嘉泽不想再看到与他有半点关联的事物,在他给任允明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后, 这个手机也应该被丢到垃圾池里去。 任允明接电话的速度迅速,他大概是没料到禾嘉泽会在隔了这么久之后知道他曾去找过凤黎这件事, 起初还十分欣喜的道:“小泽?怎么……” 他的话刚说了个开端, 就被禾嘉泽出言打断:“你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背着我去找凤黎,还说那些话去刺激他!” 任允明的语气十分镇定,他道:“我不知道你听谁说了些什么, 但这中间应该是有些误会, 你冷静一点。” 禾嘉泽嗤笑道:“冷静?冷静可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你在做了伤害其他人的事情后还能够这么冷静。我听了一段录音,任允明, 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种恶毒到让我觉得可怕的人。” 电话那端的人毫不慌张, 反问:“录音是谁给你的?” 禾嘉泽怒道:“和你有关系吗?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我会雇佣两个保镖在我附近蹲守,如果你再敢出现在我附近, 我会让他们把你打进男科医院。” 挂了电话, 禾嘉泽又把任允明从四人群中移除, 他取出自己的电话卡, 拿着手机站起身, 出门左转从楼梯间一路跑下去,走到一楼大厅时禾嘉泽又觉得垃圾池有些远,他看向这栋大楼的楼管值班室,走上前敲响窗口。 值班管理员打开小窗口,探出头问道:“什么事?” 禾嘉泽说:“工作辛苦,这个送给你。”他把手机放到了窗沿上,向楼管笑了笑。 楼管看着被留在窗口外的手机,一头雾水。 禾嘉泽原路返回,跑到家先给自家大哥弹去一个视频窗口。 接到禾嘉泽的视频请求,禾致修还有些诧异,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直截了当道:“你是没钱了?” 禾嘉泽摆手道:“不是,我前阵子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我要一部新手机和两个保镖,现在太晚了商场都关门了,我今天就要。” 禾致修疑惑:“出了什么事?” 禾嘉泽不知道该怎么和禾致修说那些事,他斟酌一番后才道:“我想想……我不小心把手机掉到楼管手里了,因为我要两个保镖来揍任允明,那部手机是他送给我的。” 禾致修挑起眉梢,伸手越过电脑屏幕,从书柜里抽出一本电话簿,一边翻一边道:“我现在更倾向于给你找两个心理医生,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就要带你回家看病了。” “行吧,你先把手机送来,其他事等见面了我们再说,一会儿见。”禾嘉泽说罢切断了与禾致修的联络。 他一声不吭的把任允明踢出群聊令李东硕甚是不解,在群聊里可劲艾特他。 李狗嗨:哦豁,游戏打的菜,友情也不在。 黑羽:饺饺的胜利? 禾嘉泽也没在群里为他们解惑,他和任允明的交际圈重合太多,也没有去向每一个人解释的必要,地球不是围着他转的,要求所有人都因为他个人的关系去疏远任允明显然不切实际。 没多大一会儿禾致修就赶到了他家,禾嘉泽那段将录音放给他听。 作为多年的朋友,禾致修对任允明的声音与说话的腔调并不陌生,他反反复复将录音听了许多遍后,隐隐约约认识到禾嘉泽与任允明决裂的原因可能并不简单。 禾致修靠坐在软椅上,思索道:“录音里另一个说话的人是你的前任男友吗?” “嗯,是凤黎,任允明知道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那天我从李东硕和白羽口中得知任允明向他们询问了我当天的课时,他没有来找我,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赶回家。”禾嘉泽顿了顿,略过中途那些过程,跳到最终的结果:“凤黎受了点刺激,我到家的时候他正在家中大闹,然后自杀了。凤黎死去不久,任允明来找我告白,直到今天我收到了这份录音。” 闻言,禾致修缄默许久,显然对儿时玩伴会做出这种事难以接受,缓过神后禾致修问道:“任允明怎么说?” 禾嘉泽垂首轻笑一声,哑然道:“他表现的很冷静,向我询问给我录音的人是谁。” “我知道了。”禾致修起身,手落在禾嘉泽的脑袋上揉了两把,温声道:“爸妈那边我去说,今后我会尽可能避免让任允明与你碰面,你要的人明天派过来,早点休息。” 禾嘉泽略微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让我成熟点,或者质问我的作风,毕竟我们家和任家在很多项目上都有合作,我又隔三差五的结交新恋人。” 禾致修道:“你能考虑到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处理。任家是我们的世交,是我们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但你是我弟弟,爸妈之所以喜欢任允明是因为他是你我的朋友,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去委屈你。”他顿了顿又说:“与任家合作也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先前那些烦扰着他的事似乎都是他在杞人忧天,听过禾致修的这些话,禾嘉泽才觉得担子真正从他身上卸下来。 长久以来受任允明的思想熏陶,从结果来看,禾嘉泽无法否认,他的某些想法的确是被任允明所扭曲,潜意识里将他在禾家的地位置于与自己同一水平线甚至高于自己。 这时候禾嘉泽基本已经回过味儿了,他先前一直认定饺饺是个女孩子,并且从前他的下一任钦定男友基本上都是迫不及待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会这么藏头藏尾能隔着网络缠他这么久还不来见他,所以也没把饺饺的身份与那条蛇精想到一起。 现在想来……这蛇精病可能是演男人演腻味了,想和他来场异性恋。 点开社交软件便见饺饺还在给他发着消息,一口一个老公叫的挺亲热。 【为什么不上游戏……我好想你啊。】 看到这条消息,禾嘉泽倒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属实,禾嘉泽向发出一条饺饺提问:你是怎么拿到那段录音的? 饺饺很快给出了回复。 【我是骇客,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注意你了。】 看着新蹦出的气泡里的那段文字,禾嘉泽脑子里出现两个字——呵呵。 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禾嘉泽接到了一通陌生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饺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师父,是我。” 禾嘉泽张口便问道:“你父母还健在吗?” 饺饺沉默半晌,声音又软了几分,用夹着几丝委屈的语气道:“师父父你为什么要骂人……” 禾嘉泽重复上一个问题:“我就问你父母还在不在。” 饺饺犹犹豫豫的吐出两个字:“在啊。” “我不信。”禾嘉泽回道:“让你家长接电话。” 饺饺:“……”她支支吾吾老半天,见禾嘉泽始终坚持,无奈道:“你等一小下。” 禾嘉泽举着手机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是在现场认亲,足足过了近十分钟,才又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从中传出。 对方似乎非常的惶恐不安,颤颤巍巍的声音细微近不可闻:“喂、喂……我是…她妈,给您添、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唔……”听起来她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禾嘉泽仔细辨认过后,将她刻意压低几分的声音与人冥公仆核对上,笑道:“伯母您辛苦了,还陪饺饺一起打游戏,我第一次见有阿姨玩游戏玩的这么好。” “这都……都是遗传的好,基因里头自、自带的。”她仅凭借说话的语气就把‘忍住不哭’四个字演得淋漓尽致。 听着这声音都让禾嘉泽感到于心不忍,继续为难这位女士好像有些过于残忍了些,他也没兴趣再听两人和手坑蒙拐骗,干脆挂断了电话。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来,禾嘉泽接起电话,抢先开口道:“把你的变声器给我关了。” 饺饺说:“你怎么知道……” 禾嘉泽随口胡诌:“你妈说了你是个男的。” 饺饺的嗓音突变,由女低音变成了男低音:“……她说了吗?” 禾嘉泽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觉得你到目前为止的举动是在恐吓我,你觉得呢?” 虽说声音变了,可他似乎习惯了用撒娇的语气与禾嘉泽讲话,无辜道:“我没有啊,因为你不上游戏,我想和你说说话嘛。” 禾嘉泽:“我不想和你说话,有本事你就来见我,明天晚上我在阅桥西城河边等着你来。” 他不给饺饺回话的机会,说完这一句便又将电话挂断。 西城河经流整个中京市,沿河岸景观优美,晚间有许多人会在河岸边散步,河面上时常可见有观光的脚蹬船缓慢游行。 在禾嘉泽的儿时记忆中,最初西城河两旁没有石栏杆,经常可见有附近的人家提着篮子到河边洗衣。 如今虽有河堤护坡与白玉石的护栏,但每隔一段距离,护栏便会有一块空缺与一段通往下的台阶。 禾嘉泽很喜欢坐在近下方的石阶上看河对岸的夜景,他来的早,刚到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下,隔了一会儿后,阅桥上的灯盏才亮起。 长情如约来到西城河边,禾嘉泽并不难找,他曾经与禾嘉泽到此处散过步,也知道禾嘉泽的习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台阶上的人。 他顺着台阶往下走,刚想和禾嘉泽打招呼时,视线却逗留在了水面上。 一片阴影投下将禾嘉泽笼罩,他回头便见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靠上一层的台阶,漂亮的眼睛紧盯着河面,他看上去显得有些紧张。 禾嘉泽:“是你吗?” 长情点点头,他朝禾嘉泽伸出手道:“这里不安全,先上去吧。” 禾嘉泽对他先前的所作所为有些窝火,距离凤黎掉线至今已有一个月之久,他藏头掖尾这么久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禾嘉泽却连原因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追问。 “我喜欢这里,我不想上去。”禾嘉泽态度冷淡,无视掉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继续转过头看河对岸的风景,“你在网上搞那些小动作吓我的时候那么大胆,这会儿怂了?” 长情急于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我喜欢你。” 禾嘉泽闻言站起身,转身面朝向他道:“你不过就是仗着网络里我没法拿你怎么样才那么胆大,现实里不过如此,我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缩头缩脑的胆小鬼。” 鬼字出口,禾嘉泽便见长情的视线忽然落到了他的脚边,接着又朝他伸出手,禾嘉泽看着他的动作,逆反心即起,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站到最后一层台阶上。 紧接着,他感到脚踝一紧,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拖拽下水,禾嘉泽毫无防备的被灌入鼻腔中带着水藻腥味的河水呛到。 禾嘉泽识水性,能够在水中睁眼看东西,他扑腾着想要蹬掉缠在小腿下方的束缚,可却被紧紧抓着,垂头向下看去,一只青白的手正牢牢的抓着他的脚踝。 那东西的长发像是一团浓密的水生植物,让禾嘉泽无法看清被包裹在其中的存在,他被那只手拽着一路往河中央拖去,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难受,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昏迷之际,他有一瞬间误以为是自己产生了濒死前的幻觉,看见了一条鲛人朝自己游来,那条尾巴可真漂亮…… 在禾嘉泽坠入河中的瞬间,长情便紧跟着扑下去,他极少使用人类形体在水下活动,一时间竟然被那只水鬼占据上风,眼看着他与禾嘉泽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长情只得将下半身从幻形中解放出来,朝禾嘉泽穿梭而去。 当禾嘉泽再次醒来时,入眼是一片洁白,他听到来自一旁的抽泣声,茫然的转过转过身,正对上禾母红肿的双目。 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围在床边的还有禾父与禾致修。 见禾嘉泽要起身,禾母连忙伸手去扶他,同时带着哭腔道:“你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能去跳河啊,你要真出了什么事……让我们可怎么办啊。” 脑子里的水像是没倒干净一样,禾嘉泽懵懵懂懂的回道:“……我没有想不开啊。” 禾父摇头叹息,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他道:“任家那小子做的混事我们都听你大哥说了,你也是个拎不清的东西。” 禾致修干咳一声道:“爸,你少说两句。” “少说什么少说,他要不跟人谈恋爱,那人能死吗?就算没有任允明,我看那小年轻也逃不过这一劫。”禾父越说越激动,伸手往禾嘉泽头上招呼去:“我看你和人谈朋友就是害人害己,整天跟男人胡乱厮混的下场就是这样。” 禾嘉泽抬手捂着胀痛的脑袋,有理有据的顶嘴:“男女比例差距那么大,我和男人厮混是害人害己,你要我和女孩子谈恋爱是危害世界。” 禾父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看你就是从小挨打挨少了!” “哥。”禾嘉泽拉着禾致修的衣服让他挡在自己与禾父之间,嘴上还不停刺激禾父,闷闷不乐道:“我喜欢男人给你丢脸了,看不起我就别来医院啊。” 禾父都快被他险些给气消,起身道:“我太看得起你了我!以后咱家要是有什么仇家,我就去找找他们家有没有儿子,介绍给你当男朋友!” 父子俩见面没多久便不欢而散,禾嘉泽闹着禾致修让他送自己回家。 看他的检查结果也的确没什么大碍,禾致修便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将他送回住处。 临走前,禾致修对禾嘉泽千叮咛万嘱咐:“照顾好自己,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你也别怪咱爸,他也就是嘴皮子欠,听到你出事的时候他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我真没有,我是被拉……绊到摔下去了。”原本想说自己是被水里的东西给拉下去的,话到嘴边禾嘉泽又改了口,这话说出去只会让禾致修更加担心他的身心健康。 禾致修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叹气:“要不你还是回咱们家吧?在外面也没个人照顾的。” “我在外面过的很好啊,我一点儿都没受委屈。”除了那条蛇精这次是真的让禾嘉泽委屈,还没确定关系呢,人见了一面就没了,坠河的事也让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哥,你知道救我的那个人去哪儿了吗?” 禾致修道:“那对儿蹬船的小情侣吗?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谢过人家了。” “不是……是个男的。”禾嘉泽道。 禾致修:“对啊,那对儿小情侣之中有个人是男人,他看到你在水里扑腾就把你拉上船了,说你还挺轻的。”他抬起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又往禾嘉泽后背处拍打两下,“我会尽快处理好与任家的合作关系,有什么事跟家里说,别憋在心里,听到没?” 第50章 死寂 正受禾嘉泽惦记着的长情刚提溜着从河里逮到的水鬼阴沉着脸回到疗养处, 这玩意滑不溜秋的让他好一阵抓,离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鱼腥臭。 今天到这里来轮班值守的人是判官,他好像对长情的来去毫无感知, 始终埋头临摹着毛笔字, 直到长情手中的水鬼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长情双手出现在书桌台面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满脸迷茫的判官,向他追责质问:“西城河里怎么会出现这东西害人?” 判官一手牵制着挣扎不止的水鬼, 另一只手扶起办公椅,用着没什么温度的声音道:“这得问负责西城河区域的水管鬼差才能知道。” “你是等着我去查?”长情道。 一根毫毛将水鬼钉在地面,判官双手捧起一本古朴厚重的记事簿, 递上前道:“近期我需要观察生死簿的变动,禾先生与其大哥寿命产生了变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生死簿上记着, 禾致修原本会在28岁丧命,在禾家打算与任家合作关系解除,彻底划分界限后, 上面的数字却变了,想来他原本的死应该是与任允明有关。 果不其然, 接下来便听判官问道:“您是否私自修改了任允明的寿命?这是不允许的。” 闻言长情狐疑的扫视他两眼,抬手将递到面前的生死簿拿过,摇头道:“我没有动过生死簿。” 原本在最初的生死簿记载中, 禾致修将会在三年后死于车祸, 不久后禾父禾母会双双去世, 而禾嘉泽在十几年后死于药物注射。 长情并不在意任允明的寿命是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他先查看起禾家人的寿命变数, 除禾嘉泽之外的人的生命线皆延长了许多,注脚处写着: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与之相反的是禾嘉泽的大限之日提前,死亡原因也变成了车祸。 长情捧着生死簿,斜睨向判官问道:“让我问问你,你觉得如果我执笔改生死簿会把小泽的死期拉近?” 判官发表客观评价:“我相信让禾先生早点下来陪您,对您和大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长情把生死簿扔回判官怀里:“不能让他死,我得回到小泽身边去才行。” 判官道:“少主您答应过我们要再泡一个月的。” “我反悔了,我信不过你们,任允明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小泽不会主动上陌生人的车,死期提前说不定与他有关联。”长情在判官面前来回踱步,又伸手将生死簿从判官怀里抢过来,狠狠得摔到桌面:“这破烂玩意儿怎么分配的寿命,让任允明这个祸害遗千年?” 判官有条不紊的翻开生死簿,道:“原本是可以活很久,变动发生后他的死期提前到了两年之内。” 判官所言令长情眉头微微蹙起,他虽不可直接串改生死簿上的数字,但预知了前情,以突发事件去干预或者改变原有的结局,间接性的阻止坏事发生并不破坏规定。 最直接的方法是找到源头将其扼杀,禾嘉泽的死限极大可能与任允明脱不开干系,而长情有约束在身,无法直接对任允明出手。 一想到禾嘉泽的生命会遭受意外威胁,他便坐立不安几近发狂,更是无法继续呆在这里,恨不得不顾后果的先把所有不对的苗头欲除为快。 判官察觉出他神色有所不对,出声提醒道:“人鬼神间有隔阂,若一意孤行必遭天谴。” . 送走了自家大哥,禾嘉泽躺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脑海中又映现出昏迷前在水下看到的那一幕。 那条蛇精披过的每个人皮都是别具特色的好看,初见总会惊艳,原形也是如此,就连只露个尾巴出来都像书中才会出现的鲛人,叫他回想起来那一幕就忍不住怦然心动。 色字头上一把刀,一刀切下了禾嘉泽这只颜狗心头的怨念。 禾嘉泽心想,如果以后他愿意当一阵子鲛人让自己玩玩,他们只见的账可以清掉那么一小半。 枕边的手机轻震,禾嘉泽打开手机就看见李东硕正在群里拉人开黑。 李狗嗨:来啊一起爽啊@狍子禾@黑羽 狍子禾:饺饺不在了,我不玩了。 李狗嗨:??? 李狗嗨:厉害啊,隔空都能克,技术见长。 在此前长情的一系列逃避行为在禾嘉泽眼里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可到了现在禾嘉泽却感到自己的内心有些动摇,大概是距离产生美的缘故,长久没与对方相处的情况下,他的思念浓重到开始去为对方找各种理由来劝服自己。 禾嘉泽开始思考起有没有一个折中的办法能让双方都不再为难,他不知那妖怪这么久不愿再出现是否是与他先前想要拆穿他的行为有关,下一次他可以放弃让对方坦白的念头,故作不知也好,说成是自愿被他蒙在鼓中也行,只要能够尽可能的阻止死亡……让他别再离开这么久。 话虽如此,禾嘉泽心里其实还是挺失落的。 另一方面,禾家人也始终是放心不下禾嘉泽的精神状况,即便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事,但这么短的时间内遭遇了那么多次亲近之人的离世,就算放到他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身上,也是遭不住的,更何况禾嘉泽还是个还不到半大的小子。 他们再三提出要给禾嘉泽请一个私人心理顾问,帮他疏导疏导,但禾嘉泽每次都会回绝。 禾嘉泽照常的过程在学校与住处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等待着他的下一任恋人出现在他的身旁,他不需要心理顾问来介入他的生活。 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星期……直至一个月之后,禾嘉泽始终没有等来他想要见到的人,眼看着马上便要过去两个月之久,那个人好像不会再出现一般。 随着日子的推移,禾嘉泽心底像是出现了一个无法被填补空洞,它在一天天的扩大要将一切吞噬,令他惶恐不安,每天都在神思恍惚中度过。 李东硕喊了禾嘉泽几次都没得到回应,他转过身对走在另一侧的白羽道:“狍子最近怎么像傻了一样。” 白羽闻言绕到禾嘉泽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禾二?” 禾嘉泽像是被陡然从睡梦中惊醒,转过身迷茫的望着他,下一刻,他的视线又被一名路过的人吸引去,脚步也随之放慢。 李东硕与白羽见状停驻原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了?那个人你认识?” “他好像……”禾嘉泽说着想要追上前,却又被白羽一把拉住。 白羽道:“又要说人家像妖怪?他是我们大三的学长,你这几天怎么总上赶着去碰瓷认亲?” 禾嘉泽眼中希翼燃起一瞬间又被扑灭,嗫嚅道:“我先回去了……” “泽泽的事要不要跟修哥说一声?”李东硕望着禾嘉泽远去的身影,不禁为其担忧,禾嘉泽近期的生活恢复平静,死亡事件没有再在他身边上演,可他的表现却越来越不正常。 一路神游回到家,禾嘉泽卸下肩膀上的背包随手丢到了地面,他走到沙发前瘫坐下,浑身被一股无力感霸占,脑子里充斥着一片空白,容不下他存放其他任何想法。 天色逐渐暗下,屋里的灯没人打开,禾嘉泽缩坐在小沙发上,逐渐被淹没在黑暗当中。 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指针走动的嘀嗒声,忽然间,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将这诡异的寂静感打破,被遗忘在地上的背包伴着音乐一同嗡鸣,可直到那歌声与震颤落下时,禾嘉泽的视线也没曾停留在那里半刻。 打来电话的人不肯放弃,几秒钟之后,铃声再次响起,又一次次的熄灭在无人搭理的尴尬处境中,蹲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人忽然间抬起双手遮掩住自己的脸,细声啜泣起来。 从微弱似蚊鸣的呜咽到放声大哭不过顷刻间,与钟表声、铃声混淆在一起,却无端又让死寂感更上一层。 当铃声不再响起时,禾嘉泽也像是发泄完了心中郁气,站起身走上前把背包捡起,翻找出被压在最底层的手机。 他打开通话记录,打来电话的不止一人,大部分是禾致修打来的,其中也夹着李东硕与白羽的未接来电。 群聊里是他们两人不停的艾特禾嘉泽,询问他到底有没有事的消息。 狍子禾:我没事,我太困了刚刚睡了一觉。 李狗嗨:你是睡死过去了吗!!!! 李狗嗨:我都在去砸你家玻璃的路上了!!! 黑羽:没事就好……你真的没事吗? 禾嘉泽把输入栏里的那句‘熬夜肝了几天游戏实在太困了’又删去,李东硕和白羽的确是在担心他,欺瞒的行为反而会让禾嘉泽觉得愧疚。 他将饺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两人,也把饺饺发来的录音附上群中。 狍子禾:我当时有点生气,是不是我说了过分的话让他讨厌我了? 黑羽:……任允明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不说,这样也好,你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暂时也别谈恋爱了,找个心理医生谈谈心吧。 李狗嗨:修哥就在路上,你注意听着点声音给他开门。 李东硕告诉禾嘉泽时,禾致修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他刚发出这句话没多久,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禾致修的突然来访令禾嘉泽陷入慌乱,他从茶几中央摆放的纸巾盒中抽出几张湿纸巾把脸擦干净,又把客厅的灯打开,才匆匆忙忙跑去玄关给禾致修开门。 最近一段时间禾嘉泽睡眠质量不佳,时常会错过正餐,房门打开,禾致修入眼便见自家弟弟相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眼下一片青黑,明显精神状态也明显差了许多,令禾致修忍不住眉间紧锁。 禾致修搭上禾嘉泽的肩膀拥着他一起进屋,边走边问:“晚饭吃了没?怎么不接电话?这几天又熬夜了?” 来自家人朋友的心切挂念反倒让禾嘉泽心底负重又增一分,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在所有人都为他担忧的时候,为什么那个人还不出现?就好像不要他了一样…… “坐。”禾致修把禾嘉泽推到沙发前,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见他像打了霜的蔫茄子一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态度随即严厉起来:“为什么不愿意看心理医生?” 禾嘉泽回避他的注视,视线躲闪落到地面,低语道:“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心理医生身上……” 他的回答与态度都令禾致修极其不满意,紧迫追问:“你在忙什么?忙着让所有人都担心你?” 禾嘉泽:“我……”他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好在前情禾致修已经听李东硕说过,他缓声安抚道:“该出现的人自然会出现,不会因为你抽空见心理医生就错过。” “……”禾嘉泽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抗拒,有许多事他对着最亲近的人都说不出口,要如何向外人提及倾诉。 禾致修不厌其烦的温声一遍遍进行劝说:“爸已经找好了人,他只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来找你,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你每天和他说说话,像和朋友聊天一样,就当见他是为了给我们喂定心丸,行不行?” 在禾致修的耐心劝导下,禾嘉泽最终接受了来自家人的好意。 见他松口,禾致修立刻就打电话要求心理顾问现在马上就上门来,生怕拖久了点儿禾嘉泽又会反悔。 “先吃点东西。”重头的事情搞定,禾致修把打包带来的饭菜给禾嘉泽热好端上桌,“让爸妈看到你瘦了这么多你也别想再在外面住了。” 禾嘉泽边吃边道:“不要和他们说……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禾致修悠悠的飘出一句:“看你表现。” “哥……”禾嘉泽的嗓音陡然变调,哑然道:“撞鬼、妖怪这些事情说出去你们只会觉得我疯了,我只能当做调侃一样去和朋友说那些话,可我是真的遇到了……” 饭吃到一半时禾父给他找的人便到了,门铃响起,禾致修起身走向玄关去开门。 当禾致修把人领到他好不容易才安抚好的禾嘉泽面前,便见禾嘉泽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后眼眶唰的一下红了一圈,开始向外溢出一粒粒水珠子,满脸写着委屈。 如此迅速的情绪变化让禾致修一时间都慌了神,他连忙让身旁的年轻男子止步,小心翼翼的对禾嘉泽道:“小泽别哭啊,是不是不喜欢这个?不喜欢我们就再换别人来。”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禾嘉泽站起身朝他们走近过来,接着一步撞进心理顾问的怀里去了。 目睹整个过程的禾致修心情只能用无比复杂四个字来形容……可能这就是一见钟情吧。第51章 怀表 在看到被他大哥领进家门的那个年轻男子的一瞬间禾嘉泽便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目光在接触到的刹那就被他牢牢吸引,比与历任们的任何一次相遇时的心动都要来得更为强烈。 可能是因为太久不见,使得他心底积压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愫,压抑了太久太多反而在得到释放时冲昏了禾嘉泽的头脑, 不管不顾的要即刻把那人抓到手里才能安心。 尹迁被他扑了个满怀, 他撞上来时的速度一点儿没减弱,令毫无防备的尹迁被冲得向后倒退两步才站稳, 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到禾嘉泽的腰后托着他, 禾嘉泽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撒手,脸埋在他的脖颈下, 没过一会儿眼泪就将尹迁的半边衣领彻底沾湿。 被晾在一边的禾致修也挺尴尬的, 他双手背在身后, 转头左右随意看向别处。 家里给禾嘉泽请来的心理顾问哄孩子好像很有一手,在他的安抚声中禾嘉泽的哭声逐渐减弱, 可能是由于最初哭得用力过猛, 开始打嗝打得停不下来。 只有打嗝的声音还挺让人尴尬的, 禾嘉泽觉得没面子, 接着继续哭。 等禾嘉泽哭累了, 把头往尹迁肩膀上一埋没过多久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禾致修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余光朝那位私人顾问打量, 他是禾父通过多重筛选出的最终结果,按照禾父的话来说, 工作能力强的人好找, 不仅工作能力强还能长得入了禾嘉泽眼的人就只有尹迁了。 尹迁的表情淡漠, 皮肤像蜡一样白,那股不近楼台水月不食烟火的劲儿倒是挺让人放心的,看上去就像个性冷淡。 他也的确是入了禾嘉泽的眼,没有被退货的风险,可禾致修瞧着这苗头有点不对。 禾致修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弟很久没好好睡上一觉了,尹医生什么都没做就能让小泽睡着,真不愧是……凭本事吃饭的专业人员。” “应该的。”尹迁还搂着禾嘉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直到禾致修与他明说:“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把小泽送回到卧室去?” 尹迁道:“我害怕随便动会吵醒他。” 禾致修双手抱臂,审视着他道:“你打算抱着我弟弟在这里坐一夜?” 在禾致修的陪同下,尹迁把禾嘉泽送回到了卧室,接着两人又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将房门掩合上。 刚退出房间,尹迁的视线与禾致修深沉的目光相碰撞。 禾致修双手抱在胸前,沉吟一番后道:“尹顾问,我知道我弟弟看起来乖长得也可爱,但他特别能撩骚,你最好不要打其他什么歪心思,被他看上的都没有好下场。”见尹迁眉头皱起,禾致修又补充:“这不是威胁,是忠告。” 尹迁不像是个多话的人,对于禾致修所言,他也表现得极其冷淡,只有小幅度的点头作为回应。 “既然他已经睡着了,你就改日抽空再过来吧。”禾致修又看了眼时间,对尹迁道:“我该回去了,一起走?” 夜里禾嘉泽做了个美梦,在日升后他醒来时却又发现落了空,枕边无人,卧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他坐起身想要下床去客厅寻找时,却瞥见放在床头桌上的一个小纸条,上面留有联系方式与简短的话语: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有需求,请随时与我联系。 禾嘉泽被子看了一眼挺立着的美梦后遗症,他现在就有需求,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在他的需求消失前赶到。 他醒的早,还能有闲暇时间升国旗,求人不如求己,禾嘉泽心里的不安消失,快快乐乐的当一把升旗手为自己服务。 出门时禾嘉泽拨通了对方留下的电话号码,提示音响起没过多久就被迅速的接通。 “禾少爷?”从听筒里传出的男人的声音清疏冷冽却不失温柔。 听着这称呼禾嘉泽觉得有些别扭,他与外人接触的机会不多,家里的佣人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基本上都是叫他的小名,鲜少有人以少爷来作为称呼喊他,顶多从朋友口中听他们调侃的喊一声禾二少。 禾嘉泽道:“……别这么叫我,今晚上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电话那端的人答道:“尹迁。” 禾嘉泽:“我在去学校的路上,你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尹迁呼吸泼洒在话筒中,伴随着一声浅笑传入禾嘉泽耳里,他以一个简短的字作为回应:“好。” 禾嘉泽问道:“你喜欢手表还是怀表?” 尹迁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嗯……怀表?” “今天晚上我送你一个。”禾嘉泽走路的步伐都变的轻快不少,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过了大半条街,他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段路程,特意又放慢了脚步。 尹迁道:“不用送给我什么贵重的礼物,我也会随叫随到。” 禾嘉泽语调暧昧道:“这是不花钱的,我可以给你咬出一个怀表。”他特意在说到咬字时放慢语速,脸上恶作剧时会出现的狡黠笑容是尹迁此时看不到的,“咬出一个圆圆的牙印做表盘,再用笔画走针。” 尹迁的声音干涩不少,试图扭转话题道:“别闹……你吃过早饭没有?” “我会吃的,你别管这些。”禾嘉泽话锋一转,轻哼一声,再次问他:“你不喜欢我送给你的怀表吗?” 禾嘉泽在走到学校前都一直举着手机,他刻意用言语拨撩尹迁,在听到尹迁的呼气声疑是变得粗重时,又开始泼冷水:“我听说你在业内是十分优秀的精英,你目击过恐怖灾难现场吗?都给哪些名人做过私人心理顾问?” 尹迁沉默已久,僵硬的回答道:“……这些不方便向第三方人提及。” 估摸着他冷却的差不多了,禾嘉泽说:“哦,那你喜欢胸针吗?我可以咬出椭圆形。” 尹迁:“……” 禾嘉泽在尹迁的大脑神经边缘反复横跳,在他终于走到学校要挂断电话时,手机另一端的尹迁几近快要疲软。 与前些日子相比,禾嘉泽的气色与精神头都明显好了不少,白羽看到他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禾嘉泽笑道:“我有私人心理顾问了。”说到私人两个字时他刻意加重字音。 白羽见怪不怪:“禾叔不是老早就要给你找心理顾问了吗,这有什么稀奇的。” 禾嘉泽:“我的心理顾问很好看,真的是又帅又令人发情,腿长腰细脱了衣服有腹肌。”虽然这次还没看到对方衣服下面的光景,但禾嘉泽基本已经把历任出奇一致的好身材牢记在心,特别是他们半隐在底裤下的人鱼线。 白羽用笔点了点桌面:“我在这里放一个鸡笼,你自己钻进去。” 临近中午时,李东硕忽然跳到了禾嘉泽他们所在的教室,蹭了他们半堂课。 介于白羽真的有在认真学习,李东硕也不好在这时和禾嘉泽叽歪,等到下课后他才点明自己的来意。 李东硕向禾嘉泽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有人求我,狍子。” 禾嘉泽迷茫的看向他问道:“你的语文老师是用脚教你的吗?为什么你说话我听不懂。” 李东硕叹了口气道:“是任允明。” 禾嘉泽脸上的愉悦一扫而光,白羽也皱起眉,收起课桌上的两本书,刻意在整理时发出很大的声音。 李东硕犹犹豫豫的说起:“之前看你在群里说任允明做过的那些事,我就私下去找他想问个明白,他说他想当面和你解释清楚,问你能不能最后一次给他这个机会?” 大概是因为禾嘉泽身边有禾家人派来的人跟着,任允明不能直接接近他,才又选择通过李东硕来接近他。 “我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好解释的,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白羽靠坐在桌沿边上,双手抱臂,有条有理的为李东硕分析:“做错事后去说前情的意图很明显,这是博取同情的一种手段,就拿段清舒来举例子,如果我只说她对禾嘉泽多次实施校园暴力,你会觉得段清舒不是个东西,而我在把这个结果告诉你的同时又说了段清舒身世可怜家境凄惨,禾嘉泽他是个阔绰的二世祖,受害者与施害者的这个重点就会被模糊掉,你还会在心里为人渣打抱不平。” 李东硕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禾嘉泽:“那你的提议是用脚想出来的吗?” 李东硕叹了口气说:“我也好奇他会怎么解释,万一真的另有隐情呢?单靠一段录音也说明不了什么,任允明说那个录音有问题。” “我理解你的心情,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哥们背地里做下三滥的事情让你一时间无法接受。”禾嘉泽起身摆手让李东硕赶紧让道,一边说:“但我接下来可能要忙着谈恋爱,没时间搭理他,等我闲一点再说吧,前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我会考虑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请我们吃顿饭。” “一堆废话。”白羽把禾嘉泽的背包接过来甩到肩膀上,对他道:“如果你去的话,那我也跟着一起去,我就想去旁听看看任允明葫芦里装的是什么b。” 第52章 假正经 到底什么时候会去见任允明, 禾嘉泽也没给出个准信, 李东硕把话带到后也不再多说什么, 如果任允明真的如禾嘉泽所说做了腌臜事那么不被原谅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底李东硕还是希望这其中是有误会存在。 白羽是恨其不争,走到校门外都没再同李东硕说过话。 今早去学校的路上禾嘉泽给尹迁打过电话让他今晚来一趟, 当禾嘉泽上楼后便看到了早已抵达他家门外等着他的尹迁,清雅的面容寡淡冷清, 闻声望向禾嘉泽时眼底却像似隐含笑意。 禾嘉泽走上前打开房门将尹迁引进家中, 尹迁换上居家鞋, 禾嘉泽站在一旁问道:“你不先问我一些问题吗?” 尹迁直起身看向他:“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从你家人那里了解过了,你不必过意在意我的身份,我们可以先像朋友一样相处。” 禾嘉泽闻言却忽然牵住他的手, 凑近几分, 贴在尹迁身上意有所指的说着:“哪种朋友?” 尹迁道:“……这都随你喜欢。” 答案没有让禾嘉泽满意,他像只缠人的猫在尹迁身边绕来绕去, 挡得尹迁无法好好走路, 非叫尹迁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 在禾嘉泽的纠缠下,尹迁花了些功夫才走进客厅, 他拉着禾嘉泽的手将他领到沙发前让他坐下, 随后开口道:“我可以成为你生命中任何你想要的存在。” 禾嘉泽:“昨晚你为什么没留下来?” 尹迁解释说:“在你睡着后,你大哥让我把你放回卧室, 然后一起离开。” 禾嘉泽轻哼道:“看样子我的家人不希望你和我私下有过多另类接触。”他双目灵动, 微微眯起, 像是正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良久后,又道:“其他的朋友我都不缺,我最喜欢找像你这样长的好看的人做床伴,只在床上做朋友,其他时间的私下里我们互不过问,也可以各自找其他人,怎么样?” 尹迁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呼吸也跟着变得紧促,像是在极力忍耐并克制压抑着自我。 禾嘉泽故作不知继续捅着他的心窝,继续说着自己刚刚的建议:“我已经习惯频繁更换恋人,时间久了对着再好的人都会腻,长久维持特殊关系我并不拿手,不如就简单一点,我给你钱,你到我床上来。” 尹迁黑着脸,用生硬的语气道:“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内。” 禾嘉泽道:“那就当多了个兼职,钱我可以另外结给你,按包夜还是时薪都行。或者……你就想成辅助治疗手段,和你这种假正经的人交流起来太难,在床上说不定能让我和你说点心里话。” 他轻易的使三言两语惹尹迁动怒,尹迁冷着脸起身,好似不堪其辱一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见他要走,禾嘉泽立刻抬起手抱住他的瘦韧的腰肢,发号施令般道:“走什么走?我还没好,你不准走。” 尹迁险些被禾嘉泽气到现场发疯,眼眶都有些充血,但又不敢真拿他怎么着,禾嘉泽要抱着他,他连推开都做不到。 “你走了我就让我哥帮我换个人,我根本不在意什么业内水准,只要脸和身体能入我的眼就够了。”禾嘉泽熟练的发表着渣男言论,越是过分的话从口中说出,就越让他心中快活,不久之前还想着要和对方好好相处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了天边去,“你也应该知道以我家的地位,只要我愿意出现在公众视线内,挥挥手就有大堆的花瓶抢破头来代替你的工作。” “我很怀疑禾家是否会允许你做这些事情。”尹迁竭力强装镇定,可因气愤而轻颤不止的身体完完全全的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禾嘉泽把他拉回沙发坐着,道:“你不用怀疑,我家里人很疼我,就算我要捞天上的月亮他们都会帮着搭火箭。” 多年和朋友侃大山的本领让禾嘉泽胡诌起来跟真的一样,他觉得自己演技完全不输电视明星,装起威逼利诱的登徒子来就跟本色出演差不多。 尹迁让禾嘉泽给吓怕了,老老实实的坐在他身边,也不再提要走的事。 “离我睡觉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你可以趁着这期间好好想想我的提议,顺便把晚饭给做了。”禾嘉泽歪着脑袋靠在尹迁肩头,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就让尹迁的脸色愈发难看,“今天早上接电话的时候你还没这么不情愿,难不成是不满意床伴这个身份?” 尹迁避而不答:“我去做饭。” 禾嘉泽坐正身体给他让道,尹迁逃似的钻入厨房之中。 吃过饭后禾嘉泽把碗筷一方,又问起尹迁考虑的怎么样,尹迁躲躲闪闪的样子好像是禾嘉泽在逼良从娼,他一言不发的收拾碗盘,显然是打算以沉默糊弄过去。 可禾嘉泽却不依不饶的跟着他进了厨房,不肯放弃的逼问:“快说,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你不回答我就打电话叫其他人来。” 尹迁如鲠在喉,转头看向他:“你有其他人的电话?” 禾嘉泽道:“想要找的时候就会有,十、九、八、七……” “够了。”尹迁叫停他的计数,忍辱负重答应了他:“我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可以当你的床伴。” 禾嘉泽闻言附上他的手腕,笑道:“那别洗盘子了,去洗澡吧。”他贴近尹迁身后嗅了嗅,接着说:“我喜欢你身上的薄荷味,你就用我卧室里那间浴室,出来的时候就不用穿衣服了。”尹迁倒退两步,放下水槽中清洗到一半的餐具,匆匆逃离出禾嘉泽的视野范围。 看样子是真把这条蛇精给逼急了,禾嘉泽心想,然后埋着悠闲的脚步走回到卧室里,走进屋时听到了从浴室中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没过多久,围着浴巾的尹迁从浴室中走出来,一颗颗水珠子顺着他的发梢掉落,摔在地板上破碎不堪。 禾嘉泽坐在床沿边,打量着他道:“我明天不想去学校了。” 尹迁:“你得上学,我也有其他工作需要处理。” 禾嘉泽道:“我不去学校,你也不准出去。” 风水轮流转,先有凤黎装病磋磨禾嘉泽的假期让他留在家里陪自己,禾嘉泽现在就有样学样的要挟起尹迁。 尹迁道:“……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禾嘉泽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的肉体上反复徘徊。 他说出这句话时,尹迁心底咯噔一声,毕竟禾嘉泽的脾气素来变得比天气快,上一秒还笑嘻嘻的和人撒娇,下一秒就能阴着脸打人巴掌。 而在尹迁担心他脾气上来时,却又听禾嘉泽道:“直接来打炮吧。” 尹迁拿他无法,被禾嘉泽拉上床时也只能说声:“别闹了。” “打扮得像个斯文败类一样,都到这一步了就别假装正经了。”禾嘉泽坐在尹迁半曲起的腿与胸腹之间,围在尹迁腹间的浴巾也在他的坐压下半散开来,“准备好接受我送你的怀表了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尹迁为之一怔,接着就见禾嘉泽的脑袋凑到自己胸前。 禾嘉泽结结实实的咬在尹迁紧实的胸膛上……感觉很硌牙,尹迁没感受到疼痛,倒是被他弄得有些痒,禾嘉泽不满的抬起头,只见他刚刚下嘴的地方,牙印没有,倒是糊了不少口水。 禾嘉泽抬起手臂蹭去嘴角的湿润,抱怨道:“长得细皮嫩肉的,怎么这么难啃。” “……”尹迁的手指轻微蜷动,嗓子发紧,感觉口干舌燥急需一杯凉水来解渴。 禾嘉泽有所感触,朝下方伸出手,摁在他的关键点上,挑衅笑道:“你硬了。” 尹迁抓住他的手往别处拉,红着眼睛道:“明天我有要紧的工作要处理,早点休息吧。” 禾嘉泽继续磨着他所剩无几的耐性,引着尹迁的手来到被宽大的居家服衣摆遮挡住的小旗杆:“那不行,我这样睡不着。” 他不知道今日尹迁的忍耐力怎么如此好,说死说活就是不愿一起做运动,最终禾嘉泽被尹迁从后方圈抱在怀里撸了一把,爽完了心满意足的缩到被窝里不再闹腾。尹迁借口洗手溜到卫生间忙活了一阵子,禾嘉泽精神头十足,到他出来都还没入睡。 从浴室里出来时尹迁还怕惊醒他,蹑手蹑脚的掀开床被一角,刚钻进去,就被禾嘉泽钻到臂弯之间,他迟疑片刻后,双手自然的落放到禾嘉泽身上,问道:“怎么还不睡?” “明天不想去学校,你在哪里工作?我学的是心理学,带我一起去,我可以给你打下手。”禾嘉泽还嫌不够,想往尹迁身上爬,黏人的学科修到满分,时刻折磨着尹迁的神经。 尹迁多少察觉到他的异状,禾嘉泽像是极度渴望与他相处,不愿意他离开自己的可视范围。 明知这样过分的依赖实属异常,但仍旧会让尹迁感到极度的喜悦。 尹迁艰难的拒绝禾嘉泽的请求:“……牵扯到一些客户的保密内容,不能带你去。” 禾嘉泽将自己的衣领又向下拉扯,用手指点了点尹迁的肩窝,轻声道:“咬这里。” 尹迁闻言照做,将头埋在禾嘉泽颈间,他原本只是用牙齿轻抵在禾嘉泽的锁骨处,未用力气咬下牙关。 可奈何禾嘉泽不满意他的作法,一手摁在他脑后,纠错似得道:“你懂什么叫咬吗?用点力气行不行。” 尹迁无奈小心翼翼的施加了些力道,真让他用咬的,怕是一口下去能将禾嘉泽的这块骨头都没了。 禾嘉泽捂着他的脑袋,闷声哼唧了一下,在尹迁松口时,他又道:“继续,谁准你停下来的?” “出血了。”尹迁明显尝到了血液的腥甜,不肯再依他所言。 禾嘉泽放开他,没过多久又再次凑近:“我也要在你身上同样的位置留下印迹。” 尹迁为难道:“你咬不动……”这是先前尝试过的结果。 “还有别的法子。”禾嘉泽说罢垂下头开始在他肩窝处吮嗦。 尹迁闭着眼睛,竭力隐忍克制,他这一天都快被禾嘉泽磋磨得数次失去理智,现在只恨不得把那一块的鳞给掀了让禾嘉泽快些弄完才好。 压抑本性对尹迁来说是极其煎熬的一件事,时间流逝在感官中放慢。 一番忙活的禾嘉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努力结果,拇指在尹迁肩窝周围的痕迹上摁揉。 尹迁捉住他作乱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睡觉。” “明天送我。”禾嘉泽揶好自己的小被子,把在同一张杯子中的两个人裹得紧紧的,又在尹迁怀里蹭了两下后才闭上眼睛。 次日清晨时禾嘉泽死活不愿起床,赖在被子里还扒着尹迁,也不准他从床上下去。 尹迁觉得自己如同被野生保护动物缠上了,而禾嘉泽就是那只考拉把他当成树抱的考拉,最后无法只得顺着他用抱的才把人从床中挖出来。 大清早起尹迁就开始了他被奴役的一天,伺候禾嘉泽穿衣洗漱吃早饭。 禾嘉泽懒散的靠坐在尹迁身上,瞌睡虽说没了,但懒劲还在,好几次险些从尹迁腿上滑下去,全靠尹迁拦在他腰间的手撑着。 “我要是瘫了就能一直过这种日子,什么事都有人亲力亲为,也挺舒坦的。”禾嘉泽打着哈欠道。 尹迁黑着脸把包子塞他嘴里:“禾嘉泽,你不要乌鸦嘴。”他连日里为了间接性改变即将来临的死亡忙得焦头烂额,转过身还要听禾嘉泽在这边诅咒他自己。 禾嘉泽边吃边道:“你看没看过一个新闻,说有个人的为了不和熟人打招呼,装瞎二十几年。有人可以因为社恐装瞎,我也可以因为懒癌假装瘫痪。”他想了想又打消这个念头,自己把自己劝服:“不过瘫痪的时候有很多姿势都不能用,还是算了。” 尹迁:“……”可能在家里放个笼子禾嘉泽真的会自己钻进去舞。 出门前禾嘉泽特地叫尹迁把领口的衣扣给解开,严令禁止他把肩窝上的小纹身藏起来。 尹迁幽幽道:“那你为什么不把牙印露出来。” 禾嘉泽理不直气也壮的回答:“你的牙印太好看了,不能让别人看见。” 昨天尹迁来时是开了车的,禾嘉泽毫无压力的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尹迁开车时,他的手还几次三番的不老实,摸摸尹迁的大腿又掀几次他的衣摆。 到了校门口,禾嘉泽又赖在车上不肯下车,尹迁打开车门走下去,绕到副驾驶那一边把禾嘉泽从车上拖下来,禾嘉泽顺势在他嘴角旁亲了一口,然后又找尹迁要回礼。 附近尽是往来的路人,尹迁面色僵硬的把禾嘉泽挡住,低头在他额头上轻柔落下一吻,接着在禾嘉泽背后拍了拍道:“快进去吧。” 李东硕的狗眼明亮,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等尹迁的车子开走后,他从背后突袭禾嘉泽,将人吓了一跳。 他和禾嘉泽勾肩搭背的走着,道:“是什么情况啊?” 禾嘉泽胡侃:“家里人出钱给我包的男人。” 李东硕回头朝公路后望去,尹迁的车子早就开的不见踪影,他问:“那车子也是你家出的?我也想被禾家人包养……” 这时候出入校门的人多,食堂与校内商业街也不是完完全全能满足在校生的需求,校外街上有很多出来吃早餐的学生。 李东硕与禾嘉泽胡说着玩的话又被人给放到了学校论坛上。 白羽一见到禾嘉泽就把手机递给他看,主题——禾家给禾二少又包了个辣么好看的优质男,有图有真相。 主楼放着几张照片,把禾家包的小白脸拍的特别清晰,禾嘉泽半张侧脸入镜,他自己相当不满意。 楼里被顶的最高的回复:看长相和打扮妥妥的一个衣冠禽兽啊,怕不是驾驭不了吧。禾家还缺人吗?我长得也不差,我不要钱,只要给我个同款的车就够了。 第53章 灌醋 主题贴的性质只是在单纯的八卦, 下面的回复也都只是在互相送瓜吃瓜。 中京的这个校内论坛是学生会在管理, 可以匿名发帖, 原本是为了发发公告以及让学生反馈意见而创立的,创建至今倒成了校内学生交流八卦的好地方,由于是匿名制度, 也有不少人会跑来论坛树洞吐苦水。 禾嘉泽吃起自己的瓜毫不嘴软, 津津有味的把自己多彩多色的花花公子人生看了一遍, 完了还感慨同学们写的故事可真好看。 贴子里禾嘉泽的人设是白月光死后便开始放浪形骸,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薄情人,他们给禾嘉泽指定的白月光是校草严霁,现在的剧情正进展到家里人看不下去出面给他指了个镇得住场的正宫。 禾嘉泽翻完了贴子觉得意犹未尽,还把链接转给了尹迁。 翻看主题贴的尹迁可能是会错意,认为禾嘉泽因这个贴子而苦恼,发来一大段安慰他的话,让禾嘉泽不要在意这些芸芸。 这节课的教师和禾嘉泽的父母有点交情, 他有些怕会被打小报告, 便将额头贴在桌沿偷偷摸摸的回尹迁消息。 尹迁:如果这些内容影响到了你的心情, 你可以向论坛里的管理者投诉要求删除。 禾嘉泽:不是, 我是想问你, 作为一个我家里花钱给我包的幸运鸭,你准备什么时候付出行动,今晚干活吗? 尹迁隔了好久才回他一句:晚上想吃什么? 很明显是在试图转移话题, 禾嘉泽看穿他的意图。 禾嘉泽:想吃你啊[爱心][爱心][爱心] 尹迁的下一条回讯直到一堂课快结束时才发来, 他让禾嘉泽专心听课。 由于校园论坛的贴子给禾嘉泽的新欢蒙上了一层戏剧性面纱, 使得白羽与李东硕对他多少都有些好奇,有意无意间朝禾嘉泽打听关于尹迁的事情。 见二人对尹迁这么敢兴趣,禾嘉泽干脆邀他们今晚来家里吃饭。 “这方便吗?”李东硕还有些不好意思,嘿笑道:“会不会打扰到你俩?” 禾嘉泽道:“都是老熟人,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不说凤黎,就从严霁和他结识起,李东硕经常会来客串夹在他们之间的电灯泡。 白羽收拾完东西忽然来了一句:“禾家钦定的人,死前总得见一面。” 邀他们到家里做客,禾嘉泽也是存了私心的,他特地通知尹迁提前做好准备,点了与那次白羽、李东硕到家里吃饭时同样的菜,恰好也是到了吃蟹的季节,禾嘉泽嘴馋,顺便和尹迁也说了下。 这个季节的小龙虾不好买,市面上少见,好在尹迁有远方亲戚在水里当官,禾嘉泽提了要求他都尽可能的去满足,他记得禾嘉泽总抱怨现在的龙虾个头不够大,这次他去蚩河走一遭,险些没将蚩河蛟龙家大门前的那只足足九尺高的看门虾兵给绑走。 这些虾兵蟹将少说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精,听说冥府的小魔头要把他们绑去焖了,差点没把钳子给吓掉。 最终是蚩河官出面摆平此事,送了不少个头饱满的虾蟹,才打消了尹迁的骚念头。 一天的选课告终,禾嘉泽便马不停蹄的朝家赶,李东硕与白羽跟在他旁边走的直喘气。 “你别看狍子身子板没我们高,腿还挺长。”李东硕走着走着,步伐变成了小跑,他伸手拉拍拍禾嘉泽的肩膀:“诶,你别走这么快啊。” 上次测量身高还是在去年刚入学的时候,那个时候禾嘉泽的身高是一米七八,现在又往上冒了点,怎么说也都超了一米八,但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不显高,又经常和李东硕与白羽这俩被施肥过度的篮球爱好者混在一起,硬生生的是把他给比矮了。 白羽也觉得他走路速度非比寻常,这一路不少路人都被他们超越,甩远在身后。 “急个什么?你这个速度走到家指不定蟹都没下锅。”白羽被自己的脚步颠得胃疼,想让禾嘉泽能走得慢点。 禾嘉泽回头道:“我要把错过的这三个月相处时间给一点点挤回来。” 在尹迁回来的时候禾嘉泽都打算好了,要是有一天他们之间的隔阂能被彻底抹去,禾嘉泽就要买个大别墅,把楼层间的隔层打空一半,在家里放一个贯穿几层楼的生态水箱,然后让尹迁变成跳下水里救他时的那样子,把尹迁给关在玻璃缸里养着。 虽说禾家不指望禾嘉泽能独挑大梁,但他毕业之后还是得去给禾致修搭把手意思一下,也不能真的什么重担都让禾致修一人扛着,他爸彻底放权后,禾致修为家业劳神的样子禾嘉泽也是看在眼里的,白拿分红相当于是在吸他哥的血。 他们到家的时候尹迁已把饭菜准备妥当,三人疾走一路热血沸腾,却被冷风刮得面上是冰凉的,打开门一股暖腾腾的热气迎面扑来,还混着鲜辣香味。 禾嘉泽小跑进客厅一下子扑到了正站在桌边摆盘的尹迁的背上,唯恐他磕碰到,尹迁腾出一只手绕到背后去托着他。餐桌被盛满的锅碗盆占得满满当当,清蒸的大闸蟹颜色格外诱人,个头大到连禾嘉泽都觉得少见,几个深盘里的虾也是又大又红,也不知道尹迁从哪儿弄来的。 禾嘉泽趴在尹迁背上不肯下来:“你不是有工作吗?怎么回来这么早做这么多好吃的?” 尹迁道:“自己开的工作室,提前处理完工作就先回来了。” 后继走进客厅的李东硕与白羽见怪不怪,从前没少见他和严霁这么黏糊。 尹迁让禾嘉泽站好,伸手脱去他身上的长风衣外套,与自己的大衣挂到一起,两人今天穿的外套都是深灰色的,尹迁内搭的是白衬衫,禾嘉泽特意挑和他一样颜色的白色圆领内衬做搭配。 李东硕站在冰箱前,脑袋伸进冰箱里翻找许久,接着又朝禾嘉泽喊道:“禾二,你家咋没啤酒啦?上次搬来六箱呢。” 禾嘉泽走上前看了眼:“叫我前阵子喝光了,没了就再叫人来送。” “天都冷了,喝点热的吧今天。”尹迁按住禾嘉泽正欲拨电话的手,制止他道:“我给你们熬点椰奶。” 李东硕那一嗓子嚎完白羽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特意避开尹迁,绕路溜到禾嘉泽身边将他拉走。 他小声问禾嘉泽:“你前阵子把家里的酒都给掏空了?” “也没那么多啊,我没酗酒,你们来我家里吃过几次饭,啤酒早就只剩一箱了,我就当饮料喝的,还有就是我哥之前留在这屋里的几瓶葡萄酒我给开了,堆着柠檬汁可乐啥的喝完的。”禾嘉泽解释,他也没多喜欢喝酒这东西,家里有的话想起来顺手拿罐喝,没有也不会特意去买,在他白羽有些操心过头。 但实际算来,这两个月他一个人在家嫌的没事喝了一箱啤酒,已经属于生活中的异常行为了,禾致修放这里的两瓶葡萄酒也都是珍品,想买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让他知道禾嘉泽拿柠檬汁和可乐掺着喝了,心都得流两滴血。 尹迁往一锅椰奶底里撒了西米,吃的喝的全部准备妥当后才叫他们三个上桌。 禾嘉泽二话不说伸筷子夹起龙虾往李东硕和白羽碗里投,让他们先尝这个。 李东硕受宠若惊的捧着碗道:“哎呀,狍子给我夹菜了,人生头一遭。” 尹迁用一贯冷淡的眼神看了眼禾嘉泽,眉头细微皱起来,嘴唇也抿成直线,不高兴了。 他用手碰了碰禾嘉泽的手肘,刚想开口说话时,却被禾嘉泽打断:“刚剥完虾的手就往我衣服上抹,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 尹迁:“……”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还是挺干净的,没沾油水,可禾嘉泽还是嫌弃他,碰一下都能生气,而且那几个虾还都是给禾嘉泽剥的。他转头又看见李东硕和白羽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禾嘉泽给他俩夹的菜,心里憋着火道:“盛蟹的盘子在你那边,帮我拿一只。” 禾嘉泽闻言干脆站起身:“你喜欢吃蟹?咱俩换个位。”他也头一次见这蛇精主动讨吃的,那盘蟹端着有点重,禾嘉泽就想把自己的风水宝座让给他。 谁知他俩刚调换了位置没多久,又听尹迁对他说:“蒜蓉虾在你那边,帮我夹两只。” “你今天怎么这么饿?背着我偷吃健胃消食片了吗?”禾嘉泽把他的碗抽走,桌上有的东西全夹起来往尹迁碗里扔,把他的一口碗填得满当当的才又放回他手边。 白羽看得明明白白,裂开嘴巴笑到一顿饭结束,临走前才提醒禾嘉泽尹迁是醋了。 李东硕重点偏向于吃,还在向禾嘉泽讨教他是到哪里找到这么多长成这样还愿意当厨子的美男的。 两人走后,趁着尹迁洗碗的空档,禾嘉泽在群里问了他俩一些问题。 狍子禾:你们今天吃的这个味儿,是不是和上次凤黎做的一模一样? 黑羽:好像是,隔得有点久了,不好说。 收拾好家务,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尹迁看见禾嘉泽埋着头一脸认真的玩着手机,一看就知道是正在和谁聊天。 尹迁向他走近,问道:“你在做什么?” 禾嘉泽头也不抬一下的回:“和发小聊天。”有时他也会称呼白羽他们作发小。 但听到发小两个字时,尹迁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任允明,他也知道最近任允明通过其他人给禾嘉泽带话的事,心中顿时就升起了点不愉快。 禾嘉泽还在让群里两个人多回忆回忆,就听到尹迁有些吃味的说了句:“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走?”禾嘉泽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他,接着伸腿挡在尹迁前面,嘴里嘟哝着:“你走了谁陪我睡觉?” 尹迁:“那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禾嘉泽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开口道:“你等着吧。” 这话听着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尹迁站着没敢动。 禾嘉泽用手里的遥控器拍着旁边的空位:“不是要等我睡觉吗?坐这里等啊。” 见他神色如常,没有要闹脾气的征兆,尹迁心里才跟着松了口气,落座在禾嘉泽身旁。 他刚坐下,禾嘉泽就选了部电影看,这电影两个小时,结束都得十一点之后去了,期间禾嘉泽还一直挽着尹迁的手,他稍稍动一下就会被瞪上一眼。 一部电影结束,尹迁催促他去休息:“该睡觉了吧?” “我不困,我还能玩。”禾嘉泽拿起游戏手柄准备开战,正好有新买的游戏,不吹不黑的说,他只要握上手柄就能在这里坐上一夜不挪坑。 尹迁伸手要夺走他的游戏手柄,禾嘉泽扭着身子躲,说什么都要赖在客厅里打游戏,全然不听尹迁的使唤。 前些阵子作息不规律使得禾嘉泽眼下有些明显的黑眼圈,到现在也没完全消失,气色也差得难看,尹迁第一眼看见他这个样时心里疼的发紧,想着这段时间要怎么给禾嘉泽调理身体,现在只不过是想让他早点上床休息,却比上青天还难。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尹迁气得说话时的音调都拔高了。 禾嘉泽像是打算在沙发上扎根了,宣誓道:“我就坐这哪儿也不去,就算你把我给搬别的地方放着了,等你走了我就回这里继续蹲着。” 他的样子明显是在较劲,这种情况下的禾嘉泽吃软不吃硬,越逆着他他就越来劲,但一味的顺着哄也不行,禾嘉泽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蹬鼻子上脸毫不留情。 尹迁把他的身子掰到正对自己,和他商量:“你先把手柄放到一边,为什么不想睡觉?” 禾嘉泽心想为什么不睡你心里没点数吗?嘴上也不给尹迁回话,就这么跟他耗着。 不论他说什么,禾嘉泽都不回话,这就是没提交正确答案的结果。 “你去睡觉,我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禾嘉泽听到尹迁这句话时,眼皮子抬了一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尹迁说的嘴巴都干了,终于从禾嘉泽口中撬出一句话:“以后住在我这里,我回家的时候你就得让我看见你,我在家的时候你就要在家,其他地方都不准去,死也要死在这儿。” 第54章 变卦 从禾嘉泽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时尹迁多少是有些诧异的, 一直以来禾嘉泽表现得都过于洒脱随性, 约莫是从小家人就对他有求必应, 想要的东西都会有人捧到他面前的缘故,也未曾见过禾嘉泽有多任何人或者事物有极其执着的追求,他不要的东西往往比他想要的东西要多。 若是没有其他阻碍,尹迁也乐得与禾嘉泽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但现在有许多紧要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 这些事关乎到禾嘉泽的性命安危,他生怕耽搁上一刻都会让禾嘉泽陷入到险境之中。 他细想片刻, 眼睑微微下垂,又抬起视线与禾嘉泽的双目对视, 开口道:“我仅能保证的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随叫随到,如果你需要我陪着你,简单的告诉我就好。” 禾嘉泽闷声‘嗯’了一声, 朝他伸出手:“你不在, 我睡不着。” 那意思很明显是让尹迁带他回卧室, 懒得连两步路都不愿走,尹迁关上电视与游戏主机,顺势将他从沙发上捞起来。 说他不在自己就睡不着也不是假话,前段时间禾嘉泽每夜失眠,即便自己想睡, 即便想着流逝掉的睡眠时间急得心里发燥都难以入睡, 就好像连他的睡眠也被消失的人一同带走了一般。 那日见到尹迁, 却仅仅是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 就迎来了久违的美梦,醒来时见床边无人时的失落感让他心里空凉得难受至极。 昨夜在尹迁肩窝附近留下的印迹依然鲜明,禾嘉泽伸手摸了摸,又坐在床上迟迟不肯躺下去。 “抱着我吧。”两个人本来是各睡一边,禾嘉泽却非要往尹迁那边爬,坐在他两腿中间靠在他身上。 尹迁让禾嘉泽抬起手,把他上身的衣服脱下,他不像李东硕和白羽那样有户外运动爱好,本身又是不易晒黑的体质,衣服下的皮肤白似牛奶,不同于尹迁缺乏生气的苍白,而是更为剔透,像上等的丝绸,隐隐可见青色的毛细血管,稍微用力捏揉两下那部分皮肤便会泛红。 礼尚往来,尹迁刚剥了禾嘉泽的衣服,他便转过身要解尹迁的衣扣,一边拉着衣领往下拽,让尹迁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俯身向前。 他吻上尹迁色泽淡薄的唇,手上的动作不停,可过了一会儿后却发现与他的主动不同的是,尹迁没有半点儿的回应,只是在一味的顺着他,毫无主动往下一步进展的意思。 禾嘉泽将他向后推开,懊恼道:“你是不是不行了?” “现在太晚了。”尹迁附上禾嘉泽还放在他胸口前的手将其移开,接着把禾嘉泽塞进被中,亲了亲他的嘴角道:“快点睡吧。” 原本禾嘉泽还赌气的想要与他僵着,但被尹迁哄了会儿,听着他的低声细语,眼皮便隐隐有了撑不住的架势,紧接着陷入沉眠。 睡着的前一秒禾嘉泽还在心里嘀咕,一和尹迁贴在一起就秒秒钟昏睡,怕不是被下药了。 下午没课,上午的选课上完,禾嘉泽便如同一只青春的小鸟从学校里离开一去不复返,八个李东硕都没能拉住他。 今个的风有些喧嚣,把禾嘉泽的衣摆吹得翻卷,风衣外套的拉链没拉上,迎面而来的风直往他衣服里灌,稍微走快点脸都会被刮得生疼,使得禾嘉泽不得不放慢脚步。 微微带着些弯曲幅度的绵羊卷被风吹得更是蓬松凌乱,一路走回去,禾嘉泽的造型像是从一只绵羊变异成了炸毛的松鼠,头发被吹得起了静电,毫无规则的翘起。 他走进客厅,先是在没多久前来访的禾致修看到他这样子,下意识的想笑,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喷到了桌面上。 禾致修抽了几张纸巾,边擦桌子边:“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能这就是亲哥吧…… 禾嘉泽从玻璃柜中的反光中看到了镜像中自己极度膨胀的头发,他试着用手压下去几次无果,气得他把外套连帽拉上罩住脑袋。 听到从客厅传来的笑声,尹迁走出厨房看了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禾嘉泽时,疑惑道:“怎么不把外套脱了,还戴着帽子做什么?” 禾嘉泽瞪了一眼坐在餐桌边乐得不可开支的禾致修,气闷道:“他笑话我。” “你把帽子摘了啊。”禾致修顶着遗传自他老爸的直发坐着说话不腰疼,小时候禾嘉泽的头发更又细又软,毛绒绒的小卷毛没少被禾致修抓着揉。 尹迁有些好奇的走近:“让我看看。” “做你的饭去。”禾嘉泽往一旁躲,还拿枕头丢他。 架不住尹迁好话说尽,最终还是让禾嘉泽主动乖乖的把帽子给摘了下来。 尹迁安慰了他两句,随后跑去将盆栽用的小喷壶拿来,用喷壶对着禾嘉泽的头顶喷了两下,又用手帮他拨拉头发:“好了。” 因炸毛而受创的自尊心又被尹迁连带着头发一同抚平,禾嘉泽走到禾致修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 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禾致修:“来看看你好些没,顺便和你们商量点儿事。” 正巧是中午,禾致修便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先前尹迁曾受到过禾致修的警告,他本想在禾嘉泽大哥面前尽量表现得严谨,可坐在他身边的禾嘉泽却是极其不老实。 分开摆放的餐椅被禾嘉泽给挪得紧贴在一起,他人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尹迁身上靠去。 见他又黏过来,禾致修也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尹迁将他摁回椅子上,道:“坐好。” 禾致修放下双筷,好整以暇抱臂向椅背靠去,视线定格在禾嘉泽在尹迁之间。 尹迁头皮发麻:“……” 只听禾致修道:“你就这么对我弟弟吗?你这样他很难过。” 尹迁:“……”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禾嘉泽佯装郁郁寡欢:“我习惯了。” 尹迁噎着,习惯个屁,哪天他们两个人在家时不是共用一张椅子的,这些天禾嘉泽像是一回到家就长在他身上了一般。 这兄弟俩的行径令人发指。 饭后,禾致修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水,目光落到尹迁那边,徐缓道:“尹顾问觉得小泽最近状态如何?” “相比之前来说有所好转,他还是有些累了,最好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尹迁转过头看向禾嘉泽眼下淡淡的青黑,已经没那么明显了,脸色白皙剔透,下巴尖的弧度也稍稍圆润了些。“行,我知道了。”禾致修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和小泽一起出去散散心,学校那边我会帮忙请假,旅行的费用我来出,你们负责选个好地方就成。” 禾嘉泽情绪高涨,原本还无精打采的慵懒下垂眼瞬间睁得圆圆的,欣喜望向禾致修,不敢置信的问:“真的吗?” 禾致修点头道:“嗯,原本想的是我带你去,但是最近公司里要忙的事情太多,我走不开,就麻烦尹顾问了。” “这两天就出发可以吗?”在见禾致修又一次点头同意后,禾嘉泽立刻站起身,走向卧室:“我去收拾东西订机票。” 餐桌旁只剩下了禾致修与尹迁,两人相对无言静坐了一会儿,但禾致修没有要离座的意思,尹迁也就陪着干坐着。 一杯水喝完了,禾致修才又对尹迁道:“现在最好顺着小泽的心意来,尽量不要拒绝他的要求。” 即便禾致修不说,尹迁也是在尽量满足禾嘉泽平日里的要求,如果不是有事要处理,他真的会按照禾嘉泽所期望的那样,搬个笼子回家把自己关里面好让禾嘉泽安心。 