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精变》 第一章 弃婴 我叫陈雷生,是个弃婴。据说我是在一个雷电交加之夜被人遗弃在了青峰山上一个香火很旺的千年古刹的山门前。一个早起扫地的和尚发现了我,把我抱回了寺里,算是救了我一条小命。 可毕竟寺里都是一群大男人,没个女人,养孩子这事谁都不在行;不养吧,出家人,慈悲为怀,好歹是条生命,也不能扔了不管不是正当一群僧人围着我一愁莫展的时候,赶巧有一无子无女姓陈的郎中到寺里烧香拜佛,听说此事便好信儿地去看。许是郎中身上浓烈的药香刺激了我,当他靠近时,我忽地咋着两只小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睁开了眼。据传,当时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众人皆惊。陈老施主更是惊得一个跟头跌坐在了地上。 一阵惊呼后,还是老方丈沉得住气,在众人屏息注目下,闭上眼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半天,才微睁双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小儿见了陈施主便睁开双眼,这是他与施主的缘份,是上天感念施主一生善行,不忍看你孤独终老,无人陪伴,特赐给你一无根之人。你需好生将养,他日,此儿必能让施主尽享晚年安乐,给你养老送终。” 不得不说,人老精,马老滑,方丈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大伙的疑虑,更是说得陈老爷子心花怒放。连老天都感念于我,这是何等的恩赐,岂有不接之礼于是二话不说便应承了下来。不仅在功能功德箱里捐了功德,临走还求方丈赐名。 方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略一沉吟,便道:“施主姓陈,此子应雷而生,就叫陈雷生吧。” 郎中千恩万谢,便抱了我回了他开在山下县城的医馆。 其实,在我看来,老方丈当时八成觉得我是什么妖孽,放在寺里是个烫手的山芋,恨不得快点脱手。而机缘巧合,碰上了无儿无女的陈老施主,便胡诌了一通,把我送人了事,省了一个大麻烦。 而我爹,老来得了我这么个儿子,还真是宠我宠得不得了,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护得跟心尖宝贝似的。我却顽劣得很,从小就任性,一肚子的花花肠子鬼主意,还总爱和人打仗,整天招猫逗狗的,不是把谁家的公鸡拨了毛就是拽了谁家的猫尾巴,三天两头儿的总会搞出些状况,没少给他惹祸。每次他都把巴掌抬起来了,却舍不得落下。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才知道,那时,我依仗的无非是他对我的浓浓父爱。我曾天真地以为这爱可以永久陪伴,不知道珍惜,只是一味地挥霍。现在好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让他省点心。 我爹是个老实人,作郎中从来不骗人,有便宜药能治的病绝不会给病人开贵的药,再加之医术还好,所以街里街坊的,名声很好,人缘也不错,就是日子过得有点紧。 我这个小顽童虽然淘气,但对医术却很感兴趣,记性又出奇的好,每天看着老爹在医馆里忙,虽是在一边玩耍,却耳濡目染,不知不觉学会了不少。有一次,伙计跑肚去后院入厕,病人拿了药方抓药找不到人,正巧我在,就拿过方子,三下五除二把药抓了给了病人,还没忘把钱收了。三天后,病人来复诊时说起此事,把老爹的脸都吓绿了,好在诊脉之后发现病人已好了大半,基本痊愈,才暗吐了一口气。 把人一送走,老爹就一把把我拽到身边,“儿啊,真的是你给病人抓的药” 我点点头。老爹诧异地问:“谁教你认的字啊还有那些草药,你跟谁学的呀” “跟你呀,爹爹你不是每天都在写呀,说呀的吗还有伙计每天都在匣子里抓药,标签上不是都有字吗看看就会了呀。” 老爹不信,拿笔写了个方子让我抓。我看了眼方子,直接就奔药匣子去了,不用再看第二眼,只肖一会儿功夫,齐活。把旁边的伙计都看呆了,这本事他可是学了小好几年呐。 老爹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把我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直道:“祖上烧高香了,我这儿子是神童啊”从此宠我更甚。那年我六岁。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陈郎中有个天才儿子,医馆的生意竟好了起来,每天早晨一开门,外面都是长长的一队,有人甚至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如此一来,老爹每天便都是忙忙忙,根本没有时间搭理我。那些人还总好拉住我问东问西的,开始还有点小小的虚荣心作崇,沾沾自喜,后来就烦了。再看看老爹每天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就对那些看病的人生出了恨意。 有一次有个病人烦我烦得厉害,就想调理他一下,于是偷偷在药里放了巴豆。心想反正量放得不多,也吃不死人,让他拉一晚上第二天起不来床也算解气了。谁知半夜里门就要被人敲破了,说是吃我爹的药吃得上吐下泻,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爹二话没说,披上衣服提上药箱就出去了,我看见他把一直压箱底当宝贝儿一样珍藏的老山参也拿走了。我蜷缩在床上一角一动不敢动,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怕得要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老爹才一身疲惫的从外面回来。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倒在了床上。我吓坏了,扑过去,摇着老爹哭着喊:“爹,我错了,你别吓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许久,老爹才缓过气来,心痛地看着我问:“为什么” 我瘪瘪着嘴抽泣着说:“我就是嫌他烦了,想让他吃点苦头,没想到会给爹惹这么大的祸。” 老爹瞅了我半天,才说:“孩子,医者父母心,病人再烦也是病人。我们做郎中的,做的就是治病救人的事。仁心济世,懂不懂如果我们凭心情做事,在药里做手脚,那和图财害命有什么区别今天多亏是把人救过来了,否则,你的罪过就大了,儿子” “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虽说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老爹必竟年纪大了,不担事,为此还大病一场。我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一边照顾着老爹,一边暗暗把老爹的话牢记在心。仁心济世,再烦也不能对病人烦。一个不大点的小人儿仿佛一夜之间懂事了不少,老爹也没再怪我,依然宠我如初。 第二章 纸里包不住火 小时候最开心的当数每年的七月十六,据说那天是我的生日,而实际上那是老爹带我回家的日子。对于我的严历我是全不知情,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乐颠颠傻傻地以陈记药铺的少东家自居。 我象寻常小孩子一样,每年都盼着过生日,因为这一天,老爹一准会带着我去山上的寺里烧香磕头捐功德。这一天是除了过年最让我开心的一天了,因为爹可以一整天都陪着我玩,而且上山下山一路上有好多有趣的东西能够吸引我,就连山上香烟缭绕的寺院以及和尚的诵经声对我来说都很有趣,好玩得紧。 许是和寺里有渊源的缘故,僧人们见了我都很亲切,总会有人摸着我的头感慨:“真快啊,都长这么大了”连方丈他老人家都是笑眯眯的。 小孩子其实是最能准确地拿捏掂量出自己在别人心中的斤两的,我也不例外。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地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被所有人宠溺纵容着的。于是乎我便愈加无法无天,在寺里,比到了家还随便,上窜下跳。放肆起来的时候,甚至会在方丈打瞌睡的时候去揪他的胡子。 其实我很是怀疑方丈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瞧瞧他打瞌睡的时候我会起什么幺蛾子才假寐引我上钩。因为,每次当我蹑手蹑脚踮着脚尖走到跟前,捂着嘴窃笑着伸出小手刚碰到胡子,就会被他出其不意地拦腰打横放倒在怀里,腰侧被一通抓挠。我总是被痒得大笑不止,眼泪横飞。而方丈也会呵呵笑得非常开心,花白的胡子被喷出的气吹得一抖一抖的,很是滑稽。我在这时一般都会反攻成功,瞧准机会偷袭一把,扯下几根须须来。方丈也不生气,但会假装很疼,我则敷上小手笑呵地去给他揉。 方丈很偏心,每次我去,都会偷偷把我叫到他的禅房,摸出几块好吃的糕饼或是水果给我,看着我吃完才肯放我走。我想他其实应该是很疼我的吧。 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是天经地意的。然而,纸里是包不住火的,我八岁那年终于在一次不经意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八岁正是讨狗嫌的年龄,我则是顽劣得更甚,尤其喜欢作弄人。说起来也不是有多坏,只是太贪玩,看到别人出糗的样子觉得很好笑,给自己找个乐子罢了。可那个时候不知轻重,有时候就做得过分了,常常被人找上门来,弄得老爹总是向人赔不是赔钱。有一次为了掏鸟蛋,把一个隔壁邻居家房顶的瓦给揭了,拿走了鸟蛋一高兴却忘了把瓦放回,正巧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把人家屋里的床淋了个精湿。第二天一大早那家的妇人便找上门来了,指着我爹的鼻子一通地骂。说老爹养的是一个祸害、白眼狼、小妖精,想指望我给他养老送终,做梦去吧。 我当时就急了,冲着那人嚷:“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骂我爹你骂谁是小妖精”说着冲过去就用头撞她。 妇人没防备,被我撞了一个大跟头,跌倒在地,气急败坏地指着我说:“你不是小妖精是什么谁家父母能狠心到那个份上,扔孩子能光着身子扔,连件衣服都不给穿还大雷雨天的扔山上还天才呢也不想想,不是妖精怎么会那么聪明” “你胡说”我急了,往前冲着要去打人,老爹面色惨白拉住我。 “爹,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你亲生的我不是妖精”我哭喊着摇着老爹的胳膊,老爹木然地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那妇人见一老一少哭作一团,便得意地爬起来,扑撸扑撸屁股,撇撇嘴,扬着脖子,哼了一声,两眼朝天地走了。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虽然我只有八岁,但也是看得懂的。老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不傻。 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在老爹面前没那么仗义了。我抽泣着怯怯地用泪眼瞟向老爹,他无声地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热了起来,忙扬起小脸伸手帮他擦去泪水,“爹,您别信她的,我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好,好”爹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将我搂得更紧了。 此后,我们谁也没再提这茬。老爹一如继往地对我好,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就算不是亲爹又怎样他把我养育这么大,比我那狠心的父母强多了就算我真的是个妖精又怎样我还巴不得自己有点法力呢那样我就会变得很强大,就没人敢欺负,我就可以保护老爹了 第三章 痛 郎中又当爹又当娘地把我拉扯到十岁,我们都已经淡忘了曾经的不愉快。可有一天,很奇怪,也许人就是那样会潜意思屏蔽掉不愉快的记忆吧,我竟然不记得是因为闯了什么祸,把他惹急了,屁股上挨了一巴掌。虽然只是象征地拍一下,并不疼,可从未挨过打的我却委屈得哭了。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流着泪口不择言地说:“哼,你又不是我亲爹,凭什么打我我找我亲爹去”说完,转身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走,竟然没注意到老爹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心口。 我以为他会追出来的,可是并没有。我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是没有听到追上来的动静。外面的天很黑,小风嗖嗖地从身边刮过,我开始有些害怕和后悔。其实,话出了口我就后悔了,可偏偏要面儿得很,觉得自己不能在老爹面前示弱,无论如何必须挺住。于是在外面晃了一晚上,最后躲在一家的柴火垛里睡着了。等天亮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才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回去回自己家吃饭,天经地意,不丢人。 可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大门还是敞着的,和我走时一模一样。照理说,往常这时候应该是炊烟袅袅,桌上摆了吃食,整个屋子里满溢着暖洋洋的气息,老爹微笑着喊我吃饭了呀可此时院子里却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生气。我抬眼看了眼烟囱,冷冷地立在那儿,好象冰冻了一样。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我的心不由地慌起来。 正房的门也是开着的,我迟疑地扶着门向里面探头张望。屋内的光线很暗,只有些许淡淡的晨阳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射进来,打在老爹身前的地面上。而他整个人隐在阴影中,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很是瘆人。 我轻轻地唤了声“爹”,没应,我的心顿时被一股不祥的预感揪着提到了嗓子眼儿。我颤抖着声又叫了声“爹,你说说话,别吓我啊”可还是没有应承。 我大着胆子迈过门槛,侧着身子挪到跟前,伸手去试了下鼻息气息全无我惊得魂飞魄散,好半天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引来了邻居。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从前被我捉弄过的邻里乡亲此时都宽容热心地伸出了援手。伙计也不计报酬忙里忙外、跑前跑后地帮着料理后事。 老爹的离去让伤心欲绝。一直以来,他都是我的依靠、我的天,给我关怀给我爱。我以为他是长生的,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离开,而且还离开得让我如此触不及防。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白白受了他十年的恩惠,非但没给他尽过一天的孝,没有兑现诺言,给他养老,还活活地把他给气死了。我唯一为他做的,就是给他送了终。伙计和邻居帮着给老爹安了葬,我做了孝子,扛了灵幡。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永远没有那一夜。 老爹是被我害死的,这成了压在我心底的石头,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让我痛彻心菲,喘不过气,开心不起来。 那妇人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白眼狼、是个祸害。至于妖精,我想我不是。妖精不是应该会法术的吗如果我是妖就好了,那我就能把我最亲的老爹起死回生了。可惜我不是。 方丈给老爹做了场法事后就把我带到了山上。从此,这古刹里便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沙弥净心,而没了那个顽劣不堪的陈雷生了。 我开始自闭,不再张口说话,也不笑,每天都扯着方丈的衣襟,跟在后面。方丈也不嫌烦,总是牵着我,走哪都带着。有时,别人会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跟方丈说“这孩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每到这时,方丈就会把我揽到怀里,摸着我的头说:“谁说的,这孩子心里明白着呢”是的,我是心里明白着呢,我要跟住了方丈,怕他哪天也一个不小心没了,那这世上就再没有疼我的人了。 第四章 梦 寺院,我从来没把那里当成我的永久居所,因为僧人们信奉的那些并不是我的信仰。不明白他们每天对着神像顶礼膜拜的能有什么用,难道给那些神像磕磕头,老爹就能活过来吗不能我试过,所以我知道。 方丈有时会被人请去做法事,我就跟在旁边打下手。每到这时我心里就觉得好笑,一个老和尚念那些经能有什么用难道真的能消灾解难或超度亡灵吗那大家每天念念经就好了,可世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苦难可如果只有方丈念的经管用的话,那方丈岂不是法力无边了吗可和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了,除了有着一颗慈悲心之外,并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与普通人无异的逗比慈祥小老头。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大家是在借这个由头给庙里捐钱,以便让他生活得好一些 虽说我不信方丈那一套,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相信他是这世上除了老爹之外最疼我的人。 就这样,我和方丈同吃同睡了有一年的光景,几乎形影不离。只有在方丈午睡的时候,有时我会一个人溜去后山,坐在悬崖边上望着远处发呆。 那里很僻静,没人打扰,我会坐在那里想老爹。虽然他老老的,一点都不帅,可却让我感到温暖。我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知道谁对我好。有时,想着想着就流了一脸的泪。爹,我对不起你。 这天中午,我坐在悬崖边上正发呆,突然一只如手掌般大小的蝴蝶闯到我的眼前,飞舞着不肯离开。这蝴蝶色彩斑斓,尾翅上还拖着长长的小飘带,上面两只大大的眼睛一样的图案随着翅膀的扇动变幻着炫丽的色彩。这么漂亮的蝴蝶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一下就被吸引了,忘了自己是在悬崖边上,伸手就去抓。然而那蝴蝶却没那么老实,扇动着翅膀忽忽悠悠看似缓慢却实际上非常灵活地避开了我的抓捕。而我由于用力过猛,一头栽了下去。 听着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我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居然没有害怕,甚至一个想法愉快地从脑际滑过爹,我来看你了。我闭上了眼睛,安心地期待着触地的疼痛。 然而,预期的痛感并没有出现,伴随着“噗通”的一声,我的身体被冰凉的水浸透了。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灌进了好几口,耳朵里好象也进了水。身上很疼,但肯定不是被摔成肉饼、骨头尽碎的那种痛。因为,在灌进水的瞬间身体已先于意识开始挣扎扑腾起来。我鼓着腮、闭着气,瞪大了眼睛。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我手脚乱蹬,拼命想浮出水面。本来是有点成效,已经能感觉出身子向上了,可突然水里有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我往下拽,我的身体顿时不听使唤地往下走。我惊骇得一张嘴,一串气泡就跑了出去。我赶紧闭上嘴,心说,我要撑不住了 坠落的时候我是闭着眼的,当时一心求死,也没想到下面是这么个情况,否则深吸口气,还能多撑会儿。而这会儿,一番折腾后,胸腔里本来就没多少存货的空气,已所剩无几。我只觉得胸腔憋得巨痛,大脑渐渐混沌空白,我要窒息了。 这时,一些乱七八糟不属于我的记忆的画面飞速在脑海中闪现。我看到乌云压顶,一个个霹雳咔嚓咔嚓从天而降,划破天幕。一个白衣少年在山上狂奔,躲避着闪电的袭击。真是奇了怪了,那闪电象长了眼一样,专门往他身上劈,而每次都被那个少年险险地避开。再看那被霹雳击中的地方,无不是树木尽断,蹿起的火苗很快被大雨浇灭,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我看得心惊肉跳,直替那少年捏了把汗,竟不自觉忘了挣扎,放松了身体,任由水流把我往下带。 意识涣散之际,眼前突然一亮,明晃晃的,把我本已放大的瞳孔晃得猛地一缩。身子激灵地抽了一下,忍不住用手去挡。就在这时,我看到一张巨大苍白的人脸陡然出现在眼前,鼻子都快和我的鼻子对上了。我“啊”的一声惊呼,仅存的一点空气化作一串气泡咕噜噜地升了上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从此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意识仿佛象被什么东西大力吸走了一般,忽悠一下,猛地醒转过来。再定睛一看,竟发现自己还坐在悬崖边上。 我象安了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倒退了好几步,然后瘫坐在地,双手扶胸,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抖如筛糠,嘴里不停地喊叫,我吓坏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掉下去了吗我是怎么上来的那张大脸是什么我是睡着了做梦吗我低下头打量自己,衣服没湿,难道真的是做梦那感觉也太真实了 我想站起来,可腿是软的,根本没了力气。我想爬过去,往悬崖下看看,又一时没那个胆量。我好怕从下面会突然冒出那张苍白的大脸来。 第五章 重回梦境 我的喊叫声引来了找寻我的僧人,他们看到我的样子都被吓了一跳。方丈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将我拉起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抚着我的头说:“乖孩子,乖,没事了没事了,是不是睡着魇着了摸摸毛,吓不着。” 虽然我已经被削了发,没了头发,可方丈还是总好这样安慰我,所以我心里一直认为方丈其实就是个逗比。我始终觉得他老人家很擅长演戏,在别人面前一付得道高僧的模样,跟我单独在相处时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老顽童。不过,老顽童的怀抱此时给了我极大的安慰,过了半晌,我终于抽泣着平静下来。 方丈见我没事了,便让人抱着我往回走。伏在僧人的肩上,看到西沉的太阳我才发现,原来已经是黄昏了。心中不禁一凛,刚刚明明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实际上居然过了这么久歪头再看走在一旁的老方丈,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到寺里,吃罢晚饭,方丈特意差人给我熬了碗安魂汤。我不爱吃药,可方丈说我鼻梁发青,一看就是吓得不轻,一定要喝他秘制的安魂汤,否则晚上要睡不安稳了。想想那张大白脸,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一个激灵打出,激得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用手使劲搓了两下,赶紧端起碗一口气把汤喝干了。 当晚在榻上,躺在方丈的怀里,被他老人家一下一下的拍着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好象又去了那个山崖。这次有了心里准备,没有那么害怕了。我深吸了两口气,便一头跳了下去。这次我是睁着眼的,我想要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开始时还能看到周围因我下落太快而连成线了的景物,可很快就坠入一片浓雾之中。这浓雾将我包裹,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鼓噪得耳膜生疼。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笃”的一声落水了,这次还是没来得及多吸口气。 水里依旧漆黑一片,只是没了之前那股强大的吸力。我屏息扑腾着正不知该往何处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我忙要转身,却哪里还转得动,身体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用手去摸,居然是被圆滚滚遍布鳞片的东西五花大绑了。那粗度感觉我抱都抱过来,当即吓了一跳,是蛇吗可什么蛇会这么粗 一意识是蛇,我立马就象根棍儿一样立在那儿,不敢动了,生怕它把我当成食物越缠越紧,然后把我弄死了吞到肚子里。我一动不动,屏着呼吸,只有眼睛象个猫头鹰似的,左右扫视着。我实在是不想稀里糊涂的,想要看个清楚,死也要死个明白。 渐渐的,感觉那东西松了力道,无声无息地在我脸上蹭了蹭,蛇信儿一样的东西在脖颈处扫了几个来回,便一圈圈地松了绑,似乎打算放过我了。我暗吐一口气,心说,好险。 正庆幸着,腰上猛地一紧,那厮竟用尾巴卷了我飞快地向下游去。这家伙个头应该不小,速度又快,击起的水流十分湍急,把我冲得上下身以被它卷住的腰部为中心,向后猛地一仰。我慌忙奋力挣扎着扑在那厮身上,俯下头,死死地贴在它的身上,抱紧。太突然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就要被那水流拦腰折断了。 这畜生游得太快,水压得我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听着耳边的水流湍急而过,鞋子好象都被冲掉了。 游了好一会儿,那畜生慢了下来,接着我被“啪嗒”一声放在了地上。没错,不是扔,也不是甩,我是被放在地上的,“啪嗒”,是我湿漉漉的衣服触地时发出的响声。 我睁开眼,发现所处的是一处洞窟,周围到处怪石嶙峋,石壁上有东西闪闪发亮,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宝贝。远处,乳白色的石柱、石笋丛生,很是好看。我活动活动手脚,还好,还都能动,除了有点疼,没什么大碍。 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的心却是安定的,没了害怕的感觉。甚至开始脑洞大开地想,那畜生不吃我,把我放到这儿来干嘛难道这里是它的家,它寂寞了,找我来做玩伴 正想着,身后哗啦啦的水声伴着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把我的视线拽了过去。不看不要紧,我被骇得连忙靠紧身后的一块巨石,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好家伙,一条腰身有水桶粗细的赤红大蛇正从中钻出往岸上爬,光那头就足有车轮般大 那大蛇蜿蜿蜒蜒地上了岸,竟有百来丈长那鳞片上闪着红光,随着身上肌肉的收缩舒展或明或暗,竟似流动了一般,有如一条巨大的火龙在向前漫延。我靠着石头,惊讶得嘴巴大张,估计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简直不能呼吸。 那家伙好似成竹在胸、能掌控一切的样子,一点都不怕我跑掉似的不紧不慢、悠哉悠哉地吐着信子往我这边爬来。我的心顿时如擂鼓一般,咚咚咚,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可脑子里居然还想着,这舌头这么大,要是割下来都够我和老爹吃个一年半载的了。我也真是服了我自己,这时候还能想到这个。 那大蛇不紧不慢地向我靠近,突然立起了头颈,身子躬了个弯,探下头俯视着我,一张大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我这时才惊异地发现,那大脸原来并不是真的人脸,而是那畜生脖颈处花纹构成的图案。只是实在是太逼真了,任谁乍一见都会被唬住。 我屏着呼吸,怕它感受到我是个活物。过了好一会儿,我这里憋得肺都要炸了,可它还在那儿不紧不慢地端祥着。正当我憋得真翻白眼眼看要绷不住了的时候,那家伙突然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头上有一圈火红的肉冠大张开来,象朵巨大的太阳花。上身还随着那笑声左右摇摆,一扭一扭的,象在跳舞一样。我再也撑不住,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那蛇不再笑,探下头挨着我的脸歪着脑袋看着我,我喘着气一抬头,正对上它的大脑袋,吓得我突地一跳。天我在它面前是那么缈小,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它的脑袋随着我的蹦跳跟着上下移动着,等我双脚一落地,两眼唰地射出两道白光,刺得我一阵目眩,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吸进了那白光之中。 第六章 异变 我“啊”地大叫一声,从榻上惊起。 “醒了,醒了,可下是醒了,快去告知住持。”我听到有人欢喜地叫着。 “唉”又有一人欢快地应了,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我定定地转目看去,是和我同一辈的叫净安的师兄笑盈盈地看着我在说话。奇怪,我怎么又回到寺里了刚刚不是明明在 “净心,你这回可真是要吓死我们了,你要是再不醒,估计住持他老人家就要撑不住了。” “方丈方丈他怎么了”我心口一紧,忙问。 “咦你能说话了”师兄惊讶地看着我,我顾不上点头,拉着他的手着急地催促道:“快说,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住持平日里还真没白疼你。” 真奇怪,净安这个慢性子怎么就不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人家都快急死了,他还不紧不慢在那儿说这些没用的。 “你是知道的,这寺里住持最疼的就是你了。你这整整发热昏迷了三天,住持他老人家就守了你三天,不眠不休的。这不,今儿个被大家劝着在隔壁的禅房里歇息着呢。放心,你安生躺着,已经差人去叫了。一会儿住持知道你又开口讲话了,不晓得会有多开心呢” “你说我昏迷了三天”我的脑子还是蒙着的,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但还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是呀,净心。” 师兄还待再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老方丈急切的声音“净心醒了”接着便见他老人家被打杂的小沙弥扶着颤微地走了进来。 看他老人家整个人憔悴苍老了不少,没了往日的神采,应该是这几日为我着急上火了吧思及于此,心里一阵温暖,忍不住喊了声“师父” 方丈一听,连忙撇开了小沙弥的手,急走几步来到榻前,坐下一把拉住我的手,另一手则抚上了我的额头,“嗯,不热了。我佛慈悲,看来我念的经文起作用了。”我心里差点没笑喷了,要知道我可从不这么认为。但看方丈一本正经虔诚的样子,又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点头道:“嗯,方丈您念的经最管用了。” 方丈听了开心而得意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花白的胡子都跟着上扬的嘴角翘翘了。方丈拉着我的手,用双手捂着,说:“太好了,人醒了就好,你个小家伙,可要吓死为师了。” “方丈,您看净心他又开口说话了。”净安师兄恭谨地侧立在一旁提醒。 “哦可不是,我这一急竟没注意这个。”方丈惊奇地与我拉开距离,打量着我,好奇道。 “我担心您的身体,一着急就说出口了。”我扭捏地如实说了。以前,不愿开口,是因为老爹的离世让我愧疚于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人也变得抑郁了。如今,经过这一番生死刺激,反倒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没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嗯,知道担心惦记我,为师没白疼你。”方丈听了很是受用,乐得眉开眼笑的。 哈哈,看来好话谁都爱听,连方丈这德高望众、也算阅人无数经历颇多的大德高僧也不能例外。 净安师兄或许也觉得好笑,眯着眼,瞅着我们这一老一少,立在一旁静静地乐。 我享受着这其乐融融的感觉,真好。 “咕噜噜”,肚子忽然叫了起来,我一把拉住师父的手,撒娇道:“师父,徒儿好饿。” 方丈一听,忙道:“哎哟,好徒儿,知道饿了是好事啊。”说着回头沉脸冲着净安道:“净安,你师弟都饿了,怎么也不想着让厨房给弄点吃的来。” 可怜的师兄本来还傻乎乎地在看热闹呢,没想到这怎么一转头就成了自己的不是,蒙在那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瞅着方丈发呆。 方丈的脸又沉了一些,“净安,还不快去” 师兄恍然大悟,赶紧小跑着出去了。而方丈一转脸又变成笑眯眯的模样扯着我的手问我想吃什么就跟他说,关怀备至。哎,我在心里默默地叹息:师父,您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师兄好可怜啊。 当晚,吃过伙头僧特意为我做的清粥小菜,便早早的歇息了。 面对慈眉善目乐呵呵的方丈,我本能地选择了隐瞒,没有告诉他梦里发生的一切。无他,只是不想让他老人家忧心。 第七章 隐瞒 许是一年来萦绕于心的阴霾散去了,这一晚睡得无比安宁香甜。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听着外面的婉转清脆的鸟鸣声,忽然很想去外面走走。看看旁边的方丈,应该是这几日为我操劳得十分疲累,此时睡得十分香甜。我蹑手蹑脚下了榻,轻轻拉开房门,迈过门槛,回手把门轻轻关上,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啊,外面空气好清新啊我闭上眼,张开双臂,嗅着吸进鼻腔的空气,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小溪在林间哗啦啦地奔流,不知名的小鸟在林间枝头蹦跳鸣叫;寺院后院竹叶上凝结的露珠一点点地压弯叶片向叶尖滚去,跌落在地上,碎裂开来,把地上的土荡开一圈圈的波纹;远处的桃花盛开,已有早起的蜜蜂在花蕊间穿梭 好美啊我高兴地蹦了个高,然后,然后就不好了,我的头撞上了头顶的树枝。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乱抓地捞到一节枝桠,用双臂撑住奋力往上爬,想骑在上面。谁知一个没禁住,枝桠断了,一个屁蹾跌在地上,摔得我的屁股这个疼啊。抬头一瞧,天啊,那断枝离地足有一丈来高,刚才是我蹦的吗要是没那枝桠挡着,我岂不是要上天了 我爬起来,决定把块空地再试试。试了几次之后,我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千真万确,我现在的确是身轻如燕了我试着控制自己的力道,让每次弹跳的高度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几次三番后,很快我就能在树木间轻松自如地腾转挪移了。 我惊喜得直想大叫。一种奔跑的冲动驱使我象离弦的箭一样的狂奔起来,整个山林在我耳边呼啸而过那感觉象在飞,无比的畅快。 我很兴奋,我想欢呼,感觉自己就是这山林的王者。脑中白衣少年的模样不断闪现,有种感觉,那才是我 一口气跑到了山下大峡谷山林间的一条小溪边,我的心象小鸟一样欢呼雀跃着,有个声音在说,这才是我,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掬起一捧清洌的溪水洗了把脸,忽然眼角瞥见映在溪水中自己的倒影,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我怎么找到这儿的这里我从没来过啊 我愣在溪边,脑海里翻江倒海地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翻捡,最后定格在出门时我闭着眼伸展双臂仰头嗅着空气的模样。 我明白了,我是顺着鼻息中溪水的气味一路找来的我被这一认知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吗这怎么可能 我看了看自己,皮囊还是那副皮囊,可内容似乎却有些不同了。 正愣神着,耳边突然传来寺里的钟声。要开饭了,方丈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我想都没想撒开腿就往寺院的方向奔去。 奔跑中,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我曾经是谁,我将来会是谁,我现在就是方丈最疼爱的弟子。已经有过一次遗憾了,不能再有第二次这一次,我绝不辜负任何一个对我好的人。 峡谷距离山顶的寺院有20余里,山路陡峭,林子又密,放在平日要走上一两个时辰,可现在我不肖半柱香的功夫就回到了寺里,而且感觉浑身血脉通畅,舒服得很。 一进山门,便见方丈正在院子里训斥打杂的沙弥,“怎么做事的,一个小孩都看不住”沙弥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我连忙叫了声“师父” 方丈抬眼见了我,眼睛立马眯成了一条缝,“净心呐,一大早你这是去哪了啊” “师父,我今天起得早,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不关旁人的事。” “那快去吃饭吧,我叫人给你留了饭。吃好了,跟大家一起上早课啊。”说着拉过我的手一路嘘寒问暖地带着我往厨房走。我回头扫了一眼那个小沙弥,心里着实为他感到悲哀,同样是沙弥,没比我大几岁,可这待遇差别咋就这么大呢哎,真是个可怜人,看来私下里我要对他好一点。 第八章 受罚 吃罢早饭,我一溜烟跑到了法堂。法堂里方丈正端坐在法座上讲解金刚经,其他僧人则整齐地盘坐在两侧的听法席位上静心聆听。我看净安师兄旁边有个蒲团没人坐,想来是特意给我留的,便赶紧过去坐好。 说心里话,我是真想给方丈面子,好好听讲。可奈何老生常谈,他讲的那些经文在这一年里虽没用心去听,但也早都烂熟于心了。于是听了没多久,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一起粘,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 我坐的位置不太好,在最前排。方丈高高在上,应该早就看在眼里了,但身后的人该是不大会察觉,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假装没看着,但脸色估计很难看。因为旁边的净安,时不时地就会用胳膊肘偷偷地戳一下我,把我戳得一激灵一激灵的,可刚睁开眼没一会儿功夫,脸皮就又开始打架了。 就在我困得一发不可收拾,前仰后合摇摇晃晃的终于一个没挺住倒在净安身上的时候,已无法包庇我的方丈彻底爆发了。 “净心”方丈咬着后槽牙一声闷呵。 “啊”我激灵一下坐直了身子,揉了揉还粘乎着的双眼,擦了一把流到下巴上的口水。 “净心,怎么第一天上课就如此的不用心啊”当着大家的面,方丈不好藏私,黑着一张脸保持着自己的威仪。 “师父,您讲的我都会了,所以听着听着就困了。” 