禾致修今天来也就是为了这事,交代完后也就不再多留,尹迁把客厅收干净,进卧室时禾嘉泽已经选定好了目的地,机票也都买好了,现在正在网上看酒店,尹迁刚推门就被禾嘉泽招呼过去,到他身边坐下。 “先去拉斯加雪山镇,然后再去萤海滩。”禾嘉泽兴致勃勃的与尹迁说着自己的计划,他把电脑屏幕转向正对尹迁的角度,给他看自己选出的几个酒店:“你喜欢哪一个?” 尹迁看着当前的酒店页面,装潢是十分不错的,含早晚餐,他又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你吃不惯这酒店的东西。” “那我们可以出去吃嘛,这家的床最大,还是面向海的大落地窗。”禾嘉泽又拉出其他几家酒店进行对比:“要不我们先看看雪山镇的哪些酒店床够大?” 尹迁注意到禾嘉泽选择的入住时间,问道:“我们后天出发吗?” 禾嘉泽:“嗯,明天我得去见个人,有李东硕和白羽陪着我。走之前我想把糟心事都处理干净,然后什么也不想,我们两个可以好好玩一段时间。” 挑选酒店的重点两人有些分歧,尹迁注意的是酒店的含餐与餐厅里有没有禾嘉泽喜欢吃的东西,禾嘉泽注意的是床够不够大,窗外的风景够不够点亮氛围。 唯一的共同点——他们俩默认只订一间大床房。 出发前一天,禾嘉泽让李东硕通知任允明出来挨打,地方是任允明订的,白羽也是想早点吃完早点走人,又不想任允明来学校接他们,下午来学校时把放在车库里落灰一年的车都开出来了。 禾嘉泽坐到白羽车上时还有点紧张,他倒不怕白羽把他绑架了,就怕小老弟一年没开车,车技生疏一不留神直接把车开往天堂。 白羽稳稳当当的握着方向盘,出言安慰道:“你别怕,我每周都会去玩碰碰车练手,这条道上没有我撞不翻的车。” 禾嘉泽闻言,默默把安全带给系牢,把自己绑得死死的。 李东硕问道:“我记得狍子也有驾照啊。” “我有啊,我就是不会开,也答应了我爸不去摸方向盘。”禾嘉泽诚实的回答:“驾校的车子都有教练坐里头,我不敢进去。” 白羽:“你不开车你家里给你拿驾照干什么?” 禾嘉泽看着沿途一路倒退的风景,他嘴巴里发干,频繁舔舐下唇。 他随口回答道:“可以没用,但我不能没有。” 李东硕留意着他的状态,从座位后头抽出一瓶没开的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黑蛋吓你玩的。” “好。”禾嘉泽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接着那对像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盯住了李东硕,他把水瓶子捏的噼啪作响,开口道:“之所以我会去见他是因为你,即使我和任允明不能和好如初,你还是可以继续和他做朋友,虽然我由衷的希望你也不要和他有任何来往。” 第55章 会晤 听到这句话让李东硕心里很不是滋味, 像是忽然落入空荡荡的陌生旧宅,看着纸糊的门板被穿堂风吹得磕碰在石墙上因而破碎, 透过斑驳破损的纸糊门面看见屋外, 在外面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他们正要带着旧时光一去不返。 正如同幼时珍藏的画片,在忽然记起想要拿出回忆一番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已不翼而飞,亦或者是每天守在电视前的节目迎来结局的落幕。 可画片没了还能再买新的, 节目结局了还能看看重播,人一旦疏远了往往皆是没有后文。 车内忽然陷入无言沉默之中, 白羽轻咳一声, 将车窗落下, 夜里的风透着沁人心扉的凉意, 将车内的沉闷感搅和成了寒凉。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沿途的风景逐渐转为绿林,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被远远抛在身后, 任允明选的地是个山庄,禾嘉泽头一遭来,他一向不喜跑来这种深山老林尝别人口里说的鲜味。 幽静的山庄内古木参天, 绿草如茵,空气中带着甜甜的青草味。 跟着路灯指引, 入庄左转后进入一片空旷的平地, 一眼就能看到停车的标致, 停车场地停着伶仃几辆豪车, 看样子今日的来客并不算多, 任允明的车子也停在那儿,看样子人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白羽特意把车子靠边停在离任允明的车最远的停车位上。 白羽下了车裹紧了外套,暗骂一句:“草,这人是有病吧,吃个饭非要跑到这旮旯。” “吃仙气呗,源生态的风都比城里的凉。”李东硕将拉链给拉上了,转头看向禾嘉泽,问道:“你冷不冷?” 禾嘉泽点头:“冷。” 停车场有接引的工作人员,禾嘉泽朝走近的人报了一下房号,跟着他又往里走了一小段距离。 白羽埋着头不知道在和谁发短信,没留神脚下的短石路被绊的一个趔趄。 任允明早就到了,他等了有一会儿,在禾嘉泽他们进房间后,他就朝站在包房中守着的服务人员颔首示意,叫人传消息给后厨好做准备。 禾嘉泽刚一坐下来,便听任允明对他道:“小泽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是都点了吗?”禾嘉泽坐的离他远,左边是李东硕右边是白羽,任允明那半圈对比之下如同真空圈一般。 白羽单枪直入主题,挑明中心点,问道:“赶紧和禾二解释啊。” “边吃边说吧。”任允明双手交叠放在桌沿边上,镜片下的眼睛似两条柳叶,蕴着一抹精光,他的拇指在虎口处摩挲。 庄园内的菜都是现做的,先上桌的是冷盘,越是需要火候的菜盘等的便越久。 没人主动提出什么能借以聊磨的话题,除了勺筷碰撞完毕与菜盘端上桌时发出的轻微响动外再无其他声响,桌边的人都在干等着任允明给出解释,放任局面冷场。 禾嘉泽埋头吃菜,深巷里的菜肴也没让他尝出个什么花来。 “前段时间我的确是有些过火,家里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影响到了我的情绪与判断力。”任允明顿了顿,又接着道:“有关于亦萱的死……大概你们还没得知这件事,在我让人打听明白之前,我父母也一直瞒着我。” 任亦萱是任家长女,禾嘉泽与她的接触不多,印象里任亦萱总是拉着一张脸,为人也极其严厉,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长辈对她多有称赞,但不讨同龄人或是小辈的喜欢。 即便如此,在听到任亦萱的死讯时,还是让人心里多少有点惊诧。 白羽放下手中筷,道:“任亦萱的死和你背着禾二去找凤黎有什么关系吗?” 任允明:“之所以我家对外隐瞒这件事,是因为亦萱死于自杀,因为一个男人,他刻意接近亦萱从她手中骗取了任氏的商业机密从中获利,转移公司的资金,在两人正是情浓意蜜时背叛了她。”他说着,视线落到了禾嘉泽身上,眉目夹着一丝担忧,黯哑道:“在知道小泽身边有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时,我很担心他也会像亦萱一样落入对方的圈套里,一时之间心急,才会上门去警告他。” “被转走的资金追回了吗?”禾嘉泽问这句话时心里还有些庆幸,阴差阳错的让他家与任家的合作项目告罄,没掺和进这堆烂摊子里,紧接着他又有些疑惑,道:“什么时候出的事?任家瞒着外人就算了,为什么连你都要瞒?” 任允明牵扯起一边嘴角,抬手扶弄架在鼻梁上镜框,摇头道:“其间牵连到太多事,错综复杂,我今天主要是想向你道歉,你不必把我家里的这些事放到心上。” 他揉捏着额角,眼底的悲辛沉淀化为乌有,又恢复了如常的沉着冷静,话锋一转问道:“最近如何?心情有没有好一点?”问这话时,他的视线注视着的人是禾嘉泽。 禾嘉泽漫不经心的把筷子上的一条肉段一点点咬进口中,隔了一会儿后才回他:“挺好的,都有两个月没死男友了,明天还能和新男友一起去旅行。” 李东硕揶揄的朝他挤眉弄眼道:“和尹顾问吗?” 禾嘉泽:“不然和你?” 李东硕道:“这我不是寻思着士别三日当在碑上看吗,你要是乐意带我,我绝对去。” 任允明点点头,唇角始终上扬维持着微笑:“出去放松放松也好,准备去哪玩?几点的飞机?要是我有空可以送你去机场。” 禾嘉泽没回答他那些问题,摆手拒绝:“不用,我男友有车一族,开的车比我哥的还好,他当司机我也不慌。” 母胎单身至今的李东硕向后靠去,艳羡道:“哎,羡慕啊,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在想,以后要是有对象了,我就带着她一起逃课,把她放在后座,骑着小车带着她穿梭于大街小巷。” 禾嘉泽冷笑道:“再带个扩音器,边走边放:回收旧手机坏手机,旧手机换刀换剪子啦。” 李东硕:“干这种事我带着白羽去就行,还要什么女朋友。” 任允明观察着禾嘉泽的表情变动,将他细微的面部变化收入眼底,在禾嘉泽朝他看来之前,目光顺势落在了汤罐中,随口道:“可看你的样子并不是很开心,不要太勉强自己。” 白羽眼皮子一挑,勾了勾嘴角无声作笑,像是发现了狐狸没藏住的尾巴尖。 那句话从任允明口中说出似无心之言一样,但落到禾嘉泽耳中挑得他心尖一阵震颤,相比较而言,禾嘉泽倒是觉得,他没有勉强自己太多,反而一直像是在勉强那条蛇妖和自己在一起。 勉强自己一说……他细想一番,大概是每次想要退缩时,又拧着一股劲把自己推着去追那捧镜花水月,又每每都会将水中月打破得支离破碎。 身边的白羽与李东硕在说着什么,禾嘉泽心不在焉的听进半句漏两句。 而就在这时,包厢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撞铃声清脆叮铃作响,坐在身边的白羽轻咳一声,伸手在禾嘉泽的大腿面上轻拍一下。 他回过神,闻声抬头朝门的方向看去,站在门前的青年身着一件灰墨色的长大衣,一只手拎着一只纸袋,另一只捅在大衣口袋中,整个人更显得颀长笔挺,他的视线也直直的朝禾嘉泽看来,神色淡漠,上挑双凤眼中却似有星火跃动。 四目相对,那些被任允明片言只语挑动堆砌起想要放弃的欲念,动摇的念头,却在看见意外出现在这里的尹迁的顷刻间倾塌成废墟。 尹迁两三步走到禾嘉泽身边,白羽顺势起身给他腾位置,等禾嘉泽回过神时,人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禾嘉泽将手伸到了他的腿上,放到尹迁的膝盖上,欣喜之余对尹迁的到来也感到惊讶。 尹迁转头看向白羽,唇角勾勒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意:“白羽说这里有些凉,让我给你送件衣服加。”他将纸袋放到禾嘉泽后背与椅子靠背之间的空隙间,“晚上凉,给你拿了围巾,小心喝到风,明天就要出门,别再感冒了。” 李东硕牙酸,幽幽冒出一句:“我看你们这趟旅行可以顺路结个婚再回来。” 尹迁的到来令任允明彻底被冷落放置,见禾嘉泽将双手放到了尹迁怀里,他的眉头皱起一瞬又恢复平展。 当着外人的面,禾嘉泽丝毫没有矜持,从下撩开尹迁的里衬,把手贴在他皮肤上让他感受:“我不冷,来感受一下我掌心的温度。” 试着那只作乱的手往下探,尹迁及时抓住禾嘉泽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开,冷声道:“别乱摸。” 禾嘉泽理不直气也壮的说:“没有要摸你,我在给你一个帮我暖手的机会,揣兜里没有揣裆里暖和。” “看见你从那件事中走出来我就放心了。”任允明出声打断两人间的互动,他嘴角轻扯,但怎么都构不成一个笑意,容色僵硬的不自然,在引来几双眼睛的注视后,他才又接着将话说下去:“凤黎死后看你那么难过我也一直很自责,我原以为你会沉陷在对他的感情中郁郁寡欢,毕竟你曾经那么喜欢他,还好……你放下了。” 第56章 任家 听起来不过是一句无心的感慨, 却让李东硕心里却咯噔一声,他转头朝禾嘉泽与尹迁看去,只见二人神色如常,似乎任允明所言没在他们心底惊起半点涟漪。 事实上禾嘉泽与尹迁心里也是没有丁点波澜, 说到底, 禾嘉泽从始至终喜欢的人, 每一个都是他,隔三差五翻车暴毙早已经被列入生活日常之中了。 但禾嘉泽觉得他也不能表现的太无所谓, 抓起尹迁的手表忠心:“无论我撩过多少小哥哥, 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尹迁思索着道:“一视同仁雨、露均沾也挺好的。”先把自己以后的路调成简单模式再说。 白羽直言不讳:“当着尹顾问的面提起凤黎的事有些不妥, 更何况凤黎的死与你有关, 也轮不到你在这里一遍遍哀悼。” 任允明:“是我欠考虑了, 不过小泽这次准备出去多久?学校里的事怎么办?” 禾嘉泽道:“我大哥一条龙服务包办, 亦萱姐走了, 任叔和徐姨现在还好吗?” 虽然从任允明出国后, 禾嘉泽与任家的来往基本中断, 但在他小时候任家人待他不错,逢年过节去任家做客时也从没被亏待过, 他们给任允明添置什么东西时也往往不会落下禾嘉泽的份。 提到任允明的父母, 白羽的脸色也缓和一些, 那时候他们三个也是时常会一起去任家的宅子, 也偶尔会碰见任家父母在家, 有过一同出游的经历, 记忆力最清晰的一次是在禾嘉泽小升初那年的暑假, 任家父母放下工作带着他们一起出国长达一个月之久的旅行。 李东硕叹了口气:“徐姨从你出国那年起就身体抱恙了,现在亦萱姐又……” 白羽静默片刻,忽而问道:“的确是该去看看任叔和徐姨,不知道今天去你家拜访今日方不方便?” 禾嘉泽:“可以的话我也去。”既然已经知道了任亦萱的事,去看一看任家父母是应该的,他与任允明之间的矛盾没必要牵扯到父辈。 这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原本打算饭局结束后便散场各回各家,谁知道会忽然冒出这么一茬。出门前,尹迁将带来的围巾与外套从纸袋中取出给禾嘉泽围上,禾嘉泽半张脸埋在浅灰色的围巾,一只手被尹迁牵着,随他一同走出包房。 到了停车场,任允明却突然对他们说道:“亦萱的事是对外隐瞒的,让尹顾问到我家拜访似乎不大合适。” 尹迁看向禾嘉泽,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牵着他的手不肯放:“现在时间很晚了,你一个人我有不放心。” 任允明道:“我会把小泽送回家。” 尹迁对任允明的话置若罔闻,他转过身将禾嘉泽的外套又向中拉拢了些,垂头看着他,浅声问道:“我开车送你过去,上车吧。” 禾嘉泽点点头,绕到车子的副驾驶方位,将车门拉开坐了进去。李东硕还是同来时一样,上了白羽的车。 对于尹迁的情绪变化,禾嘉泽也多少感觉得出他不太高兴,行驶途中也是僵着一张晚娘脸。 禾嘉泽:“是因为我要去任允明家里,所以你不开心吗?” 尹迁也没有直面回答禾嘉泽的问题,只说了句:“他这个人心思不纯……你私下里最好不要单独与他接触。” “好,不过我这次去任家不是为了任允明,我也想借机弄清楚一些事情。”禾嘉泽回忆道:“当年任家父母待我们很好,可至从任允明出国后,任家人对我们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当时出国很突然,我们连为他践行都来不及,在那之后我在街上与任亦萱有过一次碰面,随口提起了任允明出国一事,任亦萱却很生硬的回答我:任允明去哪儿都和你没有关系。” 空着手去也不合适,中途他们又停下来买了点儿伴手礼。 三辆车成一列,任允明的车走在最前方,禾嘉泽他们被夹在中间,他断断续续的对尹迁说了有关任家父母的一些事,回忆至终时才又见万家灯火映入眼帘。 禾嘉泽一手支着脑袋看着窗外:“跑这么远就为了吃顿饭……你觉得今天的菜怎么样?” 尹迁毫不客气的回答:“没我做的好吃。” 禾嘉泽认同,他喘了口气,话题又重新回到任家父母身上:“也是从那年起,任家父母再没来过我家做客,起初我妈还一直惦记着他们,过了这么久也已经习惯生疏了。” 尹迁:“那……之后你也都没有试着亲自去找他们问个明白吗?” “有什么好问的?真有什么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原因,得到的都是糊弄人的客套话。”禾嘉泽心里清楚,这中间肯定是夹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然那一家人怎么会在一夕之间选择疏远,“而且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儿我不乐意去做,人不待见我,我干嘛要上赶着去讨不自在?” 尹迁:“为什么今天又想去见他们?” 禾嘉泽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他先是说:“不知道。”而后又轻‘啧’了一声,向后仰靠去,不甘不愿的承认道:“我心里也惦记他们,人之常情,就像李东硕会因为我与任允明之间的矛盾举棋不定,真要没什么事儿,谁也不想和曾经对自己好的那些人就这么散了,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有时候还会骗骗自己。”可他比李东硕好一点,就算心里不舒坦,脑子里拧成了一团乱麻,也能闭着眼睛把已经不必要继续延伸的线给斩断。 一旦与‘曾经’二字沾上边的话题,总难免会使人唏嘘,收拾着那些旧时光的碎片时才恍然发现原来转眼间有那么多东西都退出了自己的生活。 言语间他们已到了任宅外,尹迁将车停到了马路对面,在禾嘉泽打开车门欲下车时,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禾嘉泽的手肘。 禾嘉泽刚侧过身,便被探身凑上前的尹迁亲吻了嘴角,听着他低沉迷人的嗓音随呼吸一同喷洒在耳测:“早点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任允明把车子停到了车库中又折回到路边,立在路灯下等着他们过来。 李东硕下车走到禾嘉泽身边,他又多看了两眼禾嘉泽脖子上围着的围巾,挑眉道:“这不是严霁送给你的吗?还留着呢。” 禾嘉泽抬手附在围巾上:“那条已经葬身火海了,我又去买了一条一样的。” 李东硕哈笑两声:“还记得严霁送我和白羽的见面礼吗?我头一次见人送裤子,我前阵子顺手捞出来想穿呢,又想着不太好……”原因是什么也没必要细说。 白羽:“我也觉得不太好,送给我和海狗的是同款,搞得像情侣裤一样。” 李东硕道:“你这么说我明天就非得穿一穿了。” 他们走到路灯下,禾嘉泽一抬头,见任允明的视线始终是朝他们的身后看着,顺着他望着的方位转头看了一眼,那里停着尹迁的车。 禾嘉泽问道:“在看什么?” 任允明收回视线,随口问道:“明天的飞机?开车去还是叫致修送你们?” 禾嘉泽:“我哥忙着呢,不然那轮得到他陪我去旅行。” 在到家前,任允明就提前和父母通过电话,禾嘉泽等人随任允明走入客厅时正瞧见任家父母坐在沙发上,气氛有些奇怪,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好像是太过安静了……客厅中的电视也没打开,两人之间也没有进行对话的样子,如同是为了等着来访者干坐在楼下一般。 在他们走进来的一瞬间,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禾嘉泽身上,叫禾嘉泽被盯的一阵头皮发麻,原本想要上前打声招呼,言语也堵在了喉咙中。 李东硕与白羽先后开口慰问。 “任叔好,徐姨好。” “好久不见啊徐阿姨。” …… 几人逐个落座在沙发上,禾嘉泽尴尬的坐在沙发角落,好借李东硕将自己挡住,即便如此也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 任允明试着调和气氛:“爸妈,小泽是专程来探望你们的。” 任父说话不客气,中气十足的道出一句:“有什么好探望的,我们又不是明天就不行了。” 白羽道:“听任允明说了亦萱姐的事情,我们想——” 他话刚提起个开端,却被任父突兀的打断。 “亦萱的事已经过去就别再提了,是个意外,没什么好说的。”任父站起身,接着一句便是对禾嘉泽他们下达驱客令,他先看着任允明:“天天跟着这群孩子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你那点工作换成亦萱来做早就办妥当了,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接着任父的目光又落在禾嘉泽身上,眼神闪烁不明,皱起眉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我叫司机送你们。” 任母也随之看向禾嘉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她又偏过头去看了看任允明,最终一言不发的起身,站起身来脚步徐缓的朝楼梯走去。 禾嘉泽刚想喊住她,眼前却一花,有女人幽怨的哭声传入耳中,眨眼间禾母走过的楼梯道上忽然凭空多出了一滩血,还有一个垂头坐在楼梯台阶上掩面哭泣的女人,她的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手下遮掩着不断流淌鲜血的割伤。 白羽拉着李东硕起身欲要离开,却瞥见禾嘉泽脸色煞白的呆愣坐在沙发上迟迟没有动静。 “禾二?”白羽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你看什么呢?”他顺着禾嘉泽的视线朝楼梯口看去,那里空空如也。 楼梯道上的女人闻声抬起头朝他们这里看来,她放下盖在脖子上的手,露出狰狞的伤口,她的脖颈缺失了一块,断裂的喉管组织清晰可见。 禾嘉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那女人是任亦萱。 他抓住李东硕垂落在衣裤边的手借力站起身,声音干涩还带着点轻颤:“没什么,我们该走了。”说话间,他已经脚步不停的朝门外走去,让任允明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抓住。 李东硕与白羽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但与禾嘉泽的原因不同,他们沉着脸从任家走出,任谁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任家父母今日对待他们会是这种态度,而在关于任亦萱的话题上,他们的表现更是令人感到摸不着头脑,甚至于连与任亦萱并不亲近的几人都会感到有些心寒。 人死了,还变成了至亲之人口中不得而提的禁忌。 出了任家大门,禾嘉泽加快脚步朝尹迁的车子走去,他拉开门钻进车中,刚一坐下就喘了口长气,惊魂未定的望着前方。 尹迁伸出手,搭在禾嘉泽的手背上,出声唤他一声:“小泽?”他见禾嘉泽的脸色难看至极,不像是被气到,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不由得问道:“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他的话像是触碰到了开关,让禾嘉泽猛然间回过神,反手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亦萱姐……亦萱姐的脖子被锔碎了,她还坐在楼梯上哭,流了很多血。” 那样子可不像是任允明口中的自杀,既然不是自杀,为什么任家父母非但不追究还要隐瞒任亦萱的死,还是说他们也根本没见到任亦萱的尸身……? 谜团然生障目,禾嘉泽不禁转过头看向屹立在夜空之下的任宅。 忽然间,一张脸蹿入禾嘉泽的视线之中,禾嘉泽被吓的猛然向后仰去。 白羽俯身站在车外,抬手敲了敲车窗,当车窗落下后,他反手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车:“我车抛锚了,明天再叫人来拉,尹顾问方便载我们一段路吗?” 李东硕也正站在他身后,似乎是因为太冷了,双手揣在兜里,跺着脚。 尹迁一手扶在禾嘉泽后腰,稍稍昂起头,脸朝后座扭了扭:“上来吧。” “谢了。”道一声谢,白羽与李东硕分别从左右方坐入车中。 禾嘉泽埋怨道:“你的脸放晚上看也忒吓人了,黑的轮廓不清,眼睛鼻子一个嘴巴一下子贴到车窗上。” 白羽不耐烦的朝后靠去:“啧,谁知道今晚能倒霉成这样,任叔跟吃错药了一样。” 李东硕倾身向前,把脑袋搁在副驾驶靠背边上,对禾嘉泽道:“哎哎,狍子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以前来的时候,甭管多晚叶叔都会守在边儿上的,今天都没瞧见叶叔。” 李东硕口中的叶叔是任家的管家,从禾嘉泽还没出生时,他就已经在任家就任管家一职,比起管家,禾嘉泽倒觉得他更像是任允明与任亦萱的代理父母一般,对二人是极好的,已经远超出尽职尽责的范畴内。 禾嘉泽:“告老还乡了吧,叶叔年龄也大了。” 李东硕不认同道:“哪儿有你想的那么老,去年我路过任家的时候还碰到他一次来着,身体看起来挺硬朗的,依我看还能再战个一二十年,那天碰见的时候他还给了我一把糖,就是咱们小时候去任允明家里他拿出来招待咱们的那种。” 白羽:“叶叔的糖也不知道是在哪儿买的,我先前还想买点儿回来的,搁网上都搜不到。” 禾嘉泽道:“以前任允明带给我们吃的糖和菓子好像都是叶叔和陈婆婆自己做的。” 李东硕叹了口气:“想叶叔了,还想叶叔的糖袋子。” 白羽:“你再想想叶叔的钱袋子就过分了。” “什么样的点心?你也喜欢吃么?”尹迁用余光打量禾嘉泽,不经意间提起道:“隔了这么久,你们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吧?” 李东硕:“嗨呀,我记得,我记性可牢了,叶叔叫叶建安,陈婆婆叫陈书香。” “就是有十个叶叔在任家就职,我也再不会踏入他家里一步。”白羽信誓旦旦的给自己立旗。 禾嘉泽跟着闷声‘嗯’了一声,怀里抱着车上靠枕用力捏揉,泻气一般。 尹迁:“别想这么多,不爱去以后不去就行了。”他还挺高兴的。 禾嘉泽挑眉揶揄道:“是不是我在他家坐着这段时间你都在醋里泡着呢?” 尹迁斜睨他一眼,直言承认:“是。” 后排座上的李东硕拍着自己的肚子道:“我今天吃的有点儿撑,你俩别给我加餐了啊。”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倒是把从任家带出来的烦躁不安给驱散了,先将李东硕和白羽送回他们各自家门前,尹迁才又绕路往禾嘉泽的住处开。 等尹迁把车子停好了,他一下车,禾嘉泽便站在了他身后抬手圈着他脖子往他背上跳。 禾嘉泽:“我看你缺个背部挂件,把我戴着刚刚好。” 尹迁背着他往电梯走去:“明天还得出门,今晚别折腾,早点休息。” “反正天天就你忙得慌。”禾嘉泽透过镜面的电梯墙看着尹迁的侧颜,如同活起来的雕像,天生上翘的嘴角为他脸上淡漠的表情添染几分生气,禾嘉泽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处:“你怎么不开心?” 尹迁走出电梯,轻车熟路的输入密码,埋头走进家门。 禾嘉泽也是省事,连地都没沾,甩甩腿踹掉脚上的鞋子,嘴上还在问尹迁:“真的吃醋了吗?我看不出来,你再表现的明显一点啊。” 第57章 机场 督促禾嘉泽睡觉算得上是一桩苦差,即便在进入家门之前尹迁就已经对他说过今晚别闹腾早点睡觉, 说归说, 禾嘉泽就是不听,整个人像是长在了尹迁背上一样, 非要尹迁给他表演最明显的吃醋表现才肯下来。 禾嘉泽道:“不然我就不下来,还要拿你的手机给你的联络人发黄图。” 尹迁:“……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家教很严。”如果禾嘉泽真的这么做了, 他极有可能明天就要被抓回去接受家法伺候, 尹迁叹了口气:“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禾嘉泽道:“我也表现得很明显,现在夜深人静, 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明天不用上课, 你也不用工作,所以我们晚上也没必要休息的那么早, 你能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尹迁点点头, 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结论:“你想要我陪你通宵打游戏?” 禾嘉泽:“……”这人可能是真的不行了。语言行不通的事干脆就用行动解决, 禾嘉泽从尹迁背上爬下来,拉着他往浴室跑:“一起洗个澡。” 班机早上十点起飞,他们得提前一个小时到达机场,还要算上路上堵车的时间,他们甚至得比平日里起的还要早,到了起床的时候禾嘉泽已经开始后悔昨天晚上不断拨撩尹迁的错误决定。 行李是尹迁提前收拾好的, 他见禾嘉泽实在困的厉害, 就让他多睡了一段时间, 没再喊他起来吃早餐,趁着禾嘉泽赖床的功夫,他先把两人的行李箱都搬到车中。 禾嘉泽意识还迷糊着,尹迁伸手捞他,他便顺着力道坐起身,随便尹迁怎么摆布,在衣服一件件套上身后,又被尹迁半拥半抱的赶进浴室里洗漱。 “让你昨天早点休息,非不听话。”尹迁把毛巾挂回原处,转过身一手捞过禾嘉泽,走过卧室时又从柜子里拿了个小被子,一手夹着被子,一手夹着禾嘉泽往外走。 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禾嘉泽连自己是怎么上车的都记不得,车子行驶到一半时,他才恍过神。 尹迁从后视镜上看到缩躺在后排座上的禾嘉泽忽然坐起身来,脸上挂着一脸懵逼的表情。 “饿不饿?”尹迁问道。 禾嘉泽反应慢半拍,迟钝的转过头道:“有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的?我好像失忆了。” 恰巧他们经过一处早餐厅,尹迁闻言将车子停到路边,回过头对禾嘉泽道:“在车上等我,我到对面给你买点吃的。” 禾嘉泽朝车窗外看去,等看清楚街对面营业的早餐店后来了几分精神,抬手指了指:“我要那家的熊扒包和隔壁家的撞奶,少糖多冰。” 在关上车门前,尹迁朝车内的禾嘉泽丢下一句:“这两天不准吃凉的。” 禾嘉泽:“凭什么啊,我又没有经期综合征。”回应他的是嗙的一声关上的车门,禾嘉泽落下车窗朝尹迁喊道:“你快点,我不喜欢一个人坐车里。” 他干脆将双臂放在车窗沿上,趴在车窗上等尹迁回来,现在正是早高峰期,路上往来的人行色冲冲,满载的公交车夹在车流之间跑的还挺快,他们早已行驶出市区,这段路况不算拥挤。 禾嘉泽怔了会儿神,当尹迁的身影重新进入他的视线内时,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趁着红灯,尹迁加快脚步朝回走,禾嘉泽心里念着再快点,余光中却闯入一辆急速行驶的小货车,直直的向着尹迁冲撞过去。 禾嘉泽陡然睁大双眼,那瞬间像是有人往他脑子里丢了鞭炮,轰的一声巨响使得他的思维全部归于空白,也忘记了那人不会因为车祸这种意外事故丢性命,吓得呆愣在车中。 毫无预料的意外冲击使得禾嘉泽久久不能回神,在沉淀下来后,又想着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又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恍惚之间,禾嘉泽又听到了车门打开后又关上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手伸到了他眼前,将两只热乎乎的袋子放到他的手中。 禾嘉泽转过头,见尹迁人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禾嘉泽如梦初醒般抓住了他的手:“你没事。” 说罢,他又转过头再次将目光投放在道路上,那辆小货车撞在了马路中间的护栏,车头都变了形。 尹迁斜睨向窗外,浅声道:“我没事,快吃吧。” 禾嘉泽抬手捂住眼睛:“你吓到我了。” 耽搁片刻,车子重新启动,再次朝往机场的路上驶去,留下身后的一堆烂摊子。 车祸路段两边的人行道上围聚了些看热闹的人,亦有目睹了全程的人。 老太婆提着菜篮子的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嘀咕着:“我就看到有个小伙子被撞到了,这一眨眼又没了。” 旁人道:“可别吧,没撞到人是好事,老太太你眼花看错了不是?” 中年男人:“我也瞧见了,真是活见鬼,一大早上的,晦气。”他看了眼时间,脸色突变,转身匆匆离去。 没有休息好,又被这么一吓,让禾嘉泽心中七上八下,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他一声不吭的把尹迁给他买的早餐给吃完了,又让尹迁停下车,他从车上下来,换到副驾驶的位置,每隔一段时间就得伸出手在尹迁身上摸上一把,好像这样才能确定这个人真的还在自己眼前一样。 到了机场里,禾嘉泽也寸步不离的走在尹迁身边,抓着他的手片刻不肯松。 原打算在候机室时还能再补个觉,这时禾嘉泽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闭眼睛没一会儿就得再睁开眼去看一眼尹迁,即便他的头是靠在尹迁肩膀上,也始终是不能安心。 尹迁侧过头道:“不困了?” 禾嘉泽:“登机了再睡。” 话音刚落,放在大衣口袋中的手机响起铃声,禾嘉泽掏出手机,电话是任允明打来的。 他稍稍迟疑,还是接听了任允明的来电,将手机放到耳边,没什么精神的问了句:“有事?” 任允明:“你们到机场了吗?没什么事吧?” 禾嘉泽疑惑反问:“你想我有什么事?” 任允明顿了顿,又道:“昨晚我爸妈说的那些话,我怕你会多想。” 禾嘉泽:“挺好的,本来也不打算多来往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他连客套的心思都没了,三言两语也嫌多,没说完两句直接就将通话给挂断了。 禾嘉泽斜靠在尹迁身上怔神,过了会儿回味不对,忽然觉得任允明这通电话来的莫名其妙,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个准确的点。 没等他再细想,尹迁便牵着他站起身来朝登机口走去。 尹迁对他道:“在飞机上老实点儿,我也得补一觉。” 禾嘉泽:“你tm晚上跟个永动机一样,白天又瞎鸡儿装正经人。” 尹迁睨向他:“怪谁?” 禾嘉泽熟练甩锅:“怪你。” 一切费用有他大哥报销,禾嘉泽花起自家人的钱从不手软,订的都是套间舱。找到了他们的套间进入后禾嘉泽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仰倒在座位上,尹迁将从空姐手中接过的香槟放到了桌面上,伸手把禾嘉泽的大衣扒下来放好。 禾嘉泽把菜单扔尹迁怀里,一边往耳朵里塞耳塞一边道:“你选,我先睡。” 途中除了被尹迁喊起来吃了顿饭,其余的时间禾嘉泽都花在了睡觉上面,尹迁也不遑多让,不吹不黑的说,要是没啥事他能一觉睡上个十年半载。 他们刚下机,禾致修的电话就来了,听完了禾致修满怀关切的唠叨,禾嘉泽挂断电话后给他发了一张自己与尹迁在机场的合照。 没过多久,禾致修传来回复——下次发照片前把尹顾问的脸涂掉,我不想看见他。 禾嘉泽挑眉,转过头伸手拧着尹迁的脸道:“竟然会有人不喜欢你这张脸。” 尹迁:“……”这人嘴里说着喜欢,手上的力气都快将他的脸皮给扯掉了,人类都是大皮眼子。 萤海滩这三个字让禾嘉泽念了许久,这地方最出名的便是夜晚时的海景,附近海域水母群多,站在观景台上便能瞧见远方海面一片星光璀璨,水天相交不分界限,海里星天上星让人花了眼睛。 禾嘉泽选定的酒店拉开窗就能看到这光景,他打开落地窗,拉着尹迁站到露天台上,将身后的一片星海作为背景,咔嚓一声响,画面定格在相机中。 “海滩边有篝火,我们再去那里拍一些。”禾嘉泽举着相机就要往外冲。 尹迁:“你这哪还有心思玩啊。” 禾嘉泽催促他:“快点,我弄丢了很多照片,有机会都要补回来,以后我拍的照片都要往朋友圈里发一份。” 尹迁:“你不是说讨厌在朋友圈用照片刷屏的人吗?” 禾嘉泽道:“那是因为刷屏的照片里没有你啊。”话音刚落,他又将镜头对象尹迁,“现在是录像了,快说点什么。” 尹迁想了想,朝着镜头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眼中倒映着星河,在海潮声作为背景中开口道:“禾嘉泽,我好喜欢你。” 第58章 八连杀 那一瞬间, 禾嘉泽是真的有拉着尹迁找个国家去结婚的冲动, 举着相机的手缓缓放下, 说来好笑,在听见尹迁说出这几个字后,他竟然开始哽咽,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才对。 他停驻脚步,一手扶在身旁的铁艺栏杆上,借着星辰耀海与温柔的月光,尹迁看见他眼眶中似乎盛着些许晶莹, 摇摇欲坠却又被下睫毛阻拦着。 “我不该说这种话吗?”尹迁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禾嘉泽眼下剐蹭过,指腹被打湿。 两人站在凉台过道上,禾嘉泽沉默良久才勉强把鼻酸劲给憋回去, 他摇摇头, 走上前牵住尹迁的手拉着他走下楼梯。 天色全然暗下时才是萤海滩热闹的开端, 海边的篝火与露天烧烤也全数被禾嘉泽收入相机之中,回到酒店后,他又心满意足的把今日的收获一个不落的传到朋友圈里。 在萤海滩呆了六天, 禾嘉泽与尹迁又收拾好行李飞往拉斯加雪山镇住了小十天,这个小镇位于一处世界闻名的雪山下方, 长年积雪,属极寒之地。 可这并不妨碍镇上的居民将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随处可见雪橇与雪橇犬让人见之心情雀跃, 当夜色降临之时, 房屋灯盏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灯火如花盏,乘坐缆车从高处往下看如若身处童话镇之中。 归期未至,禾嘉泽还没玩尽兴,李东硕倒是先绷不住了,在群里苦苦哀求。 李狗嗨:哇的一声哭出来,禾二哥哥别再刷我的屏了,我朋友圈里十个代购加起来都赛不过你一个。 黑羽: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刷屏都刷的有声有色的。 狍子禾:我没有在刷屏,我在分享美好的事物,美景、美食还有我的美人男友。 黑羽:不愧是精英,撑了这么久都还健在。 算起来尹迁的确算是他这么多的身份中为数不多坚持这么久的,可以改个名叫尹坚强。 禾嘉泽转过头看向正在收拾行李的以前,与他一同出国游玩的这些日子快乐的像是在做梦,甚至让禾嘉泽有些不舍得让生活归于正途。 . 与此同时,耸立在冥界的最高栋的办公大楼,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摸鱼,浏览着私人邮件,尹迁把禾嘉泽拍摄的照片与视频都打包发到了他的邮箱中。 他正看的津津有味时,黑无常突然推开门走入冥斋,男人手忙脚乱的把网页最小化,正襟危坐道:“我在工作。” 黑无常走到他旁边,瞥见电脑屏幕:“您的工作就是盯着电脑屏幕发呆?长冥大人,您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又不是小判。” 长冥道:“说完事儿就赶紧出去,我忙着呢。”他扫见黑无常手中的文件夹,又问:“那是什么?” 黑无常将文件夹递上前:“少主似乎被一个凡人给针对了,这里是小判整理出的有关于那名凡人的资料。” 长冥闻言伸手抄起那文件夹,怒道:“哪来的狗胆敢针对我儿,哪吒给他的勇气吗?” 黑无常交出文件后便向后倒一步,负手立在一旁,等长冥过目资料。 长冥哼笑:“我这便宜儿子一点儿当龙的自觉性都没有,竟会被区区一个麻瓜刁难,还得靠我这个当爹的出马。” 黑无常无情的打破他的沾沾自喜,掀自家上司的台毫不手软:“这不是大人您不准少主……” 长冥打断他的话,振振有词道:“那是为了他好,为神者若不自律,凡事随性,则会为天下招来祸端。” 他打开文件夹一页页翻看夹在其中的纸张,随着深入了解,长冥的脸色也愈加深沉。 阅览完最后一页纸上的内容,长冥将文件夹啪的摔到黑玉石桌面上,不知那些纸张上写了些什么,竟引得这活了万年之久的人勃然大怒。 长冥拍案起身:“为神者犯此律恕不可饶,一介凡人,胆敢将他人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挥甩衣袖,面色阴沉道:“去,让鬼差把档案里的几人请过来,这案子我亲自来审。” 黑无常俯身,恭敬道:“有一人尸骨未安,怨念难平,按照规矩不能带下来。” “……”长冥沉思片刻,冲黑无常摆摆手道:“去把放我试衣间里的三清镜搬过来。” 黑无常领命就此退下,长冥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没过多久,冥斋的门又被从外推开,两名鬼差将十几位惨死的冤魂请入房间中。 冤魂逐个报上自己的名讳,不等长冥发问,他们便主动将自己的死因招来,哭诉着自己生前的经历,跪在地上请长冥为他们做主。 可笑的是,其中几名死者同时又是对另外那些人痛下杀手的人。 迟归的鬼差将过程听了个半截,不禁笑道:“这个任允明,买凶杀人还不放心,又买凶杀凶。”他伸脚踢了踢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人,“你说你为任允明做了这么多年见不得人的事,连捧冥币都没落着。”三清境已放到了长冥面前,他看似随意的掐了个指诀,镜子里的画面在模糊后又恢复清晰,映照出一个女人,她蜷坐在无尽的阶梯上,呜呜的哭声不绝于耳。 这女人正是任亦萱。 早有鬼差前去向她说明了情况,在三清境显现时,任亦萱改坐为跪,毕恭毕敬的朝镜中人稽首。 长情直挑主题,问道:“你是他姐姐?为何他要对你下手?” 任亦萱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因为他恨我,因为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她将缘由一一道来,任家姐弟从小就不亲近,随着两人长大开始接触家中公司事务,又因家业生出阋墙。 任家人原本打算将任亦萱派出国外让她接手任家在国外的产业,在那段时间里,任亦萱发现了任允明对禾嘉泽的不同寻常,留心观察一番后更是确信任允明定是对禾家的二子有拿不出手的小心思,索性找人暗中调查,而后她将收集到的结果送到了任家父母眼前。 如她所料,父母在得知此事后便推翻了原先的决定,二话不说把任允明送出国,用距离将他与禾嘉泽隔开。 在小时的任亦萱眼里,弟弟是夺走父母关注的多余者,长大的任亦萱亦无法接受这个多余的存在瓜分甚至抢走自己的蛋糕。 在任允明眼里,她不仅是竞争对手,还是告密者,是害禾嘉泽逃出自己手掌心的罪魁祸首。 两人的手段都没干净到哪里去,而任允明比她更胜一筹,对待敌人的手段也比她更毒辣,真正意义上的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任允明买通了任亦萱的得力下属,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一场宴会上,说是买通并不准确,不如说是威逼利诱,而那名下属现在人就在冥斋中。 任亦萱还记得那天宴会上灯黑的一瞬间,原以为不过稍等片刻便会恢复灯火通明,可对她来说,那却是一场永恒的黑暗开端。 当宴会现场的灯重新亮起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亦萱的存在,巧就巧在,在宴会举办的前一天晚上,监控设备出现了点小小的问题,导致头天与当天的录像丢失。 没人知道任亦萱去了哪里,她就这么从人间蒸发了,更没人相信有人敢在这么多人的场合把一个人绑走,在不久之后有关于任亦萱恋情的谣言被放出,大众乐于此类的八卦,甚至出现了任亦萱在宴会中遇到了旧情人落荒而逃的说法。 在那不久之后,任允明回到国内。 任家父母怕是也发现了端倪,辛辛苦苦找到任亦萱的尸首后,竟然不肯对外公开她的死讯,将她的尸体藏了起来。 长冥发表感言:“我儿媳家里就没这么多破事儿。” 黑无常道:“少主正在走凡间的路子追查此事,收集相关证据。” 长冥收起三清镜,走回到办公桌后,手指叩响桌面,道:“任允明留在上面确实是个祸害,但轮回道也不是什么人能都入的,人间自有他该进的地方,既然长情想查,那就去给他拨点儿人手,顺便再烧点儿生活费。” 将人遣散后,长冥又把网页打开,挑了个最为顺眼的照片设为桌面背景,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又觉得别扭,抬手打了个响指,之间画面上的尹迁面容发生了变化——成了个龙脑袋。 . 在外玩了近二十天,禾嘉泽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被一次性释放,和尹迁的相处模式也比之前更黏糊了。 尹迁有个破毛病,两个人在床上玩的时候不肯脱衣服,禾嘉泽提了几次也都被糊弄过去。 那么好的肉体,非得藏着掖着不给看,禾嘉泽心有不满,视线飘到了浴室的门面上,此刻隐约能听到流水声,正是偷袭的好时机。禾嘉泽下了床,蹑手蹑脚朝浴室走去,趁着尹迁洗澡的空档打开门钻了进去。 一进去禾嘉泽就闻到了洗发水清新的香味,尹迁头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白色的洗发水沫被水冲刷顺着他修长的躯干淌下。 禾嘉泽两三步跨到他面前:“我们一起泡个澡吧。” 尹迁的一只手还放在头顶上,搓揉头发的动作停住:“……不行。” 禾嘉泽:“为什么不行啊,穿着衣服玩了我这么多次,连个裤子都不脱,你还是人吗!?”最后一句问话似乎是多余了,说完后禾嘉泽便在心里替尹迁回答:不是。 不知是不是被水汽给熏的,尹迁的面色染上一抹绯红,他道:“你快点出去,一会儿衣服都打湿了。” “我不。”禾嘉泽坐到浴室边缘上,伸手摁了浴缸上的按钮向内注水,“我要和你一起泡澡。”他雷打不动的坐在浴缸边沿。 尹迁被他这么盯着,只觉禾嘉泽视线所及之处都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灼热,他把头上的洗发水冲掉,走过去把禾嘉泽拉起来,对他道:“有什么事等我出去了再说行不行?” 禾嘉泽顺势贴近:“你穿衣服可惜了。” 尹迁别开脸,喉结动了动,哑着嗓音道:“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禾嘉泽的声音染上些甜腻的气息:“别赶我啊。”他抱住尹迁的手臂,将他一步步向后逼退,直到两人都站在了花洒下方,睡衣单薄瞬间就被打湿透彻,贴在他的皮肤上,禾嘉泽眨了眨被水淋得有些发涩的眼睛,嘟哝道:“你要让我倒贴到什么地步啊,喜欢一个人才不是这样的。” 尹迁:“……” 禾嘉泽接着道:“哪有这样的,我喜欢你,我想接近你,想和你亲近,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话,不是应该要高兴才对嘛。” 他的话像是魔咒,让尹迁一阵头昏脑涨,连带着身体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都泛起一阵酥麻。 禾嘉泽正说着时忽觉手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劲,目光落到尹迁被自己抱着的手臂上,只见他的那条手臂乃至肩头都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鳞片波纹。 紧接着,他便察觉到尹迁蓦地浑身僵直,再去看尹迁的手臂时已经没有了上一刻的鳞印。 尹迁拨开他的手,欲要离开:“我洗好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禾嘉泽急于阻拦,一步上前想要抓住他:“等等!” 他从后方抱住尹迁的窄细的腰,尹迁像是被他撞得脚底打滑,身体向侧边倒去,摔倒在地前,禾嘉泽被尹迁护在了身前,只听得一阵闷响, 哦豁,这一实力假摔的操作让禾嘉泽格外佩服,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尹迁已经凉了。 禾嘉泽关上花洒,拿来浴巾把尹迁给裹好,还能怎么办,下次再接再厉呗。 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禾嘉泽在脑内进行了一场深刻的自我检讨,他觉得自己这次的策略大致方向可行,be原因是火候没掌握好,黏人黏到令尹迁时刻神经紧绷,撑了这么长时间都没露陷。 约莫是最后拨撩的太过火,让尹迁激动崩了。 禾嘉泽掏出手机打开记事簿准备记录一下这次的心得,又见李东硕正在群里一个人傻嗨。 李狗嗨:我表妹在看狗血剧。 李狗嗨:男主失忆了。 李狗嗨:我他妈哭爆!!!! 狍子禾:就是失忆,失忆太好了!!!!! 第59章 乌斐 那边李东硕还在群里控诉禾嘉泽毫无同情心的回应, 还上传了他与在读小学的表妹哭成狗的合影, 这边禾嘉泽就已经在手机备忘录功能里编辑完了下一步攻略笔记。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颜如玉,禾嘉泽决定明天就去书店掏两本小言回来取经。 还没走到家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常走的这条小路上的路灯反应总是慢半拍,到现在还没有亮起来。 好在这条路早就被禾嘉泽摸的滚瓜乱熟, 那块地砖是翘起来的都清楚,闭着眼睛也能走过去。 他埋头看着手机, 一手揣在风衣口袋中, 心无旁骛的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转过一个拐角时, 余光却扫见墙角下倒着一个人,在他周围的地面还有一大滩水渍。 禾嘉泽下意识的放慢脚步,皱起眉头仔细辨别后才发现,地上的并不是什么水,而是一滩血, 在黑夜中让人难以辨认。 他屏住呼吸, 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 苍白的容颜被血污遍布, 禾嘉泽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假装没有看见对方,继续朝前方迈步。 撞鬼数次的经历让禾嘉泽的承受力大幅度提升, 要说完全不怕也是假的, 只能说以前看到时就会腿软的要跪坐在地, 现在还能假装无事走自己的路,可呼吸声还是带上了颤音。 墙角下的那个人起码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体是完整的,也没有露出什么可怖的伤口,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脏东西可好太多。 这条小路宽度较窄,禾嘉泽尽量往另一面墙壁贴近,不动声色的走过拐角。 突然之间,就在禾嘉泽跨出下一步时,墙角下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口中念着:“等……一下…”伸出手一步趔趄向前。 禾嘉泽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肾上腺素飙升,被吓到懵圈,话都忘记要怎么说:“鸽…咕…滚啊啊啊啊啊——!”他惊叫着把手上的手机当做了武器朝着对方扔去,接着拔腿就要跑。 那人像是站不稳,没追两步又摔倒在地,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抓住了禾嘉泽的脚踝。 禾嘉泽蹬着腿想要把他甩开,因太过恐惧从而导致尖叫声都变了调,自己也因没有站稳而倒坐在地。 害他摔倒的元凶在这时又出声道:“你没事吧?” 他松开手起身蹲到了禾嘉泽面前,把刚刚被用来砸他的手机递还给禾嘉泽。 “……”禾嘉泽一时语噎,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拿回自己的手机,丢出去时好像被对方直接用手接住,也没磕碰到。 那人顶着一张布满血迹的脸道:“冷静点,我不是坏人。” 禾嘉泽声音打颤:“那你是人吗?” 对方回答:“我是……你要不要先站起来?地上不干净。” 禾嘉泽倒是想站,可他经这人那么一吓,不仅腿软,连同力气也被恐惧抽干。 小径中的一排路灯在这时被点亮,也让禾嘉泽看清了那张被血污污染的脸,底子不错,洗干净应该会更好看。 禾嘉泽:“你身上的血是哪儿来的?” “这些是我的血,我被卷入一场势力纷争,正在被人追杀。”男人先是回答了禾嘉泽的问题,又介绍起自己:“我叫乌斐。” 现在是法治社会,被人追杀还满身是血的在街上逃真不多见。 禾嘉泽连腹诽的心思都没了,‘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黑道?” 乌斐点点头,如果把冥府称作黑道,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黑道太子:“对,我是我们这条道上的太子,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禾嘉泽又问:“父母都不在了是吧?” 乌斐:“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禾嘉泽伸出手道:“行吧,扶我回家。” 受惊过度的禾嘉泽被身负重伤的黑道太子一路扶回到家,禾嘉泽心说重伤个屁,腿脚比他还利索。 忽然冒出一个黑道太子爷倒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求包养,这种套路剧情就连现在的小说里都不多见了,也就是禾嘉泽上初中那会儿还流行过一阵子,曾经上课无聊时他有幸被同桌邀请一起埋头看藏在抽屉里的言情小说。 都到了这份上,再猜不出眼前的人是谁,那他这两年的恋爱也是白谈了。 禾嘉泽把房门打开,脚力到现在还没恢复。 乌斐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禾嘉泽道:“左边那个卧室里有干净的衣服,先去把你自己洗干净。”他把外套脱下丢到一旁,屋里有暖气,在家里穿个短袖都不觉得冷。 “谢谢。”乌斐像禾嘉泽道过谢,转身走向主卧。 坐在沙发上缓了一阵子,禾嘉泽也恢复了些力气,他被乌斐惊出一身虚汗,现在镇定下来后便觉得有些难受,索性在乌斐洗自己的这段时间也进了次卧的浴室里泡了会儿澡。 禾嘉泽从次卧走出来时,正看见乌斐在给自己包扎伤口,他腹间缠着雪白的绷带,被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血浸染上一小块红梅,在乌斐的肩膀乃至手臂上还有一片青黑的图腾纹身。 黑道嘛,说起黑道就想到花臂大哥,但一般这种形象不会在小说故事里出现,禾嘉泽觉得他可能同时参考了人民的偏见传言。 禾嘉泽走近去瞧,还是没认出来乌斐肩背上的是什么图案,虽看不懂,但也还是觉得挺好看的。 他在乌斐身边坐下,问道:“纹的什么玩意?” 乌斐:“龙……的一部分。” 大概在三个小时以前,乌斐跑去找精通笔墨的判官要他在自己的手臂和后背上画一条龙,人间有这么一句话,左青龙右白虎,但身为一条真龙,乌斐不接受自己身上有白虎画像。判官问他画他爹的画像行不行,乌斐回忆了一下长冥的真身,那是相当威风的,便就此同意。 然而用判官的话来说,他的笔是用来记录真实的,不愿篡改虚构,而长冥的真身庞大无比,一片龙鳞都有半张人脸大,判官在乌斐的肩背上作画,用他的笔百分百还原……了其中一部分。 听了乌斐的回答,禾嘉泽沉默半晌:“现在道上的人盛行纹龙的分尸?这样更能突显凶狠?” 乌斐:“不是分尸,是地位越高,龙越大,我身上是一小块龙头。” “哦。”禾嘉泽勉强接受这个逻辑,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男性对大小的追求覆盖率越来越广了,除非得了肿瘤,不然就总会抱怨不够大。”雄性非人类大概也是这个思维模式。 他又看了眼乌斐腹间的绷带,心想着这次做戏还算全套,伸手揪起打结处,道:“蝴蝶结绑的挺好看。” 主卧的衣柜里都是凤黎与尹迁的衣服,不管这张脸怎么变,但身高与身材都八九不离十。 乌斐把拿出来的外套穿上,又对禾嘉泽道:“谢谢你,这些衣服我穿着刚好合身。” 禾嘉泽端着水杯,视线从电视屏幕转移到乌斐身上,面无表情的说:“真的吗?那真是太巧了。”语落,他的目光又被播放中的画面吸引去。 乌斐:“如果我被组织里的人发现,一定会被抓回去继承家业,谢谢你把我带回来。” 禾嘉泽头也没扭一下的朝他摆手,点着头道:“不客气,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乌斐毫不留余地的给自己猛草人设:“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可以全部交给你。”多亏长冥给他涨了生活费。 禾嘉泽起了点继续听他说话的兴趣,问道:“那些钱合法吗?” 乌斐:“合……合法,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律师,现在已经实现了一半,钱都是我靠自己的努……” 禾嘉泽把自己的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摸出一张银行卡,打断他道:“把钱打到我卡里。” 有一说一,禾嘉泽觉得他这次给自己草的人设还挺有冲击性的,家庭背景与理想冲突,一个来自道上花臂大哥怀揣着梦想站在法庭上,还不是站在被告席的,而是帮别人打官司,回到家里还知道上交工资,禾嘉泽美滋滋,下个月x游的限量珍藏套和雇人抢拍的钱有着落了。 这钱总归不可能真的是通过帮别人打官司赚来的,到时乌斐说不定还要为了贴合剧本三天两头往外跑,禾嘉泽更希望自己真的能把人给藏在家里。 他向乌斐提出建议,道:“不过在外面抛头露面对你影响不好,容易被人逮着,留在家里写小说吧,编剧也可以。” 离别不足一日就再相遇,捡到太子爷还有太子爷银行卡的禾嘉泽晚上睡的贼香。 通常禾嘉泽的周末都是在家里宅上一天,拉着帅的天怒人怨的男友蹲在家里一起种蘑菇,落灰了都不舍得带出去让别人瞧见。 这个周末也不例外,禾嘉泽备好了新游戏和垃圾食品,把乌斐拉到沙发上铺好,自己坐到了乌斐腿上端起游戏手柄准备开始休息日的愉快一天。 游戏画面刚展现出现,这时门铃声忽然响起。 乌斐欲起身去开门,禾嘉泽却摁住了他的肩膀,道:“你别动,拿你铺沙发可费劲了。” 第60章 迷雾 在路过门铃可视屏幕前时禾嘉泽侧眸看了一眼, 只见门外站着一男一女,那女人禾嘉泽认得,是每次见面时都会给他一罐冰可乐压惊的警察。 这就很奇怪了, 上一任的生后事他都已经处理妥当了,没道理会有警察找上门来才对。 在打开门前, 禾嘉泽又想了想, 转过身朝客厅中喊道:“警察来了,快点躲起来!” 乌斐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疑惑着为何禾嘉泽要让自己藏起来,似乎是仔细想了一下才记起自己现在不能见人的设定,起身走回了卧室。 听到了房门落响声禾嘉泽才不慌不忙的打开,心想着乌斐演戏准备的挺到位,还知道找公务人员来客串。 他极其配合乌斐的剧本演出, 特意放大声音道:“找谁?这里就我一个。” “……”女警抬手制止道:“不要激动, 距离上次你的心理顾问死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你有其他男友遇害。” 和他一起来的也是个眼熟的警察,他朝禾嘉泽笑了笑, 道:“这次来主要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有关于任允明的问题。” “任允明?”禾嘉泽隔了有近两个星期没和任允明联系了,李东硕最近也没怎么提起过他,禾嘉泽皱起眉头:“他出了什么事吗?进来吧。” 他侧身让出道路, 两名警察走进屋中。 女警员看了眼茶几, 那上面摆着零食与果汁, 旁边还放了一小桶冰, 沙发上丢着一个游戏手柄, 再看电视画面,停留在一款游戏的初始界面。 她坐到沙发上,老气横秋的说:“老闷在家里不行啊,多去外面走走,外面那么好。” 禾嘉泽与她也不算生疏了,反驳道:“如果外面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现在的房子越卖越贵还有那么多人想要买房,买个纸箱住在桥洞下、公园里或者人民广场不是更好吗。” 女警接过他递来的芝士球,给同事也分了一点儿,道:“老熟人了,别拘谨,你知不知道任允明他……” 禾嘉泽打断:“我们有快两周时间没联系了,不论他出了什么事,都不是我克的。” 警员嘎吱嘎吱的嚼着芝士球:“他没出事,你冷静一点,书楠没和你说吗?” 禾嘉泽反问:“说什么?”话音刚落,手机的短信音响起,禾嘉泽打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那短信是书楠发来的,内容是简短的一句话——小谭想找你问点一个叫任什么东西的人的事,禾嘉泽点着头道:“她现在说了,不过和没说一样,你们想问什么?” 警员摊开记事本,拿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他将照片递给了禾嘉泽,并问道:“照片里的人你认不认识?” 禾嘉泽接过照片,只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是谁,他点点头:“嗯,认得,不过有几年没见过他了。” 照片中的人是前阵子还被李东硕挂在嘴边的叶叔,与禾嘉泽记忆中的叶叔相比较而言,照片里的这个人尽显老态,头发花白,仿佛和上次见面时的模样比起来老了二十岁,满面的愁容也是与印象里的叶叔不相符合,禾嘉泽还记得叶叔总是笑呵呵的,随时都可以从身上掏出几袋糖菓子给他们,在他小时还曾一度把叶叔与哆啦a梦联想到一起。 禾嘉泽想起李东硕的话,又对警员道:“叶叔是任家的管家,前阵子去了一趟没见到他,去年这个时候,他好像还在叶家,我有朋友在附近遇到过他。” 女警员蹙眉:“可这人三年前就辞职了,他的居住地也不在这个城区。” 随行来的警察道:“叶建安人已经死了,手里可能还牵连几条人命。” 禾嘉泽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哑口无声,他端起杯子咬着吸管,良久后,又像是没听清方才对方的话般,呵笑一声问道:“什么?” 两名警察相视一眼,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禾嘉泽:“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杀人?”他看向女警员,紧皱着眉头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们今天来不是要问任允明的事情吗?” 女警员说:“是自杀。”禾嘉泽也不像掌握其他有效线索的样子,且对这个话题明显有不良反应,她索性转移了话题:“上个月中旬你去机场的路上,是不是遇到过一起车祸?” 一旁的男人又从记事本里翻出另一个人的照片,递上前道:“司机是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禾嘉泽盯着照片里的陌生青年,摇摇头:“没见过。” 女警:“那你知不知道任亦萱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禾嘉泽:“嗯?在……土里?”他想着任家没对外界公开任亦萱的死讯,总归不会连警方也被瞒着。 可接下来两名警察的反应明显推翻了他原有的想法,女警道:“什么叫在土里?任亦萱现在人不在国外吗?” 禾嘉泽满心不解,像是被一团迷雾蒙蔽了双眼,根本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等着他,他道:“她不是死了吗?任允明和我说他这次回国就是因为得知了任亦萱的死讯,你们不知道?” 女警‘啧’了一声,抬手挠了挠头发,摇着头说:“任家人瞒的滴水不漏,我们上哪知道去,任允明是在什么情况下告诉你任亦萱已经死了这件事的?” 禾嘉泽:“那天他请我去吃了顿饭,想找我道歉,以求我的原谅,在饭桌上说到这件事的。”他把时间与那个山庄地点告诉了两人,又道:“因为此前他曾经背着我去找过我的前任男友进行私下谈话,间接性导致了他的死亡,我那个前男友叫凤黎,有各种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疾病,你们应该知道的。” 女警员点点头:“记得,那天也是我给你做的询问笔录,你知道任允明私下和他说了些什么吗?” 禾嘉泽抬手指向被丢在小台柜上的笔记本,道:“有录音,那台笔电的桌面上也存了一份。” 一人起身走过去把笔记本拿了过来放到了茶几上,女警接过手把笔记本电脑翻开,开机后把录音播放了一遍。 听完了整段录音,女警又问了一个问题:“任允明是在明知对方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的前提下,私下避开你找他进行谈话的吗?” 禾嘉泽点头:“对,所以我没办法原谅任允明,现在也基本和他没了联系。” “这段录音我要复制一份。”女警从同事手中接过一只u盘,把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的录音文件拖进了u盘中,接着她又对禾嘉泽道:“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禾嘉泽说:“非常感谢你在我心凉的时候给我的那些冰可乐。” 两名警察又简单的向禾嘉泽询问了一下任允明的人际交往关系,生意场上的事禾嘉泽不得而知,他说了些两个之间的共同好友,接着警员便离开了。 在他们走后,禾嘉泽把乌斐从卧室里拖出来,他进卧室时乌斐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睡觉,身体绷的跟一张棺材板一样,禾嘉泽摇了他好几下才把人给摇醒,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夜里不睡觉跑出去偷人去了。 乌斐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警察走了?” 禾嘉泽转身朝外走:“不是来找你的。” 被这么一搅合,游戏也没心情玩了,禾嘉泽躺坐在沙发上,心里想着叶叔的事,云里雾里的一团乱麻屡不清。 乌斐坐到他身边:“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需要我帮忙吗?” 禾嘉泽侧眸睨了他一眼:“帮什么忙?帮我去学校门口找小学生收保护费吗?” 乌斐抬手摸了摸鼻梁,道:“有什么烦心事你可以和我说说。” “和你说也没用。”禾嘉泽颓然道,下一秒,他又调整一番坐姿,改口道:“还是和你说说吧,刚才来的两个警察和我说,我认识的一个……非常好的人,他杀了人,不止一个,还自杀了,然后他们又问了我一些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关联的问题。” 似乎因为被疑虑所干扰导致,禾嘉泽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话锋一转又跳到另一个人身上:“任亦萱已经死了,又出国了……难不成人是埋在国外了?” 乌斐捂着脸叹了口气,引导着他道:“别试着组织语言了,你把警察说的那些话复述一遍给我听就好。” 人类的本质都是复读机,方才那场对话还在禾嘉泽脑子里记忆犹新,他一人分饰三角还原了整场谈话。 乌斐听完后道:“虽然他们没有告诉你到底在调查什么,但既然是为了任允明来的,那么他们问的那些问题都是与任允明有关的。” 禾嘉泽:“任允明怎么样都好,我在意的是叶叔的事,还有任亦萱到底是死是活。” 乌斐:“这两件事警方现在也没调查清楚,所以才会来问你,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他们,后续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了。” 第61章 演技 他说的话的确也有道理,之所以这场谈话会让他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 也是因为真相如何连警方也不得而知, 他们没办法向禾嘉泽说明什么。 禾嘉泽话锋一转,让谈话又跳到了另一个层次上去:“你看你的条理这么清晰, 转行当作家一定能爆红。” 乌斐:“真的?”被夸的有点开心,对禾嘉泽的话不疑有他, 当下做出决定, 道:“那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写。” 劝乌斐去编故事的时候, 禾嘉泽原本以为他会写一些缠绵悱恻的狗血爱情故事,毕竟细数过来, 他那些前男友的人设大多都一言难尽。 让禾嘉泽没有想到的是乌斐写出的竟然是恐怖小说,他先是让乌斐去一个网文投稿, 然后给他买了一个办公用的笔记本。 过了两个月,乌斐忽然给了他一大笔钱, 说是自己赚的稿费。 禾嘉泽数着转账消息上的数字, 问道:“这是出版的钱吗?” 乌斐:“出版还在谈,你知道哪个出版社比较好吗?还有一家公司要收购我的这本书的影视版权……我的同行告诉我可能是骗子, 让我不要卖。” 禾嘉泽凑上前道:“让我看看是哪家公司敢跑到我家门前行骗。”乌斐把笔记本电脑推到禾嘉泽的面前,看完了聊天记录, 禾嘉泽又去核对了一下联系人身份信息,接着拍着乌斐的肩膀道:“这是白羽家的公司, 你的同行是外国人还是长这么大没看过电视?可别是个傻子吧。” 通常乌斐都是趁着禾嘉泽不在家的时候才会去写稿子, 禾嘉泽总觉得去过问他所写的内容像是在干涉他一样, 也听过从事这类行业的熟人提起过不喜欢被现实里认识的人拜读自己的作品,会觉得尴尬不舒服,所以他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以至于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乌斐究竟在写些什么。 但现在,禾嘉泽是真的好奇心爆棚,他问乌斐:“你写的东西我可以看一下吗?” 乌斐毫无不良反应的表示:“我把原稿给你。” 禾嘉泽翻出压箱底的电子阅读器,将乌斐给他的文件发送到推送邮箱里,拿到手,禾嘉泽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心二用的看了起来,起初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电视屏幕。翻了几页后,禾嘉泽觉得这书画风不多,不同于他预想中的题材,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子阴冷气息,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却又欲罢不能,逐渐被文中怪异现象的事件吸引。 文中的故事是以单元式短篇描述,但每个故事之间被一条看不清的线串联着,题材不算新颖,可剧情却是引人入胜,那么些不可思议的诡怪都透露着真实感。 禾嘉泽抬起胳膊,手肘碰到了乌斐的肋骨侧面,他道:“书里的这些……是你亲眼所见吗?虽然可能其他人会觉得都是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觉得非常真实。” 端起的杯子遮挡住了他的嘴巴,乌斐道:“怎么可能,亲眼见过早就没命了。” 禾嘉泽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乌斐表现出的心虚是肉眼可见的,见他这么说,禾嘉泽反倒是觉得自己一口奶中了。 他又低头看起了文章,乌斐的小说中还出现了死后的世界,又不禁让禾嘉泽联想到曾经在他手机中翻到过的鬼差123. 可能妖怪都是这么厉害吧,上能入天,下能钻地,但也可能乌斐的真实身份不单单是妖怪这么简单也说不定。 禾嘉泽在心里暗自揣测,试探道:“该不会你是常常和死人打交道吧?” 乌斐异常激动:“我没有,我没有接触过死人,一个都没有!”反倒让人觉得更可疑了。 禾嘉泽:“一个都没有?可你父母不都已经不在了吗?那个时候你也没接触?” 乌斐紧绷着一张冷峻的面孔,说话时的腔调却升了些,口不择言道:“一点也没接触过,我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死了。” 这就很厉害了,禾嘉泽闻言挑起眉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慢悠悠地说:“别激动啊,我在夸你,你写的这些胡说八道的事都能让我觉得像是真实事迹一样,说明你的笔触精湛,故事情节触动人心。”他的男友说谎技巧一如既往的烂,没有任何技术性的套话都能让他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禾嘉泽真心实意的夸奖他:“我信你,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他的夸奖让乌斐有些心虚,亦或者对于辜负禾嘉泽信任的愧疚,他别过脸没再说话。 禾嘉泽埋下头继续看书,停了一会儿没说话,留给乌斐回血的时间。 估摸着他差不多已经镇定下来时,禾嘉泽才又接着问:“你刚刚说你父母在你出生前就已经死了,是经历了什么种族……家族之间的大战吗?”蛇是蛋生的,破壳前死个爹妈也可以接受。 “我说错了。”乌斐双手捧着杯子,看似稳重如山,但留心观察便会发现杯子里的水有因抖动而产生的波荡,他又改口,“他们是在我记事前没的。” 禾嘉泽:“怎么没的?你有写在书里吗?” 乌斐转过头,急切道:“书里的事都是假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不知道我妈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是怎么死的,我爹现在就在地下,我只是一个过着平淡生活的普通人。” 他说话间,紧张的情绪已经几近快要冲破天灵盖,声音也一字大过一字。 