方丈显然十分不满,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问问你的师兄们,哪个敢说自己都会了小小年纪,不可口出狂言。” “师父,我真的没有瞎说”我小声嘟囔着给自己辩解。 “你说什么”方丈见我不认错还嘀嘀咕咕的,真有点生气了,立着眼睛提高了声音,冲我呵道。 “师父,早就听说净心是个神童,要不您考考他,没准他真的会了呢”净安见势不好,忙给打圆场。 “好,那我就考考你,答不上来看我不打你的手板儿” “好。”我信心满满地点头。 “你就背一下金刚经吧。” “金刚经,又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属于大般若经的第九会,共有三十二品。第一品,因由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第二品” 我涛涛不绝流利地背诵着,不等我背完,方丈抬手示意我停止。“好了,我知道你会了,但是这也不是上课就可以睡觉的理由,你还得受罚。”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吹胡子瞪眼,虎着脸说:“现在罚你去藏经阁面壁思过,快去” 藏经阁是寺里的重地,只有方丈有钥匙,未经准许是不能进入的。没想到会在那里领罚,顿觉来了精神,连忙“诶”的一声应承了,忙不迭地伸手接过钥匙就直奔藏经阁而去了。要知道那可是我早就心驰神往的地方啊。 藏经阁是一座三层的飞檐小楼,就在离法堂不远的一处偏僻角落里。每次从那儿经过,看见上面落着一把大锁,心里就象猫抓一样地好奇,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曾想过要不要撬了门溜进去瞧瞧,怎奈那把大锁结实得很,努力几次无果后也就放弃了,没想到今个儿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想想心里都觉得美。 我美滋滋地三步并做两步雀跃地来到门前,拿起钥匙要开门时才发现,这是一把和门上那把大锁一样,泛着美丽的绿色锈花、刻满了云龙纹、造型古朴、用青铜打造的钥匙,掂在手上很有分量感,一看就是个老物件。 好漂亮的东西我举起钥匙,冲着阳光眯着眼仔细端祥。精细的做工、精美的造型让我不禁赞叹:这哪是钥匙啊,这分明是件宝贝嘛 拿在手里摩挲了半天,才舍得把它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我拿下锁头,抑制着内心的小激动,小心翼翼地去推房门。 门“吱呀”叫着,应声而开。我探头探脑地向内望去。只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留白的卷轴,前面立一香案,案前的地面上放了一个厚厚的蒲团。香炉里插着三根香,不知已被谁点燃了,正袅袅地冒着青烟。除了中间留出了宽敞的空地外,两侧都立满了一个个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码满了书。 啧,这得多久才能读完啊若是能把这里的书都读一遍,是不是就学富五车了脑子里胡乱想着,寻了楼梯爬上二楼和三楼转了转。果然,除了没有一层的香案那些东西外,每层都是满满的书架,满满的书。 第九章 藏经阁 上上下下走了几个来回,发现到处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个蛛网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也没见谁进来打扫啊难道是我太贪玩,没注意到 二楼的外面有一圈环廊,可以站在那里看风景。我走了一圈,居高临下,还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呢嗯,不错,郁郁葱葱的群山似乎都臣服在我的脚下。我开心地把手向前一伸,自语道:“众爱卿平身。”说完自己觉得好笑,蹦蹦跳跳转身刚要回屋,突然前方景致的熟悉感又把我的视线拉回。哦,怎么忘了,原来前方正对的就是后山的悬崖。 后山那悬崖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所在想着想着,本来已近遗忘的那张苍白的大脸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咦想想就够麻应人的,我浑身一哆嗦,嘴角咧了咧,赶紧抱臂搓了搓胳膊,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我踢踢踏踏地下了楼,来到一层。一进到这里,就有种怪怪的违和感,不知道哪里不对。转了几圈,目光终于落定在墙上挂的那幅卷轴上。 凑近了伸手去摸,发现这纸张跟普通的纸差别很大,绵密紧致,象丝帛一样。扯了扯,韧性很大;试着撕了下,很结实,撕不破。两头的楣杆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做的,黑漆漆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却给人一种古朴大气的感觉。闻了闻,似乎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东西虽然光亮如新,但一看就和那锁一样,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好奇怪啊,按理说,这里要供也应该供奉佛像才对呀,挂幅卷轴算怎么回事挂就挂呗,怎么还是全留白的呀 摸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嗨,管它呢索性放到脑后,干脆转头不去看它。 可是,我该干点什么呢师父让我面壁思过,难道就是让我对着墙罚站反省吗我才不要眼珠一转,嘿嘿,有了,这么多的书,就让我学富五车吧 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本书,一看,是僧伽吒经。再一看架上其它的书,除了经书就是经书。一想,也对,寺院里不藏经书藏什么先看了打发时间再说吧,总比干坐着强。想到这儿,便还拿了那本僧伽吒经看了起来。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摩揭陀国闲寂法林,坐妙菩提金刚坚固无量妙宝共所庄严红莲华台师子座上,与十不可说俱胝那庾多百千佛土极微尘数大菩萨俱,及诸天、人、阿素洛等,无量大众前后围绕。 尔时,会中有一菩萨摩诃萨,名不可思议光王,承佛威神,从座而起,顶礼佛足,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世尊,诸佛国土,时分庄严,有胜劣不”” 呵呵,这经书,跟讲故事一样,还挺有意思。我笑笑,便一本本的翻阅,后来翻上了瘾,竟根本停不下来了。 我看书与别人不同,别人是读,我真的是看。我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每一页的文字都不是硬记进脑子里的,而是形成了图像存放在那里。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我再进入记忆的宫殿翻找出这些图像,读取上面的文字。就象我从一条街上走过,看似不经意,其实沿途一切画面都已存放在了脑子里。当有人问我,这条街上第三个让铺叫什么,从你身边走过的第五个人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时,我就会在头脑中快速翻出这段记忆画面,并进入其中,沿街去数第三个店铺,看上面的牌匾写的是什么;再数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数到第五个,再去看他的长相和穿着,然后回答出来。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起初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以为大家都一样。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发现,在这点上我和别人的确不同。可能就是因为这儿,我才会被称为神童、天才吧对于那些整天背书也记不住的人,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可看着他们很辛苦的样子,我想,或许老天爷真的很偏爱我吧 直到外面传来云板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是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忙伸着胳膊抻了个懒腰,从蒲团上站起来,活动活动有点麻了的胳膊腿,欢快地跑向斋堂。 我饿了,谁也别想拦着我,今天我要多吃点 第十章 不能说的秘密 进了斋堂,方丈见了我,瞪了我一眼,“谁让你来的叫你了吗,你就来吃饭不是让你面壁思过的吗” 方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是受罚的,读书读得都忘记了这茬。看师父的样子好象真是生气了,可我必竟从未被方丈这样在大厅广众之下教训,年纪虽小也我是要脸的,站在那里眼圈就红了起来。 旁边的净安忙小声道:“师父,净心他还正长身体呢。而且病刚好,别再给饿坏了,师父,您说呢”说着就过来拉了我坐过去。老位置,饭菜都给盛好了。 方丈横了我一眼,小声训斥:“真是把你给宠坏了,午休后接着面壁吧,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再去上课。” 这正合我意。方丈,您确定您不是故意的吗我在心里嘀咕着,偷眼去瞧师父,方丈却不看我,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说道:“多吃点。”我偷偷一乐,就说嘛,方丈最疼的就是我了。我得意地抿嘴偷乐着默念了供养咒,便大吃了起来。 方丈吃得很慢,等我吃完了才起身大踏步地走了。我忙追上去,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回到了禅房。 一进门,方丈一回身就把我扯过去搂在怀里,拿胡子扎我,“你个小家伙,这么不守规矩,你要气死为师呀” 我被软蓬蓬的胡子扎得直痒,嘻笑着边躲边说:“师父啊,我也想好好听讲。可您一讲我就犯困,我也没有办法啊。” 方丈瞪圆了眼睛哂怪道:“困也得忍着啊,不然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睡就睡吧,还坐不住,我看你该练习打坐了” 说完忽地反过味来,“嗯不对呀,你是说为师讲得不好是不是好你个小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把手插到我的腋下,上下其手,把我咯吱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师父,求求您,饶了我吧。”这才松开那双魔爪。 我喘着气,抹着笑出的眼泪说:“师父,您看,要不这样好不好以后大家上课时,我就去藏书阁。那里的书多,我也喜欢看。我认为,真正的修行不分形式,您就让我在那里修行吧” 方丈鄙夷地瞟了我一眼,照我头上就来了一下,切了一声,撇撇嘴道:“还你认为,你才多大个人” “师父啊,闻道有先后嘛,这个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您老还怕我超过您不成”我故意激了他一下。 果然,方丈中计,故意拿出一付海纳百川的气度来,一摆衣袖,“为师是什么人,还能怕这个从今天起,钥匙就你收着,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将来你若修行有成,那才是为师的骄傲呢” 我搂着方丈的脖子照他脸上“叭叽”就亲了一口。“师父,就知道您最有德行了您的胸怀真是有如山河,能容万物。徒儿一定不负您所望。” 方丈不禁哄,几句好话说得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好,好,我等着那一天。” 趁着方丈高兴,我决定套套他的话。“师父,那藏书阁里供着的卷轴是怎么回事啊咱们佛们静地,不是应该供奉佛像的吗” 我这话风转得太快,方丈没提防,眼神有那么一瞬的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捋了捋胡子,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个嘛,这是个秘密。” “秘密”我立马来了兴趣,难不成我们这寺里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你胡说什么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佛门净地,怎么能藏妖魔鬼怪呢”方丈差点没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说着还向门外瞅了瞅。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穷追不舍。 方丈不自然地眨眨眼,躲避着我灼灼的目光,“小孩子,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瞎打听。” “难道不是您自己想告诉我的吗要不然您让我去那儿受罚干嘛” “嗨,小祖宗,我后悔了成吗”方丈一转身,躲开我的纠缠就要往榻上去。我忙拉住他的袍袖不甘心地追问:“我看您藏得也挺辛苦,反正我瞧也瞧见了,您就说出来心里也好过些不是” “我藏什么了我刚才是逗你玩的,哪来的那么多秘密。”方丈这会儿似铁了心,抵赖起来。 “那好吧,反正钥匙在我手里,我现在就去揭开迷底。” 我看软的不成便将他一军,松了手转身就要往外走。方丈果然被骗,反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回,急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都说了是秘密你还非要问。” “那您说出来不就没事了” “哎。”方丈无奈地叹口气,转身上了榻。 我一看有门,忙跟了上去。可没成想,我这瞪圆了眼睛等着下文呢,他那边却闭上眼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了”我好奇道。 “不懂什么叫秘密吗秘密,就是不能说”方丈吹了下胡子,歪在那里不理我。 诶,我个天王姥姥的,要么不说,说了一半,勾得人家心里痒痒的算怎么回事我挠着头心说,别以为我这么好打发于是一下猴上身去,掰过方丈的肩膀,“师父啊,对我您有什么不能说的您要是不信任我就不会把钥匙都给我了,对吧那您还纠结什么呢” “我只是见你聪明伶俐,一时高兴,想着那里书多,让你去博览群书,将来一准能成一大德高僧哎,失误啊,失误。” 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方丈一把搂过去,按在榻上,捂上了眼睛,“睡觉。” 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想着今个儿若不趁热打铁,估计以后就没的机会了。于是扒开方丈的大手,坐起来,坚持道:“师父,您要是不说,那我现在就自个儿查去。” 方丈肩膀明显一抖,睁开眼直视着我。此时的我已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毫不退让地与其对视。 足足过去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方丈盯不过我,率先败下阵来,用指头点了下我的脑门,叹气道:“哎,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小冤家徒弟呢” 我一听,哈哈,这是要开讲啊,于是连忙趴到一边,摆好了姿势眼巴巴地等着。 第十一章 神龙寺的传说 方丈捻着胡子,眼神变得空明,娓娓道来。 你也知道的,咱们这寺院说起来历史可是很悠久的,怎么也得有上千年了吧从建寺开始,藏书阁就有了,是按一个小和尚所绘图纸建造的。 要说这小和尚可有些来历。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山上经常闹鬼怪,一到了晚上没人敢在山里露宿。偶尔有不知情的路人经过,赶上天晚了没走出去,第二天一早就会被人发现死得只剩骨头了,吃的那叫一个干净。后来,愈演愈烈,竟然发展山下村子里经常有孩子被偷,弄得人心惶惶。再后来,不知从哪冒出个小和尚,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听说了此事,不听劝阻,执意上山,说是要为民除害。 大家都以为那小和尚会死,可没成想半个月之后,小和尚竟然活着下了山。不仅活着,还好好的,没掉一根汗毛。他笑着跟大家说“没事了,以后这里就安全了。” 村民很感激他,把他当成大英雄,非要留他住在村里保一方平安不可。小和尚不肯,就有人提议在山上为他建座寺庙供养起来。可能觉得盛情难却,那小和尚后来居然还真答应了。于是就有了这座神龙寺。据说,这寺的名字还是小和尚自己起的呢。至于为什么叫神龙寺,就不得而知了。 说来也怪,自从小和尚来了以后,这里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老百姓啊都说是受了小和尚庇护的,名声渐渐在外。十里八乡的人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都会到寺里来求神问卜,寺里的香火也就日益鼎盛起来。 咱们这寺当初建的时候可没这么大,这都是后来慕名前来挂单的僧人多了,原来的庙实在太小,装不小,才不断扩建的结果。 照理说,小和尚跟大家相处得挺好的,大伙也很敬重他。可日子久了,人们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这个小和尚不会老。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孩都已经变成老翁了,可小和尚还是当初的模样。于是大家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渐渐有了谣言,说小和尚自己就是个妖。 小和尚有个习惯,每天晚上都在藏书阁焚香打坐,从不在禅房休息。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有了谣言,就让人觉得有些神秘,不免让人浮想联篇。 于是就有传言,说他每晚都在藏书阁里现出原形,吸食天地灵气。人们推测,他一定是施了什么法迷住众人的心智,否则,怎么会那么多人往他这儿捐功能呢别的寺庙为什么就那么冷清呢更有人说曾见他骑一火龙在天上飞过,说得真真的,不由得人不信。赶巧,那年遇上春旱,这个传闻就变得十分的应景。 可是必竟口说无凭,全凭主观臆断不好发难。于是便有胆大好事的村民主动请缨,假扮游方僧去寺中借故留宿。到了晚上,偷偷跑去藏书阁听耳朵,一探究竟。 别说,还真让他给撞见了。据说,那人趴在门边就听到里面有谈笑声。用手捅了窗纸往里一看,天啊,小和尚正对着空气说话呢那小和尚面带笑容,谈笑风生的,好象对面真有人一样。 那人觉得奇怪,还想再看清楚一点,没想到一张巨大的人脸伴着怪笑带着风声“呼”的就贴了过来。把那人吓得一个倒仰,连滚带爬没命地往家蹽。回到家脸色青白,口吐白沫,只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就咽气了。 村民们义愤填膺,觉得受了欺骗。有人就说,什么神仙,根本就是个妖,山上原本死的人就是被他吃的,还反过来装模作样骗大伙的香火钱。大家被鼓噪得都忘记了曾经所受的恩慧,搞得真象吃了多大的亏一样。大家越说越激动,最后仗着人多,全体出动,点着火把上了山。吵吵嚷嚷地让小和尚出来,要烧了他。 寺里的和尚们挡在他身前,不让村民动他。可那些人已经着了魔一样,哪还听得进去劝说,连着这些和尚也要一起烧。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小和尚走到人前,面无惧色朗声道:“我可以离开,但你们不要为难这些无辜的僧人。否则,我定不饶你们。” 那小和尚虽说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铿锵有力,有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此言一出,村民的气焰便衰了不少,必竟威名犹在,村民内心还是有些惧怕的。而被他目光所及之人更是心惊胆战,连连后退。一时间,人群安静下来,竟无人敢说个不字。 小和尚见没有异议,便拿出一把钥匙和锁转身对一跟随他多年的僧人说:“现在你就是这里的方丈了,藏经阁是我修行的地方,我死也要死在那里。我进去之后,你把门锁上,就让我在那里坐化吧。如果你们还能感念于我,以后每年的今日可以打开房门焚香祭拜。但除了方丈,其他人就免了,我不想被人打扰。” 小和尚看着僧人哭着接过钥匙和锁,又嘱咐道:“村民虽对我不仁,但我不能对他们不义。阁内墙上所挂卷轴乃上古神物,可驱灾避邪。我就把它留在那里,以保一方平安。切记,不可挪动。”说着又回头扫了众人一眼,便转身步入藏经阁。 新晋的方丈将房门锁上,那些村民却还是不肯离去。有人嚷嚷说,他要是一会儿又被你们放出来了怎么办我们得守着。 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们将藏经阁围得跟铁桶一样,昼夜轮班,整整守了十天。最后他们商量,觉得什么人不吃不喝十天已该死透了,便逼着新方丈把房门打开。可房门一开,大家都惊呆了。里面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小和尚的踪影 村民们不依不饶,最后还是新方丈痛哭流涕地说,小和尚一定是大德高僧,飞升成仙了,这些村民再若打扰,是必遭天谴的。那些村民才算罢手,撤了。 第十二章 穷追猛问 说到这里,方丈似乎陷入深思当中,久久不能言语。 应该说方丈说故事的本事一流,绘声绘色的,有很强的代入感,简直就象是亲身经历了一般。 我听得津津有味,对那些村民的行为很是愤慨。“师父,小和尚为什么要放过那些村民,选择自己去死他们都是忘恩负义的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没错,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人啊,最擅长的就是忘恩负义。你对别人做的好事,他们可能只感念于一时,不可能感念你于一世。而有一件事不对他们的心思,他们就会推翻之前你为他们做的所有的好事。” 我点点头,嗯,好象真是这样的啊。可方丈话风一转,接着又说:“所以说,如果你做好事只是为了让别人感恩于你,那你就会失望了。如果你计较这些,你就会不快乐。修行之人,要放宽心胸,只要认为对的,就要去做,有没有回报又能如何呢天地之间,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我们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否则,跟那些无知村民又有什么不同” 我还是第一次聆听方丈如此严肃认真的教诲,眨着眼,躺到一旁,心中似有所悟。 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又去攀上方丈的肩头,追问:“师父,那小和尚哪去了总不会真的凭空消失吧” “嗯这个,这个就没人知道了。”方丈清了一下,说道:“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必竟是人是妖的没人说得清。那次事之后,咱们这寺院彻底冷清了一些年头,寺里僧人最少的时候只剩方丈一个。但那个方丈还真是有担当,一直守着寺院,说是没准哪天小和尚回来了好有个落脚的地儿。这故事就是从他那儿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这一传啊,就是一千多年,也没见小和尚再出现过。但每年小和尚的祭日,每一任的方丈都会亲自去藏经阁上香祭拜,这成了神龙寺的规矩和秘密。” “诶师父,那你怎么肯告诉我”我来了兴致。 这一问把方丈问来气了,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还学会倒打一耙了刚才是谁不依不饶地问个没完没了的还仗着我疼你,还学会威胁人了” 我恍然,摸摸自己的光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师父,我还以为您焚好了香,打扫了藏经阁,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秘密的呢。” 方丈好笑地看着我,“我还没打算卸任呢,你哪来的这么良好的自我认知” 我不明所以,方丈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无奈道:“每一任方丈只有在即将圆寂之时,才会指定下一任方丈,并把这些事情讲给他听。今天赶巧了,正是那小和尚的祭日,所以为师才一早去焚了香祭拜。至于打扫,还真是奇怪,那阁子从来不用人打扫,也不会有一丝灰尘的。这也是神龙寺的一个秘密,只有方丈才会知道的秘密。” “哦那神龙寺的秘密岂不是很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穷追不舍。 “这还不够多吗你个小家伙还想知道什么”方丈瞪起眼睛佯怒道。 “嘿嘿,您看一个也是说,两个也是说,反正都说了,就不妨都说说呗”我嘻皮笑脸地凑过去,“来,我给您捶骨头。”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溜须也没用。快闭上眼睛打个盹,回头儿上晚课的时候又得打嗑睡了。” 我闭了一会儿眼睛,睡不着,又睁开眼道:“师父,那藏经阁里的东西一直都没再动过吗您就没好奇取下那卷轴看看” 方丈果然也没睡着,听了我的话,幽幽说道:“为师也曾年轻过,能够理解你这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好奇得很。可我劝你,在藏经阁里就乖乖地看书,别的什么都不要碰。” 我听出这里面有事儿,便问:“为什么” “哎怎么说呢想当年为师也确实曾动过这个心思,进去之后上上下下地查了个遍。可是为师愚钝,什么都没发现。也曾想把那卷轴拿下来仔细研究研究,可怪就怪在它看起来轻飘飘的,却沉得要命,根本就拿不动。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你肯定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从那以后,我再不敢乱动里面的东西了,只按规矩在每年的那固定日子进去焚好香,虔诚地跪拜,祈求那小和尚能保佑咱们神龙寺繁荣鼎盛。” 噢,原来师父曾经在里面出过糗,难怪总是三缄其口呢我偷偷地笑了,合上眼,这回睡得很快,也很实。 第十三章 修行 醒来的时候,师父不在。出门望了望天,时候居然不早,太阳都快落山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看书听故事也是很累脑子的吧我心中暗笑,方丈居然没叫醒我,太宠我了吧师父都把他那么隐秘的事告诉我了,以后我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不是以后不能太搞特殊化,得有个样儿才行。 于是乎,上晚课的时候,方丈见我精神地站在僧人中,认认真真地和大家一起念诵经文时,着实吃了一惊。我笑着冲他调皮地眨巴了下眼,看到他收到信号后虽假装无视却明显心情大好,嘴角含笑,眼里漾满了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明媚起来。 之后的日子依旧是日复一日重复地过着,我会跟着众僧人一起上早晚课,诵经文。以前我就喜欢听和尚念经,觉得象唱歌一样,很有意思。现在自己开始念了,却也乐此不疲。我尤其喜欢念的是往生咒,因为据说它能超度亡魂。每次念起往生咒,我都在祈盼老爹能够在我的诵念中往生极乐世界。 当然,当我不想听讲的时候,会主动犯错误,然后被罚去藏经阁面壁思过。其实就是为了去看我感兴趣的经书,这是我和方丈之间的秘密。 我试过去把卷轴取下来。但它的确象方丈说的那样,很重,根本就拿不动。试过几次无果后,也就放弃了,把全部身心放在了读书上。 在我翻阅那些书籍的时候,发现那里的藏书并不仅限于经书。时常会在一些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些建筑、史籍、甚至有关巫术医蛊和风水的书。它们就象是被故意藏在那里的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每发现一本这样的书,我都会兴奋得象找到了寻宝图一样,热血沸腾,然后就是如饥似渴的苦读。于是,我“犯错”的时候越来越多,因为藏经阁里的“宝”对我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有时,看上瘾了,干脆就整晚呆在那里。 一次,我翻到一本奇怪的书,里面有张图。画的是一个人盘腿席地而坐,双目似睁非睁;拇指相抵,双手交叠持定印于小腹前。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打坐,可图上人的神情怡然自得,展露出无比享受的样子。我好奇心起,便在蒲团上坐下,按照图旁的文字修习起来。 我迅速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那是一种身心的极度放松,没有亲身体会的人是很难理解的。那感觉非常的奇妙,也很愉悦。 我即刻便对打坐着了迷,这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课。 一次在打坐时我进入了冥想状态,突然内视看到小腹的丹田处有一点光亮。我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调整着周身的真气,将那点光亮象推拉风箱助燃火焰一样,把它越拉越大。很快那光亮便把我的周身照得通亮,连带四周都变得明亮起来,我清晰地看到了身边的一切。我按住心神,稳住气息,开始享受这通亮的感觉。悠然,自在,似乎一切本该如此。 很快,我的身体又发生了变化,周身的毛孔似乎变得可以呼吸了。每次打坐的时候,即使不去呼吸也不会觉得憋闷。能够感受到体内的浊气从身上的毛孔射到天边了,而宇宙的浩然真气则由毛孔进入我的体内,在周身游走,让我精力充沛,身体更为轻灵。 那是一种与天地交融的感觉,是一种无我的境界。不知道古人口中的天人合一说的是不是就是我在那一刻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眼睛也发生了变化。那天夜里修习结束,我从藏经阁出来,一阵风吹熄了灯笼。当时是无月之夜,没了照明,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我却清楚地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宛如白昼里看到的一样清晰,只是光线略微暗点罢了。 当时还觉得奇怪,以为忘了时间,天亮了都不知道,小小地自嘲了一番。可寺里静悄悄的,我竖耳一听,竟然听到了禅房里轻微的鼾声。这就奇了怪了,怎么都睡上懒觉了而且别人不起来也就罢了,怎么扫地僧也不见了影子 当时口渴得很,也没想太多,怕扰了师父清梦,就去用积香厨找瓢取水喝。却不想赫然看到映在水里的自己,瞳孔就象夜里的猫眼一样,大大圆圆、黑漆漆的。我“啊”的惊叫了一声,手一哆嗦,瓢就被扔了出去,水洒了一地。我捂着胸口剧烈喘吸着,慌乱地闭上眼睛。却发现,闭眼和睁眼竟是一样的。甚至闭上眼,比睁眼时看得更加清楚。因为在闭上眼的瞬间,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活了起来,敏感地捕捉着周围一切事物的信号,在脑中形成了图像。这一变化,较之此前嗅觉、听觉,以及身体行动力的变化更让我惊悚 我这是要成精了吗 缓了半晌,我才捡起地上的瓢,又舀了水,仔细地观察里面的影子。还好,除了瞳仁不一样了以外,其它地方还是老样子。这让我略感心安。 我草草地喝了水就回了禅房。趁方丈睡得正香,赶紧蹑手蹑脚上榻钻进被子里。这一晚上睡得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安生。好不容易熬到师父起来,闭着眼睛装睡。等师父出了门,我才“噌”地坐了起来,跑到铜镜前去看。谢天谢地,瞳仁恢复正常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提心吊胆了几日后,我发现这眼睛只是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发生变化。白天天亮的时候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有在天黑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状况。而晚上天暗,也没人注意这些,这让我多少心安了一些。 第十四章 山海经 理智告诉我,这样下去,未知的变化可能更加的不可控。可我已顾不上了,那种有如新生般的诱惑让我欲罢不能、无力自拨。好在日后的修习中除了体内气感越来越强、小腹中的光亮由一个小点渐渐成形,有如珠子一般,且日见长大外,身体再无异常。 而对于自身发生的这些变化,我掩饰得非常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样;也没有对任何人讲,包括方丈。在我看来,这应该是一个深藏于心的秘密,是不能与人分享的。 这或许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小和尚的故事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让我认识到与众不同,便会被视为异类。要留在这里就不能让人觉得我是个怪物,绝不能让小和尚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 随着修为渐深,我开始感觉到自身的自益强大。再看身边的芸芸众生,就有了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白眼看鸡虫的感觉。我也常会生出一种悲悯之心,就象你低头俯视地上的蚂蚁,看着它们整天为了裹腹忙忙碌碌地东奔西走,而你可以轻易地给它设置障碍,改变它的行动轨迹,甚至碾死它,夺去它的生命。它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而又实实在在地被你左右着命运。 可有时候我又在想,我可以主宰蚂蚁的命运,而我的命运又是被谁主宰的呢也许我在我的主宰眼里,也只如蝼蚁一般吧。 山里有时阴气森森的,尤其是晚上。夜里,我时常会感受到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一团团雾样的东西在山里飘荡。起初是有些害怕的,但我发现,只要我念了往生咒,那些东西就会化作点点光亮,然后消失不见。我猜想,那气团或许是执念于世的亡灵吧,因为怨念极深而滞留于人间,不得超脱。而我念的往生咒恰好能让他们得以解脱,也就是被我超度了吧呵呵,这么说来,我还是做了好事呢嗨,谁知道呢也许是让他们魂飞魄散了,也不得而知。 有时,我也会想,最初我身体的变化是否和那梦有关,那真的仅仅是一场梦吗还有,那巨蛇颈下巨大的人脸图案与小和尚被人撞见时看到的那张大脸是否是同一个东西这些一直都是我心里的疑问。 也曾想过要去那崖下看看,见证一下,下面是否真有一条双目如炬赤练般的巨蛇。但是,自那次事件之后,方丈便将那里划为禁地,不准我再靠近半步。一方面为了让方丈安心,另一方面我也隐隐觉得还不是时候,所以我决定还是暂且放下自己的好奇心,好好在藏经阁修行,等强大了再说。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个寒暑就过去了,藏经阁里的书已经被我看了个遍。可每天我依然会去那里焚香打坐,这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是每晚的必修课。 这天晚上,我象往常一样,来到藏经阁,上了香,打坐修习了一番后,还精神得很,便想找本书重温一下。 翻着翻着,不小心碰掉了一本。我蹲下去捡,却一眼瞥见这个书架与别的书架有些不同。别的书架底部都是离地的隔板,而这个架子最底下一层隔板却是与地面连体的。因为高度上没有差别,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它为什么这么特殊我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下,发现底座是一个整体,并没有什么蹊跷之处。把上面的书都拿下来,再仔细去看,就发现顶板是镶进去的,边缘有一圈不太明显的缝隙。做工精湛、严丝合缝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我蹲在那里犯起了愁,这连个抓手都没有,怎么把这块小板拿出来呀这么细的小缝最细的刀片估计都插不下去,可也下手呢 我席坐而地,手拄着腮帮,一筹莫展。总不会平白无故的费力弄这么个东西出来吧肯定是有点用途才对呀可是怎么打开呢总不能把它敲碎了吧 如果去了上面的四根立柱,这东西其实就象个大匣子,那么通常打开匣子的方式有哪些呢我在头脑中搜罗着通常打开匣子的方法,用锁的、插销的、机括的。插销的,显而易见,没有,可以去掉;用锁的,明锁肯定没有,除非是用密码组合的,暂时没发现可按密码的地方;如果说是机括的,那和密码锁是一样,也需要触发机括的按钮。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就把这“匣子”又捏又按地摸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不觉气上心头,一拳砸在上面,不想那顶板“啪”的一声就弹开了。我把它重又按下,咔吧一声又合上了。我试着又是拳,顶板又是应声而开。闹了半天这么简单,不过是一个压簧的小机关而已,搞得我费了这半天神。 拿去顶板,就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平铺着摆满了书,都很古旧的样子。我心中大喜,这一定是什么珍稀古书了,否则也不会藏得如此隐秘。 我如获至宝,翻看了一下,原来是一整套,封皮右侧均写着山海经三个大字。总共一十三卷,每卷各成一本,每本里面都是有文有图的。我急不可待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第一卷开始看,里面记载的志怪传说很快就把我吸引住了,果然十分有趣。 我兴奋地一页页飞快地翻阅,忽然有一段文字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引起了我的注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人面蛇身而赤”我盯着这几个字,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那条双目如炬赤练般的巨蛇。我怔怔地发呆,那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那是一切的原点,或许是时候该去崖下看看了。 第十五章 崖下奇遇 我放下书,瞧了瞧窗外,现在夜深人静,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拿定主意,三步两步蹿出去,回身锁好门,便往后山走去。 我没打算象梦里那么傻,从崖上直接跳下去。下面情况不明,我又不会飞,干嘛要跳找死吗我现在可活得正来劲呢还是绕道下去来得保险。于是目测好方位,选定一条认为能通到崖下的路线,飞驰而去。 一路上,杂草丛生,没什么特别的,虽是披荆斩棘,但不肖半个时辰便也到了崖下。 奇怪,崖底并没有水。抬头向上望,没错,这就是我当初没事坐着望天的地方。环顾四周,除了靠近寺院的一方是绝壁之外,其它三面基本上是一马平川,要走出一里多地才又是拨地而起的青山,山洞更是没有发现。这崖下面就是普普通通,再平常不过长满了野草的实打实的地面。 怎么会这样呢我摸着光头,看着眼前这平淡无奇的山谷,内心无比失望,甚至生出了一丝遗憾和落寞。难道真的是做梦可我怎么会梦到烛九阴的还有它那张“大脸”,怎么就和传说中吓着村民的那张脸那么象呢巧合有这么巧的事吗 满心期待的一场奇遇泡了汤,要多窝火有多窝火。我坐在杂草丛中发呆,也不知在跟谁生气,就是心里憋闷着,觉得不痛快。 坐了好一会儿,起风了,嗖嗖的吹在身上感觉还有点凉。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气恼地随手拔了一把野草,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慢吞吞地往回走。手中的小草被扯碎了随手扔了一路,刚刚冲下山时的激动早不知跑到哪个爪哇国去了,太没劲了。 