眼见着那双原本黑如墨般深邃的眼睛变了色,头顶也突兀的冒出两只附着薄薄一层绒毛的角,禾嘉泽愣神片刻,咬了下嘴唇,在心里小小感叹了一声。 还挺萌的,想摸。 但仔细一想,好像没哪个品种的蛇会长小鹿角。 “嗯——”禾嘉泽抿着嘴沉吟,又看向乌斐的眼睛,朝他笑了笑:“黑道太子爷的生活应该并不平淡,也算不得普通人。”尤其是头上长角眼睛还像琉璃一样会变色的。 乌斐像是察觉到什么,猛然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那里有一面镜子,禾嘉泽跟上前想要拦住乌斐,但他已经冲到了洗手间的门前,拉开门钻了进去。 现在要阻拦乌斐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也已经为时已晚,禾嘉泽挑起眉梢,转身向后看去,他拿起放在茶几边沿的几只玻璃杯用力摔到地上,然后甩掉拖鞋光着脚跺响地板,同时叫了一声,躺倒在地。 乌斐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听见响动回过头,只见禾嘉泽摔倒在地上的一片玻璃残渣之间,一时间心急占据最高峰,让他将其他的事都抛之脑后,着急着去确认禾嘉泽有没有事,他把头顶上藏不住的角摁了回去,快步走上前扶起禾嘉泽。 “小泽?”乌斐上下打量扫视着禾嘉泽,一时没发现有外伤的痕迹,却依然不放心的问上一句:“有没有伤到?” 禾嘉泽始终捂着额角,哼了两声,顺势倒向乌斐臂弯之间。 “小泽你怎么了?”乌斐低下头去看时却见怀中的人已经阖上双眼,手也垂落下去,这般状况叫他全然慌了神,打横抱起禾嘉泽便朝外跑去。 乌斐低声不停念着:“没事,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院。”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禾嘉泽,还是自己。 禾嘉泽为自己的演技点赞,并想推荐乌斐多和自己学学。 在打开门的一刹那,乌斐忽而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呜咽声,接着臂弯之中的人动了两下,细长的睫毛轻颤,那双眼睛睁开,怔了会儿神后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在看到乌斐后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乌斐提着的心刚放下来,便听禾嘉泽飘出一句问话:“你是谁?想把我带到哪儿去?”不论是他的语气,亦或是注视着自己的双眸中,都透露着戒备之意。 “我……”乌斐张嘴要说些什么时,禾嘉泽又忽然抬手捂住脑袋。 他闷哼着道:“唔嗯——好疼……”腔调也陡然走了音。 乌斐扫见他隐隐泛红的眼眶,听着禾嘉泽念着疼,心也像同时被一根针扎了一般。 脚步再一次迈开,他用低沉的声音安抚着禾嘉泽:“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禾嘉泽心道不用马上,现在也不疼,但装的还是像模像样,顺便拉踩对比一番,他不像乌斐这头猪,往鼻子里塞葱都装不了象。 医院的各项检查结果出来了,禾嘉泽没有任何问题,可乌斐见他那样难受又是做不了假的,心急火燎的又把人带回了家。 他让禾嘉泽坐到沙发上,关切的问道:“除了头疼意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禾嘉泽往后缩坐,一边说:“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我要回家” 乌斐心里着急,却又怕靠近会吓到禾嘉泽,只得耐下性子对他轻声道:“这里就是你家,我是你的恋人。” 禾嘉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眼尾下垂的桃花眼,一口否定道:“你不是,这里也不是我家,我的恋人是严霁,送我回渔溪公寓,我给你钱。”戏精附体,根本停不下来。 天道好轮回,嘻嘻嘻。 第62章 李嗷嗷 或许乌斐早已习惯了以禾嘉泽的恋人的身份自居, 甚至忽略了当下他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借住者, 这一个月来从住进来到与禾嘉泽相处亲密一系列过程水到渠成,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他与禾嘉泽都没有向对方告白,也没有明显越界的举动。 渔溪公寓的那个家早已被一场大火吞噬, 严霁这个身份也以死亡的形式退场, 禾嘉泽的记忆突然倒退回一年前,叫乌斐不知如何应对。 禾嘉泽流露出的戒备与不信任也让乌斐心头阵阵作痛, 他想要纠正这一切,掏出手机翻,解锁了屏幕, 将手机放到禾嘉泽眼前道:“看,这个日期, 我没有说谎,你摔了一跤, 记忆出现了错乱, 你早就搬来这里了。” 禾嘉泽油盐不进,连连否认:“不可能,严霁他很好, 那是他的房子, 我不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 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搬出来, 然后和你在一起?” 一句‘因为他死了’将要脱口而出, 却又被乌斐咽了回去,他牵强的挑起嘴角:“我不知道什么严霁,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住在这儿了,我没有听你提起过严霁这个人。” 禾嘉泽眯起双眼,嗤笑道:“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严霁在一起,我告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每一天我都会提起他,你到底是谁?” 乌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平静,重复一句:“我叫乌斐,是你现在的恋人。” 禾嘉泽盯着乌斐的脸看了一会儿,挑起眉梢道:“谎话连篇。” 无论乌斐怎么说,想尽办法去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禾嘉泽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反反复复的提起要回渔溪公寓,乌斐一再推脱,僵局成形。 禾嘉泽是真的想要乌斐看一看在第一次面对恋人死亡后他受到了多大的冲击,直到现在他也能完美重现那时的颓然与伤心欲绝,在得知背后离奇的真相时再去回想还会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将每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问出的是一直以来埋在心中的疑问:“他为什么要和我分开?” 乌斐:“你没有和他在一起了,大概是因为他骗了你,瞒着你许多事情不肯告诉你,所以你和他分开,也不愿和其他人提起他。” 禾嘉泽看着乌斐的眼睛,徐缓道:“严霁对我来说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即便他欺骗我,我也可以原谅他,我收藏着他写过字的废纸,他送给过我的每一束花也风干了放在抽屉里,你也不准诋毁他,我永远不会后悔能和他在一起。” 听着他清澈的嗓音陈述着的语句,被那双眼睛注视着,让乌斐的血液都化为暖流,千回百转化为一抹情不自禁的浅笑,乌斐低下头,呵出一口气,道:“我不该那么说,抱歉,我带你去渔溪公寓。” 禾嘉泽闻言起身,话锋一转,道:“改天吧,我要睡觉了,明早我要吃小餐包、蒜香奶油。” 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卧室,气氛突转让乌斐久久没能回神,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随之也进入卧室,没过多久又被禾嘉泽给赶了出来。 早餐是禾嘉泽钦点的小餐包,外层烤的酥脆的面包拿着还有些烫手,蘸着热腾腾的奶油酱能让禾嘉泽吃完整整一篮子。 禾嘉泽:“再去烤一盘。” 乌斐看了眼时间:“你快迟到了。” 禾嘉泽不慌不忙的说:“我撞到头了,得好好休息才行。”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不想去学校。 乌斐和他商量:“你去学校的话,中午我去接你,然后带你去渔溪公寓。” 禾嘉泽果断摇头:“我去渔溪公寓干什么?” 乌斐:“昨天你不还一直吵着要回去吗?” 禾嘉泽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出去约会吗?新男友。” “……”乌斐拿不准禾嘉泽演的是哪一出,他的情绪转换未免太快,跨越幅度巨大,与昨晚简直判若两人,可别是这一跤摔出了精神分裂。 看着沉默中的乌斐,禾嘉泽开口道:“这好像不是作为我的恋人该有的反应,你真的是我男朋友吗?我昨天刚去了医院,现在你不愿意和我约会,还要赶我去上课。” 乌斐:“这是两码事,走吧,我送你。” 和禾嘉泽交往一年之久,乌斐深知禾嘉泽为了逃课处心积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禁开始怀疑禾嘉泽的失忆是不是为了不去上学装的。 禾嘉泽接过乌斐递来的外套跨在手上,走在他身后嘟哝道:“严霁就不逼我去上课。” 乌斐:“……”胡说,简直一派胡言。 与失忆了还能摸清自己住在哪间卧室的禾嘉泽相比,乌斐也不遑多让,禾嘉泽走到学校时还想翻出手机问问白羽在哪间教室上课,乌斐就已经提溜着他上了二楼把他塞进了教室里。 刚一坐下,白羽就蹭了过来,问道:“那又是谁?” 禾嘉泽:“心怀梦想流落在外的黑道太子,现在正借住在我家里写小说,并在我失忆的情况下自命我的男友一职。” 这句话槽点过多,白羽先是道:“扫黄打非这么多年还有人会拿这个装13?”停顿片刻后,又面色复杂的说:“你失忆了?我怎么了看不出来?” 禾嘉泽偏了偏脑袋,笑道:“因为我在骗他,不然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通常来说,如果一个故事中的黑道太子爷对你说:你知道的太多了,那你可能会死。但如果是乌斐这位黑道太子爷对你说:你知道的太多了,那死的人百分百是乌斐。 禾嘉泽又想起什么,转过头对白羽道:“他身上有纹身,可好看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让他脱衣服给你们看,他说纹的是一条龙,不过我没看出来,可能给他纹身的那个人是抽象派画师吧。” 白羽翻开书:“……”他也不知道该说禾嘉泽和他的新男友谁是疯子,两个脑回路扭曲的人撞到一起去了。 到了中午,禾嘉泽和前来接他的乌斐一起走了,他们没回家,也没去渔溪公寓,禾嘉泽打算再带乌斐去添置几身衣裳,眼看着马上就要入冬了。 从商场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距离商业街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夜市,禾嘉泽原本还想和乌斐一起去那里逛一逛再回家,还没走几步,就接到了李东硕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李东硕鬼哭狼嚎的声音便从听筒中传出,那声音大的让禾嘉泽还以为自己无意中点到了免提,就像屠宰场里待宰的猪,他说的每一句话在禾嘉泽听来都是“嗷嗷嗷嗷嗷”。 禾嘉泽将手机拿远了一些,问道:“是你在说外语,还是我听不懂中文了?” 走在另一侧的乌斐道:“我觉得他好像在说他失恋了,想让你去酒吧找他。” 禾嘉泽举着手机说:“……你别偷听我电话。” 乌斐摸了摸鼻子:“我堵住耳朵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再大一点,整个市的人都能听到。” 禾嘉泽问李东硕:“你在哪个酒吧?你喝多了吗?” 手机中传来一句:“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禾嘉泽不得不再向乌斐求助,请求翻译:“他在说什么?” 乌斐:“他说还没开始喝,正在极昼等你们。” 此时两人手上都提着不少购物袋,拿着这么些东西去酒吧不方便,禾嘉泽想先回家一趟,他道:“我们把东西放回家里就去找你。” 李东硕:“嗷嗷嗷。”乌斐道:“我现在知道你们为什么给他备注李嗷嗷了,他让你快点。” 头一回见李东硕为情所伤,不知道为什么,禾嘉泽挂了这通电话后没有一点同情,甚至还有点想笑,失恋的李东硕原来会发出猪叫。 禾嘉泽掰着手机对乌斐道:“我录了音,回头发你一份,哈哈哈哈哈哈。” 回家放东西耽误了点儿时间,他们赶到极昼时,白羽也已经在那儿了,他一眼瞧见推门而入的两人,起身冲他们挥手。 极昼是静吧,环境与装潢还有调酒师的手艺皆可以说令人赞服,但因为单子上的商品售价要远远高出于同行,所以一直以来生意都是不温不火,倒也清净。 不过现在,那份清净因李东硕的到来而就此破灭。 白羽压低声音,对禾嘉泽抱怨道:“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听了他说了半个小时的话,还一个字也听不懂。” 禾嘉泽拍了拍乌斐的肩膀,笑道:“问题解决,我带了个翻译过来,这是乌斐。” 乌斐坐到禾嘉泽身边,开口道:“你的朋友刚刚说要和你们一醉方休。” 白羽一点也不难过的说:“可怜的海狗,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他交了女朋友,就失恋了。”他向调酒师招招手,点了四杯一样的酒。 乌斐一边留心听着李东硕的话,一边为禾嘉泽与白羽翻译:“他说你们两个,换男朋友和女朋友的速度比他快衣服还勤快,为什么他就这么一个女朋友,还把他给甩了。” 白羽倾斜身体靠向禾嘉泽,小声道:“他俩来自同一个星球?” 禾嘉泽把鸡尾酒放到乌斐面前:“赏你的,辛苦了,喝了吧。” 乌斐摇手拒绝:“我还得帮你们翻译,我不能喝酒。” 白羽好奇心使然,问:“你是从哪弄来的女朋友?” 李东硕扶着额头,深沉的开口,说了一串除了乌斐以外谁也听不懂的话。 乌斐:“玩游戏认识的。” 禾嘉泽道:“那不叫女朋友,那叫女网友。” 乌斐:“他说这次已经奔现了。” 白羽注意到重点:“之前都是没奔现前就被甩了?” 禾嘉泽拍着李东硕的后背,安慰他道:“可能是你玩的太菜了。” 李东硕说一句乌斐翻译一句,结合成完整的一段话:“菜怎么了?我能撒娇能卖萌,她说了她喜欢的。” 白羽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轻飘飘的冒出一句话:“还不是被甩了。” 第63章 林栩 平心而论, 禾嘉泽认为李东硕并不具备见光死的条件, 他人长得高,五官端正俊朗,带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不会差。 根据乌斐翻译, 面基那天李东硕与那名女生相处的也不错,他们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 听说对方喜欢看书, 在送她走前李东硕还带她去了一趟书店, 给她买了很多书,得有三十斤重了,用了一个很大的纸箱子才装下。 白羽表情逐渐冷漠:“送礼物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女孩子出门本来就要带不少东西, 回去的时候还多了个三十斤箱子,你怎么不直接去工地给她装点砖呢?” 乌斐端着一杯水, 转头问禾嘉泽:“三十斤很重吗?” 禾嘉泽:“不重, 你一根手指头就能提起来。”曾经被单手拎起来过的禾嘉泽如是说道。 分手的关键点也不在于那箱书上, 李东硕说在她回去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相处的也很愉快,偶尔打打游戏, 挂着语音唠唠嗑, 他每天都会给对方买礼物, 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就被一个一米六的小矮子给绿了。 那个小矮子是李东硕网恋对象的同事。 禾嘉泽:“可能是他同事长的比较帅吧。” 李东硕很是激动的说出了一句需要乌斐帮忙翻译的话:“瞎说, 我又帅又有钱, 跟那个人在一起她连高跟鞋都没法穿。” 在李东硕看来, 在这段短暂的恋爱关系中, 他已经做的足够到位了,就是因为没有原因的忽然被绿才叫人难受,想挑毛病都挑不出。 白羽:“她已经工作了,可能是觉得和你这样的学生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 李东硕忽然转向面对禾嘉泽,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开始叨叨,禾嘉泽转头看向乌斐请求翻译。 足足两分钟没停歇,等李东硕说完了一通,乌斐才转达:“他问你为什么能恢复的这么快?还有他要吐了,需要有个人扶他进卫生间。” 禾嘉泽:“就这么短?我以为他说了很多呢。” 乌斐的面色有些复杂,他道:“是说了很多,大致意思就是这些。” 先前无论李东硕说什么,他都是一五一十的复述,这次却忽然变成了简要传达,不知为何把那么多内容给刻意模糊了。 李东硕喝多了走路打飘,上个厕所都得要人扶着,这种情况下让他一个人回家也放心不下。 好在白羽早有预料,今天是开车来来的,他们之中就乌斐没有喝酒,白羽询问得知乌斐会开车,便把车钥匙给了乌斐。 乌斐先把李东硕和白羽送回家,见时间还早,索性和禾嘉泽一起散步往回走。 半途中,乌斐忽然冒出一句:“失恋的时候你也有过这样吗?” 禾嘉泽道:“没有,除了海狗之外的人即便是失恋的情况下语种也不会发生改变。” 乌斐:“我指的是像他今天一样……喝酒喝到倒在厕所里之类的行为。” 禾嘉泽侧眸瞥了他一眼,他将大衣拢了拢,摇头说:“忘记了,不过我觉得我可能不会喝成这个鬼样子,何必把自己搞的那么难看呢。倒是可能会在床上躺个好几天不想动,感觉绝望、难过,想着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闻言,乌斐眉间紧皱,沉默的走在禾嘉泽身侧,路边相距间隔几米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忽长忽短,行人车辆往来,可却没带来一点儿热闹。 禾嘉泽:“问这种问题,不如自己代入其中,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看,如果是你喜欢的人从人间蒸发,或者那个人对你的感情消失,不再喜欢你,你会难过吗?” 乌斐的手忽然握紧,他张了张嘴,半晌才组织好语言,嗓音变得有几分苦涩:“我不愿意想这个问题,但如果你消失了,我会一直找下去,我会永远喜欢你,所以也请你……别放弃我。” 禾嘉泽嗤笑一声:“想消失也不容易,现在是信息社会,大街上也到处都是监控,有钱有人脉,哪会有找不到的人。” 回想起来起初自己失恋时的经历,禾嘉泽倒是有些担心起李东硕来了,这人一天天就知道傻乐呵,像个没脑子的草履虫,连伤心的情绪都腾不出地方搁置。 可真要说起来,他们三人之中最情绪化的也是李东硕,他舍不得身边的每一个人,像一条绳子一样想要把所有人都栓在一起,在因为禾嘉泽与任允明两人疏远时,李东硕就仿佛要被拉扯断了,却还依依不舍的把两头套在两个人身上,妄想把他们留在原处。 纯情少女——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个标签,贴在了李东硕的身上。 想到这里,禾嘉泽忽然又对乌斐道:“还好你遇见的是我,换成其他人大概只有两种可能,死不原谅或者死。” 乌斐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感到不解:“什么?” 禾嘉泽把手抽出口袋,牵住了乌斐,漫不经心的说道:“没什么,或许你听得懂李东硕的独创语言就是因为你们两个一样脑子不好使。” 由于心里多少放心不下李东硕的缘故,第二天禾嘉泽没课,但还是跑去了学校一趟,出门前他对乌斐说自己要去学校时,那人的表情就仿似在怀疑自己身处的是不是异次元样的, 直到见到了李东硕的人,禾嘉泽才算是放心了,同时也觉得自己为他担心一晚上是个多余的举动。 李东硕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距离昨天晚上他们从极昼离开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这人就已经满血复活,比禾嘉泽还活蹦乱跳。 禾嘉泽:“我今天没有课,放着乌斐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专门跑来学校看你,你不给我一点儿提示?” “今天,早上,我……”李东硕故意钓他胃口,说到关键点时刻意把尾音拖的很长,直到禾嘉泽等不急扬手想揍他的时候,才把下面的话给吐出来:“被一个超可爱的学妹告白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把你男票也带上。” 禾嘉泽面色复杂:“昨天你还难过到学猪叫。”忽然就理解了他一个接一个的换男友时,李东硕和白羽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东硕道:“那是因为我被绿了,他矮了我这么多,还没我在读高中的表妹高,一米九以下的男人都是残疾人。”他比划了一下差距。 禾嘉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再说一遍?” 李东硕揪了一把他的脸:“你是男孩,不是男人。”然后毫无意外的被捶了个爽。 错过了与李东硕初恋女友一起吃饭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与他二号初恋的见面,白羽接到电话的时候以为李东硕还陷在伤感之中,张口便问在哪个酒吧见。 禾嘉泽给乌斐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他见面地点,让他直接去那里。 吃饭的地方是向李东硕告白的女孩选的,一处幽静的小馆子,说幽静是夸奖,禾嘉泽还没走进去就觉得阴森森的,让人很不舒服。 李东硕和禾嘉泽先到一步,透过镂空的隔窗看见了单间中早已在此等候的女孩的身影。 禾嘉泽推门而入的一时间,她便转头看了过来,干净白皙的脸上一双眼睛乌黑至极,仿佛连阳光都无法照耀进其中,她剪着齐耳的短发,发尾似被一刀切平般整齐。 被那双眼睛盯着让禾嘉泽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朝那女孩子点点头,道了声:“你好。”接着便挑了个离她较远的位置坐下。 李东硕将手搭放在禾嘉泽的肩膀上,拍了拍,看着那女孩道:“这是禾嘉泽,我发小。” 前来的路上李东硕就已经告诉了禾嘉泽这少女的名字,她叫林栩,是大一的新生,单看外表确然是个挺可爱的女生,但不知为何,禾嘉泽就是觉得有些排斥与她呆在同一个屋子里,也可能是选的这个吃饭的地方不好,让一切都看起来死气沉沉。 没过几时,白羽与乌斐也陆续到来,李东硕还在乐呵,在座的只有白羽是独自前来。 乌斐在禾嘉泽身边刚一坐下,他便侧身靠近过来窃窃私语道:“感觉这里怎么样?” 与禾嘉泽相反的是,乌斐挺中意这里的,惬意道:“挺舒服的。”从进到这里时就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李东硕向里挪了挪,给上菜的服务员让位置,一边道:“林栩说这里的菜好吃,我之前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呢,是不是有种大隐于市的感觉?” 白羽难以认同:“看装潢这里也开的挺久了的,一般来说这种的,不知名还没人来……基本等于不好吃,或者不符合当地人的口味。”他说着转头面向林栩,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李东硕代其回答:“她不是外地人,就是咱这儿的。” 林栩寡言少语到令人觉得尴尬,全程都没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被问到时也多是以摇头或者点头作为回答,禾嘉泽有意活跃气氛,发起在座的人都能参与的话题,她也没有要加入的意思。 说这里的菜好吃的人是她,从头到尾没动过几次筷子的人也是她,并且一直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李东硕,不管是不是出于爱意表达,都让禾嘉泽倍感不适,哪怕被盯着的人不是他。 已经不是腼腆能够形容的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礼貌……或者刻意搅局。 席间林栩曾去过一次卫生间,她刚一离开,白羽就撂了筷子,直言道:“我不喜欢这个女生,她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吗?” “现在还会递情书的人,少见,可能就是胆子小吧,不然也不会以这种形式告白,做海狗的朋友就得支持他的恋情,接纳他喜欢的人。”禾嘉泽先是为林栩开脱,说了两句不怎么好听的好话,又对李东硕道:“我们绝交吧。” 第64章 大触 绝交一说也就是随口说笑, 但白羽与禾嘉泽不喜欢林栩却是真的,不仅仅是席间的沉默, 与面对他们递出的话语也以不言不语应对, 还有在其他人吃饭时也迟迟不动筷,再来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本身就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随意去评价一个人如何并不好,可她的表现让作为旁观者的禾嘉泽都觉得有些……像变态,只不过他不会将自己的偏见说出来就是了。 喜欢就多来往,看不惯就不过问。 白羽又问李东硕:“你真的喜欢这个女生吗?” 李东硕:“林栩人挺好的,就是有些不合群吧,我听说像这种人内心都挺纤细的,直接拒绝她好像不太好。她喜欢怪谈和恐怖话题,还邀请我一起去玩试胆游戏。” 乌斐双手抱臂,整齐的眉毛纠动,眉间凝起一个小小的川字,他开口道:“你答应了?” 李东硕点头道:“嗯,你们要参加吗?” 禾嘉泽:“不了, 有多余的时间我更想用来和乌斐呆在家里单独相处。”再说试胆的经历他已经有过几次了, 没必要再去主动找刺激受。 林栩这一趟卫生间去的有些久, 白羽时常会接触到女孩, 他交往过的女友们也时常会借去洗手间为借口补妆,但能耗上半个小时的并不多见, 白羽不耐烦的打趣她是不是跑厕所淘金去了。等她再度回到单间里, 禾嘉泽看了眼时间道:“也不早了, 回去吧?” 林栩没有说话, 白羽也没打算等她回应,已经站起身穿好了外套,他看向林栩道:“我送你和东硕回家,你家在哪儿?” 闻言,林栩看向李东硕,她的嘴唇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嗫嚅着小声的吐出一句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李东硕有些犹豫,道:“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安全。” 乌斐抬手挠了挠头,他拉着禾嘉泽超到了几人前面去,在路过李东硕时绕了下手,似乎是在驱赶灯下的飞虫,不着痕迹的将一根同发丢进了李东硕的衣领中,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那家店。 白羽轻啧一声:“你想和别人一起走也得看看人愿不愿意让你送啊,上车。”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李东硕进去,又看向禾嘉泽与乌斐,道:“一起?” “好。”禾嘉泽也不跟他客气,走上前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乌斐跟着钻进车里。 这大半夜的放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的确是不合适,虽说不喜,但白羽进车前还是又回头看了眼林栩,对她道:“让你一个人回去李东硕也放心不下,正好能坐下,上车我先送你回去。” 林栩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转过身走了。 白羽坐进车中,嘟哝了句‘什么人啊’,抬手就朝李东硕后脑勺糊了一巴掌:“奇葩都叫你给碰上了,怎么交朋友就跟收破烂一样。” 禾嘉泽碰了碰乌斐的腿,凑到他耳边小声发问:“今天见到的那个女生,你觉得怎么样?” 乌斐:“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他也不好明说,又没有去阻止李东硕结交他人的立场。 白羽也听到了他的评判,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东硕道:“你看,狍子的男友都觉得不舒服,平心而论她的外貌的确挺可爱的,但是气质……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用猥琐这类的字眼去形容一个女孩,这已经不是不善言谈能形容的了,你慎重考虑吧,光是一起吃饭时死气沉沉的坐在那里的样子就有点吓人,你就没这种感觉?” 李东硕道:“我还没答应要做她的男朋友,接受她邀请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去玩,也是抱着把她当做普通朋友对待的心态。” 禾嘉泽:“她还有其他朋友?” 李东硕道:“可能是和她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 白羽掌着方向盘,慢慢将车子打了个弯,拐向下一个街道,他没什么表情的说:“钓着一个女生比直接拒绝她更残忍,你不想和别人交往就讲清楚,这种事千万不要含糊。”在处理男女关系上这一点,白羽很是熟练,即便是已经在恋情上已经断干净的女生,在转变为普通朋友后相处的也都不错。 乌斐则是很直接的点明一点:“你不喜欢她,但是很高兴收到她的告白信,你也不喜欢那个女网友,但是却会因为她背着你找了其他人而极度伤心,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禾嘉泽看着窗外的景象,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傻人有傻福,傻b没有。”他已经有点困了。 中京飘起了小雪,恰巧是周六周末这两天,干粉似的雪落在露天台上不易融化,即便下的不是很大,也还是积出了薄薄的一片白。 头一天乌斐晾在外面的衣服,等到第二天去收时已经冻的梆硬。 天越冷禾嘉泽的赖床症就越是严重,起床气也跟着上来了,叫醒他可得要点技巧,惹得他发脾气那就是一整天都不高兴。 乌斐越发的觉得人类的两面性叫人捉摸不透,禾嘉泽有时甜的像童话里用糖果饼干做的小人,有时又刻薄到令人甚至不敢抱怨。 今日早上的困难已经克服,在没有激起禾嘉泽的起床气的情况下叫醒了他,此刻他已经吃完了早餐,站在玄关处抬着下巴方便乌斐给他整理围巾。 临出门前,禾嘉泽又从后方抱住了正在穿鞋的乌斐,嘟哝着:“路上好冷的,真不想出门,还想和你一起呆在家里。” 乌斐取下挂在玄关墙壁上的帽子,在打开门之前扣在了禾嘉泽的头上,接着推开门,一手拥着他朝外走出,一边道:“不是担心李东硕吗?就当去学校看他了。” 门一打开,一股冷空气便灌入屋中,雪早就停了,但屋外还是一片天寒地冻。 乌斐的外套口袋里一点也不暖和,但和他走在一起却也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一路走去学校,两人聊着的话题几度变化。 到了校门外,禾嘉泽抬起头冲乌斐露出笑容,围巾与帽子遮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成了月牙承载着星河的双目。 他道:“下午我就一节课,你早点来接我,然后一起去超市买食材,晚上我想吃火锅。” 乌斐点头:“好,不叫你同学一起来了吗?”以往禾嘉泽主动提出要吃火锅的时候,都会喊上朋友一起。 禾嘉泽:“让他们自己找男朋友给他们做饭去。”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禾嘉泽与白羽跑去找李东硕坐了一会儿,天太冷了他们也懒得跑去外面觅食,干脆就坐在教室里等过了中午的高峰期再去校内商业街随便吃点东西。 经昨天白羽那么一说,李东硕也趁着周六周末和林栩说清楚了,现在就是当朋友相处。 禾嘉泽问起了试胆的事,李东硕道:“也没啥,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点蜡烛说鬼故事,都是校友的,怕啥。” 白羽:“你别把自己给玩凉了。”起初白羽是完全不信鬼的,但因为禾嘉泽的缘故,现在对这种超科学的事情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下意识的觉得李东硕这么做不是很好。 李东硕搓着手臂道:“嗨呀,中途有一会儿暖气坏了,的确是有点凉,我还是第一次跟人开房,还和这么多人一起。” 禾嘉泽:“别这么玩了,你又不是真的对这些心灵事件感兴趣。”他怕李东硕真的会招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警告道:“小心我和李叔说,大晚上不回家跑去和一群人开房……点蜡烛讲鬼故事。” 李东硕伸了个懒腰,冬日里正午的太阳照的人格外舒服,他打着哈欠道:“行吧,不过今天已经答应了林栩一起去玩,这次结束后,我就不和他们一起混了,回归大本营!还是和你俩一起撸串吹水有意思。” 禾嘉泽忽然从背包里翻出一本书来:“这是乌斐写的小说,恐怖推理题材的,他们不是对灵异感兴趣吗?乌斐写的特别好,你给他们看看。”趁机卖安利。 白羽:“不是黑道太子爷吗?怎么写起小说来了?”他抽过禾嘉泽手中的书看了一眼,道:“有点眼熟。” 禾嘉泽道:“副业,副业。主业是当我男友,这是第三副业。” 这大冷天的禾嘉泽也不知道李东硕又要和他们跑到哪儿去浪,虽然中午时李东硕向他们保证了这是最后一次,禾嘉泽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午后一节课结束,禾嘉泽见到了前来接他的乌斐,他心不在焉的走着路还被突起的一块地砖给磕绊到,乌斐及时伸出手扶住他,才免了他原本要摔的一跤。 禾嘉泽将自己内心烦躁的感觉与乌斐说了,乌斐听完后道:“人是有第六感的,有些人的第六感格外敏锐,像看不见的触手试探着周围有没有可能会即将发生的危险。” 这种比喻让禾嘉泽觉得自己就像只八爪鱼,他皱着一张脸道:“听起来我像个触手怪。” 他们进了超市,乌斐推着推车,禾嘉泽走在他旁边,始终都在纠结着李东硕的事,路过零食货架时连脸都没扭一下。 乌斐:“看样子你真的是非常担心他。” 禾嘉泽都有些奇怪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件事,事实不过就是李东硕和一个性格有些特殊的女孩结识,千人千面,怪异的人也很多,说不定他们之间有共同语言呢? 他叹了口气:“这一路我都在说不想李东硕和林栩来往,听起来是不是好像嫉妒林栩勾搭我发小一样……算了,不管了。”收起那些多余的担忧,禾嘉泽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进了生鲜区:“过零食那块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一下?” 第65章 消失 有个非人类男友的其中一大好处, 可能就是让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路走回家也不用担心他被累着,禾嘉泽一手端着一次性纸碗,一手拿着小勺子挖着里面的三色球。 冬天里走街上吃冰淇淋, 从超市一路走到家碗里的三色球也没怎么融化。 他走进屋后用脚把门给蹬关上,又从乌斐手里提着的其中一个购物袋中掏出了一包芝士球, 舒舒服服的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当地电视台正在播放恐怖电影, 乌斐整理完冰箱,又去处理食材, 等火锅底端上桌时,原本侧躺在沙发上的禾嘉泽,姿势已经变为了缩坐着。 乌斐把所有的食材粉装在小盘里, 一样样端到了茶几上, 火锅中的红汤已然沸腾。 “要不要换个台?”乌斐问。 禾嘉泽摆手道:“快看完了, 我今天就不应该让李东硕出去鬼混, 你看看这些个人。”筷子的一端翘起,朝着挂壁电视的方向点了点。 乌斐再三安慰他:“不会有事的。” 但他的话没起到什么效果,禾嘉泽声音扬高道:“肯定有事啊,看看这些跑去闹鬼的地方作死的人, 他们都死了,万一海狗去的就是这种地方呢?就算没鬼,万一那些人约他出去后会扒光他的衣服勒索钱财然后抛尸怎么办。” 乌斐:“……” 禾嘉泽放下筷子,拿起放在茶几面上的手机:“如果电话没人接, 我就报警。” 乌斐埋头给自己倒了一碗醋, 他死了那么多次都不见禾嘉泽有过这种提心吊胆的表现。 嘟嘟的声音响了没两下通话便被接通, 李东硕相安无事,他的声音混在一堆杂声中传入禾嘉泽耳中。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健气十足:“喂?狍子弟弟想我了吗?” 那边好像还挺热闹的,好像很多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般,还有其他一些响动。 禾嘉泽:“你那里怎么这么热闹?” “啊?”李东硕疑惑的发出了个单音节,接着又道:“哦……嗯——林栩带了不少朋友,我和他们一起结伴进来的。” 林栩有很多朋友……?禾嘉泽觉得林栩不像是会有太多朋友的人,但也可能是怪人扎堆,总之李东硕没事就好。 他松了口气道:“我就想看看你回家没,乌斐做了火锅,你要不要来我家蹭吃蹭喝?” 李东硕笑道:“好哇,等结束了我就过去找你,再进去逛一逛应该就能走了。” 那边的人似乎在催促李东硕,聊了没几句他便冲冲挂断了电话。 禾嘉泽将手机放下,重新端起碗筷:“他没事,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来,我们今天买的食材够不够三个人吃的?” 乌斐:“冰箱里还有很多。”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十一点,也不知道李东硕是不是玩疯了,不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一声,禾嘉泽心里有些不高兴。 替别人担心是个累差事,刚过了十一点禾嘉泽就已经困的快睁不开眼了,虽然明天没课,但早睡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能是看了恐怖电影的后遗症,禾嘉泽心里发凉,不太敢一个人进屋,围着乌斐转,等他把厨房收拾干净了,两个人才一起回的卧室。 乌斐脱了衣服,臂膀上的纹身在冷月之下泛着粼粼波光,好像真的是长出的鳞片一般,禾嘉泽没忍住伸手摸了两下。 “你身上好冷啊。”禾嘉泽收回手,掀开被子一角,“快躺进来。” 寻常人吃完火锅身上都是暖乎乎的,也可能是因为乌斐是冷血动物,体表温度感人,但有时候,就比方说禾嘉泽喊着冷的时候,去抱乌斐时他都是暖烘烘的。 怕不是使用了什么妖法。 乌斐躺进被子里,伸出手熄灭了床头灯,然后将被子揶好,拍着禾嘉泽的后背道:“快睡吧。” 禾嘉泽闭上双眼躺了一会儿,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躺十分钟按理说是能睡着的。 可过了十分钟之后,禾嘉泽却又忽然睁开眼,将脸贴在了乌斐的肩膀上,低声吐出两个字:“乌斐” “嗯……?”乌斐的嗓音泛着倦意,他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附上禾嘉泽的侧脸,将他蓬松散乱的碎发别致耳后,“别想太多了,明天我得出门办点事情,我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禾嘉泽:“好困,可是睡不着。”他抬起脸,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可以清楚的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看清楚乌斐俊逸的面孔,他半阖着眼,睫毛又长又整齐,禾嘉泽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句:“听说有些人被剪掉睫毛后会不断流眼泪,有些还会往眼睛里面长。” 乌斐一下就精神了,警惕的看着禾嘉泽:“你想做什么?” 禾嘉泽:“嘿嘿。” 乌斐:“不行!你敢这么做我就——” “死给我看?我又没说要剪你的。”禾嘉泽翻了个身,平躺着,双眼瞅着屋顶,“之前我因为一个发小对我过多干涉发了很大的火,到后来不再往来……我听白羽说的。我现在这样是不是重复了他的行为?对李东硕的社交指手画脚,还想阻碍他和新结识的人来往,会让人觉得我很双重标准吗?”中途还顿了顿,忽然记起自己的失忆设定,打了个补丁。 乌斐:“不一样的,首先,你们的出发点不一样……也没有要强制别人按照你的命令去做的意思,你是为了李东硕好。” 禾嘉泽烦闷的叹了口气:“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去干涉他,听起来就是一样的……我好像管的太多了,李东硕只是我的朋友,他是个独立的个体,我却因为主观的偏见,对林栩的不喜,而要求他断绝与林栩的来往。”他反思着这两天对李东硕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自己原本讨厌的那类人,仿佛被无形的巴掌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或许我不该这么做……我根本就没权利去这么要求李东硕。” 乌斐抓住了他在被子下的手,安抚道:“听我说,听我说……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最能证明你没有做错的,就是你的朋友没有因此而与你反目。” 禾嘉泽:“或许他只是没有说,憋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 一双手附在了禾嘉泽身后,他被乌斐楼入怀中,听着乌斐磁性的低声私语,受他没有温度的手心拍抚着后背:“为什么要将自己想的那么差呢?你的朋友都很喜欢你,会为朋友着想的禾嘉泽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认识他是一件幸运的事,我喜欢这样的禾嘉泽。” 禾嘉泽:“真的?我会经常冲你发脾气,有时候也对你很差。”这些哄人的话从乌斐口中说出总是百听不腻,多多少少让禾嘉泽安定了下来。 乌斐:“真的,成为他的恋人,和他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以后也是。”由于禾嘉泽的选课是拜托白羽帮忙一起搞定的,两人的课程也基本一致,所以禾嘉泽没课的那天,白羽也是不需要往学校跑的。 李东硕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专业,自然选课也无法吻合,禾嘉泽也不清楚李东硕今天会不会去学校。 在群里艾特了李东硕没得到回音,也不知他是没看到还是怎么回事,倒是白羽出来搭理了禾嘉泽,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学校看看。 狍子禾:要不你去海狗家里看看吧,我离学校比较近,学校那边我去看。 黑羽:成,他早上前两节课应该是在西c-202上,见没见到人都在群里说一声。 狍子禾:我们会不会管的太过了? 黑羽:你首次死男友的时候,我们端着两盆龙虾去你家找你,你有觉得我们管的太过了吗? 不仅没有,还借着他们的手从负面情绪的泥沼里爬出来了些。 禾嘉泽将手机收放进外衣口袋中,乌斐今天也是要出门的,玄关处挂放着两人的围巾与一顶帽子,冬天里禾嘉泽的头发很容易被风吹乱吹炸,帽子是必不可少的。 乌斐走在路上,一张嘴停不下,不断吐露出妈妈般关怀的话语:“到学校里看完就早点回家,今天外面冷,别瞎转悠,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午饭和晚饭我放在冰箱里了,要吃的时候用微波炉转一下。” 禾嘉泽一个劲的说好,点头点到脖子险些抽筋。 在校门外挥别乌斐,禾嘉泽朝西区的其中一栋教学楼走去,现在距离上课时间没多久了,按理说该到的人基本已经都坐在教室里了,可禾嘉泽上了二楼打开那间教室的门,向内环视了好几圈,没能在其中找到李东硕的身影。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进不进去?” 禾嘉泽一转头,只见讲师正站在他身后,禾嘉泽让开道路给教师通过,在他走进去的时候,禾嘉泽问了句:“这节课点不点名?” 中年男教师看了禾嘉泽一眼,道:“结束的时候点。” 禾嘉泽又扫视一遍在座的学生,对教师道:“辛苦了,李东硕今天没来。”然后转身离开。 讲师:“……”怕不是有仇。 第66章 模糊 一般来说,李东硕在放假时会回家, 但因为离学校的路程不近, 大一结束后, 白羽与禾嘉泽也都从宿舍里搬出去住,李东硕也不乐意就自己一个人住校, 索性就在学校周边找了栋公寓。 禾嘉泽拿出手机, 在群里告诉白羽, 李东硕今天没来学校上课。 没过多久,白羽也将自己这边的结果发到了群聊中。 他先是去了公寓,摁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人开门,向李东硕家里人打听后得知,他也没有回家。 狍子禾:海狗会不会出事了? 黑羽:也不一定, 听他说,昨天是和几个人约好去旧校舍玩了,说许是玩得太晚了, 睡过头了也说不定。 昨天给李东硕打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八点,那个时候他还没进入旧校舍, 禾嘉泽估摸着可能他出来的时候的确不早了,现在是早上, 大概是人还没醒。 有时候李东硕会通宵打游戏, 第二天睡上一整天。 可他翻了下朋友圈, 点进李东硕的主页看了眼, 发现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更新一条动态, 李东硕是个万次元话唠, 以他的性格,从旧校舍出来后不发几张照片刷刷存在感的概率极低。 禾嘉泽再次打开群聊,呼唤出白羽。 狍子禾:他都没更新朋友圈!!他一定是出事了!! 黑羽:别激动,你先回家,我这就过去,等我们见面了再商量。 继续呆在学校里干着急也找不到解决办法,禾嘉泽沿来路原路返回至家中,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 禾嘉泽走去玄关将门打开,他上下扫视站在门外的白羽:“来就来呗,你怎么还…还…空手来的啊?” 白羽:“……”他先是把车开回家,又一路疾走过来,出了一身的汗,喘着气对禾嘉泽道:“下次我来的时候一定会记得要搬两箱黄金来见你。”不断有白气从他口中呵出。 禾嘉泽侧身让出道路,让白羽进门,他朝屋内走着,道:“乌斐不在家,我又很着急,再过不久就可以吃午饭了,你应该带盆小龙虾来的。” 白羽烦躁不安的说:“你还有心情吃饭?” 禾嘉泽:“乌斐给我留了午饭和晚饭,不吃多浪费。” 闻言,白羽抬起头道:“你男友做的?那我们倒是可以吃个午饭再商量,他做了什么?” 禾嘉泽:“救李东硕前你是不是还要先上个厕所?” 好主意……白羽闻言沉默,转身走进了厕所,今早出门赶的太急,一直憋到现在都快忘了。 两人的注意力一瞬间从消失的李东硕身上转移到了乌斐今天留了哪些菜,禾嘉泽走到冰箱前把盘子端出来,虽然乌斐说了要放微波炉里热一下,但在冰箱里呆了近两个小时的菜还是同刚出锅时一般,热腾腾的冒着徐徐白气。 原本是一人份的两餐,因为白羽的到来,变成了一顿两人吃的饭。 白羽以为是乌斐刚出门不久,也没多想,坐到餐桌旁,抽出一张湿纸巾擦着手道:“鱿鱼炒饭好香,就一份吗?那是干锅牛蛙?” 禾嘉泽半个身子都钻在了冰箱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摆放整齐的冰箱内部被翻的一团乱,他一边翻找一边道:“我们昨天吃的火锅,还有没用过的汤底和剩下的食材在冰箱,乌斐熬的汤底。” 白羽扔下筷子起身围到冰箱旁边:“端上来端上来,搬到茶几那边吧,我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一边商量对策。” 茶几上盛满了锅碗,坐在沙发上吃有点儿高了,白羽与禾嘉泽席地而坐,嘴巴被占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东西,小部分时间用来夸奖哪道菜特别好吃,偶尔提起李东硕一下。 禾嘉泽端起杯子喝了口饮料解辣,嘴唇变得殷红,倒吸了两口气道:“昨晚我还喊李东硕来吃火锅……他竟然不来,我觉得应该是被绑架了,这虾滑是乌斐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白羽:“好吃,请他来吃你男友做的火锅都不来,肯定是出事了……你竟然不叫我?” “你自己有女朋友,别总想着觊觎我男友做的菜。”禾嘉泽瞪了他一眼,捧着碗道:“快十一点了,再给他打个电话看看。” 白羽一边摸手机一边道:“你怎么不打?”嘴上反问着的同时,已经打开了手机联络簿。 禾嘉泽说:“因为你总在抢我涮好的肉,让你的筷子离我的脑子远一点。”他用勺子把烫好的脑花舀进自己碗里,又问白羽:“通了吗?” 白羽摇头,浓黑的眉峰扬起,眉头间的距离拉近,凝出一个川字,随着电话中的忙音越想越久,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还是没人接,李东硕是被林栩约出去的,我们去找她问一问。” 可是去哪儿找林栩是个难题,他们不知道林栩下午有没有课,在哪间教室上课,甚至连她读什么专业都没问过。 好在两人家里都有人在学校担任校董,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还能把花名册借来看一看。 白家那名校董今天恰好有点事去了学校,白羽给家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忙找一个叫林栩的大一新生,没过多久便有了回讯。 白羽捧着手机,讶然道:“大一新生里没有林栩这个人。” 禾嘉泽不信邪:“给我看看。”他拿走了白羽手中的手机,他看着那条短信,筷子尖抵在牙齿上,满脸是困惑,“怎么可能?海狗说了是大一的学妹,再让他们重新找一遍。” 白羽:“应该是林栩对东硕说了谎话,我们去旧校舍看一看。” 禾嘉泽心里还抱着一线侥幸,他放下手中的双筷,将筷子搁在了碗沿上:“要不再去一趟海狗的公寓吧,找管理员拿钥匙直接进屋里看看。” 大楼的管理员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轻易放他们进公寓,禾嘉泽又费了点劲,联系了书楠,托她找了警署的熟人,也就是那名前不久来向他询问任允明相关事情的女警。 他对女警说明此事,似乎是由于禾嘉泽身边总会上演各式各样的命案,这次还关联到中京李家的宝贝儿子,警察也不敢怠慢,亲自过来带着他们去了李东硕所住的公寓。 禾嘉泽对冲忙赶来的女人道:“麻烦你了,弦姐。” 邵弦摆手,看样子也是挺焦急的:“先上车再说。” 禾嘉泽僵硬着脸色钻进车内,白羽坐到他旁边,安抚他道:“放轻松。” 邵弦握着方向盘,调头离开小区,开口问道:“关于那个叫林栩的女孩子,你们没有其他什么线索吗?” 白羽打开群聊天框,不断把消息向上翻:“东硕好像在群里发过一张合影,我找一下。” 禾嘉泽一动不动的坐在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紧抓着裤子布料,没过一会儿鼻上就浸出了薄薄一层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十分紧张。 邵弦透过后视镜看出了他的异样,询问:“你还好吗?我们会尽快找到他的……啧,怎么这个时候堵起车了。” 中京不堵车,那还叫中京吗?生存在这里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情急之事遇到这么个状况,还是会忍不住抱怨。 坐在车里,禾嘉泽表现的异常拘谨,说话也较平时小声许多,舌尖略过下唇,用干涩的嗓音道:“还好,有一点……有点热,可以把窗子打开吗?全部打开。” 邵弦面露不解之色,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将车窗全部落下:“哦,好。” 冬季的风灌入车中,带着刺骨的寒冷,打的人脸疼,白羽坐在禾嘉泽身边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他找到了前日里李东硕发在群里的照片,更是如同坠入冰窟,连大脑都在一瞬间被冻结了。 照片上,林栩的脸格外模糊,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白羽低语喃喃道:“明明是一张清晰的图片,我点开看过的。”声音并不大的自言自语寒风盖过。 邵弦:“找到了吗?你们两个也别太紧张了。” 白羽紧握着手机,许久才组织好语言:“林栩的脸没了,像是被扭曲了好几圈一样……上次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禾嘉泽裹紧了大衣外套,整张脸几乎都缩进了围巾里,呵着气道:“看样子是我们三个撞鬼了,被盯上的那个人还不是我。” 车子终于行驶到了李东硕所住的公寓大楼下,邵弦将车停放在路边,他们走入公寓大楼中,管理员认出了白羽是上午来过的人,邵弦也不多废话,直接掏出证件让管理员带他们进李东硕的那间公寓里。 不到黄河心不死,大概是人在面临祸端时都会有的心理,在公寓的门还没有打开时,禾嘉泽都还想着李东硕应该是在家里睡觉吧。 管理员用钥匙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丁点的响动,他们分别进入各个房间查看一番,皆没有找到李东硕。 邵弦念叨着:“李家这个孩子好像还挺乖的,没有不良记录,他能去哪儿啊。” 白羽懊恼的轻啧一声,双手揣在兜里,叹了口气道:“看来只有去旧校舍找找了。” 耽误了这么久,仅仅是排除了一个本就可能性不大的结果,好在他们出发比较早,现在也才正午。 禾嘉泽向管理员点点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麻烦你了,如果这家住户回来了,请及时告知我们。” 从公寓大楼里出来,白羽与禾嘉泽的心都有些空荡荡的,摸不着底。 邵弦率先走向车子停放的路边,禾嘉泽见她从车上摘下了什么,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随口问了句出了什么事。 她把手伸进口袋中,无奈道:“有交警给我贴了个便条……算了,反正不是我的车。” 刚正不阿的小交警敢于打自家人的脸。 第67章 旧校舍 禾嘉泽止步在车门外, 李东硕的公寓离学校不远, 旧校舍在学校后方, 过一个坡道就到了。 这正中午的点儿车来车往也不少, 他和白羽抄近路跑去旧校舍说不定还快点儿。 禾嘉泽走到了邵弦身后, 拍拍她的肩膀,待邵弦转过头后对她道:“弦姐,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他将林栩的衣着、外貌特征以及那天聚餐的地点一一告诉邵弦,拜托她回警署找一找林栩的相关个人信息,然后与白羽一同抄近路一路小跑到学校的旧校舍。 这处旧校舍是在四年前废弃的宿舍,年代久远,各方面都不达标, 已经完全荒置, 没再使用了。 楼道入口处是一道生锈了的拉闸门, 一楼二楼的窗子没多少完好的, 破破烂烂的像是被谁从外面丢了石块砸破了玻璃, 那些完好的窗面上也都布满了灰尘。 他们面前这道可伸缩的铁门半敞着一条能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透过镂空的四边形看到校舍内阴暗漆黑,禾嘉泽与白羽面面相觑,走到这里却突然间心生退意。第六感或许是真的存在的, 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心底提醒禾嘉泽不要进入其中。 旧校舍的楼层不高,共六层,关键是占地面积广。从远处看, 密密麻麻的窗口如同蜂巢, 叫人头皮发麻。 正值太阳当头, 这时也没刮风,可站在这旧校舍前却依旧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寒气,如同围绕在他们身边,让禾嘉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股阴冷劲连午后的阳光也无法驱散分毫。 不仅如此,阳光似无法灌入校舍中,里面没有半点光亮。 这里没有通电,校舍内的灯自然也没法打开,禾嘉泽掏出手机看了眼电量,他昨晚上睡觉前也没充电,如果用了照明功能,过不了多久他的手机就会变成一块板砖。 白羽看得出他的犹豫,打趣道:“等进去了,你可别忽然尖叫吓人。” “你放心,真要出了什么事儿我不会拖你后腿的。”禾嘉泽保证道:“我肯定会跑的贼鸡儿快,用我这走路上下学十几年的双腿。” 两三句没个正经的话倒是打消了他们心底的迟疑,白羽率先进入其中,从那道铁栏门进入校舍后他们位于一楼走廊的正中央,一楼的房间是给学校的教师用的,楼梯在左右两边,陈旧的气息混着尘土味贯入呼吸之间。 其中一些门是锁着的,不过由于年久失修,踹上一脚基本就能打开。原本想着既然是上锁的房间,那么李东硕他们应该也没进入到里面,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白羽与禾嘉泽还是把所有的房间门都打开检查了一遍。 禾嘉泽从最后一间宿舍内退出来,摇摇头表示里面没有人,又对白羽道:“有点奇怪,你把你的手机照明打开一下。” “嗯。”白羽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禾嘉泽的手指朝地面点了点:“你看这些脚印,好像有一个连的人来过一样,连那些没有被打开过的宿舍里都布满了脚印。” 先前由于过道内太过黑暗,白羽也没有留心注意。 灰尘遍地的旧校舍内像是被无数只脚践踏过,那些脚印有新有旧,部分重叠着,分不出是延伸去了何方。 禾嘉泽蹲下身去,看着地面上的脚印道:“那天晚上我给李东硕打电话,听到他那边还挺热闹的,李东硕说是林栩带了不少朋友,可这也太多了吧,他们是搬了个迪厅过来吗?” 白羽:“拿着话筒,边弹吉他边讲恐怖故事?” 大概当时盖旧校舍时正碰到大红大绿当道,也不知道校方是不是为了赶潮流,连楼梯间的地板都用的是暗红色的地砖,在这种格外漆黑的环境下,让人看着感觉十分不舒服。 白羽还举着手机照明,一直到他们上了二楼才把手机灯光熄灭,他顺便看了眼屏幕,讶然道:“狍子,你手机拿出来看看时间,我这儿怎么显示的都七点了?” 就算宿舍楼再怎么大,他们整栋楼跑完也应该要不了两个小时,这才逛完了一层上到二楼就已经七点了。 禾嘉泽哼唱着一句‘时间都去哪了’摸出手机,看完时间后,毫不意外的报时:“七点十一。” 白羽暗骂一声:“草!见鬼了。” 他大步走进左手边的第一间宿舍,想要将窗子打开看看外面的天色,但不论怎么操作,那面窗都如同被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一般,纹丝不动。他又退出了这间宿舍,到对面以及隔壁宿舍试了试,依旧如此。 窗玻璃上蒙了一层灰,禾嘉泽取下围巾,试图将窗面擦干净,可不论怎么擦,玻璃面上都是一片黑。 这间宿舍里放着一个铁水瓶,白羽操起水瓶砸向窗棂,那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木窗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目观此景,禾嘉泽向后倒退着步伐,道:“回一楼去看看。” 白羽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目前的状况,他一言不发的随禾嘉泽返回一楼,当他们跑到出口处时,竟发现原本开着一道的拉闸门完完全全的关死了。 旧校舍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全然不见他们进入前的正阳,他们来时的坡道显得分外幽深,周围静谧的可怕。 白羽扑上前试图打开拉闸门,努力了许久,那门连被摇晃的声音都没发出,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出不去了!怎么会……” 禾嘉泽双手插在口袋里,显得格外镇静,不慌不忙的说:“我兜里有一副扑克牌,要是找到李东硕之后我们还出不去,可以在这里斗地主。”趁着手机还有点电,他给乌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旧校舍,“先去找海狗,我给乌斐发了消息让他来接我们。” 白羽转过身:“短信还能发出去?”他将信将疑的掏出手机,见信号是满格,便试着给家人拨了一通电话,但始终是忙音,无人接听。 无力感油然而生,白羽收放好手机,口中发出一声轻啧,迈开脚步走到禾嘉泽身边:“走吧,继续找东硕。”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 他们又回到了二楼。 从二楼开始的走廊中央皆有一个隔板,应当是用来划分男学生与女学生宿舍空间,距离隔板最近的两边的房间没有门,分别是厕所与浴室。 不怎么厚实的木板比门更加容易破坏,白羽泄愤似的拿拳头砸了几下,板面上就被砸出一个洞来。 隔板的另一边与他们身处的这一半边宿舍构造完全一致,恍如镜像空间。 禾嘉泽正准备走过被拆除的隔板时,却被白羽拉住了手肘,接着听白羽说道:“这样找太慢了,不如我们分开找,你在这半边,我去那半边。” 闻言,禾嘉泽极力反对:“我不,我做鬼都要跟着你。” 白羽挑起眉峰,揶揄道:“怎么胆子小的和老鼠一样。” 他话音刚落,两人的余光中都闪过了一道黑影,禾嘉泽与白羽齐齐回过头看向右手边的厕所间,拐角后的地面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滩近黑色的液体,看上去质地粘稠,隐隐约约还带了点暗红。 禾嘉泽后退一步:“你胆大,你一个人进去看看这大千世界都有什么货色吧。” 白羽一把捞住禾嘉泽的手臂,改口道:“禾妹我错了,你就算做鬼也不能离开我。” 禾嘉泽与白羽互相架着对方往里走,一旦停止说话,内心的恐惧就更胜一筹,危急时刻,两人的骚话一套一套的往外飘。 他们绕过地上那滩积水,进入厕所间后,发现积水是从内侧的其中一个隔间的门缝中淌出来的,禾嘉泽吞咽下口腔里分泌出的唾液,道:“怕不是生理期的海狗掉厕所里去了。” 两人最终站到那扇门前,白羽一手放到门上,中气十足的喊了声:“啊哈!”一把推开门。 隔间内无人,只有盛满了黑色不明液体的便池,咕噜咕噜的向外翻涌着。 厕所便池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没人愿意下手掏。 禾嘉泽关上门板,又和白羽像是小姐妹一样,挽着手走出了厕所,用颤抖的声音表演着双人相声。 他们把旧校舍内的房间门逐个打开,宿舍内的陈设布局简单,甚至不用进去也能一览全景,很快就搜寻到了五楼。 虽然内心一直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好在没真的冒出什么来撕毁他们的塑料姐妹情。 禾嘉泽有心留意,越是往上,楼内的光线就越暗,五楼更是漆黑一片,叫人觉得仿佛是被一双手蒙住了双眼,白羽不得不全程举着手机照明。 他们站在楼梯间的入口处,放眼望去,第五层宿舍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没有一扇是打开的。 白羽的嘴巴有点干,方才说了太多的话,可他们也没带水来,他舔了舔嘴唇,问道:“你老公还没来吗?” 禾嘉泽缩瑟着道:“巧了,还真没来。” 他们现走到最近的那扇门前,先是试着推,无法打开,用脚踹也无法如同楼下那些锁起的门一样破坏。 第68章 情书 刷了红漆的木门单单是用脚踹无法进行破坏, 但还是可以看见门板有松动的痕迹, 如果想要打破门进去, 就得去找工具, 而且没开一扇门都要花费一些时间。 他们急于找到李狗嗨的踪迹,这样做显然太过浪费时间,况且又不是拆迁办的, 对摧毁所有的门并没有什么兴致。 禾嘉泽:“这样吧, 我们一边敲门一边喊海狗,这排门我来,那排门你来。” 白羽持怀疑的态度:“这样做有用?我们踹门的动静已经够大了,如果东硕在这层楼的某个房间,并且能听到的话, 他早就会回应了。” 禾嘉泽掏出未拆封的扑克牌:“那你说怎么办?坐在这里玩抽鬼牌等海狗自己来找我们?” 这样做似乎也不大对, 白羽双手叉腰,思索着点点头:“试试看吧, 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两人背对着站到两扇对立的旧木门前, 喊着李东硕的名字, 每扇门用力猛拍五下,然后换到下一面门。 因用力过猛的不停拍打,禾嘉泽的手心发红, 并伴着一阵刺痛感, 也忘记数这是第几门了, 刚抬手拍了两下, 便听到从背后传来木门被剧烈撞击的声音。 禾嘉泽想着约莫是白羽拍门拍烦了, 改拿脚踹了,开口道:“天花板都快被你敲下来了。” 白羽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不是我。” 禾嘉泽回过头:“什么意思?” 白羽向后倒退着走到了禾嘉泽身边,一边道:“我只来得及拍了一下……” 他已经离开了那扇门前,可那间宿舍的房门依旧不断响起被捶打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里面。 禾嘉泽僵硬在原地,他忽然间想不顾一切的从这间旧校舍里逃出去。 他口中说着自我安慰的话:“说不定是海狗在里面?” 哐哐声持续作响,红漆碎块被震的从门板上剥落,窸窸窣窣掉落在地。 白羽:“我们要怎么把门打开?得去找点工具才行。” 禾嘉泽用细弱蚊鸣的声音道:“不行,我被吓僵了,迈不开我的腿……乌斐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白羽:“这种时候你一个人卖狗粮有意思吗?我不吃。” 正那间宿舍里敲门的人不知疲倦,起初还以为那扇门会被从内破坏,可过了这么久,依然屹立在他们眼前。 白羽壮起胆,走上前用抬脚在门板上留下几个脚印,无果,晃晃脑袋说:“还是得找个东西来才行。” 禾嘉泽心里敲起了退堂鼓,他拦住白羽:“里面的人真的是李东硕吗……?真的是人吗?这扇门从里从外都打不开,他是怎么进去的?” 白羽:“不打开看看永远不会知道。”他呵出一口气,眯起双眼道:“一楼的宿管室里好像有一把消防服,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这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后一句根本是在立旗。 禾嘉泽欲哭无泪:“不是说好了做鬼都要在一起的吗?” 白羽拍着他的肩膀道:“能不做鬼,还是尽量不要做鬼为好。” 禾嘉泽靠墙站着,手臂上蹭了一层白灰,要背着禾嘉泽上下楼跑显然是不可能的。 白羽丢下三言两语后便转身走向楼梯间,跟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用来照明的手机。 面对着持久力超长的宿舍门,禾嘉泽心想,今天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以后绝对会随身携带十个充电宝。 到目前为止,手机还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他的生命线能不能撑到电量耗尽还是个未知数,反正也没啥用,掏出来听个歌解解压也行。 禾嘉泽刚拿起手机,便听见了从楼梯间里传来的脚步声,他闻声转头朝楼梯口的方向看去,由于太暗了,视野模糊,禾嘉泽只好一边心疼电量一边打开手机照明功能。 光芒乍现,映入眼帘的人是乌斐,禾嘉泽顿时松了一口气,腿也不软了,腰也不僵了,满怀欣喜的迎上前去。 他走到了乌斐的面前:“怎么才来啊?” 乌斐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没有提前告知要来旧校舍的事而生气,始终面无表情,过于冰冷的声音也听不出情绪:“刚看到你发的短信。” 禾嘉泽嘟哝着:“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不等我凉了再来呢。”他点进消息页面想看看发送时间,却发现那条短信显示着发送失败。 他的心猛然间一沉,顿时觉得不对劲想要跑开,可眼前的乌斐却比他更快一步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拖入了楼梯间内。 - 白羽一路跑下楼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好像下了不止五层楼,而一楼的走廊在现在看来也格外的长,终于到了宿管舍,他已然气喘吁吁。 从宿管舍出来时,白羽顺便透过拉闸门看了眼外边,夜色更加深沉,天上的星月也被乌云抹去了踪迹,连风声都没有,寂静的仿佛身处哑剧世界一般。 他收回视线,转身原路返回。 算起来,他们进到这间旧校舍之后,便一直都没停歇过脚步,再加上心理上的多重压力与恐惧作用,白羽也觉得差不多已经快要精疲力竭了,可依旧片刻不敢耽搁。 一步三层的跨跃阶梯,上到五楼时,肺部开始阵阵作痛。看见5f的标志,白羽举着手机走入了五层间,一转身就看见禾嘉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垂着头站在那扇门前,像是一个被罚站的学生一样。 离开时开在作响的房门已经没有了响动,白羽也有些发怵,手握着消防斧一步步走上前去。 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禾二?” 禾嘉泽置若罔闻,仿佛没有感应到他的到来一般,始终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宿舍门前。 在白羽走到他身边时,他又忽然抬起手,指着面前的门,口中念念有词:“快打开、快打开、快打开、快打开……”说话间,他又向旁边挪了一步,抬着的手没有落下,指尖平稳的对准房门。 白羽心觉有些怪异,可他取来斧头本身就是要用来打开门的,在禾嘉泽自言自语的背景声中,白羽举起了消防斧,朝旧木门劈砍过去。 一下、两下……锋利的斧头将旧木门击碎成块,斧头劈砍在门上的声音将耳边禾嘉泽的窃窃私语掩盖,以至于让白羽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到说话声的消失,也不知道禾嘉泽是在何时离开的。 当他停止下挥砍的动作时,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而521的房门内同样也是空无一人。 “禾二?李东硕?”白羽拿着斧头四处张望,走廊的尽头空无一人,宿舍里也只有床铺与生满了铁锈的铁皮柜。 没有人……那敲门声又是从哪儿来的? 白羽不信邪的走入宿舍内,他俯身将手机照明对准床下,没有人,接着他又走到了铁皮柜前。 这铁皮柜应当是当时的衣柜,共六个柜格,空间也不算太小,如果蜷缩着身子是可以蹲在里面的。 他吸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微微有些不平稳,脑子里像是紧绷着一根弦,纤细的神经紧张到随时可能会断裂。 迟疑半晌,最终,他还是将柜门一一打开,右下方的柜子是最后被打开的。 其他的柜中都空无一物,唯有那个柜子里,散乱着一沓情书,还残留这一股好闻的桂花香味。 校舍废弃了这么多年,这香味却还没有散去,就好像被困在了这格衣柜里了一般。 不像禾嘉泽,白羽没有过撞鬼的经历,进入旧校舍到现在,虽发生了些令人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可他依旧没有亲眼见到过幽灵。 他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这里……他身处的旧校舍内有什么东西正藏在黑暗中,欲把他们一个一个拖入深渊。 白羽蹲下身,朝柜中探出手,把那些漂亮的信纸一一捡起来。 纸上的字迹清隽干净,像是有什么魔力,引他情不自禁的浏览起来。 第一张情书看完,白羽心想着真可惜,这些情书没有送出去,如果那个人有幸收到这些情书,一定会答应这个女孩的。 可越往后看,情书的内容逐渐变了味道,信纸上的字愈发让人感到不快。 你一定不知道,在你回家的路上有人偷偷的跟着你。 