走着走着,正无聊,耳中突然传来噼噼啪啪火烧柴草的声响。哪儿着火了,忙抬头转圈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不远处大约半里地的地方,有个大火球忽拉忽拉掉着火星子慢悠悠地冉冉升了起来。那边的草长得茂盛,足有一人来高,密密实实遮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失火了万不可能啊这荒郊野岭的,人际罕至,谁能到这儿来放把火呀 正纳闷着,就见那火球升到半空,停顿了一下,又飘飘悠悠地往下落,如此这般几个来回,好象有人在底下吹着它上上下下一样。 什么鬼东西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听人说坟茔地里会冒鬼火,可那是绿颜色的,也不会是这种红彤彤的大火球呀所谓艺高人胆大,放在以前我或许只会悄悄摸上去看个究竟。现在,想都没想,抬腿就冲了过去。反正咱跑得快,打不过就跑呗,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做怪 眼看着到了跟前,那火球却象有感知一样,落下去不再升起,无声无息了。 我小心地拨开来长得比我还高的草,发现草丛中有一小块空地。细细查看,除了有几串动物走过的足迹外,并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我向四周望了望,什么都没看到。侧耳聆听,除了风吹动草丛的沙沙声,再无半点声响。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哎,无聊。 我叹口气,狠狠地飞起一脚,将脚边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儿“嗖”的一声踢飞了出去,仿佛这一晚上的气恼都撒在那石子儿上了。看着它高高的抛起,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对面不远处草丛中,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一直压在心底的谜算是解开了。什么烛龙,什么崖洞,什么巧合,不过都是一场梦而已。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孩子,顶多是有些天赋异禀罢了。这个世界哪来的那么多的奇遇,我还是消消停停做一个念经敲钟的小和尚吧。 想到这儿,曾经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反倒烟消云散了。必须承认我曾一度怀疑过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个怪物,对那两个梦也有自己的诸多猜测,但此时这些问题的基础不存在了,我的问题也就没有了。 心情轻松,脚步也就变得轻快起来。也不想绕远了,回到崖下,目测了一下高度,大概十来丈高,上面多多少少有些可落手脚的地方,从这儿上去应该不难。于是选好一个落脚点,纵身一跃,落在上面,两手紧紧把住岩壁,然后就象壁虎一样噌噌没用到五十个数就爬了上去。回头看看下面,心说,嘿嘿,原来这么容易,早知道早下去玩了。 第二天,我在大殿执事,原本是微合着双目,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念珠,口中念经念得正起劲儿呢,可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循着那感觉望去,却见一女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穿着月牙白的齐腰斜襟短袄和粉红的堆褶长裙,眼角眉梢微微上吊,生得一双顾盼生辉含情目,窈窕风流。哇,好一个美人 可惜,额头上怎么顶着个大包红红肿肿的,好象被谁用棒子敲了一下似的。哪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连美人也舍得打不过,这美人也是,这么不顾形象的就跑出来,这心也是忒大我歪着头左看又看,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嘴里竟忘了念经,手下的木鱼锤也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连眼神都变得有些发痴。 那女子半倚着门框,立于槛外,一双凤眼直直地盯着我,颇有得意之色。见我瞧她,也不躲闪,笑盈盈地迎上我的目光,毫无怯意。 我被盯得心里突的一下,打了个激灵。这什么人啊她又不是我妈,这么盯着我看干嘛乖乖,不会真的是我妈来找我了吧可这也太年轻了我都十三了,怎么想也不应该呀我在肚子里拐了两道弯,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哎,没娘的孩子真可怜,别人对自己再好也想有个妈。 我失神地想着,不觉叹了口气,真是太缺爱了,这都想到哪去了真是犯贱,有这么给自己找妈的吗我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忙收回视线,聚敛心神,静心敲起木鱼,念我的经。 那妇人移步进前,上了柱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然后拜了三拜,便起身走了。 我用余光瞥见她临跨门槛时还不时回头地瞅我,嘴角似笑非笑的,让人浑身的不自在。 第十六章 障眼法 晚上在藏经阁正打坐,外面忽然起了风。门窗起初只是被吹得吱吱嘎嘎的,但很快就变成了哐啷哐啷的巨响,好象被谁使劲地推搡着,下一刻就要散架了一样。 什么鬼天气这么大的风,从小到大还从来没遇到过呢 我心生诧异,忙收敛心神,刚想要站起身去检查一下门窗,就听“哐”的一声,门被刮开了,一阵狂风打着旋吹进来,架子上的书都被刮落一地。我急得忙用袖子挡着头脸往外冲,想要把门关上。 此时,门板在狂风中被反复摔打在墙面上,发出可怕的的啪啪声,好象随时就会断裂一样。狂风裹夹着沙粒,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我顶着风,眯着眼,好不容易走过去抓住了门板,想把门拉回来关上。可没想到那门板这会儿却象是被钉在了墙上一样,被风压得死死的,怎么拉都拉不动。我也顾不得风沙了,两手拉着门的边沿,一脚踩着墙,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门还是纹丝不动。 真是见了鬼了,看来明天得练练力气了,否则连风都可以欺负我。正吐槽着,一阵劲风吹来,把我整个人吹飞起来,亏得我手快,抓牢了门栓才没被刮走。我死死的抓着门栓,身子就象是被抖搂的衣服一样,被狂风随意地摔打,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门上,拍得我生疼。心中暗暗叫苦:老天,我这不是要被摔成肉饼了吧 这时,我才突然认识到,所谓的强大不过是相对而言,在自然面前我还是很弱小、很脆弱的。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修习的路上无止境。我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能逃过此劫,定要戒骄戒躁,潜心修习,嗯,先从力气练起。 正当我满脑子走马灯时,那风象有智慧一样,突然改了路数,不再摔打我,而是象长了手一样扯着我的脚踝使劲地拽,好象非得要把我拽离门板扔飞出去似的。那劲道之大让我的手瞬间松脱了,我急得在心中大喊“救命”。在身体腾空的瞬间,我想,完了,这回真的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然而上天似乎又一次眷顾了我。时间仿佛被凝固了,我没有任何疼痛不适的感觉,周围的景物都看不到了,满眼全是耀眼的白光。没有风声,没有门窗的吱嘎声,整个世界都变得安安静静 这是哪儿天堂吗 脑子正不转个儿似的缓慢地琢磨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力的牵引,一下子被吸了过去。 “啊”,我大叫了一声,陡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然坐在蒲团上,外面没有风沙,室内整洁依旧。我跳起来,楼上楼下跑了个遍,窗户、门都是好好的。我推开门,外面月朗星稀,只有不远处树上的一只夜猫子瞪着溜圆的大眼睛晃动着身子,歪着脖子与我对视,还砸吧了几下嘴。看它脚下踩着一只垂死的老鼠,估计它是在推测我去跟它抢食的机率有几分。 关上门,重又坐回到蒲团上,我不禁蹙起了眉,我这是走火入魔了 心里有些烦躁,闭目调息往下压了压,感觉好了一些,可已没了继续呆下去的兴致。楼上楼下的走了一圈,检查一下门窗,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打算关了门回去休息。结果刚锁上门,还没等转身,浑身的毛孔就跟炸了一样都立了起来,有东西带着风声直奔后脑勺而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是怎么回事,头已经偏向一边,一个快速转身,右手一伸便抓住了一样东西。嘿,这姿势,这造型,一定很帅。我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些。我警惕地环顾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现,这才收回造型展开手掌低头一看,竟然是块石头。 嗯这就不能不说有点古怪了。刚才起风的事如果说是我的幻觉,那现在这石头可是实实在在千真万确的存在。难道我得罪了哪路的神仙我思畴着,自从跟了方丈,我是要多乖有多乖,自觉没做过什么坏事呀 心里一面想着一面往回走,走了半天抬头一看,禅房还在前面不远处。我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不好,真是着了道了。要知道藏经阁离禅房并不远,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按往常我早走到了。今个儿可好,走了这半天,禅房竟然还安静地立在那百十来步之外向我招手呢。赶紧回头去看,哪里还有藏经阁的影子而周围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以我的视力,竟然看不透。 障眼法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藏经阁不见了,按我走的时间来算,应该已经走出寺院了,那前面那个禅房就一定是幻像想到这,我把手里的石头狠狠地扔出,向禅房砸去。只听“哎哟”一声,禅房迅速缩小,变成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仰面倒在地上。那家伙两个后腿一蹬,扑棱一下翻过身,头也不回地就跑出了迷雾。原来是只四腿黑黑、嘴巴尖尖漂亮的火红狐狸。 我扑撸扑撸手,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狠角色呀,一块石头就搞定了。此时,遮眼的雾气已经不见,再看四周,竟然已经走到半山腰的密林里了。我忍不住想笑,看来这家伙要么是不算太坏,没成心想害我;要么就是心眼不够。否则大可把我引到后山悬崖那儿,直接让我掉下去不就完了吗哪用得着这么费事也不知我到底是哪里开罪了她,让她这么劳神费力地来调理我哼哼,要说调理人呐,她可是找对了人了,想我当年刚要回忆往昔那些光荣史,忽的想起老爹,心中一阵酸涩。我吸口气,仰起头把眼角刚要涌出的泪花给憋了回去。 低下头,想想今天这事,不免担忧,这狐狸吃了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找上门来。看来最近怕是不会太平了,得多加小心,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拧着眉,计较了一番,便有了主意。哼哼,如果她想玩,那咱就陪她玩,难不成我还会怕她个狐狸小妞不成咱又不是吃素的二百五只要她敢来,咱就奉陪到底。 有了打算,回寺的路上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连嘴角都抵制不住地翘起。那颗顽劣的蛰伏了许久的调皮捣蛋不安分的心象是被什么唤醒了,满肚子的“坏水”雀跃着压都压不住地咕嘟咕嘟往外冒。眼看着寂静的山林从身边呼啸而过,好想大叫几声:哈哈,太好了,这回可有的玩了 第十七章 过招(一) 回到禅房时,心情还是激动的,不小心就弄出了动静,吵得方丈睁开了眼,嗔怪道:“不好好睡觉,捉什么妖呢” 我忙脱了鞋,跳上床钻进被子,一边笑嘻嘻地安抚道:“没事,没事,师父,您睡您的。” “什么事呀,乐成这样”师父转过身来,闭着眼睛问道。 “咦师父,您又没看我怎么就知道我乐了” 方丈切了一声,嘟囔道:“我是谁呀我是你师父别人我不知道,就你听声音都知道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还想不承认骗谁呀” “嘿嘿,师父,没什么,我就是看书看开心了。”我打着马虎眼,摸了摸脸,心说,真有那么明显吗 方丈又切了一声,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追问。我庆幸着方丈的善解人意,也合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做了好几个梦,笑醒了好几回。每次都是梦到怎么捉弄那只小狐狸,小狐狸又是怎么跪地求饶的。 天一放亮,我就就近跑到积香厨的柴火堆里收集了一大捆的棘枝,又去搜罗一些散落在地的老苍子,用帕子包了整整一大包,趁大家还没起来都放进了藏经阁。我又跑去山谷里收集了很多鱼尾葵的果实,小心地把汁液挤进小瓶子,封好揣进怀里。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她自投罗网。 当晚,我将棘枝都摆放在藏经阁前,用土在上面撒了一层,做好伪装。然后又在上面布了一层老苍子,确保万无一失。都忙完了,我拍拍手上的土,满意地点点头,我这儿都万事俱备了,就等她那东风来了。 回到阁内,趺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张开毛孔开始接收周围事物发出的信号。 寝堂里的僧人已经有在打鼾的了,院子里大树上的那只猫头鹰刚捉回一只老鼠,落在树枝上,正低下头准备撕下一块肉,美美地品尝打杂的小沙弥在积香厨找了根黄瓜,正躲在角落里偷吃 我虽有这个能力,但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不能运用自如自动接收过一些外部信息外,其他时候却没再滥用过。这种事情一来费神,二来也觉得无聊,大家的事都差不多,做好自己的就行了,偷窥别人既浪费精力又没劲。不过,今天偶尔一用,发现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至少我知道那个小沙弥在长身体,吃饱了很快会再饿,可以考虑跟方丈说一声,看有没有可能给他加个餐什么的。 嗨,脑子跑远了,我收回注意力,重点接收附近的信息。 奇怪,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她有了自知不明,打算不战而退了正想着,毛孔突然一缩,我忙睁开双眼,暗道,这个不知死活不要命的东西果然还是来了。 我伸手入怀,取出小瓶,拨了塞子,做好了准备。门没插,给她留着呢,只待那畜生进到跟前,就泼她一脸。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离阁子有一二十步的地方忽然又停下了,难不成发现我布的阵了 看来我还是高估她了,因为很快我就听到棘枝上的尖刺刺破鞋子,扎入皮肤的声音。当然也听到外面那位捂着脚乱跳,结果一下比一下扎得更重的哀嚎。 哼,这棘枝上的舞蹈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我强忍着笑,实在是佩服她佩服得紧,都这份上了还不赶快逃,还有胆量死撑着往前走。 突然听到扑通一下,接着一声轻嚎。完了,这回肯定是摔趴了。估计摔得不轻,满地的刺,这回怕是要被扎成刺猬了。我有些暗暗后悔起来,是不是闹得有点大别是把人家给破了相,嫁都嫁不出去了。 闭上眼,脑中呈现出她此时在门外的样子。这家伙还真是顽强,已爬起来拎着裙子跳着脚,龇牙咧嘴地往门这边蹦呢。本想着如若她起不来了在那儿放赖,那就打开门去帮她一把,现在见她已是这幅模样还不知退却也就只好由她了。 那丫头好不容易挨到了门口,一屁股软在地上,脱了鞋子,把上面的刺一根根拨掉。倒吸着气捧着脚挤了挤血,又鼓着腮对着脚一阵吹气。然后忍着疼,还运了几下气,缓了一会儿才开始摘粘在衣服上的老苍子。这时,我看到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有大滴的眼泪落在了衣服上 我怔住了,真真觉得自己玩过火了,说起来,她好象也没做什么太坏的事哦 正当我愣神自责不已的时候,那姑娘已经摘完了站起身,就听到她小声幽怨地嘀咕:“小小年纪,就这么狠,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还出家人呢,一点都不慈悲。” 一句话把我所有的自责打得烟消云散,最恨别人说这样的话了,我腾的站起来,嗖地冲到门口,也没多想就把门踹开了。门是朝外开的,正撞在那丫头后背上,我反应过来想要去救她时,她在扑倒的瞬间突然腰部一用力,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高难度姿势扭过身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了门。 我吃惊地看着挂在门上的她,哟呵,还是有两下子的嘛 第十八章 过招(二) 再看她,头发也散了,脸上粘着土,裙子也破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样子十分搞笑。我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弯了腰,眼泪都流了出来,连肚子都笑疼了。虽然这个时候笑,看起来有点不厚道,但不能怪我,真的很好笑呀。 等我终于笑够能直起腰来了,看她依然象个小熊仔一样抱着门不撒手,一双凤眼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便忍不住捉弄她道:“你怎么还不下来,难不成还想要我把你抱下来我可是出家之人,你不要逼我犯戒啊” “呸,谁要你抱”柳眉倒竖,看来气得不轻。 “好,那你自己下来。”我故意将她的军。 “我才不下来呢谁知道你这个小坏蛋一会儿又要捣什么鬼” “不下来是吧那好,你就在上面呆着吧,我马上要走了,你就留在这儿给我当门神吧”说完就转身做势要走。 “你”我看她眼睛瞪得都圆了,一嘴小牙咬得咯嘣响,却只说了一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也不好再捉弄她,便比划着跟她说:“这样吧,我帮你把门拉回来,门口这块地儿安全,没刺。你刚才也在这儿呆了半天了,应该知道我没骗你,你就在这儿下来吧。” 那丫头眼神明显透着犹豫,嗯了半天,才大着嗓门装模作样道:“那,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点” 我笑了,心说都到这份上了还这么逞强,不肯示弱,嘴可真够犟的。 把挂着她的那半扇门用力拉过来,那丫头终于肯把脚落到地上,但刚一挨地,便哎哟的叫了出了声。我连忙伸手扶住她,想把她扶进去看看伤势。她却面露怯色,瞟了眼里面,怯生生地问:“我进去没事吗”我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她见我没说话,便由着我将她扶进门。进门后,却不往急着里走,只拿一双眼睛好奇地左瞧瞧又看看,不住地打量。 我这屋里最不可思议的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幅卷轴了。果不其然她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上面,好象很惧怕的样子,身子直往后坐,怎么也不肯再往里走了。 看来那东西对此等邪祟还真有一定的威慑之力,便也不难为她,拿了蒲团给她坐下,帮她把鞋袜脱了。一看,两脚都扎烂了,便对她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取些金疮药来。”她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也没说话,由着我去了。 等我回来,远远地就看到她还坐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正望眼欲穿呢。 我给她的脚上好了药,包扎好,又把鞋子给她穿上,算是为自己的行为赔礼道歉。她的手也被扎了不少小眼儿,我也一并给上了药。她始终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凤眼看着我忙活,直到我全弄完了,她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娇滴滴地说:“哼,看在你这么殷勤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 “我为什么要你原谅是你先挑事儿的好不好”我立马就翻了,对她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十分不满。 谁料她气乎乎地一下撩开散在额前的发丝,用手一指,“你这小和尚也欺人太甚了,你倒是说说看,这是谁干的” 我一看,头上有两个又红又肿的大包。有一个我知道是我打的,另一个想讹人我可不干,便理直气壮道:“我只认一个,另一个跟我可没关系,而且那个还是你自找的呢” “你,你,”那丫头脸都气红了,用手指着我,“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气死老娘了” “嘿,你说你是谁老娘”我也急了,跳了起来,“我可告诉你啊,大婶,我虽然是个没娘要的弃婴,但我也是有节操的,不是谁都可以在我面前自称老娘的” “我都活了八百多岁了,我自称老娘怎么就不行了” 眼前的丫头变得气急败坏,不知道她说的八百多岁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样,她也真是白活了那么大岁数,一点修养都没有。我不客气地呛她:“你若真活了八百多岁就应该知道说话要有根有据,不能随便冤枉人” 估计她是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我这样的,眼见她被气得真翻白眼,连嘴唇都哆嗦了,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我心说,这才哪到哪呀,不至于吧但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根本,也就没再火上浇油。 她八成是气蒙了,缓了半天才说:“你,你说,前天晚上,人家本来好好的炼着自己的丹,没招谁没惹谁,你倒好,跑过去惊了人家不说,还用石头打人现在居然不承认不说,还倒打一靶,你也太欺负人了” 我说呢,怎么就惹上了这么档子事,看来还真是我的不事了。心下顿生歉意,“对不起啊,大婶,您看我是真不知道是您在炼丹,也是真不知道踢出的石头砸到了您。您想想看,那草长得比我都高,我怎么可能看得到您呢是吧所以说,我不是故意要打您的。不骗您,真不是故意的千真万确,我敢向佛祖发誓。” “诶你这小和尚怎么这么没礼貌,你叫谁大婶我有那么老吗”女人真是奇怪,我这指天指地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感情人家一听叫“大婶”别的都被忽略了,立马还不乐意急眼了。 “不是您老人家刚说您已八百多岁了吗我叫您大婶那还是往年轻了叫呢师父教导过我,做人不能没礼貌” 我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诡辩。虽说叫“大婶”确实是有点成心要恶心她的意思,但是,哼哼,想在我这儿占便宜,门都没有 第十九章 不打不相识(一) 她人长得蛮机灵的,怎么这嘴就这么笨呢才被我呛了几句就没话说了,只能气得干瞪眼,我则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她。没想到她吵不过我竟然一捂脸唔唔的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 倘若她还是一直跟我斗下去,我还知道怎么办,可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我措手不及。我是没见过女人哭的,一时弄得我不知所措,真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了。 看她哭得百转千回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坐在一旁干瞅着。直到她由大哭变成了抽泣,我才去扯了扯她的衣袖,歪着头从下往上看着她,讨好地说:“小姐姐,是我不好,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哭了。” 她又抽抽嗒嗒了一会儿,掏出个帕子擦了擦眼泪,才哑着嗓子说道;“也不全干你的事,是我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了。” “哦那姐姐你说来听听,没准我还可以帮你呢” 那姑娘破泣为笑,吸了吸鼻子,道:“你这个小鬼头,也不是不会说话啊” 我笑笑,不去和她计较,静静地等她下文。谁知人家又不肯说了,只是瞅着我,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哎,你一个小孩子,大人的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道:“那好吧,大人的事我不懂,那我问你,你昨个儿去进香,一直盯着我干嘛” “先去踩个点,认认人,回头好找你算帐啊。”她笑着歪过头来看我,“说实话,你当时是不是看上姐了我瞧着你看姐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误会可大了,我这一口口水没咽下,差点没呛死我。心说,大姐,您这哪来的自信,咋就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呢我不过是以为我那不长心的娘来找我来了而已。可这话又不能跟她明说,让她枉占了我的便宜,便忙摆着手道:“大婶,你可别胡说啊,我可是吃斋念佛的正经和尚,不喜欢女人的,你怎么不说你一直盯着我瞧呢” “我”她一时语结,神色暗了下来。 我不明白怎么这又戳到她的痛处了,能叫她如此神伤,便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半晌,她才把双臂平展在膝头,将头侧埋进臂弯,垂着眼眸喃喃道:“我是看你和我那冤家长得面貌相仿,才一时恍了神的。” 哦这又是怎么一说 她被我惊讶的表情逗笑了,用指头点了下我的头,道:“想什么呢虽说你长得虎头虎脑,模样挺可爱,可姐对你这种小鬼头没兴趣” 哼,你有兴趣,我还不乐意呢我在心里撇着嘴想。 “那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我好奇道。 “他呀,哎,我都追了他一辈子了,他也不理我,现在更是连跑去哪里了我都不知道。” 哦,我就说嘛,一个女孩子整天老娘老娘的,哪个男人会要 那丫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然宛尔一笑,“别说我了,你倒是说说你自己是个什么来头” “我我能有什么来头呀”我摸摸头,挺不愿意提起这茬的,可刚得罪了人家,也不好马上就拨了人家的面儿,便道:“我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弃婴。不过我命不错,爹娘不要,可我有人疼。我被个郎中老爹收养了,把我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后来,”我叹了口气,“后来老爹没了,又有师父宠着,我很知足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摆明了不信。 我有些不悦,“我骗你干嘛” 她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道:“我看你骨骼精奇,可不是什么凡夫俗骨啊,怎么可能是个弃婴呢” 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讨论起身世问题,我不禁追问:“怎么讲” “嗯,我也说不好怎么说呢你看我吧,活了八百多岁了,虽说我是个不用功的,但也不是一个不普通人就能随随便便对付得了的。”说着她瞟了我一眼,我竖耳聆听。 “我不是个没警惕的人,谁炼丹不找个没打扰的地儿如果是普通人,离我百步开外的时候我就不可能没觉察的。可你几乎是瞬间就到了,这才让我促不及防泄了气。当时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来的是个什么高人,便躲在不远处屏住呼吸不敢动,谁知让你一个石头砸了头。”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下。想想她伏在草丛里被打了头也不敢哼声的模样,我又不厚道的笑了。 只听她接着又说:“你攀上悬崖的时候,我是看到的。要知道那可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呀,你那个上法,就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了,我也不行。” 我看着她,心下暗筹:哦我有那么强吗你确认不是你太孬 她看出我眼中的疑问,也不辨解,接着说:“你还能识破我的障眼法,佩服。” 我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光头道:“呵呵,这也没什么,不是看出来的,是猜的,猜出来的。” 她被我逗笑了,用肩膀撞了下我,“你就别谦虚了,依我看,你的修为绝对在我之上。” “不能吧我才十三岁。” “你确定你是个弃婴” “确定。” 她不哼声了,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要我说,你是个有来历的人,没准和我一样,是个什么山精野怪呢” “不可能”我一下就瞪了眼,跳了起来,“我才不是妖精呢” 那妮子见我反应大,也不满地嚷了起来:“你不是妖精,那你是什么吗怪物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除了长得象个人,哪里和人一样再说了,妖怎么了妖有什么不好” 第二十章 不打不相识(二)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我让她给说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朝我一白眼,切了一声,“没话说了吧我劝你还是早日面对现实吧” 我气恼的坐到一旁,无力道:“哼,你们女人懂什么我不跟你说了。”说着把后脑勺留给她,不理她了。 那女人嘿嘿地偷笑了两声,挪过身子来拍我的肩膀,我狠劲地抖了抖,白了她一眼,重又把头别向一边。 “哟,小小年纪,这脾气可还不小。”她虽这样说着,可听语气却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我知道你一直混迹在这俗世当中,刚听到这样的话有些接受不了,可是咱妖就是妖,这是事实,咱可不能自已经瞧不起自个儿呀我就觉得做妖挺好。” 我疑惑地看向她,她见了更来了精神,“你看啊,就说我吧,逍遥自在八百多年了,天地之间任我行,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多好。哪象那些人类,弱得跟草鸡似的,每天为了糊口,任人宰割。”看来是说得得意了,还用手拿起一撮发梢摇了起来,那神情美的好象她是万物主宰一样。 “那就没有什么来宰割你吗”我发誓不是为了打击她,只是想知道。 她一下就瘪了,眨巴眨巴眼睛掩饰道:“嗨,这人界和妖界都是一样的,终逃不出一个弱肉强食的道理。成王败寇,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咦看不出啊,姐姐你还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我适时地奉迎了一下。那姐姐立马神气活现,小脖子也扬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那是。” 我心里偷偷地乐,果不其然,拍马屁这事儿用在谁身上都好使,拍谁谁乐,百试不爽。 那大小姐有些飘飘然,摆出一幅教导人的口气,道:“所以说,要做,就得做个强者,让别人欺负不了你,懂吗” 我点点头,“懂。”跟别人比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比你强。 那姐姐看我很听话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一手拍着我的肩,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不见外地说:“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就跟着姐混吧,我罩着你。” 看她兴致挺高,不想和她争辩再弄得鸡飞狗跳的,我便笑笑没说话。见我不语,以为是我答应了,她就更显神气起来,那样子,感觉给个尾巴估计都能摇上天了。哦,不对,她应该是有尾巴的。心里想着,眼神不自觉就往她身后瞄,结果头上就挨了一下,“臭小子,看什么呐” 这一下打的可有点疼,我捂着头,咧了嘴,气道:“你干什么一个女人家家的怎么这么爱动手” “哈,你还敢教训老娘”她气鼓地扬起了巴掌,我也不示弱,梗起脖子瞪着她,敢动我试试 她与我对视了半天,这巴掌到底是没落下。就是,连方丈都瞪不过我,何况是你哼我心里不停地腹诽。 她皱了眉,泄气道:“真是怪呀,你怎么就不受迷惑呢” 我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能看着她等待下文。 “你知道我们狐仙最擅长的是什么吗”她突然狡黠地冲我一笑。 我摇摇头,于是她便来了劲儿,一幅这怎么你都不懂的样子,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吧,是迷心术。” 我挠挠头,“迷心术我怎么听说是媚术呢” 她听了一脸的尴尬,脸上十分的不自然,然后把手一挥,道:“哎呀,反正都差不多啦,就是那么个意思。总之,你就听我的,我说的最权威了。” 见我点头,她立刻神气活现起来,伸出两根手指比比划划地说:“我们的迷心术可厉害了,任何人只要盯着我们的眼睛都会被我们迷住。我们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我平静地点点头,“嗯,是听说过有这回事,可那又怎么了” 她无奈地瞅瞅我,撅起了嘴巴,一手支在膝盖上拄着腮,眉毛拧成了一团,泄气道:“哎不过,好象这些对你都没用。我刚刚盯了你半天,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完又叹着气,有点气恼地扯起已经破烂的裙摆,有一下没一下地开揪。 揪了一会儿,忽地一扭头,瞪着大眼神神秘秘地指着我,好象参透了什么秘密似的大呼:“所以说,你就是个怪物,不对,是怪胎” 她这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的把我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这怪物和怪胎到底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她反倒好象被什么吓着了似的指着我,半天才说出话来,“诶,你,你还不承认,我刚刚盯着你的眼睛时就觉得哪里不对,你,你,你的眼睛怎么跟猫的眼睛一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她慌乱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惊叫道:“对,对,你就是怪胎,刚才进来时没注意,这里没掌灯,你却跟我一样什么都看得清” 该死,忘了晚上是要掌灯的了。我忙伸手连鼻子带嘴地把她捂住,轻声低吼:“大婶,我知道你聪明绝顶、智慧无敌,但现在夜深人静的,你能不能别喊啦小点声” 她冲我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我这才松了口气,把手放下。她大口地喘息着说:“放心,我不会声张的。” 第二十一章 不打不相识(三) 我叹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是没怀疑过,但我不想离开这儿,所以,这就是秘密,不能让人知道,明白吗” 我用眼神警告她:“让人知道了,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他们那么弱,你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是不想伤害。” “看不出,你还挺慈悲的呢” “你看不出的事多了”我不屑地切了她一下。这回她倒没生气,还傻呵呵地笑了。 一时间谁都没了话,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 没注意过了多久,她先回过神来,一歪一扭地站了起来。“天不早了,改天再来看你吧。” “哦,那你慢走,不送。”我懒懒答道。 看着她迈出门去,才猛然想起暗器还没除去,忙飞身过去,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等等。” 她一脸蒙蒙地看着我,我也没解释,拿了扫帚把地面清理干净,才吐了口气,把手一挥,“走吧。” 她显得很高兴,冲我摆摆手,“再见。哦,对了,我叫瑶尘,你叫什么” “贫僧法名净心。”我一手拄着扫帚老神在在地答道。 “净心,”她重复了一遍,象在回味,“嗯,还挺好听的。那就改天见,走了。” 说着话的功夫,人和声音都已经遥远了。 我看看天,真的不早了,这一晚折腾的,好在都过去了。 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现在只想回去好好补一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边刚把门锁好,身后就是一阵疾风。我忙回头去看,只见一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主正立在我身后。 天啊,这什么鬼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个转身跳,后背都贴在了门上,两手掌死死扒着门板,紧张得要死。可那鬼却并没有扑过来扑。 我稳定下心神,快速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双方力量对比。想那鬼也不过就是模样吓人点,其他还能有什么吗没准它还怕我呢 这样一想,胆气就足了不少,伸手指着它厉声呵问:“你是什么鬼我警告你不许过来啊” 只见那鬼浑身上下跟长了虱子似的抱着膀左挠右挠,还不停地抓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试着走过去,伸手撩开那鬼的长发,一看,哇,这脸,左一道右一道的血檩子,简直都没法看了只有那一双眼睛似曾相识。我被唬得一蹦,“你是谁呀你” 那鬼可怜兮兮地瞅着我,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说了半天才听清她说的是“痒,唔” “你是大婶瑶尘”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怎么就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本事。就这,还想让我跟她混怎么想的 那可怜鬼见我认出她了,面露喜色,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忙开了锁,把她拉进去,“快说,怎么弄的” 瑶尘这时倒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起来,一付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忙向怀中摸去,不好,当初准备泼她的那瓶子鱼尾葵不见了。