原来你住在那个地方,你的家好漂亮,几年之后,我也想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个女人一定是你妈妈吧,为什么和你住在一起的人是她? - 今天真的好险呢,你的妈妈竟然会趁你不在家的时候进你的房间。 她拿走了你的脏衣服,撤走了你的床单,我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为什么她可以进来,这里是你和我的房间啊,怎么可以让她进来这里。 - 阿姨去世了,你看起来很难过 …… …… …… 她凭什么去安慰你!!! 不知廉耻的东西,在我维持女孩子该有的矜持时,先我一步递出了情书。 你同意了? - 握着信纸的手不知不觉之中用力,漂亮整齐的信纸被白羽捏得发皱,他像是刚做完剧烈运动一般,浑身大汗淋漓。 正当白羽准备去看最后一张信纸时,从楼梯间里传来的一阵愉悦的笑声令他瞬间惊醒。 第69章 来了 清醒的第一时间, 白羽甩落了手里那沓信纸,就好像在对待什么脏东西。 原本他只是随意的过目, 可阅过第一行后, 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力量逼迫着他一张张看下去。 他不知道读完所有的情书会有怎样的后果,只不过内心隐隐约约有不妙的预感, 好在在他即将过目剩下的最后一页信纸时, 从外传来的笑声将他从怪圈中拉了出来。 白羽转身欲寻着那声音追向楼梯间, 却又在踏出宿舍前顿住了脚步,迟疑片刻后,转身捡起地上的信纸,随意的卷成轴, 又对折了几下塞到了兜里。 他赶往楼梯间, 瞥见一抹娇小的身影转过通往上层的楼梯拐角, 似乎是有意为他引路。 - 禾嘉泽被一路往天台上拖着走,若有若无的桂花香环绕鼻腔。 他无法挣脱开握在手腕上的那只冰冷到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手,‘乌斐’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 不再像他。 渐渐的, 被一个蓬头散发的少女所取代。 “你是谁……” 禾嘉泽一手扣在楼梯栏杆上, 跪坐在阶梯上,他紧抓着满是铁锈的护栏不肯撒手,拉着他手腕的人缓慢的回过头,就如同像是慢动作回放。 起初禾嘉泽只看到了她的侧面, 当那颗头一百八十度转面正对向他时, 禾嘉泽只想用恶心两个字来形容那副尊容, 心想着这人可别是被自己丑死的吧。 她的左右半张脸很明显不对等,就如同像是被强行拼凑在一起,一只眼睛大,下眼眶与眼球之间却又很大的缝隙,另一只眼睛仿佛是竖着长的一般,黑色的瞳孔几乎快要将眼白给挤没了,且两眼间距又窄。 禾嘉泽在那张脸上找不到可以称之为鼻梁的存在,鼻头也是塌的,在平面上耸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幅度,两个鼻孔被挤在了一起,在鼻子下方的嘴唇薄到只能称之为嘴皮子,若是不张嘴的情况下,甚至能轻易忽略掉那一条歪曲的线。 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大概就是八个毁容后的伏地魔加起来都不及她半分丑陋。 禾嘉泽很不宜时的发出了一声:“哇哦。”的感慨。 显然他的反应惹怒了这一脸菜色的长发女鬼,紧接着就被强劲的力道掀翻在地,禾嘉泽及时用手撑在地面,可却被抓住了腿,朝楼顶拖行去。 事发突然,禾嘉泽只来得及试图抓住地面,手指被磨破,在暗红的地砖上留下并不怎么明显的血迹。 禾嘉泽原以为背后的始作俑者与这旧校舍内怪异现象的源头是林栩,可他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找到与林栩一丝一毫的相似,就连身高也对不上。 林栩身形娇小,那日接触与她,坐在同一间屋子里那么久,也没有闻到任何香气。 天台的门在他被拖上来后哐的一声关闭上。 禾嘉泽越发觉得不妙,连连惊呼,喊着乌斐与白羽的名字呼救,也夹杂着对正提着他的脚的人谩骂的话。 “狗日的放手!” “救命……救命,乌斐——!白羽——!” “你个丑比!!” 他被拖至天台中央,抓着他脚踝的人却忽然间消失不见,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他的身体却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天台的边缘处走去,仿似被人操控着的提线木偶。 当他站到了平台的边沿时感觉到了有谁贴着他站在他的身后,耳边响起了催眠似的窃窃私语。 “跳下去……跳下去……” “跳下去……” …… 仿佛是被那声音说动,禾嘉泽垂下头,双目无神的盯着脚尖,然后向前迈进一步,意识也在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旧校舍外的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抹身影,将向下坠落的人稳稳的接住。 下一秒,他又晃现至校舍的顶层,臂弯之中是已陷入昏迷的禾嘉泽。 来人正是乌斐,他朝那丑陋不堪的作祟者伸出了手,怨灵欲逃离却已是来不及,随着乌斐的手掌捏合成拳的动作,它的身体也拧成了麻花,痛苦的嘶吼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刺穿。 - 白羽被引至天台,却发现顶楼侧铁门被锁死无法打开,那身影也消失不见。 他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正欲砍向门时,却听到从门的另一端传来禾嘉泽的声音。 “白羽——!你个丑比!” 这就有点过分了。 禾嘉泽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十足,白羽也拿不准他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一般来说,天台的门通常不会是从外面被锁上的,现在门打不开,很明显是有人不想他进去。 白羽的逆反精神作祟,挥起消防斧往铁门上一下下劈。 而门的另一边,也没有再传来任何人的说话声,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门那边真的有人吗?还是像五楼打不开门的宿舍一样…… 正当白羽陷入迟疑之间时,余光瞥见身边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他一转头,只见林栩就站在他身边,从她的衣着上来看……正是刚刚引自己到楼顶上来的人。 那双形状如同猫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羽,她不说话,神色之中充满了怨毒。 “你要做什么?”白羽警惕的持斧相对。 与此同时,从下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在那里做什么?” 白羽转过头,只见乌斐不知何时到来此处,禾嘉泽被他背着,好像已经睡着了。 一系列事情过于混乱,让白羽全然摸不着头脑,他回头看向被砍了几下也没有半点损坏的红铁门,试图解释清楚一切:“我……我被林栩引到这里,然后听到禾二在天台上骂我丑比,以为他在天台上,然后就发现她在我旁边,用仇恨的眼光盯着我看。” 说话间,他又朝林栩看去,她依旧是死死的瞪着自己,让人极其不舒服。 乌斐走到了白羽身边,抽出他口袋中的一沓情书,随口问道:“你看完了?” 白羽:“还有最后一张没看,我听到林栩在楼梯间笑,就跟过来了。” 乌斐转头看向林栩,扬扬手中被叠的邹巴巴的信纸:“放我这里,我带回去。” 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离奇事件的白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乌斐,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林栩找我帮忙,你拿斧头敲门的声音又很大,我在楼下听到了,就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乌斐自说其圆,他转身开始下楼梯,“我找到小泽的时候看见李东硕也在404睡觉,叫了他两下,但是他没醒。” 白羽:“可是我们找的时候,404里面没有人。”他和禾嘉泽的确是没漏过任何一间屋子,一个一个搜过来的。 他随乌斐一同下楼,林栩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身后,那怨毒的视线从白羽身上转移到了乌斐身上。如乌斐所言,李东硕的确是在404呼呼大睡,白羽走上前去摇了他几下后他才醒过来。 他刚坐起身,就被白羽一巴掌呼到脑门上:“睡在这儿舒服?” “干啥啊。”李东硕捂着脑门站起身,回过神,欣喜若狂的摁住了白羽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白羽:“来找你,到底怎么回事?” 李东硕:“我和林栩来这里玩,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林栩和她的朋友都消失了,楼下的门也锁着,我出不去,手机也没信号,然后等了两天,饿晕了。” 白羽皱起眉头:“两天?这才过了一天,你自己问林栩……”他转过头,却发现门外已经没有了林栩的身影,“林栩呢?” 乌斐双手托着趴在背上的禾嘉泽,扭扭脸道:“先回去了。” 事情似乎就此告一段落,白羽架着饿到走不动路的李东硕去找馆子回血,先一步离开,乌斐说是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校方拜托他来找些东西,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在白羽与李东硕离开后不久,林栩再一次出现在了距离乌斐不远处。 乌斐斜睨向她:“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放过你一次,你原本可以不通过这种手段来威胁我,就算直接找我,我也会公事公办帮你这个忙。” 林栩张开嘴,口中一片血肉模糊,本该在那里的舌头不翼而飞,兜不住的血自她张开嘴时起就开始不停的向外流淌。 乌斐:“你的舌头在她的水杯里,她已经消失了,你可以自己去拿。” 闻言,林栩朝着乌斐弯身行鞠躬礼,直起身后用指指乌斐口袋里的信纸,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非人类之间的交流让人无法捉摸,乌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读懂了她的意思,开口道:“我认识一个记者,可以帮你把当初所发生的事公之于众,这些信我要拿去给她,没其他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 书楠收到了一封书信与一沓情书,可惜那些情书不是写给她的,内容也让人毛骨悚人。 与前几张信纸上的字色不相同,最后一封情书是用红褐色的墨水书写的,还混着一股子腥咸味,也有白色的涂改痕迹,信纸上的内容也让人感到极具震撼。 ——你喜欢她,你喜欢上她了。 都怪她向你告白,用她的舌头说出了不知廉耻的话勾引了你,所以我剪断了她的舌头。 我用她的血做成了墨水,用她的脑浆来涂改掉错别字。 她死了,太好了!!! 终于可以换我来安慰你了。 我马上就来了。 很快,就会到你的面前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第70章 回家 朝天台外迈出那一步的瞬间, 禾嘉泽意识一瞬间断电,当他再次醒来时, 却发现自己人已经不在旧校舍内了,被乌斐背着走在小路上。 远处的高楼剪影与光影交织,在视野中模糊成了油墨画。 乌斐轻柔舒缓的话随风流淌入耳中:“醒了?” 禾嘉泽道:“你好慢。” 乌斐:“来这里前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语气中夹杂些许不悦。 禾嘉泽转移话题:“你看这个路灯,它又白又长” 转移话题并无效果, 乌斐依旧在对他今日没有提前告知自己就进入了旧校舍一事而生气。 “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来旧校舍的, 进校舍后才想起来要给你说的, 但是短信已经发布出去了,不过那个时候也一点都不着急, 总觉得你会找到我,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知道我在做什么。别气了……我受到惩罚了, 你看我的手指,磨破了这么多。”他的双手穿过乌斐的肩膀, 绕到了乌斐眼前, 给他看着十指尖上的擦伤,似乎是怕他在夜里看不清似的,双手越来越贴近乌斐的脸, 接着捂住了乌斐的双眼:“快说你一点儿都不生气,是爱情蒙蔽了你的双眼。” 乌斐还背着他,猛然间被捂住了眼睛, 顿时不再移动, 停下脚步道:“现在别闹, 走着路呢。”他摇头挣开禾嘉泽的手, “我还是生气。” 还能怎么着,放他自己气一会儿呗。 禾嘉泽闭上嘴安静的趴在乌斐的背上,中途,乌斐还去了一趟药店,家里医药箱中的外伤用药,在他这个身份刚出现时,假装受伤给浪费光了。 到家后,他将禾嘉泽放到沙发上,黑着脸拆开药品包装袋,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道:“手伸出来。” 禾嘉泽递出一只手,酒精棉球刚一沾到他的伤口处,就引起一阵刺痛感:“你轻点,嘶——” 乌斐的动作更加小心,用僵硬的语气道:“弄破手的时候怎么不喊疼。” 禾嘉泽:“喊了啊,这不是你不在没听到吗?而且被一个姑娘家提着脚拎着走挺丢人的,我小声的喊了几下。”语落,他被乌斐瞪了一眼,又忙说:“但是我大声的骂了她,我骂她丑比……也不算骂,可以说是大声的喊出了实话。” 乌斐的手法细腻,将绷带剪成了细条,包扎的结识却也不难看。 包扎过后,乌斐站起身,禾嘉泽把双手高举过头顶:“光荣负伤,明天可以请假不去学校吗?” 乌斐严酷拒绝:“不可以。” 禾嘉泽:“你其实是学校派来的奸细吧。” 闹了这么一天,禾嘉泽其实是挺累了,乌斐难得的严肃态度又让他不敢过多表现出疲惫,佯装精神奕奕。 考虑到禾嘉泽手指不便拿筷子,乌斐蒸了碗水蒸蛋,端着碗坐在禾嘉泽旁边一勺子一勺子舀到他嘴边。 时间也不早了,用过晚餐,收拾收拾洗漱完,禾嘉泽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深眠状态,乌斐始终是黑着脸,也没有和他有过多交谈。 到了半夜,乌斐却忽然被几声闷哼扰醒,声音的由来是躺在他旁边的和夹杂,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只见禾嘉泽仍旧是紧闭着双眼,仿佛是在做噩梦,眉头紧揪着,不断有细细碎碎的呜咽声从半阖着的唇间溢出,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打湿。 乌斐伸出手推了推他:“小泽?”从禾嘉泽身上传到手心里的温度过分炽热,不似他平常正常的体温。 禾嘉泽虽入睡时间短,但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并不踏实,头也胀痛不已,被乌斐轻轻一摇便醒了。 他目光迷离的游走到了乌斐身上,一双下垂眼看起来湿漉漉的,没什么精神。 乌斐:“张嘴。” 禾嘉泽根本没意识到放在嘴边的是温度计,只是听了乌斐的话,下意识的张开嘴把温度计含住。 乌斐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盯着秒表,精确的在时间达到指定标准时抽出了温度计,温度计表上的数字已经高烧的范畴,为保险起见,乌斐还是决定带禾嘉泽去医院。 听到乌斐让他坐起来穿衣服时,禾嘉泽不情愿的轻哼两声,往被子里钻,不愿意起来。 禾嘉泽:“头疼,骨头……好疼,不要碰我……”原本清澈纯粹的嗓音染上沙哑的音色,他向被子里躲着,挣开乌斐伸过来的手。 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骼都如同被重车碾压过上百遍,伴随着头痛化为一把钻子,一下一下凿在他的灵魂上。 那种疼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即便身体被汗覆盖,黏腻的感觉不舒服到恶心,仿佛让他置身于一汪滚烫的泥沼之中,他也不愿意从床上离开。 “不想去医院,外面好黑…我不去……”禾嘉泽睁着双眼,像一只无害又可怜的食草动物,湿濡的双目中盛着满怀乞求似的目光,透过朦胧在表面上的一层雾气落进乌斐的眼中。 他最见不得禾嘉泽受罪与示弱,顿时向其妥协,轻易改变了原本做出的打算,或许在面对禾嘉泽时,他真的是那个没有原则,被蒙蔽了双眼的人。 乌斐把枕头重新塞回禾嘉泽的脑袋下,帮他把被角揶好,一边道:“我去给你买药,找医生过来给你看病。” 带禾嘉泽出去不行,乌斐自己一个人想出去也是不行的。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这句话,禾嘉泽的手伸出被子外,抓住了乌斐的衣角,嘴里说着让鬼听了都能气笑的话:“不走……那个丑比就敢趁你不在来欺负我。” 乌斐试图取得他的允许,对其保证道:“我很快就回来。” 禾嘉泽侧躺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抓着乌斐衣角的手不肯松开,轻轻摇头就是一阵头疼,低语声如绵绵细雨,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请求:“我不吃药,不要医生……要乌斐……”最后三个字被淹没在了空气中。 若非乌斐的听力对比寻常人而言较为灵敏,极可能会将他的话给听漏一半。 乌斐安抚他道:“那我不出门,给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好不好?” 禾嘉泽也没说同意开始不同意,唔了声后就没了下文。 乌斐就当他是默许了,给负责附近区域治安的其中一个鬼差打了电话,这位在人界考了医师证,也在市里的一家医院坐诊,每周只坐诊一天,其余时间都很闲。 那次禾嘉泽给四个鬼差打电话,他们的白大褂都是找那位鬼差借的。 乌斐陪在禾嘉泽身边哄着他睡觉,没过多久,乌斐钦点的鬼差就提这装备找上门来,在电话中乌斐已经告知了他门锁密码。 鬼差到时,禾嘉泽早就被乌斐哄睡着了。 他没有惊动禾嘉泽,站在床边观察了一会儿,小声的对乌斐道:“这是被邪煞给冲着了,吃药没用,应当是这两日被邪灵附体,导致体内阴气淤积,阳气紊乱。” 乌斐:“要怎么做?他烧的很厉害。” 鬼差把带来的退烧药放到床头:“你用灵力给他梳理梳理就行,先除秽,要是还烧就给他吃点退烧药,这两日别让他受到惊吓,人被附体后灵魂会有几日的混乱期,这期间很容易受到外界刺激而留下精神上的后遗症。” 乌斐点头,一一记下,终究是让禾嘉泽如愿以偿,不仅明天不用去学校,最近一周乌斐都打算让他去呆在家里好好休养。 交代完了注意事项,鬼差便先行离去。 祛秽容易,碰到乌斐施放出的灵力,寻常邪秽的东西轻而易举的就会被冲散,但在此之前乌斐也没有过给其他人输灵力的经验,也不知道该给禾嘉泽梳理多久。 禾嘉泽睡了没多久,又醒了一次,乌斐正握着他的手腕给他梳理气息,他担心禾嘉泽以后会再遇到类似的麻烦,还拔了几片鳞片藏到了禾嘉泽身上,并用了点障眼法遮掩住鳞片的存在。 乌斐:“怎么不睡了?”一只手放到了禾嘉泽的胸口处,隔着被子轻拍着,另一只手仍旧握着禾嘉泽的手腕,不断向他的体中输入灵气。 上一次醒来,禾嘉泽喊着头疼、骨头疼,这一次又有了新说法:“手指,疼。” 乌斐哄弄着小孩子一般道:“睡一觉就不疼了,明天不让你去上课,我在家陪你好不好?” 禾嘉泽明显开心不少,但又怕乌斐是在哄骗他,不信任的问:“真的?” 他的反应逗乐了乌斐,乌斐连声低笑,扶着他坐起来,端起温好的热水,呵笑着道:“先把药吃了,还有点低烧,头不疼了吧?” 禾嘉泽“嗯”了一声,反抓住乌斐的手:“为什么一直握着我的手腕?” 乌斐:“试体温。”嘴上说着是试体温,但依旧没有送开手,“闭眼睡觉,四点了。” 身体似乎是被乌斐用什么东西清洗过,也没有了先前的黏腻感,盖着的被子也是新的,乌斐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被扰醒,甚至没有半点感知。 第71章 九杀 烧是退了点儿, 但被秽物冲撞后的后遗症还有所残留,禾嘉泽的反应相较平常而言还是迟钝不少,乌斐让他吃药他就张嘴,让他睡觉他就躺好了把眼睛闭上。 一口獠牙都收起来了,少见的温顺听话。 向他体内输入灵气的举动似乎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乌斐见他先前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了, 他不知要向禾嘉泽输放多少灵力才算完,鬼差也没告诉他点到为止的界线在哪儿,只是见着他喜欢, 索性一整晚都没有停歇。 他就坐在床边, 每隔一段时间就用半湿不干的温毛巾给禾嘉泽擦汗,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亮了。 乌斐转过头看了眼墙上挂表, 禾嘉泽相当于刚生过一场大病, 最好还是吃些热粥与汤水,熬这些东西需要时间, 乌斐欲起身先去准备。 他刚一站起身一阵眩晕感便上头, 眼前发黑, 通体机能耗尽似的, 紧接着,一头栽倒在床上, 不省人事。· 正午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直照在室内的大床上, 让人闭着眼睛都觉得刺眼。 躺在床上熟睡着的人睫毛一阵轻颤, 受不了被这日光恩宠的幸运, 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 禾嘉泽睁开眼,却并不是醒了,脑子里仍旧一团浆糊,根本无法进行思考,躺在阳光的沐浴范围只让他觉得身体又燥热起来,下意识的在周围寻找起能够降温的避暑胜地。 而在他身旁就有一条通体通透的大柱子,圆径是两人环抱都抱不住的大小,将半边床都压得下榻,它像是漏气了,耷拉在床上,沁人的凉意从那根软趴趴的柱子上隔着被子传递到禾嘉泽的半边身体。 这怪东西压者被子的脑袋上有两只布满了细密茸毛的角,依旧可以透过短短一层茸毛看清楚下面那对鹿角表面皲裂如干涸的土地,不知道是到哪儿折腾的,白色肚皮上的灵片也掉了不少,不像是自然脱落,倒像被硬生生掀掉,露出里面散发着金辉的血肉。 肉眼所见又传达至脑内的信息一时不能被分析,禾嘉泽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根本无心去分辨它是动物、植物还是一条软体冰柱, 他下意识的钻出被子,翻身侧躺,整个贴到那根柱子柔软的腹部上去。 巨龙复苏,还当自己是人形,在床上翻了身肚皮朝上躺着,也将树袋熊似抱着它的人类带到了身上,紧接着,它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下半身似乎都落在了床的外面。 乌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将趴在肚子上的禾嘉泽抖落在床上,视线接触到禾嘉泽半睁着的双眼后,仓皇逃离了现场。 卧室的门开启又闭合,堂堂冥界接班人如蛇匍匐在地游走而出至客厅,化作人形。 他抬起手附上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可放着禾嘉泽不管就这么离开,又总觉得不放心。 乌斐转过头看向卧室的方向,又蹑手蹑脚的走回去试了试禾嘉泽的体温,帮他盖好了被子。 他又最后进了一趟厨房,把粥煲上,叫来了鬼差,让他帮忙照顾禾嘉泽。 离开前,乌斐在床头柜上留下一张纸条,告诉他接下来一个星期不用再去学校,只说自己有些事需要花时间去处理。 乌斐走出了两条街外,他走进一条无人的胡同,欲改变一下自身外套,就在这时,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一直在跟着自己。 他有意引导对方,便朝胡同的更深处走去,鱼儿很快就上了钩。 紧接着,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从身后抵住了他的后腰,乌斐缓慢的转过身,只见跟踪他的人是一个带着帽子与口罩的矮小男人。 与那男人预料之中的不同,这人被他用枪抵住后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平静的开口问了他一句话:“是任允明派你来的?” 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看向旁边不远处的监控探头,闷声道:“跟我走一趟。” 乌斐也朝那监控看了一眼,特地想旁边挪了两步,将男人手中的手枪暴露在监控之中,颔首说:“我跟你走。” 他过于轻易妥协的态度引起了这矮小男人的警觉,但收钱办事,他收了雇主的钱来警告威吓对方,另一个要求就是把他带到废弃的工厂里丢在那里,似乎他的雇主想亲自见这人一面。 带到废弃工厂与警告恐吓并不冲突,那里也比较好办事,他虽然常接这种代人出面收拾目标的活儿,但不沾人命,顶多是口头警告不行就揍一顿。 手里的枪也不过是个提高威慑力的道具,并不打算用,可没想到,意外突生。 被带到工厂里后,乌斐开口问了句:“你手里那把是真家伙吗?里面有没有货?” 男子将他的话当做了挑衅,朝地上开了两枪道:“是不是真的,你想用脑袋来验证一下吗?” 原本乌斐不打算再以死亡退场,但如果这样能把那个人的爪牙解决掉一个,也不算亏。 那鸭舌帽男正要转达雇主的警告时,还没开口,就听见乌斐点头道了句:“好啊,我自己来就行。” 接着,他身手敏捷的夺走了对方手中的小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又是‘呯!’的一声响,在偌大的废弃工厂中回荡着余音,男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那个男人的身体仰面到底,发出闷响声,激起地面的灰尘。 “啊……啊——!不、不是我、不是我……!”上一刻还嚣张的不行的语气陡然走音,他吓的跌坐在地,接着连手枪也忘记带走,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空旷的工厂。 等他逃走后,脑袋顶了个洞的乌斐坐起身来,自己打电话报了个警。 这人的业务并不熟练,看样子给任允明打下手的人又换了一批。 - 禾嘉泽睡醒时,天已经黑了,卧室里不见乌斐的身影,倒是多了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说不准是不是人。 坐在床边玩手游的看护者对他的苏醒有所察觉,抬起头,朝他露出殷切的笑容,道:“醒了啊?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禾嘉泽疑惑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该如何称呼对方:“陈医生三号?” 这称呼让看护者有些尴尬,嘴角下撇,尬笑道:“那……那就叫我陈三就行。” 禾嘉泽:“乌斐呢?” 陈三答非所问:“要不、要不先吃饭您看怎么样?您是喜欢喝粥啊?还是喜欢喝汤啊?有个好事要告诉您,您今天不用去上课。”乌斐走前告诉过他,如果禾嘉泽闹腾的话,可以拿不上课这件事安慰他。 闻言,禾嘉泽转过头看了眼窗外幽深的夜景:“这个点儿你想让我去上什么课?” 肚子不宜时的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禾嘉泽也的确是饿了,陈三不建议他下床洗漱,帮他把漱口水与毛巾拿来让他简单的清洗了一下,然后走出卧室外去帮他端餐。 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禾嘉泽想下床走一走,漱口水这玩意总让他觉得清洗口腔不够彻底,等陈三离开后,他就把掀了被子跑进了卫生间。 洗漱出来后,禾嘉泽打开门往客厅走,正巧听到玄关处传来门铃响起的声音,脚步一转,往玄关走去。 陈三从厨房里探出头,见禾嘉泽出来了,连忙赶上去阻拦道:“我来开门,我来开门,您回去歇着?” 禾嘉泽斜睨向他:“这是我的门还是你的门?” 陈三干笑着道:“那行,那行……那开门得多穿点儿啊,外面可冷了,我去给您拿袄子、棉裤和围巾。” 禾嘉泽觉得别扭:“我又不是你什么领导,你能改个称呼吗?” 陈三心道,领导说了,得罪领导也不能得罪你。 他满口说着好,转身跑去给禾嘉泽找衣服,还没等他把衣服拿出来,禾嘉泽已经跑去玄关前门按门铃的人开门了。 门外站着的是前几日才见过一面的邵弦,她一见禾嘉泽,就皱起眉头:“你这孩子怎么搞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我还没通知你呢。” 禾嘉泽满心不解:“通知我什么?又是任允明的事吗?” 邵弦再三改口,迟疑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是……也算吧?” 禾嘉泽:“这是在回答我,还是在问我?” 邵弦走进屋,把门带上:“进屋说,你这和纸人一样,跟要被吹倒了似的。” 陈三抱着一堆厚实的衣服走出来,却见禾嘉泽已经把人给迎进家门了。 屋内暖气开的足,叫人浑身暖烘烘的,还弥漫着一股可口诱人的味道,引的邵弦的目光落到了餐桌上的两个砂锅上。 她搓着两只冰冷的手,比禾嘉泽还先一步坐到餐桌旁:“咱们边吃边说。” 两个砂锅的汤和粥分量十足,三个人也不一定吃的完。 陈三不满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邵弦穿着的是便服,陈三也看不出她是什么来头,他又多端上来一副碗筷,放到了邵弦面前,然后转手去给禾嘉泽盛粥。 邵弦也不客气的给自己舀了一碗,尝了下味道赞扬道:“你请的厨子手艺不错啊。” 禾嘉泽喝了一口,道:“不是他做的,你是准备来和我说什么?” 经他提醒,邵弦才回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哦,哦,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个男人在一处废弃工厂被枪杀。” 因为邵弦进门前说和任允明有点关系,导致禾嘉泽第一时间将他口中的人代入到了任允明身上,惊呼:“任允明被枪杀了?” 邵弦摆手:“不是,是你男友。” 禾嘉泽懵了头:“他……他昨晚还在家啊,什么时候出门的?”他转头看向陈三。 陈三无意间与他对视上,赶紧埋下头喝汤。 邵弦问禾嘉泽:“你感觉怎么样?” 禾嘉泽的反应倒是比认为受害者是任允明时要平静,没什么触动的说:“我要是个普通人,我早就疯了。” 邵弦安慰了他一两句,又道:“任允明在国外的时候,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这方面你有没有了解?” 禾嘉泽摇头:“不太了解,他不怎么说,我们也没怎么问,大概就是在自家分公司打工,顺便读研。” “行吧。”邵弦填饱了肚子,话也问的差不多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道:“放心,我们已经查到凶手是谁了,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让你男友死的明明白白。” 禾嘉泽听了她的话反而一头雾水:“还有凶手的吗?”准备的挺充分啊。 联想到乌斐这次的人设,禾嘉泽想到的标准结局是两大黑暗势力工厂斗殴,人员伤亡惨重,一方少主惨遭枪杀。 第72章 聂寻 邵弦要走,禾嘉泽也尽主客之道起身送她至玄关。 在关门前客套的朝邵弦喊话:“有空常来坐坐啊。” 等电梯的邵弦回过身, 挥手道:“别了, 警察上门拜访没啥好事, 你赶紧进去,外面冷。” 禾嘉泽回到屋中,陈三按照乌斐走前吩咐的把家务活都做完了也随即告别,留禾嘉泽一人在屋中陷入沉思, 他都不记得自己在假装失忆之后有从乌斐身上发现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捧着热好的牛奶靠坐在沙发上,心道大概这次是死着玩吧,说不定乌斐是一段时间不换装就难受, 为了保持两人之间的新鲜感才跑去横尸废弃工厂? 原先以禾嘉泽的思路去想,他觉得紧抓两人相处的时间, 寸步不离的呆在恋人身边, 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依赖和信任, 说不定能让他慢慢放下防线。 可根据反馈的结果来看,效果不尽人意。 不如缩短两人的相处时间,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留给他足够的个人空间,随便那个蛇精病怎么作,不见面就能避免看到他露出小尾巴, 还能保持新鲜感。 禾嘉泽喝了口热度恰到好处的牛奶, 心想着当初就不应该从家里搬出来的。 陈三这几日都有按时按点的上门给他送饭, 单凭味道禾嘉泽就能判断出是出自谁手。 乌斐给他请了七天假,不宅白不宅,这七天里,禾嘉泽硬是没有一天出过门,在家里横七竖八的躺过每一个角落,活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蘑菇精。 在悠闲的病假期结束后,禾嘉泽带着对家深深的眷恋与不舍走出家门,背起装了八个充电宝的小书包出了门。 走出小区,他就发现街道旁的其中一家商铺变了样,上次回家时,那还是家餐馆,今天就变成了极具异端风格的宠物店。 这大清早的,停驻在那店外的人还不少,店里似乎也有逗留的客人,纵然是禾嘉泽这种对奇物异宠极其感兴趣的人,也觉得这个点儿光顾异宠店的人……怕不是上班要迟到了。 他叼着馅饼从宠物店门前匆匆路过,也没多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开张的店开门早也不奇怪。 几日不见,禾嘉泽受到了李东硕与白羽的亲切问候。 下午是满场的课,进入冬季,天黑的也早,一天课程结束,禾嘉泽回家时,天色已经是完全暗下。 小区外的宠物店还开着门,店内挤满了人,店头的标志投影在人行道的地面,色彩与图案奇异又可爱。 禾嘉泽踩过那几块映着logo光影的地砖,心想着店主人一定是个可爱又有特色的姑娘,等人少了一定进店看看,转头向那玻璃墙面看去,却见店中柜台后站着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他有着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异常俊美的容貌,一击侧颜杀大概就能招揽不少人不由自主的踏入店中。 原来如此……禾嘉泽驻步在店面标致的投影光照耀下。 他的恋人有个统一的致命特点,都长着极其招人的脸,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并不受大众追捧的小众宠物店能有这么多人不分时段的光临了。 从宠物店中走出的人唧唧喳喳的与同伴们讨论着,话题却不是围绕着那店里出售的宠物,而是出售那些宠物的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玻璃层另一边的男人回过头,朝他露出了炫目的笑容,禾嘉泽收回视线,继续走自己的路。 禾嘉泽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要与他拉开距离,也就放弃了要去那店中看一看的想法,拿定主意晾着对方不管不顾。 连续几日,禾嘉泽从店门前路过,偶尔能听到从店中出来同路的路人讨论着老板如何如何,却始终没有踏入其中。 哪怕是宠物店里的美人都快成望夫石了,他也顶多是向里探望上一眼,脚步也不停一下的就走了,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过路人。 “聂老板这几天好像很不开心。” “是哦,我也看出来了,真想上去安慰一下。” “聂老板笑起来这么可爱,为什么要不开心。” 原来这次改姓聂了,禾嘉泽停下脚步,向宠物店里看去,心想着是不是叫聂小欠。 不过……可爱? 禾嘉泽听着这两个字忍不住皱起一张脸,店中人也朝他看来,原本因闷闷不乐而略显严肃的脸顿时绽放出一个暖心的笑来,禾嘉泽改变了原有的想法,这次这张脸笑起来时的确能与可爱两个字搭上点儿边,充斥着干净又温暖的气息,像是刚踏出校门不久的纯良大学生。 但紧接着,他被展示墙上的一条从没有见过的品种的蛇吸引了注意力,视线也从聂老板的脸上移到了那条蛇的身上。 可看着店内拥挤的状况,禾嘉泽还是歇了想要进去看的心思,吃完晚饭后他会下来散步,如果等到那时人变少了,再进去看看也不迟。 - 禾嘉泽吃完了陈三带来的饭,正躺在沙发上歇息消食,却听陈三在一旁试探道:“楼下那个……开了个宠物店我看挺不错的啊。” “是啊。”禾嘉泽一手撑着侧脸,心不在焉的回应。 陈三:“我看你也养了蛇,你喜欢这些东西,进去看过没?” 禾嘉泽道:“人太多了,我要喜欢和人挤来挤去,我会去坐地铁和公交车。”顿了顿,他又伸着懒腰说:“不过今天瞧见玻璃墙那边展示柜里的那条蛇挺有意思的,一会儿我下去散步,要是人少就进店里看看。” 陈三起身:“是哈,那我就先走了,你歇会儿再去散步啊。” 他走向玄关,没一会儿便有关门的响动声传入禾嘉泽的耳中。 冬夜里的寒冷更胜于白天,禾嘉泽全副武装,还在大衣里多加了层毛衣才出门,他估摸着再过不久,中京就会飘起鹅毛大雪。 往来与街上的路人缩瑟着脖子匆匆路过,禾嘉泽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双手也揣在外衣口袋中,两个蓝牙耳机塞在耳中,正播放着音乐,将街上的声响隔绝于外。 一曲结束,随机切换到下一首歌曲,禾嘉泽向切歌,但连拿手机出来都觉得动冻手。 宠物店内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到了这个点儿那些人也都已经回家了,还是聂老板用了什么办法赶跑了一些在店内闲逛的顾客。 禾嘉泽推开店门走进其中,摘下耳机,就听到了站在柜台外的人与店主的谈话。 柜台外的女人打扮成熟,两条小手臂搭放在柜台面上,倒像是在闲聊,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的样子,她随口问道:“那窗柜里那条什么价钱?” 聂老板回答:“那个不卖。” 禾嘉泽的注意力很快被这店中稀奇古怪的生物所分散开,这里陈列出的每一样商品都是他不曾闻见的奇特生物,但最终,他还是站到了与窗子连在一起的玻璃箱前。 玻璃箱中的那条蛇头顶有两个突起的尖尖,不仔细看会觉得像一对滑稽的耳朵,而让禾嘉泽最感兴趣的是它的颜色,通透的表层透着混着蓝的墨色,就像夜空的颜色,也像他有幸目睹过那条曾经在他客厅中乱舞的蛇精本精的颜色。 温和舒缓富有磁性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喜欢这个吗?它什么都吃,很好养活……饿个十年半载也死不了。” 禾嘉泽回过头,只见店主不知何时已经从柜台内侧移步到了他身后。 霸占着柜台的女人也凑了过来,涂着哑光正红的嘴唇不悦的抿成了一条直线,将质问掺杂在没有多少愉悦感的笑声中:“不是不卖吗?” “哦。”禾嘉泽又转身去看其他的动物。 聂老板跟在他身边打转,仿佛这店中其他的客人都不存在,私人向导一般耐心的为禾嘉泽介绍着他目光所及的生物。 在店内游逛了一圈后,聂老板向他询问:“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禾嘉泽:“没什么,我就进来看看,不准备买。”他顿了顿,用轻佻的目光打量起聂老板,继而勾起一抹浅笑:“对你挺感兴趣的,你叫什么名字?” 开业以来,向聂老板搭讪的人也不少,直白的或者含蓄的,无一不是以被拒绝收尾,店里的常客竖起了耳朵等待着聂老板宣布对方出局的话语,可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们跌破眼球。 明显挑逗举止非但没有让他生气,反而红着脸回应:“聂寻,你可以加我的微信。” 禾嘉泽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你微信里的朋友一定不少,我还是不凑热闹了,顶层的那层格子能取下来给我看看吗?” 旁人打抱不平:“你不买,就别劳烦老板爬高上低的折腾了。” 禾嘉泽也不否认,点头道:“是啊,但我就是想看看。” 他人眼中被刻意刁难的聂老板也不恼:“上面那层取不下,不过你可以和我上楼,从二楼能把它们直接拿出来。” 邀请他人上二楼是从未发生过的,大多数时间,聂寻都一直在柜台内活动,连在店中转一转都是少的,对待客人的问话虽会用温和的态度给予回话,但像这样走上前主动攀谈也是头一次。 第73章 病友 聂寻还在说着二楼有多好, 二楼还有很多其他有意思的动物, 热情的令人招架不住, 那卖力的劲头像是要把二楼整个给推销出去一样, 丝毫不见他平日一人坐在拥挤的店铺里仍旧与世隔绝的孤独感。 禾嘉泽也看出来了他的激动,似乎是因为连日里他‘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冷落行为,使得聂寻更加急切的想被他捡回家, 可这一次, 禾嘉泽打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踏进自己家一步。 他问聂寻:“你平时在二楼住吗?” 聂寻点头,如实说:“嗯, 但是那里不乱,我清理的很干净, 空间也够大,墙壁是用装着这些东西的玻璃箱砌成的, 如果你看见什么喜欢的, 送你也可以。”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表现的太过头了,抬手摸了摸鼻梁, 稳住语气道:“你像是很会照顾宠物的人, 我相信你会对它们很好的。” 禾嘉泽给出回应让他的遗憾又多一分:“我对参观别人的里居室没什么兴趣。” 聂寻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禾嘉泽在店内重复兜转了好几圈, 全当室内散步。 禾嘉泽不知道聂寻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长相奇怪的生物, 单纯从欣赏的角度去看,它们也的确挺有意思的, 还十分通人性, 大部分都知道在自己看过去时与自己对视, 并贴近玻璃壁面,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瞅着他。 经常来这里打发时间的人心里也是纳闷,平时这些东西对人都爱答不理的,敲玻璃柜没什么反应,还会被店长制止。 从壁柜中的这些动物到店长本人,诠释了什么叫差别对待,令人感到窒息。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禾嘉泽晾着聂寻半天没与他搭话,东瞅西看就是不看他,逛了一会儿后脚尖朝向出口,迈开脚步,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聂寻跟在他身后:“没有你喜欢的吗?” 禾嘉泽:“喜欢的挺多,但是没有我想要的。” 聂寻不死心的说:“你想要什么?可以先预定。” 禾嘉泽这才停住脚步,转身面对向他:“是吗?我想要一种头上长了两只角的蛇,不是像展示柜里的那条蛇的尖角,角的形状近似鹿角,上面还附着一层薄薄的绒毛,在光照下那层毛近似透明,让那对角看起来似在发光。”说完了那对让人记忆深刻的角,禾嘉泽又开始回忆起其他部分,边想边说:“还有,它身上的鳞片很漂亮,接近你展柜里的那条,有背鳍与尾鳍,身子下面还有两对小爪子,腹部被白色透着点粉的鳞片覆盖。” 从他开始说的时候,聂寻就掏出了纸与笔开始几,下笔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他抬起头看向禾嘉泽,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纠正他才好,隔了许久,才开口道:“那……那应该不是蛇。” 有人道:“聂老板,这人就是在刁难你玩,怎么可……” “别吵。”聂寻抬手打断他的话,全部注意力都专注在禾嘉泽一人身上,他把笔夹在本子里,合上本子后,又对禾嘉泽道:“我会帮你留意的,你能不能……”话音渐弱。 禾嘉泽:“能不能什么?” 聂寻不知怎地,脸皮忽然薄了起来,剩下的话憋了许久没说出来,大概是店里的人不少,视线又总往两人这边瞟的缘故。 就这么站着也挺累的,禾嘉泽转身准备推门离开时,又被聂寻从身后叫住。 聂寻:“你还没有加我的微信,有你要的那种…蛇…的时候,我会通知你来看。”在说出蛇字时,他的舌头有一瞬间的打结。 禾嘉泽掏出手机,满足了聂寻小小的心愿。 在将聂寻加入好友列表后,禾嘉泽道:“你不用通知我来看,如果有我肯定会买,钱不是问题。”他从兜里摸出两只小小的蓝牙耳机,一边戴一边道:“到时候给我拍个照片,和价格一起发给我,我把钱转给你,你直接把东西快递到我家。” 聂寻还想在说什么时,禾嘉泽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白羽打来的,禾嘉泽连上蓝牙后接起电话,朝聂寻点点头算作道别,推开被擦的一尘不染的透明玻璃门,迎着冷风走了出去,融入灯火霓虹的夜景当中。 耳机里传来哈气声,叫禾嘉泽听的耳朵里发痒,忽然从温暖的室内离开,没一会儿鼻尖就被冻的微微发红,他吸了吸鼻子,结果连鼻腔里都被凉意充斥。 禾嘉泽:“什么事?” 白羽一边哈气一边说:“我和狗子在你家门口呢,你跑哪儿去了?” 禾嘉泽加快了脚步,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伴着他的话传到白羽那边:“这就回去,你们先抱团取暖等我五分钟。” 今夜的风有点喧嚣,真要跑起来的话,喝一肚子凉风不说,头上的帽子也容易被吹掉,等禾嘉泽走到家时,在他家门口等待的白羽与李东硕早已经改站为蹲。 禾嘉泽走到李东硕旁边,用腿碰了碰他:“挪一下,挡着门了。” 李东硕站起身来,两只冷冰冰的手往禾嘉泽的围巾里伸,呲着牙道:“禾妹啊,你的五分钟也太久了点。” 禾嘉泽打开房门让两人进去,他走在最后,把房门合上,屋中的暖气瞬间驱散了几人身上的寒意,他埋头蹬掉鞋子,踩到了带着暖意的地板上。 “怎么这个点跑我家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他好奇白羽与李东硕的来意,到现在两人也没说是为什么而来。 李东硕叹了口气:“哎……让黑蛋说吧,黑蛋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白羽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着杯子暖手,他斜视李东硕一眼,开口道:“任允明被拘留了,作为犯罪嫌疑人,前段时间有警察找上我们家询问情况,任允明被拘留这事我也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 禾嘉泽讶然:“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东硕:“就这今天吧,调查询问是上个星期?他们来找过你没?” 禾嘉泽点头,道:“来过一趟,也是上个星期……之前也来过,那个时候问了我一些关于任家的情况,还有叶叔,他们说叶叔已经死了,手里还沾着几条人命。” 白羽将一手手肘放在沙发扶手上,他偏斜着脑袋,拇指按揉着太阳穴:“叶叔那个温吞的性子,去杀人?还不止一个?任家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啊。”这个问题也不是他们坐在这里一时半会儿能想得通的。 李东硕则是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坐在椅子上望着地板愣神。 谋杀、凶案、连续作案等等字眼他们也都是只在新闻中看到过,没想到现在却被摆到了眼前,还告知他们是曾今亲近的人所为。 先前刚经历过旧校舍发生的诡异事件,那篇章还没掀过去,又有得知此事,连续的冲击叫李东硕觉得自己曾经都是在家庭的过度保护度过的,他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李东硕:“这就是世界真实的样子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忽然开始怀疑起世界的真实性,“人杀人,鬼杀人,我的父母都瞒着我什么啊。” 禾嘉泽道:“你的父母没有瞒着你任何事,我看是你快要成为我的病友了。” 李东硕:“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禾嘉泽端着罐装饮料,冲李东硕举了举,毫无心理负担的说:“有啊,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提前震惊过了。” 话音未落,门铃声响起,李东硕拍了下大腿,起身前去开门。 言灵这种事大概是真的存在,跟着李东硕走入屋内的是邵弦与她的同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们的隔空念叨。 禾嘉泽:“你怎么老爱大晚上黑的来我家加班啊?” 邵弦委婉的表示自己的体贴,道:“这不是怕白天来找你影响到你的学业嘛,你也知道询问这种事,说短了就是一两句话的事,说长吧,也可能问个一天半天的。” 禾嘉泽:求求你白天来找我吧。 她与她的同事皆身着警服,看来是有正事要问。白羽换到了禾嘉泽与李东硕坐着的那张沙发上,三人并排坐着,姿势规矩,叫邵弦看着忍不住想去找块黑板来给他们讲课。 邵弦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向禾嘉泽开口,最终,拍了拍身边同事的肩膀,道:“还是你来吧。” 白羽皱起眉头:“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我们听的?” 邵弦:“不是不方便,就怕你们听了难受,晚上睡不着觉……明天还有课呢吧?天冷了本身也就不好起床,大晚上的再失个眠,那不就……” 禾嘉泽打断她的话:“请你务必直白的把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我们。”然后转过头对白羽道:“明天一起不去上课,我看挺好的。” 邵弦的同事调整了一下坐姿,正襟危坐,低头看了眼翻开的黑皮本,轻咳一声道:“那……小邵前阵子也和你说了,你男友被人在废弃工厂里枪杀的事,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了,你应该是不认识他,但他是受人指使,也供出了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他视线扫过三人,话就停在了这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后续,像是在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准备。 李东硕不知道是不是对答案有所预感,在对方停歇的空档间,开口转变了话题中心:“你们这次来有没有什么想问的?要不先问完了再和我们说吧。” 邵弦身体向前倾,两条手臂放在膝盖上,腿并未并拢,她抿了抿嘴,点头:“那也行吧,不过接下来要问的,也都和这件事有关。” 第74章 主谋 禾嘉泽配合的摆出倾听的姿态, 他没什么想说的, 李东硕倍受刺激, 他会把该说的话全部说上一遍,不需要禾嘉泽来多嘴。 邵弦又拿出了一张给禾嘉泽看过的照片,那时禾嘉泽没认出照片里的人是谁, 她道:“小禾曾经出国游玩时,在去机场的路上险些遭遇车祸,这就是当时驾驶那辆小货车的司机,他是外地人,但已经在中京呆了两年之久,且一直处于无业状态,你们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中京的消费水平较高,一个在无脚落跟的无业游民是很难在中京生活那么久的, 除非是有别人不知道的经济来源支撑。 禾嘉泽的回答还是如同上次一样,李东硕也没见过这人, 白羽拿着照片看了许久,眉头皱紧的程度足以夹死一只苍蝇。 白羽抬起手, 拇指轻蹭着下巴:“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我有印象, 在哪里见到过他。”他放下照片, 看向邵弦:“如果能亲眼见一见这个人, 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邵弦的同事手肘杵在沙发扶手上, 手中的笔杆抵在鼻梁一侧, 他摇摇头:“很可惜, 这个人已经死了,不仅如此……”他从随身携带的牛皮挎包中又掏出了十几张不同的人的照片,丢到了茶几上:“这些都是受害者,其中有些同时担任从犯的角色。” 禾嘉泽是坐在中间的,他伸手将茶几上的那一小沓照片拿到手中,李东硕与白羽凑上前来与他一同过目。 一一看过那些张照片,禾嘉泽很肯定,除了叶建安之外,他不认识这些照片上的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在哪里见到过的印象。 李东硕却蓦地伸出手抽走了其中一张照片,但并没有说话,只是就放在眼下呆呆的看着,似乎是正在努力回想。 邵弦看向禾嘉泽,再次向他确认:“所以任允明这个人和你是发小关系,但在事发之前,有过与你告白,并上门刺激你其中一任男友的行为,是吗?” 禾嘉泽点头:“对。”当初连录音都交给邵弦了。 邵弦的同事道:“你们再好好想想,这可是牵连了许多条人命的重大案件,专案组成立到现在总算是有点进展了,如果能再提供我们一些信息,这案子很快就能结了。” 即便现在有人来把禾嘉泽架到火堆上去逼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我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些人总不会是跟我有关系才被杀的吧?” 邵弦摆手,呼出一口气,道:“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幕后的那个人是任允明,可是我们的证据不足以给他定罪,拘留也只是暂时的,他请了一个很难缠的律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很可能先前的工作都会付诸东流。” 李东硕想了那么久,脑袋终于灵光了一回,他一手拍在了沙发面上,引来他人的注视,扬起手中的照片道:“这个人,好像是在国外帮任允明做事的。” 禾嘉泽斜睨向他手中的照片,仍旧没有半点儿印象。 邵弦的同事立刻来了精神,将笔尖放在了本子上,问道:“请详细说一下。” 李东硕:“他刚去国外那段时间,我……我有些不适应身边忽然少了个朋友的感觉,就偶尔会给他发视频请求,大部分都被他拒绝了。”他一边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一边道:“但有一次他像是失误操作,接通了我的视频,不过好像他那边听不到我的声音,也没有注意视频打开了,我见他和这个人在商量什么重要的商业机密一样,就主动挂断了,不过挂断之前我截了个图准备发群里打趣他的,不过之后就忘记发了。” 邵弦欣喜的与同事相视一眼,满怀期待的文:“那截图还在吗?是两人同框的吗?” 李东硕:“在,是两人同框,我没有清理视频截图的习惯,连和狍子在初中的视频录像都还留着呢。” 禾嘉泽又重新拿起那些照片,仔仔细细的过目一遍,他挑出一张少年的照片:“嘶——这个该不会是任家公司的那个陈股东的儿子吧?小时候好像见过,叫陈湛什么来着,之后听说他出了场车祸,被送到国外救治一直没醒,也就没见过了,陈股东人呢?”他又看了下,没有陈股东的照片夹在里面。 邵弦:“陈股东?看样子我们是漏了一个人,这样也就解决了为什么其中一些案子找不到凶手了。”她推了同事两下,“你让他们现在马上就去查任家名下公司所有以及历任股东。” 男警嗯了一声,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后,放下本子,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阳台的推拉门本关上,屋内的人也听不到他在阳台上讲了些什么。 邵弦又看向禾嘉泽,对他道:“照片上的这个人是其中一个受害者,死在国内一所私人医院里,我们在那家医院里找不到关于他的档案,更奇怪的是,连资料库里都查不到能够和死者核对上的档案信息。” 禾嘉泽:“我记得他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出的车祸吧,八年前的事了?我不觉得那个时候任允明会有能力去创造一起车祸。” 邵弦摇头道:“车祸当然与他无关,但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国外转到国内私人医院是今年的事情,就在任允明回国不久后。” 在邵弦与他的同事离开之前,直接向他们挑明了禾嘉泽男友被枪杀一事的幕后主使就是任允明,只不过他现在拒不承认。 李东硕原本今天是来上门送瓜,却被迫吃了这么一口惊天大瓜,撑到十二点没回过神。 禾嘉泽:“你们在我这坐到这么晚,还不给我弄点儿夜宵,有点说不过去了。” 白羽掏出手机给点了个外卖。 李东硕唉声叹气的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连警察都找上门来,李东硕就是想找借口给自己洗脑这只是场误会也不行,这是他们不得不相信的事实,他不知道是在向谁发问:“任允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白羽:“他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就觉得看见他就别扭。” 结果等到夜宵送上门时,刚刚说了‘你们吃吧,我不吃了’这句话的人,吃的比谁都多。 李东硕红着眼睛往嘴里塞炒面,塞满了食物的嘴巴,说出含糊不清的问话:“狍子…唔…的两个男朋友……的死,真的嗯……和任允明有关吗?” 白羽嫌弃的睨了他一眼:“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再讲话。” 禾嘉泽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那条蛇精要是不想死,普通人也奈何不了他,别说枪杀了,就是拿炮轰都不一定有用。 本以为枪杀一事的凶手就是个演戏的道具,现在看来,也可能是乌斐瞌睡来了,恰巧碰见有人给他递枕头? “可能是?可能不是?”他不怎么确定的说着,接着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在现场。” 说完,他开始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自他从宠物店离开起,聂寻就给他发了不少消息,直到两名警察走后,他拿出手机玩时才发现。 李东硕:“你也太冷漠了,一方和你是曾经的竹马,一方是你的恋人,你哪一个都不关心啊?” 禾嘉泽头也不抬一下的道:“我很关心我的恋人啊,我在和他聊天呢。” “你的恋人……不是应该在认识的第一天就和你同居才对吗?”白羽神色复杂的看向紧闭的卧室门,“那里面有人吗?” 禾嘉泽道:“在你眼里,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李东硕与白羽异口同声道:“是。” 他们的回应迅速,快之又快,且十分坚定,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让禾嘉泽有些不舒服。 但他仔细一想,他这两年内交往的帅逼可能比别人一辈子交往的都要多,大部分也的确是刚认识没多久就住进了他的家里。 最主要的是,他每一任男友都是世间难寻、独一无二的大美人,尝遍了别人想勾搭都勾搭不上的各色鲜肉,想想就觉得爽。 禾嘉泽美滋滋的点头,大方承认:“以后我还会更随便的。” 如果那条蠢蛇能学学色诱术,他就可以左拥右抱羡煞旁人。 白羽:“禾二顶着一张被嫖的脸,嫖了那么多人。” 禾嘉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李东硕抬手揪了一把:“像会骗钱的小白脸。” - 聂寻在禾嘉泽离开不久,便赶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关门,熄灯。 他在无人的店里说道:“都回去休息吧,今天提前下班。” 玻璃格中的小怪物们通过隐匿在背板上的小扇门,它们在暗中交头接耳,叽里咕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聂寻上了二楼,关上房门掏出手机,方才向禾嘉泽发出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他没有熄灭手机的屏幕,将手机放到地上。 没过一会儿聂寻的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屋子里多出了一条大蛇,它的脑袋抵在地面,两只眼睛顶着那一小小的手机的屏幕。 鬼差拎着药箱走进来,用不着调的语气道:“搓澡了,大爷您翻个身呀。” 聂寻:“这些伤口什么时候能快点好?还有我头上的角。”听禾嘉泽话中的意思,他好像特别中意自己这对角。 鬼差道:“最快的方法就是您当初不要把自己的鳞片撕下来,再来就是您赶紧养足灵力,自己恢复。” 鬼差带来的药最多只能做到止血,却不能使得它皮下的伤口愈合。 第75章 想念 听禾嘉泽描述着他想要的蛇的样貌时, 聂寻心动了,几乎想要当场答应他。 可他现在很烦恼, 要是禾嘉泽收到坑坑洼洼的自己, 不喜欢怎么办?即便他很想快点被领回家,也不得不再等上一段时间。 另外一说,听禾嘉泽把自己的本体称作蛇的时候, 聂寻感觉自己被骂了, 就像人类被比喻成一头猪时类似的心情。 前段时间仅靠自然脱落的鳞片和蜕下的皮不够做假尸体, 它没办法只好抠自己身上的鳞片,但的爪子又够不着自己背后,所以只能抠肚皮上的鳞片。 鬼差上完药, 拍拍手,吆喝道:“行嘞,您可别再抠了,明早我再来取您的主子的早饭。” 至始至终, 聂寻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地板上那只手机屏幕上, 连鬼差何时离开的都没有发现, 他等到快要睡着时,禾嘉泽终于回了他的消息。 - 送走了白羽与李东硕, 禾嘉泽洗漱一番, 躺到床上捧着手机和聂寻聊天,盯着手机久了, 眼睛都有些酸涩, 长久下去怕不是得近视。 聂寻问了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消息, 禾嘉泽便将警察来的事,以及任允明买凶杀人、深陷数起命案的事告诉了他,也好问问他的看法。 聂寻完美演绎了什么样初入社会不经世事的小老板,一句话后一定要配一个表情。 寻:还好你没有事,这种事太可怕了[瑟瑟发抖.jpg] 青禾:听到警察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没有很惊讶,不过你觉得他姐姐的死,也是出自他手吗? 寻:嗯,有可能哦[背手手.jpg] 青禾:表情包是从哪来的?你经常和女生聊天? 寻:给我发这些表情包的都是男生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顺手存下来了。[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禾嘉泽仔细想了一下,这些看似gay里gay气的表情,好像经常在直男的表情包里出现,李东硕也经常会发。 睡前,聂寻发来晚安,又反复确定禾嘉泽有没有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禾嘉泽拿起手机,恰好聂寻在这时发来一句问候。 寻:你昨天睡得好吗?早餐一定要吃饱才行。[卷福给你比个螃蟹.jpg] 禾嘉泽回复了一个好,心想着早餐还不是你做了让人送来的,可怜陈三好好一届优秀阴界捉鬼天师,硬是被逼成了外卖小哥。寻:早上有课吗?有空的话可以来店里坐坐。[眼巴巴.jpg] 青禾:[鹅心.jpg] 寻:…… 像是被禾嘉泽的表情给刺激到,聂寻回了一串省略号,末尾也没加表情。 青禾:发错了,本来要发这张。 青禾:[真塔马让人害怕.jpg] 青禾:我不去,推销套路,进去就不能空手出来。 寻:你可以不买东西,走的时候牵着我也不算空手。[小不忍则卖大萌.jpg] 青禾:[别跟老子来这套.jpg] 陈三按时按点的上门送餐,禾嘉泽洗漱完走出客厅时,他已经把早饭摆上桌了。 禾嘉泽拉开椅子坐下,打了个哈欠,还是有些没睡饱,他拿起勺子,目光垂落在桌面上,随口道:“天冷了,中午想吃点热乎的东西,好久没吃饺子了。” 陈三道:“想吃啥馅的饺子啊?” 禾嘉泽喝了一口粥,摆弄着筷子道:“嗯……猪肉混着剁碎的虾肉,晚上我要吃蟹黄汤包。” 陈三一一记下,然后发给聂寻。 接下来每一天,禾嘉泽几乎二十四小时捧着手机与聂寻聊天,好像有聊不完的话一般,聂寻照常每日都会问禾嘉泽吃睡如何,也会几次三番的在两人的话题间找到合适的邀请机会,要禾嘉泽去他店里看一看。 结果无一不是被拒绝,天道好轮回,聂寻在店里是怎么拒绝别人的,禾嘉泽就是怎么拒绝他的。 开这个店,就是为了讨禾嘉泽的欢心,让他能够踏进其中。 从店内的装潢到这些精怪再到聂寻本人,无一不是按照禾嘉泽的喜好来的,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禾嘉泽连路过时都不会对他多看一眼。 寻:今天你也不来吗?[贼鸡儿委屈.jpg] 青禾:我要的蛇你找到了? 寻:……还没呢,就快了。[凄凉.jpg] 青禾:不去。[不了不了,这伤身.jpg] 一提到要到店里,禾嘉泽就完美演绎出了何为无情冷酷,然后挑开话题继续说其他的。 李东硕走在禾嘉泽身边,简直没眼看:“你每天捧着手机傻乐呵什么呢?” 禾嘉泽:“和我男友联络感情呢。” 李东硕道:“不就是你楼下那个小老板吗?隔这么近玩个屁的异地恋模式。” 禾嘉泽捏捏自己的后颈,最近总是低头玩手机,颈椎遭不住,稍微活动一下就会喀喀作响。 白羽道:“这还不能理解吗?对禾二来说,不住在一起就算得上是异地恋。” 前阵子都和男友黏在一起,禾嘉泽也没想着抽出空和朋友单独吃饭,现在开启伪·异地恋模式,吃小烧烤的时间倒是赚回来了。 他一路盯着手机,要不是李东硕拽他一把,人都从烧烤店前走过去了。 李东硕道:“来来来来,禾二少爷,我搀着你进去啊。” 白羽:“我看你背他进去比较保险,谈个恋爱都快给自己谈残废了,下个月你生日,我就给你送个轮椅。” 禾嘉泽闻言抬起头,脸上丝毫没有不悦的神色,反而异样期待:“有没有那种全自动代步的?设定一下就能自己跑,最好还能让我躺在上面。” 李东硕:“我看我就送个残疾人证明吧。” 他们来前是提前和这家店的老板打好招呼的,刚坐下没多久,烤好了的羊腿与肉串就连着碳火炉一起端上桌。 聂寻又发来几条消息,询问禾嘉泽现在是不是在外面。 青禾:嗯,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饭。 寻:吃的什么? 他一手拿着手机,抬起另一只手制止李东硕伸手的动作,举着手机对着桌上的烧烤拍了几张。 白羽道:“可能这就是走火入魔吧。” 禾嘉泽将照片发给聂寻,同时对白羽道:“聂寻想知道我晚上吃的什么。” 李东硕搞不懂他为什么宁愿整日捧着手机度日,也不肯去见聂寻:“何必呢?人就离你那么近,你非得这样。” 禾嘉泽一边埋头发消息一边道:“不行,说不定见一面的功夫,人就没了。” 白羽:“真要是怕他死,你就不该和他谈恋爱。” 禾嘉泽道:“没呢,我们两个都没告白,所以不算确定关系。” 李东硕:“……”吃肉被噎着。 白羽干笑两声:“无fuck说。” 李东硕把禾嘉泽的手摁下去:“放下手机,立地成佛,咱们聊点其他有意思的事行不行?” 禾嘉泽哪壶不开提哪壶:“聊聊任允明那些年做的那些事?” 一提到这茬,李东硕就忍不住叹气感慨:“你说他是为了什么啊?还有萱姐,那可是他亲姐姐啊,任家的家产两人都是有份的,好好的生活就给自己这么折腾没了。” 白羽:“你觉得拥有就足够了,可有些人却是拥有全部都不见得会知足,关键是任叔他们知不知道任允明的所作所为,如果知道,那么他们现在的态度就是默许与包庇,说是放任也不为过。”他端起酒杯放到嘴边,也不急着喝,悠悠的说道:“我一直觉得他的性格也是原生家庭造成的,他们家养个孩子跟养蛊一样。” 与聊天话题有关,以往桌上的东西吃饭了,他们会再要一些的,或许是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以至于让三个人都有想要快点散场的想法。 禾嘉泽回家的路上也在思考着白羽的话,他说的不无道理,可任允明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几乎都是在他家度过的,起码禾嘉泽是觉得,任允明在自己家的那些年,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亏待过他,甚至是将他当做自家孩子,禾嘉泽有的东西,也不会少了他那一份。 有段时间,禾嘉泽一直称呼任允明为哥,是有一天任允明忽然用很严肃的态度让他以后改口称呼, 同样的成长环境,为什么任允明最终会走上那么一条让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道路…… 就算有人逼着禾嘉泽去与禾致修争抢家业,他都不会去做,霸占全部家业得到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会压的人喘不过气的责任。 在禾嘉泽看来,有人愿意为自己顶着那一片天,是个好事情。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回到家里,才想起来看一看聂寻有没有又给他发消息。 寻:你回家了吗?[偷偷开心.jpg] 寻: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恶龙咆哮.jpg] 禾嘉泽被他的问话挑动,他很想给聂寻拨去一个电话,向他倾诉一些连语言都不知该如何组织的烦恼。 但这个想法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一旦答应聂寻一个要求,接下来便会节节溃败。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如果透露出不愿意的意思,聂寻也不会再继续要求些什么,两人之间,退让与妥协的那一方永远不会是禾嘉泽。 青禾:打电话多没意思,我们可以来交换表情包。 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房子里叫人觉得空荡荡的,他早已习惯了过两个人的生活,有人送他出门、与他说话、吃饭时飙演技陪他一起吃,回家时看见有人在等自己。 听到聂寻的声音,就会想去见他,想去拥抱他,他压抑了那么久的想法随着日子的愈发膨胀。 第76章 热搜 聂寻虽没再提过想要和禾嘉泽通话的事了, 但反应明显低落了不少,即便是隔着网络, 单看他的聊天用词, 与有时忘记添加表情作为结尾的句子,禾嘉泽也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着的失落。 脑海中出现聂寻可怜巴巴的模样,让禾嘉泽动摇了。 青禾:就发个语音吧, 只能聊一小会儿。 聂寻很快做出了回应, 没有再回复文字消息, 而是直接弹出了语音请求。 禾嘉泽接受后将手机放在枕边,开着外放,他平躺着望着上方的屋顶, 听着聂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就好像他真的在身边一样。 聂寻:“最近很忙吗?” 禾嘉泽道:“没有很忙,空闲的时间很多,你店里的客人最近似乎少了很多。” 聂寻:“嗯……他们不是很重要, 对了, 店里的动物我全部换了一遍, 和你上次来看到的那些不一样了。” 禾嘉泽道:“为什么?卖不出去吗?” 聂寻:“其实挺多人想买的,不过……我会挑选合眼缘的客人。” 禾嘉泽道:“那开业至今卖出去过几件?” 聂寻沉默了一会儿, 道:“没有。” 禾嘉泽意味深长的发出了‘嗯——’的声音, 接着问:“也就是说,你只想和我进行交易吗?” 聂寻:“……”这么说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间隔许久之后, 令人沐如春风的低沉男音才又从手机中传出:“快要十一点了, 挂断电话去睡觉吧。” 说是一小会儿,可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因为手机被放在一旁的枕头上,禾嘉泽也没有注意时间,现在听到聂寻提出挂断电话,心中范围有些恋恋不舍。 禾嘉泽:“认真的吗?以后可能我都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了。” 聂寻道:“没关系的,我每天透过窗子都能看见你……如果你肯走进来和我说说话就更好了。”他的声音愈发低迷,一个字比一个字更小声,那句没关系更显得没有底气,“睡眠对人的健康来说很重要,我也希望能和你多聊聊,但更希望你有足够的时间用来休息。” 