这时我才猛然想起,坐在蒲团上守株待兔时,曾拿在手上,后来听她在门口念念叨叨的气不过往门口冲的时候,顺手就把瓶子放旁边了。后来只顾忙活她了,又聊了那许多,就把这茬给忘了。抬眼去看,地上那瓶果然不见了。不觉气恼,本想放过她一码的,不想她自己给补上了,真是天意啊,这可怨不得谁。 心里想着,便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对她说:“好好老实儿的在这儿等着。”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诶”她伸手还想叫住我再说点什么,终是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我气得火大,真是个蠢女人,傻到家了,什么都敢试。 一会儿的功夫,我端了一盆浓浓的皂角水来往地上一放,对她说:“赶快洗洗,洗完就好了。”又扔给她条帕子,转身出去,把门关上。 过了好半天,门从里面打开,她已锐气全无,怯生生地看着我,不敢说话。 我进去把水端出去倒掉,把盆子送回去,回来一看,人还立在门口呢。 “怎么还不走我要锁门了。”我横眉冷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我就是觉得那个小瓶子挺好看的我” “我什么好看就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我气不打一处来地抢白了她。 她低下头,绞着手指,眼泪又出来了,抽抽嗒嗒地委屈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 “大婶,您这八百多岁可是怎么活的能不能长点心呐”我给了她个白眼,“你今天干什么来了你不知道吗我在这里等着你,能给你准备什么好东西” “啊”这白痴抬起头瞪着一双迷茫的凤眼看着我。 我叹口气,“实话告诉你吧,那瓶子里的东西就是给你预备的,本打算你一靠近就泼你一身的。没想到不打不相识,还成了朋友,就把这茬放下了。本想放你一马,你倒好,自己往上撞,大婶,您让我说您什么好” 听了我的话,瑶尘一脸的懊悔,声音高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嘿,嘿,别自己做错了事就往别人身上赖啊,我可没让你偷。是谁啊,装得可怜,还不敢进来结果我这人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偷我东西,亏我还那么信任你。你自己说,到底是谁的错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瑶尘见我真生气了,忙摆手道:“我没骗你,开始时我是真的不敢进,不过后来看着没什么事,胆子就大了。” 我白她一眼,“您还真好意思说” “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急于表白,用手指着天,瞪眼发起誓来。 我眯着眼看着她,说心里话,此时的她在我心里的诚信度已是大打了折扣的。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她说的话能有几分是真实的,我到底还该不该相信她可看她的样子又很自然不做作,不象是在骗人看她急的那样儿哎,算了,还是给她次机会吧。 “那你倒是说说,这房子有什么可让你害怕的” 她用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卷轴。 “你怕它”我诧异。 她忙点头,“没错。你不记得昨天晚上,我起风把你刮得乱飞,然后漫天都是白光的事了吗” 经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迷惑了,当时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是走火入魔出现的幻象呢,没想到还真有其事。 “那光就是从藏经阁里发出来的。当时我就想,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驱邪避凶的宝物。今天进来仔细打量了,你这阁里除了那卷轴透着古怪外,其它就没什么了,所以我怀疑当时就是它救了你。”瑶尘用袖子遮挡着指着卷轴,小心翼翼的,好象随时怕被攻击一样压低了声音说。 “哦有这事可就算是它射出的光,那又怎样” 瑶尘依旧就用衣袖遮着脸,小声说:“那白光好厉害的,一下子就让我乏了力,否则就凭我这八百年的道行,怎么可能因为一块小石头就着了你的道呢” 第二十二章 抽签 我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但又不明白,既然知道这藏经阁里有怪异,她怎么还敢来心里这么想便随口问了出来。 瑶尘的脸就红了白,白了红的,变了几遍颜色,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原本是想上前敲门的,只要你开了门,我就可以施迷心之术,还怕你不肯跟我走吗我真是压根就没打算进来。” 哦,原来如此。 “那把我骗出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啊” 瑶尘不好意思的顾左右而言他,“啊,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了啦” 看她不好说,便也懒得和她继续纠缠,“天马上要亮了,你快走吧。” “咦你不怪我了”瑶尘突然心情好好,满眼亮晶晶地问。 我叹道:“没什么怪不怪的,这都一晚上了,您就让我歇歇吧,好吗” 瑶尘还执拗着不太想走,我便推她出了门,回手将门锁好,客气但冰凉地说:“大婶,寺院里不允许女人留宿的,您请回。” 瑶尘看着我要走,便眨了两下眼,说:“那那你就好好歇着吧,回头我再来找你。” 我想这女人怎么这么烦,一转头瞧见她满眼期待的样子,伤人的话一时又无法说出口了。看着她满脸的血道道,一付可怜样,真是的,也不知哪辈子欠了她的。 我摇摇头,从怀里摸出金疮药扔过去,“大婶,这是我家祖传的,往伤处抹抹,省着留疤。” “真的”她如获至宝,惊喜地瞧了又瞧,举起来冲我晃晃道:“净心,你真是太好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走了。”说着就又象阵风一样地没影了。 我摇摇头,面对这“风”一样的女子,十分的无语。 看看天色,转眼就要放亮了,得赶紧回去眯一会儿。 回到禅房,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头刚挨上枕头,就听方丈那边低声呵问:“净心,怎么这么晚啊” 心头一惊,忙堆笑道:“师父,看书看过了头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您快再睡会儿吧。” 不会是方丈知道了什么吧心里有鬼睡得就不踏实,迷迷糊糊好象听到了师父的叹息声。但太困了,实在没精神去理会,后来师父有没有再说什么就不知道了。 等一觉醒来,已过了晌午。心下感叹,方丈真是越来越宠我了,在这寺里也就只有我可以如此的放肆随性。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总是如此纵容我,何以服众啊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我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平时寺里都是晨钟暮鼓的,其它时候不能随便敲钟,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召集大家。我忙趿拉着鞋,边走边穿往正殿跑。 远远的就看见殿前已经集满了人,净安正伸头探脑地往人群外张望,一看到我,马上向我招手。我连忙钻过去站到他身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见方丈扫视了一圈,见没缺什么人了,就开口道:“咱们神龙寺有个规矩,每隔五十年要派一名僧人下山游历一年,募化乞食,广结佛缘,以助修行。距上一次派遣今天正好刚满五十年。今天招集大家于此,就是想先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有没有主动要求下山的” 底下顿时一阵骚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但嗡嗡了半天,没一个站出来的。 方丈叹了口气,“既然大家对寺里都这么有感情,一刻也愿意离开,那咱们就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吧。” 说着回头冲身边的小沙弥使了个眼色,那小沙弥便拿了一筒子竹签过来让大家抽。等大家都抽完了,方丈才说:“现在你们都看一下手中的竹签,有两条杠的留下,一条杠的一会儿就收拾东西,出发吧。” 我看大家都在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签,可还是没一个人吱声。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不会这么巧吧我拿着手中的竹签一看,什么都别说了,就是我了。 我把手中的签举起,“方丈,是我。” 方丈瞅瞅我,说:“那就赶紧回去收拾下东西,一会儿就下山,其他人都散了吧。”说完转身就走。 这时旁边的净安突然也举起手中的签大声喊道:“方丈,我的也是。” 方丈的身子一僵,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看到他向方丈很坚定地点了下头,眼神里满含着急切和请求,方丈微微地颔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了。 这两人好象不用言语也能互相明白似的,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净安看方丈答应了,好象松了口气一样,拉着我的手笑着说:“走,咱们快回去收拾一下吧,收拾好了再跟师父道个别。” “嗯。”我由着他拉着我往回走,到了寝堂才跟他分开。 我是一直和方丈住的,他老人家的地儿就是我的地儿。他休息的地方跟别的僧人是分开的,就设在禅房的里间。我进了禅房,看到他正落寞地盘坐在蒲团上,旁边放了个大包裹,神色黯然,好象一下子苍老了不少。我知道他舍不得我,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叫了声“师父”,便扑过去,委进方丈的怀里,就象小时候一样,方丈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我的头,哽咽着责怪道:“你个小笨蛋,所有人的签子上都是一道杠,谁都不吱声,就你实诚。” “啊真的啊”我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是傻冒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说了,如果谁都不去,让方丈他老人家怎么下得了台佛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能为师父排忧解难,我还是很开心的。所以,虽说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但也并不后悔。 我边给方丈抹眼泪,边哄他,“师父,别难过,我都长大了,可以出去闯荡了。再说,我不去也得别人去,谁去不是去呢” 方丈这才缓过来点,用指头点着我的头道:“你倒想得开。” “师父,您就放心吧,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再说还有净安在我身边,您说是不是” 方丈点点头,“嗯,就净安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第二十三章 分别 “师父,您怎么也在背后讲究人啊” 闻声回头去看,原来是净安正背着个包袱立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我们。 方丈把脸一沉,佯怒道:“臭小子,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他没有回话,只是把包袱往门口一放,走进来跪在师父面前,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 师父眼角潮湿着伸手扶他,“好徒儿,为师没白收你一回。” 他却不肯起来,仰起头,热泪盈眶道:“师父,您什么都别说了,您的心思我都懂。您的大恩大德,徒儿无以为报。把净心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方丈点点头,“嗯,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办事稳妥,老成持重,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 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两人怎么搞得跟托孤似的。我心生困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抓不住问题出在哪里。 师父又话唠似的嘱咐了一堆,无非是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别把我饿着、冷着,实在受不了了就回来之类的。 我都听得絮叨了,心想师父啊,我知道您疼我,可您这样做真的好吗太让人嫉妒了吧。您不刚说把我交给他放心的吗那您现在这样又算是哪般您到底是放心还是不放心呢 可看着面前的这两人都是一付认真的模样,师父不停地讲,净空就不住地点头。最后师父随手把身旁的包裹拿起来很自然地递给他,“喏,净心的东西都在这儿呢,你帮他背着吧。”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我看着有些眼熟。 “净心,这是你们家老宅的钥匙,你拿着,下山了就顺路回去看看吧。虽说没什么人了,可终归是个念想儿。铺子当年就替你变卖了,得了些银两,都放在包裹里了,你拿着应急用吧。” “师父,下山化缘游历是为了修行,您这样是想让我去享福的吗您还是把银两留在寺里给大家改善伙食用吧。” 方丈听我这一说立刻就不乐意了,立着眼睛道:“傻孩子,穷家富路,知道不” 净安忙说:“听师父的。”然后扯了我的衣服和他一起给师父叩了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口。 师父一直把我们送到山门,走出很远回头还能看到他站在那里张望呢。 按说我也挺难过的,可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功夫,什么离别愁绪就都和我无关了,而对未来旅程的憧憬则让我热血沸腾。 我一路高歌,蹦蹦跳跳,简直象出了笼的小鸟,非常开心。 相反,净安却似乎装着心事,忧心重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走神,对我的唠唠叨叨有点敷衍。 净安其实说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性子是极温和安静的,不象我,点个炮仗就能飞。他在寺里呆的时间好象不短,我猜怎么也得有十年了吧因为我很小的时候跟老爹去寺里时就见过他。那时,他看起来也就象我现在这么大,总爱牵着我的手,领着我在寺里到处转。每次我上蹿下跳调皮捣蛋时,他从不跟我同流合污,但在百般劝阻无果后也会帮我望个风什么的。当然,他也没少被我捉弄,但却从不跟我计较,是个难得的好哥哥。 这次下山有他陪着,还真是再好不过呢我心里想着,就想捉弄他一下。看他低着头落在后面,便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跟前,突然一跺脚,冲他耳边就大吼了一声,把他吓得一哆嗦,我则阴谋得逞,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攀上他的胳膊摇晃着,噘起嘴巴撒娇,“师兄啊,我好饿,肚子都咕咕叫了。” 净安挠头了,左右看了看,“净心,能不能再忍忍啊,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找吃的去等咱们下了山,有了人家就好办了。” 我看他那憨呆的样儿就觉得好笑,一指师父给我准备的包裹,道:“你打开包裹看看,我怎么闻见香味了呢” “哦真的吗”净安有些不敢相信地把包裹从肩上卸下拿在手里瞧了瞧,又看看我。 我得意地冲他点点头,“嗯,相信我,没错的,我的鼻子很好使的哦。” 净安三下两下打开包裹,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被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撂麻饼。那饼黄澄澄的撒满了芝麻,不说吃,看着都香。净安惊喜地看着我,“你真是神了,什么鼻子啊,包这么严都能闻到” “师兄,你吃。”我拿了一张饼自己吃,随手又拿了一张递给他。 净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推辞:“这,这是师父给你的,我吃,不好吧”不过说归说,却一个劲儿地用眼睛瞄着,眼神都要粘上去了又是闹的什么鬼 我心里明镜似的,山上的日子虽说吃喝不愁,但也实在是清苦得很,平日里谁能给你做这些好吃的不馋才怪呢 净安不吃那是人家有品格让着我,可我也不能不仗义不是于是我豪气万丈地说:“给我了就是我的,我说了算,我让你吃你就吃。” “嗯。”净安这才喜滋滋地接过麻饼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还用一手接着,生怕芝麻粒掉地上浪费了。 第二十四章 净空的故事 我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不经意地问:“师兄,你跟师父到底有什么渊源呐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净安的眼神一暗,明显顿了一下。我看他盯着手中所剩无几的麻饼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最后象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把麻饼全部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碎咽下,又把掉在手上的芝麻也通通倒进嘴巴里,把手扑撸干净了才站起身,背上包袱说:“天不早了,快赶路吧。” 哎,难得八卦了一次,人家却不配合,我不知不觉地就噘起了嘴巴,兴致缺缺的低了头跟在后面,没了先前的活力。 净安走在前面,肯定感受到了我的异样,因为没走出多远,他就站定了回过头来,无奈地看着磨磨蹭蹭跟在后面的我。迎着他的目光,我竟然觉得有点委屈,嘴巴噘得更高了,眼神飘向了一边。 净安走过来拉了我的手,搂过我的肩膀,一边带着我往前走,一边解释:“不是师兄有意瞒着你,是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我侧脸看向他,似懂非懂。他看向前方,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小时候我爹死得早,家里一穷二白。我娘没有生活来源,就只能靠给人洗衣服维持生计。寒冬腊月的时候,娘的手就冻得跟红萝卜似的,又肿又胀。风一吹,裂出一道道的口子,血淋淋的,时间一长都化了脓。可即使这样,也常常吃不饱饭。 有一次,我看着街坊卖馒头的小摊上热气腾腾的馒头,实在禁不起那面香的诱惑,不要命的拿了个馒头就跑,结果让人逮住一顿爆打。娘因此不仅给人赔礼道歉,还给人家白洗了一个月的衣服。娘虽没有责怪我什么,但我看着她平白地多受了那么多的苦,真是比什么都让我难受。 娘说,人穷没关系,但是要有骨气,不能做没脸面的事,让人瞧不起。” “你有一位了不起的妈妈。”我诚心诚意地赞叹,觉得这真的很伟大。 净安点点头,“嗯,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妈妈。”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说。 “日子再苦,有人疼着也会觉得温暖。可娘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到六岁也没了。我没钱给娘安葬,没有办法,只好插了草标卖身葬母。” 我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世就够惨的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我那简直就是掉进蜜罐里了。心里真是同情他,我这可怜的师兄。我紧了紧他握着我的手,以示安慰。他则扭头看了下我,笑了笑,也握紧了我的手。 “我当时长得又瘦又小,在大街上跪了三天,也没一个人肯买我。眼看着娘的尸身都发臭了,招了蝇子,旁边卖馒头的摊子嫌丧气还一个劲地撵我。我当时已经摇摇晃晃饿得要昏倒了,那摊贩是打是骂我根本没了感觉,全是嗡嗡的耳鸣,我甚至能感觉到生命的气息从我身上渐渐褪去。 就当我陷入绝望,以为自己要和娘去阴间相会的时候,师父正好路过。他就象救苦救难的菩萨,给我娘买了棺材下了葬,还给我吃的,救了我一命。后来,他看我实在无处可去,便带我上了山,从此衣食无忧。 你说,师父对我来说不是大恩人是什么没有他哪能有我今天早就不知道被扔在哪里变成枯骨了。所以说,他的大恩大德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哦,没想到师父还做过这样的好事,连我都觉得脸上有光,为他骄傲。我在心里狠狠地称赞了他一番,不愧是我的师父。 “师兄,如果下山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象其他人那样就不站出来了”我终于幽幽地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你说呢”净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我觉得是。”我笃定地回答。 他抚了下我的脸,捏了捏,眼神怜爱地看着我说:“师父最疼的人就是你了,你就是他的心头肉。你一个人下山,他肯定不放心。我没有什么本事,不能帮到他老人家什么,也就这个是我能做到的了。我要替他守护好你。” 缓了缓,他又道:“而且,我也不放心。” “我真是太幸运了,你们都这么疼我,我比你幸福多了。可师父对我那么偏心,师兄你就从来没有嫉妒过吗” 他摇摇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命好,那是你的福气,没什么好嫉妒的。” 说到这儿,他就笑了,摸摸我的头,“再说,你也真的很好,虎头虎脑、古灵精怪的,很可爱。” 听了净安的话,我懊恼起来。“师兄,我现在真的好后悔从前捉弄过你。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惨,以前多对你好点就好了。” “现在多对我好点也不迟啊” 看着净安一扫阴霾,多云转晴,连眼睛都有了笑意,我便也开心起来,不禁哈哈大笑跳将起来,“师兄,你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啊想让我对你多好一点,那你就来抓我啊”说着我就率先往山下冲去。 第二十五章 搅局 我一路往下冲,净安就背着包裹开心地在后面追。我照顾着他的体力和速度,把节奏掌握得刚刚好。每次都让他以为能抓到我,一眨眼的功夫我却躲开了,让他怎么抓也抓不到,但又不会让他觉得很无趣。 这样两人打打闹闹走走停停,嘻嘻哈哈的到了山下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望着不远处袅袅的炊烟,仿佛看到了大白馒头在向我们招手。哈,马上要有热乎饭吃喽我俩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笑了,振作精神,迈开大步向着目标出发 这回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村口。 村子不大,也就十来户人家。现在家家户户都飘着香气,到底上哪家去好呢净安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最后我们商定,看谁家院子大,就敲谁家的门。 村里的小房都不太大,但有一家规模明显与众不同。别人家的房子顶多也就那么一两间,还是草泥房,院子都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而这家却是一水的砖房,院墙也是砖砌的,高门大院,连院门都是上好的板材涂了乌漆的,上面还有两个大铁环。我俩一看,得,就它了,不吃大户吃谁呀 走上前去,拿着门环“啪啪啪”一通乱扣,很快就听到里面有人应了一声“来了,谁呀”随后就听到有人推门出来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后,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出现在面前。我俩尴尬了,这要是就一个女人家,我们也不好在此化缘留宿啊。 净安双手合十,硬着头皮施礼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们师兄弟二人是神龙寺的僧人,外出游历,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在此借住一宿” 那小媳妇面露难色,“这两位小师父,不是我不想留二位,只是家中出了点事情,实在是不方便我看你们二位还是上别人家去问问吧” 净安忙道:“叨扰女施主了,阿弥陀佛。”说着就想拉着我去别人家碰运气。 我却来了不信邪的劲儿,“敢问女施主,你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否跟我们说说,没准我们能解呢” 我心说,村里这十来户人家除了你家是大户外,其他人家估计想让我们留宿也腾不出地方来。你若不留人,我们岂不是只能天为盖、地为铺了这怎么行再者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最恨大人说慌不眨眼了。若是实话还则罢了,哼,若是骗人,我可得折腾折腾。 我这话一出口把净安吓了一跳,忙给我使眼色,我全当没看见,急得他直挠头。 那小媳妇倒是乐了,不屑道:“这位小师父真是会说笑,有名的巫师道士我们都请了好几个了,都没什么办法,你一个小孩能做什么我不留你们可是为你们好,你们快去别人家问问吧。”说着就要关门。 我可没管那些,吱溜一下从门缝就钻了进去。 “诶你个小和尚怎么不知好歹呢”小媳妇急了,净安一边忙着赔礼道歉,一边跟进门去想把我抓出来。 我站在院里看了一下,挺干净个院落,正房三间,厢房两间,院子角落里有个柴垛,中间有棵大树郁郁葱葱,长得粗壮,看着有些个年头了。 我闭上双眼用心感受。 左边那间屋里的的床上躺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骨瘦如柴,气若游丝,双目紧闭,身上压了好几床大被。床沿上坐了个老太太在不停地抹眼泪。 地当中站着个牛鼻子老道,旁边桌上放着黄裱纸和一碗水。那老道拿着把桃木剑正比比划划的做法呢。 “我说你这个小和尚,怎么这样”小媳妇过来要撵我,我把手一抬,制止她。 “你男人现在中了邪,我只想问你,如果一会儿里面的道士给他喝了符水后仍不见效,你打算怎么办”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媳妇惊讶地叫起来。 “你不知道神龙寺的出家人个个都是法术高强,能够降妖伏魔的吗” “女施主,对不住啊,小孩子不懂事,我们不讨扰了,这就走。” 净安嘴里道着歉,手里拽着我的袖子,使劲儿给我使着眼色,弄得鼻子嘴巴都快挪位了。那小媳妇的眼睛反倒亮了,露出喜色。 “两位小师父请留步,请跟我来。” 我二话不说,抬脚随她往屋里去。净空踯躅着没法儿,只好硬着头跟着。 小媳妇把我俩让进了中间的大屋子,倒了杯清水,“两位小师父请先暂且歇息一下,我去看看我家男人,就回。”说着就出去了。 她一出门,净安就急了,“净心,你瞎说什么一会儿她要是真让咱们捉个妖啊什么的可怎么办”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表现得信心满满,心想,我再不济也比那装神弄鬼的道士强。 净安忧心忡忡地在我耳边嘀咕:“净心,一会儿要是不行,咱就赶紧跑。你跑得快就先跑,不用等我。” 我笑笑,开始闭目打探。就见隔壁那道士正拿了一张黄裱纸,用手指沾了水在上面乱画一气,也不知画的是什么鬼画符。然后用一把桃木剑挑了去,舞舞扎扎地比划了半天,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大吼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用手一指那黄裱纸,纸上竟隐约现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形。 老太太和小媳妇见了大惊失色,道士瞟了一眼她们,面露得意之色。 “你儿子被恶所缠,已经被我捉住了。” 老太太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媳妇也赶紧跟着跪了。老太太双手合十,磕头做揖,连说:“您真是活神仙呐,我们请了这么多人,就您一人儿把鬼捉住了。” “不过嘛”那道士却话锋一转,捋着胡子不说话了。 老太太给小媳妇递了个眼色,那小媳妇马上领悟,忙从袖中取出一钱银子递了过去。 道士把银子收了,“我现在就做法把这鬼烧了,永绝后患。” 说着伸出箭指,冲着剑尖比划了几下,然后含了口水,冲着黄裱纸一喷,一道火光冲出,一会儿功夫便把那纸烧成了灰。 道士拿碗把灰接了,用指头在里面搅了搅,递给小媳妇,“喂他喝下,明早就好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小媳妇千恩万谢,把碗接了过去。 我想这可不能再等了,再等人就跑了。也顾不得净空就在身旁,一个箭步冲出,堵在隔壁门口,朗声道:“别啊,这么急着走可不太好吧” 第二十六章 破局 那道士一慌,但看是个孩童,马上又镇定下来。 “贫道确实有事,先行告退。”说着就来拨拉我,要过去。 我死死地把住门,“天都要黑了,放您一个人赶夜路也不是对救命恩人的理数不是” 小媳妇正坐在床边给男人喂水,一听我这样说,也觉得礼数不周,忙接过话去。“啊,对对对,小和尚说的是,您就留下吃了饭再走吧,我这就给您做饭去。” 老太太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道长,我这媳妇手脚可麻利了,您就先去隔壁等着,一会儿不好。” 许是盛情难却,许是也确实饿得慌,许是觉得我不足为惧,那道士便没再说什么,算是应了。 我让开道,笑盈盈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道士狠狠地瞪了我两眼,一甩袍袖,从我身边昂然而过。 一直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净安扯了下我的衣袖,不安道:“净心,为了蹭顿饭这样做不好吧” “谁说我是为了蹭饭啊”我白了他一眼,留他一个人在那儿蒙圈。 我随着老道进了屋,大模大样地坐在桌边,小口的喝着水,不动声色。 旁边那位不知从哪跑来混事儿的道士却如坐针毡,才坐了一会儿,就跟有火燎了他屁股似的,一个劲地念叨:“手脚麻利怎么还做了这半天我这还有事呢”说着又站起身不停地向外张望。 说话的功夫,小媳妇端着饭菜进来了,陪笑道:“各位师父,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饭菜放在了桌上,散发着香味,勾得肚子都叫了起来。六只眼睛盯着大白馒头,好开心,正要拿起来吃,隔壁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嚎啕的哭声。 我对净空大叫一声:“拦住这道长,别让他跑了”便蹿到了隔壁。 进屋一看,原来是那男人吐了一口血,已经没气了,老太太悲恸欲绝。 我忙上前翻了下他的眼皮,还好,瞳孔并没放大。又抓起他的小臂搭在腕上,果然还有轻微的跳动。 老太太在一旁边哭边拍着地的念叨:“哎呀我的儿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这老头子刚过世没半年,你也跟着走了,这可让我怎么活啊”凄厉的哭声撕心裂肺,听着就让人揪心。 随后而来的小媳妇在门口就瘫在了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一扭头看见被净空押着的道长,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站起来扑了过去,摇摇欲坠的抓着道长的衣领哭嚎着质问:“道长,你不是说明早就能好了吗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你这个骗子” 据我分析,那道长就是个江湖骗子,想是看出这人命不久矣,便欺负两个女流之辈,骗点银钱,得手后好一走了之。没想到被我这一纠缠,延误了。 此刻见事已败露,仗着身强体壮,一把子力气,反倒死猪不怕开水烫,硬挺不说还有理了。只见他双手握住女人的手腕将人扭到一边,振振有词道:“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自己把你男人的病给耽误了你若是早来请我,不就早好了吗” 嘿,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真会推卸责任,倒打一耙。赶情不是自己无能,全是别人的错。这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付嘴脸,若是让他得逞,天理何在 我冷呵一声:“先别急着撇清关系,人还没死呢” 全屋子的人一下安静了,眼睛全盯在我身上。 “喏,还有脉呢,不信,自己来摸摸。” “真的”老太太忙伸手去摸,怎奈手指哆哆嗦嗦抖得厉害,半天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放弃,对一脸急切的儿媳妇说:“还是你来吧。” 小媳妇忙答应着去把脉。摸了半天,神色放松下来,喜道:“娘,真的有诶。”说着转头一把拉住我,“小师父,你一看就不是凡人,刚刚是我怠慢了,还求你大人有大量,救我男人一命吧。” “女施主多虑了。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事我还是乐于做的。你快去找根缝衣针,用火烧一下拿给我。” “哎,我就去。”小媳妇答应着,一会儿就麻利地把针取了来。我用针照着病人的人中就扎了下去,挤出一滴黑血。男人一口气缓了上来,“哎”的一声呻吟睁开了眼。 “快去给端碗淡盐糖水来喂给他。” 这时,我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大家都唯我马首是瞻。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屋里的人干这干那,倒也井井有条。 净空看着我煞有介事的吩咐人做事,满脸写的都是不可置信。我暗笑,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男人被喂完水,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这回可以吃饭了。谁知那男人却突然二目圆睁,直挺挺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指着婆媳俩破口大骂。 我看他动作僵硬、眼神诡异,暗道不好。本来是看见有道士做法,蒙事的随口一说中邪了,没想到还真被不幸言中了 忙招呼净安快去把人按住。那个道士愣在当下,看得傻了眼。我照着屁股踹了他一脚,“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忙”他这才如梦初醒,跑过去,和净安合力才将那个已被折磨得形同枯槁的人反剪了双手制服住。 那已瘦得跟骷髅差不多的人此时竟然力大无比,被两个大男人跪压在身下还不老实,一个劲的挣扎,龇着牙、咧着嘴,发出类似动物的嘶吼声。眼见着身上的两人要撑不住了,我忙上前,伸手在那人项后枕骨下两筋中间的风府穴处重重地按了一下。男人瞬间晕厥,“噗”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净安擦着顺脸淌着的汗,好奇道:“净心,你可真厉害,什么时候有的这本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哦,没什么,小时候跟爹学的。”我随口敷衍了一句。 这时候,那小媳妇走上前来,噗通就跪下了。 “小师父,是我狗眼无珠,没看出您是有真本事的。求求您,快救救我男人吧。” 我忙伸手将人扶起,“女施主,你这是哪里的话,救苦救难,普度众生,本就是我们出家人的责任。人我自会救的,你又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那妇人闻言哭哭啼啼地站了起来。 我看她情绪稍稳,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先别急,我且问你,你们家是怎么富起来的” “这”小媳妇语涩了。 “依我看,你家富起来应该也就三四年的光景,这荒山野岭的,难不成是遭遇了什么横财吗” 小媳妇忙摆着手说:“绝没有的事,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庄稼户,哪来的什么横财” 我沉吟了一下,冷下脸来道:“治病就得找根儿,你不肯告诉我,那你就等着收尸吧。” 小媳妇探寻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混浊的眼珠子左右飘乎不定,竟默不作声起来。 我看着那老妇人,心生疑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难道还有什么比自己儿子的命重要想到这里,面色就变得更沉了。 第二十七章 黄皮子 那小媳妇先吃不住劲儿了,抓着她婆婆的手哀求道:“娘,这小师父看来是真有些个本事的,您要是知道什么就都说了吧。” 老太太这才叹了口气,拍着大腿哭道:“哎,这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老头子啊。” 老太太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三年前,一场雨后,她家老头子去上地,在草柯子里发现有个湿淋淋毛绒绒的东西。老爷子好奇,找了个树枝儿拨拉开一看,竟是个小黄皮子。不知道是谁下的夹子把腿给夹了,动弹不得,瞪着一双溜圆的绿豆眼满是惊恐看着他。 老爷子有点害怕那玩意儿,转身要走。那黄皮子居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象是求他救自己。老爷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打开夹子把它放生了。没想到小黄皮子竟然象个人似的费劲巴力地立起身子,向他拜了好几拜,好象很感谢他的样子,然后才瘸了瘸了地走了。 等老爷子上地回来,只当是个奇闻讲给老太太听,也没太当回事。过了大概一个多月,两人早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可没想到有天早上,老头起早一开门,却意外发现门口不知是谁放了只金碗。看左右没人,老头赶紧把碗拿回了家。 老两口地也不敢上了,门也不敢出了,战战兢兢在家呆了好几天,却始终没人找来。两人就纳了闷了,谁这么大意能把一只这么贵重的金碗给丢了还不回来找呀想来想去,一致认为准是那小黄皮子在报恩呐。 两人都是啧啧称奇感叹不已。黄皮子报恩这种事,曾听人说起过,但亲身经历还真是头一回。 这么一想,老两口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也不敢声张,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碗包好,转天就去了城里。 在城里转了一天,也不敢随便往外拿了卖。跟人打听了才好不容易找了家当铺。东西一摆上台子,伙计的眼都直了,马上笑脸相迎,从柜台后面转出来,请两位坐下喝茶,还把掌柜的也请了出来。 掌柜的拿着碗端祥了半天,又盘问了起了碗的来历。老爷子长了个心眼,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那掌柜一脸的不信,但看老爷子铁了心的装傻充楞也就没再多问,只说要是再有了好东西,一定要想着送过来。 价钱给的非常好,老两口真可谓是一夜暴富,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开始的时候两人还想着怕邻居们知道,要不要装装穷。最后,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老头子拍板花有钱不花,跟没有钱又有什么区别于是一家人兴高采烈地享受起生活,盖起了高门大院大瓦房,还给儿子娶上了媳妇。 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完,钱也就花得所剩无几了。 老话得好,从奢容易,入简难。短短的一年时间,这家人已经不习惯粗茶淡饭了。 正当大家犯愁钱花没了可咋办的时候,说来也怪,第二天他家门口又被放了支金镯子。此后的事情愈发诡异,就象有谁盯着他们家一样,只要钱快用光了,就会有个金 豆子、金叶子什么的出现家门口。 按理说,事情发展到此,该是皆大欢喜了,可惜,人就是个贪婪的物种。一旦欲望之门被打开,什么理智的都会被吞没。 不用干活就白白的有钱花,这是何等的好事啊此前每天背朝黄土面朝天,一家人日子过得紧绷的,顶多是上山拾个柴进城能换点现钱花。如今一下子手头阔绰了,还是那什么乍富,正所谓“饱暖思儿子没学坏,这老爷子慢慢地竟有了花花肠子,没事儿跑到城里学人家有钱人去装大爷,逛窑子。 窑子那种地方男人进去了哪还能出得来这钱花得就跟流水一样,用门口放的宝贝换的钱很快就不能满足老头子的需求了。 时间久了,老头就对小黄皮子心存不满了,怎么这么不开事儿,总一点一点地给干嘛就不能敞敞亮亮的一次多给点吗最好一次给座金山才好呢 于是就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才能狮子大开口,让小黄皮子多给弄点。这提要求总得碰个面吧老头子就跟着了魔似的,天天在门口堵着,后来还真让他给堵着了。 那天,老头象往常一样猫在门后面。到了后半夜,听到门外有动静,心想,可把你逮着了,推门就蹿了出去,比那年轻人还生猛呢。 “哎,结果啊” 大家都看着老太太,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太忽然就咬牙切齿地连哭带骂起来:“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啊,心也是太急了,小黄皮子没防备直接给碾了脚哇,连着腿都给碾碎了,好象还磕着了头,没一会儿功夫就咽了气呀。结果,结果,老头子第二天不知怎么的一口气没上来就一命呜呼了呀,扔下我们孤儿寡母,”老太太抬眼看到站在一旁的儿媳妇,忙改口道:“还有儿媳妇,让我们仨可咋活呀” 我和净安对视了一眼,心说,哼,真是报应。 老太太哭了一会儿,没用人催,接着往下说:“老头子没了之后,这钱财也没人给送了,家里就靠我儿子一个人干活养着。又过回原来的苦日子了,可谁知这还不算完,儿子的身体又出了问题,时不时的就犯病。为了给儿子治病,家里先前置办的那些东西也都卖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说到伤心处,又哭了一回,小媳妇也在旁陪着落泪。缓了口气,老太太才接着说:“钱是没少花,可这病是一直没见好。平时都是好好的,保不齐什么时候突然就犯病,一犯病就不吃不喝的,再不就胡言乱语。还不到半年的功夫,你们看看,我儿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哪还象个人呐”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说这黄皮子多恨人呐,老头子都死了偿了命了,我儿子可是个好儿子啊,不欠它什么呀,它非折磨我儿子干嘛有本事咋不冲我老太婆来呢” 第二十八章 平局 我刚想制止她别瞎说话,还没来得及说,那老太太就两眼一翻倒在床上。我们几个上前一看,老太太两眼紧闭,浑身哆嗦,跟抽了羊角风似的。随后,整个人又扑棱一下坐了起来,把大伙吓了一跳。 老太太的眼睛歘的睁开,贼亮贼亮的,泛着绿光,再开口说话时已不是了刚才的动静,声音是个极其尖利的老太龙钟的女声。 “哼她说的好听,好象真跟她毫不相干似的,还敢跟我叫号你们大家给评评理,我孙女为了报恩,给他们家送财宝,吃了多少苦你们以为那些东西是吹口气就能凭空变出来的吗那都是从别处冒着风险辛辛苦苦搬来的 这家人倒好,贪得无厌,还想要金山、银山我早都劝我那娃,咱该做的都做完了,为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卖命不值得。可我那孙女说,再不济那也是救过自己的人,尽最大努力满足他们最后一次就是了。可谁知道却枉丢了自己的小命,我那孙女死得也太惨了 这还不算,他们还把我那可怜的孙女一把火给烧了,你们说这家人家得有多歹毒啊好歹我孙女让他们家过上了好日子,也算是于他们有恩的,怎么就这么狠心的让她灰飞烟灰了呢连个尸骨都不肯给我留下。哪怕他们当初有一丁点的抱歉忏悔之意我也不至于此啊” 净安插嘴道:“可是那老头不是已经给你孙女偿命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折磨他儿子呢” “你知道什么这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那老头一样,也是个见财眼开贪心的货她若是能及时劝阻老头,怎么会有这等事情发生我孙女没了,我也不能让她好受了,必须让她也尝尝晚年丧子的滋味” 小媳妇一听这话就哭了,跪在地上哀求:“黄二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一家吧。我丈夫是个老实人,没做过什么坏事,还勤劳肯干,求求您就放过他一命吧”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满大家子我也看出来了,就你一人还算干净,我就暂且放过你丈夫。不过,这老太婆我非得让她吃点苦头不可。” 说着就见老太太冲着墙就撞了去,劲道那个猛啊,我们几个人拦都拦不住,立时头破血流,我看着都觉得疼。接着,老太太跟个纸片似的,又以各种奇葩的姿势跳起来往地上摔自己。 看着老太太,我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我从心底是认同黄皮子的说法的。我也觉得这老太太在整件事里有着一定的责任,而且我十分不喜欢那老太太的眼神。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股狡诈和狠厉,让我觉得这样的人是属于给点阴暗的滋养就会开出邪恶花朵的类型,本质不会善良到哪去。这种人若不让她吃些苦头,怕也难长记性。 老太太自个儿又跳双摔,忙得不亦乐乎。小媳妇急得也顾不上什么了,抓住我的胳膊,就要往下跪,被我一把扶住。 我心说,你以为你这膝盖是铁做的吗感情这贪财夫妻还摊上这么个好儿媳,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想想,这老太太终归罪不至死,好歹是条人命,出家人还是慈悲为怀吧。可要救人就得先找到这只躲在暗处的黄皮子,它能躲在哪呢 我略一思筹,计上心来,出其不意地高声问道:“你现在在哪” 老太太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在悠荡山上。” 估计意识到说漏了嘴,老太太马上就不吭声了,直愣愣地定在那儿。我心中暗笑,真是个诚实可爱的黄二爷,妥了。 我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了屋子,四处打量,一眼就看到高高的柴垛上正站着一只大猫般大小的黄鼠狼。此时风吹着柴垛左右摇摆,可不就是悠荡山吗 那黄鼠狼看见我,愣了一下,转身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柴垛给抓了下来。 我一手抓着它后颈的皮毛,一手扭着它的两条后腿,让它动弹不得。 等进了屋,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老太太和她儿子都已经清醒了。老太太看见我手中被制服的全身毛都白了的黄皮子,跛着一只脚上来就要打,被我用身子挡住。 “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它算什么人它都把我家害成什么样了不弄死它,将来肯定会再来祸害我们的”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看来还得由我来做一回和事佬。 我将黄皮子提起来面对着自己,对它说:“你斗不过我的,知道吗” 黄皮子盯了我的眼睛好一会儿,估计是还想试试能不能把我迷住,见没效果也就放弃了,冲我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我看你的毛色都白了,能修炼到这份上也不易。今天我就放你一马,来日可不许再来害人,懂吗” 它看着我又点了点头。 我见它答应了,便对老太太一家说道:“依我看,它既然已经答应不会再来害你们,你们也就不要难为它。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干,如何” 小媳妇和她男人先点了头,老太太想是心里还有点过不去这坎,过了半天才喘着粗气眼神满是怨毒看着我,愤愤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这才把黄皮子放下,对它说:“还不快走” 黄皮子立起身子向我深深地拜了一拜,一扭头就跑了。 第二十九章 淘气 黄皮子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一屋子的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刚才为了救人不得不露了一手,多少让他们有些惧怕;没有处置黄皮子,也是他们所不解的。对此,我并不想过多解释。至于净空,他的眼神除了吃惊还是吃惊,直接被我无视了。 我先指挥小媳妇给她婆婆清洗伤口包扎好,又给她全身摸了下骨。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我看老太太还是心有不甘,便打了个佛号,劝慰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作为出家人我是不会杀生的。也希望老施主你能放下心中的怨念,从此轻松自在。” 老太太没说什么,但也双手合十,回了我一句“阿弥陀佛。”但我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了。 有时候一个人能否幸福快乐,完全取决于他自己。你放下了,你就快乐;你愈执着,就越悲催。所以说,幸福其实很简单,它就在你的手里,关键看你如何把握。 不过,这个老太太执念太深,要想让她想得开,一个字,“难”。 我又看向那道士,用下巴点了一下他的袍袖。道士一开始还想装糊涂,我把眼睛一立,眼神一凛,他立马怂了,忙从袍袖中取出银子还给了小媳妇,小媳妇欢天喜地的收了。 我看那男人已形槁骨立,便过去搭上他的脉,细细地诊查。还好,除了气血两虚、营养不良外,其它毛病倒是没有。我便要来纸笔,写了个方子交给他媳妇。 “没有大问题,照方子抓药将养一两个月就会大好了。” 夫妻俩千恩万谢,弄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我挠挠头,“施主,有没吃的啊,小僧我肚子都要饿死了。” “哎呀,瞧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做。” “不用,把刚端上去的热了就行。” “诶,好哩。” 小媳妇说着,一溜小跑就出去了,还真是个麻利的。 饭菜热得很快,几个人都是又累又饿,哪还顾得上说话,片刻功夫就风卷残云了。我偷偷拍拍小肚皮,嗯,总算是吃饱了。 一抬头,唬了我一跳。只见几个人齐刷刷的盯着我,干嘛呀这是没见过小孩子吃饭吗 正蒙着,就见那个道士离开座位,二话不说,扑通就是一跪。 “小师父,实不相瞒,我不是真道士,就是借了这身皮行走江湖的骗子。我出身贫苦,走到今天实属无奈,就是为了糊个口而已。今天小师父您简直了”他竖着大拇指,一时找不出个贴切的词来夸我,最后干脆放弃了,“总之,就是我服了,求您收我为徒,不求多,能教我个一招半式的就行。” 说着就要磕头。我都纳闷了,这今天一个个的腿怎么都这么软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呢”我忙伸手将他扶起。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本事,不过是跑得比别人快一点而已。至于医术都是小时候跟我爹学的。你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只要不好逸恶劳,到哪里学徒做事还不能养活自己” 我这是摆明了拒绝了他,但说的都是心里话,也是发自内心地劝导他做人的道理。 假老道面露愧色,“小师父说的是,以后我会去学门手艺养活自己,再不坑蒙拐骗了。” 嗯,这就是了,我点点头。如果真能如他所说,也算是我功德一件。 “女施主,能否让我们留宿一晚”我困了,现在只想睡觉,不想别的。 “啊呀,那还用说您和这位师父就在这正房歇息吧。”小媳妇转头又对道士说:“我们还有间放杂物的小屋,您 要是不嫌弃,就在那儿将就一晚吧。” 假道士自知理亏,也不敢造次,千恩万谢的去了。 我知道净空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我不想说。说实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真真是说不清。所以等人一走,灯一吹,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等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睡眠好好,心情就是舒畅。我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爬了起来。净空不在,应该早起了吧 我懒懒散散的走出门,看见假老道跟净空俩凑在柴垛那儿抻着脖在看着什么。我走过去一瞧,原来柴垛靠墙的一侧有不少动物的小脚印。一大早起来,两人想帮小媳妇拿柴做饭。因为上面的柴前些日子淋了雨有点潮,所以两人就把上面的搬到一边,想取下面干爽一些的,结果就发现了这些足迹。 我看了一眼,道:“别看了,这是那黄皮子祖孙先前住的地方,应该已经搬走不会回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两货诧异的问。 “喏,看这是什么”我拿起一根柴指给他俩看。那上面挂着几丝或黄或白的毛发。 净空从上面取下一根毛捏在手里仔细地瞧,喃喃道:“还真是啊。” “你们若好信儿,就把这柴都搬开,墙根儿底下应该还有个洞。”我说完就背着手信步走出院子,想想两人懵登那样我就忍不住想笑。 这两人果然不信,互相望着,都想探寻对方的想法。大概也就定了有三个数的时间,两人突然象有人喊了口令一样齐刷地一起冲过去动手搬起柴来。 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我便慢悠地踱着方步回来。一进院就见两人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假老道看见我,老远就竖起大拇指。净空则高兴地招呼我:“净心,快来看,这儿还真有个洞诶。” 这时,那小媳妇从屋里出来,笑盈盈地说:“哟,各位师父说什么呢说得这么热闹我喊了几遍吃饭你们都没听见。” 净空指着那个小洞,有点嘚瑟地说:“女施主,这回你们可以安心了,黄皮子真的搬走了。不信你过来看” 小媳妇听了也很好奇,便凑过来看,啧啧称奇道:“还真是,原来它们一直住在这儿啊” “可不是,是我师弟发现的。” 净空说着还扭头看了看我,眼神清澈、笑意满满的。 看着净空那一脸藏都藏不住的嘚瑟样,我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感动。 这是真的为我好,把我放在心里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忧我所忧,喜我所喜,替我骄傲,为我自豪。这一生,有人肯如此对我,真是我的福气,我该好好珍惜。 第三十章 超度 早饭简单吃了碗素面,我和净空便告辞上了路。假老道想跟着,被我拒绝了。只道还有事情,不方便同行,那人便也没再强求,十分恭敬地向我施礼告别。 看他背影已远,我瞅瞅净空,向着家的方向一指“走喽,出发”说着就蹿蹦着向前跑了。 净空的脑子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场面,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蒙住慢了半拍。见我跑出老远,才笑着大喊:“净心,你怎么总搞突然袭击等等我” 我就是跟他闹闹,哪能真把他扔下我笑着等他追上来,开始慢慢走。 “净心,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净空终于忍不住来问我了。 我咬着随手揪下来放在嘴里的小草,敷衍他:“哪就那么厉害了我一直不都这样吗你不知道怎么能怪我” “你骗人,从小我就认识你,以前你跑得没这么快。就昨晚那速度,跟阵风似的,我都没看清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你就逮着黄皮子回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昨天那是急着办事,当然要快了平日里跟你玩的时候我跑那么快干嘛” 净空想了想,一时找不出反驳我的理由。 “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是最近这三四年才富起来的啊” 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别说,这还真有一点点蒙的成分。 “哦,你说这事啊。师兄,你忘了我是三年前才上山的吗我清楚的记得,那之前这山下所有的房子一个样,没有这样的高门大院。所以我猜他们富起来的时间不会超过四年。” “那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家是遭遇横财了呢” “你想啊,这种地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暴富,你不觉得有蹊跷吗”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男人中邪的还有,你怎么就知道墙下有洞的” “师兄,你的问题还真多诶” 我闭嘴走路,不打算回答了,可净空扯着我的袖子不撒手,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好骗他说:“我是蒙的喽。我的鼻子好使,闻到了符纸的气味,偏巧她说家里有事,所以猜有道士在做法。有道士做法,必是家中有异。她男人未见人影,我就猜是他中邪啦,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我看他被我骗得一愣愣的,便接着说:“至于那个洞嘛你们也不看看整个院子里除了那一块儿,别处哪还有什么脚印啊你想啊,如果没有洞跟外界相连,那它到底是怎么进出的” “那就不会是别处的脚印被扫掉了吗”净空以为自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急着提出疑议。 “你们起得早,那问下自己有没有一大早去帮人家扫院子啊” “没有啊,哦,是啊” 净空站住,仰头翻眼想了半天,才笑着冲我说:“净心,你可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回没问题了” “没了。”他摇头。 我推了他一把,“那就快走吧,我的师兄大哥。” 我俩走走闹闹,走出村子有一里多地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似有若无的阵阵哭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正是一片荒凉地,谁能没事跑这儿来哭呢 我和净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点奇怪。净空一把拉住我的手,紧张地东张西望,“我怎么突然觉得凉嗖嗖的,这里不会闹鬼吧” “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我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是必须打这儿过去的,没有打道回府的道理。 我紧了紧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咱们过去看看,也可能是象咱们一样的路人需要帮助呢” “好,那你跟住我,要是有事你就跑,别管我。” 他说着就把我拉到身后,倒背着手领着我,一马当先高度警惕着向前行进。 看着他的背影,我感动万分,这是要为我挡灾的架势呀。 我低着头跟着他走了百十来步,脑子里正杂七杂八的想着命运对我的眷顾呢,不想净空停住了脚,我一下撞到他身上,差点把他给扑倒。 刚要说话,净空回身竖起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另一只手指了指路边的草丛,然后猫着腰小心地走过去。那边有棵粗大的老槐树,哭声就是从那后面传来的。 绕过树,净空的腰就直起来了。我跟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白发青衫的老妇人在上坟。那坟的土看着并不新,但上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被清理得很好。 老妇人哭得很伤心,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见我们忙起身打了个问讯,“阿弥陀佛,两位小师父好。” 净空赶紧回礼,“阿弥陀佛,施主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您请继续,继续。” 净空刚要回身拉我走,却被老妇人叫住,“两位小师父,请留步。” “施主,您有什么事吗” 净空不解地问。我也觉得奇怪,你上你的坟,跟我们有何相干 只见那老妇人移步上前,擦了擦残留的泪痕,眼神飘向我说:“两位师父,老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净空忙道:“您客气了,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帮忙。” “敢问可否请两位师父为我孙女儿做场法事” 老妇人看着象是在跟净空说话,可是眼神明显不对,直勾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什么老妇人,面前立着的分明是那只白毛黄皮我心中一突,忙睁眼去看,还是那个老妇人。我又闭上眼,还是黄皮子反复几次,我心里明白了,原来我闭上眼的时候还能看透妖魔的真身。 老妇人看我的神情估计也猜出了七八分,清楚我瞧出了她的底细,便深深地施了一礼。 结果把净空吓了一跳,忙躬身还礼,“老施主,您太客气了。不是我们不想做,实在是我们两人修行还浅,身上也没带法器,这样,您可以去神龙寺请我师父做” 净空还要往下说,我忙拦住他,双手合十,“老施主,既然您信得过,那就让小和尚我来为您孙女儿超度吧。” 老妇人面露喜色,“那自然是极好的。” 我在净空惊异的目光中走过去,席地而坐,微合双目,集中念力,念起了往生咒。老妇人立在一旁,神色虔诚凝重。 慢慢的,小小的坟上升起了一丝一缕的雾气,逐渐汇聚成团,里面有几点亮光互相缠绕,随着我念力的加深最终散成星星点点的烟花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一章 别扭 我深吸口气,张开双眼站了起来。老妇人一下子给我跪下,匍匐着行了个大礼,“多谢仙师。” 我伸手扶起她,淡定道:“老人家不必客气。” “敢问仙师这是要往哪里去啊”老妇人低眉顺眼,无比恭敬地问。 “这个,奉师父之命游历修行,还没想好具体路线,打算先进城回家看看,然后再做打算。” 老妇人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个碧玉扳指双手奉上。 “仙师大恩,无以为报,这件东西无论如何请您收下。” 我看那扳指玉色纯正,通体碧绿,流光溢彩,不象是个俗物。想着如此贵重之物,怎好随便收下,便欲婉拒。老妇人又道:“这是老身族中的圣物,据说具有神奇的力量,只要有它在,就可号令我族中之人。” 我一听,这还了得,忙推辞道:“老施主,这我就更不能收了” 老妇人却说:“仙师不要客气,您就收着吧,这东西虽好,却于我无用。实不相瞒,我们已经世世代代参了无数辈了,也参不透其中的奥秘,更别说操控它了。它在我们手上是暴殄天物,在您手上或许就能物尽其用了。” 老妇人见我还要推辞,又道:“要不您戴上试试,如果您戴着不合适再还给我也不迟。” 既然盛情难却,我想,那就试试吧,反正那扳指看着比我的指头要粗很多,怎么可能戴着合适 我接过扳指套在左手拇指上,不想那玉象是活的一样,一下子缩小了一圈,严丝合缝的贴合在指头上,正正好。我大吃一惊,难不成着了什么道赶紧看向老妇人,不想她也是吃惊不小,十分的激动。 “苍天啊,没想到,没想到啊,只听说此物有灵性、认主,没想到竟是真的看来您就是这扳指的正主啊,请再受老身一拜。” 说着倒身便拜,我连忙去扶,“老人家,这我可受不起。” “受得,受得。”老妇人坚持要行大礼,我也只能由她。 “今天老身算是长见识了,没白活啊。”老妇人施完礼后起身心满意足地唠叨。 “老施主,那就多谢了,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我浅施一礼,便拉了一下站在一旁瞠目结舌的净空,“走了。” 老妇人微笑着向我颔首,待我一转身,便伏在地上化回黄皮子真身,滋溜一下钻进掩在草丛中的洞里去了。 净空想要回头,被我扳着脑袋轻声呵住“别看。”他全身就是一颤,定在那里。我想这一路发生的事是够让他消化的了,真怕吓着他。 我一声叹息,上前拉了他的手,领着他往前走。他就四肢僵硬的跟着我,脖子直直的,象不会动了一样。我看着他的侧脸,肌肉紧张得都快要痉挛了,怕是真的吓得不轻啊。 直到上了正路,我才放手。净空如释重负,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回头去看,然后就沉默了。这个反应倒是让我意外,还以为他会缠着我问个不停呢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很久,快到城下的时候我站住了,回身直视着他。净空则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你要是现在后悔了,想回去,我不会怪你。” 净空讷讷了半天,才低垂着眼小声说:“我没打算回去。” “没打算回去那你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我一下子就火了,找块儿路边石坐下生闷气。 净空咬着嘴唇,眼圈有点微红,把头扭向一边,闷闷的就是一句话不说。看他这样子我就来气,恨不得给他一脚。 一直以来都是他让着我,现在他杵在一边和我杠上了,也不来哄我。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泪就要往下落。我使劲眨着眼睛把它往回憋,怎么着也不能输了阵。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天,最后可能是他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挪着步子过来扯了下我的袖子,我侧过身不理他。 没人哄的时候还好,这会儿有人搭理,眼泪就再也忍不住,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擦都擦不完了。 他有些慌了,蹲下身来歪着头从下往上看着我,后来干脆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用两个大拇指替我把泪擦掉。 “你不是不理我吗还来管我干嘛”我哽咽地飙着泪,大颗的泪水湮湿了他的手。 他闻言放下手,垂着头,沉默了。空气瞬间变得窒息难捱。就在我快要丧失信心,彻底绝望了的时候,突然,他抬起头直视着我,眼神极其复杂,让我有些看不懂。 “我觉得自己就象个被当成猴子耍的小丑,自以为能保护别人,可其实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他终于爆发了。 我愣在那儿,从没想过自己的善意隐瞒竟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感受。可这是我的错吗我只是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不是那么特别,以此来尽量延长和我在乎的人相处的时间罢了。我有错吗 “你记住,没人拿你当猴耍。”看着他目眦尽裂、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我深吸口气,“或许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但我却需要你的陪伴。有时候对一个人隐瞒一些事情,不是对他的轻视,相反可能是一种保护。如果你认为这让你受到了伤害,那么请你原谅。” 他神色缓和了一些,没有先前那么僵硬,但是仍然执拗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道:“也许说了你也不信,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从何而来,很多事情我也想知道答案,在我找到答案之前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另外,我也不想让人把我当成妖精或是怪物。这倒不是因为我怕,而是因为我不想离开。你和师父都是我在乎的人,我不想因为自己是个异类而被迫离开你们,或是让你们受到伤害。” 净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乱七八糟地说了这些,也不知道我的意思表达得够不够清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和明白” 净空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消化着我说的一切。 “虽然我不能完全明白和理解,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这就够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瞬间破泣为笑,调侃他道:“那你不生气了” 他抓耳挠腮地纠结了了一会儿,然后象下了决心似的对我说:“嗯,生不生气的先放一边,咱们可得事先说好了,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瞒着我,有事情就要一起分担面对,能答应吗” 我点点头,笑了。 净空就是净空,他就象孵蛋的老母鸡,永远都想把我当成他的蛋护在自己的羽翼下。真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幸事,还是他的悲哀。 第三十二章 解惑 “那你可要想好了,你知道跟着我意味着什么吗”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 净空象下了巨大的决心一样,坚定地点了下头。“我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永远当不成英雄,就是个跟班的。” 我跳起来照他屁股踢了一脚,笑道:“跟班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他老老实实地挨了一脚,笑着问:“那你说意味着什么” “危险呗这你都没意识到哼哼,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我扭头就走。 净空不服气地跟上,“你当我是怕事的人吗不许你这么小瞧人” 我就是逗逗他,也不是真的要把他扔下,于是很快我们就拉着手晃着手臂并肩前行了。 抬首望天,天空蓝得通透明澈,有几片薄云飘浮在上面,看起来自在逍遥,一如我此刻的心境,明媚安好。一颗心不安分地欢呼雀跃,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愉悦起来。啊哈,老天,你知道吗以后的路我不会孤独了,因为有个叫净空的傻瓜肯陪着我一起走,这很好。 乌云刚散,净空的好奇心就上来了。“净心,刚才那个老婆婆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啊。”我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去。 “净心,你又骗人” 他站住咬着唇怒瞪着我,大有你不说我就不走之势。我忙陪了笑脸去哄他,“好好好,我说还不成吗” “这还差不多。”净空这才哼了我一声,居然还白了我一眼。走过去拽了他一起走,他竟然还表现得不情不怨的。 我的内心无比悲催,这哪象个跟班的我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大爷呀 无奈,自己惹的祖宗自己供着吧。 “师兄,那老婆婆的声音你就不觉得耳熟吗” 我这一说,净空就拧着眉仔细地想,“别说,还真是诶,是好象在哪听过。” “你仔细想想,昨天那家的老太太被上身的时候” “啊不会吧”净空被吓了一跳。 “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我就说不该告诉的你嘛。” 我嫌弃地撇撇嘴,甩下他一个人往前走。 “诶你等等我” 净空小跑着追上来,扯着我的袍袖追问:“不对呀,我记得不是说它孙女儿被烧了吗那坟里埋的是什么还有,还有,我看你念咒的时候,那个老婆婆的眼睛开始的时候是直直地死盯着坟,然后眼神就往上移,好象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最后就笑了,挺高兴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坟里是没有什么尸骨,但是有一些它生前的毛发,被它祖母扎在了柴棒上,写上了生辰八字,聚了些零散的魂魄。我猜想,它祖母赶到时,魂魄已经所剩无几,能让它做法聚了这些实属不易,可见其道行不浅。不过,由于所聚魂魄不全,死者即不能安息,也不能超生,痛苦不堪,因此它祖母才会想到让我做法超度一下,让她解脱。” “哦,是这样啊。”净空恍然大悟,但马上又追问:“那,那个扳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认你呢” 我真真是服了这位仁兄,“这我哪知道我还不知道问谁呢” 我跺着脚,唬了一张脸大吼,净空立马闭嘴,狗腿似的跟着我。 有人陪着,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间走了很多路。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城门上的旌旗迎风招展,城门上大大的书了两个字“y县很久没回来了,还真是近乡情怯,心里有点小紧张。 三年间有跟方丈下过山,但那时的心境跟现在的完全不同。净空则是上山之后就没下来过,我看他的神情既兴奋又有些无措,便摆出东道主的架势,把手一挥,“走,我带你上我家去。” 有个落脚地儿就象有个根据地一样,总能让人心里安定,有所依靠。 净空听我这么一说,就欣喜地“嗯”了一声,跟着我进了城门。 从城门到我家,需要穿过闹市区。y县虽说不大,但街面上平日里人来人往还是很热闹的。而此时,日上三竿,正是一天之中人最多的时候。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还真有点目不暇接的感觉呢。 大街上有很多小商贩摆摊贩卖,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时不时地还会传来几声吆喝。净空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我趁他不备,上去就敲了下他的头,“师兄,看来你的修行不够啊。” 他反驳我道:“你修行得够我看你的哈拉子都快流出来了。” 可不是,这街面上卖什么不好,偏偏有很多卖小吃的摊子。有卖糖人的,有卖面和馄饨的,也有卖炊饼、馒头和包子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更别说闻味了。真想一头扎进去,从头吃到尾,吃个遍。 事是这么个事,但嘴上绝不示弱。我小脖一梗,调侃他道:“哼,说我我的至少咽下去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口水早都流出来了” 结果,他还真下意识的抹了一下嘴,反应过来后就笑着扑过来抓我,要往我身上抹。我赶紧一本正经地制止他,“净空,注意出家人的仪态” 他忙松开了抓着我胳膊的手,收敛了笑容,整理一下僧袍,清了清嗓子,摆出方丈的腔调道:“善哉,善哉,净心,你不要顽皮,还是快些前面带路吧。” 我双手合十,微躬施礼,拖长了声音答曰:“是,师兄。” 说完我们两人瞄了眼路人,都偷摸地笑了起来。然后,拿出出家人的样子,仪态端正的在人群中穿行。 这里街道的两旁都是林立的店铺,很多是几十年的老店,信誉非常好。我家的医馆就曾开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不知道现在那里变成了什么样是否还有人在那里悬壶济世 想及于此,我的心忽然沉静了下来,身边的热闹一下子都变得没有了吸引力,我的脚步也变得急切起来。 净空不明就里,见我没了嘻闹的意思,面色凝重,只是一味地快步向前,便也不说一句话连跑带颠儿地跟着,只是目光中透着关切和担忧。 第三十三章 张连生 凭着记忆找到地方,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 面前的店铺似乎还是老样子,只是门口梁上的葫芦没了,匾额上已由“陈记医馆”变成了“陈记药铺”。咦难道新主人也姓陈吗 净空丢盔卸甲地追上来,瞅瞅我,又看看匾额,喘息着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进去看看。” 正欲进门,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人,四十来岁,五短身材,衣着很是光鲜,看着十分的眼熟。定睛一看,竟是原来的伙计,名字应该是叫张连生的。记得老爹那时总叫他生子,我还骑在他身上玩过。这家伙发了什么财,才三年不见就发达了,都鸟枪换炮了 显然他也注意到了我,在与我对视的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就直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激动地说:“啊呀,是小老板啊,都长这么大了” 从小他就小老板小老板的叫,听着这久违的称呼,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竟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快进来坐”说着就把我往铺子里拉。 一进门,就发现铺子变化不小,明显比从前气派多了,全是崭新的家具。 铺子里的人也不少,一看就红红火火的。堂前几个伙计正忙着给人抓药、称药、算帐,见掌柜的回来了,都停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微躬了身子叫“老板”。 老板我吃了一惊,什么时候他成了老板了 扭头看向张连生,只见他很有威仪地挥挥手,“忙你们的吧。”大家才继续手中的活计。 真是训练有素啊,老爹在的时候好象没这么多的规矩,当然,也没有这么多的伙计。 张连生把我带到后堂,拉了把椅子让我坐下,又吩咐伙计上了茶点。 我打量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心里一时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五味杂陈,鼻子直酸,颇为难受。 张连生没说话,看着我打量房间,过了一会儿才道:“是不是变化很大” 我点点头,“嗯,你经营得不错。” 我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变得悲伤起来,叹息道:“哎,可惜老板走得早,没活到今天,否则也会为我高兴的。” “嗯,你是个有才干的人。以前老爹就夸过你,说你头脑灵活,是个做生意的料。” 