听着聂寻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禾嘉泽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浅笑,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他放慢了语速:“我闭上眼睛就能睡觉,不必挂断通话,只要你不出声,就不会打扰到我。” 聂寻秒速答应:“好。” 他说完这句,在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甚至连轻微的异响也没有,中途禾嘉泽甚至爬起来看了一眼手机,确认语音没有被挂断。 直到禾嘉泽快睡着,正夹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时,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聂寻的声音,分不清楚那句话是来自现实,还是梦境。 “好想见你……”简短的四个字,伴随着一声叹息。 手机剩余的电量坚持到了半夜,禾嘉泽早上醒来时,他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好在床头还放着一个闹钟,没让他睡过头。 背包里的充电宝在今日派上了用场,给手机开机后,禾嘉泽登上了微信,果不其然看到了聂寻在早上发来的消息。 寻:你觉得我店内的装潢怎么样?[紧张.jpg] 青禾:好看,我喜。 寻:我在店里摆了张沙发,坐起来很舒服。[背手手.jpg] 青禾:你不站台了? 寻:???青禾:站在柜台里。 寻:……你来的时候,我可以和你坐在沙发上聊天。[咸鱼咸咸,又跑又跳.jpg] 青禾:我们现在就在聊天。 寻:可你什么时候来啊,今天有空吗?[仙女式哭泣.jpg] 青禾:今天不去,明天也不去。 寻:嗯……那你有空的时候来坐坐吧。[气到变形.jpg] 怕不是回眸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青禾: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话后面跟一个表情? 寻:因为你看不到我的表情,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只靠文字和你聊天,总觉得不够生动形象。 禾嘉泽寻思着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聂寻会不会开始用发黄图的办法来和他进行不可描述的运动。 由于走路时,禾嘉泽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也没有过多留意周围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他走进教室,放下手机朝后张望寻找白羽的位置时,忽觉有些不对劲。 大教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许多双眼睛都集中在他身上,禾嘉泽疑惑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挺正常的,裤子拉链也没开,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他直朝后排走去,一些人的视线如同黏在了他身上一般,随之移动。 禾嘉泽心有余悸的坐下,问道:“发生了什么?” 白羽埋着头刷微博:“你每天捧着手机看,这都不知道吗?” 禾嘉泽:“知道什么?”知道教室里的人都是大佬吗。 白羽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禾嘉泽,道:“恭喜你荣登微博热搜。” 禾嘉泽皱着眉头接过他的手机,视线落到屏幕上,页面正停留在热搜榜单,只见排在热搜第一位的是他的名字,第二个则是任允明,当前的热门话题是任氏公子买凶杀人。 禾嘉泽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爆到网上的,又是为什么自己比任允明的话题热度还要高。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白羽伸手过来点开一篇长微博:“看完这个你就知道了。” 那条下面还附着视频,视频的封面是一张文书。 长微博似乎是该视频的总结,大致内容为面对确凿证据,任允明死不认账,在任家放弃了对任允明的援助与撑腰,将聘请的律师撤离后,任允明最终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在这些文字内容中,禾嘉泽找不到与自己相关的信息,他掏出耳机戴上,手指触碰屏幕开始播放该视频。 这时段采访时所录制的视频,画面中,任允明坐在铁窗的另一边,一般来说,犯人在狱中接受采访时也不会与记者隔着铁栏,但既然上述文章提到了人性泯灭等字眼,应当是怕被采访者会做出什么伤害记者的举动,才会将其隔离起来。 可视频中的任允明又显得很平静,表现的从善如流。 采访者是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了小部分背影,她的声音倒是让禾嘉泽倍感熟悉……书楠。 通过内容可以判断,这段采访发生在任允明被判刑之后。 书楠先是问任允明:“为什么要杀死你的姐姐呢?能说说是通过什么人达到这个目的的吗?据我们得知,你姐姐遇害时,你人是在国外对吧?” 任允明极度镇定,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悔意或者其他情绪,用简短的文字回答了书楠的提问:“嗯,通过曾经的管家。” 书楠又提出第二个问题:“你是用什么样的手段让管家愿意去帮你做这件事的呢?” 任允明嗤笑道:“达到目的的途径有很多,但都离不开威逼利诱这四个字,愿意要好处的人给他好处,不愿意要好处的人就捏他的软处,或者双管齐下。”他的气势十足,双手环抱在胸前,丝毫不似囚徒,倒像是正坐在办公桌后与员工谈话。 采访的时间有限,书楠不与他纠结在一个点上,尽可能的多做出提问:“叶建安……也就是你口中的这名管家,也是你通过买凶的手段将其杀害的吗?” 任允明:“没有这个必要,他是自杀的,那个时候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几近为零,我只是带着希望他保守秘密的目的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语气平平,从中听不出一丝半点儿为此悔过的意思。 书楠道:“可以说说当时你对他说了些什么吗?” 任允明偏了偏头,笑道:“时隔太久,我也记不清楚了,不过他杀了任家的长女,若有一日露陷了,他逃不过一死,到时候他的女儿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虽然都是死,但他这么做,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永绝后患。” 书楠:“……”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被任允明的话震惊到忘记接下来该问些什么。 她的反应引起了任允明的留心注意,眯起双眼反观察起书楠。 短暂的停顿后,书楠接着问:“你对你的姐姐与管家,没有半点儿感情吗?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说是……不忍心?之后有没有后悔?” 任允明:“感情是有的,但是后悔没有。” 书楠没绷住,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在接下来的问话时也是夹杂了些个人情绪在其中:“你通过买凶杀人这样的手段,谋害了十九人,除了你的管家,和姐姐以外,其他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任允明平静的叙述:“有一小部分人是交易关系,有一些是公司里的老古董,私下里给我下绊子,还有些人好奇心太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想借此威胁我。” 书楠道:“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任允明接下来的回答语出惊人,也让和禾嘉泽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抱上微博热搜。 第77章 句号 只听他道:“任亦萱雇人调查人, 向我的父母透露我喜欢禾嘉泽的信息,导致我被强行送出国, 在我在国外的这段时间里,她开始管理我们家在国内的产业,收拢公司里的元老。”说这些话时, 他也表现的漫不经心。 可接下来话锋一转, 任允明的表情与语气都同时变得阴鸷:“因为任亦萱, 让我和禾嘉泽分开,给了其他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的声音愈溅增大,全然不符先前安之若素的模样, 振振有词的说着逻辑不通的话:“用不正当的手段收购其他股权,掌握公司命脉,也是为了让别人无法再用任何把柄把我和他分开, 做到这些, 我才能够与他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语落, 他又恢复了宁静:“任亦萱才是所有悲剧的导火索, 她逼我对她下死手,而这种事一旦开了个头, 后面也不会觉得有多难了。” 理不直气也壮的把所有过错甩到其他人的头上, 禾嘉泽人在教室坐, 锅从天上来。 书楠说话时已经难以掩饰怒意:“可他已经明确拒绝过你, 在他拒绝你后, 你也数次三番的对他现交往的恋人下过手, 那你对他本人起过杀心吗?” 看到这里,禾嘉泽直接关掉了这段视频,越看下去越感觉自己身上的锅层层叠叠。 视频看完了,再去看网友发的相关微博与评论,也有很有说法了。 有了这件事做引子,他交往过许多任稀有珍宝级男友的事也被扒出来放到了网上。 说他魅力大的,死了那么多任还有人前赴后继的往上贴。 还有感慨任允明可惜了,也算是拿得出手的总裁文男主,有权有势有颜值,竟然为了禾家二少爷杀死自己亲姐姐。 也有不少人在心疼他死去的那些个前男友们,这么多的美色都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他甚至被贴上了当代玛丽苏第一人的标签。 禾嘉泽的心情复杂到极点,这锅他背了。 白羽留意到他看完了采访视频,小声的对他道:“还有个从犯的采访。” 他拿走手机,找出那个视频来,视频来源是弹幕网站,标题为受任允明雇佣枪杀禾嘉泽男友的犯人采访。 白羽点开了视频,两人凑在一起看。 接受采访的犯人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可他接受采访时脸上的表情可谓是极度精彩。 该犯人几近嘶吼着喊出来一句话:“我没杀他!我真没杀他!” 记者:“那枪是不是你的?” 犯人说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带着点地方方言:“是我的枪,但是我没杀他呀,我就是吓吓他的!” 记者:“枪是不是你拿的?你是不是拿枪指着他了?” 犯人道:“我指着了,可我没开枪呀。”语气里透着一股无辜与委屈。 弹幕里一片欢乐,‘哈哈哈哈哈’刷满了屏幕。 记者:“我听说那把枪有走火的迹象。” 犯人急着辩解道:“不是走火,不是走火!开枪的时候那把枪就不在我手上。”他气急败坏的拍着大腿:“哎我真没杀他,那把枪是任允明给我的,我都不知道里面撞的有子弹,我就是拿着装样子的!” 记者:“那开枪的人到底是谁?当时只有你们两个在场吧?” 犯人道:“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是他自己呀!是他把枪抢过去自杀的呀!” 弹幕在这时骤增。 ‘编,继续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出来我肯定不信’ ‘我的马鸭,真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好孩子’ 不管看视频的其他人信不信,反正禾嘉泽是信了,现在他拿枪指着的人不仅没死,还开起了宠物店。 微博里有人质疑,禾嘉泽的那些前男友会不会都是任允明找人做掉的,还有理有据的推测了一番。 有人提起中京校草坠楼一案。 九九八十一:严霁和薛迟是我们学校的,他们人真的特别好看!比照片上要帅多了,从死到现在也没个说法,一个判定为自杀草草了事,一个说是见义勇为被歹徒杀害。严霁坠楼那会儿那天禾还下楼给严霁买早餐,两人过的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自杀啊,反正我看不像。 朝闻道:禾家的二儿子也是个可怜人啊,被这么一个恶魔盯上。 饿妹子嘤:看照片都觉得心在滴血,分给我一个也好啊。说句良心话,我要是禾二少,冲着这么些脸,我也会选择和这些人在一起,任允明虽然帅但是和禾二少这些前男友没得比啊,杀了这么多美人,任允明食我大雕!!! 禾嘉泽截屏几张评论区的图,打开群聊,发进群里。 狍子禾:[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狍子禾:我可真是个又帅又令人发情的男孩。 他还特意去改了个群名片,在群内的新称呼变为了:赫·莲·梦露·七彩冰琉璃·泡泡子±★ 李东硕没心情水群,任允明的事对他打击不小,在群聊里回了个‘哈哈’就没声了。 恰在这时,禾嘉泽接到了聂寻发来的消息,聂寻那边似乎是紧盯着时间,每到禾嘉泽休息的时间,他就会发一两句话来试探。 禾嘉泽打开与聂寻的聊天框,只见他发来一段短视频,是条猪鼻蛇,颜色是禾嘉泽不曾见过的,它被人拿在手上把玩,极其配合手的主人,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攻击性。 结尾末,禾嘉泽听到了聂寻的声音,问他喜不喜欢。 青禾:喜欢啊,这条好漂亮。 寻:送你了,今天来店里拿吧。 青禾:我喜欢,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寻:……我可以知道原因吗?你一直不肯来,到底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你每天都从我的店门前路过,但从没有停下来看过我一眼,你不喜欢我? 青禾:喜欢。 寻:那是为什么?就像你对这条蛇一样吗?你喜欢我,但是不需要我? 禾嘉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聂寻这些问题,但他被任允明甩了那么多锅,也该轮到他甩锅给任允明了。青禾:我接近你,你就会死,这都是任允明的错。 为了使这个理由更站得住脚,禾嘉泽还把发到群里的那些截屏转发给了聂寻。 美曰其名,我不靠近你,都是为了你好。 青禾:如果你要生气,就生他的气吧,我还有点事,先不说了。 这一整天的课,禾嘉泽没听进去多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刷微博,白羽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连自己人的瓜都吃的津津有味。 下午的时候,李东硕又出现在了群聊里。 李狗嗨:我想去看看任允明,你们要一起吗? 黑羽:探监?没空,我和他之间的友谊没有深到这个地步。 赫·莲·梦露·七彩冰琉璃·泡泡子±★:我和你一起去,到时候来接我。 任允明在采访中把起因错过都一股脑的扣到了他的头上,如果他这么做是想让禾嘉泽去找他当面对质,那的确可以说是个成功的举动。 违法的人不是他,却硬是被任允明的那些话给捧到了大众的视线当中,还是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 鉴于聂寻今日在聊天中提到了禾嘉泽从来没有在路过时停下来看他的事,从学校回去的路上,禾嘉泽特意跑的快了点,然后在店外停下了脚步。 店内,聂寻坐在柜台内,没什么精神的垂着头。 原来是打算停下来看上一会儿就走,结果这么一看,禾嘉泽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那家店面拍了几张,然后走上前去。 他走近的方向并不是店门,而是聂寻贴近的那一块玻璃壁。 站在玻璃层外,禾嘉泽勾起浅笑,打量着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的聂寻,看样子有人驻步在窗外这样观赏他已经是一种常事。 禾嘉泽抬起手,弯曲起手指,指背关节处落在玻璃面上,敲扣出响声。 在视线接触到他时,聂寻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他欣喜的站起身,连椅子都被他的动作给带倒在地。 聂寻双手贴在了玻璃上,张口说出一句话,但隔着玻璃,禾嘉泽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看出了禾嘉泽的疑惑,聂寻想走出去与他面对面交流,却见禾嘉泽冲着他摇了摇头,顿时僵立在了原地。 禾嘉泽凑近几分,对着窗子呵出白色的雾气,接着用手指在那块结雾的玻璃上写出一行字:我知道你会离开我。 一块地方不够写,他又制造出新的雾面,在上面写写画画,涂抹出潦草的字句:但我在努力拉长这个期限。 结尾处,画上了句号,禾嘉泽后退一步,没有再看聂寻,转过身朝回家的路走去。 留在玻璃上的两行字,眼看着就要消失,聂寻将手移到了那处位置上,仿佛时间倒流一般,窗面上的结雾与字重新变得清晰可见。 他盯着那两句话看了许久,接着在玻璃的另一边,呵出一片白雾,指尖抵在结雾的壁面上许久,最终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圆点。 第78章 天使兽 按照规定来说, 在罪犯服刑期间,只有他的近亲属才可探监,但这是明面上的规矩,犯人的朋友也可以探监是各地监狱的普遍做法。 两天后,李东硕与禾嘉泽一同来到监狱, 他们进入会见室后没多久,任允明也被狱警带到。 似乎是任家并没有为任允明在狱中打点关系, 他看起来在监狱里过的并不好, 这入狱不过几天的时间,脸上就有了多处破损, 嘴角边有一处明显的淤血痕迹, 但精神还算不错。 起初,李东硕还算是绷得住情绪,与任允明聊上几句后, 他越发的激动起来。 任允明的说辞与采访视频上没有什么两样, 完全看不出他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 李东硕:“做错事的人是你,不是其他人, 你不该把这一切都怪罪到禾嘉泽头上!”他不知自己到底是气氛还是震惊,已经完全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任允明歪着脑袋,道:“可我的出发点的确是为了他。”他的目光转向禾嘉泽,这期间, 禾嘉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甚至没有认真的听两人之间的对话, “如果任亦萱没有利用父母将我逼到国外,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这段期间内,如果你没有与那些人交往过,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李东硕:“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给禾二带来了多少麻烦!?让他承受了多少舆论压力?这是喜欢一个人时该做的事情吗?”他不明白,为什么任允明以往常将‘为了禾嘉泽好’挂在嘴边,现在却没有一丝一毫为禾嘉泽考虑过的表现。 面对李东硕接二连三的提问,任允明游刃有余的给出令他完全无法接受的回答:“爱一个人,想要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记者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这么做有什么错吗?” 李东硕被一口气噎住,忽然觉得极度失望。 对任允明失望,也对自己失望,他为什么会把这个人看作是自己的同伴?或许在对方看来,他甚至配不上做一颗棋子。 当那些假面与伪装被任允明亲手撕毁,在李东硕面前暴露出最真实的面貌,忽然之间让他觉得连对任允明生气也变得多余。 会见室忽而陷入一阵安静,禾嘉泽这才抬起头来,他转头看了看李东硕,继而视线又斜睨向被隔绝在另一边的任允明脸上。 他开口道出自进入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稍作停顿后,禾嘉泽又将剩余的话一口气说完:“就算没有我,你也会为了坐稳作为任氏当家人的交椅,犯下同样的错误,你将过错的源头指向我,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理由与发泄点。” 任允明双手抱臂,双目始终沉寂如一潭死水,他的眼镜早就不翼而飞,目光始终停留在禾嘉泽脸上,在两人视线对视上时,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用处之泰然、从容不迫之类的词语来形容,都觉得不足以表达出他平静的程度,但讲句心里话,禾嘉泽觉得他之所以这个样子,是因为根本看不清眼前有什么。 禾嘉泽:“今天之所以会来见你,就是为了要说这些话,你有没有听进去不是重点,但憋着这些话不说,我会一辈子不舒坦。” 说罢,他站起身,朝李东硕伸出手,握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座位上提溜了起来。 李东硕如游魂一般,顺着他的力道向外走,仿佛身体里的填充物给抽干,又换成了棉花氢气。 他神色恍惚的看向禾嘉泽,问道:“任允明以前是这样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紧皱着眉头,全然是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明明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为什么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这些话?人命在他眼里和分文不值的垃圾一样。” 禾嘉泽:“不用放在心上,他说的那些话,我并不在意。” 李东硕道:“可我在意。”他的脚步停落在原地,也不知为何,声音忽然间就大了起来,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我的生活、我所处的世界、我结识的朋友就在这瞬息之间面目全非,是不是之前的十九年里,我都活在虚假当中?” 禾嘉泽:“你的问题很好解决,吃顿好的,看部电影或者打打游戏,再睡上一觉,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过来人的建议,李东硕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他没有回到独居的公寓里,而是回去了有父母在的那个家。 禾嘉泽目送他进入家门,待那扇门关上后,继续沿着人行道往家走。 在路过宠物店时,禾嘉泽明显感觉到了一道幽怨的视线投放到了他的身上,心里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郁气瞬间消失的不见踪影。 干净的透明玻璃窗内的留守店长见他连余光都没分给自己,顿时更加不开心,忧郁的神色让店内的围观群众忍不住上前向其搭话,替他分忧解难。 今日,那家有着好看的商品与更好看的老板的宠物店提前打烊,天色还没暗下,便遣散了店内的客人,在大门上落下一把锁。 禾嘉泽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手机被他留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当他洗完澡出来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见聂寻给他发来了一条短视频。 下面还附着一句简短的问话。 寻:这是你要的吗? 禾嘉泽点开了那段视频,视频长度不过十余秒,画面中,一条头顶茸鹿角,通体晶蓝的四脚蛇对着镜头翻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现自己的全貌,它身上鳞片在光照下折射出异样的光辉。 放大视频画面,仔细一瞧,那蛇背上还有一对小翅膀,像是新生出来不久的部位,嫩黄的绒毛下透着肉色。 禾嘉泽反反复复将视频欣赏了二十多遍,不管看上多少次,还是会流露出无法抑制的笑容。 青禾:太可爱了!! 青禾:真的很漂亮,我想把它锁在箱子里,戴在身上,时时刻刻看着它,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它。 青禾:妈鸭,倾家荡产也想养一条!我要和它结婚!! 青禾:我要带它去见我的父老乡亲。 青禾:我只要它,我可以拿我的全部,倾尽所有来换它!!! 寻:谢谢夸奖…… 聂寻捧着手机坐在店面二楼,看着禾嘉泽刷屏的那些话,脸变得滚烫,激动的连手指都开始发抖,无法在屏幕上输入出一句完整的话。 青禾:以后我每天都要牵着绳子带它出去遛弯。 青禾:我要给它起个名字,叫天使兽。 寻:这……布太好鸭。 青禾:为了它我什么都愿意做。 寻:那你可不可以下来拿一下? 青禾:emmmmmmmm,不行。 聂寻:“???”人类都是只会动嘴的大皮眼子。 他抬手摸了摸头顶处,隐藏在头发下的一处小小的凹陷,圆径如小拇指头,也并不深,勉强还是能摸出来的,这坑是在他刚破壳不久时留下的,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消除。 心底的担忧再起,但很快,他又被禾嘉泽不断发来的消息给捧到了天上。 青禾:这两天……我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心理创伤让我无法出门。 青禾:在我的想象中,有一条四脚蛇,与众不同最时尚,伤心的时候抱起来肯定帮。 青禾:我好想要它啊,我现在就想抱着它,它是这天底下唯一能够抚平我心底创伤的良药。 青禾:我喜。 青禾:可以快递过来吗? 捧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聂寻靠坐在墙角下方,一手拉过枕头,反复摔打,他太过激动,甚至想拆家。 鬼差端来补药,他不过是去拿了趟药,一转眼的功夫就见聂寻的脸色红到不正常,不禁担忧的问道:“是不是这两天的药太补了?” 聂寻蓦地站起身来,道:“我需要一个能把我装下去的大纸箱。” 鬼差目测聂寻的身高:“高两米宽一米的纸箱行吗?”他想了想,又道:“少主,睡纸箱过于磕碜了,要是想睡在盒子里,我就给你订个棺材吧。” 聂寻:“我要把自己快递出去。” 鬼差一个手抖,碗里的药汤泼了一大半,他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哈?” 聂寻继续刺激着他的神经,又道:“所以需要一个装得下我的本体的纸箱,最好包裹好看点儿,要有‘惊喜’的风格,让人一收到就可以心情变好。” 鬼差先把碗给放下,抽出一张纸把手擦干净,然后扶着墙慢慢坐下来,缓了缓后才开口道:“收快递的人会不会心情好我不知道,但送快递的人肯定不能心情好,要少主的本体寄出去……快递肯定不行,得要物流。” 聂寻:“挺近的,收货地址就在后面那个小区里。” 鬼差道:“可纸箱也兜不住您呀,别说普通人难把少主抬起来,就算抬起来了,那您也会压破纸箱底部,掉出来。” 聂寻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他又道:“那把纸箱下面掏四个小洞,能让我伸爪子就行,我可以来段助跑辅助。” 第79章 妒蛇 鬼差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聂寻美好的幻想:“会影响到送货员与目击者的身心健康,而且您还会被卡在小区门外。”有句话他憋着没说, 自己有多宽多长心里没点数吗。 在听到聂寻说要送到后面的小区时, 鬼区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他试图劝止聂寻的骚操作:“您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不就相当于把真身给暴露了吗?”聂寻道:“又不是当着他的面变身, 他觉得我是蛇,应该没什么问题。” 鬼差:“……”问题可大了, 你们真龙都不要面子的吗? 聂寻迫不及待的从抽屉里翻出几卷透明胶带, 万事俱备, 只差房子大小的纸箱,然而鬼差觉得他是在刻意难为自己。 鬼差:“可能年幼的龙更可爱,我听说人类养宠物都是喜欢从小养起的。” 聂寻道:“我是啊, 我就是年幼的龙。” 鬼差:“您不行, 您的长相不符合人类对‘年幼’一词的理解, 不然变小一点试试?”他用手比划出一根筷子的长度,有理有据的对聂寻道:“您看, 这么小, 就很方便携带。” 维持这个大小对于聂寻来说并不困难,就和装成一个人类一样, 只不过随时会有露陷和原形毕露的危险。 不过鬼差的说法的确也在理, 体型小巧易于携带, 禾嘉泽出门散步的时候他也能跟着。 现在已经很晚了, 没有快递小哥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取件, 聂寻要的那些包装与装饰用具也只能等到第二天再买。 他下定决心要把自己打包寄到禾嘉泽手里, 隔天一大清早,就跑出门,满城找他要的鲜花瓣、礼物盒、牛皮纸与香包。 回到居所后,他先是用鲜花瓣将整个盒子填满,花瓣带有淡淡的香味。 在聂寻将买来的香包塞进底层的时候,盒子里的香氛变得更为浓郁。 做好了准备工作,他打电话给鬼差将他叫来,因为剩下的工作聂寻无法独自完成。 鬼差接到电话后很快赶来,他走上二楼,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盒子,与盒子旁蜷在牛皮纸上的一条缩水版的少主。 聂寻看了他一眼,然后四爪并用的攀爬向包装盒里,拱了一下,让上面一层花瓣将自己盖住。 陈三走上前把盒子合上,又用牛皮纸包裹一圈,最后还用麻绳围着外层系了几圈,在顶端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盒子里的聂寻并不好受,封闭的空间中,他被浓郁的香味呛到不断流眼泪打喷嚏。 快递小哥上门取件,陈三多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帮忙跑腿,省去不必要的流程,快点把包裹送到后方的小区中某个住户的手上,就当接了个私活。 快递小哥狐疑的朝陈三多看了几眼,他将小巧的盒子拿在手上,晃动几下,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陈三感动道:“是充满了爱意的少主。” - 今日也是与聂寻伪装成异地恋的愉快的一天,从睡醒后接到的第一条消息开始,禾嘉泽的精神便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寻:昨天想寄出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早上才交到快递员手里,你注意签收,应该很快就会送到[穷到啃纸.jpg] 青禾:其实你叫外卖员送也可以,我也不是非快递不可。 寻:…… 又过了一会儿,聂寻不再回他的消息,禾嘉泽心下了然,想着应当是他已经把自己打包好了。 果不其然,快递员很快就找上门来,手里托着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小盒子。 大小好像不对?禾嘉泽有些疑惑,要伸手接包裹时,快递小哥还犹豫着要不要递出。 “怎么了?”禾嘉泽不解的看着对方。 快递小哥:“寄件人不知道什么毛病,这么点距离自己不愿意来送,我寻思着可能不是啥好东西,寄东西的就是你们小区外面新开的那家宠物店的人。”他把精致小巧的包裹递过去,接着说:“但我收了钱,就得把东西给你送来,打开的时候小心一点。” 盒子上附着淡淡的花香,十分好闻,拿在手中过于的轻巧,令人不禁疑惑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装东西。 他用力晃动了几下盒子,里面真的有活物,放在耳边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用爪子挠着盒子内壁。 禾嘉泽心情大好,把口袋里的现金都掏出来塞到了快递员手中:“谢了,你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人。” 关上房门,禾嘉泽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包裹一层层拆开,他找出裁纸刀,小心翼翼的划开外层的牛皮纸,玫瑰的香气顿时变得浓郁。 掀开了盖子,顿时有几片玫瑰花叶不堪盒子里的拥挤,掉落出来,禾嘉泽一打眼只瞧见了满盒子的玫瑰花瓣,他把盒子倒扣在茶几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次性倾倒了个干净,拿开了包装盒后,被花瓣淹没的迷你体型蛇精也被从中轻易的发掘。 它在桌面上扑腾了两下,接着被禾嘉泽拎着尾巴提了起来。 除了过度缩水之外,的确是具备了他之前见到的那条巨蛇的所有体貌特征。 ……这个出场方式未免也太过少女心了,禾嘉泽腹诽一句,表现的还是极其赏面子,把它捧在手心里,端到面前亲了一口,夸奖道:“真可爱。” 这蛇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原因,咻的一下扭过头,面朝着客厅中装着那条猪鼻蛇的生态箱,箱中的猪鼻蛇登时绷直了身体,秒秒钟装死。 虽然体型与他之前看到的庞然大物对不上号,但应该就是那蛇精没错了,禾嘉泽在心中笃定。 约莫是在盒子里闷着的缘故,聂寻也沾上了玫瑰的响起,禾嘉泽闻久了鼻子开始有些发痒,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把茶几上的花瓣与包装盒扫进垃圾桶中,捏着聂寻走向洗手台,把它丢到了洗手池里,用无香的肥皂搓了一遍。 聂寻躲都躲不及,被禾嘉泽一顿搓了个爽,结束时整个瘫在禾嘉泽手里瑟瑟发抖,两根龙须发红,弯曲成似泡面的弧度。 当聂寻的思绪跑到生态箱里的那条猪鼻蛇身上时,龙须变得更红,也不知道禾嘉泽有没有这样对待过那条蛇。 禾嘉泽没留意到它嘴两旁那两根须须的色泽变换,用纸巾把它擦干净后放到了肩膀上,藏在它身下的四个爪子勾着衣裳的布料,站的相当稳当。 这时,门铃声响起,禾嘉泽转身走向玄关。 门外的人是禾父禾母,以及他的大哥,禾致修。 禾嘉泽讶然道:“爸妈,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禾父的目光落在禾嘉泽肩上那条奇怪的生物上,眯起一双眼睛,半天没琢磨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禾母与禾致修的注意力都在禾嘉泽身上,听他问起,禾母开口道:“任家人实在太不像话了,自己的儿子没教好,反倒上我们家来闹。” 接着她的话,禾致修道:“我们这次来就想确认你有没有受到波及,他们没来找过你吧?” 禾嘉泽侧身请他们进屋,禾母一边走一边说:“要我说啊,任允明出事,实际上和你没有半点关系,都是他两嘴皮子一闭一合把你给叭叭下水了。” 禾父走在禾嘉泽身旁,扭着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肩膀上那东西。 禾母:“网上那些瞎说的话,你可千万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禾父忽然间地出声打断:“这是蛇吗?你怎么养的?都长畸形了。” 聂寻原本被他盯着看的紧张到一动也不敢动,闻言,登时被气的龙须都直了。 禾父:“诶,还有胡子呢,这是鲶鱼和蛇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吗?这头上这是啥啊?你黏上去的吗?”说完了胡子,他又注意到了那东西头顶上一对状似珊瑚的角,他自己看还不过瘾,招呼着禾致修一起来辨认:“儿啊,来看看,你可识得此物?” 禾致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小泽,你肩膀上有东西。” 禾母黑着脸瞪向禾父,奈何他已拿出了老学究的精神,心无旁骛的研究着禾嘉泽肩膀上的生物,一时间也没发现自己惹的妻子不快。 禾母再次开口对禾嘉泽说道:“小泽,听到没?网上那些瞎说的话,你可千万不……” 然后再次被禾父语出打断:“咬不咬人?” 禾嘉泽微微侧过头,看向禾父,答:“不咬。” “哦……”禾父点着头,道:“拿下来给我看看。” 禾母:“你能不能关心一下你儿子?” 禾父:“……”他抬手接过禾嘉泽递来的蛇,抖了抖嘴皮子,找了个体面的借口:“我提醒他肩膀上有东西,让他拿下来。” 聂寻被禾嘉泽递到了自己未来老丈人的手上,他转向望着禾嘉泽……就这么轻易的把他交到其他人手里了? 禾父伸手捋了把那东西嘴边的嘘嘘,又捏了把它头顶的角,用力扯了一下,挺牢固的,不像是粘上去的。 “你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啊。”禾母总算把这句话对着禾嘉泽完整的说了出来。 第80章 共枕 禾嘉泽原本把网上的那些流言当回事, 更没往心里去, 他也不靠国民喜爱度吃饭, 也不靠微博给他发工资,这种事看开就好, 无论那些人是喜欢他、讨厌他、可怜他还是羡慕他, 都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别管在其他人嘴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可他这辈子就是有家人宠着, 恋人疼着。 该谈恋爱还是会谈, 该会有男友还是会有,不论如何, 就是有源源不断的颜值精前仆后继的来找他谈恋爱。 禾母侃侃而谈:“那些王八羔子要是再在那里胡说八道, 你就找你哥要钱,买一堆他们买不起的东西, 去他们去不起的地方,就学学你表姐往朋友圈里晒收入的那个劲, 发照片膈应死他们。” 禾致修:“……”他拉拉禾母的袖子,小声道:“这话可不能当着禾真月的面说啊。” 禾嘉泽:“我哪儿来的收入可晒啊。” 禾母:“没有就让你哥给你转啊。” 聂寻还在禾父手中奋力苟存, 人老了下手都没轻没重的, 拿着他当橡皮筋扯,直夸弹性好。 想起禾嘉泽对生态箱里的那条猪鼻蛇的宝贝劲,聂寻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前不久禾嘉泽还说着有多喜欢, 现在就弃他于不顾。 禾嘉泽听着禾母的念叨, 一时间觉得他的父亲安静到有些奇怪,转过头就见他正拿着小蛇精企图系出个蝴蝶结,他连忙阻止:“爸,这可贵了,您悠着点。” 禾父摆出一副嫌弃的姿态,哼声道:“现在的年轻人养的什么破玩意,白送我,我都不要。”一边说,一边玩的不亦乐乎。 禾母翻了个白眼,拉着禾嘉泽的手接着说道:“怕就怕任家人会找上你,当着你的面胡言乱语,你说他们也都一把年纪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拎不清呢?哪有孩子生下来就是坏的呀,还是不他们给养歪了。致修,你说是不是?” 闻言,禾致修忙跟着点头:“是,是。” 禾父伸手拍拍禾嘉泽的肩膀,问道:“它平时都吃啥?” 禾嘉泽:“平时不怎么吃东西。”您手上这只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禾母怒道:“老禾,你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在这里说正经事,你在那跟自己的儿子抢宠物,像话吗?”她一把从禾父手中将那四不像的小玩意夺到手中,还给了禾嘉泽,“再让他拿着,要不了一会儿就给玩死了。” “诶,谢谢妈。”禾嘉泽伸手接过,顺手揣进了兜里。 聂寻是被折腾怕了,老老实实的窝在禾嘉泽口袋里,不敢露头。 禾致修:“依我看,任家人要是有心闹到小泽面前,应该会去他学校里闹,学校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警卫室那边人都盯着呢。” 禾嘉泽道:“没事,就算来也吆喝不出个所以然来,爱打听这些闲事的人,也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采访视频就放在微博上,谁爱看谁看。不在意这些事的人,就算跑到他们面前去宣扬,他们也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他向禾母再三保证自己没事,才使她稍微放心下来。 到了中午,他们一起在禾嘉泽的住处吃了顿饭,禾致修下午也有事要忙,还要顺路送禾父禾母回家,吃完饭三人便准备离开。 禾父走到了门口,心里还惦记着禾嘉泽兜里的那小玩意,特意凑到他身边,向他打听:“这蛇还有其他颜色的没?喜庆一点儿的,给我也弄一条。”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伸到了他耳朵边上,捏着他的耳廓将他扯走。 禾母对他今天的表现相当不满意,道:“弄什么弄?你俩儿子还不够你养的吗?” 走时也是闹哄哄的,一直到电梯的门关上,才算是隔绝了禾父禾母的声音。 禾嘉泽关上门回到客厅,把手伸进口袋,捞出精神萎靡的蛇精。 壳子变了芯没变,无论是人模人样的蛇精,还是禾父口中变异的宠物蛇,在禾嘉泽这里都是极其好哄弄的,用手托着它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又变得精神奕奕。 相处了一下午,禾嘉泽得出结论:与维持原形的蛇精呆在一起无法与它交流。蛇类会吐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聂寻无论如何也不想去模仿,宁愿当一条他人眼中的哑巴舌,况且就算学蛇,也没办法让禾嘉泽听懂他在说什么。 到了晚上,禾嘉泽想和聂寻聊聊天,可聂寻就在他这儿,也没法回复消息,除非给他提供一个独处空间。 差不多是该要睡觉的点儿了,禾嘉泽将聂寻留在了客厅,起身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上一刻还趴在禾嘉泽膝盖上和他一起看着电视,关上电视的下一秒,禾嘉泽转眼就把他从腿上摘下来丢到了茶几上,留下他独自一个呆在客厅里。 说不委屈是假的,聂寻还记得那条猪鼻蛇刚被接回来的时候,禾嘉泽是把它带着生态箱一起放在床上的,在他的不断努力下,才让生态箱的摆放位置从床上变为床下,最后取得了禾嘉泽的同意把它挪到客厅里。 怎么如今轮到了他……出身未捷身先死。 - 禾嘉泽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剧,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聂寻发来的消息。 寻:那条……蛇你收到了吗?还喜欢吧? 青禾:嗯嗯嗯,很喜欢。 寻:那就好,因为你快过生日了,原本想送你当生日礼物,但是等不到那一天就提前送给你了。 寻:我看了你的朋友圈,去年的时候你晒了生日礼物的图。 青禾:它好小啊,我怕带着一起睡觉会压着它,就放在客厅了,去学校的时候也不能带着。 寻:也行吧……[偷偷开心.jpg] 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青禾:我可以先回答。 青禾: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三言两语之间,聂寻又成功的升级为了禾嘉泽的男友。 寻:还有一个事。 青禾:什么? 寻:这种蛇比较通人性,也很黏人,它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让它独处太久可能会抑郁,所以你在家的时候,要多和它说说话,最好放在可以看见的地方。 青禾:好,一会儿就去把它拿进来。 寻:晚安,早点休息。 青禾:晚安。 相互道过了晚安,禾嘉泽放下手机,又特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给聂寻足够的时间藏好他的小马脚,才打开门走出去。 他走到客厅里,打开灯,却没在茶几上看到四脚蛇,又寻着附近转了两圈。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禾嘉泽回过身,顺着声音来源低下头。 只见地板上的四脚蛇迈着爪子吃力的跟在他身后,大概是因为见他那么久都没注意到自己,所以用尾巴不停拍打在地上,发出声音吸引禾嘉泽回首。 聂寻是藏好了手机就跑到卧室门口等着禾嘉泽把自己捡进去的,谁知他一开门,直接从自己头顶上迈过脚步,看都没看他一眼。 由于体型过于小巧,奋力飞奔勉强才能追上禾嘉泽,可他绕着客厅走了几圈,硬是没发现自己,叫聂寻急到跺脚,一边跑还一边拼命的甩尾巴,才发出丁点响动惹来禾嘉泽回头看他一眼。 目睹它走路的样子让禾嘉泽脑袋里蹦出三个字——走地鸡,他幸灾乐祸的嗤笑一声,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拿进卧室里。 睡觉时,禾嘉泽把它放到另一个枕头上,虽然知道自己就算压到它,它也不会死,但想想那个样子,还是过于可怜了。 可有死不作非聂寻,他对两人之间的这个距离很不满意,禾嘉泽睡着后,还翻身侧睡,拿后脑勺对着他,让他有种受到冷落的感觉。 跨越过枕头与枕头之间的鸿沟,聂寻跑到了禾嘉泽枕着的枕头上,陷在他柔软的带着点弯曲如同短海藻一般的头发堆里,舒舒服服的蜷成了一盘蚊香。 安逸总是短暂,聂寻的睡意将至之时,禾嘉泽忽然又翻了个身,正面向上平躺,将凭依在他脑后的聂寻压了个结结实实。 次日醒来,禾嘉泽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枕头,那上面空空如也,他疑惑的坐起身,头皮传来垂重感,仿佛头发上缠着什么东西,接着听到‘扑’的一声轻响,那东西掉到了他的枕头上。 禾嘉泽一看,笑到不能自已。 聂寻整晚都维持着一个姿势,禾嘉泽坐起来的时候,它的爪子还和那一片头发缠在一起,导致它被勾在了那上面,过了一会儿后才掉下来。 现在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手脚发麻到想要哭出来的程度,它的尾巴与四爪都像吃了麻椒,聂寻为了尽快舒展开来,趴在枕头上不停打卷又伸直身体。 整个过程,都被禾嘉泽拿手机给录制了下来,还发到了群里。 李狗嗨:这好像是你家的枕头套啊。 李狗嗨:狍子,你枕头上有东西。 李狗嗨: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黑羽:禾二,你枕头上的东西是在痉挛吗? 第81章 吵架 成功挤入了禾嘉泽的屋檐下, 也确定了恋人关系,可当前状态却是令聂寻万分不满意。想要和禾嘉泽聊天,就不能和他共处一室,想呆在禾嘉泽的身边, 就不能为他做任何事, 哪怕是和他说说话。 简单一句话概括:他是禾嘉泽的恋人,却以宠物的身份进入了他的家门。 而那个身为恋人的他,还被禾嘉泽拒之门外, 避而不见。 因为要分饰两角,聂寻的时间变得紧巴巴的。 他要比禾嘉泽早起, 趁着这段时间溜出去做早饭,再托陈三转交到禾嘉泽的手上。 在禾嘉泽醒来之前, 他还得再变成那副缩水的样子, 回到枕头上躺着,等禾嘉泽上学出门, 要赶在他路过宠物店之前, 跑到店里开门营业,企图有一天禾嘉泽会走到店里来和他当面打声招呼。 除此之外,还要充分利用每一次机会, 通过手机聊天来与禾嘉泽沟通。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足足半年, 对禾嘉泽来说,这半年两人相安无事, 虽然克制压抑内心的渴望是份煎熬, 但是很值得。 他每天可以和聂寻聊天, 可以和聂寻睡在一张床上不用担心他又忽然间的不翼而飞,不论聂寻的形态是人是鬼,这都不重要。 期间,聂寻也无数次的向他提出想要一起去吃饭、逛街、看电影,禾嘉泽不可能会不心动,他的恋人很优秀,曾经每一次和他一起出去都是开心又满足。 可每当聂寻向他发出邀请时,禾嘉泽都会在脑内模拟出两人一起出门的愉快场面,然后找借口推拒聂寻的邀请。 今日也是如此……禾嘉泽盯着聊天界面上聂寻发来的消息,隐约已经闻到了爆米花香甜可口的气息。 寻:后天新上映的电影你不是很想看吗?我们一起去吧。 很想去,那部电影禾嘉泽早早就开始期待,更重要的是,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喜欢的电影。 特别是天冷的时候,可以带一条很长很长的围巾,坐在相邻的座位上,两人围着一条围巾,伸手就可以拿到他怀里抱着的大桶爆米花。 青禾:下次吧,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一起去看了。 寻:……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青禾:好,你等我一下。 禾嘉泽放下手机,踢了踢白羽的鞋子,让他让道。 白羽转过头看向他,禾嘉泽举起手机道:“我出去打个电话,然后咱们就可以去吃饭了。” 李东硕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掌撑着脑袋,懒洋洋的说:“就在教室里打呗,现在也没其他人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坐着他们三个人,离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已经有一会儿了,其他的学生早已经走光了。 禾嘉泽:“是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考虑,我才要出去,看看你,长这么大唯一交过的女朋友还把你给绿了,我和我男友光靠手机都能过的比你们好。” 白羽默默的站起身让开道。 李东硕说:“出去以后别回来了。” 和聂寻通话的频率也不高,基本上是每隔两星期一次,禾嘉泽摸出了聂寻想要找他一起出去玩的规律,也差不多就是两星期一次,索性干脆就在每一次拒绝聂寻的邀月后和他煲煲电话粥。 他捏着电话跑出去时还挺乐呵的,站在走廊里,一条手臂横放在窗沿上,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手肘杵在窗边,吹着凉风望向远处的体育馆。 从这里能看到篮球场地,有一伙人正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在那里放松活动。 电话接通了,禾嘉泽问候道:“吃过饭了吗?” 聂寻:“嗯,你呢?” 禾嘉泽道:“一会儿就去吃,中午学校里人吃饭的人不少,就想岔开那个点儿。” 聂寻:“和你同学一起吗?我可以给你们送饭过去。” 禾嘉泽道:“别了,那多麻烦。”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半晌,接着用明显不悦的语气道:“你是在躲着我。” 禾嘉泽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啊。” 聂寻:“每一次我想要见你,你都会找借口拒绝,从我们确定关系到现在,你甚至没有走到我的店里来和我说上一句话,哪怕你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恼怒的情绪使得他的声音也变得不平稳。 禾嘉泽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回答他,梗着脖子说:“没有啊。” 聂寻:“唯一可以用‘没有’来回答的,就是你和我见面的次数。” 禾嘉泽道:“你是在和我吵架吗?” 这感觉可稀奇了,算起来,这是聂寻首次主动与他发生争吵,那次经过旧校舍的事后,他虽然生气,却也只是闷不吭声的生闷气。而以往就算是禾嘉泽主动挑起两人之间的争吵,他也都是耐着性子安抚禾嘉泽的脾气。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情绪,从电话中,传来聂寻一声叹息,接着他道:“我不是有意要和你这么说话,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禾嘉泽:“这算是第一次你对我发火吧?你生气时说话也很好听,值得纪念。” 聂寻对他的夸奖相当没脾气,高涨的气焰也被轻松扑灭:“既然是纪念,不一起吃个饭吗?” 禾嘉泽:“不了不了,这伤身。” 聂寻无奈道:“只是见一面,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禾嘉泽:“我懂我懂,只是躺在一起睡觉不会碰你,我就蹭蹭不进去。” 聂寻:“……我真不是那种人。” 回顾前情,还真的是有好几次,禾嘉泽把自己摁倒在床,对方都磨磨唧唧的不愿意和他不可描述,但是一旦开始了,那就是没完没了的叫不停。 禾嘉泽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停的当着你的面撩骚,把你扯进浴室里,逼你和我一起脱光衣服,然后在关键时刻让你停下,你能做到吗?” 他的问话也勾起了聂寻对于前几次经验的回忆,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可以不这么做吗?” 禾嘉泽直白了当道:“不能,我一见到你就想拉你去酒店开个大床房。” 聂寻:“……”想想还有点小激动。禾嘉泽道:“平时给你送我的那条蛇洗澡的时候,我都当帮你撸了一管,其实手法也差不多。” 他的话登时让聂寻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我觉得……这两种事不能混为一谈。” 禾嘉泽揶揄道:“可以啊,都是握着一根东西上下搓,而且看它的表现,也的确是爽到了。” 聂寻:“没有!” 禾嘉泽道:“嘿嘿。”发出小可爱的笑声。 聂寻脸皮子薄,特别是这种事不能拿出来讲,他强行辩解了几句,得到的回应都是禾嘉泽发笑的声音,惹的聂寻羞臊到主动挂断了电话。 禾嘉泽盯着手机屏幕,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闷骚。 他这通电话持续时间不短,教室里的两个小伙子饿成人干,捂着肚子走出教室,在走廊里靠着墙等禾嘉泽。 禾嘉泽一回头,就对上了李东硕幽怨的小眼神。 李东硕道:“明知道我们饿,还把狗粮撒外面。”他走上前。 白羽抬手拍掉他衣服背面蹭上的一片白墙灰,一边说:“还是你楼下那小老板?” 禾嘉泽大方承认:“是啊。” 李东硕道:“什么时候约着一起吃个饭?存活这么久不容易,我还以为过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你的年货了。” 禾嘉泽:“那不行,我就是秉着距离产生美的相处之道,才让他得以苟活到今日。” 三人一起往下走,方才那通电话白羽与李东硕也听了一半,刚出来就听到禾嘉泽问了那句‘是不是在和我吵架’,他们走在校园小径上,向禾嘉泽打听了他平日里都是怎么和这任男友相处的,在得知两人交往到现在还未面对面交流过后,白羽露出了些许复杂的表情。 白羽:“这么做有点折磨人了,你明知道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是什么样的感觉,根本克制不住想要和对方呆在一起的想法。” 禾嘉泽道:“我知道啊,可是我克制住了,想起来很难,做起来很容易。” 李东硕:“如果这样的交往真的开心,为什么他还会和你吵架?你开心吗?” 禾嘉泽道:“嗯……他没有因为一个一米六的小矮子给我戴绿帽,我也没有跑到酒吧里嗷嗷叫,所以我觉得还算挺开心的。” “你就不能忘掉这件事?”那次的恋情对李东硕来说基本就是个耻辱柱,用耻辱柱来形容对方,其实是夸奖了,因为在这三角恋的关系里,只有李东硕本人可以用柱来形容,绿了他的男人顶多只能称为耻辱桩。 禾嘉泽边笑边道:“忘不了,我能说一辈子。” 白羽:“说真的,这么下去你们两个之间迟早有一天会出问题,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吧?既然是交往,肯定是想和对方在一起,这么拖着没意思,被人忽冷忽热对待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说话间没有半点儿说笑的意思,也始终是扭头注视着禾嘉泽。 第82章 逃跑 忽冷忽热的确会对恋爱中的一方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 可禾嘉泽觉得自己的行为应该与忽冷忽热搭不上关系,他只是不去和看起来像个人的聂寻见面,可每天的交流没有落下,在家的时候他们仍旧是呆在一起。 禾嘉泽:“我是在确保他的生命安全。” 李东硕道:“认清现实, 在你把他称作男友时, 我就觉得他的生命没有安全可言。” 白羽:“你可别把人给气死了。” 距离热搜事件已过去半年之久,风波早已平息,最初这件事虽在人与人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校内八卦这点事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为了在聊天时能想起的共同话题。 因为那时禾嘉泽本人与他历任男友的照片都被摆到了公众眼前,他的长相也不是说会让人看一眼就忘记的, 但也不至于会被那么多人铭记在心。 顶多是最开始时,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 成为他人今日与朋友闲聊时随口提起的一个话题点, 渐渐的被新鲜事所取代。 杠精在网上到处都是,用着最阴暗的思维揣测他人, 但在现实生活中, 所有人都会藏起一口獠牙,如果不是有仇或者可以针对,没有人会闲着无聊跑到禾嘉泽面前去张扬自己的个性。 毕竟有先例, 先前这么做的两人, 一个被驱逐出了生者的世界,一个被驱逐出了学者的世界。 围观群众淡忘了这件事, 不代表在这件事中心的相关人员会轻易摆脱阴霾。 任允明被判决至今, 任家始终没能从中走出, 他们还深陷其中。 当初任允明的父亲任昭为他请来了一位在业界内名声颇为狼藉的律师做辩护,不管是什么案子,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都能轻易摆平,也不得不说此人是个鬼才。 但俆玟芷却劝任昭别再以这种形式去帮助任允明,并把任昭为任允明请了那名辩护律师的事告诉了任老爷子。 任老爷子出面压下这件事,让任昭请来的律师在法庭上放弃为任允明辩护脱罪,并让任昭把任家拒绝给任允明提供任何援助的消息放出去。 “眼下的情况,现在断了任允明的活路,就是给任氏谋生路,不仅要断,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任老爷子一言的意思,是要切断任允明所有的后路,就算等风波平息,也不能动用任何关系去为任允明翻案,“亦萱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任允明这孩子你们从小也没带在身边过几天,他能有今天也是你们的失败,现在还想把这个失败品捞出来,你们是想把整个任氏都折进去吗?” 生意场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 徐玟芷拿着几份传输文件打开书房的门,她不过四十来岁,头发却已花白,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桌旁,将那几张带有照片的文件放到桌面上:“前几天我去了趟孤儿院,这几个孩子都不错,我想着……” 任昭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固有的偏见道:“孤儿院里能有什么正常的小孩?”他原本也正在浏览一份文件,是托任调查出来的一些事,“你看看禾家这个老二,要不是他,允明能走上这条路?” 俆玟芷扫了一眼那几页纸,厚厚的一沓,都是禾嘉泽这两年里交往过的恋人。 任昭:“禾家教出来的好孩子,不学无术,勾引男人倒是有一套!” 俆玟芷沉默半晌:“早年为了让你在公司站稳,我们两人腾不出空来照看孩子,都是托了禾家照看允明,他们也没亏待过允明,只能说我们当初不该那么冲动在把允明刚接到身边后不久,就把他送出国外。” 任昭面色阴沉,大声道:“俆玟芷!那可是你亲儿子,禾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么帮他们说话,当初为什么把他送到国外?还不是因为禾嘉泽!” 俆玟芷动怒,嘴唇抿成一条线,双眼也微微眯起,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她把桌子上那几张原本想拿给任昭看的孤儿资料收起来,用着因愤怒而微颤的声音说:“允明长这么大,你陪过他几天?要不是为了帮你在那把椅子上坐稳,要不是你没本事,我也不至于忙得焦头烂额,一年里连自己的孩子都见不到两面!到了现在你还在怨天尤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这么个烂货。” 任昭拍案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俆玟芷:“离婚吧。”她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了书房,回到卧室中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一些证件,连件衣服也没收拾,便从任家离开了。 她坐在车上,展平了被捏皱的纸张,食指指腹落在其中一张资料上的清瘦男孩的肖像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叹息。 俆玟芷走后,任昭更是怒不可歇,他拨通了一则电话,用着激烈的声音交代对方立即去完成自己的要求。 · 禾嘉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的撸蛇看剧,食指与拇指捏住了那条小蛇背后的其中一片肉芽,轻轻的摩挲。 电视画面中的女人身着华服,泪眼婆娑。 禾嘉泽看的津津有味,这是昨天李东硕来到他家里时看的一部宫斗剧,禾嘉泽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捡起这部剧开始偷偷摸摸的追起来。 剧情发展到正精彩的情节时,禾致修打来了一通电话。 禾嘉泽接通了电话,眼睛和注意力还放在电视上,心不在焉的对着手机道:“哥?你找我有事?” 禾致修:“你小心一点。” 禾嘉泽皱起眉头,困惑道:“我最近没逃课,我也没和爸吵架,你干嘛啊,是因为我刷你的卡买东西吗?” 禾致修道:“徐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任叔受了不小的刺激,怕他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让我提醒你。还有……你为什么要买一个岛?” “……”禾嘉泽沉默半晌,声音含糊道:“妈不是说要买别人买不起的东西嘛……国内都买不到呢,以后我们禾家一个总裁一个岛主,说出去……就很好听。哥,你看看日历,劳动节快到了,你有什么要给我的吗?” 禾致修气不打一处来:“给你一个建议,滚去你买的岛上别回来了。” 禾嘉泽:“……”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旁听了整场通话内容的聂寻,准备让他的老父亲从下面给他烧点儿钱,好给禾嘉泽补贴家用。 疯狗跳墙咬人,小心也没用,禾嘉泽接了这通电话后对任昭要做什么没太上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买岛的事情禾致修也没太过生气,禾嘉泽在电话里提到拿他的卡买东西时,他才想起来,顺嘴骂了他两句,毕竟对比其他同龄的富家子弟,他的弟弟可以说是挺让人省心的了,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爱好,乱花钱的次数也是极少,就当一次性把禾嘉泽以前没要的那些零花钱一次性支出了。 · 大概聂寻是真的忍不下去了,在家里时,他和禾嘉泽的相处就像一场哑剧,提出见面总是以失败告终。 这天禾嘉泽从学校往家里走,路过宠物店时,转头朝店里看了一眼,只见聂寻走出了柜台,推门而出,似乎是要朝他走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约莫是条件反射,禾嘉泽拔腿就跑。 聂寻脚步一滞,险些被气到窒息,他追赶上去,喊着禾嘉泽的名字让他停下来。 两人在大街上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引来路人侧目。 平日里,禾嘉泽缺少锻炼,连李东硕与白羽都跑不过,狂奔出一段距离就开始气喘吁吁,轻易而居的就被聂寻逮住了。 聂寻:“看到我出来你跑什么啊?” 禾嘉泽回头看来他一眼:“我不知道,还没开始想为什么就已经跑出去了,可能是觉得你在生气?” 闻言,聂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生气的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逗你开心,你觉得我在生气,就想跑?” 禾嘉泽:“我没有啊。” 聂寻憋了一肚子的话,说话时的语速都像是被人按下了二倍速:“看到我走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你就打算以后都这么下去了?我是鬼吗?需要你这么躲着我?” 禾嘉泽心说,不是鬼,可你也不是人啊。 聂寻一张嘴叭叭的停不下来:“你见到鬼的时候都没有跑出这么快的速度。”这句话是实话,禾嘉泽见到鬼的时候大多跑不出几步就腿软。 禾嘉泽:“我哪有怕你,我好喜欢你的。” 聂寻道:“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和我好好说清楚。” 禾嘉泽沉默半晌:“学业繁忙,我得回家……看书了。” 他说罢想走,聂寻不乐意放人,见他又要逃避,气得语速又加快了。 禾嘉泽已经快要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就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跟念经似的。 接着,禾嘉泽看见一条分叉的小蛇信子从露了出来,随后聂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喷出来一小撮幽蓝色的火焰。 哦豁,坏菜。 禾嘉泽怎么也没想到,这条蛇精还能死于语速过快。 第83章 十连杀 近距离目睹这个画面很难不笑, 禾嘉泽忍笑忍的相当辛苦,奈何聂寻已经看到了自己咳出的小火苗,也发现了舌头有些不对劲,他登时闭住了嘴巴, 把所有的话就此掐断。 以这种方式掉码, 说出去伤自尊。 禾嘉泽思索着说点儿什么调节气氛,聂寻便竖起了一根手指让他止声:“我这两天学了下魔术,刚刚就是……你什么都没看到。” 撇开是否露陷不说, 闹出这个滑稽,聂寻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耗光了所有脸面, 他默默的转身准备走回店里,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禾嘉泽:“不准走。”聂寻很听话的改走为跑, 轮到禾嘉泽在身后追他, 原打算往店里跑,见禾嘉泽跟来了, 前进的方向也变为朝着马路。 他还没踏出人行区域, 一辆面包车便忽然转向,撞翻了路上的护栏,碾压过草坪隔断, 朝着两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周围的行为忙着躲闪, 尖叫着避开那辆横冲直撞的面包车,亦或者被吓得呆滞在原地。 那辆车很明显是冲着禾嘉泽去的, 可聂寻现在正愁找不到碰瓷目标, 高高兴兴的就使了点小手段令前车轮被迫转向。 禾嘉泽追赶的脚步也没听, 他不信自己跑过去,聂寻还会带着他一起找死。 那辆车眼看着就要冲到聂寻面前,禾嘉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扑上前去,原本想着聂寻会顺着他的力道被推开,然后两人一起躲过这一劫。 但看见禾嘉泽朝自己扑来时,聂寻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的扶住禾嘉泽,完全没受到半点冲击力道影响,稳当当的站在原地。 那辆车结结实实的撞到了聂寻,禾嘉泽也只听到一声轰鸣,接着失去了意识。 陷入黑暗之际,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说不能见面吧,你看看。 - 入眼是一片刺眼的白,眼部神经似被烧灼一样泛着刺痛,禾嘉泽闷哼一声,又将眼睛闭上,抬手遮住眼睛上方,试图让自己的双眼好过一些。 接着他听到‘唰——’的一声,视野之中的光线暗了下来,那并不是挡在眼睛上方的手的作用,而是窗帘被拉上,隔绝了外界的光亮。 他好像正躺在床上……但身下的床有些硬,不同于他常睡的那张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禾嘉泽转过头,本该是看见窗帘的方向,印在他眼中的画面却是由几团混沌模糊组成的色块。 渐渐的,他开始听到声音。 “小泽?小泽?医生呢?医生怎么这么慢啊!”说话的人的声音令禾嘉泽倍感熟悉,是任父,可那样急切紧张的语气,却是禾嘉泽从不曾听到过的。 继而是禾致修的声音在右边响起:“小泽?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禾嘉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他张了张嘴,却因喉咙太过干咳而没有发出声音。 紧接着,身下的床被人升起,对折,支撑着禾嘉泽坐起身。 温热的玻璃壁贴在了禾嘉泽嘴边,禾嘉泽能够感觉到拿着杯子的人的手正打着颤。 不止是手,禾父的声音也是夹杂着轻微的颤抖:“慢点喝,慢点喝啊。” 禾嘉泽吞咽下几口水,润过了嗓子后把水杯推开,满怀疑惑道:“我看不清……我看不见你们。” 闻言,禾致修也注意到了禾嘉泽涣散的视线,他始终是看着正前方,那里除了一堵白墙之外,什么也没有。 禾致修道:“别怕,不要着急,医生很快就来了。”他说话时面对着禾嘉泽,另又轻轻拍抚了一下禾父的手。 禾嘉泽怎么可能会不慌,他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模糊,那些像是被柔光过度羽化的画面,让他无法辨认视线中到底有什么。 只是意外来的太过突然,让他连该如何表达自己惊慌的行为都没来得及准备好,安静的靠坐在病床上,倒显得格外镇定。 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床边停下。 禾父满怀焦急的问道:“医生,我儿子他怎么看不见了?不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吗?” 身边人的情绪带着极强的感染力,禾嘉泽也开始不安起来,如果从今以后他眼中展现的画面始终都是模糊不清的一片,再也看不见了……那是一片禾嘉泽从没想过的未来。 禾致修:“爸,先冷静点,医生,你来看看他的眼睛。” 有两根手指撑住了禾嘉泽的眼睛,接着一阵强烈的光照使得他不断的想眨眼,被刺激得溢出些眼泪来。 检查过后,医生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应该是脑震荡引起的短暂性损伤导致失明,先去做个颅内ct。” 时隔一年的毒奶还是让禾嘉泽把自己给奶中了,如一年前所说的,他坐上了轮椅,不用再自己走路也有人推着他前行。 他只能根据方才医生的话判断出自己是被推去做了ct检查,又被推回到了病房中。 房中多出了禾母的声音:“嘉泽啊,真的看不见了吗?” 禾致修将他放回到了床上,禾嘉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便始终平视前方,开口道:“没事的,医生说了只是暂时的。” 禾母:“要不……要不要再做次全面检查?” 禾父道:“他这才刚醒,你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慌什么啊,当着孩子的面咋呼,没病也让你给吓出什么毛病来。” 禾母埋怨:“死没良心的臭老头。” 