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老板真的这么说过” 我点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 “哎,老板是个好人呐。”他低下头,举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沉默了,神情颇为悲怆。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问我:“小老板,你这次回来是” “哦,忘了给你介绍,”我指了下净空,“这是我师兄净空,我们是奉师父之命下山游历修行的,顺便过来看看。故地重游,没想会在这儿遇上你。只听师父说当初把铺子变卖了,没想到盘下铺子的人是你。” “哎,方丈当初也是好心。你想,家里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又撑不了铺子,不变卖还能怎样你当时真是可怜,没亲没靠的没人照顾,要不是方丈大师喜欢你,你又跟他熟稔,非要跟着他走,否则我都想收养你了。” “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你现在生意这么好,相信也是好人有好报。老爹若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张连生落了几滴泪,道:“谁说不是呢哦,对了,你若不急着赶路,就在我这儿多住几日吧,我让伙计把这打扫一下。这床都是现成的,方便。你就当还是从前,和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忙说:“不必了,我就是回来看一眼。现在看也看了,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哦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啊” “我打算和师兄先回老宅看看,给爹上柱香就走。” “这样啊,”他低头沉吟了一下,看了眼外面,“现在也到晌午了,那就吃了饭再走吧,我这就叫人做去。” “不了,我们这就告辞,不打扰了。”我忙推辞,起身要走。 张连生嗔怪着按我坐下,“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你要是这么见外,我可要生气啦” 他的话让我无力辨驳,只好应承下来,“那就打扰了。” “小老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可是要折煞我了。” 说着他站起身,“你们暂且在这里休息,我还有事要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饭好了你们就趁热吃,千万不要客气啊。” “你有事就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你也不用急着回来,办事要紧,我们吃完饭就走。” “那好,那你们先休息,我尽快赶回来。” 张连生走了,净空才放下拘谨,好奇地左顾右盼起来。 “净心,没想到你家铺子这么气派,小少爷啊。” “原来没这么气派。” 净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瞥了他一眼,“我爹原来开的是医馆,以看病为主;他又是极老实的,给病人开的药都是最实惠最对症的,童叟无欺,还常给看不起病的人赊帐。因此,虽然生意看起来好得不得了,实际上应该并没有赚多少。” “应该哦,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到底赚不赚钱了” 我想想,还真是。从小不缺吃不缺穿的,还真没在意家里钱财的问题。 “这么说还是卖药材能大赚特赚喽”净空似有所悟。 我想了一下,“嗯,看来是这样。” “诶不对呀,如果开医馆不赚钱,那他一个伙计哪来的钱盘店啊” 净空忽然感到困惑,疑问脱口而出,与我对望,定在了那里。 我连忙比划着让他别说话,指指门外,让他小心隔墙有耳。 他瞪大了眼睛忙把嘴捂上,瞧向门口。 没错,净空一语中的,他的困惑正是我之所想。从在门外见到张连生的那一刻开始,这疑问就已在我心里翻江倒海了。 是啊,他哪来的钱 以他当伙计的收入是不可能有实力盘下这铺子的。难道他捡到金元宝发了一笔横财或是也有黄大仙感恩送宝可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奇遇我有点不敢相信。 而且,他忘了我的记忆力是超群的。他说当初想要收养我,可我记得清清楚楚,绝无此事。他说慌。如果说他只是说的场面话,那他的话可信度又有多少 第三十四章 一夜暴富 很快伙计就把饭送了过来,两菜一汤,还有炊饼。心里有事也不耽误吃喝,我们两人才没管那些,吃得肚滚溜圆。 等了一会儿,张连生还没回来,我便和净空来到前堂,与伙计交代一声便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我们各想各的心事,都没说话。街市上的喧闹叫卖声好象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让人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拐过街角,远远的就看到我家的大门。长久以来被压抑在心里的负罪感一下又破土而出,我忽然犯了怯,顿住脚步,不自觉地拉住了净空的手。 “怎么了”净空纳闷儿地问。 我抿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净空随着我的眼神看去,似有所悟。“那就是你家”我点点头。“嗨,自己家怕啥”说着拖着我的手就往那边走。 到了门口,净空把手一伸,“把钥匙给我。” 我从怀里取出钥匙递给他。净空拿过去,就往锁孔里插。 “咦怎么插不进去呢”净空挠了挠头,“不会是师父拿错了吧” 我听了忙上前去看,这才发现那锁根本不是原来的那把。 嘿,这就怪了,谁能擅自把我家的锁给换了呀 我使劲砸了几下门,没人答应。正莫名其妙呢,隔壁院子的门倒是开了。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你们谁呀到这来干嘛这家没人,你们就是把门砸破了也没用。我劝你们快走吧,这宅子可闹鬼。” 我一看,这人我认识,还是原来那个邻居,我一直叫她李婶。她丈夫是个杀猪的屠户,刚刚路过的街市里有家卖肉的铺子就是他家的,小时候没少吃他们家的猪肉。 看她的样子,这三年除了胖了一圈,倒是没多大变化。我忙上前叫了声“李婶”。 李婶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仔细把我打量。许是这三年我从一个孩童变成了少年,变化实在是有些大,她居然没有认出我。 “你是” “李婶,我是雷生啊。” “雷生” “哎哟,可不就是雷生吗” 李婶大开了门,过来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抚着我的头念叨:“你这个小可怜儿诶,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模样还真是变了不少,婶都没认出你。” 我很感动,任她搂着,感受着母亲一样的温暖。 李婶擦了擦眼角,笑着对我说:“瞧我这没出息的,快进来,到婶家坐坐。” 我拉了净空跟着李婶进了门。落座后,李婶还拉着我的手不撒开,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恨不能让我把这三年来发生的事都说给她听才罢休。 说到老爹的死,李婶又抹起了眼泪,“哎,陈郎中那可真是个好人啊,可惜了” 我的心莫地一堵,鼻子也酸了起来。 “雷生,那你这次回来是。” “哦,外出做一年的游方僧,顺路回家看看。” “这么点个孩子做什么游方僧方丈也真舍得” 李婶有些不满,我忙为师父辩解:“这不是还有我师兄跟着嘛。方丈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不关他的事。” 李婶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我忽然想起之前她说的话,便问道:“对了,李婶,您说我家闹鬼是怎么回事啊还有,那锁头又是谁给换的” 李婶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我说了,你可别害怕啊自从你走后啊,你家屋里就总有奇怪的响动,乒乒乓乓的,把邻居们都吓坏了。后来,你家伙计听到消息就请了法师来做法,锁头就是他换的。” “李婶,您说的是那个张连生吗” 李婶拍了下腿道:“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哦。”我若有所思,点点头。 李婶没有觉察到我的异样,自顾自地感叹,“这张连生啊还真是有良心,老板都不在了,还能尽心尽力地做这些事。你看他现在的生意做得多好,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啊。” “李婶,您知道张连生哪来那么多钱把铺子盘下来的吗” “哎哟,这事呀,咱们这儿的人谁不知道啊。”李婶好象一下来了精神,象说书人一样打开了话匣子。 话说三年前啊,张连生做了个梦。梦里呀他也是睡着的,朦胧中就看见从他家墙角里钻出两个人来,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他心里害怕就没敢动,躺在那儿装睡。白脸的先走过来凑到跟前一看,大叫一声:“啊呀,主人来了。”说完就嗖地一下钻回了墙角。红脸的也走过来看他,也叫了一声:“啊呀,还真是主人来了。”说完也嗖的一下钻回了墙角。 张连生啊,吓坏了,一宿都没敢翻身。第二天在大街上浑浑噩噩的走着,正巧遇上个老道。那老道当下就拦住他,一甩拂尘,单手作揖道:“恭喜小哥,贺喜小哥。” 那张连生就问呐,“敢问道长,这喜从何来啊” 那道士微微一笑说:“你昨日是不是做了一个不寻常的梦啊” 张连生惊道:“道长真是活神仙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道士就不慌不忙的说:“实不相瞒,我昨日也做了一个梦,梦见有白脸、红脸二人找到我,让我今日在此等候他家主人。” 张连生一听,这不是与他的梦不谋而合吗便将自己所做之梦也讲了出来。 道士便哈哈大笑,“欲知喜从何来,还不快快给我带路。” 张连生就领着道士去了自己家。老道站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就指着两个墙角让他挖。当时跟着去看热闹的人可多了,大伙就一起动手帮忙。 挖了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两个坛子。一打开,你猜怎么着一坛子白花花的银子,一坛子黄澄澄的金子呀张连生也大方,在场的人都得了赏钱。 后来他就用这钱把你家铺子盘下了,开了现在的陈记药铺,那生意别提有多火了。人家现在发了,可不是当初给人打杂的小伙计了,已经是大老板了大家都说是他心好做了好事,这是得到福报喽。 第三十五章 鬼宅也温暖 我瞅了眼净空,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垂下了眸子。这个张连生,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雷生啊,瞧婶光顾着跟你说话了,都没问你吃饭没,是不是都饿坏了婶这就给你做去。” “不用了,李婶,我俩刚在铺子里吃过了。” “你已经去过铺子了那你见着张连生了” 我点头,李婶就啧啧地赞叹,“你瞧见了吧,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是咱这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那生意做得是风声水起,可不是从前的那个小伙计啦。” “嗯,看到了。” 又和李婶寒暄了一会儿,我说想回老宅看看,李婶要去找张连生要钥匙,被我制止了。说他出去了,找了也没用。李婶说那就拿梯子墙翻过吧,我想想也行。 梯子放好,我刚扶住梯子两侧,脚还没迈上去呢,李婶就一把拽住我,“孩啊,要不咱别去了,外一真碰上个鬼可咋办呐” “婶,您就放宽心吧,鬼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大白天的出来害人不会有事的。” 看她一脸的关切和紧张,真是担忧得很,我这心里就别提有多温暖了。 “那,那你可千万小心着点啊,我就在这等着,有事一定要大声地喊,知道吗” 看我点了头,李婶才把手放下。 本来只想自己一个人过去,不想净空这头犟驴也跟了过来。 院子还是我走时的样子,只是好久没人来过,缺少人气,处处透着一股破败的味道。一地的落叶,踩在上面软软的,发出沙沙的响声。 推开房门,屋内满是灰尘,四壁结满了蛛网。 我环顾四周,看来不收拾一下是没法住人了。便挽了袖子说:“打扫一下吧,我想在这儿住一晚。” “好。” 净空永远是个行动派,这边爽快地答应着,那边已经开始找桶和抹布开始干活了。 我则先把爹的牌位找出来擦干净,摆放好,上了柱香,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才开始打扫。 我是从小到大就没干过活的。所以刚开始时还好,仗着还有着那么一身子的力气,把院子扫了个大概;等到了细活,需要擦擦抹抹的时候,就觉得我不象是在干活,反倒是在捣乱了。不但不得法,还累得腰酸背痛。 净空看我干不惯这些粗活,就让我歇着。于是我就十分不好意思而又心安理得地放赖窝在椅子上,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儿忙活。 他倒干得很起劲,一付永远不会累的样子,时不时地还冲我笑笑。渐渐的,我就眼皮就直往一起合,打起了瞌睡。只记得迷迷糊糊中好象跟他说:“师兄,我家就是你家,好好干。”他就乐得个什么似的,干得更起劲了。 等我一觉醒来,看着被擦得光亮如新一尘不染的家具,真有种错觉,好象又回到了三年前有老爹的日子。 桌子上的茶壶是热的,倒了一杯,居然泡的是普饵,简直让我不敢相信。试了一下,温度刚刚好。汤色纯正,浓亮鲜艳透明。品了一口,品质上乘,跟小时候喝的竟一模一样,只是味道更淳厚了。 这个净空也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的陈年老货,还真敢泡给我喝。好在歪打正着,若是别的茶叶,放了这三年,怕是整壶水都要倒掉了。 我正拿着杯子品着,一阵香气飘进鼻孔。抬头一看,是净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吃饭了。”净空边说边把饭菜放好。 “哪来的”我好奇地问。 “从隔壁李婶要的材料,我做自己做的。” “呦呵,不错呀,你还会做饭我都不知道诶。” 我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就点点头,“好吃。” 净空听了就笑,“好吃就多吃点。” 吃饱了饭,我心满意足地摸摸小肚皮,“哈,真有家的感觉呀,我都想住在这儿不走了。” “那就多呆几天呗。” “好啊。”我眼珠一转,对他说:“师兄,你住这儿就不怕闹鬼啊” “有你呢,我怕什么” “呵,你就这么相信我啊,那咱今儿就来玩捉鬼好了。” 本是逗他的,没想到他还真就很认真地“嗯”了一声。 收拾好饭桌,我里里外外视察了一圈,拍拍净空的肩,大模大样地说:“嗯,干得不错。” 净空当下拱手作揖,“承蒙您夸奖。” 我跳上去,两手够着搂了他的脖子,嘻笑起来。净空就歪着身子由着我把他搂得里倒歪斜。我又不老实地攀到他的背上,让他背着我在院子里跑了两圈,才放过他。 两个人又嘻闹了一阵儿,天就将黑了。 点了火烛,找来几个垫子,坐在牌位前,“师兄,你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你怎么不歇着” “我要在这儿陪我爹。” “我不困,我陪你坐会儿。” 净空说着,拽过一个垫子也坐下了。 他愿意陪着,就由他吧。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净空忽然问我:“净心,张连生的事儿你怎么看” “你说呢” “我觉得不大可信,这也太离奇了吧可如果是假的,那两坛金银又是从哪来的” 净空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不会是偷你们家的吧” 我缓缓睁开眼睛,“没错,这事确实蹊跷。先是我家闹鬼,随后他就暴富,确实让人起疑。我猜想他是在我家找到了东西,然后又不知从哪寻来个假道士串通一气,假借托梦之名让这笔不义之财合理化,以掩人耳目。” 当年我因为老爹的死愧疚难当,自责不已,根本无心去想这些银钱财物的事。在山上自闭了一年,修练了两年,更是清心寡欲的,除了想老爹,对这些俗事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此番归来,却是怪事连连,让我怎不生疑 “你们家有多少钱,放在哪里你都不知道吗” “我当时太小,整天无忧无虑,有吃有喝有玩就好,什么都不想。老爹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却硬朗得很,根本就没考虑到要跟我交待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做要揭穿他吗” 净空这一问还真就让我犹豫了。是啊,我想要什么钱财对我来说已是身外之物,只要那张连生没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我又何必与他计较呢 想及于此,我便摇摇头,“算了,随他去吧。” 净空凝神想了想,便也点了头。 第三十六章 “女鬼” “那门钥匙你不打算收回来了吗”净空忽然想起了这茬,问道。 我想想也是,我家的钥匙凭什么在他手里我没回来也就罢了,现在回来了,都不告知一声,这是什么道理心里有鬼还是真的忘记了想到这儿眉头就拧在了一起。 净空想是看我神情变化得有些吓人,赶紧说:“算了,咱不去要了,明天翻墙出去,再买把锁换上就是了。” 我白了他一眼,“怂不怂” 他不服气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找上门去要吗” 我沉吟了一下,笑了,“也没什么不可以。” 净空一下来了兴致,凑过身子问,“怎么说” 我刚想答话,外边忽然有了响动。我忙让净空噤声,让他别动,转身吹熄了烛火,猫着腰躲到门后。 只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停住。过了一会儿,窗纸被湮湿捅了个洞。 呵,敢情这是要偷窥啊。 我玩心大起,凑过去,贴上眼睛与之对视,只听“妈呀”一声。女人的声音,听着还挺耳熟,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 我赶紧推门冲了出去,果不其然,一个小妮子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不是瑶尘还能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哪都有她看着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净空点燃了蜡烛,端了烛台跟了出来。看到瑶尘,把他吓了一跳,躲到我身后,结结巴巴地问我:“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是,是女鬼吗” 我瞅着他好笑,便拿过烛台,一努嘴,“对,是女鬼,麻烦你把她弄进屋吧。” 他乍着双手,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求饶地看着我。我摇摇头,“我还是小孩,这活可干不来。” 我就看他咬了咬牙,一跺脚下,好象下了多大决心似的,上前几步,蹲下身,把两手插到她身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扭头,见我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就瞪了我一眼,“你就坏吧你。” 都憋了半天了,我终于哈哈地大笑出了声,举着烛台讨好地说:“我给你照亮。” 净空气哼哼地白了我一眼,把人抱到里间的床上。 我把烛台放到一边。所谓灯下照美人,这瑶尘在摇曳的烛火下竟显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媚态,原来还是个漂亮胚子,只是蠢得可以,让我无语。 净空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女人吧,我看他脸都有点红了,有些不自在的把头扭向一边。 “去取碗水来。” “诶。” 他答应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我心说,这孩子不会是动了凡心了吧 转眼功夫,水就来了。我接过碗,含了一口,照她脸上就喷了去。 哇,这水够凉的。我嫌弃地想,这净空也不知道弄点温的,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不过,这凉的效果更好,只见瑶尘被激是浑身一颤,“嘤”的一声醒转过来。 待她眼波流转,眼神与我相撞的时候,这妮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指着我大叫:“我道是谁怎么又是你这个扫把星” 我淡定的站在那里看她发飙,“大婶,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好歹也是那么大岁数的人啦,就不能庄重点” “我,我庄重得了嘛怎么每次你都能搞出些状况来,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呐 她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大婶,怎么是我搞出状况来好好的大门你不走,非要玩什么偷窥,你不自找的嘛你再说了,你是人吗还人比人,您也好意思说” 这妞一下子没被我堵得气结,嘎巴着嘴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哼”我得意地哼了一声,心说,想跟我玩,下辈子吧。 瑶尘说不过我,嘴角一抽抽,我一看,完,这是又要哭啊,赶紧制止道:“打住,咱有事说事,千万别给我来这套。” 瑶尘就气得坐在床上乱蹬了几下脚,双手托着腮帮气恼地说:“你就不能让让我吗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嘛。” 净空看着这一幕显然一时有点接受不来,指指我,又指指她,“你们,你们认识” 我点头,“算是吧,打过一次交道。” “什么算是”瑶尘跳下了床,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很炫耀地冲着净空说:“我们是朋友。” 净空的脸就变了色,指着我问道:“你,你,你和女鬼是朋友” 我忙甩了袍袖,把瑶尘甩开,刚要解释,这女人又抓住了“重点”,“诶,你说谁是女鬼” 净空一下就蒙了,迟疑地用手指指我。 瑶尘就扭搭着身子,跺着脚,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兰花指一伸,“哼,我就知道又是你你就不能说我点好吗” “行了,大婶,都一把年纪了就别装小姑娘了。” “人家一把年纪怎么了人家就是小姑娘” “好好好,您是小姑娘,那敢问姑娘你今个儿没事跑这来有何公干啊” 瑶尘一下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这里是鬼宅。” 我和净空对视了一眼,还当是什么事呢 瑶尘显然对我俩的反应很不满意,“你怎么一点就都不觉得奇怪呢你们知道” 我俩点点头,“对啊,我们知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里是我家啊。” 瑶尘一下子从我身边跳开了,警惕地瞅着我说:“呀,我早都觉得你不对劲了,你不会其实是个鬼吧” 我摆出一副我就是鬼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看着她,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珠转了转了,把手一挥道:“啊,算了算了,鬼就鬼吧,难得咱俩脾气相投,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做回朋友吧。” 这都哪跟哪啊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这什么脑洞真是懒得理她了 脾气相投,我怎么没觉得还勉为其难,好象她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哼,我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扭头来到外间,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地呷起来。 我就发现了,只要有这女人在,就什么奇葩的事儿都能让她想出来,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真是个白痴 第三十七章 瑶尘版的鬼宅传说 正想着,那白痴就过来了,走到我跟前,歪着脑袋看我,冲着身后跟上来的净空一摆手,道:“你看看你,都惹净心生气了。” “噗”,我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全喷地上了,溅了她一身。 她拎着裙子直跳脚,“啊呀,人家新买的裙子呀” 净空站在一旁,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我咳了两声,真是要呛死我了。往下抚了抚胸口,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说吧,干什么来了” 瑶尘放下裙子,两手绞在一起,把身子扭得跟麻花似的,低着头嗯啊了半天才如蚊子哼哼地说:“找你来了。” “大点声,没听见” 那货突然抬头,利索地大声叫道:“找你来了” 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太出乎意料了,把我和净空都吓了一大跳。真是的,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我瞪她一眼,“干嘛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人呐” 她倒好,把脑袋一歪,犟嘴道:“你让的。” 什么我让的,嘴角得意的都快咧到耳根了,分明是她故意的。 算了,一个女流之辈,不跟她一般见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不说就走。” 瑶尘一下跟被什么附体了似的,神经兮兮地扑过来坐在桌边,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兴奋地问:“诶,你看看,你看看,有什么变化没” 我边往后躲,边看了看,“怎么了什么变化” 她失望地双手一拍桌子,“多明显啊,你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跟你说,今儿早上起来我一照镜子,发现脸上的伤都好了不说,皮肤都变得比以前好了呢。你的药简直太神奇了,我太佩服你了。” “说重点” “哦。” 她撅了下嘴巴,应了一声,然后,马上又神气活现起来。 “我一高兴就去找你,可是找遍了寺院也没发现你。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下山了。我一想,我的衣服都破了,反正也得买新的,那就也下山吧,没准还能碰上你呢。” 说着她就起身转了一圈,“看,我新买的,好看吗” 不等我回答,她又坐下来接着说:“我在裁缝店呆了小半天,有几个老主顾在那儿闲聊。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在意,后来发现他们在讲鬼故事,说得挺热闹的,才凑过去听。那故事讲的都挺吓人,不过后来掌拒的插嘴道:你们说的故事都是编的,没法考证真假。我给你们说个咱们县的真事,保准你们害怕。” 说到这儿,瑶尘便停了下来,看着我俩。 我白了她一眼,“不用看我们,我们不是你说的故事里的那个鬼。” “哦,”她点点头,“掌柜的说三年前,县里有名的大夫陈郎中有天晚上突然暴毙,之后,他家夜里就常有响动,经常闹鬼。这事可是千真万确的,因为有人亲眼见过。 据说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有个街坊从他家门前经过,听到里面有动静,一时好奇,就趴着门缝往里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魂都没了。只见一披头散发舌头一拖到地身着一袭白衣的鬼正在院子里晃悠。他这一害怕不要紧,弄出了响声,那鬼一回头,你们猜怎么着竟是没有脸的头发下面空洞洞的,当时就把人吓过去了。等家人找到他时,他已经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叫了好多邻居帮着才给弄回家的。 当年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一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时吓得好多人家都不敢住那儿了。后来,还是郎中先前的一个伙计感念他生前对自己的好,特地出钱请了法师来做法驱鬼、超度亡魂,算是做了件好事,要不啊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家要搬走呢 不过后来就有了好些传闻,有人说郎中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冤魂不愿离去,就在这宅子里闹腾;也有人说他舍不得儿子,鬼魂留在宅子里,想再见他儿子一面。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讲到这里,瑶尘颇为得意地丢给我和净空一个小眼神,“怎么样,吓人吧” 我俩象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她就跳脚了,“诶你们俩怎么回事嘛这么吓人的故事怎么连个表情都不给一个难为我讲了这么半天” 我给她倒了杯茶,“喝点水。” 她美滋滋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晃着脑袋臭美着说:“哼,这还差不多。” “这么吓人,那你还上这来干嘛” “抓鬼呀”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好象我少见多怪似的。 我和净空都差点没笑喷了。就她,随便一吓唬就能给吓晕过去,还抓鬼我还真没看出来她有这能耐。 她跺了下脚,叉着腰气恼地说:“你们笑什么,我好歹也是会些法术的捉个小鬼应该不成问题。” “你这么厉害,还会法术啊”净空好奇地问。 瑶尘把小脖一扬,得意起来,“哼,那是。” 显然这马屁拍得不错,这大婶很是受用,眼见着心情大好,对净空来了兴趣。“诶,忘了问你,你是谁啊怎么称呼” 净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净空,是净心的师兄。” “哦,净空,净心” 瑶尘嘴里念叨着,突然就大笑起来,搞得我和净空莫名其妙,这什么毛病,要犯羊癫疯 瑶尘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指着我俩说:“你们俩啊,太好笑了,你师父怎么想的一个净空,一个净心,合起来就是空心,整个一个没长心呐” 啊以前谁都没往这儿想过,经她这么一说,好象还真是啊。 一时想不出拿什么来反驳她,便没好气地说:“捉鬼我看你是晚上没地方去,想到这没人敢来的地儿歇息一晚吧” 瑶尘的脸一下就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哎呀,你怎么非得把什么都说得那么明白装装糊涂不行吗” 我哼了一声没理她,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哼,还说我呢,你们还不是和我一样” “我们和你还真不一样。”净空摇摇头,指着我说:“这是他家,他就是那郎中的儿子。” “不会吧”瑶尘又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这么巧” “不然呢”我喝了口茶,斜了她一眼。 “哎呀,那太好了,我这就不算是擅闯民宅了。今晚上床就归我了,你们谁也别想跟我抢啊。” 第三十八章 抓鬼 净空瞅瞅我,想看我的意见。我一想,反正今晚上也没打算睡,就由她吧,便没出声,算是默许了。 净空见没反对,便道:“那施主你快去歇息吧,我和净心要在这里守夜。” “守夜” “是啊。”净空指着牌位说:“净心想陪他爹一宿。” “那你呢” “我陪着他。” “哦。” 瑶尘沉吟了一下,说:“那我先去休息了,等我睡好了来替换你。” 净空憨厚地摇头,“不用,你就安心去休息吧。” 瑶尘点点去了里间。净空的眼睛一直跟着,收不回来。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诶诶,魂丢啦能不能有点出息呀。不要忘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净空净空,就是要戒色,懂吗” 净空收回视线,不乐意地辩驳:“你说的什么呀什么魂丢不丢的我只是好奇,就她,真的会法术吗” “哦,真的啊,她是只狐狸精,你没看出来吗” “啊”净空大叫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然后压低了声音,指着里间小声说:“净心,你不是故意吓我的吧” “没,她都八百多岁了。” 净空咂了下舌头,双手捂住心口,连道“阿弥陀佛”。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吓不着吓不着。” “跟着你,这种事想来是不会少了。”净空象是在自我安慰,闭着眼念叨:“嗯,习惯了就好了。” 我侧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随时可以选择离开。” 他一下就睁开了眼,把手一扬,嫌弃地冲我撇了下嘴,“说什么呢说好要一直陪着你的,你当我是那么容易反悔的人吗再说了,你说了你家就是我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家的感觉,想赶我走,门都没有” 我笑了,不再言语,开始专心闭目打坐。 这次打坐与以往的感觉截然不同。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似乎感应到内丹的招唤,随着我小腹处能量的聚集,象小兽一样的慢慢苏醒,蠢蠢欲动。而且逐渐升温,越来越烫,最后化作一团碧绿的的气体倏地一下钻进体内与内丹纠结在一起。 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精力充沛,很爽。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三更半夜了。不用开门也知道,外面漆黑一片。人们都进入了梦乡,静悄悄的。看了眼左手,扳指还在。净空倚靠着桌子腿睡得正香,这一天怕是累坏了。我打开包袱找了件单衣给他盖上。 我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来到院了里。想起了瑶尘说的月黑风高夜,不禁笑了。今天也是个月黑风高夜,不过,这宅子绝对是干净的,因为我没有感受到任何邪祟的气息。 忽然,大门外有动静。我一惊,倏地闪到角落处。就听到有开锁的声音,随后,大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呵,还真有鬼送上门来啊。我倒想看看他想捣什么鬼。 只见那人左右看看没人,便放心大胆地直奔堂前而来。先是侧耳聆听,然后象瑶尘那样把窗纸捅出个洞来。 里面的蜡烛已经熄了,应该看不到什么,但如果耳力好的话,应该能听到净空轻微的鼾声。 我握紧了双拳,若是他要伤害屋里的人,那我就必须出手了。 但他并没有开门进去,只是轻轻地敲打着门窗,故意弄出响动。然后又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里面的动静。 看来他是故意想让里面睡着的人醒来,好吓唬一下。可惜,此时净空恐怕睡得跟猪一样,他那点小动静根本不足以打扰到他的好梦。 那人好象也有点无奈,随手在门窗上用指甲划了一下。一阵刺耳的声音,象小刀子剌在心脏上,蹦出一串血珠子一样,让人不舒服。 我刚欲上前,心想直接揭穿他算了。谁知那家伙又有了新节目,两臂在空中舞来舞去,做着一些很怪异的动作。还幽幽地唱起了歌,这歌听着可有点惨得慌。 我正奇怪着,那人猛的一个转身,就见赫然一条赤红长舌垂于身前,随着身体舞动而摇摆着。 我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这是太惊悚了仔细一瞧,原来是用红绸布缝制的,假的 我不想再看他在那儿无聊做怪,枉费时间。瞬间移步到他的背后,照肩膀上就是一拍。那人吓得一哆嗦,慢慢回头,一对上我的眼睛,瞳孔惊得老大,白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我打开房门,打算叫净空起来把他弄进去,不想见到了更为惊悚的一幕,净空和瑶尘这两货在门后居然闭着眼,哆哆嗦嗦吱哇乱叫地抱做一团,瑶尘更是整个人都挂在了净空的身上。 我怕吓着净空就拍了瑶尘一下,“诶,干嘛呢” 瑶尘闭着眼大喊,“别碰我,别碰我,我会法术的” “会法术你倒是用啊” 真是无语了。 我冲桌上的蜡烛一弹指,蜡烛一下被点燃,火苗蹿起老高然后才矮了下去,屋内一下子亮了起来。 耳边传来瑶尘的惊呼,“净心,我就知道你有道行,是应该会法术的” 我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完全没有思考,熟得就象自己曾千百次这样做过一样。 “你没事吧”净空的声音。 我愣愣地抬头看他,眼中一片茫然。 净空抓住我的袖子,担忧地问:“净心,刚才门外有个长舌头的鬼,你是不是被吓着了” 我回过神来,心里叹了一百口气,扭头冲外面努了下嘴,说了句“把人弄进来。”就走到桌边坐下。 二人这才注意到倒在外面地上的家伙,一人拽一条胳膊象捞死猪一样把人捞进来。 瑶尘用脚把那人踹着来回翻看了一下,气得一把扯下他的假舌头,还补了一脚。“叫你装神弄鬼吓老娘” 净空蹲在旁边,仔细地打量着,伸手把挡在那人脸上的头发撩开,惊叫道:“呀,净心,你快来看” 我听了一惊,一步来到跟前,竟然是他 第三十九章 原来如此 我一看,不是别人,竟是那装神弄鬼的假道士。二话没说,伸手给他一嘴巴。他被打得一激灵,睁开了眼,看见我,噌的半坐起身,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大叫“鬼啊”。 我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厉声呵道:“看好了,我是谁” 那假老道定睛一看,认出是我,跪爬着扑倒在我脚下,磕头如捣蒜,“小师父,在下狗眼不识金镶玉,求您放过小的吧。” “我且问你,你不是说要改过自新的吗现在又跑来这里装神弄鬼是怎么回事” “这” 他低下头,不言语了。 瑶尘上去一脚,“法师问你话呢,装什么糊涂是不是非得吃点苦头你才好受” “小师父,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是真想改过自新呐。这不想着干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了嘛,常言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那你受的是何人钱财啊”我呷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问。 “我不敢说,说了,就怕没命了。” 假老道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贼眉鼠眼的,让人看着心里就不舒服。瑶尘一脚把他踢翻,踩在他的胸口上。 “不说,信不信你现在就没命了” 我低头喝茶,装做没看见。这种人,死性难改,不给他点颜色,怕是会跟你玩捉迷藏。 “这位姑奶奶,我是真不知道这位小师父在这儿啊,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来呀” 我懒得听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他:“三年前装神弄鬼的就是你吧” 假道士猛然转头,一脸惊愕看着我,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假借托梦替人洗钱的也是你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蠢啊,这么点小伎俩也敢出来混那张连生给了你多少好处,肯这么替他卖命。” “你是” 我啪的把茶碗往桌上一放,一步跨了过去,俯身下去, 眼露凶光,学着老爹的声音,恶狠狠地对他说:“我是来索你命报仇的。” “啊,饶命啊,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装鬼吓吓人,其它的都是张连生自己做的,和我无关呐。” 