将禾嘉泽的被子揶好后,禾致修正要收回手,却被禾嘉泽抓住了小臂内侧的衣袖布料。 只听禾嘉泽问:“哥,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呢?” 禾父:“死没良心的在这儿呢,爹娘都在屋里站着,先开口叫哥,还问的是别人的事。” 禾母落坐在床沿边,被褥凹陷下一块,她的手放在被子上,轻声道:“你放心,那男孩人没救回来。” 禾嘉泽:“……”??? 说话说了一半,隔了个大喘气,禾母又接着说:“但我们已经把他安排妥当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从禾母口中得知答案,确定以后,禾嘉泽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难道他拿命去挽留……都没有用吗?好像无论他朝哪个方向努力,也跳不出这个怪圈,前方根本无路可走。 眼见着禾嘉泽的情绪低落下来,禾母又谈起另一件事:“昨天,我给你请了个佛牌转运,你戴着,说不定能管用呢。” 禾父张嘴便开始泼凉水:“你看你,每次跟男人搅在一起,都没什么好下场,这回更好,还把自己给害瞎了。” 禾嘉泽道:“我昏了多久?” 禾母:“两天那么久了。” 禾嘉泽:“才两天啊,我还以为有两年呢。”他停顿了一小下,又抢在禾父说话前,继续道:“我和你们说个事,我之前买了座岛。” 禾母:“这事儿我们听你哥说了,没必要在这时候跟我们提,原本也没打算怪你。” 禾嘉泽道:“那就好,我想把之前那些人的墓都迁到岛上……我想去岛上生活,现在眼睛看不到,也没法去学校上课吧。”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给那条蛇精,也是给自己的,就算是游戏,玩了这么久也该腻了,禾嘉泽不仅觉得腻,还有点累。 找到他,然后带着他一起去那座孤岛,那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如果结局变为了只有禾嘉泽一个人的孤岛,那这座岛上不会再有任何外界人闯入,连对方出现在他身边的机会都不会再给。 禾致修沉声问道:“你就打算永远呆在岛上,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要了?” 禾嘉泽:“你们可以来看我啊,眼睛没好之前,我也不方便到处跑。” 禾父道:“眼睛没好之前,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医院里,哪都不准去!” 禾母:“不然……致修你给小泽聘个私人医生,他要想去那里静一静,就让他去吧。”她也是考虑再三,才做下决定,“嘉泽啊,你要是累了,休息一段也无妨,但是得听你大哥,还有医生的话,不能缩在岛里不出来,听见没?我和李家还有白家的孩子说一声,让他们有空去找你玩,这过节休假去别的地方也是看人头,不如就到岛上玩。” 禾父的态度也有所软化:“还是得在医院再观察几天,而且不准给我在岛上呆太久。” 既然已经定下了计划,禾致修打算现在去着手做准备:“找人也要两天,我先回去,爸妈,你们也注意点休息。” 禾父:“等等,你跟我来一趟。” 禾致修点点头,跟在禾父身后走出了病房。 他们走到楼梯间,因为是高层病房,进出的人也是通过电梯,楼梯间除了他们以外,不见半个人影。 禾父双手背在身后,面容严肃,沉着声问道:“那起车祸查的怎么样了?” 禾致修叹了口气,视线飘到通风窗外:“和我们想的一样。” 禾父动怒:“这个任昭,我看他是嫌那个位置坐着太扎屁股了!任老爷子那边我去交涉,你防着点,别让他再整出什么乱子来。” 第84章 钦定 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再三告诉禾家人, 禾嘉泽的眼睛并无大碍, 只需好好休养调理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 两日过去了, 他的双眼仍未有半点好转的迹象,他所看到的世界依然是茫茫一片白与模糊的色块相融合的景象。 介于当前禾嘉泽双眼虽看不见,但对光线却极其敏感, 经常会被日光刺得流眼泪,所以在没有恢复之前, 他的眼睛都要用一圈纱布绷带围着。 禾父看着心里着急, 禾嘉泽也没敢告诉他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到眼睛的好转,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在看护的搀扶下走进洗手间, 然后将看护赶出去,关上门解开一圈圈缠绕的绷带, 试着睁开眼睛。 接着当他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绷带已经松松垮垮的缠绕了回去, 假装无事发生,沉默的被看护引着走回床边坐下,可即便他什么也没说, 禾家人也是看得出来的。 禾老爷子特地从老宅赶至医院, 他年事已高,身体经不起折腾,也受不了刺激, 禾父虽再三阻拦, 却拗不过他非要到医院里来看禾嘉泽的情况。 来是来了, 可也只有干着急的份,禾老爷子坐在软椅上,手中的木杖时不时敲打地面,发出嗒嗒的声音,他道:“这得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啊,致修那孩子已经找到特聘医师了不是?人呢?” 禾父:“就在路上了,爸,要不你就先回去吧,小泽的问题不大,过阵子自己就好了。” 禾老爷子望向禾嘉泽:“嘉泽啊,眼睛好点儿了没?” 禾嘉泽:“嗯,好多了。”禾老爷子受不了刺激,所以即便是没有好转,禾嘉泽也得这么回答。 片刻的等待之后,病房的房门被人从外拉开。 屋内除了禾嘉泽以外的人皆转过头向门外看去,来的人是禾致修,身后还跟着一名模样气质非凡的青年男子,他的视线越过屋内其他人,落在了沉静的坐在床上的禾嘉泽身上,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禾致修一进屋便道:“小泽的检查结果都拿给纪医生看过了,和主治医生说的一样,没有其他问题。” 禾父打量着与禾致修一同进屋的男人,不由得质疑:“这位就是纪医生?年轻人的资质还是拼不过老医生,你别急着找人,挑都不挑一下。” 不仅与先前给禾嘉泽聘请的心理顾问一样年轻,同样是有张招蜂引蝶的脸。想到这里,禾父下意识的回过头朝禾嘉泽看去一眼,这小子要是还看得见,现在指不定又得黏上去。 禾老爷子:“要是请一把老骨头来,扎个针都能闪到腰,你是想让他照顾小泽,还是想要小泽来照顾他?” 同样是年纪轻轻就担下公司重任的禾致修觉得禾父这话纯属偏见,他道:“爸,纪医生的水准在业内是有目共睹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靠坐在病床上的禾嘉泽安静的听着几人之间的对话,有些期待想要听到那名纪医生说话。 接着他得愿以偿,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伴着温润的语气,令人沐如春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一定会让他早日康复。” 不知是不是失去了视觉后听觉变得灵敏许多的缘故,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如同珠落玉盘,敲落在心底,激起圈圈涟漪。 他伸出手往床边摸索,拽了拽禾母的衣袖,让她附耳靠近,接着小声问道:“这个纪医生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 禾母想都没想一下,如实答道:“嗯,嗯,这孩子好看啊。” 禾嘉泽:“是不是和严霁不分上下?”当初禾母是见过严霁的。 禾母回过味来,道:“……你不会自己看吗?” 禾嘉泽道:“我要看得到还要医生干什么?”虽禾母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单凭她的反应,也能得到答案,“就他了,我没事了,今天就出院吧。” 禾母:“……” 禾父原本就对眼前这个小年轻多有意见,担心他太过年轻经验不够只是个表面上的借口,关键是那张脸,放在他儿子身边就不安全。 现在还不到还好说,等禾嘉泽眼睛好了以后要是看到了,黏上别人,那就又是一条人命。禾嘉泽指名要纪医生留下,禾父就越是极力反对,态度强硬道:“再换个年龄大点的来,就算是小毛病,不好好调养也得落下病根。” 纪川辽:“……”再换几个都是他,何必这么折腾呢,“请禾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他尽快复明。”就算禾嘉泽是真的瞎了,他也能弄来人世间没有的仙丹妙药。 禾父:“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更不能要你了。”他是在尽全力阻止对方送命。 禾嘉泽出声打断僵持的局面,道:“你过来。”因为不知道纪川辽站在哪,也不知道该看向谁,往哪儿看,他又补充了指名:“纪医生,你能过来一下吗?” 禾致修稍稍低下头,浅声道:“他喊你,你就先过去。” 纪川辽应了声:“嗯。”他走到病床边,见禾嘉泽探出手摸索,好像是在寻找他的位置,便握住了他的手。 一只手被握住,禾嘉泽用另一只手顺着摸到了对方的身上:“我现在碰的人是你吗?” 纪川辽:“是我。” 得到了回复后,禾嘉泽将被他握住的手抽了回来,然后一把抱住对方的腰,大有死都不撒手的架势,道:“我不管,就是他,我就要这个人。” 禾老爷子轻轻扬起手杖点点地面,引来他人的注视后才道:“小泽这孩子喜欢,那就给他嘛,从小到大让他看个病也不容易。” 禾父:“爸,这是个医生,是个活人,又不是什么小玩意,说给就给了,不能这么惯着他。” 禾致修道:“换成其他人来,小泽再不乐意怎么办?” 禾父还想开口继续说些什么时,禾嘉泽埋下头,额头抵在了纪川辽的腹部,出声道:“爷爷,我头疼。” 禾老爷子的手杖敲的更响了:“就是他,就要这个人。” 禾母道:“说话声音小点,小泽现在需要静养。” 禾父:“读心理学委屈你了,怎么没给你没报表演专业呢。”小声bb。 多方打压之下,禾父无奈妥协,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纪川辽,为禾父感到一阵憋屈。 · 接连两日在学校里没见到禾嘉泽,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李东硕和白羽去他的住处找过,发现他并不在家。 担心禾嘉泽出了什么意外,李东硕给禾致修打了电话,问过之后才知道禾嘉泽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 得知该情况,两人直奔医院,找到禾嘉泽所在的病房,推门而入。 只见屋内除了禾家的几位长辈以外,还有一名陌生的男人,正被禾嘉泽死死的抱着。 白羽与李东硕曾经去过禾嘉泽所住小区外的宠物店看过宠物店老板的长相,和眼前这人对不上号。 以至于李东硕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这咋就抱上了呢? 禾嘉泽只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不知道来的人是谁,虽转头朝那边看过去,但也得不出结论。 随即只听禾老爷子一声吆喝:“这不是李白家的俩小子吗?来看嘉泽啊?” 李东硕和白羽走进来对着房里的人打了一圈的招呼,然后才走到病床边坐下。 有老一辈的在场,李东硕表现的比往常要局促许多,干坐了半天才问了句:“什么时候出院啊?” 禾嘉泽:“现在就出院。” 禾致修起身道:“那我去办出院手续。” 禾老爷子:“致修忙活这么久了,歇着,让你爸去。” 从纪川辽出现到现在,禾嘉泽心底反而静下来不少,不再似先前那么慌乱无措,仿佛一直在万丈高空中持续坠落着,终于安稳的落在地面上的踏实感。 忧虑还是多少存积了些,毕竟是关乎于他接下来的人生,可忽然想到自己看不见以后,就不用再去担心目睹纪川辽露马脚,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油然而生的轻松感让他如释重负。 只要看不见……只要看不见的话,就算每天呆在一起,纪川辽也不会再以死亡的方式逃离退场。 失明并非好事,但对于禾嘉泽来说,就是在辽无边际的海域飘荡许久,忽见一艘巨轮,即便那轮船上载满了妖魔鬼怪,他也会满怀欣喜的登上去。 听闻禾嘉泽要去没有其他人存在的孤岛上,纪川辽有些担忧:“去岛上会不会不太方便?这期间来医院做检查也是有必要的。” 李东硕凑近禾嘉泽耳旁,小声道:“你这逃课方式也有点儿狠吧?” 白羽:“他视力5.2的时候都看不懂教师表演,现在这样子逃不逃课都没两样。” 禾嘉泽道:“我去岛上休养,又不是把自己送监狱里坐牢,有必要的话我会出来的。”他寻着纪川辽声音的来源,转头道:“你不方便去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第85章 眼睛 禾父给禾嘉泽办完了出院手续, 回来时正巧听到他们在讨论去岛上的事, 原本从头到尾都在反对纪川辽留下来的禾父,在此刻却忽然改腔, 赞同纪川辽的说法。 禾父:“纪医生说的也对, 如果你不想继续呆在医院里,可以先回家住两天, 就当是陪陪家人,你刚出了事, 你爷爷特地大老远跑来,你转头就想往那么远的地方跑。” 禾母也是满怀不舍,虽说他们随时可以去看禾嘉泽, 而禾嘉泽自从搬出去后也没怎么回过家,可一想到他要跑去那么远, 还没有人的地方,她就难以放下心。 禾老爷子很不给面子的起身道:“陪什么陪, 我也准备回去了。” 见禾老爷子要走,禾致修、禾母与禾父连忙起身去送他。 李东硕:“你今天就打算过去?要不要我们送送你?” 禾嘉泽毫不客气的回道:“要, 我哥还得忙公司里的事,你们帮我收拾下东西, 请个假吧, 来回得两三天。” 白羽:“你睡傻了?明天周六,周一上午没课, 现在走, 两天够赶回来。” 禾嘉泽道:“你还指望我现在能看日历?”他说完, 又问纪川辽:“医生能开车吗?” 纪川辽:“现在就走?” 禾嘉泽道:“你还想在医院开个party庆祝一下?直接去枫邬港。” 白羽道:“你不是要回家收拾东西吗?” 禾嘉泽否认:“我没那么说,我只说了收拾东西,没有说回家收拾东西,岛上该有的东西都有了,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去整理住处,要麻烦你们了。”说话的同时,他伸出双手道:“带我下去。” 纪川辽看了一眼放在房间角落里的轮椅,对他来说用处不大,他更愿意直接把禾嘉泽抱到楼下去,他可以单手拎着禾嘉泽绕中京跑三圈,就这么点距离没必要用什么代步器。 禾嘉泽感觉到有人俯身靠近,接着身体一轻,被人从病床上抱了起来,但却没将他放下,直接就带着他朝病房外走去,白羽与李东硕跟在两人身后。 接着他像是被带进了电梯里,抱着他的人脚步停下,随即而来的失重感让失明状态下的禾嘉泽下意识的捏紧了纪川辽的衣领。 电梯最终在负一层停下,地下停车库中的冷气在电梯门打开时涌了进来。 禾嘉泽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他往纪川辽怀里缩了又缩。 “冷?”纪川辽加快脚步,走到车前,快速的把车门打开,将禾嘉泽放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又回过身对白羽道:“你们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拿他的病例,顺便给他拿件外套。” 李东硕道:“行嘞,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狍子瞎跑。” 两人一前一后坐进后车座,把门关上。 纪川辽在走前将车内的暖气打开,禾嘉泽坐在前面的位置,没过多久便暖和了起来。 李东硕目送着纪川辽走进电梯,电梯门刚合上,他就趴到了前座位的椅背上:“禾二,你真的看不见了吗?不是装的?” 禾嘉泽疑惑:“我为什么要装自己看不见?我现在连手机都不能玩。” 白羽:“那谁知道,你之前不是还装过失忆吗?” 禾嘉泽道:“失忆不会剥夺我人生的三大乐趣,手机、电脑、游戏机,如果有选择,我选假装自己下半身不遂。知道我现在唯一的乐趣是什么吗?就是不用走路,到哪都有人推着。” 李东硕:“所以你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瞎摸乱撞的又逮着一个世界的珍宝?看样子长得太过好看的人,终归逃不过泽泽的魔掌。” 禾嘉泽道:“这都是命。” 李东硕:“你算出来这个医生活不长了?” 纪川辽的速度很快,他们没聊上几句,他就已经回来了。 车门打开又关上,接着一件针织外套被轻柔的盖到了禾嘉泽的身上。 禾嘉泽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在纪川辽将车子开走前,他又道:“我的手机在你那吧?打给冯立志,让他把船开到枫邬港口。” 李东硕道:“你还买了船?” 禾嘉泽:“买岛的附赠的小游艇。” 李东硕道:“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我拿我的压岁钱买了千年隼和死星乐高,然后被我爸胖揍了一顿,有哥真好。” 禾嘉泽:“如果你现在买,李叔肯定不会再跟你动手,他已经打不过你了。” 白羽看着车窗外远去的街景,坐着腰疼不说话。 禾家人对禾嘉泽宠的没话说,甚至已经达到了溺爱的程度,说句实话,在这种环境与家人宠溺的程度下没有长歪很不容易,早年禾嘉泽就像天生少了根反骨一样……这么说也不对,其实最初不是这样的。 在没有发生那起绑架案之前,禾嘉泽也会胡闹,特别是在家人因任允明的话对他批评管教时,他会大哭大闹,吵着要离开家。 或许是出于愧疚,他们尽可能的满足禾嘉泽的任何要求,可禾嘉泽却变得极度听话,甚至不会再主动索要任何东西,随波逐流的任人安排。 一直到他步入了大学,遇到严霁以后,在童年丢失或者说被暂时埋葬的天性一瞬间被逐渐发掘,释放出来,他有了想要追寻的目标、清晰的念头,他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然后是争吵、夺门而出,就如同绑架发生之前的剧情重复上演。 抵达枫邬港时已经入夜,纪川辽给禾嘉泽套上了外套,才下车将他抱了出去。 原以为禾嘉泽只是买了个有着别墅的小海岛,但看见那个随岛附赠的游艇时,李东硕才隐隐约约察觉到,禾嘉泽口中的小岛上不会只有一个屋子那么简单。 二层的舱室是休闲区域,白羽站在调酒台后给自己调了杯酒,李东硕坐在高脚凳上,看着他娴熟的手法:“你什么时候学的调酒?” 白羽瞥了他一眼:“前女友是调酒师,禾二,你要喝什么?” 李东硕压低声音道:“你说狍子买的岛上有没有陵园?” 白羽为其转达疑惑,高声道:“东硕问你的岛上有没有陵园?” 禾嘉泽正坐在沙发上,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导致玩乐与他无缘,过于无聊,他答道:“以后会有,买的时候上面正好有块空地,现在建到一半了。” 纪川辽:“……你为什么要在岛上……建陵园?” 禾嘉泽不假思索道:“埋你。” 他们的国家有相关规定,所以想在国内买一座属于自己的岛是无法实现的,禾嘉泽买的那座岛已经超出了本国国土范围,是在其他海外国家的所属海域范围内,从中京出发乘船抵达要几近一整天的时间。 好在船上的娱乐设备充足,白羽与李东硕也不觉得无聊,禾嘉泽躺在沙发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纪川辽将从沙发上抱起来,轻手轻脚的把他送到了其中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之前无人进入,窗子是半开着的,冷风顺着缝隙吹入屋内。海上的风大,夜里更是冷,禾嘉泽身上那点衣物已经不足以御寒了,他下意识的缩瑟起来。 纪川辽一手拦着他,半蹲在床边先把被子平铺好,然后才把他放到床上。 禾嘉泽眉间因寒冷而皱起的幅度逐渐被抚平,纪川辽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抚开,像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化为了床边的石雕像,一动不动的坐着看了他许久。 对比从前和他们相处时的情况,禾嘉泽今天安静的出奇,两人坐在一起时,他也很少主动开口说话。虽然没有听他亲口说出,但纪川辽能感觉得到,他内心的不安。 双眼失去光明给他造成的影响远不止他所表现出的那么少,只是这几日病房中都有家人相伴,在他什么也没说的情况下,禾家人就已经紧张到了那种程度,连医生所说的话也不能安抚他们,以至于让禾嘉泽连惶恐不安都难以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生怕会给他们施加更多压力。 纪川辽叹了口气,他可以摸透禾嘉泽在应对这种情况时的心情,这样的局面是他带来的,当他被禾致修领进病房中时,一眼就扫见坐在病床上的禾嘉泽脸上的茫然之色。 从见面到现在,迷茫的情绪都映在他的双眼中不曾消散过。 纪川辽将他的一只手从被子里轻轻抽出来,握在手中,轻声作念:“别怕,很快就会好的,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不知何时,禾嘉泽醒了,他听到了纪川辽的话,睁开双眼……这一步似乎是多余的举动,即便睁开了眼睛,他也看不清面前的人。 他好想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禾母说了他好看,李东硕也夸赞过他,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能看见他的样貌,就连无关紧要的路人。 唯有他,始终挣脱不开那片模糊的雾,去看清纪川辽的样子。 而这一片雾,也是他带来的。 禾嘉泽:“如果我永远都看不见了,你会把你的眼睛给我吗?它们一定很漂亮。” 第86章 孤岛 住院的那两天禾嘉泽也已经习惯了将大部分时间花费在睡觉上, 游艇抵达小岛时, 禾嘉泽还没有醒,纪川辽担心他出去时会冷,找来一张小被毯将他裹起来,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他的动作轻缓, 也没有发出什么响声,禾嘉泽睡的安稳, 没有要醒的征兆。 白羽与李东硕站在沙滩上,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岛内有不少建筑, 那些建筑的用途目前还不知。 停船处的木板桥一直延伸到岛的中央,他们顺着木板铺的这条道路向前走, 最终抵达了一处用于居住的房子。 这房子不算气派,可以说是非常朴质的风格, 但有庭有院,庭院里的屋外有用石头围成一圈的水池,池中还有惊鹿, 就是用来接水的竹筒, 每个上一段时间,竹筒的另一端便会敲打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屋子外一周是廊下, 廊下的缘侧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 类似于和风的书院造, 身处其中让人觉得十分宁静。 禾嘉泽醒的正是时候,他打了个哈欠, 含糊不清道:“怎么不叫我?” 纪川辽将他放下来:“下船还要走一段路, 现在正好到了。” 禾嘉泽:“这屋子有很多房间, 先进去,订的那些东西早就送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来得及过来收拾。” 这屋子的一周有一扇可以通向外的障子,那种在岛国旧宅常见的纸拉门,他们走向正对着水池的主室,李东硕将一叶门扇拉开,然后吃了一嘴灰。 李东硕:“咳……咳咳……你就不知道找人来打扫一下?” 纪川辽牵着禾嘉泽向后退一步:“你先在外面坐一会儿,我们进去给屋子通通风。” 在纪川辽的引导下,禾嘉泽裹着薄被坐在了廊檐下,他将腿搁在廊沿外,坐着还挺舒服的。 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积累了不少的灰尘。 禾嘉泽:“杂物室里应该有可以用的工具,还有我买来的一些东西也都被人放在那里了,按用处摆放到各个房间里就好。” 李东硕道:“你做人可真实在。”说要他们来帮忙收拾,不带一点掺假的。 禾嘉泽:“我的钱都用完了,也不想让别人来动我的房子,本来打算自己有空来收拾的,这不是出了一点儿意外嘛。” 白羽问道:“我看岛上还有其他房子,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禾嘉泽:“我也没上来看过,他们给我看过岛上的照片和图纸,价格还算划算,就买下来了,我记得有酒窖、果园、一个天然湖、前主人用来安置工人的偏房,还有一个小牧场,其他的……就是房子吧,内置的东西我都让人搬空了,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我也没记着。” 纪川辽围着院子里走了一圈又回到主室前:“杂物室是后面空场上的那个单独的大屋吗?” 禾嘉泽不怎么确定的回答道:“应该是吧。” 白羽:“有图纸没?” 禾嘉泽不怎么确定的回答道:“应该有吧。” 李东硕:“确定这个岛是你的吗?” 禾嘉泽道:“我都不确定我现在是不是在岛上,你问我?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身处何处,指望禾嘉泽都是不行的。 纪川辽从行李中掏出一瓶果汁与一袋零食,他蹲到禾嘉泽面前,把拧开了瓶盖的果汁放到他手上,又把芝士球也拆开,放到禾嘉泽的腿上:“你在这里坐着别乱跑,有什么事就喊我们,听到没?” 禾嘉泽咯吱咯吱的嚼着零食,道:“这是70克的还会180克的?” 纪川辽掏出了禾嘉泽的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里禾嘉泽常听的音乐列表,他将手机放到禾嘉泽身边后又牵起他的手落在放置手机的位置:“大包的,够你吃上一会儿了。”他站起身,对白羽与李东硕道:“麻烦你们了。” 白羽摆手道:“反正他肯定在这留了我们住的屋子,就当收拾自己家了。” 纪川辽直接带着他们去找方才在屋后发现的独立存储仓,他们通过屋内,打开一扇扇障子,从房子前面穿过到背面。 由于屋子较大,他们还没走到屋后,禾嘉泽就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了,如果他现在能够看见的话,回过身就能透过那些被完全打开的纸拉门,看见他们在房子另一面的身影。 惊鹿敲打在石头上的声音时而响起,禾嘉泽有些遗憾,他还记得拍下这座岛前看到过的全景图,非常漂亮,可现在身处岛中,想要的人也在这里,他却看不见期待已久的风景。 来日方长四个字不适用在他身上,和他在一起的是随时会因意外消失的妖怪,有时禾嘉泽甚至不能够确定,在下一次消失后,他还会不会回到自己身边。 而不能够永远陪着自己的人,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人心善变,说不定妖怪也是呢,到时候,以他的本事,一定会消失的足够彻底,让自己无处可寻。 · 仓库的门没有落锁,纪川辽从里面找出了十二个可以用来给各个房间通风除灰的大风扇,还有几个备用的发电机,除此之外,仓库里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他们在其中一个箱中找到了打扫用的工具。 这些东西都是崭新的,应当是禾嘉泽买岛后又购置了这些东西让人送到这里的。 刚才从屋内经过时,李东硕他们也发现了一些家具面上干净,没有粉尘,难怪用了家人的卡买下这座岛后,禾嘉泽还会吆喝没有钱。 他们现将起居室与几间卧室收拾干净,纪川辽担心禾嘉泽在外面坐着冷,就去将他带到了二楼收拾好的一间屋子里。 禾嘉泽坐在软垫上,抬起手解开遮盖着眼睛的绷带,随口问道:“现在几点了?” 纪川辽:“四点,厨房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在仓库里找到了这座岛的图纸,一会儿我去牧场那边看看。” 禾嘉泽道:“就算牧场里的动物还活着呢,也都成野生动物了……不过你应该抓得住。”有纪川辽在,他不愁在岛上没吃的,“你让白羽和李东硕别收拾了,剩下的房间我们自己慢慢来清理,海狗对牧场应该感兴趣,你带他们去看看吧。” 纪川辽:“你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无聊吗?” 禾嘉泽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就算你把我扔到人堆里,我都会觉得无聊。” 纪川辽叹了口气,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我保证你很快会好起来的。” 禾嘉泽:“不用了,这样子挺不错的,你会觉得和我一直呆在这个地方没意思吗?” 纪川辽想都没想的回答:“不会,这里有你就够了……”语毕,他又补充道:“和你聊天很有趣。” 禾嘉泽:“那就麻烦了,我不喜欢聊天。你们去岛上其他逛一逛,回来再告诉我这座岛怎么样。” 纪川辽道:“你的眼睛好了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到处逛逛。” 禾嘉泽沉默半晌:“万一不会好呢?” 纪川辽:“会好的。” 禾嘉泽重复问出相同的问题:“万一不会好呢?” 纪川辽:“就算有其他情况,我也会想尽所有办法让你的眼睛恢复的。” “你好像没听懂我的意思。”禾嘉泽皱起眉头,他半阖着双目,低声道:“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就可以。” 纪川辽有所不解,禾嘉泽的表情告诉他,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而在平静的表述自己内心的想法。 两人席地而坐,灯心草编织的榻榻米草席铺着软垫。 纪川辽问道:“可你不是觉得很无聊吗?” 禾嘉泽:“等我好了之后,你会走。” 纪川辽道:“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就会留下来照顾你,不管你的眼睛有没有恢复。” 禾嘉泽没说话,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映出一片阴影,纪川辽这才注意到屋内似乎有些暗了,他站起身将房间内的灯打开,一边道:“我先去牧场了,再晚些就该天黑了。” 禾嘉泽嗯了一声后道:“回来了喊我,我先睡一会儿。”这才没过多久,他就又感觉到了困意,不过反正醒着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纪川辽帮他把被子铺好后才走。 纸拉窗开启又闭合,禾嘉泽听着从外传来的渐远的脚步声,接着又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 视野之中的画面仍旧极度模糊,但相比前一天,似乎好了一些,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欣喜和安心才是,可从心底生出的慌乱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伸手在附近摸索,捡起被纪川辽叠好放在身边的绷带,一圈一圈的围着眼睛一周重新缠绕回去。 在他进入房间,解下了绷带,发现视力有所恢复时,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要是永远都看不见就好了。 所以他问了纪川辽两次,万一不会好呢? 就算是无聊也可以,他可以慢慢找到其他打发时间的方法,只要可以打破他此刻身陷的怪圈,那么无聊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87章 质问 李东硕与白羽无法在岛上逗留过久, 第二天一早便乘船离开了岛上,禾嘉泽睡醒时, 他们已经不在了。 清晨的阳光并没有多刺眼,但依旧让禾嘉泽感觉过于明亮, 纪川辽将窗帘拉上,他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绷带呢?” 纪川辽取下挂在一旁的睡衣, 他坐到禾嘉泽身旁,辅助他穿衣服:“一会儿我去拿, 先把衣服穿好。” 刚才睡醒,慵懒未消, 禾嘉泽顺势靠在了坐在后方拥护着他的人的怀里,嗓音略带沙哑:“昨天你们都去哪转过了?” 纪川辽道:“牧场和果园,这里环境不错,那些动物光靠吃岛上的东西也都活的挺好的,我在那里捡到几颗鸡蛋, 从湖里钓上来几条鱼, 从昨晚炖到现在,早上想吃玉子烧吗?” 禾嘉泽身边离不开人,无论是穿衣洗漱都需要有人在一旁协助, 纪川辽将他带到洗手间里,把已经挤上牙膏的牙刷递到他手上,禾嘉泽在刷牙时, 他就站在旁边和他说昨天在岛上都看到了些什么。 纪川辽喋喋不休的说着:“你简直想不到以前的人都在牧场里养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本来想把鸵鸟蛋带回来做晚餐, 可它马上就要孵化了,在牧场附近有兔子洞,回来的路上我们还发现了鹦鹉,应该是以前住在这座岛上的人从外面带来的,它们不是很怕人。不远处就是天然湖,那边很漂亮……” 禾嘉泽始终扶着洗手台,好在刷完牙后能够摸清位置把杯子放到台面上,不过纪川辽要比在医院时的那位看护要细心很多,他会在第一时间把禾嘉泽手里的杯子拿走,摆放回原处。 洗脸池里的水是纪川辽提前放好的,热毛巾也搭在一旁,禾嘉泽毫不费劲的解决了早上的任务,在他朝外走时,纪川辽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朝外走,寸步不离的跟在旁边提醒:“小心点,这边有拐角,再往前走两三步就该下楼梯了。” 禾嘉泽不解道:“为什么不抱着我了?” 纪川辽说:“我领着你走上几遍,让你慢慢记住这屋子的构造。” 禾嘉泽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记,我有这个必要吗?还是说你需要在我没有康复前离开一阵子?”教导其独立的目的在于可以让自己随时抽身离去,这个规律可以放在自然界的每个生物上。 纪川辽解释道:“当然不会,但我想你应该有需要独处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你可以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禾嘉泽:“我不做,以后我要去哪,你就抱着我去,就算我和你吵架需要独处,你也得把我放到房间里再走,现在带我去客厅,吃完早饭我要洗个澡。” 人形坐骑纪川辽,驾!皮皮蛇,我们走。 昨天从牧场里拿回来的鸡蛋很新鲜,那些鸡在无人管理的生态环境下长的相当壮实,连鸡蛋的个头都大上许多。 禾嘉泽坐在椅子上,闲着无聊,手里捧着一个鸡蛋玩:“你会孵蛋吗?” 纪川辽才将锅放到灶台上余热,闻言回过头道:“做个保温箱就可以孵出来,或者把牧场里的母鸡抱过来。” 禾嘉泽:“你会吗?” 纪川辽走过来,把那颗鸡蛋从他手里取走:“想都不要想。” 在他没有说这句话前,禾嘉泽就已经在想了,虽说蛇类是冷血动物,按常理说是无法孵化出鸟类,但他还记得那条小蛇背后有一对翅膀,如果它以真实的体型出现,往它翅膀低下塞几颗蛋让它夹着,说不定还真能孵出来点什么。 蛋壳被打破的清脆响声传入耳中,接着是搅拌声,禾嘉泽已经闻到了高汤香浓的气味,没过多久,就从不远处传来‘滋——’的一声。 禾嘉泽夸奖道:“你做饭的样子很好看。”他说着这句话,但是眼睛所看的方向并不是纪川辽站着的位置。 纪川辽回头看向他一眼:“你没在看我。” 禾嘉泽道:“我看不见你,但是画面存在于我的脑海里,除非有天我脑死亡,否则就算无感尽失我也依旧可以看到。” 刚出锅的食物温度过于烫,但纪川辽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让它在短时间内降到了恰到好处的热度,禾嘉泽感觉到有冒着热气的东西被放到了自己嘴边,张嘴咬下伸到面前的筷子。 纪川辽:“怎么样?” 禾嘉泽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好好吃,有点淡了,再多搅点高汤进去。” 厚蛋烧很快被端上桌,纪川辽布置好餐桌,将各桌角都用棉花包裹起来,又回到厨房里,把禾嘉泽连人带椅子一起搬到餐桌旁边。 在厨房里时,两人一直在聊天,纪川辽估摸着禾嘉泽应该有些渴了,给他倒了杯水。 当禾嘉泽把水喝完后,杯子又被纪川辽拿走,他担心杯子会被无意间打碎,然后让禾嘉泽踩到。 住院那两天禾嘉泽吃够了各种汤水与粥,他不太想让其他人把饭送到自己嘴边,如果喂饭的人由纪川辽换为其他人,禾嘉泽觉得那画面就好像自己是一个痴呆症患者一般,坚持要他们把东西撞进被子里,用吸管进食。 可一旦这个角色由纪川辽来担任,好像整个过程都被渡上了滤镜,变得十分美好。 禾嘉泽毫无心理负担的张嘴吞下递到嘴边的食物,晨光斜侧从敞开的纸拉窗照耀进房间,微弱的暖意让人想去更多的汲取。 阳光迎面洒落在禾嘉泽的面部,使得他的脸上看起来像是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连发丝都被淡化了色彩。他的双眼被缠绕一圈的绷带遮住,比往常要更加纤弱的样子,让纪川辽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放慢自己的动作。 在把筷子递到禾嘉泽嘴边时,纪川辽下意识的半启双唇,目不转视的盯着禾嘉泽将筷子上的蛋卷给吃下去。 收回的手落在一只小汤蛊边上,纪川辽轻声问道:“要喝点汤吗?鱼刺和骨头我都剔出去了。” 禾嘉泽点头的动作显得极其温顺乖巧。 纪川辽看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向上轻扬,说话时溢出的暖意几乎让人沉溺其中:“我让开船的人稍带了些东西,有轮椅,明天应该就到了,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出去散步。” 闻言,禾嘉泽有些不情愿的转过头:“不用轮椅,有你就够了。”似乎他是拿定了主意,无论要去拿,都要用纪川辽当做代步器材。 见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纪川辽将话题从轮椅上移开,说起其他新鲜事:“本来我还想着要不要让你雇的船员从外面带点黄油回来,不过牧场里有奶牛,我们可以自己做黄油。” 禾嘉泽觉得新奇,一方面有些疑惑:“你好像什么都会做。” 纪川辽说:“我看过很多书,也找过不少人当老师,我生活的地方比较特殊,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很多曾是各领域拔尖的人物。” 禾嘉泽点着头,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你有学会怎么和一个人相爱吗?他们有教过你吗?” 纪川辽:“有人告诉过我,人会被比自己优秀的人所吸引,我做的足够好,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我看了很多书,学了很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的技能,想着只要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就算花费再多时间也好。” 这个回答让禾嘉泽有些失望,看样子,他们两个人在恋爱的学究上都是新手,如何和自己不一样的物种在一起相处,大概是从书上学不来的。 即便是两个普通人,光靠着从书上学来的虚拟经验妄想一步登天,结果也必定是高空坠落,摔的支离破碎。 禾嘉泽:“我吃饱了,你能不能先把他们对你说过的话放到一边?我觉得……或许你在无关感情的方向上都是很好的学徒,但在这一点上,你真的烂透了。” 纪川辽皱起眉头:“可能我有很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但我会……” 禾嘉泽打断他道:“你没有,你不会。”他接连否认,甚至把纪川辽还没有说完的话给一并否认掉,禾嘉泽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会努力做的更好之类的话,他叹了口气:“每件事,你都做的很到位,包括在极力隐瞒秘密的这件事上。你也没有很努力,比方说试着努力去消除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纸。” 纪川辽:“……”他陷入沉默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禾嘉泽道:“我知道没有人可以做到面面俱到,可这件事很难吗?为什么其他事你都可以做的很好,为什么你可以去努力做其他的任何事?”他停顿半晌,将最后一个问句从牙缝中挤出:“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面前?” 禾嘉泽不知道他的这番话纪川辽有没有听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回应他的都是沉默。 无声的寂静让他有些害怕,声音有些发抖的问出一句:“你还在吗?” 第88章 复明 他还在…… 禾嘉泽被那双手轻拥入怀, 身前的怀抱像是一堵墙,隔绝了潮水一般涌来的不安,纪川辽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夹杂着一些愧疚……还有其他一些让禾嘉泽一时间无法读懂的情绪。 “我还在……对不起。” 可真相就如同童话故事里《蓝胡子》中那绝不能被打开的房间, 就算禾嘉泽手里拿着进入房间的钥匙, 纵使他好奇心使然想要去窥探房间里到底有着什么,可那扇门一旦被打开,纪川辽就再无法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等待虽漫长, 终究有期限,约定的期限一到,那扇门会自动向禾嘉泽敞开,就连这点,纪川辽也只能只字不提。 如果能等到那个时候,是再好不过的,可眼下, 禾嘉泽似乎因为他私自与他人订下的规则备受煎熬, 已经到了极限。 纪川辽倍现艰难的开口道:“我只是想要一点时间, 然后和你一直在一起……如果你不需要我,我会……”接下来的话, 更是难以说出, 在短暂的平复后,他尽量维持稳定的语气:“让我再照顾你一段时间, 等你的眼睛好了, 我会在离开之前向你坦白。” 绷带下的双目张开, 这是个不必要却下意识的举动。 禾嘉泽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只是浑身上下一阵寒一阵热,脑子化作浆糊一团。 难不成他是被一个妖怪拉着上演仙鹤报恩亦或者田螺姑娘的戏码?拆穿就要离开,谁会定下这种儿戏一样的规则。 他做勤劳的仙鹤,却让禾嘉泽掩耳盗铃。 如果严霁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也不可能会遇到那么些离奇的骇人听闻的诡事,不必要经历那么多恶心的事件。 就算到了现在,禾嘉泽也看不懂他出现的目的,他隐瞒的同时织出的不是漂亮又值钱的布,而是打碎了他平静生活的棒槌。 就算到了现在,禾嘉泽依然还要伪装成一个傻子,故作不知的转移话题中心:“你是一个医生,所以等我复明了,就不打算再要我了。” 纪川辽:“不是的,是我瞒着你的……” 禾嘉泽打断他的话道:“瞒着我什么?我家里花了多少钱雇你来给我治病的吗?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在这座岛上,你只是我家里花钱请来的下人,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他说着,站起身来,紧接着被纪川辽伸来的手扶住,“浴室打扫干净了吗?我要洗澡。” - 禾家人还是放心不下禾嘉泽,半个月后,禾父来到岛上。 半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比如说禾嘉泽模糊的视野,这双眼睛恢复的过于快了些,到现在他已经差不多能看清眼前事物的外形了,即便如此,禾嘉泽还是要坚持自己完全没有康复迹象的说法,拖延时间。 禾父到了岛上才给禾嘉泽打了电话,纪川辽将轮椅拿出来,扶着禾嘉泽坐上去,再三问道:“你要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吗?” 禾嘉泽反问:“我是一个病患,呆在家里休息有什么问题吗?”其实就是想把纪川辽支开,趁机摸摸手机,“你怕我把轮椅开进水池里?” 实话实说,纪川辽的确有点放心不下,怕禾嘉泽骑着轮椅在家里搞事情。 他站起身道:“那你就在主室玩,别乱跑。” 禾嘉泽:“上厕所也要在主室吗?” 纪川辽回头看向洗手间:“要不……你呆厕所里玩吧。” 禾嘉泽:“我还可以在厕所里吃饭睡觉,那我当初只买个厕所不就行了?你怎么那么聪明?是不是要把马桶卸下来装上轮子,让我每天骑着马桶到处跑。”去厕所玩什么?屎吗? 近日来纪川辽总是一言不合就被禾嘉泽怼到体无完肤,但同时,两人也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 直到禾父今日突然前来拜访,纪川辽原以为禾嘉泽会闹着和他一起去接人,却没想到他主动提出要一个人呆在家里,对比平时行事而言可谓反常,不免让他有些担心。 纪川辽一步三回头,回头还要反复嘱咐禾嘉泽不要到处乱跑,从主室走出去的时间比他整个路程上花费的时间都要长。 坐在船上的禾父急到抠脚,他这一趟来,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光靠他和船员两人难以一次性拎过去。 临近他耐心尽失时,纪川辽人总算到了。 三个人往回走,手上都拎着不少东西,大部分都被纪川辽一人承包。 禾父用余光上下打量着他,见纪川辽脚步稳健,气息平稳,连一滴汗都没流,称赞道:“不愧是医生,身体素质不错啊,平时看不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做不到像你这样,我年轻的时候,能扛起一头牛。”全靠吹。 纪川辽很给面子的捧场:“那很厉害……这座岛上有牧场,牧场里有挺多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提到了牧场,他顿了顿,又道:“我能扛起这座岛。” 禾父:“……”按理说这句话应该是嘲讽,可纪川辽的语气听起来又不像,他笑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大部分都没这么幽默。” 船员将东西送到主室外边离开了,禾嘉泽告诉过他们,不准踏入屋中,所以以前运来的东西,也都被搬运工堆放在了仓库里。 禾父坐在禾嘉泽旁边,把堆在脚边的箱子一个个打开:“这是箱你妈给你买的,里头我看了,都是吃的。这箱是你爷种的花,说是先往你这儿放一点。这是你哥给……” 纪川辽把屋外没拿进来的箱子往屋里搬。 禾父介绍完了箱子里装的东西后,又问起禾嘉泽的情况:“怎么样了?” 禾嘉泽随口应道:“还是那样。” 禾父疑惑:“一点儿没好转?” 禾嘉泽:“没有。” 闻言,禾父登时转过头,瞪向纪川辽,满怀质疑的视线如刀子,面色严苛,道:“你不是和我保证一个月内就让小泽完全康复吗?这大半个月都过去了,怎么一点儿起色都没?” 纪川辽也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按理说一个月绰绰有余,禾嘉泽现在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是,他迟疑片刻道:“最多再等一个星期……应该就好了。” 禾嘉泽捧着杯子缩坐在座椅上,心说:好了我也说没好。 禾父对其下达最后通牒:“我再给你两周的时间,到时再不行,就换其他人来。” 可纪川辽呆在禾嘉泽身边的期限是由不得禾父说了算的,纪川辽离开的时间应当是在他复明时,禾嘉泽不会让这一天到来,更不要提什么两周后。 禾嘉泽:“如果他不行,换其他人来只会让我的情况更糟。” 纪川辽只能一再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让他恢复。” 禾父是早晨来的,在岛上呆了半天,黄昏时刻乘船离去。 纪川辽正在整理壁橱,听到身后有些响动,回头一看半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禾嘉泽一脚踩在轮椅上,正往飘窗台子上跳,他没有将轮椅固定好,蹬上窗台的瞬间,轮椅便翻倒在地,摔出声响。 原本要被放到壁橱上方隔层的箱子也掉落在了地上,纪川辽一时慌神,身影也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禾嘉泽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好在禾嘉泽并没有摔倒,他如实回答:“你有事在忙,我好无聊。”反手捏紧了纪川辽的衣袖,他接着道:“两周后,他们真的要把你换掉的话,该怎么办?”纪川辽:“……”再脱层皮吧。 禾嘉泽又换了个问法:“之前说了,等我好了之后你就要走……你就没有过希望我永远不会好的想法吗?” 纪川辽立即摇头:“没有过,我希望你能比所有人都要健康。”摇头的动作是不必要的,但是在听到禾嘉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便下意识的这么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他会在这里,是为了让禾嘉泽能活的更久一些,多一天也是好的,或许这中间给禾嘉泽带来了伤害。 可那和单纯的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去毁掉他是不同的,那种事是他要阻止其他人做的,也是纪川辽所做不出的事。 . 一个星期后,禾嘉泽果然如同纪川辽所说的,完全的,完全的恢复了。 没有半点开心、高兴、欣喜,他有些慌张、愧疚以及厌恶感,对接下来要做的事,利用纪川辽的同情也好,责任心也罢,去欺骗他,绑住他。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没有人来拆穿,他就能让纪川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就像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做的事情一样。 绷带一圈圈的解开,落在地上,禾嘉泽坐在软榻上,纪川辽蹲在他的面前,他的视野中终于清晰的映现了纪川辽的全貌,不再是模糊不堪的轮廓。 禾嘉泽看得到他脸上满满的担忧,听得到他问:“觉得怎么样了?” 眉间蹙起,禾嘉泽道:“所有的东西都很模糊,看不清。” 纪川辽:“室内的光亮会让你的眼睛感到不适吗?” 禾嘉泽垂下头,不敢与其对视,他将视线停落在自己的脚尖,闷声道:“还好。”他试图将话题从自己的眼睛上引开,“有点冷,我的外套在哪儿?晚饭要吃什么?我饿了。” 纪川辽一再问道:“一点都没有好转吗?还是和最开始一样?” 禾嘉泽始终低着头,低声回应:“嗯。” 他的手被纪川辽握住,听见他用有些焦急的语气对自己道:“别怕,别怕……先站起来,和我到窗子这里来。”一边说一边将禾嘉泽带到窗台边,“试着看向远处望,看见什么了吗?” 禾嘉泽依然摇头。 纪川辽:“不论远近……都看不清吗?” 第89章 再访 纪川辽反反复复的问, 禾嘉泽反反复复的说假话,可对于他回答自己眼睛丝毫没有恢复一说,纪川辽很明显是不解的,如同他本有把握会在特定的期限内完成这桩任务。 而现在, 反馈的结果却是失败, 这个结果困扰着纪川辽,他不懂是哪个环节上出错,才让禾嘉泽没有好转的迹象, 也根本没有会去往禾嘉泽给予了假回应的方面上去想。 眼见着纪川辽还要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如果禾嘉泽不想出点什么办法来,恐怕接下来的这一天,他都要反复的重复自己虚假的回答。 他做出此刻该有的仓皇模样,很合理,也足以让纪川辽放下一切疑问来安慰他。 禾嘉泽转身靠着墙壁,慢慢下滑, 蹲坐在地:“为什么没有好转?我是不是一辈子都看不见了?”由于眼泪酝酿的有些慢, 他抬起一只手, 以手背横挡在双目前,“我还有很多想看的风景、书还有漫画。” 脆弱的假象是用来对付纪川辽最好的武器, 让他手足无措, 顾不得其他。 他在禾嘉泽面前蹲下,拥着他不断的说着安慰的话。 禾嘉泽哭惨哭穷一起来:“我还留了一间房间当游戏间, 拿最后的钱预定了下个月发售的vr装置和上门安装服务, 那些钱都可以拿来聘十个你给我打十年的工了。” 纪川辽:“其实等一阵子再买会便宜很多, 这些产品降价很快,十年后说不准分文不值,dvd推出时也很贵,可是今年我看到有个流浪汉拿它来砸老鼠。”显然这段话没有起到半点安慰的作用,他接着道:“我就不一样了,我能升值,十年后我可以赚更多。” 禾嘉泽发出真实的呜咽声:“对,到那个时候我还没好,你就会收我家更多的钱。” 纪川辽:“……”他沉默半晌,“我可以不收取你的治疗费,我把收到的治疗费都退给你,别哭了。” 禾嘉泽吸了口气,可怜兮兮的吐出一句刻薄的话:“你当然要退,你个庸医。” 纪川辽企图为自己辩解,但禾嘉泽并不关心,他直接了当的问:“我家里给了你多少钱?法家会在推出vr的当天放出限量配套的游戏手柄,你懂我的意思吗?” 由于他说话还是带着哭腔,纪川辽的注意力全放在如何让禾嘉泽重新振作起来上面,无所不用的来满足禾嘉泽的一切需求:“买设备和安装还有限量手柄的钱我都帮你出了,你看这样行吗?” 禾嘉泽稍微镇定下来,抹去脸上虚假的眼泪,细声弱语的说着:“还要给安装团队设计费用,不然我的游戏室就会非常丑。” 纪川辽一口应下:“好的,这些费用都由我来出。” 禾嘉泽吸了吸鼻子,揪起纪川辽的衣领把脸上残留的泪迹擦干:“不准动我爸妈给你的钱,你说了要退给我的。” 纪川辽点着头说:“好,但是时间可以推后一些吗?等到你的眼睛恢复时再买也不迟。” 即将被安慰好的禾嘉泽又迅速萎靡下去,甚至比刚才还要难过,啜泣着道:“呜……等到十年后大家都开始拿vr砸老鼠的时候吗?” 纪川辽:“多少钱?我现在转给你。” 禾嘉泽身体向前倾,抱住纪川辽,拍着他的后背,情绪褪去的十分快速,他道:“谢谢你,我真的太爱仙鹤报恩这个故事了。” 结尾的话让纪川辽无法理解,他揽着禾嘉泽,已经完全忘记了起初纠结的问题。 可禾嘉泽的双眼不仅是纪川辽在意,禾家人也十分在意,他可以哭弱哭穷让纪川辽的重心偏移顺便再捞上一笔,但同样的招数在其他人身上,可能就不那么有用了,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 纪川辽急于安慰他,是认为自己有能力使他恢复,没有将希望寄托于其他人身上,更不希望因自己一时的能力不足而让禾嘉泽乱了阵脚。 而若是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慌张失措,只能让他们跟着一起慌。 两周后,禾父如约而至,他这趟来,还带上了禾嘉泽的大哥,禾致修一起。 头天晚上禾嘉泽接到了他们已经坐到了船上的通知电话,第二天一早被纪川辽报下楼,就在主室里看到了坐在矮桌边上的两人。 禾嘉泽被放了下来,他习惯性握住纪川辽的手,等纪川辽朝前迈开一步时,才跟着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为了避免让禾父与禾致修看出端倪,禾嘉泽的视线始终盯着平视的前方。 在纪川辽的引导下,禾嘉泽落坐在其中一张软垫上,盯着桌面上的一点,道:“到了也不打个电话让纪医生去接你们。” 禾父看着刚被放下的儿子,僵着一张脸道:“打个电话让他把我们一个一个抱过来吗?我是请医生来给你治病,不是请他来端着你到处走的。” 禾致修抬头望向纪川辽,道:“不用泡茶了,坐下来和我们说说小泽的情况,看样子他还没有恢复?说好的一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六天。” 纪川辽:“很抱歉没有实现我的诺言,我会将所有费用退还到小泽手上,接下来也会免费为他进行治疗与看护。” 禾父不悦道:“我现在觉得你没有可以让他的眼睛恢复的能力。” 禾致修的注意力落在纪川辽话里的另一个点上:“等下,钱是我给的,为什么要退给我弟?” 禾嘉泽叹了口气:“爸,我哥一点都不关心我的眼睛。”可以说是非常伤心了。 “现在的重点是你弟弟的眼睛。”禾父斜睨向禾致修一眼。 禾致修:“这个月的账单也挺重的,我就随口一提。” 禾嘉泽道:“小的时候你还总骗走我的压岁钱,每年都是,我就随口一提。” “现在的重点是你的眼睛。”禾父加重语气,提醒两人,他皱起眉头道:“你们两个拌什么嘴?” 禾致修又一次看向纪川辽,道:“原本我们在质疑纪医生的水准,是他挑拨我和小泽的关系转移我们的话题。” 纪川辽何其无辜,对当前现状根本始料未及,他晃了晃头道:“我没有啊,是小泽当时哭的很凶,说连买限量手柄的钱都没了,所以我答应退给他治疗费用,替他出预付vr定制还有请人设计安装以及买手柄的钱。” 禾嘉泽压低声音,小声道:“给你个建议,闭嘴。” 此次前来原是想提议换个医生的禾父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禾致修:“购买以及安装vr的费用也是从我卡里刷走的,还有他根本看不见,就不能等上市后一阵子再买吗?” 禾父:“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 禾致修打断他的话道:“我觉得我弟对你有些过分依赖了,你作为一个外人,有些事不需要你来做。” 禾嘉泽道:“我没有依赖他,我想和他谈恋爱。” 禾父:“……” 禾致修歇了会气,再次开口时,语气明显好了不少,他对纪川辽道:“给你个建议,快逃。” 禾父沉声道:“可以让我说句话吗?”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在座的人将视线都放到了他身上,短暂的安静后,禾父又开口道:“我们需要给小泽换一个医生,这不仅是为了小泽好,也是为了纪医生你好,我儿子现在需要的不是恋爱。” 禾嘉泽握住了纪川辽的手腕:“我不要其他医生,我不准有其他人踏进这座岛上一步,纪川辽也不准从这座岛上离开。” 闻言,纪川辽道:“那下个月来给你安装vr游戏室的团队要怎么办?” 禾嘉泽面不改色的改口道:“我不准有其他医生踏进这座岛上一步。” 禾致修胸口上下起伏,动怒的征兆被很好的隐忍下去,他对纪川辽说:“还是泡壶茶来吧,麻烦了,我有点……上火。” 纪川辽点点头:“冷静点,小泽最近心情不是很好,说话可能有点……伤人。”这是他的亲身体验,发表完感想后,他起身去泡茶。 禾父等他离开主室后,才对禾嘉泽说道:“再拖下去,耽误的是你自己的眼睛,你也不想想看,我们要求换医生是为了什么!?不是因为请纪医生来照顾你的费用高……但也的确是不低。”说罢,他抿起嘴,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治好你的眼睛。” 禾嘉泽道:“纪川辽是一名合格的医生,眼睛好不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已经将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了我身上了。就算换成其他人来,结果也是一样的,而我也不同意换人,所以……可以换个话题了吗?” 禾致修双手抱臂,端量着禾嘉泽的表情变化,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他眯起双眼:“可以商量,但……” 禾父:“还商量什么?必须换人!” 禾致修抬手制止禾父,道:“但你得再去趟医院做次全面检查。” 在禾致修语落的瞬间,禾嘉泽便摇头否决:“我不会从这座岛上离开。” 第90章 不敢动 纪川辽端着茶具回到主室时,禾父正大发雷霆拍着桌子对禾嘉泽训话, 反倒是刚刚被气的不轻的禾致修情绪好了不少。 禾父厉声道:“换人你也不愿意, 让你出去做个检查你也不愿意, 你想干什么啊?把我们都气死在这岛上不是是?” 纪川辽将茶盘上的四只小茶碗一一放到矮桌四边,接着坐到了禾嘉泽身边,对几人劝言:“禾先生别太激动, 没有复明一事对小泽的打击也很大, 目前对他来说呆在岛上会更有安全感, 检查的事情,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禾致修端起茶碗,不慌不忙的喝水润嗓子,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啊,他自己的眼睛,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我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禾父皱眉, 困惑的视线落在禾致修脸上:“你变脸怎么变这么快?” 禾致修一板一眼的说:“劝说无效,我弟太固执, 我努力过, 然后我放弃了,你也该这么做。” 本想着这次带着禾致修来就是多个说客, 平日里禾嘉泽也很听他大哥的话,没想到这小子第一个撂挑子投降, 禾父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被两个儿子给气大了。 纪川辽道:“等小泽的情绪稳定下来, 我再带他去医院做检查。” 禾致修轻幅度的摇着头, 把杯子放回原处,小声自语道:“你怕是等不到那么一天了。” 禾父就坐在他身边,也没听清他说的话,斜睨向他:“嘀咕什么呢?” 禾致修道:“我说剩下的事就交给纪医生来处理了,我们再怎么说,都是浪费时间。” 闻言,禾嘉泽松了口气,他太害怕检查结果出来后,维持的假象会被毫不留情的揭开,也有几分怀疑禾致修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故意替他打掩护。 没坐多久,禾父就在禾致修的一再催促下离开了。纪川辽在他们走后,试图劝说道:“从岛上出去,到最近的城市也就只需要不到半天的时间,我们去做个检查就回来好不好?” 他温声劝导,没想到禾嘉泽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强烈。 话音刚落下,禾嘉泽就陡然站起身来:“想都不要想,一分钟也不行!” 一边说着,他朝侧前方迈开脚步,大概是没找对方向的缘故,抬起脚便被茶几给绊倒,矮桌上的茶具也被打翻在地。 几声脆响,淡绿色的榻榻米草席被溅湿了一大片。 坐在软垫上的纪川辽心跳漏了一拍,视野中指剩下禾嘉泽倾倒的身体与地上碎裂的茶壶,接下来根本来不及细想,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揽着禾嘉泽离开了原处。 虽心里知道纪川辽不会让自己出事,可也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使用这种常人使不出来的能力,上一刻他还在主室,眨眼的功夫,视线上空已经从天花板变为了碧蓝的天空。 还能怎么办?假装没发现呗。 纪川辽正处于一种难以安定的情绪之中,禾嘉泽失明后时常会有些危险的举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用非常手段来避免意外了,但每一次这么做后,都会惊出一身的冷汗,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目睹禾嘉泽险些受伤,还是下意识紧张会被发现的缘故。 但这种情绪很快被禾嘉泽的下一个举动给打破,他将纪川辽推开,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维持上一刻的怒意,赌气般说道:“想从岛上离开,你现在就该去停泊点,跑的快点说不定还能追上他们。” 纪川辽小心翼翼的把禾嘉泽往屋里搬,维持平稳的步伐,却走的相当快。 也是担心禾嘉泽会闹着要自己走,踩到地上后发现不对,所以更是不愿说出什么触动他逆鳞的话,顺着他的意思道:“不去医院,不做检查,也不会把你带出岛,更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岛上,我不是说过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恢复吗?” 禾嘉泽:“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因为愧疚感、责任心作祟?” 走进主室的一刹那,纪川辽松了口气,他把禾嘉泽放到离打翻的桌子较远的角落,又拿起扫把,一边朝屋子中央走去一边道:“我愿意陪着你,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愧疚还有责任感,我非……” 禾嘉泽打断其言:“为什么要把我放下来?” 纪川辽直起腰,转身看向他:“我先把这里收拾干净,地板上有碎茶壶和水,得干净处理掉才行。” 禾嘉泽:“是我重要还是地板重要?” 纪川辽加快手上的动作,把碎片都给扫到了撮箕中,埋着头无奈回道:“是你,是你,我是怕你会踩到,不是怕草席面发霉。” 禾嘉泽:“你当然不怕,地板又不是你掏钱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纪川辽心里已经对接下来话题的发展方向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决定省去中间一系列不必要的对话,直截了当的问道:“多少钱?我转给你。”他极其迅速的完成了扫地擦地板等一系列任务,放下了清理工具又朝禾嘉泽身边折回去。 故技重施却被纪川辽打断了技能读条,禾嘉泽心里相当不爽,一边刁难纪川辽一边掏他的小金库是他当前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他用余光留意着纪川辽,等他走到自己面前弯下身后,抬起手一把揪住了纪川辽的脸颊:“我是为了钱才和你说这些的吗?”我是,我当然是。 纪川辽有点懵,头跟着禾嘉泽的手使劲的方向移动:“你为什么掐的这么准?……轻点扯。” 禾嘉泽继续问:“我有我哥、我爸支助,我会缺你这点儿钱吗?”那是相当缺了,毕竟禾致修的一张卡已经被他玩透支了。 纪川辽握住他的手腕:“你别拽了。” 禾嘉泽:“脸皮这么厚还怕疼?” 纪川辽道:“……”倒是不怎么疼,就是怕被拽掉了吓到他。 禾嘉泽揪着纪川辽的脸颊不肯松手:“是不是在糊弄我?这就是你的喜欢?脸不都让捏。” 纪川辽:“那你现在拽的是什么?” 禾嘉泽看向别处,底气十足的说了句:“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见。” 好说歹说禾嘉泽就是不肯撒手,纪川辽蹲在他膝前,两人僵持了半个小时,眼见着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纪川辽和他商量着:“你先松手,我还得做饭,等吃完饭了我们再继续,行不行?” 禾嘉泽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忍笑忍的十分辛苦,一直扳着的脸都有些僵了。 考虑了会儿后,他点点头,放过了纪川辽险些被揪崩的脸,却摁住了他的肩膀不许他起身,倾身上前在他方才受难的侧脸上轻轻啄了一下,附在他耳畔边,浅声呢喃:“你千万不能再走了……” 这场恋爱就好像藏毒的糖,令人上瘾,让他迷恋至今,几近掏空所有的热情。现在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在了纪川辽身上,孤注一掷,若是这次他依旧坐定了输家,若是这次纪川辽仍旧回报给他相同的结局……那他只能忍痛割断这段过往。 他能想到的手段都已经用上了,就算再继续下去也看不到希望。 听着他黯哑的嗓音,纪川辽偏斜了脑袋,与他靠在一起,耳鬓厮磨,心尖上像是有水滴滴落,泛起圈圈涟漪。 每天做饭所需的食材,都是纪川辽在岛上寻来的,可以说这座岛上的资源对于两个人而言十足的富饶,足够他们自给自足。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被禾嘉泽每天的说辞改变了思想,纪川辽也隐隐生出了想要和他永远呆在岛上,撇开一切,过只有两个人的生活。 但禾嘉泽的生活里缺少不了零食,有时还是需要托船员从外带点儿其他东西回来。 吃过饭,纪川辽牵着禾嘉泽的手,两人一起走进浴室。 二楼中间的房间是较大的浴室,做成了汤泉池的模样,头顶上是透彻明亮的玻璃,营造出露天的氛围。 池边如同院子里的那水池一样,用石头围砌了一圈,纪川辽停下脚步,松开手道:“小心点儿,前边有石头,别踢到了。” 禾嘉泽也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全神贯注的盯着围在纪川辽下身的浴巾上,算起来从严霁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两年了,他们两个互帮互助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有时候禾嘉泽甚至怀疑,对方这么能憋,是不是生理上有点儿什么毛病。 见禾嘉泽心不在焉的模样,纪川辽干脆揽着他的腰将他提了起来。 禾嘉泽的双脚离开地面,他有些害怕纪川辽会忽然把他给丢到水池里,紧张的抓住腰间的手臂。 在禾嘉泽进水后,纪川辽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先泡一会儿,我再去拿个大点的浴巾来。”语毕,他随即准备站起身来。 禾嘉泽道:“等下。”他抬手朝后方抓去,在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是从浴巾下穿过后,已经为时已晚。 纪川辽一动也不敢动:“……你想做什么?” 禾嘉泽硬着头皮道:“不是说可以随便我捏吗?” 纪川辽:“我们说好的是脸,你觉得你现在抓的是吗?” 禾嘉泽维持着背对着迟疑道:“嗯……不大像。” 纪川辽道:“那也许你应该放手。” 禾嘉泽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笑容:“嘿嘿。”他缓缓转过身,平时着前方,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我抓的是什么?我们可以用排除法,首先,这不是脸。你真的不打算不告诉我吗?那我可以拽一下试试吗?”说话间,他又抬起了另一只手扯落了那块碍事的布。 第91章 炸鳞 话音刚落, 余光之中, 纪川辽的脑袋上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被拽下的布也落进了水中,禾嘉泽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向纪川辽头上蹦出的俩鹿角, 视线就已经被那两条腿中间又多出来的重复物件吸引了过去。 纪川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心惊胆寒的盯着他, 被他所说的话吓得一个浑身激灵。 禾嘉泽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竖立在池边的两条大长腿, 平日里纪川辽的身躯包裹在衣服下,可以说是苗条高挑,但当撤去了一切遮挡物后,他身上均匀紧绷的肌理下又似蕴含着强劲的力量,就连展架上的艺术雕琢都难以与他眼前这副身体所媲美, 触摸时的手感更是滑腻极佳。 就像人在某种特俗情况下会生出鸡皮疙瘩,他现在过于的紧张,导致被禾嘉泽触碰到的皮肤周围, 也就是大腿内侧一圈,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龙鳞纹, 鳞片微微耸立。 禾嘉泽知道有个词叫炸毛, 可从不知还有炸鳞一说。 或许是他欺负的太过头了, 这下不仅让纪川辽头上露出角,皮肤上显露鳞片, 双腿间隙里的丁丁都变成了复数。 在失手握住的时候, 禾嘉泽本想着顶多会硬, 可没想过会又分裂出来一个。 嗯……两个, 天赋异禀。 禾嘉泽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当做无事发生过,手也松开了其中一根旗杆,拍拍纪川辽的大腿以示安慰,同时有些好奇,纪川辽之前都把另一个丁丁藏到哪里去了。 在得以解脱的第一时间,纪川辽就瞬间与禾嘉泽拉远了距离,惊魂未定,身上的异样状况一时半会也没有要消退的征兆。 禾嘉泽坐在水池里,从水里捞起飘到身前的浴巾:“你的浴巾在这里,刚才我不小心扯落到水里了。” 纪川辽靠站在墙边不说话,对禾嘉泽先前的玩笑仍然心有余悸。 禾嘉泽埋着头,没有朝他那边看,就应当如此,毕竟他‘看不见’,所以纪川辽如果不出声,也就不该知道他现在站在哪里,还在不在这里。 所以即便现在于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心知肚明,却依旧能借着失明超常发挥,怯怯的问出一句:“你生气了吗?”他稍稍垂下眼帘,声音低落了些许:“……你还在不在?” 