我又变回自己的声音,逼问道:“张连生都做了什么” 假道士语涩,闭了嘴。我瞬间回到桌边坐好,冲瑶尘摆摆手,“放开他,让他好好说。” 假道士爬了起来,向前紧走了几步,扑通跪倒。 “我小时候和张连生是邻居,打小就认识,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他父母双亡后独自外出谋生,就没了联系。 三年前,我扮道士来到这里,在街上恰巧遇见他,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亲切得很。他请我去了他的住处,把我安顿在那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开始时,他每天都挺开心的,可后来每次回来都唉声叹气。我问他怎么了,起初他还不肯告诉我,后来在我的追问下才说是欠了赌债,债主追得厉害。 我当时没钱啊,要是有钱我就替他还了。兄弟嘛,就该两胁插刀,是吧我当时真恨自己是个废物,没法帮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发愁。 后来,他说,他老板的生意一向很好,平时花销又少,肯定存有不少钱。不如去他家顺点钱来还债。 我说那不是偷吗我虽然做的是坑蒙拐骗的事,但偷是不做的,那会让人看不起,干我们这行那也是有底线的。” 假道士说到这儿,居然还生出一丝豪迈来,把胸脯挺了一挺。可一对上我的冷眸,立马就瘪了,低下头,瘫了身子继续讲:“可他说,那怎么能算是偷呢挺多就是先从老板那儿借用一下,日后有钱了再补上就是了。再说,老板家一老一少,就是被发现了也不怕。我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决定帮他。 我记得那天我和连生摸进来,正翻找东西,结果主人突然提前回来了,我俩连忙躲进柜子里。 我就听到老爷子在训一个小孩,应该是他儿子吧。好象是说家里的钱迟早都是他的,为什么要偷家里的钱,小孩就哭,说被冤枉了,老爷子好象就打了他一巴掌,结果那孩子说了句你又不是我亲爹,你凭什么打我我找我亲爹去,说着就跑出去了。 老爷子气得够呛,一个人念念叨叨地哭述着什么。正巧我鼻子痒得受不了,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被老爷子听到了。拉开柜门,见到我俩就明白了,上去就打连生,边打还边骂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害得我冤枉雷生。 我见他声音挺大,害怕招来人,就从背后扑上去死死地捂了他的嘴,谁知不一会他就软了。我吓坏了,我可没想过要害他的命。 连生倒是挺镇定,说肯定是压到脖子上的血管了。他伸手摸了下老爷子的鼻息,说还有气。不过他既然看到我们了,肯定会报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给结果了。 我吓得不行,说图财可以,害命不行。可连生说,我俩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现在想退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那老爷子倒了一口气,就要醒转过来。连生忙伸手按在了他颈下的一处地方,没一会儿,老爷子就蹬腿了。真是奇了怪了,我注意看了下,那脖子下竟没有於痕。 连生让我和他把老爷子抬到椅子上放好。连生看我怕得不行,就说先回去,避避风头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连生就赶过去打探,发现没什么异样就和往常一样去了医馆,之后还和大家一起帮着料理后事呢。 再后来,连生说,郎中的家他之前放在明处的钱都被他拿过了,不多,肯定还有被他藏起来的,得想法子去他家好好翻翻才行。为了掩人耳目,就有了后来的扮鬼吓人,就是为了让别人害怕,不敢来这儿,好方便我们行事。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第四十章 报仇 他说得清楚,我听得明白,被尘封的记忆有如破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原来害我被老爹误会的人是张连生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那天的事;没有那天的事,老爹就不会死;老爹不会死,我就不会自责了这三年。天知道我一个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大好小顽童,被这负罪感都给压成什么样了 净空吓得过来扯我的袖子,“净心,你没事吧” 我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没事。” 强压了压上涌的气血,闷声问道:“钱你们也拿到了,今天还来做什么” “我今天早上与你们分开之后,就想着小师父说的对,得找个正经营生干。可我又不会干什么,就想还是去找连生吧,看能不能在他的铺子里做点什么。不想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他,他让我先去他的住处等着,他去铺子里安排一下就去找我。 快中饭的时候,他还真去找我了,心事重重的。说郎中的儿子回来了,被他暂时稳在铺子里了,已经让人盯着了。 后来有伙计来说郎中的儿子回了老宅,进了邻居家一直没出来,他才想起换锁的事忘了跟郎中的儿子讲。心里有鬼,就怕那小子从邻居那儿听到点什么起疑。 我说一个小孩怕他干什么他说这个小孩可不一般,从小就鬼精鬼精的,惹着他准没好。 再后来,他就求我再扮一回鬼,希望能把人吓走。或者” “或者什么”瑶尘不解地问道。 “或者能把人直接吓死了更好。” 老道垂着头,话一出口,瑶尘就气得上去又是一脚。还要再打,假老道就倒地求饶了,“姑奶奶饶命,小师父饶命啊。” 我的心坚硬如铁,不为所动。 那道士就哭喊着:“我知道的都说了,就求你们饶我一命吧,我是真不知道那小孩就是您啊,否则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呀。” 瑶尘在旁冷哼一声道:“哼,看在你识货的分上,就暂且放你一码,要杀要剐还得一会听小师父的发落。” 我白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我能用货来论吗 就听瑶尘十分不解的问他:“不过我倒是奇了怪了,你一个扮鬼的怎么还让人给吓晕了呢” 却见那道士一脸委屈地回道:“这能怨我吗这阴森森空无一人的地儿被突然拍一下你试试本来就吓了一跳,结果一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妈呀,太吓人了,瞳仁那么大。” 道士说着还用手比划着,“里面闪着绿光,那哪是人眼睛啊,我还以为遇到真鬼了呢” 瑶尘听了就捂着嘴笑道:“也是,他那眼睛是够瘆人的。” 净空则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偷偷地窥视着我,我直视他,“怕了放心,我是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瑶尘指着瘫在地上的人插话道,“还有那个张连生” 这一问倒还真把我给难住了。按说对这种人应该是杀之而后快的,可如今我已遁入空门,杀生不是我该做的事。 瑶尘见我低头不语,难得聪明了一回,“你是不是碍于身份不好下手啊那好办,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我拿着茶碗的手顿住了,内心在纠结挣扎。我抬眼扫了一眼屋内的人,见大家都在看着我,包括那个假道士,但每个人眼中的神色却是各不相同的。瑶尘一副恨不得马上冲锋陷阵、请功邀赏的样子;假道士是害怕;净空是纠结、担忧、不知所措。 我心里有了计较,叹了口气,“我佛慈悲,我自己是不会去杀人的,也不会让你去那么做。” 假道士一听,眼睛里一下就有了神采。 我瞟了他一眼,道:“但是,如果善无善报,恶无恶报,岂不是有悖天理,没了王法” 瑶尘和净空听了就一个劲儿地点头。 “所以,我决定,”我扫视了他俩一眼,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展露了笑容,“我要玩玩他们,然后,让王法去处置他们,你们说好不好” 瑶尘先欢呼了起来,“太好了,快说怎么玩” 净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与他俩耳语交代了一番,假道士苦着一张脸,象极了待宰的羔羊。我心里暗呸了一声,待宰的羔羊,他也配 瑶尘走过去,冲他勾勾手指,邪魅一笑,“起来。” 假道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总觉着这女人一笑准没什么好事。 “给我们带路,去你们的老窝。” 说来也怪,不想看她,可这眼睛就是不受控制地往人脸上瞄,瞄着瞄着,就象有线牵着一样,把他的眼睛引向了这女人的眼睛。四目相对,假道士从头到脚象被雷击了一样,眼神变得空空洞洞、混沌起来。只见他眼神直愣地慢慢转过身,声音呆板地说:“好,我带你去。” 瑶尘冲我挤了下眼,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了,一摆手,示意我俩跟上。 跟在那人后面七拐八拐地走了有二里来地,远远地看见他在一个高门大院前停下了。 假道士上前扣门,不一会就从里面出来一人,正是张连生。他向外张望了下,看看左右没人,便将假道士一把拉进门去。 瑶尘回头冲我和净空挤了下眼,“看我的。”说着就扑下身去化做一只火红的狐狸,嗖嗖几下就蹿了过去。眼看着她跃上院墙翻了进去,心说,真是个急性子。便也一晃身形,跟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真相 翻墙进了院,却没看到瑶尘。这妮子,一眼没照顾到这是跑哪去了 闭上眼静心凝神,却见后院的一间房内只点了一支蜡烛,张连生和那道士叽叽咕咕地在说着悄悄话。瑶尘整个人趴在门上,恨不得把耳朵都贴进去了。奇怪,她怎么不按商量好的来呢 我睁开眼,瞬移到瑶尘背后,想看个究竟。这丫头的眉头都快拧成坨了,一抬眼瞧见我,吓得一激灵,用口型说:“你怎么走路都不带声的”又用手指了指里面,比划着让我别说话。 我翕动耳廓,只听到里面的人在争论。 假道士说:“你一个卖药材的,弄点鹤顶红还算难事吗就算那小和尚本事再大,只要那么一点,他也得见阎王。另外那两个就是废物。” 我听了不自觉的看了眼瑶尘,只见她已恨得咬得后槽牙都要碎了,眼珠瞪得溜圆。 “不行,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一错再错了。陈郎中活着的时候对我不薄,那孩子也不错,我不能让你害了我老板的命,又害小老板。” 什么情况难道不是张连生杀的老爹吗这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现在是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以为他能放过你吗我估计他们马上就会找上来,你赶紧的,他们一到你就装可怜拖住他们,然后再想办法下毒。等把尸体处理了,再把房产一变卖,咱就远走高飞。你喜欢卖药材,咱就再找个地儿落脚,重打鼓另开张,照样过咱舒服日子,不是挺好吗” “我这三年看起来过得风光,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一直觉得愧对陈老板。如果这次再杀人,我想我这辈子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安生的。要跑你跑吧,反正人也不是我杀的,我就跟他坦白说清楚。” “你想得美,想跟我撇清关系做梦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跟他们说杀人的是你了,就是他们找来,有事的也是你,和我没关系我挺多就是被他们揍一顿。皮外伤好了以后还是一条好汉。你就不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怎么能这样我真后悔当初引儿狼入室,真是罪过呀。” “你现在后悔,晚了赶紧把你的钱都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听着里面似乎要动手,一脚踹门进去,只见两人正扭在一起。张连生看到我,忙松了手跪倒在地。假道士要跑,被站在门口的瑶尘堵住,一脚踹了一个跟头,扑倒在地。 假道士以为我们还蒙在鼓里,一指张连生,“快抓住他,就是他害死你爹的。” 此时,张连生痛哭流涕,“小老板,我罪该万死,不敢求你原谅,但请你能把这个收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我。我展开一看,竟是陈记药铺的房契。只见上面在屋主一栏赫然写着“陈雷生”三个字,时间是三年前,我不禁愕然。 张连生哭着说道:“小老板,这人是我同乡,儿时的玩伴,三年前他流落在此地遇见了我。我见他流离失所,很是可怜,就收留了他。 不想他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见医馆生意好,就打起了医馆的主意,有意无意地跟我了解医馆和老板的一些情况。我也是闲着没事,更是因为没拿他当外人,就什么都跟他说。谁成想他竟数次摸到老板家去偷盗财物。他还算了一笔账,认准了以老板的财务状况,肯定是把钱偷藏在哪了。我屡次劝阻无效,可又碍于同乡的情分,就一错再错的姑息了他,不想竟最终酿成大错。 我心有愧疚,方丈变卖房产时,我就用分得的银两把店盘下了。我想老板不在了,小老板又上了山,这店铺是老板一生的心血,我必须得替他老人家给守下来,有朝一日好还给小老板。 “所以你的药铺就叫陈记药铺,而不是张记药铺,对吗” “是这样。” 瑶尘轻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姑娘说的是。我不求小老板能够原谅我,但求能得个心安。从前我还害怕面对,现在都说出来了,反倒感觉轻松多了。该来的总算是来了,无论小老板你怎样发落我,我都会心甘情愿地去承受,绝无怨言。” “怨言你也敢” 瑶尘做势抬手就要抽他,被我伸手拦住。 “酿成大错之后又是怎么样的”不知什么时候赶到的净空插话道。 “事后,他分了钱就走了。一别三年,不想今日一早去铺子的路上又遇见了他。我见到他心就突突,怕被知道当年事的人撞见,认出他就是那个解梦之人。就哄他先到我家等着,安排好店里的事再去找他。 谁知,把店里的事忙完后,一出门又碰上了小老板。我心不在焉的,老宅换了锁的事都忘了告诉。回到家后,给他一说,他就道弄不好要坏事。后来,又听伙计说,小老板进去后一直没出来,他就更担心了,怕被发现什么,就决定再去装鬼把人吓走,这才有了今晚这一出。” “你别把事都往我身上推小师父,杀人的是他,跟我可没半点关系。” 那个假道士想是没弄清楚状况,这个时候了还敢红口白牙的推卸责任。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刚才你们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听就蔫了,但一转念的功夫突然换了副狰狞的嘴脸狞笑着说:“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妖怪,只要我现在大声一嚷嚷,邻居们一来,你就完了,官府就会来抓你,烧死你咱们不如做笔交易,你放我走,我替你保守秘密。” “你认为自己有讨价还价的实力吗”我的声音已经冷得象冰一样了。 看着他,我真心觉得可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自作聪明地说出这种话,也只有他这种人才能做得到。 瑶尘象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净心,你就说吧,怎么处置他” “幻术。”我的眼里已没了一点温度。 “好嘞。” 瑶尘嘻笑着就要把假老道拎出屋,“我得找个没人的地儿,不能污了你的眼。” 第四十二章 惩罚 “等等,” 我忙叫住瑶尘,她不解,疑惑地看着我。 “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把他带到我爹的坟上去吧。” 瑶尘大笑,“好嘞,你带路。” 假老道刚想张口叫喊,被她一手刀给敲晕了。那劲用的,看的人都脖子疼。 一行人来到坟场,找到老爹的坟。上面挺干净,碑前还放了供果。张连生解释说,他经常会来这里给老爹上坟忏悔,祈求老爹的原谅。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瑶尘把假老道往坟前一推,那人就一个狗啃屎,趴在了上面。瑶尘一脚把他踢得醒转过来,那人一看自己是趴在坟头上,吓得哇哇大叫,连连后退。猛一回头看见我们几个,又“啊”的大叫了一声,一个急转身,跌坐在地上,话再说不出来半个。 瑶尘一步步逼近,他就一下一下手脚并用的往后退,直到靠到坟包退无可退了才停下。 瑶尘俯身下去,捏住假老道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在对上的一瞬间,瑶尘的眼中红光一闪,假老道突然就浑身一抖,然后便怪叫着趴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扇自己的嘴巴,“陈郎中,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该见财起意,图财害命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条狗命吧。”然后,又好象被什么东西撕咬了一样,两只手不停地挡这儿捂那儿的,在地上左右翻滚,连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痛苦不堪。紧接着,又象要躲避什么东西一样,绕着坟堆一圈圈地跑,边跑还边挠,挠得脸都成了血葫芦。 张连生在一旁看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我给瑶尘使了个眼色,这妮子心领神会,上前蹲下身子,伸手用一根指头挑起了张连生的下巴。 在对视的瞬间,张连生也着了道,跟安了弹簧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向前几步扑过去,抱住墓碑,眼泪跟泉水似的涌了出来,“老板,老板,都是我的错,要罚您就罚我吧,我真没想到会害了您的命啊。都是我害得小老板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当时是真想收养他的,可又没脸面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老方丈走了。我真恨自己姑息养奸,没有勇气把一切都说出来。这三年来,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求求您,您就罚我吧,怎么罚我都认” 我努了下嘴,瑶尘上前扇了他一嘴巴,人就清醒了,那个假老道却还在血淋淋地自残。 净空扯下我的袖子,“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在自己的幻境里。黄皮子迷人你已经见识过了,这个跟那个原理差不多。他现在看到的都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那你能看出他看到什么了吗” “先是看到变成厉鬼的我爹,然后被狗咬,被蜜蜂蛰,现在是有虫子钻进他皮肤里了,在啃他的肉。他现在体会的就是钻心的痛和彻骨的痒。” 净空打了个哆嗦,双手抱膀,不停地上下抚着手臂,“太可怕了。” 净空倒吸着冷气说,我点点头。谁料这家伙转头又补了一句,“这女人这么可怕,以后可得小心着点,不能惹了她。” 我深深地撇他一眼,以示鄙视,“这位仁兄,别说我们认识。” “切,好象你不怕似的”净空一脸的不屑。 我点头,“对,我是不怕啊。”然后就笑着转头继续看戏。不用看,我的头发都知道此刻净空是用什么懵了一脸的 表情看着我。 我觉得差不多了,便招呼瑶尘“走了。” 张连生畏惧地看着我说:“那他呢” “随他去吧,他想玩就让他自己在那儿玩好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回走。我见他心有不忍的样子,便宽慰道:“没人管他,过一个时辰自己就好了。” “哦。”他点点头,似乎放下了块大石头,但却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 我回头看他,他坦然与我相对,目光坚定,“我留下。” 我忍不住提点他,“这样的人,你若跟他在一起,迟早会害了你。” “我知道。”张连生垂下了头,“可必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又没个去处” 我叹了口气,“好自为知。” 回去的路上,净空慑慑地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反倒象是做恶了呢” “你能做到舍身饲虎吗” 净空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做不到。” “那就没必要纠结了。” “哦。”净空似有所悟。 “师兄,你的生活目标是什么” “目标我不知道什么算是生活的目标,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有师父在,快快乐乐的,我就开心了。你呢” “我如果可以,我喜欢惩恶扬善、快意恩愁。” 瑶尘听了,在一旁拍手道:“啊呀,这个我喜欢,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别啊,你不打算去找你的如意郎君了”我突然很想调笑她。 瑶尘却不在意,大咧咧地说:“嗨,谁知道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泡妞呢我又找不到他,等碰见了再说吧。” “他这么不堪,你还想着他”净空好奇地问。 瑶尘就不乐意了,瞪了眼说:“我警告你啊,这话只能我说,别人可不许说他。他好得很,绝不是哪个庸脂俗粉就能套住的” “那他到底什么样啊,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净空的话一说出口,瑶尘就跟瘪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半天才低着头,撅着嘴巴喃喃道:“其实我只是远远地见过他一次,连话都没说过,可能他连看都没看到我。” “哦” 她这么一说,连我都来了兴趣,什么人啊,能见一面就让人如此情根深种。 第四十三章 鬼遮眼 “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昆仑山深处有一禁地,里面住着一位仙人。据说,他是上古时期一块巨大的陨石孕育出的生灵,与天地齐寿,拥有宇宙洪荒之力,法力无边。可这只是传说,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我那时候好奇心强,总想闯进去一睹为快。” 净空好奇地追问:“那你进去了吗” “嗯,进去了。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闯入惹怒了仙人,我的脚刚踏过界就发生了雪崩。那雪崩好可怕啊,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吓得我都不会动了。就在这时,我看见雪浪之上有一白衣少年,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衣袂飘飘,似是踏雪而来,好帅啊,我当时都看呆了” 瑶尘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然后呢” “然后”瑶尘上去照着净空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干嘛要问老娘然后然后我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你满意啦” 净空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小声嘀咕:“哼,跟个母夜叉似的,就是再见,人家也不见得能看上你。” “你说什么呢你别以为你小声我就听不见”瑶尘气得上去就扯净空的耳朵,“你说谁是母夜叉你给老娘说清楚。” 净空被扯得直咧嘴,我忙拉了瑶尘的衣襟,讨好说:“姐姐,那你是怎么得救的” 瑶尘叹息了一声,两条好看的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斯斯艾艾地说:“哎,我也不知道。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界外了。” 我眨眨眼,“要我说,肯定是那位少年救了你,否则,雪崩诶,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瑶尘的眼睛唰地就亮了,“你说的有道理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说他还挺在意我的,哈哈,太好了。” 自言自语着,就唱上小曲自个儿蹦跶地往前“飞”了。 净空揉着耳朵,在背后用拳比划着捶她的动作,无声地骂着她“疯子” 瑶尘突然回过身来,把净空吓得赶紧把手背到身后。 只见她笑眯眯地冲我招招手,然后把双手拢在嘴边冲我大声喊:“谢谢你啊,净心” 说着又扭回身,舞动着双臂步履轻盈地继续向前蹦跶去了。别说,那姿势跟跳舞似的,还挺优美。 解决了一件大事,三年来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被搬走了。因此,虽说这黑漆漆的夜色谈不上美丽,但我的心却轻松了不少。一高兴,夜能视物的我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起来。 这可苦了净空,磕磕绊绊跟头把式地在后面追,结果距离越拉越大。等我想起来回头找他时,哪里还有他的影 不好,不会是着了什么道了吧否则,他跟不上我大可喊我呀可什么东西能无声无息地把他带走,连我都没觉察到呢 我一时慌了神,忙闭目搜寻他的气息,却搜到了一股腐朽之气。 我赶紧往回跑,边跑边张开周身的毛孔去感知弥散在空气中的一切讯息。结果在离坟场有不远处,远远地就看见净空在围着坟场跑圈。 我忙冲过去,看他一脸痴痴呆呆的,便一巴掌打了上去,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哎呀,净心,可下追上你了。你怎么回事,平时耳朵那么灵,怎么今天干喊你都不停呢都快累死我了。” “你喊我了” “是啊。”净空擦着满头的大汗,脸色苍白地说。 “你看见我在你前面你刚才是在追我” “是呀,怎么了净心,你怎么怪怪的” 我皱了眉,警惕地环顾四周。很明显,净空追的人不是我,他是遇到了鬼打墙吗可一般情况下,鬼打墙只是干走走不出去而已,不会看到幻象的啊看来,这邪祟的道行可不浅啊,刚才竟然没发现。 放眼望去,却不见了张连生和那假道士,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个时辰还没到,假老道应该还在折腾才对呀,可是人呢难道我也中招了 我忙对净空说:“拉着我的衣服,站好别动。”然后盘腿而坐,闭目凝神念起了往生咒。 我从没用如此大的念力来念往声咒。很快,一缕缕黑气从坟头上飘出,整座坟场被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 一些古古怪怪的声音在黑雾里飘荡,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又似野兽咆哮。不多时,所有的黑雾便拧成了一团向我扑来。 我小腹处的内丹象有了感应似的,突然发光放亮。那光芒刺眼,迅速放大,照亮了我的全身,向外辐射。 黑雾触及光亮,象被灼伤了一样,怪叫着要逃离。这我哪里肯,一个弹指过去,只听一声哀嚎,一副白骨应声坠地。 我走过去,嘁哩喀喳,三下五除二,将那白骨拆得七零八落,堆成一堆。然后,用念力一指,那白骨便噼噼啪啪的燃了起来,哀嚎不断。不过,那声音随着火焰越烧越旺,变得越来越小,逐渐了无生息。 我盯着那火,直到白骨化成了灰,火苗一点点地熄灭,我才移开目光。一看旁边的净空吓得脸都绿了,我忙安慰道:“没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千年的白骨成了精。你刚才着了它的道,被遮了眼,自己围着坟场绕圈呢。你看到的根本就不是我。” “我说呢,你怎么不理我,原来是它搞的鬼,真是活该。今儿化成了灰,看它以后还怎么害人。” 正说着,远远的传来一阵呻吟声。跑过去一看,地上塌出一个洞。往里一瞧,正是失踪的张连生和那个假道士。 我忙问他怎么回事,张连生说他也不清楚,就是突然被一团黑气卷了,醒过来就在里面了。我叫他把手给我,和净空一起把人拉了上来。 “多谢小老板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小老板,劳烦你再救个人吧。” 我看了眼洞里,假道士已经没了气息,便道:“别废力气了,人已经没了。” 张连生落了泪求我:“小老板,你行行好,好歹把他弄出来安葬了吧。” 我看着他,有些无情地说:“我可以帮你,但有个条件。”“什么条件,你说。” “一会儿弄上来,必须火葬。” “他已经为老板偿命了,就不能给他留个全尸吗” “我怕他日后会在这个积尸地成精做怪,为害一方。实不相瞒,刚刚把你们掳走的就是成了精的白骨,那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但你放心,我会替他超度的。” 张连生咬了咬牙,“那好吧,都听你的。” 第四十四章 起尸 我跳进去,把他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拦腰系结实了,拿着另一头跳到地面,把它交到净空手里。然后自己又跳下去,让上面的两人合力往上拽,我在下面托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下是把尸体弄了上去。 这一番折腾,累出了一身的汗。三个人坐下正喘息着着,就听身后一声大呵:“嗨你们干什么呢”把我们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原来是那个不着调的瑶尘。 正累着,没人愿意理她,她自个儿也不觉得尴尬,走过去踢了踢假老道,“呀这么快就死透透的了”扭头瞧了瞧我们几个,眼珠转转自言自语道:“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呀,太可惜了” “嗯,你错过了一场大戏,该出力的时候不出,我们忙活完了你才来。” 净空低头小声的嘀咕让瑶尘听了个正着,上来就又要拍他的头,被我一手拦住,拿话岔开,“你怎么来了” 瑶尘拖着长音,鼓着腮说:“哎呀,我回到家等了半天你们也不回来,没意思就出来找你们了呀。” “说清楚啊,那是我家,跟你没关系。” “哎呀,这么小气干嘛你家不就是我家吗” 这妮子,也是没谁了,给点颜料就能开染房,给点脸就能上天,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我正在心里吐槽呢,忽见躺在她身后的假老道突然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我激灵一下跳起来,大叫“不好”,冲过去一把将她拽到身后。那丫头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我也没顾得上,抬起一脚就踹在那假老道的身上。 瑶尘大叫:“净心,你干嘛呀”回头看时也吃了一惊。另两人则已呆若木鸡,连动都不会了。 而我也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那一脚踹在他身上就象踹在了石头上一样,我的脚被震得生疼,人家跟没事人,呸,跟没事尸体似的直直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刚才在下面忙着往上运他,也没注意,现在脸对脸地一看,真真是叫一个恐怖:脸都被抓得漏骨头了,血淋淋里透着白茬。有一只眼睛也不知怎么被抓爆了,往外淌着黑黑白白浑浊的水,眼珠正左右摇摆地悬垂在脸颊上。 我的胃一阵翻江捣海,没忍住,哇地一口全吐在了他身上。 假老道直愣愣地低头看了眼吐在他身上的秽物,用指头挑起来,用残存的另一只眼看了看了,直着一只手就要过来抓我。 我看他看得呆了,直到那手离我还不到一粒大米的距离时,才猛然反应过来,瞬间移步到了他的身后。他的反应倒不慢,有些僵直地转过身来找我。 我围着他团团转,在他的身上不同部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又试着踹了几脚。这家伙也真是怪了,怎么处处都硬得跟块铁似的,哪里才会是他的弱点呢 瑶尘看着急得够呛,跃跃欲试地想要往上冲。 我向她大叫:“别过来,保护好他们” 看到她急切的样子,说心里不感动那是骗人的。看来,我又多了个朋友。 我一时想不出办法,脚下就越转越快。那家伙看得眼花,左抓一下,右打一拳,却碰不着我的身,渐渐气急败坏起来,仰着头大吼了一声。我灵机一动,跳起来,一脚踹在他的咽喉上,他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步。我趁他卸了气的当口,飞身过去,来了个双风贯耳,在头顶百会上又狠狠地重击了一拳,然后一个剪刀腿扭断了他的脖子。假老道这才轰然倒下。 我迅速抓了把土堵了他的口鼻,招呼其他三个人一起捡了些柴草,给他垫在身下,放了把火。 看着点燃了的尸身,我念起了往生咒,愿这邪恶的灵魂下一世不再作恶。 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隐隐地听到远处有公鸡的鸣叫声。 我长嘘了一口气,这一晚上可真够折腾的,可下是完事了。 其他人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做着这一切,现在见我的神情放轻松了,气氛也一下子变得不那么窒息了。 “你瞧瞧你们俩刚刚吓的那怂样,要不是我弟弟英明神武,我看你们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瑶尘扬着脖,神气活现地数落着那两位,自豪无比。不过“弟弟”我什么时候成他弟弟了 果然,张连生听了,不明就里,一脸诧异看向她;而净空则底气十足地和她怼上了。 “哼,别脸皮那么厚啊,还弟弟,也不问问人家同不同意攀亲戚攀得也不太靠谱点了吧” “我比他大那么多,他当然得叫我姐啦,不信你问他” 瑶尘跺着脚一指我,两个大男人都把眼睛看向我,一个是看热闹的,一个是急得生怕我就认下了的。我清了清嗓子,“嗯,对,我叫过你姐,也叫过你大婶,叫什么全凭心情。” 净空一下就笑出了声,再看瑶尘,脸都绿了。 “走了,折腾一晚上你们不嫌累呀我可要回去休息了。” 我也不理他们,伸个懒腰,自己往回走。那两人一看,正主都走了,马上抢着跟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把我夹在当中。 这两货互相看着不顺眼,只要一对上眼,马上就“哼”的一声,鼻孔朝天地把头别开,都把后脑勺留给对方,谁也不去看谁。 张连生倒是老老实实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这一晚发生的事太多,够他消化一阵的。 到了街区的岔路口要分开的时候,我站住了。回头正撞见张连生的目光,他也停在那里,等着我发话。 我想了想,走过去,从怀里取出房契交到他手上。他还欲推拒,被我打住,“陈叔,三年来这铺子你没少费心,能有今天的成绩全是你的功劳,若是放在我手里没准早都败了。所以,这铺子还得由你经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娶个媳妇正经过上有儿有女的日子,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我说到这里,他的眼圈就红了,握着我的手说:“小老板,今天有你这句话,我感恩一辈子。记住,那铺子永远都是你的家,有事就言语一声,什么时候都好使。” “嗯。”我点点头,就此别过。 第四十五章 瑶尘的小计谋 回到老宅时,天已经大亮。 忙了一晚,又累又饿,我和净空晃当地往床上一倒,都不想动弹了。 瑶尘烧好了水,嫌弃地把我俩拽起来推着去洗澡,说我们身上全是尸臭味。 净空撇着嘴小声说:“狐狸精还嫌尸臭哼,穷讲究,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被瑶尘听到,脑袋上又挨了一下,“狐狸精怎么了我们打小吃的都是新鲜的,这等货色给我我都不要再说了,我是普通的狐狸精吗我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不一般的狐狸精,懂不懂” 净空就揉着头向我告状,“净心,你婶总欺负人,你管不管呐” 瑶尘听了又急了,“你说谁是婶我有那么老吗我是他姐”说着又要往上冲,被我楞给拦住。 这两人搞不好就要掐大了,我赶紧拉了净空往里间走。进去后把门一关,捅了下他的腰眼,小声劝他:“师兄,你傻不傻打不过她你还总惹她干嘛” “我,我憋气”看来净空是真生气啊,憋屈得泪光盈盈的,让我无语。 “哎,算了,还是快点洗吧,我还想早点睡上回笼觉呢。” 我俩认认真真,从头洗到脚,连指甲缝都洗过了,还把先前穿的僧袍扔在一边,换了一身。可谁知道一出来,她还是嫌臭,非换了水,让我俩进去再涮洗一遍。 也不知她从哪弄来的香喷喷的胰子,硬要我们两个“大男人”把全身上下打个遍,说是去去秽气。这样洗刷刷了大半天才算勉强通过。哎,女人啊,真是麻烦。 不过一出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大喜。我俩扑过去,什么也不顾,先塞两包子再说。 肚子里有了底就舒服多了。我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呼噜噜地喝着热粥,一边问她:“哪来的” 她用手托着腮,欣赏着我俩的吃相,很有成就感的样子。这会儿听我问她,便美滋地说:“在街角小摊那儿买的。” 我很满意,“嗯,不错,还知道给组织做贡献,那我就代表组织勉强收了你吧。” 瑶尘轻描淡写道:“啊,花的不是我的钱。” “那你花的是谁的钱啊”我随口问了一句。 “你的啊”她冲着放在一角的包裹努了下嘴,得意洋洋的。 我和净空拿包子的手停在半空,对视了一眼,净空丢掉包子扑了过去,打开包裹一通翻找,然后用手指着包裹哭丧着脸对我说:“净心,你看呐,她一个铜板都没给留,全拿走了。我说她怎么那么好心帮咱们烧洗澡水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咱呢” 这也实在是出忽我的意料,没想到这妮子还真狠。 净空这时向瑶尘伸出一只手,“拿来你知不道那是净心家卖铺子的钱,是留着救急用的不经人同意就拿人家的东西,那叫偷,懂不懂你咋不花你自己的钱呢” 瑶尘仰脸望天,手里绞着发梢,摆出一副自鸣得意,但其实让人恨不得上去胖揍她一顿的表情,慢悠地狡辩:“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掐住你们的钱袋子,你们就得乖乖地听我的。至于我的钱嘛,”她转了一圈,“你们也看到了,都买新衣服啦。怎么样,漂亮吧” 净空脸都气白了,腾腾腾走回到桌旁,一屁股坐下,“哼,败家的东西,漂亮个鬼” 难得瑶尘听了没生气,还乐呵地站在一旁,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这个被打败的对手。 我抓了个包子,一口咬下去一大半。这个欠揍的老太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我俩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精光,吃完了也没打招呼就进里间补觉去了。瑶尘在一旁一直看着我俩笑,我们一下桌,她就很自觉地过去把桌子给收拾了。 这一觉睡得真可谓昏天暗地,香得不能再香了。要不是肚子又饿得咕咕叫,我都舍不得醒来。 挣扎了半天睁开眼一看,可不是时候不早了吗,外面的天都是蒙蒙黑着的,也不知道是太阳快落山了,还是要出来了。净空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我打了个哈欠,抻了下懒腰,突然一阵饭香飘了进来。 我麻利地下了床,跑到外间一看,桌上摆了几样绿色小菜,还有散发着浓郁麦香的大白馒头。 