患得患失的不安是禾嘉泽随时能够信手拈来的情绪,即使是假装,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要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让纪川辽卸下所有情绪,第一时间来安慰他。 纪川辽由墙边走进水池,抽走了禾嘉泽手中温热的毛巾:“不准闹了。”此时,他身上仍有一些鳞片的浅纹未完全褪去,不敢离禾嘉泽太过近。 说话时的语气有些生硬,语落,他也察觉到了,瞥见禾嘉泽如同被训斥一般,丧气落寞的神色,又连忙用温和的声音道:“晚上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登岛至今,禾嘉泽始终未踏出过家门一步,他的肤色原本就偏冷色,亦白不亦晒黑,在家里闷了这么久,几乎要从牛奶色过渡到了透明。 禾嘉泽不答反问:“这岛上所有的地方你都走遍了吗?” 纪川辽轻‘嗯’了一声:“差不多。” 禾嘉泽:“那如果路过什么有趣的地方,你要和我说明才可以,这样就算我看不见,也能知道附近都有些什么了。” 纪川辽道:“好。” 在汤池里泡得久了,禾嘉泽的两颊处都被熏染出了淡淡的胭脂色,靠在纪川辽身侧险些几次要睡过去。 纪川辽将他从水里捞出来,一手揽着他,用干燥的毛巾将他身上的水渍擦干净,一边道:“岛上还是有些凉,出去得穿件外套。” 这两年禾嘉泽的体质有所改善,但还是有些容易受凉,他被纪川辽摁坐在暖气下,稍稍低下脑袋,任由纪川辽持着吹风机拨弄着他的发丝。 轻柔的指腹带着些许凉意,偶尔触碰到头皮的感觉很舒服,禾嘉泽不由得半眯着双眼,他是不喜被吹风机烘干的过程,但每次让对方给自己吹头发,又都十分享受。 纪川辽将吹风机放下,抚顺了那有些蓬松的毛发,又拿起挂在椅子背上的外套,走到禾嘉泽前方,俯身道:“好了,抬手。” 禾嘉泽配合的伸出手让纪川辽为自己把外套穿好,在他系扣子的过程中,禾嘉泽问道:“我们穿的是一样颜色的衣服吗?” 纪川辽闻言低头看了眼身上碳灰色的上衣:“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稍稍离开了一会儿,再次出现在禾嘉泽眼前时,已经换上了与禾嘉泽现在身着的款式颜色都差不多的衣服,即使他认为禾嘉泽无法看见两人的穿着,依然不愿在任何细节上糊弄他。 今日散步的路程并不远,禾嘉泽太久没有活动过了,走了没一会儿,呼气的节奏便开始有些不太平稳。 走在他身边的纪川辽放慢了脚步:“前面有一棵树,是这个岛上最大的一棵树,再往前走七十步,你就可以摸到它了。”说着,纪川辽望向前方,那棵树十分茁壮,枝繁叶盛,有不少在上面歇脚的鸟,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唧唧喳喳的声音,“这座岛上的生态很好,这些树都已经存在数百年往上之久。” 禾嘉泽:“你上次看到的鹦鹉,也在那棵树上吗?” 纪川辽道:“再往湖的方向走会有一片林子,上次看到鹦鹉是在那一片区域,但说不定这棵树上也是有的。” 禾嘉泽:“我们的院子里有树吗?” 纪川辽道:“没有。” 禾嘉泽:“那我们的院子里有地方栽树吗?这棵树。” 纪川辽想了想:“有的,院子挺大,空置的场地足够栽下这棵树。” 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树下,纪川辽握着禾嘉泽的手,牵引着他抬起手,触碰到树杆表层。 禾嘉泽道:“哦,那我要这棵树。” 纪川辽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它已经在这里许久了,随意挪动对附近的土壤与树本身都不好,说不定它的根茎遍布范围过广,到时对屋子与围墙也会有影响。” 禾嘉泽偏着脑袋,侧耳倾听,他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可接下来一句话却是:“很好,我要这棵树。”纪川辽:“这是棵很大的树,主杆直径比那间仓库还要宽大,不是说移走就能移走的。”试图讲道理。 禾嘉泽‘哦’了一声:“你说的我都认同。”顿了顿,又拍着树杆表面道:“我要这个树,把它移到我院子里。” 纪川辽只觉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问道:“你为什么会需要一棵树?一棵这么大的树。” 禾嘉泽表面上说着:“这是你带我看的第一件东西,等我好了以后,我第一个想看到的风景,就是它。”实际上心里想着的是:我就是觉得折腾你的机会来了。 纪川辽:“……”还好今天没去看天然湖。 他环抱住纪川辽的手臂,用着透彻的声音,软绵的腔调,道:“可以吗?” 宛若一阵风从心尖上拂晓而过,伴着蛊惑心智的毒雾,让纪川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叹了口气:“我想办法……” 禾嘉泽仰面眯起双眼,露出微笑,像是讨到了糖果一般,那甜度自他身上散发开来,蔓延进纪川辽体内,让他忍不住跟着牵起嘴角。 当晚,禾嘉泽入睡之后,纪川辽蹑手蹑脚的跑到了树下,他伸手在树杆上拍了两下,心里暗道一句对不住了,开始埋头刨土,把扎根在这泥土伸出的每一根分枝都掘出土中。 树个小时后,大树轰然倒地,惊起飞鸟无数。 纪川辽用上了非常规的手段将土地恢复原样,但那一块依旧是出现了一圈凹陷下去的深坑,他抖落掉身上的泥土,转头看向身后的树,叹了口气,默默的把树给一路抗回到了院中。 古树枝叶铺天盖地,仅半边都将整个屋子拢扩在了树荫之下。 树大不仅招风,还会招鸟,纪川辽把大树移到院子里后,不少恋巢的鸟也跟着一起住进了院中。 次日,天还没亮,禾嘉泽就被从窗外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鸟叫声给惊扰醒了。 他不情愿睁开眼睛,伸手去推睡在身边的人:“好吵。” 纪川辽也睡的正迷糊,爬起来将窗子关上,又躺会禾嘉泽身旁继续睡。 树上不知道是有多少鸟栖息,鸟鸣声极具穿透力,连窗子都无法将那声音抵挡在外。 没过一会儿,禾嘉泽坐起身来,将他摇醒:“太吵了,我好困……” 纪川辽抬起手将他拉回被子里,勉强睁开双眼,昨夜里挖树、搬树、植树花费了不少时间,到现在他也不过才睡了不足三个小时,困到神志不清。 他无奈的叹息道:“你躺着,我去把窗子关牢。” 纪川辽起身,走到床边,抬手放到颈间,他眉头紧皱,将手拿开时,指间多了一片泛着奇异色泽的鳞片。 那鳞片的质地看起来十分坚实,却被纪川辽用指甲在表面轻易的划出白痕。 第92章 睡龙 绘制着神秘图腾的鳞片被摁在了明亮的窗面上, 纪川辽微启双唇, 将食指指尖抵在锐利的犬齿处,稍稍用力摁压, 指腹便被刺破,他将渗出的血珠子涂抹在鳞片上,接着低声吟出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刹那间, 万籁俱寂, 窗中央的鳞片也不见了踪影。 没有了吵闹声, 禾嘉泽很快又睡了过去, 纪川辽重新躺下, 两人一觉睡到了十点钟才醒。 禾嘉泽对此有所疑惑:“为什么你会起这么晚?”平日里, 纪川辽会在他醒来之前准备好一切, 今天是个特例。 纪川辽的精神状态显然不佳, 神情慵懒, 嗓音也较往常更加低沉:“夜里失眠。” 禾嘉泽原想将毛巾挂回原处, 可动作却在半截停顿住, 然后将毛巾放到了洗脸台上:“保持一定的运动量对睡眠有好处, 不过我的睡眠大部分时间都很好,就算每天一动不动,我也能睡得着, 并且睡很久。”特别是在他失去了视力之后, 太过无聊, 将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睡觉上面。 纪川辽走在他身后, 将浴室的门带上, 一边道:“运动过量使我醒的比你晚。” 闻言,禾嘉泽不着痕迹的朝纪川辽身下瞥去一眼:“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运动?大概所有雄性生物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透支伤身。”他坐到了被纪川辽从餐桌下拉拽出的座位上,一手肘杵在桌边,手掌撑着侧脸,道:“这种事也不用躲着我去做啊,你可以叫我一起来。” 走到料理台边的纪川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用不怎么确定的语气说:“叫你一起?你不适合做这种体力活。” 禾嘉泽挑起眉梢:“为什么不适合?我喜欢和你一起做‘体力活’,更何况现在也没有其他娱乐方式可供我选择。” 方形的玻璃杯有着圆润的四角,被纪川辽洗的极为干净通透,沥干了杯中的水珠,纪川辽打开冰箱,取出前一天夜里放进去的牛奶倒入杯中,又往里兑了不少枫糖浆,才放到禾嘉泽手边。 他细想了一下,接着摇着头道:“我真心觉得你不行。” 禾嘉泽不悦:“说话注意点儿,我除了眼睛之外的地方都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我们之前也一起做过啊。” 纪川辽疑惑的问道:“我们有吗?” 禾嘉泽:“你可真是个渣男。”他端起杯子,唱了一口杯中的冰牛奶,摇摇头:“再给我加点枫糖浆。这种事就算隔了很长时间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而且这都怪你,我才是该怀疑你不行的那一方。” 纪川辽:“???”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拿起枫糖浆的瓶子,往玻璃杯中又注入一点,同时理据力争的为自己辩解:“我昨晚可是忙活了大半夜,我一个人,从你睡觉开始一直忙到三点,才让那棵树重新立了起来。” 禾嘉泽道:“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立起来,之前我们一起的时候可没用这么久,你真的没问题吗?”加了枫糖的纯奶较为可口,能让他将一整杯在短时间内喝干净,“说不定你叫上我一起,立起来就是分分钟的事。” 纪川辽双手撑在桌边上:“就算叫你一起来,从头到尾依旧会是我一个人在忙活,而且这一点都不有趣。” 禾嘉泽:“是你之前都没爽到过,还是腰力不行了?要我在上面也可以啊。” 蛋液倾倒入热锅中,发出滋——的一声。 纪川辽一手持着锅铲,道:“在上面给我施加重量吗?这种事有什么可爽的,我也没有到会因此闪到腰的地步。” 禾嘉泽:“你是性冷淡吗?知道在没有手机和电脑之前,人都靠什么娱乐吗?他们会制造很多孩子。” 纪川辽手上的动作顿住,歪了歪脑袋,仔细思考了一下:“我想我们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锅里的煎蛋饼受热过度,表面的蛋液已经完全凝固,纪川辽连忙动起锅铲。 禾嘉泽不明所以:“我在说关于你深夜运动过度的事,难道不是?” 纪川辽将装盘好的玉子烧放到餐桌上:“不是你想的那种运动,吃完早饭,我带你去看……你和我来就知道了。” 厚蛋烧被锅铲整齐的切成块状,纪川辽用叉子扎起一块,递到禾嘉泽嘴旁。 禾嘉泽吞咽下咀嚼过的食物,评价道:“火候过了。” 纪川辽:“马上到中午了,你多少吃点垫下肚子。” 禾嘉泽早就被养刁了胃口,对入口的东西过度的挑剔,在遇到严霁之前喜爱去的馆子,放到现在大部分也都难入他眼。 这盘厚蛋烧依旧算得上是美味,可禾嘉泽吃了两三块后便起身离开了餐桌:“准备带我去哪儿?” 纪川辽把盘子放入水槽中后,转身走到禾嘉泽身边,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朝外走去:“你期待已久的东西。” 禾嘉泽随之迈开步伐,道:“看样子我们想的也不是同一件东西。”不然现在纪川辽不该拉着他往别处走,而是应该脱裤子。 走出屋子,禾嘉泽就知道纪川辽口中‘他期待已久的东西’是何物了,他完全无法忽视头顶上方遮天蔽日的树荫。 难怪他会觉得今天是阴天。 纪川辽将禾嘉泽带到树杆下,牵着他的手一起放到枯燥的树皮上:“这就是昨天那棵树。”他看着禾嘉泽的表情,问道:“开心吗?” 禾嘉泽扯起嘴角,尬笑一声道:“哈……我就说今早怎么那么吵呢。”收回了手,禾嘉泽维持这不怎么自然的笑容,“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把这棵树弄来了,昨晚你就在忙这个吗?真的是树啊……” 纪川辽:“你不是很想要这棵树吗?” 禾嘉泽道:“嗯……这棵树很好,我很喜欢啊。” 纪川辽皱起眉头:“可你看起来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禾嘉泽:“我没有,我很喜欢,只是这棵树现在很吵,这么大的树,到了夏天一定会有很多蝉滋哇滋哇滋哇滋哇的吵人。” 纪川辽道:“把门窗关严就不会吵了。” 禾嘉泽:“可我们不能一年四季都关着窗子吧?它还挡住了阳光。” 纪川辽有些气馁,前一天禾嘉泽这样要求,他只不过是按照他的说法去做,想要讨他的欢心,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他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禾嘉泽:“实际上,你昨天说的对,我们应该让它呆在原处。我要回去补个回笼觉,等你忙完了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睡上一天。”他一手绕过纪川辽的脖颈,微微用力,在纪川辽垂下脑袋后,向他索取一个亲吻。 纪川辽叹了口气,点点头,将禾嘉泽送回卧室后又开始忙活起移树2.0工程。 言灵一事大概真的存在,也或许是睡眠不足使他的身体也变得迟钝,如禾嘉泽所说,他搬树闪到了腰。 折腾了这么久,纪川辽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境地,回到房子里后,捂着腰倒在了沙发上,原本只是想躺着缓缓劲,可没过一会儿,就彻底睡了过去。 来到岛上后,禾嘉泽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每天吃过了午饭,都会和纪川辽一起睡到午后。 可到禾嘉泽的回笼觉睡醒,也不见纪川辽来喊他下去吃午餐,卧室里也不见纪川辽的人影,禾嘉泽瞬间没了睡意,推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起身跑下楼。 在主室里看到那条正在酣睡中的大型动物后,提起的心才算是重新落回了原处。 禾嘉泽躲在纸拉门后,悄悄的打量着将沙发都压翻了的巨物,记忆里那条缩水了的小怪物睡觉时总喜欢将身体盘成一个圈,可今天不知怎地,它那长长的身体紧绷成了笔直的一根棍子,横霸了整个主室。 长大了不少…… 它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的样子,禾嘉泽观望了半晌,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它身旁,贴着它的身侧缓缓坐下。 他用着极其小的声音轻念出二字:“午安。”说罢,闭上了双眼,靠在这堵活墙上,又一次睡了起来。 一直到入夜,连饥饿感都不曾有过。 睡眠能够帮助纪川辽恢复体力与有效的自我愈合,当他醒来时,习惯性的想要翻个身,却发现自己身后贴着一个小小的、暖暖的什么东西,而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现了原型。 天色已经黑了,纪川辽有些懊恼,禾嘉泽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那么一点点东西,在纪川辽的认知中,人是经不得饿的,特别是他喜欢的人。 ·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当禾嘉泽被晃醒时,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幅度,他睁开双眼,一张像是被精细雕刻出的脸映入眼帘,而身后冰凉又带着点韧性的触感还存在着。 纪川辽伸出手,将睡眼惺忪的禾嘉泽扶起来:“起来吃点儿东西。” 禾嘉泽回过头朝身后看去,那里放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巨型水枕头……已经不能称之为枕头了,或许该叫大水砖。 纪川辽:“眼睛好点儿了吗?” 第93章 复返 说实话的人是傻子, 禾嘉泽睁着双眼,至始至终都无神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他闻言, 摇摇头道:“还是那个样子。” 同样的问题以同样的谎话回答数百遍,到现在禾嘉泽表现的足够自然镇定:“好香啊, 你做了什么?”一天没有好好吃饭,醒来时他就有了饥饿感。 纪川辽从料理台下的第一层抽屉里取出碗盘, 瓷盘摆放在台面上时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皱起眉头:“你自己从楼梯上走下来的?” 禾嘉泽点点头:“醒了以后感觉你不在房间里, 说话也没有人回应我,我就下来了。你带我走了很多遍, 我已经记住路线了, 结果你好像也不在一楼, 后来在主室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不过摸着挺舒服的, 我就干脆坐在那里等你,再然后我就睡着了。” “我怕你又会踩到矮桌,在那前面放了东西隔着。”纪川辽把盛着饭菜的碗盘一一端上桌, 手持着一柄勺子,又端起碗来, 舀了一勺汤羹, 递到禾嘉泽嘴边。 禾嘉泽问道:“你去哪儿了?” 纪川辽:“冰箱快空了, 下午我去了趟牧场和天然湖, 然后又去了趟海岸边, 撬了点儿牡蛎和蛤蜊回来,运气不错,还撞到一直很肥的蟹。” 禾嘉泽道:“海蟹不都是在深海底吗?” 纪川辽一时语噻,实际上那只倒霉的大螃蟹是他下海捞上来的,沉默半晌后,他道:“所以我说运气不错。”新鲜的牡蛎不需要过多的烹饪加工,洗净撬开后,将肉完整的剐起,在配上柠檬片与禾嘉泽喜欢的酱汁,带着点儿淡淡近似黄瓜味道的清爽,又夹着点儿鲜甜,配上些芥末,十几个牡蛎被消灭掉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深海里的蟹个大肥美,四分之一都足以把禾嘉泽给撑到饱,大概再活个几年半载的就能成精了,只可惜运气不好,被纪川辽看中了。 餐桌上海陆空全齐,饿了一整天的禾嘉泽恨不得让自己多长出两个胃来,经纪川辽的手,就白水连煮出来的蛋都意外的好吃。 以往纪川辽会将鸡蛋浸在66度的热水中泡个十几分钟,精准控温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并不费事,这样的鸡蛋捞出来剥开壳,里面的蛋白是半凝固的,蛋黄也呈未完全凝固的状态,但打出来时也不会散开,与单纯的荷包蛋又不一样,味道也十分独特。 今天他是在回来的路上顺手掏了几颗海鸥的白蛋,白蛋是无法孵化出雏鸟的,最后的下场也就是被亲鸟推出巢穴,掉下断崖摔的稀碎。 用相同的手法温出来的海鸥蛋似乎比鸡蛋更得禾嘉泽的喜爱。 纪川辽估摸着禾嘉泽的食量,见好就收,不再继续投食:“明早我要出去一趟。” 禾嘉泽:“好啊,我们去哪?” 纪川辽道:“我需要出岛办些事。” 闻言,禾嘉泽眉间蹙起,他摇着头:“你不能出去,我要怎么办?” 纪川辽抬手顺抚着他柔软的发丝,轻声安抚他道:“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禾嘉泽抛出一系列问题:“什么事?去哪里?要多久?交给其他人不行吗?”不等纪川辽回答,他又连连摇头,红着眼眶道:“你向我保证你会尽快回来,我应该说早点回来,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不会再回来了。”随之,言语之间也带上了哽咽,“接着你走了,就算我会一个人在这个岛上等到天荒地老,你也不会回来,陵园里再多一块墓碑,接下来又一张全新的面孔突兀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周而复始。” “嘘……”纪川辽的手落放在他的手臂侧面,嘘声让他安静下来:“只是出去拿点东西,我会回来的。” 禾嘉泽抓住了他的衬衫边角:“你说了在我的眼睛没有痊愈之前都会陪着我的,你说过的。” 纪川辽:“小泽,我得出去,因为这件事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够早日康复。”他将椅子向前挪了一些,倾身向前,两人的额头相触,气息交织:“更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会回来的,好吗?” 禾嘉泽倏然起身,抬手挥落了桌边的杯子与餐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的声音猛然拔高了音调,如同是在迎合那刺耳的破碎声一般:“我只是要你呆在这里——!!我就这么一个要求,这很难吗?!”喊出这句话似乎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胸口不断上下起伏,“除此以外,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我,只要你呆在这里。” 一旦提到与出岛有关的事情,禾嘉泽的态度就会瞬间做出转变,上一刻两人之间的氛围还相当温存,而后他反复无常的情绪变化将蒙盖在表面上那层平静的假象彻底打破。 崩溃、暴怒、绝望,好像没有一个词可以准确的描绘出禾嘉泽此刻的心情,他推翻了手边一切能够触碰到的东西,灼热的液体溢出眼眶,在短时间内沾湿了衣襟。 他随手抄起乘着小半壶柠檬汁的玻璃瓶,在将那瓶子朝纪川辽丢出去时,禾嘉泽也根本没有去细想自己拿着什么,又抛出了什么。 在那东西脱手而出后,他蹲坐在地,将脸埋在双手之间,嘶声道:“滚!滚啊——!” 纪川辽怔住了,一时间没有想到该用什么办法去安抚禾嘉泽,也没有躲过那玻璃壶,被砸着时,只是轻微的疼痛,那瓶身撞击在他的太阳穴处,一声脆响,玻璃制的瓶身粉碎,锐角在他的额角与眼下方处留下浅浅的几道伤口,渗出金澄的血液。 在不确定靠近后会不会更加触怒禾嘉泽的情况下,他本能迈开脚步,走到了禾嘉泽身边,蹲下身去将他整个圈抱住。 在触碰到禾嘉泽时,从手臂传来轻微的颤动。 纪川辽闭上双眼,下巴抵在了禾嘉泽的头顶处,心底所有的情绪凝聚在嘴边,仅仅汇聚成四个字:“小泽,别哭。” 无力感油然而生,他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偏偏让禾嘉泽变成这副模样的人,也是他。 或许是生不逢时,让他在没有成为独当一面的存在时,却遇到最喜欢的人,可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有他们最初的相遇。 遮掩在面前的双手绕到了纪川辽的脖颈后,禾嘉泽跪坐在地,将全身的重量都施压在了纪川辽身上,用泛着沙哑的嗓音低声念道:“不能走,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岛上,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别走,我求你了。” 纪川辽用衣袖轻柔的擦拭去禾嘉泽脸上的泪痕:“我没有要走,只是去找些东西,就像我会去牧场那里一样,我会给你带喜欢的东西回来。”另一只手落在禾嘉泽的背后,在他脊背处拍抚不断,语声轻缓宛若山间溪流,试图带走那些不安的因素:“别哭了,你还记得这句吗?等我把那些人赶跑,我就回来找你,你要带我一起回家。” 禾嘉泽面色茫然懵懂,显然这句话是有人对他说过的,或许也只是在电视里听到过的台词,到底是想不起何时所闻,然而躁动不安的黑色情绪却莫名其妙的有所平息。 纪川辽凑近禾嘉泽嘴角边,亲吻轻触即止:“该睡觉了。” 禾嘉泽连连摇头,侧面贴向纪川辽的手掌,多余的眼泪顺着湿濡的眼角淌落在纪川辽的掌心里,灼热了一瞬间归于温凉。 原本想将他抱回到楼上,见他摇头,纪川辽无可奈何,留在原处,他调整好坐姿,方便禾嘉泽靠在他身上。 起初禾嘉泽是打算撑着不睡去,他今天一整天睡的足够多了,按理说应该能够坚持到明早,也可能是方才那番吵闹耗尽了他的精力,又或者是被纪川辽圈抱着实在太过舒适,过于的安稳,让他难以抵抗睡眠的侵袭。 只是一早醒来,睁开眼时,身旁已经没有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纪川辽安放回床上的。 禾嘉泽匆忙的下了床朝卧室外跑去,他头一次觉得这房子太过的大,一间一间的打开门,喊着纪川辽的名字也无人应答。 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东西,重要到让纪川辽无论如何都要从岛上离开,在他看来,要找的那个东西根本就是纪川辽为了离开的借口。 整个屋子都被他翻了个遍,到处都不见纪川辽,禾嘉泽想要去牧场、天然湖那里看一看,大概是心里已经存有否定的答案,在踏出主室朝向外面的那扇纸拉门时,他感到力气尽失。 可就是这样,却又另一股力量支撑着他作乱。 厨房、卧室、主室等所有两人常呆的房间,都被禾嘉泽毁弄殆尽,清雅的纸拉窗,连带着壁橱的拉门,都被破坏残缺。 手掌处不知道是在何时被擦蹭出伤口,泛着微微的刺痛,禾嘉泽坐在残破的门扇下,望向黄昏将至的天空,身体深处仿佛出现了巨大的空洞,难受的像是有人用着钝器抽插着柔软的心脏,他固执的认定了纪川辽不会再回来。 然而,院子的门在这时被人从外打开。 除了禾嘉泽之外,持有钥匙的人就只有纪川辽了。 禾嘉泽不可置信的望向那边,在那抹高挑的身影跃入眼帘时,仍旧持着怀疑的态度,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双目睁到了极致,困惑念出对方的名字:“……纪川辽?” 一进院子,纪川辽就看见了坐在廊檐下的禾嘉泽,他加快了脚步,径直朝那走了过去,俯下身道:“我回来了,没有骗你。” 第94章 药引 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得上是失而复得, 又或者只能说是意外,没有过多惊喜,反而让禾嘉泽鼻腔泛酸。 他揪住了纪川辽的衣袖, 低下头, 将头顶抵在纪川辽的肩膀上, 语气平静到如死水的地步:“我一个人, 很害怕, 我的手擦伤了, 一直在流血。”坐在这里后,他一直在想昨天发生的事,他朝纪川辽丢出了水瓶, 砸伤了他的额头, 那个画面一直在禾嘉泽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越想就越是胆怯,任何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要去做伤害纪川辽的事,但回过神时, 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步骤。 最怕不过是在两人相处的最后记忆中, 留下的是这样的情节。 而那时在纪川辽脸上留下的伤口现在已经消失不见,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禾嘉泽不敢确定:“可以摸下你的额头吗?” 纪川辽的视线从那扇残破的纸门上略过, 视线透过残缺处, 可以看到屋中的一片狼藉, 在听到禾嘉泽对自己的问话后, 他暂且收起困惑, 应道:“嗯。” 手腕被纪川辽轻扶着,禾嘉泽顺着他的力道向上伸去,手指触碰到纪川辽的额角,又顺着向下滑去,摸着很平滑,似乎真的已经完全愈合了。 纪川辽不敢施加力道去掰开禾嘉泽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可禾嘉泽捏的太近了,他温声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闻言,禾嘉泽回过神,松开手,翻手,手掌朝上,擦伤出来的伤口还在渗血,被他捏了一会儿的衣料上也沾染上了一块深色。 纪川辽抓着他的手,声音有些急切的问道:“这是在哪儿弄出来的?摔到什么地方了吗?疼不疼?” 禾嘉泽表情木然,淡漠道:“不知道,不疼。”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觉得手掌里湿黏所以看了一眼,他或许根本不会发现多出了这块伤口,身体变得迟钝麻木,没有反馈给他该有的感受。 屋子里的地面太过混乱,没有过多可以供人下脚的地方,纪川辽只好将他横抱起,跨过那堆废墟,走到主室中央,用脚扫出一块干净的区域,才将禾嘉泽又放下。 纪川辽让禾嘉泽将手摊平:“手就放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去拿医疗箱来。” 关于纪川辽这趟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之前禾嘉泽也有好奇过,但现在却完全没有要去探知的欲望。 伤口上过了药,纪川辽又用洁白的绷带仔细的包扎起来,他把医疗箱放回原处,开始着手于将房间恢复整洁。 禾嘉泽始终坐在同一个地方,过于安分到了让纪川辽有些担心的地步,几次三番的拐回主室查看禾嘉泽的情况。 他尽可能的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各个房间,但那些被损坏的纸拉门当前无法复原,其中一些连木格都被弄断了,只能买新的来换上。 纪川辽走上前将禾嘉泽从地上拉起来:“上个月你说的手柄我帮你弄来了,我托了人去和发售方商量,他们会在发售期之前就优先派团队到岛上来帮你把游戏室弄好。”拉开了餐椅,他将手放在了禾嘉泽的肩膀上,让他坐了下去,“先喝点儿果汁?” 禾嘉泽靠坐在椅上,模样有些萎靡,听到纪川辽带来的好消息也没有为之振奋的意思,单单应了声:“嗯。” 纪川辽把榨汁机拿出橱柜,放到被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料理台上,又从拎回来的小袋子里拿出了几枚样似结晶的奇特果实,掀开榨汁机的盖子,将它们丢了进去。 霎时间,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甜气息充斥整个室内,灌入禾嘉泽的鼻息之间,香甜的味道甚至让人出现了已经吃进口中的错觉。 那些果子榨出的汁水流入杯中,迅速凝结为果冻状,往里兑了些水后,没等搅拌就快速的稀释在了杯中。 纪川辽往杯子里投了几块冰块,接着将杯子拿起,放到禾嘉泽手中。 禾嘉泽不是真的看不见,那果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很可能不是世间上存在的东西。杯中的液体颜色更是绮丽,仿佛是银河化为了晶莹的细沙流淌在透彻的水中。 但哪怕纪川辽在里面放了毒药,他也会眼睛不眨一下的喝干净。 所以连问都没有过问,接过杯子后,禾嘉泽便不吭不响的喝光了这杯奇怪的果汁。 味道很好,却特殊到无法形容,液体入口后在味蕾上流连,让人舍不得咽下喉咙。 纪川辽坐在一旁,看着禾嘉泽一点一点的喝完后,问道:“感觉怎么样?” 禾嘉泽道:“好喝,还有吗?” 纪川辽:“香料用完了,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去找点回来,身体有没有变化?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再睁开,试试看。” 看样子他这次出去,目的就是找来这些果子为他治眼睛,可惜他的眼睛原本就是好的,更没有治好一说。 禾嘉泽照着他说的将眼睛闭上,默数十秒,再将眼睛睁开,摇着头说:“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 纪川辽的脸上出现了些细微的变化,面色复杂,明显是觉得不对劲,他认为这种结果是不可能出现的。 禾嘉泽反问:“需要我有什么变化吗?” 纪川辽:“不是……有点担心你,和我去一趟医院做检查好不好?” 禾嘉泽果断的回绝道:“我不去。” 他拒绝了一次,纪川辽就没再坚持劝说,生怕再刺激到禾嘉泽纤弱的神经。 哄着禾嘉泽睡下了之后,纪川辽悄无声息的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从床上卷下来,他的动作极其小心,脚步也尽量保持平稳,以免会让禾嘉泽感受到颠簸而醒来。 走到门前,纪川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泛着暗红光芒的黑钥匙,纸拉门上没有钥匙孔,可当纪川辽将钥匙置于门框上时,那门框的材质好似变为了水,钥匙竟然沉入了半截进去。 接着他推开了门,门外的走廊面目全非,变为了一截四壁扭曲的通道。 纪川辽搂抱着酣睡之中的禾嘉泽通过了隧道,场面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最终,他走入一家门庭冷落的小茶楼中,直往后院走去。 后院可通灶房,灶房里只摆着一口大锅,在那口大锅旁,有名白发如雪,唇口如胭的妙龄少女,在看见闯入其中的人后,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少主?”紧接着她的视线又落到了被纪川辽紧紧捂在怀里的人上,不赞同的皱起眉头:“他是生者,你不能带他下来。” 纪川辽压低声音道:“嘘……小声点,他的眼睛出了些问题,我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过了,连罗生参也给他吃了,可他还是看不见,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女孩窃声道:“你偷了罗生参?” 纪川辽:“我拿别的东西换的。” 孟婆狐疑的打量着他:“你拿什么和白泽换的?” 纪川辽:“一点儿胆汁。” 孟婆的脸邹作一团:“你疯了!?他是个凡人,他能出的毛病多了去了,别说瞎了,聋了、瘸了、五感尽失的几率也不小,到时候你准备把身上的东西都割个遍吗?大人阻拦你和凡人搅合在一起是对的,你就不该跑去阳间找他。” 纪川辽一手挡在禾嘉泽的耳朵边上,眉间紧蹙,道:“我有分寸,养上一阵子就能回来,你帮他看看。” 孟婆态度不善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给他熬碗汤吗?”她嘴上念叨不停,却依旧是伸出了手探上禾嘉泽的腕间稍作停留,很快,她又将手收了回去:“没毛病。” 纪川辽:“你确定?可他就是看不见。” 孟婆道:“我看瞎了眼的人是你。”骂人一时爽,她噤了声,赤褐色的眼睛不安朝纪川辽投去视线,又用尖细的小嗓门说道:“你不告诉大人我骂过你,我就不告诉大人你把活人带来这里过。”目上无尊是要挨罚的,冥府上没有众生平等一说。 双方达成一致观点。 孟婆虽然只会熬一种药汤,可却能凭借摸脉诊断出凡人身体上有什么毛病,从而得出死因,与判官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过她这几千年都只为死者把脉,纪川辽心想,说不定是因为禾嘉泽还没有死,所以孟婆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可能的。 还是得带禾嘉泽去医院检查一番才行。 · 消毒水的味道,旁人交谈的声音,还有从旁经过的脚步声,禾嘉泽以为这些来自梦中,可这些因素却将他从梦中扰醒后,仍旧存在。 他惊恐的睁开双眼,唤道:“纪川辽?” 纪川辽将他的双手摁在胸前,低声安抚:“我在,我在。” 禾嘉泽情绪变得焦躁,很明显,他正身处在一家医院之中,纪川辽坐在排椅上,而他被纪川辽禁锢在大腿上,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或许是生处于陌生的环境,使得禾嘉泽尤为不安,声音也极其渺小:“你把我带到医院里了?” 纪川辽:“我们在家里。”他想着拿到检查结果后,冒险再用一次□□,眨眼就能回到岛屋,圆下这个谎言。 禾嘉泽道:“这里有消毒水的味道。” 纪川辽:“我刚把房间进行了室内消毒。” 禾嘉泽道:“有人说话和走动的声音。” 纪川辽:“嗯……我在看电视。” 禾嘉泽:“……”开始怀疑纪川辽是不是背着他补习了如何说谎,他以前是个老实人,“纪川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纪川辽像是在哄孩子,拍着他的后背,道:“没有啊,我们就在家呢,有人正在修理其他房间的纸拉窗,等他们修好了我就带你下楼去主室。” 第95章 自疚 对此, 禾嘉泽只有一句话,想说却不能说:你个狗日的又骗我。 检查结果显示并没有任何问题,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唯独禾嘉泽还是硬着头皮称自己看不见。 纪川辽翻来覆去看着几样检查单, 试图找出有哪里被遗漏的地方,也根本没有往自己被欺骗的方面上去想。 那些结果很大几率代表着所有的谎言即将被拆穿, 禾嘉泽现在正慌的一批, 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 让纪川辽不再执着于他的双眼恢复与否。 所以在纪川辽向他进一步询问是否还有其他什么症状时,禾嘉泽一如既往的选择了用真情实感的哭弱方式转移纪川辽的注意力。 就在纪川辽放下手头上的问题, 手忙脚乱的照顾着禾嘉泽的情绪时, 忽闻一名路过的人道:“禾嘉泽?你还好吗?” 两人闻声齐齐朝这位中年女人投去视线,她叫倪琼,是禾嘉泽所在学院中的一名导师, 在该领域也是十分有名气, 手里攥着有不少项目, 禾嘉泽的父辈中有一位与她是旧友,所以对禾嘉泽而言,她也算是半个长辈。 禾嘉泽只扫了一眼, 便自然的将视线游离至它处。 倪琼与纪川辽相互打量着对方, 两人从未谋面,双方都不知道禾嘉泽还认识这么一个人, 更何况在倪琼看见禾嘉泽时, 他的情况明显不大好, 不由得让她带上审视性的目光巡视他身边那个陌生的男人。 倪琼不失气度却又带着点警惕的朝纪川辽询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纪川辽:“嗯,小泽现在看不见,请问你是?” 倪琼颔首,明了道:“我听说禾嘉泽生病一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是倪琼,可能是他未来的导师。”她每次见到禾嘉泽都会劝他考虑读研,显然是对禾嘉泽抱有某种程度上的期望。 “倪姨,你怎么在这里?”禾嘉泽讶然,在倪琼出现时,他就止住了抽噎,只不过要维持自己的设定,在没听到对方主动报上姓名前,暂且不予理会。 倪琼:“来看一位同事,他是你的朋友吗?” 禾嘉泽道:“嗯,我哥给我找来的医生,纪川辽。” 倪琼稍稍放下心,转而又问道:“身体好点了吗?” 提到与此相关的事,禾嘉泽总会有不良反应,纪川辽在第一时间开口,代替其回答道:“小泽是短暂性失明,从检查结果来看,身体各方面功能均为正常,只不过……他的双眼仍然看不见,我在尝试找出原因。” 倪琼闻言点头,思索着道:“会不会问题不在身体上?” 禾嘉泽的心又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而提到了天上,他抓着纪川辽的手,语气急切,道:“为什么要骗我?我不愿意来医院,我要回家,马上回去。” 纪川辽:“没有,没有……只是叫了一些人来家里来帮你看看,我们没有在医院。”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倪琼使眼色,期望能争取到她的配合。 见状,倪琼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禾嘉泽道:“如果我们在家,倪姨为什么会到我的家里来看她的同事?” 倪琼:“别紧张,我追着我同事来的。”说罢,她又看向纪川辽:“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在致使他失明的病理原因已经清除的情况下,仍旧没有恢复视力,有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导致。” 意外的惊喜,禾嘉泽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倪琼的出现不仅没有加速他的露馅,反而把一个更好的理由丢到了他的怀里。 可能这就是神助攻了。 这个理由也足以让纪川辽信服,禾嘉泽近来的表现的确也让他十分担忧,情绪波动极大且变化无常,以及前几日的歇斯底里,都能够印证倪琼的猜测。 倪琼接着道:“如果曾经受到过什么刺激,有些难以接受的经历,给他带来了无法抹灭的心理阴影,让他潜意识的不愿意面对现实,封闭自己,以此来逃避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禾嘉泽安静的出奇,他表现的足够低迷,内心却在为倪琼疯狂打call。 为什么他之前就没有想到一个这么绝妙的理由? 纪川辽眉间紧皱,听着倪琼的话,自疚感弥漫心间,他握紧了禾嘉泽的手腕,禾嘉泽能感觉到从他手上传来的轻微颤抖。 倪琼:“当然这也只是可能,虽然他的心理状况很明显出现了问题,但还不能够百分百确定这就是导致他看不见的原因。”她走上前一步,抬手放在禾嘉泽的肩膀上,轻拍两下,“不管怎样,你应该知道心理疾病的危害,不要拖,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去接受疏导与治疗。” 禾嘉泽笑了笑,道:“暂时还不需要,这样就可以了。”手腕还被纪川辽握着,他动了动那只手,对纪川辽说:“门窗修好了没?我想回房休息了。” 现在无论禾嘉泽说什么,纪川辽都会照做不误,他向倪琼道过别后,拉着禾嘉泽的手匆匆走向安全通道。 楼梯间没有其他人在,除了电梯外,这医院有中央有步梯也有扶梯,上下十分方便,没有多少人会刻意去找安全通道。 纪川辽也只是需要一个没有旁人在的空间,与一扇门,进入了楼梯间,他又背过身去,再次掏出了那把钥匙,在门上随意开出了钥匙孔捅入。 安全通道的门再次打开时,门外的景象已经与他们进来时迥然不同。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禾嘉泽心情非常复杂,只能用神奇来形容这一切,做妖怪都这么方便的吗?非常不想做人了。 他跟着纪川辽走出了楼梯通道,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接着,他被摁坐在了飘窗台上,纪川辽在他膝前蹲下,埋首于他的双膝之间,拉着他的手,黯然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是他给禾嘉泽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禾嘉泽编织着茧封闭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无法帮他摆脱所有苦楚,只能让事情越变越糟。 明明是想让他快乐无忧,给他安宁幸福的生活,想保护他,可这一切都被搞砸了。 在这一刻纪川辽忽然就懂了在他离开冥府时,长冥给他的告诫——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即便篡改生死簿,那个人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再怎么道歉,再怎么自责,也没办法补救已经犯下的错误。他想得到的也不是禾嘉泽的谅解,而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纪川辽再度抬起头,凝视着禾嘉泽的双眼,道:“你不想出去,我们可以永远呆在岛上,我会陪着你的,我会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如此的郑重其事,反倒让禾嘉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该说是受宠若惊吗?不对……受到恋人的宠爱是常有的事情。 他将一只手叠放在纪川辽的手背上,垂首敛眸,浅声道:“我还好,比大部分人过的都要好,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快乐的,我有很好的家人、很好的朋友、很好的恋人,所以……我还好。” 可越是听禾嘉泽用无关紧要的态度说着自己没事的话,纪川辽就越发深陷在名为自责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禾嘉泽拉起纪川辽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唇前,下唇轻抵着纪川辽的食指关节,声音又轻又浅的说道:“有点困了,不哄我睡觉吗?” 纪川辽:“你睡太久了。” 禾嘉泽道:“我是睡了很长时间,可你都没有陪我一起,所以那些不算。”他轻拍飘窗边沿,让纪川辽坐到自己身边来:“在这里晒着太阳很舒服,我们很快就会睡着的。” 飘窗足够宽敞,能容纳下两个人,只不过想要横躺在上面需要屈膝,纪川辽被禾嘉泽拉上窗沿,靠坐在飘窗内侧壁上,他将禾嘉泽圈在双臂之中,让他依着自己。 两人依偎,靠得足够近,仅凭低语也可交谈,容不得第三人来旁听。 禾嘉泽睡着后,纪川辽却是失眠了,他这个阶段需要的睡眠时间比普通人要更多,可心里埋着事,让他不能入梦。 人的生命对于他而言是极其短暂的,就算没有意外发生,也无法长相厮守,他过度的贪心,所以在长冥放出了许诺时心动了,想都没想的答应了遵守那些规则。 长冥并不是不看好禾嘉泽,而是不看好他想要与一个人类在一起,两者相遇的契机也源于两个危险的意外,甚至在没有翻动生死簿,看到禾嘉泽的末路之前,他也已经在长冥长时间灌输引导下放弃了想要来阳间寻他的想法。 现在最初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将禾嘉泽生命中的隐患铲除,或许是他停留的太久了,而后又给禾嘉泽带来了负面的伤害,是否还有资格继续呆在他身边,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可一旦想到要与他分离,全身上下的每根神经就会像是搅在一起被人拧着又拉扯似的绞痛。 第96章 惊险 他不想走,离不开, 甚至想也不能想。 但如果禾嘉泽已经对他做出了让他离开的要求, 那另当别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就像他们当初说好的一样, 禾嘉泽双目复明, 他会一切交代清楚,然后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做告别。 · 纪川辽带着那个人类走后, 孟婆又蹲下身去挑拣筐中的草药,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 孟婆抬头, 望向判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判官双手抱臂:“在你和少主达成一致的时候,这件事必须上报给大人,少主这么做已经违反了冥府的规矩。” 孟婆摆手道:“不行,我已经答应他不告诉大人了。” 判官挑起眉梢:“可是我会。” 他说罢转身便朝外走去,孟婆连忙起身,追赶上去, 阻拦道:“又没有造成多大的问题, 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吗?” 判官:“不能, 因为我看见了。” 两人一路拉扯到了办公大楼内, 判官一把推开面前的办公室房门, 走入其中, 身后还拖着一个死拉着他大腿不肯放的小尾巴。 长冥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不满的看着判官:“你怎么又来了?” 判官:“少主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带来了冥界。” 长冥问:“什么时候?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走了吗?怎么不回家吃个饭?”留守老父亲忽然激动。 判官移开身体, 视线悠悠落在了孟婆身上:“这就要问她了。” 孟婆干笑两声:“我炉子上还炖着汤呢, 我得先回去了。” 长冥将两条胳膊杵在桌面, 小臂斜立,双手交叠,抬眼朝办公室的大门投去一眼,那扇门嘭的一声紧紧闭合。 出路无门,孟婆僵硬的转过身,朝长冥献媚的要哭不笑的表情。长冥玩味的笑道:“说吧。” 看样子不说点什么怕不是走不出,孟婆无法,只得将事情缘由如实道来。 闻言,长冥拍案立定:“人间医疗不够发达,派几个怨灵去,让他们赶紧把人带下来,想办法把长情引开。” 孟婆:“……”带下来了那还治个屁呀。 · 禾嘉泽一觉睡醒时,已经到了中午,纪川辽不仅没有叫他起床,人也不知道跑哪儿了。 他坐起身来,原想先下楼看一看,却听到了有动静从浴室里传来,静下心来细听,是哗哗的流水声。 禾嘉泽心想着或许是纪川辽在浴室里洗澡,他走到浴室门前,拉开门后,脚步却停顿在了原地。 淋浴下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没有头,上方原本的花洒却变成了一颗人头,猩红色的液体不停的冲洗着站在那里的人体。 在听到开门声后,人头缓缓转变面向,朝他看了过来,接着咧开嘴吧,露出一个诡异又难看的笑容,人头花洒下的无头人带着满身粘稠的血液朝禾嘉泽扑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让禾嘉泽躲闪不及。 可就在禾嘉泽惊叫着,被那只手碰触到的一瞬间,头颅与身体化为了一缕青烟,从他眼前消失了。 连地上的血水也一同消失不见,浴室里一片整洁,好似那可怕的一幕不曾发生过。 禾嘉泽跌坐在地,胸口上下欺负,就在刚刚,他的心脏险些骤然停止。 流水声与那些画面无法从脑海中轻易抹去,他很确定自己是再一次亲身经历了怪异的事件,可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东西出现后,仅是吓一吓他便没了。 天色渐暗,近黄昏时刻纪川辽才回到家中。 他见到禾嘉泽,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很抱歉,有些事需要我去……”话没说完,被中途打断。 禾嘉泽:“浴室里有人,我听到了花洒声,以为是你在里面,打开门后感觉到有人碰了我的手臂。” 纪川辽狐疑的皱起眉头,朝浴室看去,他走上前,将门打开,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拉开浴缸帘,唰的一声响,帘幕后面的墙壁洁白干净,浴缸里也是空无一物。 除此外,纪川辽一一检查过柜橱,没有漏放过任何一处,哪怕是常人无法藏身的刁钻角落,可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除了洗手台上的牙具与毛巾的摆放位置乱了些,其他都和他走前是一致的。 他从浴室中退了出来:“里面没有人,或许是你听错了。”同时,心里有些担心禾嘉泽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走到了禾嘉泽身边,纪川辽问道:“最近心情怎么样?你的眼睛会好的,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禾嘉泽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不悦的甩开了纪川辽的手,道:“我听见了,也的确是有什么东西碰到过我,那不是幻觉。”和先前不同,那东西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来让禾嘉泽证实自己的话是真的,他感到很无力,“也许那东西不是人,出现后又消失了呢。” 纪川辽搂住他:“我相信你,不过你很安全,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他再度朝浴室看去,要说即便禾嘉泽撞到的不是人,也肯定会在原处留下什么气息,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两人坐在飘窗上,禾嘉泽抱着纪川辽的手,心中仍有余悸。 纪川辽说起其他的事来分散禾嘉泽的注意力:“我买了西瓜回来,还有种子,我们可以在岛上开几块地,种上我们喜欢的东西。”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间已经到了吃西瓜的季节,可岛上的温度依然说不上太热,到了夜里还会有些凉。 禾嘉泽埋怨道:“你留我一个人在家,出去就是为了买西瓜吗?” 纪川辽摸了摸他的鼻尖:“同事喊我去处理些紧急的问题,先下楼,我已经把西瓜冰上了,等吃完饭,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玩一会儿,明天想不想去试着钓鱼?我还买了鱼竿。” 禾嘉泽起身,与纪川辽一同朝卧房外走去:“不用太冰,先给我切一点,我到院子里坐一会儿,饭好了喊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以后可以不要出去了吗?我一个人在岛上很害怕。” 由于今天已经有了一次突发状况,纪川辽也无法保证以后如何,放着两界之间的裂痕不去修补,耽误上不久就会出现大乱子。 纪川辽:“我尽量,过了这阵子应该就好了。” 禾嘉泽抿嘴,垂下眼睑,问道:“很严重的事情吗?” 纪川辽点头:“非常严重,但是更具体的……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禾嘉泽甩开了他的手,心里生出了点儿小情绪,即便他没再阻拦纪川辽,可仍旧会对此感到不悦。 纪川辽失笑,把顺手拿来的外套披在了禾嘉泽的肩上:“我去把西瓜端来,池子已经用栅栏围起来了,你可以在院子里走一走。” 目光落在了被木栅栏围起来的那一圈,禾嘉泽暗自腹诽了声真丑,除此之外,院子里还多了棵树,说大不大,但也不是什么小树苗。 树上的鸟巢一看就是纪川辽自己挂上去的,几个鸟巢里都是空着的,暂且没有居住者,禾嘉泽抬头看着,觉得有点可爱。 他走到树前,靠着树杆坐下,没过多久,纪川辽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屋中走出,见禾嘉泽坐在树下,又回屋搬来了一张小椅子与矮茶桌。 盘中的西瓜只有小小的三牙,是怕禾嘉泽在晚饭前吃的太多了。 纪川辽俯身对他道:“我回厨房里,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听得到。” “啰嗦。”禾嘉泽不耐的摆手赶他走,“别耽误我吃瓜。” 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纪川辽稍微有那么一点伤心,近日里禾嘉泽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多少让纪川辽轻松了不少。 顶头尖尖的瓜牙被禾嘉泽一手拿着,三四口就见底了,他伸手去拿第二块西瓜时,一抹黑影由上而下唰的掉了下来,停在了禾嘉泽的眼前,前方忽然多了个东西,一个脏东西。 不血腥,也不影响胃口,只是在出现时让禾嘉泽受到了点儿轻微的惊吓。禾嘉泽拿起下一瓣西瓜,收回手,躺在躺椅上,仰视着被一根绳子吊挂在树杈上的歪脖女人,她一直努力的朝禾嘉泽伸手,奈何脖子被绳圈套着,让她无法从半空中离开。 他心里犯着嘀咕,怕不是又买到了凶宅。 禾嘉泽把瓜皮丢回盘子里,又倾身去拿盘子里最后一瓣瓜,歪脖鬼就在他头顶上方不停的挣扎,树影婆娑,摇曳在地面。 只听‘咔’的一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几片树叶落下,禾嘉泽心道不好,连盘子带瓜一起端了起来,迅速从原地跳开。 从身后传来了树杈断裂与重物坠落的闷响,那东西四肢着地,朝他追来,身后还拖着那根树枝杆。 禾嘉泽脚下急转弯,和匍匐前进的鬼兜了个圈,绕回到树下,把绳子末端的树杈与树身卡在了一起,又在鬼怪的追赶下绕着树跑了几圈,最后两脚抹油跑回进屋中去了。 树杈在绳圈的环绕下被稳定的固定在了树下,让它一时半会儿无法挣脱开禁锢,在禾嘉泽躲进屋中前去追他。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纪川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响动,放下手里忙活的东西,朝外走出,打算去一览究竟,谁知却见禾嘉泽已经坐在了主室里。 纪川辽担心走廊缘侧的高度会磕绊到他,道:“怎么不喊我?这样多危险,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禾嘉泽喘着气道:“外面更危险,等你去接,人都凉了。” 纪川辽:“发生了什么?你叫我一声,我很快就会到啊。” 禾嘉泽‘哦’了一声:“那真是谢谢你了,快男。” 纪川辽走到他身边坐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抽出几张纸巾,抓起禾嘉泽的手想帮他擦一擦,却摸到了一手冷汗。 第97章 接替 他皱眉问道:“手掌怎么这么多汗?” 手被擦干净后, 禾嘉泽面无表情的抽回手, 说道:“是不是还黏黏的?那不是汗, 是我吃西瓜糊手上了。”他想着那玩意被拴在树下应该不会太快挣脱, 就算鬼没了,折断的树杆也能证实他的确遭遇过什么,便催促纪川辽:“你不用出去看看吗?好像从树上掉下来了什么东西, 差点砸到我。” 纪川辽更是疑惑,那树上除了树叶,应当什么都不会落下才是,就连鸟巢都是他一个一个用特殊的材料固定上去的。 他先回到厨房将灶台上的火灭掉, 又折返回主室, 对禾嘉泽道:“呆在家里不要随处走动, 我出去看看。” 那棵树植在屋后距离其中一个围墙脚较近的位置,纪川辽将正前方主室到通往屋后的所有房间的纸拉门一一打开,穿过几个房间,走出了屋子。 一出门就能看到那棵树完好无损的矗立着,树下摆放着他先前搬过去的躺椅与小矮桌,除此之外, 别无他物。 为保证万无一失,纪川辽还是走到了树下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枝桠上的鸟巢一个也没有少,地面上连落叶都是少的, 纪川辽转过身朝禾嘉泽所在的那栋房子里看去, 叹了口气。 他不能告诉禾嘉泽什么都没发现, 那样会使他生气。 原以为禾嘉泽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可今日他怪异的表现,除了心理上的问题加重之外,让纪川辽找不出一个更好的解释。 长久性的将自己封闭在岛上不与他人来往,或许对禾嘉泽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将枝头的一只鸟巢取下,纪川辽原路返回到主室。 听到他的脚步声,禾嘉泽转头问道:“你找到是什么东西从上树上掉下来了吗?” “嗯。”纪川辽应了一声,将手里的鸟巢丢到垃圾桶中:“一个鸟巢。” 禾嘉泽:“你确定?鸟巢掉下来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纪川辽沉思半晌,道:“饿了吗?饭马上就好。”接着转身走入厨房。 禾嘉泽起身跟上前:“是不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纪川辽站在料理台前,埋头将刀板上的食材切成薄薄的细丝,想了很久,只能说上一句:“你不会有危险的。”在那次禾嘉泽进入了旧校舍后,他就将逆鳞拔下藏在了禾嘉泽的耳后,鬼怪根本无法近他的身,碰到就是死路一条。 闻言,禾嘉泽丢下一字:“哦。”转身往返主室。 餐桌布置到一半时,纪川辽接到了下属打来的电话。他看着来电人,先挂断了这通电话,继续做自己手头的工作,最后一步是把禾嘉泽的安顿在了餐桌前。 他掏出手机,回拨了电话,将手机搁在耳边,一边回头对禾嘉泽说话,一边朝外走:“我出去回个电话就回来。”听得出有几分焦急。 禾嘉泽一手托腮,也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电话早就被接通,纪川辽听着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直到走出屋外后才开口道:“我可能……走不开,放小泽一个人在家里不行,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判官的语气与话语皆十分冷漠:“少主,您应该知道大人现在对您与这个凡人在一起,是不同意也不反对的中立态度,如果您因为这个人,耽误了大事,您猜大人会怎么做?”他说话没有太过直白,但也足以让纪川辽知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裂缝晚一日修补,都是我们冥府的失职,到时世界各地鬼门大开,不说阳间那些蝼蚁会怎样,我们冥府上下所有人,就等着被打进无边苦海吧。” 修补空间裂缝,是龙族的天职,也只有龙能做到。裂痕是相对的,阴灵想要从冥界逃入阳间,那必须是冥界与阳间两界的护壁都出现了裂痕,判官说长冥在忙着修补冥界的裂缝,那边要更加严重,让长冥分·身乏术,所以阳间这边只能交给他来处理。 顾全大局这四个字说出去容易,纪川辽不知道其他的龙是什么样的秉性,可他却是在大家与小家被摆在面前时,会做出十分自私选择的那类。 比起世间万物的安危,纪川辽更在意的是禾嘉泽的心情,单单只是生灵涂炭,是无法说动纪川辽去无私奉献,可他不想入苦海,那样就见不到禾嘉泽了。 所以结局是……胸前被迫戴上的红领巾越发鲜艳了起来。 纪川辽回到屋中,在禾嘉泽身边坐下,踌躇着说道:“我……还是得出去完成那项工作。” 禾嘉泽点着头,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你说过了,我同意了,不需要进行二次申请。” 纪川辽发现今日自己叹气的次数尤其多:“不会太久,我会尽早赶回来的。” 禾嘉泽:“其实你想走我根本就拦不住,愿不愿意回来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他用叉子卷起盘子里的面条,挑眉道:“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就能帮我收尸了。” 一天内撞鬼两次,禾嘉泽隐隐有预感接下来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显而易见的是,它们只会挑自己落单时出现,在消失后连一丁点证据都不会留下。 有纪川辽在的时候,他就是安全的,纪川辽走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可他能怎么说?正是因为这样,没有一点儿痕迹,纪川辽在的时候那些事不会发生,所以就算他说出去,也只会让纪川辽觉得,出问题的是他的脑子。 此时两人所想的又不是同一件事,纪川辽听到禾嘉泽这么说,怕的是禾嘉泽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纪川辽道:“我出去的这段时间,让你的两个朋友来陪你怎么样?我会等他们到了之后再走。” 禾嘉泽连连摇头拒绝:“不行,我不想和他们同年同月同日死。”从上次三人一起进入旧校舍的经历,禾嘉泽得出结论,如果李东硕和白羽在场的情况下,仍旧会有鬼蹦出来,他们只能死在一起,顶多会有个先后顺序差异。 纪川辽闻言,更是坚定的觉得不能让禾嘉泽独自相处,他道:“可你一个人在岛上,我放心不下。” 禾嘉泽:“那你就不要走啊。”他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纪川辽,让他左右为难,自己选择,可不论选择哪个答案,对纪川辽来说都是错的。 纪川辽万分纠结,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我不能不去。” 禾嘉泽悠闲的吃着被卷在叉子上团成一个球的面条:“那你就去啊。” 纪川辽的问题开始重复转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岛上。” 禾嘉泽:“我不同意其他人来陪我,你就会一直重复下去这两个问题是吗?” 纪川辽想了想:“可能……大概?”这是个环成了圆的死胡同。 禾嘉泽道:“那我也只能祈祷他们的保险能多赔点儿了,能弄到护身符吗?想办法找两个有用的,走之前给白羽和李东硕。” 当晚,纪川辽就联系了白羽和李东硕,又让鬼差去接他们两人,让鬼差想个能把两人快点送过来,又不让他们心中存疑的办法。 像陈三这个档次的鬼差,多少也是能够使用小范围的瞬间移动,最常见的案例就是,一个人刚断气不久,下一秒面前就多出了两个鬼差或者黑白无常。 只不过带着一只船瞬间移动,还是头一次,在船本身前行的速度上,外加陈三隔儿一会用上一次能力,带着船一起跳跃到千米外,整段行程花费不过两个小时。 白羽看了眼时间:“这次这么快?我还以为天亮才能到呢。” 陈三弓着身子,一手支在一条腿的膝盖上,一边抹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边喘着气呵笑道:“就……就是……就那什么……抄了……抄了个近路……” 李东硕:“小老弟,你咋地啦?晕船啊?” 白羽问道:“海上还能抄近路?” 这问题陈三答不上来,他走到两人之前,张开双手,一手推一个向前走:“快快快,别让禾小少爷等急了。” 陈三到了院外,给纪川辽打了个电话。 禾嘉泽已经睡着了,现在是半夜两点,纪川辽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下了楼,走到院子里给外面的人开门。 纪川辽:“小声点儿,小泽睡着了,一楼二楼都有房间,你们随便用,壁橱里有被子。明天要吃的饭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记得叫小泽按时吃饭。” 李东硕道:“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按时吃饭。” 纪川辽仍旧有些不放心:“最好不要让小泽一个人呆着,他最近……算了,反正千万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 李东硕:“你放心,他要上厕所,我和白羽都架着他去。” 白羽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帮他扶着鸡儿呢?” 纪川辽:“不行,这个不行。”他又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两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光的东西,塞到两人手里,“把这个戴在身上,我得走了,那就麻烦你们了。” 第98章 惊魂 禾嘉泽原本以为纪川辽等到第二天才会走, 没想到一大早起来时,他就已经不在家里了。 来喊他起床的人是白羽, 禾嘉泽面露茫然之色, 一边坐起身一边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羽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八点, 他道:“五个小时之前,要我伺候你穿衣洗漱吗?” 禾嘉泽皱起眉头:“我们家也付给你工钱了?” 白羽:“那倒没有,你的纪医生说不要让你一个人呆着,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从看着你穿衣服和帮你穿衣服里做选择。” 禾嘉泽扬手制止他:“你先出去。” 白羽道:“不行, 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我答应了海狗帮他把□□画藏在我家里, 到现在为止那本书已经藏在我衣柜里有十二年了, 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他小学看过黄书这件事。” 禾嘉泽生无可恋的在白羽诡异的注视下快速把衣服穿好,他从床上下来走进浴室, 白羽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后头。 他将马桶圈放下来, 回头朝白羽看了一眼, 道:“我要行个方便。” 白羽:“李东硕说当你想要上厕所的时候, 他会把你架到马桶前,帮你扶着鸡,要我喊他过来吗?” 禾嘉泽面色复杂外加嫌弃, 拢紧了自己的外套:“你们两个有什么毛病, 这么恶心的话也说的出来。” 白羽道:“话又不是我说的, 就怕海狗不紧说得出来, 还做得出来。” 禾嘉泽暂时放弃了使用马桶,又走到洗手台前,拿起牙刷,通过光洁明亮的镜子与站在后方的白羽对视,他一边挤牙膏一边道:“海狗也来了?” 白羽:“是啊,现在正在你的游戏室里忙活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刚进去喊他吃饭的时候,看见他正戴着头盔,但是把裤子给脱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帮你扶,不过现在他手里就正抓着自己的小弟弟。” “噗——”禾嘉泽没绷住,嘴里的牙膏泡沫都喷到了镜子上,他将嘴边一圈的牙膏擦干净,含糊不清的说道:“游戏库里有个成人教程类游戏,应该是他找到那个了,本来是打算让纪川辽玩的。” 白羽靠墙站着,和禾嘉泽聊了起来:“他没玩吗?” 禾嘉泽把清水扑到脸上,一边道:“他和海狗不一样,他下面对游戏里面的人没什么反应,也禁止我以后打开那个游戏,我还以为他把那游戏给删了呢。” 白羽不禁疑惑:“你说海狗怎么就找不到女朋友呢?他也不是不想找,自身条件也不错。” 禾嘉泽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你们两个天天走在一起,除了和你一起打篮球、上下学之外,他也鲜少一个人外出或者参加社交活动,说不定学校里的人都觉得你俩是一对,所以对他望而止步。” 白羽:“我交过很多女朋友,我不是gay。” 禾嘉泽挑眉道:“这就说得通为什么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你渣男了。” 洗漱过后,禾嘉泽与白羽前往一楼。 路过游戏室时,白羽抬手敲了敲门,朝室内的人喊到一句:“忙完了没有?吃饭,赶紧的。” 两人还觉得要稍微再等一等,面前的纸拉门却很快被人从里打开。 禾嘉泽上下打量着李东硕:“挺快的啊。”说罢,又不着痕迹的朝游戏室内望,一边问道:“你有用卫生纸吧?” 李东硕道:“你也看到了?我的战绩太漂亮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来了十把,狍子你没机会超越了。我没看到卫生纸,你要我擦什么吗?” 质疑的视线停留在了李东硕裆下,白羽道:“擦擦你的眼泪?” 李东硕随他们一起朝主室走,闻言笑了声道:“不过是个游戏,我也没有激动到要哭的程度。” 白羽:“我中途进去了一次,看见你没穿裤子,坐在地上。” 当时只瞧见了李东硕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垂着头,双手是放在前方在捣鼓什么的,白羽怕被辣到眼睛,扫了一眼就出去了。 李东硕恍然道:“原来是你啊,我就说怎么听到门响,回头一看也没个人。我系扣子呢,最近好像发胖了,玩游戏的时候一个深蹲把裤子前门给崩开了。”说着,还将衣摆撩开,指着裤子上的那颗扣子道:“系的不是太牢,吃完饭记得帮我重新缝一下。” 纪川辽走前将冰箱填的满当当的,白羽与李东硕只煮锅米饭,再从冰箱里随便拿两个盘子出来,塞到烤箱里加热一下,一顿饭就准备好了。 已经许久没有吃过回热的饭菜了,禾嘉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李东硕:“你别是得厌食症了吧?” 禾嘉泽道:“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扣子都崩掉了还吃。” 李东硕拍着自己的肚子道:“我不胖,我还有腹肌。” 虽然没有再吃东西的欲望,禾嘉泽还是在餐桌边坐着等他们两个人都吃饱了,才一起从桌前离开。 禾嘉泽截胡了李东硕伸向桌面的手,道:“餐具我来收拾,缝你的裤子去吧。” 白羽:“不是说你眼睛还没恢复吗?你行吗?眼睛好的时候也没见你做过家务啊。” 禾嘉泽道:“我还不确定他的手到底摸过什么,我不能冒险把餐具交给他,这些都是我吃饭的家伙。你们不用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主室和厨房的门一般来说不会管,禾嘉泽在厨房里活动,他们坐在主室也看得到,也就随他去了。 将餐具洗干净,然后摆放归位,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很难,但禾嘉泽有做瞎子的自觉,刻意放慢了速度,洗一个盘子发几分钟的呆,最后再把桌子擦一遍。 这是他看着纪川辽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连他在擦盘子时的姿势与小动作都已经铭记于心,并下意识的去模仿。 抹布搭放在窗沿上,禾嘉泽转身走出厨房,入眼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李东硕坐在软榻上看电视,白羽蹲在双腿之间埋头忙活,因为被李东硕挡着,禾嘉泽只能看个大概,走上前几步才看清白羽是在李东硕的裤子上穿针引线。 禾嘉泽道:“你知道你们被误认为是一对儿,一点也不亏吗?”这么一对比,他反倒像是直的那个。 李东硕疑惑的朝禾嘉泽看去:“谁?” 白羽烦躁的‘啧’了声道:“你就不能把裤子脱下来给我吗?这么不好缝。” 李东硕:“那多不好意思,泽泽快来看,这个小仙女儿美不美。”他持着遥控器,指着电视屏幕。 白羽站起身剐了他一眼:“说话前先过过脑子,他看不见。”收了线, 他把剪刀与针线都扔到了矮桌上,坐到软榻的另一端,也开始看起电视。 禾嘉泽轻车熟路的绕过前方障碍物,顺利的落座到了座垫上,一条手臂杵在矮桌上,手掌撑着下巴,看着电视画面,打了个哈欠。 李东硕道:“他的动作那么栩栩如生,我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是平时的泽泽了,你看,就现在这样,看电视的泽泽。” 禾嘉泽说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我没有,我在发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没一刻是安静下来无人发言的,气氛称得算是欢乐。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玄幻修仙大作,情景唯美生动,引人入胜。 而忽然之间,画面在一瞬间闪现了雪花,接着一抹身着血色衣裙的身影突兀的横插在了电视屏幕之中,呆立在女主身后的房梁旁,猩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屏幕外的人。 说话说了一半的李东硕闭了嘴,房间内突然陷入安静,李东硕和白羽搞不清状况的以为这是剧中的人物,可还是被吓到了,半天没有人再讲话。 屏幕中,女主走出了场景外,留下的是定格的画面,以及房梁边上笑容逐渐加深的红裙女人。 李东硕哆哆嗦嗦的拿起遥控器:“谁换台了吗?还是电视卡了?怎么不动也没声了,没人看我就转台了啊。”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答,就摁下了遥控器上的其中一个按钮。 接着,频道变了,画面也变了,唯一不变的是画面里的女人,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变,虽姿势与表情都与方才近似,可好像离他们更近了。 主持人正念着播报稿,字正腔圆且中气十足,哪怕他身后正站着一个诡异可怕的人,也完全不能影响他。 白羽打了个哆嗦:“她瞪了我一眼!” 安静如鸡到现在的禾嘉泽,陡然间冒出一句:“我们最好快点逃跑。” 李东硕还扬着遥控器:“再、再换个台试试,中二台在播枪战片,说不定有用呢,说不定就是你电视屏幕上的污渍呢。” 他又按了一下遥控器,又让那个女人距离屏幕更近了一截距离,这个距离让人足以看清那红衣上的纹路与装饰。 并不像刚才一样显示全身,她占据了大半个画面,像是被框在相框中的半身照,身后是烽火连绵,炮鸣声不绝。 第99章 坦白 李东硕顿时吓傻了, 手里的遥控器也掉落在地,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如同触发了某个开关, 即便没人再转换频道, 画面中的红裙女人也开始向前逐渐靠近。 三人呆愣愣的坐在电视前, 看着她离屏幕愈来愈近,直到那张脸将整个屏幕都霸占,凤仙花涂点缀出猩红蔻丹的十指伸出屏外, 抠住了电视边框,几人才如梦初醒。 禾嘉泽一下子从座垫上跳了起来, 道:“你们不跑, 我先跑了。”说罢, 拔腿朝门的方向跑去。李东硕扯着白羽站起身, 惊呼着跑开:“狍子等下!!!” 禾嘉泽头也不回的说道:“等什么?等那玩意来抓我吗?” 白羽还有功夫担心其他的:“你不是瞎了么?怎么跑的那么快?” 禾嘉泽道:“我腿又没断,求生欲告诉我跑快点。” 他们本想逃出屋外, 可手搭在门把上却拉不开门, 不知何时, 这门被锁上了。 不仅如此, 原本可以轻易破坏的纸拉窗像是被打上了高级附魔,刀枪不入。 回过头一看,那女人半个身子已经爬到了屏幕外, 要不了多久就会全身脱出。 禾嘉泽:“去楼上!” 李东硕点着头道:“你经验多, 听你的。” 路过厨房时, 几人的视线又被厨房地板上多出来的一堆血淋淋的肉块不自觉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堆被肢解成肉丁的骨肉, 它们正以极其迅速的速度拼凑到了一起,最终产生的结果是一个手脚错位的怪物,连脸上的五官都拼的叫人看不出那是一张脸。 可禾嘉泽还是认了出来,欣喜道:“那就是我在隔壁公寓看到的那一只!你们现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吧!” 白羽:“你现在得意个屁啊?!” 禾嘉泽道:“这是近日来唯一发生的好事,我忍不住。” 这位老熟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红衣女人也朝他们狂奔而来。 李东硕欲哭无泪:“你管这叫好事?” 白羽道:“纪医生知道这事儿吗?” 李东硕挤在禾嘉泽身后:“他要知道还叫我们来也太不是人了,回来你非得好好说说他。” 禾嘉泽张望着退路,心说先想想看怎么尽量活到纪川辽回来再说吧。 通往屋外的门窗打不开,他们只能与这两个东西在屋里周旋,而现在,楼梯口又有个守门鬼挡着,进退无路,只能试试看在这主室与厨房两块地兜圈绕路。 禾嘉泽:“分散跑,尽量把它们引开,不然我们会被前后夹击。” 这两个东西的初始仇恨在禾嘉泽身上,李东硕和白羽朝一旁跑时,它们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左一右的朝禾嘉泽靠近过去,将他逼至墙角。 李东硕与白羽各抄着一只餐椅折回来,从后方对着那两个非生命体丢了过去。 原始的暴力手段还真生效了,虽并未给它们带来太大的伤害,却成功转移了它们的注意力,让禾嘉泽得以从包围圈中脱身。 两人各引着一个鬼在屋里兜圈圈,趁着这个功夫,禾嘉泽将一楼的纸拉窗全部打开,共他们通行无阻。 眼看着白羽要被追赶上,禾嘉泽又拎着衣竿子上前,捅向了那红裙女人的后脑勺。 李东硕气喘吁吁的叫道:“也管管我啊!我他妈的怕怕!!” 白羽见禾嘉泽溜的游刃有余,便跑向李东硕,随手抄起一只瓷器花瓶,对准那张错综复杂的脸狠砸下去。 不过就算他们再怎么能绕,走位再蛇皮,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别说禾嘉泽这运动残了,从上午到下午一直忙于遛鬼没歇着,就连李东硕与白羽都开始有些体力不支。 李东硕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道:“秦王……呼……秦王绕柱,我们这算个啥。”他有些跑不动了,伸出手搭在了白羽的肩膀上。 白羽:“你别拉我啊!!” 禾嘉泽更是头晕眼花,回头一看,他们即将就被追上了,瞬间又回来了点儿力气。 应该算得上是回光返照,没往前奔几步,他就彻底歇了菜。 危急关头,主室的纸拉门被人从外打开,那瞬间,追在他们身后的鬼如同得到了什么号令,不翼而飞,禾嘉泽知道是纪川辽回来了,那些东西不想让他知道它们出现过。 李东硕扒着白羽的肩膀,有气无力的感慨道:“得救了……” 从门外走进屋内的纪川辽不明所以的扫视屋内三人:“你们在玩什么呢?”接着又皱起眉头:“怎么把家里弄的这么乱。” 白羽摆着手,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扶着李东硕往外走。 从纪川辽身边路过时,李东硕问上一句:“船没开走吧?” 纪川辽狐疑的看着他:“不是请了几天假吗?这就要走了?不再在岛上多玩几天吗?” 李东硕与白羽本是互相扶持着缓慢前进,闻言立刻放开对方,头也不回的拔腿往院外跑。 纪川辽问着:“你们闹脾气了?”一边回过头,却见禾嘉泽瘫坐在墙边不停喘气,鬓角与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沾湿了。 禾嘉泽看着他,颔首问了句:“还出去吗?” 纪川辽:“嗯,再一次就好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情况有点儿奇怪,不断有破损出现,可除了我以外的人好像都不怎么着急。” 禾嘉泽气息仍旧不稳:“我决定放弃在生死边缘挣扎,你下次出门前先把我杀了吧。” 纪川辽疑惑的走上前,蹲在他身前,问道:“说什么呢?” 他现在累到了极点,且饥饿感冲头,思绪都是混沌的,连纪川辽在说些什么,都是隔了一会儿后才被他给接收,然而回应的力气也所剩无几。 禾嘉泽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抬手拍在纪川辽的胸前,道:“我问你,你确定还要出去吗?” 纪川辽无声默认,他见禾嘉泽站不稳,便伸出手去扶他。 大致摸清了那些脏东西出现的规律,禾嘉泽寸步不离的跟在纪川辽身边,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可同时又不怎么乐意搭理纪川辽。 纪川辽摸不透禾嘉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黏着他,可又不理他,态度冷淡,行为却极为黏人,就连他做家务时,禾嘉泽都要站在他旁边守着。 临睡前纪川辽想起楼下一些房间的拉门还没有全部关上,想要下去时,又被禾嘉泽一把拉住。 禾嘉泽:“你去做什么?” 纪川辽道:“我下去把房间检查一遍就上来。” 禾嘉泽重新阖上双眼,手却没松开,用强硬的语气道:“不准去,我好累,陪我一起躺着,我睡着以后,你也得守在这里。” 纪川辽有很多疑问没问出,他看得出禾嘉泽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答应了后,便伸手将台灯熄灭。 灯熄,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躺了会儿,禾嘉泽忽然冒出了一句话,语气软化不少,可却是吓到纪川辽了:“可不可以不去了?我会死的,我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会死。” 以往禾嘉泽就算再怎么气闷难过,也从未以死相逼。 而他的话说是相逼也很不恰当,更像是在哀求纪川辽不要离开,不似玩笑也不似气话,让纪川辽不得不重视。 自从那次带禾嘉泽去了医院,从他人口中得知禾嘉泽的双目不能复明可能是由于心理障碍导致后至今,纪川辽一直将他当作脆弱的玻璃制品小心翼翼的对待。 可就目前看来,他的行为没有让禾嘉泽的问题得到任何改善,反而更加严重了。 半天得不到纪川辽的回话,禾嘉泽有些心急,要说死,他暂时还是不想的,他的求生欲尚在,这让他对脱离纪川辽的保护圈一事万分焦急。 被子下的手抱住了纪川辽的手臂,禾嘉泽靠近过去,从他身上汲取着安全感,不安的问道:“那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纪川辽侧身与他面对面:“你不能靠近那里。” 禾嘉泽:“到底是什么事,在你看来,比我的命还重要,让你连我的生死都可以不在意。” 这些话说出去难受,听起来也痛苦。 在纪川辽看来,禾嘉泽的病根所在,可能就是他这个人,说不定早些离开,对禾嘉泽还有好处。 他张了张嘴,几度想要将那些话说出口,每每话到嘴边又难以言说,再一次听到禾嘉泽将生死二字摆到面前时,纪川辽绷不住了。 缓神片刻,纪川辽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沙哑:“我想和你说些事情,很抱歉一直以来都在瞒着你。” 禾嘉泽:“你背着我在外面找人了?” 纪川辽忙解释道:“没有,我没有,我认识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你的家人和朋友。”他顿了顿,又道:“你可能会觉得难以接受,或者说是借口,又或者你早就有所察觉、知晓,但当我主动坦白时,你会害怕,觉得我是怪物。” 禾嘉泽皱紧眉间,断言道:“我不会。” 纪川辽摇着头:“你先听我说,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们曾经见过,这样的事也发生过。” 第100章 旧事 禾嘉泽颔首, 他能预料到纪川辽要对自己坦白非人类的身份,但看样子,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事情要说。 他看着纪川辽几次三番要开口,等了许久又说不出重点来, 急得发毛, 怒声道:“再墨迹我就把你鸡儿拔了!!” 纪川辽:“……你别急。”他呼出一口气,道:“你喜欢的人、和你在一起的人,至始至终都是我,那些死亡只是假象, 我并不是人类, 这些你可能早有感知,但我要申明一点, 我不是蛇,并且和蛇搭不上一点关系。蛇能做到的事我也都能做到,但是我不是蛇。” 禾嘉泽:“你能做到和母蛇交配还有产卵吗?” 纪川辽停顿半晌,改口道:“蛇能做到的大部分事我都能做到, 我是……蛟龙,不是寻常意义上由蛇修炼化成的蛟, 我的父亲是烛龙, 生母素未谋面, 她是龙, 但并非烛龙, 我继承了两种血统, 在龙族管这叫……” 禾嘉泽打断他道:“我说你是杂交出来的还真说中了,说重点,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纪川辽抿开一抹笑意,但那笑容没撑得太久,他失笑道:“我生自冥府,也可以叫做阴间,你说过你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你忘记的其中一件事里就包括着我,我叫长情,是冥府的下一任主人。” 他将往事徐徐道来。 十几年前,阴间的阴灵密谋出逃,它们偷走了一颗蛋,一方面是当作挟持的人质,另一方面,带着这颗蛋就能够畅通无阻在阴阳两界之间穿梭。 那颗蛋里,就是尚未出世的长情,那个时段也本该就是长情将要破壳而出的日子。 为了逃过阴兵的追捕,它们在逃出生天后,将龙蛋抛弃在阳间,四散逃窜,阴差阳错的被禾嘉泽捡到。 长情的记忆从破开后开始,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禾嘉泽,其次是任允明,禾嘉泽将蛋偷偷带回家里孵化,在那段时日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了蛋上,引起任允明的不满。 说是孵化,其实也就是裹在被子里,晚上抱着一起睡觉,如果换做普通的蛋,大概早就被压碎或者孵成了死胎。 刚从蛋中出来的长情没有龙角,头上只有两个不明显的突起,连爪子也还没长出,更不要提翅膀了,怎么看都是一条蛇。 小孩子的嫉妒心与心机并不亚于成年人,特别是任允明这种聪明的孩子,他将自己的手臂用尖锐的石头扎伤,在那之后禾家人说是被禾嘉泽捡回家的蛇给咬伤的。 之后禾家都发生了些什么,长情便不知晓了,他被丢出去后,自己顶开了纸箱,前去寻找禾嘉泽,寻回到禾家时,却发现禾嘉泽并不在家中,也连着几日都没有回家。 即便是刚破壳不久,长情也是有一些非寻常人能比的能力,他想要找禾嘉泽,就可以找到,寻着他到了一处废弃的大楼。 那栋高楼曾是酒店,起了场大火,里面困着不少怨灵,对长情来说是大补,贪食吃了几只身体就膨胀发育了数倍,那样子太过显眼,也不好轻易的躲过蹲在楼梯井前把守的人。 幻化成了小孩子的样子,偷偷摸摸爬进电梯井找到了禾嘉泽,问禾嘉泽能不能再带他回家。 参与那起绑架的人不少,他们在电梯井里度过了两天,每天都会有人从外面投进去一小半干馒头,禾嘉泽会将那干馒头再掰掉一半分给长情,即使无法消化这样的食物,长情对着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结果就是禾嘉泽很快因饥饿变得虚弱,长情也因食入无法消化的食物精神不振。 到了第三天,留在楼里看守的人少了些,长情能感受到禾嘉泽的生命在迅速流逝,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那时还对条条框框的规矩还没有什么概念,思维简单,觉得外面那些人消失了,禾嘉泽就能带着他回去了。 他的做法也足够简单粗暴,化为原形,然后将守在外面的人拆入腹中,禾嘉泽跟着他后面从电梯井里爬出来,目睹了这一幕。在长情向他走去时,禾嘉泽捡起了石块朝他脑袋上砸过去,哭叫着从他身边逃离。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坚硬的石块砸个正着,而长情的皮骨也正是柔软的时候,让石块足以将他砸的头破血流,到现在也仍有一个小小的凹陷残留在他的犄角旁。 禾嘉泽逃跑后,阴兵也找到了长情,将他带回了冥府。 听到这里,禾嘉泽打断了长情的话:“不对,我听我妈说过,他们的人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在电梯井里。” 长情道:“你的确逃走了,但是又被人抓回去了。” 禾嘉泽皱起眉头:“你不是被带走了吗?怎么会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 长情:“被带回去之后,我想要回去找你,长冥……也就是我爹,他不允许我擅自离开冥府,然后和我做了个交易。” 那个时候长情心里留有许多的委屈与不服,冥府的人在他看来也极度陌生,他更是想回到禾嘉泽身边,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可长冥对他说,他救的那个孩子又被抓回去了,现在性命不保,如果他乖乖听话,他们可以施以援手。 长情回忆道:“他把你被那些人找到的画面放给我看了,那些人很生气,你被他们塞到麻袋里,他们在……”他顿了顿,表情隐忍,压抑着愤怒一般,似乎只是回想起来十几年前看到过的事情,都会觉得难以忍受:“对你施加拳脚,然后把你带回了那个大楼,抛下了楼梯井,你流了很多血,如果我不答应,你那个时候就会没命了,所以长冥对我说可以救你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其实对小时候的记忆,禾嘉泽也多有疑惑,他记得很多事情,甚至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没道理这种事会被他忘记,可偏偏他还真就忘了。 长情接着说道:“总之在冥府那些年,长冥一直告诫我不要出现在人前,也不要再去阳间,人会惧怕我们,这是本能,人是会撒谎的生物,这也是本能。就算他们嘴上说着不会怕,但实际上当他们亲眼看到的时候,我就会被厌弃、驱逐,他不停的向我灌输着这样的思想,几乎是每一天。结合先前发生过的事情……我也先入为主的觉得你不会接受吧。” 禾嘉泽的确不记得那些事情,也不记得自己有动手伤过长情,所以也就不能确定长情所说的话是不是百分百真实的,这是合理性的怀疑。 当他听到自己被塞进麻袋里怎么遭受虐待时,心里是没什么波动的。 而在听到长青说自己向他头上砸石头,并丢下他逃跑时,潜意识的拒绝接受这个说法。 他怎么能这么做?他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他下意识的想找破绽去推翻长情所说的话,期间打断他,道:“我家人找到我时,也没有楼里发现其他人或者尸体,也没有说过麻袋的事,我也只记得自己一直被人关在电梯井里。” 长情:“那些人现在还在冥府的油锅里煎着呢,每年我都会去割下他们新长出的肉去投喂饿鬼,把你从麻袋你放出来是我要求的,通知你的其他人你所在的位置也是我要求的。” 禾嘉泽问道:“那为什么要来找我?是为了报复吗?一遍遍的接近我,然后惨死,耍着我玩?” 长情摇头,矢口否认:“不是的,我没有想要耍你、或者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原本已经放弃来找你的想法了,但那天我翻看了生死簿,我看到了你的死期将至,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他思想上的矛盾已经在脸上具现化出来,那矛盾的原因,长情也无法给出具体的解释:“我在冥府接触过了太多的生死,那里就是死者的国度,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死亡的概念对我来说就在举手投足之间,不过就是从阳间跨度到阴间,可我还是下意识的……希望你能活着。” 禾嘉泽的思绪还停留在长情叙述的那段回忆里没翻篇,他努力的想要记起什么,最好是和长情所说的完全不同的回忆,可触碰到那块记忆区时,脑海中只呈现出一片空白。 长情仍在叙说:“长冥不许我离开冥府,他也不希望我和你有过多牵扯,他很喜欢人类,也不讨厌你,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和你有接触。” 篡改生死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长情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做,所以还是溜出了冥府,找到了禾嘉泽,又以严霁的身份去接近他。 重逢令他过度的高兴,甚至已经不愿再拘泥于只是改变生死簿这件事,而是想长久的留在禾嘉泽身边。 他窃喜于从禾家人身边将禾嘉泽偷到自己这里,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起未来。 或许是乐极生悲,在那第二天,长冥找到了他,他让长情看了许多强行篡改生死簿之后的悲剧,可以说几乎全部的案例,结局落的都要比生死簿上的原判更加悲惨。 禾嘉泽是长在他身体之外的逆鳞,牵一发而动其全身。 要救禾嘉泽,就不单单是要篡改一页生死簿,而是禾家上下所有人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更加实质的一点,就算他成功了,但能和禾嘉泽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人的寿命对长情来说不过弹指间,长冥放出的诱饵足够吸引他上钩,只要他能遵守两人之间的约定,长冥就会想办法将禾嘉泽列入仙班,逃出无尽的轮回。 约定的其中一条,就是不能让禾嘉泽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一条,是不能让禾嘉泽对他产生恐惧,还有其他许多条零碎的规矩,将长情困于其中。 如果违反,那就离开。 还有一条长情不愿选择的路,那就是长冥动手现在就将禾嘉泽拉入冥府之中,以鬼魂的形式陪伴长情,与死亡无异。 他小心翼翼的规避着那些条条框框,换来的就是冥府不可对禾嘉泽动手,帮助他篡改生死簿,期限足够后,长情也会实现自己的承诺。 禾嘉泽:“期限?” 长情沉默半晌:“已经撑过了一半的时间。” 他原本想着几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他们二者之间的鸿沟,可能是本就无法跨越的也说不定。 长情敛笑:“你已经安全了,我想……我再继续留在你身边,或许只能给你带来困扰。”他抬手附上禾嘉泽的眉目,轻轻磨娑:“这双眼睛就是因为我才无法恢复的。” 禾嘉泽安静的听着他说完,在长情保持许久沉默后,才开口道:“我也有件事瞒了你很久。” 长情收回了手:“嗯?” 禾嘉泽道:“我的眼睛在很早以前就好了,为了瞒住你一直装作没有恢复,其实挺难熬的,我想玩手机,想玩游戏,但在手机和游戏和你之间,我选你。” 长情愣住半晌:“很早就恢复了……?”他想起了些什么,迟疑的将话问出口:“那你有没有看到……” 禾嘉泽打断他的话,答道:“你闪到腰在地上打滚,还有激动的头上弹出两个犄角,下面也弹出两个犄角的事吗?没呢,我没什么也看到。”说罢,他顿了顿,又问道:“真的是两个吗?之前我们睡的时候,你是两个换着用的吗?” 长情:“……”说是要坦白,但没必要坦白这种事吧,他干咳一声:“吓到你了吧?” 禾嘉泽道:“下面那两个是有点吓到我了,其他的,没有,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了,我是在害怕,但害怕的是你会因为我发现了这件事而离开,所以我才会假装一直没有恢复,已经坚持到一半了,现在放弃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长情面露苦涩:“我也不想放弃,可也不想看你寻死,我看得出你备受煎熬,这不是我想要的。” 禾嘉泽:“我没有寻死啊,我在奋力求生,你一走就会有很多脏东西出现,除了呆在你身边,我只有死路一条,我还看到了隔壁公寓里那个俄罗斯方块,那些东西不是买岛附赠的,绝对是有人故意派来搞我的,你真的没在冥府给我找情敌吗?” 长情道:“没有,他们都不喜欢我。” 禾嘉泽挑起眉梢:“你确定?你身份高贵还有两个丁丁,床上的人说不定从冥府排到阳间都放不下。” 长情:“绝对没有,我在冥府连一张床都没有,但我应该知道是谁做的了。”他思索时下意识的眯起双眼,认真的模样让禾嘉泽很是痴迷,“如果真是长冥动的手,先一步打破规则的人就不是我了。” 第101章 小倩 这么看来, 在他回来时,李东硕和白羽怪异的举止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禾嘉泽迟迟不对他说明发生了什么,也是因为他无法说他‘看到’了什么, 死到临头也不愿意将眼睛已经恢复一事暴露。 事到如今长情也不用去在意会不会违反什么规则,干脆将剩下的事也一并脱出:“你不是在好奇我这几天出门都在做什么吗?” 禾嘉泽道:“我其实真心不是特别好奇,我想知道的是你能不能不去。” 长情:“冥界和阳间之间有两道隔阂, 应该说是每个空间都有一层防护罩, 这道墙能有效防止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闯入,如果产生了漏洞,就会引起一系列危险的事, 这些破损只有龙可以修补。”他现实向禾嘉泽解释空间壁的存在与作用, 而后又道:“几天前, 冥府的人告诉我,冥界与阳间的空间壁上都产生了破损,他们告诉我长冥忙于修补冥界的墙壁无法脱身, 所以阳间这边只能交由我来处理。如果这件事是假的, 我们是真的很需要去冥府一趟,见见长冥了。” 禾嘉泽道:“我们?我也要去吗?那可是阴间, 我要怎么去?走什么程序,还是直接自杀?” 长情:“我带你去啊, 之前你睡着的时候, 我都带你下去过一遍了。” 禾嘉泽闻言陷入沉默之中, 他坐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拿出了放在其中的温度计,测起了自己的体温。 听到嘀——的一声后,禾嘉泽看了眼温度显示,松了口气道:“行了,我还是活的,什么时候去?现在吗?” 长情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得睡上一觉,然后把阳间剩下的最后一处漏缝给修补了。不过不用担心,你不会有危险的,之前我在你身上放了我的逆鳞,它能保证你不被除我以外的非人接触。” 禾嘉泽闻言不大高兴的说了句:“你的意思是我跑了一上午其实是没必要的?你也给了李东硕和白羽吗?” 长情道:“给他们的是普通的鳞片,只能管一两天用。” 禾嘉泽转身侧卧,一手肘杵在床面上撑着,语气严肃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和李东硕还有白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吧?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长情点头:“我明白。” 禾嘉泽:“所以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他们和我产生隔阂,我会把你们父子二人的发型拔成地中海。” 长情:“拔他一个人的就行了,我什么都没做。”满脸都写着委屈。 禾嘉泽道:“你什么都没做,就是给我们几片鳞片,甚至没告诉过我们遇到鬼不用跑,让我们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这辈子的步给跑完了。” 长情:“我可以帮你把长冥摁在地上,让你随便拔。” 禾嘉泽考虑了一会儿,颔首道:“成交。” 昼夜将离,天蒙蒙亮,长情又是老早的趁着禾嘉泽还没醒就跑出去干活了。 得知自己不会受到那些鬼东西的干扰,禾嘉泽总算安心睡了个好觉,直到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骤然间睁开双眼,瞌睡也没了,转头朝一旁看去,果然长情已经不在身边了。 在未知状况突发时,恐惧是人类的本能反应,而在他想起自己有逆鳞护体时,怯意退潮。 仔细倾听,那声音是从床底传来的。 原本最初那几天他们是直接睡在榻榻米上的,禾嘉泽认为他们不需要床,卧室的榻榻米草席任他们随便滚都可以,天冷了就铺个垫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长情非要坚持弄张床进来。 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搬张床进来的作用大概就是留个床底了。 床底下那不请自入的东西好像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出来,但却总会制造出点小动静,比方说纸张摩擦的声音还有感慨般的叹息,和前几次出现在他家里气势凶猛的冤魂画风大不一样。 禾嘉泽打开手机照明功能,好奇的趴在床边,俯身探头向下,陡然将垂下的床单掀开,将光亮对准床底,驱散阴暗。 床下趴着一个身着素纱白衣的女人,还没等禾嘉泽露出点儿什么反应来,她倒是先尖叫出声,一脸惊恐的看着禾嘉泽,一边忙活着把手里的东西往身下藏。 这个反应令人难以琢磨,又值得探究。 而她的模样也不吓人,身上也挺干净,其实那张脸可以说得上是漂亮,只是过于惨白,略显阴森。 禾嘉泽索性下了床,半个身子钻进了床底,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藏的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说着便要伸手去抽出被她压在身下的一小堆不知名的玩意儿,半途中,他又想起长情说过除了长情本人以外的非人是不能接触到他的,联想到浴室里朝他扑过来后便化为了一缕青烟的兄弟,禾嘉泽收回了手。 那女人死死的护着身底下的东西,小声的对禾嘉泽道:“不能看,看了要被少主灭口的。”如同怕被第三个人听到一般,刻意的将嗓音极力压低。 禾嘉泽闻言,好奇心更胜:“你说的少主是长情吗?”他干脆整个爬进了床底,与那女人肩并肩趴在大床下,道:“这是我家,我的床底,长情住在我家里就得听我的,你让我看,我们不一定会被灭口,你不给我看,我现在就去向他打小报告。” 面容惨白的女人听闻禾嘉泽的话后,脸色更是白到泛青。 看来是这个威胁奏效了,她将身下藏着的一摞书给推了出来。 床下光线较暗,但也能看清那些书的封面,色彩鲜明的书封上绘制着大眼睛的美少女和美少年,这些书不是禾嘉泽买的,他倒是曾经在初中女同学手中看到过,不知道长情是去偷了哪个小姑娘的抽屉。 举着手机看书也过于难受,禾嘉泽扭了扭头,让这女鬼将书都搬到床上去。 禾嘉泽拍打着睡衣睡裤,一边问:“你怎么发现的?” 那女人把每本书封面上的灰都拍干净后才一本本放到床上,一边哆哆嗦嗦的回答禾嘉泽的问题:“我……我本来想躲在下面,等你下床的时候,一把将你拖进床底,但是我钻进床底之后发现这下面有东西……其中一本是少主正在看的,在中间页里还夹着一片鳞片。”她的声音细弱蚊鸣,禾嘉泽要全神贯注的去听,才能听清她说的话。 禾嘉泽点着头,坐到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一起来看啊,先警告你,别碰我,我身上也有鳞片。”见她走路姿态十分轻盈,长发飘飘,带着一股子仙气,禾嘉泽有些怀疑:“你真的是鬼?” 女人积极承认道:“我是,我是冥府里最野的……最老的野鬼,我叫聂小倩。”她坐到床上,和禾嘉泽并排,中间隔着一小摞书。 禾嘉泽:“聂小倩?我认得你,你是不是那个和书生勾搭到一起的,还有个姥姥。” 聂小倩道:“我知道我在你们阳间特别出名。” 她和禾嘉泽一一拿起每本书,简单的看了下封面和书名,然后面面相觑一番,不禁陷入沉默。 每本书的封面都极具少女情怀,名字也很梦幻,比方说禾嘉泽手上这本《除魔师的准新娘》以及聂小倩手中的《奇遇黑道少年》。 禾嘉泽:“不能只看表面,说不定这是掩人耳目的假象,万一里面的内容其中很有深度呢?我们来一起研究一下。”聂小倩犹豫道:“还是快点放回原处吧?” 禾嘉泽:“听我的,我保你,你去楼下给我拿点儿零食上来,厨房上层储物柜,第二格,还要可乐,在冰箱里,把冰格给我一起端来。” 聂小倩沉默半晌,道:“你再问我一边:你真的是鬼吗?” 禾嘉泽爽快的复述:“你真的是鬼吗?” 聂小倩:“我不敢断定,说不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貌美丫鬟。” 禾嘉泽道:“你想的美,我是不会付给你工资的,快去给我把零食拿来,不然就等死吧。” 聂小倩满目哀怨的睨了禾嘉泽一眼,起身朝外走去,倩影被房门阻隔在外。 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怀里揣着两包芝士球,一手可乐一手冰格。禾嘉泽把矮桌端上床,倒了两杯可乐,一杯放到聂小倩那边,一人一鬼各拆一包芝士球,手里捧着长情的私藏小说,津津有味的品味着。 禾嘉泽先是把每本小说翻了个开头,有了不少收获,就比方说他发现长情曾经草过的人设都是从这些书里学来的,他每个逝去的前男友都能从小说中找到原型。 一些是男主角,一些是男二,什么八国混血、黑道太子、冷酷天师、冰山校草,全都能对上。 两人看到一半,禾嘉泽忽然抬起头,对聂小倩道:“虽然没什么深度,但还挺好看的。” 聂小倩往嘴里塞了两颗芝士球,点头认同道:“小宁那酸精要是能多写点这样的话本拿出去卖,也不至于一直做那么久穷书生。” 第102章 回乡 最后一处漏洞总算是修补完毕, 长情高高兴兴的往家赶, 想着总算可以将隔在他与禾嘉泽之间的障碍快些消除。 谁知当他兴致冲冲的回到家, 走到楼上准备叫上禾嘉泽一起出发时, 拉开门却看见禾嘉泽与一个冥府来的阴灵正在床上排排坐,抱着抱枕, 吃着零食, 看着他藏在床底下的素材选集。 听见开门声,禾嘉泽与聂小倩齐齐抬头朝长情看去,聂小倩讪讪的放下手里的书, 柔声道:“奴婢是禾少爷叫来的陪读。” 禾嘉泽对着笑道:“嘿嘿,你去做饭吧, 我们再看一会儿。” 长情走上前将书都拨到床下,并夺走了禾嘉泽手上的那本,忙于解释道:“你听我说, 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禾嘉泽:“我都懂,这个爱好我可以接受,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逛书店。” 长情道:“我不喜欢看这些, 我只是拿来学习观摩。” 禾嘉泽挑起眉梢:“之前我买的那些游戏和小视频才是你真正需要学习观摩的对象。” 聂小倩情不自禁的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又很快捂住了嘴巴。 长情暗恨的瞪向她,伸出手将聂小倩从床上抓下来,揪到了门外。 “不要对我的伴读动粗, 你们冥府的医药费我不一定赔得起。”禾嘉泽朝外喊了一声,随后捡起被长情夺走并丢到了地上的那本书, 他就差最后几页就看完了,找到之前翻到的一页后,他又自言自语的补充了一句:“多好的伴读,不仅不需要我发工资,还吃光了我的零食。” 阴灵对烛九阴的惧怕是无法抹灭的天性,所以当有着烛龙血统的长情出现时,聂小倩瞬间就怂了,又因他体内流淌着应龙血脉,控制不当便会对阴灵产生伤害。 像聂小倩这种鬼灵精怪,不论活多久,站在长情面前都要当心着点,灰飞烟灭也就是些许龙息的事。 长情:“这件事不准告诉其他人。” 聂小倩一阵点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情道:“书是你翻出来的?” 聂小倩道:“我以后再也不钻您家床底了,不然我回去让宁采臣用冥字给您写几本?” 长情黑着脸,隐隐有些愠怒之色:“赶紧滚回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聂小倩闻言,撕了鬼将给她的返冥符,片刻不做停留的从长情面前消失了。 赶走了碍事的幽灵,长情重返卧室。 禾嘉泽已经把那本书看完了,坐在床边等长情,门一开,他便朝走进来的人道:“你知道书房里有书柜吧,是空的。” 长情:“……” 他默默的走上前,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拾起来,转身朝外走去。 禾嘉泽问道:“你要上哪儿去?” 长情:“给我爹烧点纸。” 禾嘉泽跳下床,跟了上去:“聂小倩挺怕你的,你在老家名声不大好?” 长情:“我的名声还好,但是对天性的掌控不大好,就像让你站在一把随时会走火的枪前,你也会怕。不过我对你不会造成伤害,我那素未谋面的便宜妈掌管天地布云行雨与祸福安康,我管不了天气,但对阴灵来说是祸,对阳间生物而言是福安康。” 禾嘉泽细想了一会儿:“那你离开阴间,他们不是应该点灯笼放炮才对吗?” 长情:“判官和我说过,我跑来找你那会儿冥府上下的确是喜气洋洋,除了长冥之外。”他点燃灶炉,将手中的几本书都丢进去,火苗瞬间旺了起来,还烧得噼里啪啦响,他接着道:“冥府是一个很注重个人意见的地方,关于要不要把我找回去的这个问题上,还曾召集全民举行过投票,结果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同意我留在阳间,长冥一个人投了反对票,所以他们还是得想办法让我早点回去。” 禾嘉泽道:“你爹不怕手下的人过的不开心,联合造反吗?” 长情:“你也是阳间的一个平民百姓,你活在当下应该深有体会才对,虽然长冥不像你们的掌权者行事作风那样……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他想了想,要找个听起来没有专制意味的说法还真的是很难:“但我们的血统与种族,决定了我们可以一手捏死世间所有的生灵或者阴灵,除了已无退路的恶鬼之外,没有几个阴灵会冒着让自己在三界之中消失的危险做惹眼的事情。再者,控制自己的食欲与心情,不随心大开杀戒,我们就是好龙。” 禾嘉泽:“你还有食欲?你不是不吃东西吗?” 长情道:“我吃啊,烛九阴食阴灵妖物,应龙食人神,我可以吃人、鬼、神和妖怪,可以说是所有开了灵智的都能是我的食物,但三界之中也有很多条条框框,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饿着肚子的。” 禾嘉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心疼还是该害怕,下意识的倒退几步,远离了厨房料理台。 长情:“十八层地狱是第一任烛龙给龙族开设的厨房,刀山是刨丝用的、油锅烹制油炸食品、火海做烧烤,还有些蒸笼什么的,结果现在我们只能在自家厨房里逛一逛、闻一闻。” 禾嘉泽干笑两声,彻底退出了厨房。 长情:“长冥挺喜欢任允明的,因为像他那种人死了之后,就会被送到长冥的碗里。” 禾嘉泽心情复杂,听起来他就像是长情过节回家时,手里拎着的鸡鸭鱼肉,忽然就更不想去阴间了,万一被刨丝清蒸了怎么办。 长情把锅放到了灶台上:“我先给你做饭,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禾嘉泽:“吃什么?吃我自己吗?”vip限量版害怕。 就如同那次长情将他从医院里带回来一样,只用了一把钥匙,随意开一扇门,跨过了那道门后,就到了目的地。 禾嘉泽踩着脚下由青石板铺成的路,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冥府的街道干净敞亮,完全不似禾嘉泽之前所想的那般骇人,街道两旁是古朴的瓦房,白墙黑瓦红木门,整齐一致,延伸至前,极具古典韵味,漂亮到令人感到惊艳。 禾嘉泽问道:“这些都是你们冥府统一规划的?” 长情摇头:“是住在这里的阴灵自己建造的,投胎需要摇号排号,有些人会在这里住非常久的时间,也有些人不愿意走,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整修自己所在的街道,西边还有欧式住宅街道。” 他带着禾嘉泽走入一个胡同,在胡同的尽头有一处通往地下的楼梯,下达楼梯深处,出现在禾嘉泽眼前的是一面透明的电梯门,奇怪的是在里面看不见电梯绳索。 长情摁下了电梯门旁的按钮,那里只有一个按钮,不似寻常的电梯有上下区分。 门面与电梯井都是全透明的,微微泛着光泽,不像是普通的玻璃,禾嘉泽好奇的伸出手去触碰,结果手却从门面穿了过去。 长情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抽回来,训斥道:“别把手伸进去,承载箱冲过来的速度很快,会把你的手给撞掉的。” 禾嘉泽:“冲过来?” 话音刚落,他便明白了长情所言,余光中出现一道残影,从右边飞驰而来,平稳的停在了他们的面前,接着眼前的那道门打开了。 禾嘉泽有些不敢走入其中,担心会踩空掉下去:“这道门连我都拦不住,要它有什么用。” 长情:“普通的电梯门会被阴灵轻易穿透,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没有活人会来,你放心,踩在上面是实的,掉不下去,靠在我身上别离壁面太近就行。” 在长情的推搡下,禾嘉泽心惊胆战的朝电梯内迈入,脚下的确是平稳的踩在了地面上的感觉,他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长情按下了面板上的其中一个按钮,电梯门这才闭合,接着承载着他们的电梯厢一下子向上跃起,那冲劲让禾嘉泽差些歪倒,好险让长情一手揽了回来。 禾嘉泽还是有些害怕,几乎是踩在了长情的鞋子上,缩在他身前站着的,他问道:“怎么不把门和壁面都做成和地板一样的?” 长情:“一样的啊,你鞋底沾了骨灰,所以踩在上面是实的。” 禾嘉泽疑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时候?” 长情道:“你从石板路上走过来的一路都在踩骨灰。”见禾嘉泽脸上露出了类似于踩到狗shi的表情,长情又解释道:“人死了之后,肉体也是自己的所有物,有些人轮回的次数多的,能用的骨灰也多,他们要拿自己的骨灰和其他鬼合资建房子铺路也是自己的事情,听说是有个人带头号召其他人这么做的,口号是:每人贡献一根腿骨,就能铺出一条漂亮的路,每人捐出一个身躯,就能建设一个村。” 他的话说完了,电梯也停了下来,禾嘉泽走出电梯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地上摩擦自己的鞋底。 场景过渡的方式足够神奇,刚刚他们还在巷子里,搭乘了电梯,一转眼就被送到了一个先进的现代办公大楼内,楼内的摆设也紧跟时代潮流。 禾嘉泽:“这里的地板不是骨灰做的吧?” 长情道:“不是,是历代那些死去的烛龙尸骨建成的,虽然也就不到十条,但体积太大,占地方,埋都没地埋。想要龙骨的人很多,龙骨能做成许多法宝神兵,不过长冥说,自家人的骨头就要自己用,不能便宜外人。” 禾嘉泽:“……” 电梯是停在了办公大楼的顶层,这栋楼坐落在冥界,高层直冲云霄,足以看出那些老骨头多有份量了,怕不是再死上一条,这楼都能建到月亮上去了。 长情带着禾嘉泽走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前停下,他刚抬起手要敲门,就门禾嘉泽给拦下了。 禾嘉泽:“你确定要对你爹这么客气吗?要我拔你的头发提醒你一下他干了些什么事吗?” 长情收回手,点头:“那行吧,怎么做?” 禾嘉泽道:“踹开吧,忽然闯入,不要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长情道:“面前这个门板对我来说是先人的遗体,这么做是大不敬。” 禾嘉泽:“你脚下正踩着你的先人板板,说这个话合适吗?” 这话说的有点道理,长情想了会儿,准备抬脚跺开那扇门时,房门却被人从内打开了。 屋内站着的是一名束发戴冠、身着蟒袍的青年男人,浑然而生的一股威压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他看着门外二人,笑道:“刚接到了电话说你带着儿媳回冥界了,还准备前去接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第103章 留守 冥界不是禾嘉泽想象中的那个冥界, 长情的爹也不是禾嘉泽想象里的那个爹, 长情好歹算是个龙太子, 龙太子的爹就是龙王, 说到龙王……禾嘉泽脑海中先入为主的形象是顶着龙脑袋且身材魁梧的中老年人。 禾嘉泽刚扭过头想问长情一句:这是你哥哥还是你爸爸? 谁知转眼站在身旁的人就不见了,就在眨眼之间, 长情闪现到了长冥的面前, 毫不客气的揪住他的衣领:“为什么要背地里对小泽下手?” 长冥笑意盈盈,道:“因为找不出能当着你的面动手的人选,你就当着小泽的面这么对你爹吗?” 禾嘉泽走上前劝解:“别抓着他的领子对他这么说话, 他是你爹。”下一秒,语气突变, 冷笑一声:“把他摁地上,我特意带了十把推子,就不信剃不秃他的头。” 长情:“这下知道谁对你好了吧?”说着, 反手把长冥撂倒在地。 这下子长冥笑不出来了,试图挣扎起身, 一边说:“别啊, 我明天还得去仙界开会呢。”禾嘉泽将背包放在地上, 把带来的推子全部掏出来,各种尺寸的都有。 做儿子的下手不知道轻重,,打起爸爸来极其顺手, 长冥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从长情手下脱身,真要管得住当初也不会让他成功开溜。 长情到目前为止还是不能熟练的控制自己的力量, 不放技能就一个也不放,一放就是会让双方两败俱伤的大招,长冥也不敢和他动法,半张脸都被他摁在地上摩擦。 眼见着禾嘉泽拿着推子就走过来了,长冥叫停:“等等,明天的大会上有十个散仙名额,我可以帮你争取到一个。” 散仙好歹带了个仙字,唬住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凡人是够了。 可他儿子不满意:“你先违反了规则,想用一个散仙的位置来打发小泽?最次也必须是体制内的,一个仙职换你一半头发。” 禾嘉泽道:“体制内仙职?是还得上班吗?我不,谁给我找工作我就给谁剃莫西干头。” 长冥:“要不先放开我,你们打一架决定谁说的算吧。” 禾嘉泽与长情相视一眼,举起手里的推子:“先剃了再说。” 嗡鸣中的推子伸向了长冥的头顶,禾嘉泽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长冥活这么久还没剃过头,他们这些龙,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是宝贝,也是极其爱惜自己的身躯,任何仙家灵药用在他们身上,都不能使他们身体上的缺失瞬间恢复,只能等自己慢慢痊愈。 像长情这种拔起自己的鳞片毫不心疼的是龙族里前所未见的。 推子触及到毛发的一刹那,声音骤然变得低闷,前头也停止不动了,禾嘉泽还想着是不是长冥用了什么小法术搞坏了他的推子,想要将推子放下去拿备用的时,却发现那推子挂在了他的一撮发丝上。 原来是被卡住了,给龙剃头果然不是什么容易活。 禾嘉泽睨了长情一眼:“我就说要带电锯来,你非不让我带。” 长情:“……”手一抖,把长冥给松开了,他怕再不松手,接下来掉的恐怕不是长冥的头发,而是头了。 长冥站起身,身姿挺拔,表情看上去却有些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换了个自称:“本座在冥府无聊的狠,又不可随意擅离职守去阳间寻你二人,就想让你们下来谈恋爱。”想服软又拉不下脸,语气越是叫人觉得于心不忍,就见他背挺的越直,“冥府的发展和规划很好,很宜居,医疗发展也特别发达,有神医未转世,阳间哪里比得上,这不是听孟婆说小泽得了怪症,就派人去带他下来看看。” 说话间,他抬手把被推子卡住的那一缕发丝拽了下来,他心疼的看着自己手掌里的头发,被扯下来后,那撮发丝没过多久就变为了发着黯淡光芒的短须。 禾嘉泽:“你知道人死了就没什么好治了吧?” 长冥不知从哪摸出一只小荷包,打开荷包,将细细的龙须塞进里面。 荷包被长冥放在手掌上颠了颠,看得出里面装的东西有些份量,接着便听长冥道:“这荷包里是历代烛龙蜕换下来的龙鳞,在三千世界炽手可热,受万仙追捧,外加本尊的几根龙须。” 禾嘉泽盯着长冥手上的玄色荷包看了会儿,摇头道:“不买,长情经常拔自己的鳞片玩,我还在垃圾桶里翻出来过几片。” 闻言,长冥眯起眼睛朝长情看去:“你怎么和小泽一样败家,龙鳞是我们一代的第二传宗宝。”第一传宗宝已经变成办公大楼了。 长情则是看着禾嘉泽,问道:“你翻垃圾桶做什么?” 禾嘉泽道:“现在不是在说你们的龙鳞吗?不要管我,回答你爹的问题,告诉他,你的龙鳞你做主。” 长情:“我不要其他龙的鳞片做传宗宝,我传我自己,关于从我身上蜕下来的东西下落何处,你也无权过问。” 长冥将荷包收起来:“你知道用这些龙鳞能换来什么样的仙职吗?你叫得出名字的职位随便你挑,如果能再多点儿,现有的不满意让他们再想办法给造一个也是可以的。” 长情:“还差多少?我现在拔给你。” 禾嘉泽拦住长情:“我是为了拔你爹的头发才下来的,不是扒你的皮。”他把长情赶到自己身后,双手环抱在胸前,颔首看着长冥道:“违规的是你,叫鬼来害我的是你,不是应该你多出点儿力才对吗?” 他此时与禾致修在生意桌上与人谈判时的样子有些相似,禾家做生意从来都是让对方让利,自己做稳吃不赔那一方,不论放在面前的诱饵是多想多大的蛋糕。 长冥:“也不是不行,但本座不想做留守老人,你们到冥府来陪我,我可以再割点儿龙须。” 禾嘉泽道:“不行,我家人还在上面。。” 长冥:“那我把你的亲朋好友都安排一下,提前接他们下来。” 禾嘉泽:“想得美,最多三天。”他稍稍抬起头:“我们每年至少来冥府住上三天,外加让我来给你割头发,这三天里我请你吃长情亲手做的饭。” 长冥爽快道:“成交。” 长情略微惊讶,压低声音对禾嘉泽道:“这么简单就让他同意了?” 禾嘉泽挑眉:“没什么,只不过是看透你爹的本质了,瓮中捉儿控。”他与长情咬完了耳朵,结束悄悄话,又对长冥道:“那我们再来谈谈那些年你给长情灌输的错误思想吧,为什么要对他说‘人类都是心口不一的骗子’这类话?” 长情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长达近二十年的洗脑,让他对人的错误认知根深蒂固,过于的小心翼翼,才会头昏脑涨的在长冥提出那些要求时,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他听到禾嘉泽提出这个疑问,摆出了和禾嘉泽相同的姿势,双手抱臂站在禾嘉泽身后,附和问道:“是啊,为什么?” 长冥:“还不是因为从把你带回来开始,你就一直闹着要去阳间找他,你才刚破壳,我作为你爹,必须要阻止你的早恋行为……还是异地恋。” 禾嘉泽听着长冥的话,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个年龄早恋,担心是应该的。” 长冥见他在这个话题上似乎有松动,又道:“其实,作为一条龙来说,他现在也是在早恋,你俩在一起只能说是娃娃亲。” 禾嘉泽的语气再次变得狠厉起来:“我男朋友什么时候想谈恋爱就什么时候谈,还是说你有什么关于恋爱的特殊见解要给我们两个灌输一下?” 长冥摇摇头:“我能和我儿子单独谈谈吗?” 禾嘉泽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转头看向长情,见他好似也想和长冥单独聊聊的样子,便点头答应了。 离开前,禾嘉泽又特地对长冥道:“你应该知道没有了那个破规矩,我想知道什么长情都会告诉我吧?”对于这个问题,长冥给予点头作为回答,禾嘉泽见状接着道:“所以你说话前要特别注意一下,时刻记得这件事:等你们谈完了我还要回来帮你剪头。” 待禾嘉泽走入休息室,房门关上后,长冥作出了松了口气的模样,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抬手朝长情摆了摆,招呼他坐到自己旁边。 长情坐下后,长冥向他凑近,用手挡在嘴边,像是怕被休息室里的人听到一样,将声音压的极低,道:“我原以为你给我找了个听话的小少爷做儿媳妇,他那么小一点儿,没想到还挺吓人的,和我想的不一样。”在长冥看来,人类都没多大一点儿,他拍了拍长情的手,叹声道:“委屈你了,我不该给你添堵的。” 长情:“不管你信不信,他一开始真不这样。” · 既然答应了长冥每年都会在冥府呆上三天,禾嘉泽打算这次就把今年的三天结清了,就从禾嘉泽他们来到冥府的这一天算起,至于长冥中间有一天不在冥府,那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了。 这笔买卖,长冥怎么算都觉得自己亏了。 第一天是在儿媳妇与儿子联手恐吓、威胁与训斥之中度过的,还被迫剪了个头。 第二天在天界大会上把祖传龙鳞和自己的一把龙须拱手让人,回到家时儿子和儿媳已经睡下了。 到了第三天,他和长情、禾嘉泽和乐融融的坐在饭桌上吃着儿子亲手做的饭,天界派的来使上门,派来的人竟然是哪吒。 禾嘉泽看着不请自入的来客,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年纪不大,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雌雄莫辩的面容上透着几丝戾气。 这小孩身着绣着莲花的t恤,头上用红色的头绳绑着俩小鬏鬏,背后飘着大红色的缎带,好像下一秒就会扭起大秧歌,脚上还踩着一双轮滑鞋,禾嘉泽心想他的秧歌配乐说不定是《我的滑板鞋》。 他直径走到了禾嘉泽面前,审视一番后道:“你长得太高了,做我徒弟,以后得改改。” 禾嘉泽摸不着头脑,老半天憋出来一个字:“啥?” 长冥拍案起身,怒道:“你做梦!我们龙族的人绝对不会和你扯上半点儿关系!” 唇红齿白的小孩毫无面部表情变化,甚至看不出情绪波动,语气也十分公式化:“这是天界筛选后的结果,他想要找一个地位高、待遇好还清闲的仙职,唯一符合这个要求的职位就是做我的徒弟,我很喜欢他这种不求上进的精神。”他凭空在半空中一抓,手中就多出了一只牛皮纸袋:“我是哪吒,跟着我,我教你怎么虐龙。这是你的入职文件,签了它,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顺便说一下,我很喜欢你剪头的手艺,长冥的新发型很不错。” 禾嘉泽听到哪吒两字,便毫不犹豫的接了那纸袋,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但也不妨碍禾嘉泽此刻激动且雀跃的心情,大概这就是亲眼到爱豆的兴奋。 他一把握住哪吒还没收回去的手,热情殷切的说道:“谢谢,我也喜欢你。” 长情眉间凝起,握住了禾嘉泽的另一只手,吃味的将人往自己怀里拽。 哪吒又掏出一包衣物,里面分别装着印着莲花logo的t恤、带有莲花logo的帽子、以及背后有一大朵莲花的牛仔外套。 “这是我连夜设计的师门服,你看,我今天特地穿上来见你的。”哪吒说着,还捏起自己身着的t恤,“你赶紧签吧,今天签完还有返现活动,天界会把昨天收到的百分之三十的供奉分给我,我要龙鳞可以自己去剥,所以到时那些还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法器我都能帮你做。”他朝禾嘉泽递出一支笔。 禾嘉泽拆开了牛皮纸袋,里面就只有一张纸,内容也极其简短。 入职人:禾嘉泽 职位:一品仙职——哪吒三太子亲传弟子。 福利:入门获赠哪吒亲手设计校服一套、转增龙鳞若干、年薪永远高于其他仙家子弟、有机会介绍给你孙悟空、二郎神等全明星认识,还有蟠桃和人参果吃。 工作时间:看心情。 工作内容:最好没有。 ——请在此处签字: 快速扫视完纸张上的几行字,禾嘉泽毫不犹豫的落笔,书写上自己的名字。 在最后一步完成时,手中的笔与桌上的纸乍现白光,接着不翼而飞。 哪吒:“有什么感觉?” 禾嘉泽摇摇头:“没什么感觉啊。” 哪吒:“没有就对了。”他掏出手机,把二维码亮出来:“加下我,以后常联系。” 工作收尾,哪吒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人。 长冥黑着脸道:“你怎么能拜入哪吒门下!?” 禾嘉泽:“这是你下了血本帮我争取来的,我不能让你亏了。”他拿起筷子,顿了顿道:“他还要把孙悟空和二郎神介绍给我认识,想想就爽,完全无法拒绝而。” 长冥道:“那个臭猴子还偷过我们一户远亲家里的针,你最好把龙族的仇人名单背一背。” 禾嘉泽伸手掐住长情的脸,将他拽过来:“需要我提醒你这是今年的第三天吗?好好把握和你儿子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陪你爹唠唠嗑,让他不要来烦我。” 长情:“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我这张脸是假的,你这么扯,会把我的脸给扯掉。” 如果说留守孤寡老人长冥对幼子的离开恋恋不舍,那么冥界上下其他人就是喜大普奔了,为感谢把杀气从冥界成功拐走的禾嘉泽,黑白无常还前来践行,送了些冥界土特产。 作者有话要说: 搞定完长情的爹,再搞定禾嘉泽的爸,基本就没了,两三章内结束。 全明星只能串门不能详写,就像小倩、宁采臣、哪吒这些…… 第104章 十一杀 禾嘉泽拎着满满一袋子的稻草人, 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支笔, 胳膊上挎着的一个便当袋子里是装满了孟婆汤的保温桶。 他思索着道:“之前和我在一起打游戏的人是真的判官、孟婆还有黑白无常?”见长情点头, 禾嘉泽愉悦的说了句:“他们人真好。” 长情:“准确的说, 他们虽然听命于长冥,但是真情实感的希望我能够留在阳间, 所以他们一直在尽全力的偷偷摸摸帮我。” 禾嘉泽转着手里的毛笔, 疑惑问道:“我不喜欢书法,黑无常为什么要送我毛笔?他喜欢书法吗?” 长情:“不喜欢,最主要是他也不喜欢判官, 所以偷了判官的判官笔送给你,我也不喜欢判官, 所以我决定假装不知道。” 禾嘉泽道:“为什么?他游戏打的那么好。” 长情:“他这个人做出过的最大的贡献就是每天告黑状。”禾嘉泽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绑着黑线的稻草人,“这些稻草人呢?” 长情拿过他手中的小稻草人:“这是我们冥府的吉祥物,冥府的人不喜欢绑晴天娃娃, 他们喜欢在稻草人上写上讨厌的人的名字,然后把它们吊在屋檐下, 基本上每个人的家里都吊在一个贴着写了‘判官’两字纸条的稻草人。” “有用吗?”禾嘉泽问。 长情:“作用不是太大, 但也有点点用, 有段时间挂他的人比较多,他得了哑嗓……类似于阳间的咽喉炎。听说用在活人身上效果显著,你有兴趣可以试一试。”说话间,他伸出手把禾嘉泽手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一接过来, 拿过保温瓶时,举在手上道:“不过没有这个效果好, 拿去给人喝一口,他就可以直接去投胎了。” 禾嘉泽默然,他还以为那桶汤是送给他品尝的。 既然两人已经说开了,禾嘉泽没必要装瞎,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岛上,长情直接带他回了之前的住所。 得知禾嘉泽康复,禾致修上门探望,见到长情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不愧是医生,挺长寿的。”第二句话则是问禾嘉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 禾嘉泽与长情并排坐在沙发上,各捧着一杯水,听闻禾致修的问话,禾嘉泽的一只手落在了长情的大腿上,先是掐了他一把,然后对禾致修道:“我还有一点不舒服,纪医生说我再休息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长情很不配合的喝了口水,道:“我没说过这话。” 禾致修:“你知道一个月之后就是暑假了吗?” 禾嘉泽故作不知,讶然道:“是吗?”接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小声的只有他和长情能听到的话,“快帮我。” 长情笑道:“明天我送他去学校。” 禾致修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也没久留,干脆利落的离开。 听到房门落上的声音,禾嘉泽接连抓起沙发上的靠枕往长情身上丢:“我说的是帮我,不是害我。” 长情将弹落在地的抱枕一一捡起来放回原处,道:“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禾嘉泽冷漠道:“商量什么,你的后事吗?” 长情:“还……真猜对了,我想用自己真实的面貌和你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打算把这个身份处理一下,下个月病逝,赶在放暑假那天,不耽误你上课。” 曾经在两人没有坦白之前,大概长情是处于欺骗禾嘉泽的愧疚心理中,十有八九都会在这种情况下顺着禾嘉泽的意思去做,现在禾嘉泽还真有点怀念起以前的日子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假期前一天,李东硕问禾嘉泽:“你还去岛上吗?我和白羽想去你的岛上住断时间。” 禾嘉泽道:“行啊。” 白羽:“今晚就走?” 禾嘉泽细想片刻,摇头道:“今晚大概不行,明天我男朋友就要挂了,我得着手准备迎新,晚几天吧。” 早在一周前,长情就将自己安排进医院了,禾嘉泽离开学校后直接去了医院,等过了十二点,‘纪川辽’准时断气,禾嘉泽通知了医生,接着乐呵呵的坐在病房里等接力选手来接自己回家,无法停下对长情真实面貌的浮想联翩。 结果没等到长情出现,禾父禾母倒是先出现在了病房中,进门就看到了那张空荡荡的病床,以及坐在病床边面带微笑的禾嘉泽。 禾家禾母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傻了,精神再次出现了异常,说什么都要把禾嘉泽带回家,叫来了几个壮汉,直接把禾嘉泽给强行绑回了老宅,又让几个人在前后门蹲点守着,防止禾嘉泽偷偷摸摸溜走。 直到被摁坐在沙发上,禾嘉泽还是有些懵的,不明所以的看着禾父,惊诧道:“你们干嘛啊?” 禾父:“咱爷俩坐着说说话,你也这么大了,别再找男朋友了。” 禾嘉泽心说:找个男人谈恋爱都要反对,要是知道了他的对象不仅是个男的,还不是人,可不得气疯。 最终以四个字回话:“迂腐伤身。”他说罢,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禾父:“回哪儿去?你给我老实呆家里。” 禾嘉泽难以理解其用意,问道:“为什么啊?” 禾父:“充楞装傻,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禾嘉泽道:“又不是我叫人把我自己给绑回来的,我能有什么数?”他抬手阻止准备开口说话的禾父,一边说:“让我猜猜看,是因为你的思想陈旧吗?” 本次谈话以失败收场,话题逐渐偏离主题,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禾嘉泽出不去,干脆上了楼,回了自己在老宅的房间,留被气得黑了一张脸的禾父独自一人坐在楼下厅堂。 先是关上了卧室房门,禾嘉泽才将灯打开,房间内的黑暗被驱逐的瞬间,他首先看到的是地板上盘成一坨的长情,顿时间欣喜的扑了上去。 高兴片刻,禾嘉泽问道:“你说以真实的样子来面对我,意思是以后就这样跟我在一起了?”虽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可以后要出门约会什么的就麻烦了,带着这么大一条不明生物出去,肯定得被举报。 长情用尾巴将禾嘉泽从身上卷起,安稳的放到一旁,紧接着,房间内一阵金光乍现,盘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坐在床沿边上的人。 那张脸与严霁如出一撤,但眼尾多了一笔红痕勾勒,长发如海藻微微曲卷,眼角下一颗泪痣徒增妖艳诡秘,却仍旧保留着禾嘉泽记忆中那份清爽干净的气息。 人生只若初见。 长情站起身,走到久久未能回过神的禾嘉泽面前,他环顾四周,眯起双眼,惬意的笑道:“那个时候就是在这里,我睁开眼,看到了你。” · 家里忽然多出了个人,禾嘉泽下意识的想要将长情藏在自己房间里,不让其他人察觉,他也的真的这么做了,偷偷摸摸的把长情养在,整天躲在卧室里,和他黏糊在一起,顶多一天开几次门把放在房门前的饭给端进来。 禾母越发的担心起禾嘉泽来:“我看小泽是误会你的意思,伤心了,在和我们闹脾气,这些误会得早点说开才行。” “说什么说开。”禾父没好气的说道:“开个门都难。” 禾母:“那总不能让小泽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吧?” 禾父无奈道:“这臭小子记仇,从他小时候那件事发生起,就已经在心里认定我是个坏人了,我说什么他都能往歪处想,还是你去和他谈吧。” 闻言,禾母叹了口气,起身朝厨房走去,片刻后,又端着一小碟点心折了回来。 她将禾父从沙发上拉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如果觉得自己以前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那就跟孩子道个歉吧,不论是多久以前的事。” · 在禾嘉泽的记忆中,他与长情的首次相遇是在学校,而长情说的初会,他却是一丁点儿也记不得了。 长情:“那个时候你也是这么做的,最开始你把我藏在床下,每天带着你藏起来的点心钻到床底下和我一起吃,其实我尝不出味道,吃下去也很难受,但是每次我把你给我的点心吃干净时,你都很高兴。”痛苦的是第二天份量会更多一点。 禾嘉泽踢了踢他的小腿:“你和现在的我在一起,不准说以前的事。” 长情不由得笑道:“又不高兴了?” 禾嘉泽闷声道:“没有不高兴,只是你总在说那些只有你记得的事情,就好像是你一个人的经历一样,而我记不得了,又显得我很差劲。” “那不怨你。”长情低声道。 说罢,他倾身缓缓凑近,两人的唇瓣即将触碰时,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禾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嘉泽,我和你爸有话想对你说。” 禾嘉泽一把将毫无防备的长情给推开,喊话回道:“你们等一下!”他手慌脚乱的把长情往衣柜前拽,打开柜门,把长情往里推:“委屈你在这里藏一会儿。” 长情:“……”衣柜的门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光线,这场景似曾相识。 藏好了房间里的小妖精,禾嘉泽转身走去给禾父禾母开门。 房门打开,禾母见禾嘉泽气色与精神头都还不错,多少是放心了不少。 禾父跟在她身后走进禾嘉泽的卧室,干巴巴的问了句:“这几天在家里住的还习惯吧?” “都坐下来说。”禾母把茶盘放到了墙边桌上,等他们两人都在桌边坐下来后,又对禾嘉泽道:“你耐下心来听你爸把话说完。”语落,她朝禾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进入正题。 禾父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双膝上,抿了抿嘴,才开口道:“你小时候那次,我在询问你的情况下,仅凭任允明的一面之词,就把你房间里的东西给扔了,是我处理的不妥当。” 静静的听着禾父的话,禾嘉泽没有要插话的打算,虽对那件事并没有印象,可在听到禾父的道歉时,心里却莫名出现了释然的情绪。 见他停了下来,禾母催促道:“继续啊。” 禾父:“这次匆忙带你回来,是见你在医院的样子有些奇怪,我和……” 禾嘉泽打断他道:“不是带回来,是绑回来。” 禾父:“……”他拍了把自己的大腿,下决心甩锅:“那都是你妈出的主意。” 毫不意外的被禾母的眼刀狠剐了一下。 禾嘉泽道:“好,我原谅你们了。” 得到这个答案,禾父反而极其不悦:“怎么换成你妈,你就这么好说话了?” “大概是因为我小时候大部分是妈在带我,你在家里也就是看看电视,吃吃饭,扔扔我的东西。”禾嘉泽给出极其诚恳的回答。 禾父又怒的起身:“就扔你的东西这件事,我已经道过歉了。” 禾母压低嗓音提醒道:“老禾,坐下,还有什么没说的?” “好。”还没站直的禾父,闻言又坐了回去,干咳一声道:“我让你不要交男朋友,不是阻止你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我也早就想开了,我就是单纯的觉得,你不该再祸害别人了,我是在阻止你和人谈恋爱。” 他话音刚落,禾嘉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房间里的两扇衣橱门突兀的打开,将卧室里几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长情钻出衣柜:“我不是人,可以把我和小泽安排在一起吗?” 房间里陡然间多出了这么一个人,容颜气宇皆叫人惊艳,还有点儿眼熟。 ‘严霁’二字刚要从禾母口中脱口而出时,就见那人一眨眼消失不见。 地板上多出了那条曾经被禾父称作‘小鲶鱼精’的奇怪生物,四个爪子在地上爬,摇摇晃晃的扭着身体朝他们走近,吆喝着:“选我,选我,我不是人。”把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趁着禾父禾母没反应过来,禾嘉泽飞快的一个跨步上前,俯身一把将小蛟龙从地上抄起来,揣到了兜里。 禾母站起身来,讶然问道:“嘉泽,这是怎么回事?” 禾嘉泽试图将禾父与禾母送出卧室,推着他们向外走,一边道:“我们谈完了,谈话很愉快,我原谅你们了,再见。” 一个人推两个人还是有些困难,禾父首先挣脱开来,转身道:“这次该换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emmmm……”禾嘉泽双手十指交叉,又松开,在那之后又搓了搓手,道:“忘记和你们介绍了,刚刚那是出现的是我死去的前男友兼十几年前被你丢掉的东西,来头有点大,而且都是一个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禾父禾母双双陷入沉默许久,禾嘉泽站在原地扭头看向别处,手伸进了口袋中,把长情抓在手里捏着泄愤。 不知过了多久,禾父先开口道:“那它是……?” 禾嘉泽:“杂……混血烛龙,他爹是纯种的,前几天我刚和他一起回了趟家见他爹。” 禾母多嘴问了句:“它妈呢?” 禾嘉泽道:“单亲家庭,从小没见过妈,他们家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他爹的岁数不小啊,很老很老,这都同意了,就很开明,你们看……”疯狂暗示。 要说空口无凭,若没有他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听到禾嘉泽说这些话,只会觉得他是真的疯了,可见识过之后,就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的可信度都极高。 禾父:“那……那有空一起吃个饭见上一面吧。” “不行,你们活着的时候不行。”禾嘉泽摇头道:“烛龙就是烛九阴,搁阴间管事的,特别忙,走不开。” 禾母:“阴间的?到时候你们两个想结婚怎么办?是要办冥婚吗?他到咱们这儿,家里人不想他吗?” 禾嘉泽道:“他老家的人都不待见他。” 被捂在衣兜里的长情憋不住了,顺着禾嘉泽的袖管一路爬上去,从他的衣领中爬出,动作敏捷,迅速落地,又在禾父禾母面前上演了一把大变活人。 长情:“只要小泽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请兔儿神来主持我们的婚礼。”禾母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儿:“这孩子不就是严霁吗?还涂了点儿眼影和眼线。” “这是天生的。”为证清白,长情用手在眼角处用力蹭了两下。 禾嘉泽握住了长情的手,有些紧张的追问自家父母:“是同意了吗?” 禾母摆手道:“随你开心吧,再怎么着,也都比喜欢一个失去一个强。” 激动时就露陷的这个毛病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听了禾母的话,长情露出一抹温笑,想在禾嘉泽的父母面前尽量表现出自己稳重的一面,却见禾父禾母的视线唰唰移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禾嘉泽抬手摸了摸长情头顶茸茸的小鹿角,道:“他高兴过头了,就容易露出一些小马脚,是不是特别可爱?” 最幸运不过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重逢最初遇见的人;最庆幸不过他们互相喜欢着,并且在一起。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