瑶尘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快吃饭吧。” “净空呢”我很纳闷师兄哪去了。 “在厨房呢,再做个汤就过来。” 哦,原来不是你做的呀,那你美成那样干嘛我在心里白了她一眼。 我想去厨房看看,她一把拉住我让我坐下。“你就坐这儿等着吃现成的就行,汤好了,他自已就端上来了。” 我有点觉得不对,这两人在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还能协同作战了呢 正想着,只听净空一声“汤来了”,便见他端着一钵汤快步走了过来。把汤往桌上一放,拿起汤勺先给我盛了一碗,然后又拿起个碗,盛好了放在自己面前。 我看见瑶尘满心欢喜地以为第二碗是给她的,都准备接了,又把手收回了,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他拿起第三个碗。结果净空看都没看她,直接坐下开喝了。 瑶尘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诶有没有点教养啊怎么只给他盛,不给我盛啊” “我给谁盛我乐意饭是我做的,钱是净心的,一个吃白食的哪来那么多的挑剔讲究爱吃不吃。” 瑶尘无话可说,气得干瞪眼,鼓着腮,一副要炸了的样子,活象小时候常玩的被小棍儿敲了肚皮的蛤蟆。 我瞧着她那样,忍不住乐,暗笑,解气。并在心里给净空竖了个大拇指,终于说话能叨住理,占上风了。 谁知这大婶的心理建设那绝对不是盖的,只气了一会儿,就自个儿乐了,“哼,想把我气走,我才不上当呢。”说着就起身笑嘻地给自己盛了碗汤,还哼上了小曲。 我无语地看了眼净空,发现他也正看着我。那眼神,委屈加无助,绝对是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拯救我啊的无力感。 哎,这女人啊,脸皮厚起来真是无论敌。师兄,原谅我,这次我也帮不上你了。 我俩无声对视用眼神交流完后,都闷下头吃饭,不吭声了。 第四十六章 再探坟场 我还算好,净空吃的是倍感憋屈。那大婶也不知道见好就收,看我俩气焰下去了,还在哼哼她那不着调的曲,这我就不能不管了。于是我抬起头冷着脸颇有威仪地甩了她一句“食不言,寝不语”。那妮子瞬时闭嘴,开始埋头造饭。 吃罢饭,我看外面的天色更黑了,才反应过来吃的是晚饭。 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想着昨晚发生的事,不觉出神。 “怎么了”净空轻拍我的肩,问道。 我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奇怪啊。” 他用眼神询问我,我想了一下,说:“我是奇怪那个假老道怎么会那么快就起尸了呢还有那白骨,千年以上的白骨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它就成了精呢” “是啊”净空一听,也直挠头,自言自语:“难道说是那地方有什么古怪”他蓦地抬头问道:“净心,你不会是想再过去看看吧” “聪明”我竖起大拇指,净空就摸着头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 “你们要去哪”瑶尘不知从哪蹦哒出来插话道。 净空把眼一白,“怎么哪都有你。” “这样,师兄,你留下。瑶尘,你跟我再去趟坟场。” 瑶尘鼻孔朝天冲净空哼了一声,得意道:“没问题” 净空拉住我的袖子,急切地说:“不行,我也要去” 瑶尘一歪头挑衅道:“那里很危险的,你什么都不会去干嘛你以为是去逛街呀” 净空没理她,但态度坚决地看着我,“我不管,反正我得跟着,要不然我不放心,我答应过师父的。” 这可怎么办瑶尘的话虽不好听,但十分在理。他去,那纯粹是意气用事,搞不好添乱不说,要是真受了什么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净空见我犹豫,便说:“你要是不让我去,那我就在后面偷偷跟着。” “行,跟着吧。”我叹口气,没办法,总不能捏晕了他吧 昨晚那一战,没个称手的兵器真是别手。趁着集市还没散,我让瑶尘去买来三把尖刀,一人一把防身用。我又让净空做了几支火把。 我们一行三人,借着夜色深沉之际,向坟场进发。 坟场远离居住区。越接近坟场,四周变得越安静,阴气也越重。小风吹在身上,似乎格外的凉,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路上除了我们一个行人都没有,万籁俱静。因此,走路的沙沙声就显得格外突兀。让人总觉着后面象有人跟着,随时会被拍上一巴掌似的,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脚步。 附近树上的几只乌鸦似乎受到惊忧,扑楞着翅膀从枝条上飞起来,还发出“呱呱”的叫声,听着让人发毛。偶尔旁边的林子还会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说不出的诡异。 老树、乌鸦、冷风,配上这无月的漆黑之夜简直是绝了,怎么都觉得瘆得慌。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两人越来越紧张,连身上的肌肉都在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凭着我超强的记忆毫不费力就找到了昨晚张连生他们掉下去的那个墓穴。我向内望了望,里面空间还不小,但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红漆棺材摆放在棺床上。棺盖倾倒在一旁,陪葬品并不多,只有一些陶器零散的摆放在一边。 我让瑶尘和净空点了火把在上面等着,自己则跳了下去。 走到棺材旁,往里一瞧,尸骨已经不在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墓的主人应该就是那成了精的白骨。它把那二人掳了无非是要借其阳气,吸其精血,以助自己修为。至于净空,可能是因为有我和瑶尘在,不敢轻易下手,才使召子遮了净空的眼。都怪它运气不好,偏偏碰上的是我。 我看那棺材底有一层厚厚的丝织物,腐败晦暗,已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用刀子轻轻一碰,便化成了灰。在灰堆里搅了搅,刀尖遇到了阻力,有东西 我忙用刀子把周围的破烂儿划拉到一边,棺材底板上就露出了一幅奇特的图案。那是用青铜阳刻出的一棵树。树枝总共上下三层,每层上面都有三只鸟,共九只,枝上还有开放的花朵和果实。下部悬着一条龙,龙头朝下,尾朝上,蜿蜒盘桓,活灵活现。这也太精美了,我被惊艳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来墓主人有些来头啊。 “净心,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瑶尘在上面见我盯着棺材里发呆,便好奇地问。 “嗯,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让我看看” “镶在棺材板上的,拿不下来。” 我话还没说完,瑶尘已忍不住跳了下来。几步走到棺材前,往里一看也惊叫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交流,突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吓了我俩一跳。回头看去,原来是净空从上面跳下来摔了个屁墩儿。 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一个人在上面下不来,急得直转圈,结果就不管不顾地跳下来了。 我看他龇牙咧嘴的那样,怕是摔破了,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没事吧” 净空活动下手脚,咬着牙说:“没事,就是有点疼,活动活动就好了。” 我让他走两步,看着没什么大碍才放了心。 我们三个脑袋聚在棺材那儿欣赏着这精美绝伦的青铜树,内心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太神奇了,几千年前居然能造出如此精美的青铜制品,简直是神了看来那白骨说它一千岁还都小瞧了。 “咦这是什么” 净空眼尖,在扒拉到一边的灰堆里发现了一点黄色,拿出来一瞧,竟是个小金豆子。 我拿过来,在手里反复的把玩,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倒想起件事来,便笑着问净空,“师兄,想什么来没” 净空恍然大悟,“噢,小金豆子你是说小黄皮子送给那人家的东西就是从这儿搬走的” 我点点头,“嗯,看来八九不离十。” 我指指上面那个洞,“开始时还以为是盗墓贼挖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那小黄皮子的杰作。” 净空又用刀一通扒拉,没再发现什么,不禁感叹:“那家人的胃口还真是不小,这里都没剩什么了。” 第四十七章 青铜树之我长大了 “哦,我明白了,那白骨一定因为墓穴里进了空气,小黄皮子又频繁的出入,带来了活气,才让它活过来的” “那么容易要我说最古怪的就是这棵青铜树,一定它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让那白骨成精的” 这两货又来了看他俩那样,头都大了。我转过身不去理会他们的争论,专心认真地去研究那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青铜树的造型着实奇特,别具一格。我很好奇,为什么树枝是分三层,而不是两层或很多层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莫非是代表天界、人界和地界的吗上面的小鸟又代表了什么九只鸟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这不是普通的鸟,而是金乌吗 我记得山海经里有记载,说帝俊与羲和有十个儿子,是金乌的化身。他们栖息在扶桑树上,九只居下枝,一只居上枝,每天轮流执勤给世界送去光明。这样就说得通为什么这树上只有九只鸟了,因为另外那只肯定正在忙着送光明呢。 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我在心里夸了自己一下下。 嗯,这个算是有解了,那下面的那条小龙又是怎么回事看那模样,线条流畅,很是可爱,倒让我想起了梦中见到的那朵“太阳花”,忍不住要伸手去摸。 我对青铜器有着说不出的喜欢,一直以为藏经阁的那把锁和钥匙就已经够美的了,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个,我恨不得把它从底板上撬下来据为已有,拿回去慢慢地把玩。 阿弥陀佛,佛祖,请原谅我在这一刻起了贪念吧。这么好的东西放在这里实在是暴殄天物,无法实现它作为物的价值,其实它的内心也是很委屈的吧没准它也正期待着有我这么个喜欢它的人把它带走,向世人展示它的美丽有说不定啊正所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知音呐,哈哈,宝贝儿,我就是你的知音呐等着,我来了。 我跳进棺材,拿着刀,准备试试看能不能把镶在里面的青铜树给撬出来。不想那棺材板竟是块翻板,我的脚刚落下,就感觉象踩空了一样,一下子就被翻了下去。 我勒个去,没想到棺材下面竟是空的,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不停往下坠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周围黑漆漆的,竟然什么都看不到。我用刀左右挥舞,试图找到着力点,减缓坠落,可全是徒劳。 我大声的喊叫,可声音在这里象是被吸收了一样,尽管我都快喊破了喉咙,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寂静,可怕的寂静,让人心悸。 我闭上眼睛,心说,完了,这回算是没戏了,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我突然感到对这个世界无比的倦恋,方丈、净空,甚至连那个不着调的瑶尘此时都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如果能再重活一回,我一定好好的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个人。 我已经做好了承受坠地时那一瞬间粉身碎骨的思想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生命最后时刻,意外的并不觉得害怕,唯一担心的是,可千万别摔得太难看了,我不想变成肉饼 脑海里正不着边际的乱想着,前方骤然出现耀眼的象旋涡一样的光芒。只觉身子一震,便被猛地吸了进去。 混沌中失去了知觉,等醒来时却是在一个座大山脚下。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还行,都不疼且活动得自如,只是身上的僧袍怎么小了不少呢奇怪。 我看看手脚,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吗我的身体竟然大了一号天啊,难道是我已经死了,魂魄撞进了别人的身体吗我惊愕得简直要晕过去了。 这时,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我象豹子一样飞奔而去。果然看到一条小溪。我扑过去俯身去看溪水中的倒影,还是一个小和尚的模样,只是看起来高大英俊了不少。不象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倒象是个十七八岁的大人了。我仔细的端祥,眉宇间居然还能找出我从前的影子。 我这是长大了 我摸着自己的脸庞简直不敢相信。 我愣了会儿神,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掬了捧溪水洗了把脸,蓦然看到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心里大大的舒了口气,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太好了,我还是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而已 一瞬间,感觉天都亮了许多。即使外壳再漂亮,不是自己的终归是件让人难过的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心下轻松起来,甚至有了种想唱歌的冲动。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地藏王经,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什么时候我都脱不了这和尚的身份了。 我的感官似乎较之前更为灵敏了,身体也更加轻灵。 我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 一种喜悦从心底溢出,眉头舒展了,嘴角也不可控的弯了起来。 我眉开眼笑地大吼了两声,才发现不只是外表,连声音居然都变了。那是一种悦耳的、充满了磁性的很男人的声音。没了稚气,少了青涩,多了一份成熟的味道。 我开心死了,想着这要是让净空和瑶尘看到还不得吓他们一跳啊。可现在他们在哪呢我得赶紧找到他们才是,否则他们见我没影了,不知道得多着急呢 我想先确认一下自己现在在哪我跳到高处,查看了一下山川走势,没错,还是我出家的青峰山,只是这条溪水怎么不在我的记忆当中呢 我在山上修行的这两年,可以说把山上山下都走了个遍,对每一处都熟悉得跟自家后花园似的,没道理多了条小溪却不知道啊我觉得有点奇怪。 算了,不想这些,我还是先找到他们再说吧,他们不会还在坟场等着我呢吧 想到这,我赶紧往坟场赶,可一出山脚我就蒙了。山脚下的小村子,前几日刚住过的,有几户人家我闭眼睛都能数出来,可现在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乌乌泱泱数百户用泥草制坯砌成的泥草房。 我回头看看,方向也没错呀。感觉一阵恍忽,脑子顿时成了一团浆糊,没法思考了。 第四十八章 舍身请命 我疯狂地赶往记忆中坟场的位置。到了那儿更傻眼了,哪有什么坟场,只有一片茅草丛生的荒地。 我慌了,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我用袖子擦了一把,转着圈看着四周,大声地喊:“师兄瑶尘你们在哪啊”可周围静悄悄的,连只乌鸦都没有。 他们能在哪呢我还能去哪家对了,回家 我风驰电掣地往家赶。现实又给了我一记重拳,那里没有住户,而是一家客栈。街市还在,但一个个陌生的铺面,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我穿行了几个来回,也没发现陈记药铺。 我又回到了山上,想去寺里问问方丈。可山上哪有什么寺院 我站在猎猎的风中,看着后山熟悉的悬崖,无措又无助。 我好象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 什么都变了,只有这夜色没变,也是一个无月的漆黑之夜。 我在悬崖上一直呆呆地坐到太阳从东方升起。露水清洌的气息让我清醒过来。 林子里各种不同的小鸟开始鸣声,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美丽。看着群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时,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跟着凑热闹。看来,现在身无分文的我真得去靠化缘度日了。 还未到山下,远远的就看到了村子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 有炊烟的地方就有人,人的活气能让我感受到一丝热度,而那正是我渴望的。 我想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会喜欢与人亲近的吧 来到村头,看着那成片的房子,正琢磨着该去哪家,忽然远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恸哭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金属的敲击声。 我寻着声音找了过去,路上看到很多人都在往那个方向跑。有人从我身边经过,甚至撞上了我的肩。我好奇地拉住其中一个,询问出了什么事。那人就奇怪地打量着我,好象在看怪物一样。“外乡人吧这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说完,也没解释就继续赶他的路。 我跟着人流来到一个看起来比别的房子大一些的草亭前停下。草亭旁的一个柱子上挂了一口青铜钟,个不大,做工却甚是精美。 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们的穿着发式都很奇怪,衣服多为交领左衽,头顶发髻也是歪在左侧。 一位头发花白,胡子也是白白的穿着一袭青袍的老者站在里面。旁边地上瘫坐着一中年妇人,正哭得死去活来。有几个人围着她劝慰着,也有陪着抹眼泪的。 那老者眼神犀利,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他扫视了一眼众人,问道:“都到齐了吗” 旁边有人恭敬地回答,“族长,都到齐了。” 老者便开口道:“今天把大家招集到此所为何事,想来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个大概。这两年山里闹鬼怪,也不知多少路人蒙难。本来只要晚上不在山上露宿,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最近这段时间接连发生了几起小孩失踪的事件,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 本来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小孩子走失,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啊。这不,昨晚上张瑞家的孩子明明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可早上就离奇失踪了,这不能不让人怀疑跟山上的鬼怪有关系啊。 今天把大家招集来,就是想集思广益,你们大伙都说说自己的想法,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个对策来。这事必须结束,不能让它再继续下去了。” 话音一落,人群就开始嗡嗡上了。 有人刚说,山上那么多猎物可抓,为什么偏偏下山来抓小孩呀 就有人分析,一定是咱们好心告诉路人别在山上过夜,那鬼怪没了吃的才下山来报复的。 于是就有人叹息,看来好人真是做不得呀。 又有人说,能不能再请个巫师来捉鬼呀。 可马上有人反对,以前请的人都没下了山,谁还敢来应这个差事呀 议论来议论去,没一个意见是有建设性的。老者的眉皱得越来越深。“看来,是天要亡我部族啊。实在不行,我们只能迁居了。” 话一落地,底下就一阵骚动,“这怎么能行呢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吃这里的水长大,怎么能都搬就搬呢” 老者有些气了,一吼:“那你们到是说说到底怎么办不搬,留在这里等着被一个个的吃掉吗” 有个年轻的后生说:“我们跟他拼了,多点人一起上山,我就不信找不到它人多势众,难道还怕它不成” 旁边一人就捶了他的头,“你活腻烦了是吗还多一点人上山晓不晓得人家在暗处,你在明处再说了,那么大的山,全村人上去就跟往河里洒了把沙子一样,哪够用啊” 估计打人的是他家长辈,那后生挨了顿教训就揉着头不敢吭声了。 老者叹口气,“如果大家没意见,那就算定下来了。大伙都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一下,后天出发。”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都站在原地不肯走。 我想着这么些人家要背景离乡真的很不容易,更何况故土难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鬼怪能让人怕成这样,自己好歹也是有些个能力的,要不我去试试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呗,反正咱跑得快。 想到这儿,我举起手,冲老者高声喊道:“族长大人,可否让我试一试” 我的声音并不太,但因内力浑厚,却可以轻松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场片刻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老者向我投来质疑的目光,“年轻人,刚才说话的是你吗” 我向他点头致意,然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正是在下。” 老者把脸一沉,哼道:“年轻人,你清楚自己方才在说些什么吗你一个外来人,不了解情况的,我劝你还是快快离开此地,不要枉丢了性命。” 我笑道:“贫僧既然说了就要对自己的话负责。我看你们族人众多,迁居起来十分的麻烦,不如就让小僧舍身一试。如果成功了,自然是大喜,你的族人从此可以在此地安居乐业;若是失败了,你们再做打算也不会损失什么,您说对吗” 第四十九章 神剑出鞘 老者一捻胡须,道:“理是这么个理,只是那鬼怪实在是厉害得很,先前自称本领高强的术士巫师请了不少,可要么是得了钱财就偷着跑了,再不就是被吃得只剩一堆白骨,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们。” “族长,您请放心,我若上山,不会要你们的任何钱财。出家人慈悲为怀,只为结得善缘,教化民众,从善如流。” “听说,有佛教自西方来,能普渡众生,这是真的吗” 我的话显然让老者心动,听他的语气已客气了不少。 “没错,我佛释迦牟尼佛法无边,参透生死,并以普渡众生为已任。释尊认为,万事万物因果相连。我今日能来到此处,这就是我与大家的缘份。或许我就是帮助你们解除恶运的钥匙。为了你的族人,我愿意舍身一试。咱们就以半月为限,如果未到半个月就发现了我的尸骨,或是半个月后不见我下山,你们再迁居也不迟。” 老者见我说得诚恳,不象是虚言妄语之辈,沉吟片刻下了决心,“好,既然如此,我也许下承诺,若你果真能为我族除去这一祸患,我一定带领我的族人信奉你教,决不食言。”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老者这时又把我打量了一番,道:“年轻人,我看你远道而来,衣不蔽体的,必是已经十分的辛苦疲累。这样,你暂且在我这里歇息,养足精神,我再让人给你做身衣裳,等天黑了再行事,你看如何” 我略一施礼,“再好不过。” 老者点头,“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 众人交头接耳一番,都摇头表示没有。老者便道:“那就这么定了。大家都散了吧。年轻人,你跟我来。” 我跟随老者进了离亭子最近的一处房子。这房子明显比别人家的要大一些。 老者很客气地把我让进屋,“坐。” 落座后,有人奉上稀饭和馍馍。 “正好我也没吃饭呢,一起来吧。” “好。” 我知道跟这样的老者吃饭是有讲究的,因此,虽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还是做到了吃有吃样,文雅得很。看得出老者对此非常的满意。 吃罢饭,有人来给我量了尺寸。老者看我赤着脚,又让人给我找了双布鞋穿上。还给我腾了地方,让我好好休息。 前一晚上整宿未睡,全靠精气神提着,这时候一放松下来,还真是感觉到了困倦难当,头一挨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黑了,枕旁放了件新衣服。展开一看,还是件僧袍。 这裁缝有两下子呀,看一眼就有模有样地给做出来了。穿上一试,大小正合身。真心觉得这裁缝的手艺不错,做得快不说,做工也好。我在心里狠狠地夸了夸裁缝。 走出卧室,就见堂屋里或蹲或站,聚了不少人。原本都在喧闹着,看我一出来立马都闭了嘴。 我知道大家对我并没有太大的信心,目前只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但我一个外族人能够为他们这些与己毫不相关的人而不顾个人安危,多少还是让他们有些敬意的。因此,村民们看我的眼神还都是颇为友善的。 老者威严地坐在上位,直视我的双眼道:“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摇头,“无悔。”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名净心。” “嗯,净心好,我记住了。不只是我记住了,我的族人也都会记住你的名字。不论你此去成功与否,就凭你肯为我族舍生赴死,这样的勇气就值得人敬佩,请受我一拜。” 老者说着就起身向我深施一礼,屋里的人也都赶紧跟着给我施礼。 我忙将老者扶起,“使不得,使不得,我此去定将竭尽全力,永绝后患。” “好,”老者一挥手,“上饭。” 话音刚落,就有人应声端上了吃食。我知道这饭就跟断头饭的意思差不多,因此也不客气,在全屋子人的睽睽目光之下大块朵颐,吃得肚滚溜圆。 看我吃好了,老者一摆手,有人奉上一个包裹。他拍了拍,道:“这里给你准备了些吃的,你带着吧。”我伸手接过。 老者又道:“你可有称手的兵器” 我挠头,还真没有。 老者当下明了,“若是没有,我这儿刚好倒是有一件。”我一想,准备一件也好,原来那把尖刀我醒来后就不知 掉哪去了,这没件兵器活命问题不大,可要想置敌于死地还真就有点麻烦。于是便点了头,“如果有的话,当然最好。” 老者闻言一摆手,旁边就有人拿过一个一尺来长的楠木匣子。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大喜。 只见里面放着一把精美的短剑。刀鞘是象皮的,里面包裹着金丝楠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剑把上镶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拔剑出鞘,引来一阵惊呼。只见那剑寒光耀眼,剑身印有金色花纹,剑刃薄如蝉翼,真是一把好剑 不肖说,这剑一看就是吹毛断发、血不留刃的神器。没想到在这个偏僻山村竟有如此神物,让我不禁暗暗称奇。 我拿着剑把玩了一下,很是称手,非常的喜欢。 把剑放下,一抬头,不想却撞见一屋子人异样的目光。那模样说是瞠目结舌也不为怪,倒是吓了我一跳,着实让我吃惊。 只有那老者还算镇定,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问我:“年轻人,可还称手” “称手。” “那你可知这剑的来历” 我摇摇头,“不知。” “此剑乃上古神器,其名为昆,不知何人所造,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我祖上也是机缘巧合才得此神物,一直都由历任的族长保管,是族长身份的象征。不过,我们只是保管,从未见过此剑的真身。也不是不想看,而是没人能将此剑拔出。 实不相瞒,今日请出它也只是想试你一试。如果你拔不出来,我们也就对你不报太大的希望,只等着回头去为你收尸便是了。不想上天有眼,看来我族有望啊 壮士,我看你胆识过人、气宇不凡、仙气逼人,也确实不似凡人。正所谓宝剑配英雄,此剑就赠送与你,祝你马到成功。” 我本来还想推拒,但一想给他们一些信心也好,省着我走后提心吊胆的过不好日子,便坦然接受,底气十足道:“请族长放心,此番前去,我必竭尽所能,不负众望。不过,此剑过于贵重,就权当是我借用,他日必将奉还。” 老者点头,“好,那就送壮士上路吧。” 老者亲自带领族人,点着火把把我一直送到山脚下,看着我进了山才回去。 第五十章 这个怪物有点萌 该往哪去呢我四下里看看,寂静的山林,连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还真是无趣呀。 我走到半山腰,找了块大石头靠着,盘腿席地而坐。我才不想费心费力地象个无头苍蝇似的去瞎找呢既然它要害人,那就让它来找我好了。我现在就是饵,要守株待兔,静等我的鱼来上钩。 闭目调息,感应着周围的一切。嗯,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整个山林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咧嘴笑了笑,好几天没有修炼了,现在一个人清静,正是练功的好时机。我熟悉从前的身体,现在这副皮囊虽说也是自己的,却还真有点不适应,得习惯习惯才行。 我稍一运力,便发现有一股浑厚之气从丹田蓬勃而去,涌向四肢百骸,内力竟比先前深厚了不少,心下窃喜。 驱动真气在体内运转了几圈,浑身上下舒服得不行不行的。凝神丹田,内丹仿佛受到了感应般蠢蠢欲动,暴发出耀眼的光芒,不只照亮了我的全身,连周遭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不好,漏了底,鱼可是会跑的。我忙收敛了华光,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偎在石头边上假寐。 等了很久,天上的月亮都升到半空了,还是没什么动静,我迷糊着真的打起了瞌睡。 睡得正昏天暗地、香得不行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脖子上扫来扫去。我睡蒙了,还以为是净空在逗我,就用手扒拉了一下,喃喃道:“别闹。” 谁知手上粘了湿漉漉黏糊糊的一坨。我激灵一下跳了起来,浑身象过了电一样,汗毛都炸起来了。如果我是有头发戴帽子的,估计这会儿帽子都会被头发顶得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我定睛一瞧,眼前站着一个人形怪物,有手有脚,没有头发,上身没穿衣服,下身裹着件鱼皮裙;两只眼睛大大圆圆的,几乎没有眼白全是黑眼仁。背部生有许多象八爪鱼一样长长的触手,正曲曲弯弯的舞动着,非常的柔软,上面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着液体。看来刚刚摸我的就是这些小须须啦。 那怪物见我跳起来,也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之后站定,然后翻动着溜圆的眼珠歪着脑袋打量着我。我们这这么对视着,谁也没动,似乎都在评估着对方的武力值。 那怪物的脸木木的,看不出表情,不过我有种直觉,他对我并无恶意。 僵持了一会儿,那些触手就不安分起来,从背后伸向前方,跃跃欲试地想要触碰我的脸,被我一闪身躲过。 “诶,我说这位兄弟,咱们男男授受不亲,不要动手动脚的好不好” 那怪物居然好象听懂了,收回了触手,喉咙里咕噜了半天,发出了几个音:“你,好,看。” 喔,这什么鬼我大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我不在意,但也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不过让一个怪物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着实让我有些接受不了啊。 这怪物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一见到美男,连自己大半夜为嘛出来溜哒都给忘了,还有没有点敬业精神啊难道他跟那个花痴瑶尘一个样,见人一面就要定终身 我见他只是看着我,并没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便用手往地上一指,“坐。”他还真听话,“啪嗒”一声就坐地上了。我这才注意,原来他全身都是湿漉漉的。 我靠着石头,用手指着他,“我问你,山下那些失踪的小孩都是你抓走的吗” 他摇摇头,但又马上点了头。 “到底是不是”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歪着头,好象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因为你的这种行为让他们的家人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吗” 他木然地眨眨眼,吐出一个字“饿。” 我晕,继续教训他。“饿,也不能成为你吃他们的理由,你这就是强词多理。山上那么多野物你怎么不去抓来吃” 他翻了翻眼睛,“人笨,好抓。” 原来还是个懒鬼我气得不打一处来,竟然脱口问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蠢得要死的话:“那为什么专挑小孩抓” 他全然不理会我的情绪变化,依然不紧不慢地说:“小孩嫩,好吃。” 我刚要说,那可就别怪我了,我要为民除害。谁知他马上飞快地补了一句“你好看,我不吃你。” 那表情木木的,可我竟能从他定定的眼神中看几分认真的模样。我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回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奶奶的,我这算是被他调戏了吗 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那货居然让我有了一种他在窃笑的感觉。 “你不吃我也不行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来为民除害的。你若是改邪归正,弃恶从善也就罢了,如若执意作恶,今天我可不放过你” 我放了狠话,可那货就那么无动于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跳脚,象看大戏一样。 使了很大的力却好象都打在了绵花上,我忽然觉得得自己好蠢。心说,跟他这个食人魔磨叽什么,难道还能指望他从善不成 我把手伸向腰间,想要抽出短剑,剁下他那些须须,然后再要了他的狗命。谁知这货就象知道我的想法似的,马上说:“你不喜欢,我以后可以不吃。” 我的手一下就顿住了,几乎是慢动作地放下。我挠挠头,怎么就碰上这么个主,好象比我还难缠。 我清咳了两声,“那什么,你,介绍一下自己,你叫什么是个什么东西” 那怪物也不生气,语气平淡地回答:“离,家在东海。” “东海那你怎么跑这来了” “两年前,说不清,海啸,水倒灌,就来了。” 我听他磕巴地说着,心里就不停地吐槽:刚才那说的不挺溜的吗怎么一说起正经事,这嘴咋就不利索了呢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水少,路堵,回不去了。” 哦,我大概听明白了,应该是这山里有地下河与东海相连,发生海啸被海水冲进了地下河。结果后来水退了,他没走成,被留下了。为了生计,只能出来做恶了。 我把我的理解跟他说了一遍,他点头称是。 第五十一章 被说中的隐秘 哎,没人教多可怕。这孩子只是为了填饱肚皮而已,从他的角度来说,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惜没早点遇到我这样的人生导师,否则,肯定不会弄出这许多的事来。 我拿出方丈教训僧人的架势,指着他说:“我知道你不吃东西会肚饿,我和你一样,饿了也要吃饭。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再好吃也不能吃,明白吗” “那吃什么” “水果、蔬菜、五谷杂粮,什么都可以啊。” 我取下身上的包裹,拿出一张饼,指着对他说:“比如说这个,就是用面粉做的。”我咬了一口,“这个就是可以吃的。” 我看他有一只触手弯向前面,在嘴边晃悠,眼睛大大萌萌地盯着我的饼,就象小孩子馋了流口水一样。便撕下一块抛给他,在嘴边晃悠的那只触手速度飞快,唰地向前一卷就把饼接住了,然后送到嘴里。他的腮就象豚鼠在嘴里储藏食物一样一鼓一鼓的动了起来。 我发现他的牙齿很尖利,心想这要是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非撕下块肉不可。 他嚼了半天,才表情古怪地把东西咽下去,看得出来很勉强。 可能是噎着了,本来没多少眼白的眼睛竟然翻出了不少白色,有好几只触手在脖子那忙着往下捋。 半天,他才憋出句话“干,不好吃。” “那你原来在东海都吃什么鱼吗” 他翻了翻眼睛,点了点头。 “那你还可以吃鱼啊地下河里难道就没鱼吗” 他瞅了瞅我,慢吞吞地说:“吃光了。” 我发现这货不只会卖萌,还会装可怜。那呆呆的小模样居然让我觉得他很无辜。 “没鱼吃,那就抓野鸡、兔子什么的,总之人是不能吃的,明白” 他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但我却觉得他是在敷衍我,总觉着他心里是在想,明明都是食物,凭什么人就不能吃 我清了清嗓子,眨巴两下眼睛说:“人是有感情的,是我的同类,明白吗这就象你的兄弟姐妹,别人要是想伤害他们你能同意吗” 他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同意。” “这不就结了,一样的道理。”我长出口气。他能理解,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不想他突然伸出一只触手轻轻触碰我的手腕,瞪着圆圆的大眼幽幽地说:“想家。” 他话一出口,我的心就象被猛猛撞击了一下似的,酸疼无比。是啊,他也是有感情的,他也有家,他也想家。就象此刻的我,也想老爹、方丈、净空,甚至是瑶尘。如果我能再见到他们,一定不再凶他们了。 我靠在那里,愣着出神。一只触手就伸过来温柔地拍上我的肩。我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冲他笑笑,算是谢谢他的安慰。没想到他冷丁来了一句话“你不是人类。” 我诧异地盯着他,有些失控地冲他喊:“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啊,你不要摆出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才认识我多久你看我哪一点不象人类了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他平静地看着我,“我理解,你是从小在人类环境中长大的,你怕被人当成人人喊打的怪物,但你必须面对现实。我看你真的不象人类。”说着,他还用触手指了指我的眼睛。 这货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利索起来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的面部依旧平静无澜,却让我觉得似乎在微笑。 “你的思想我能够解读。”他观察着我的表情,顿了一会儿,解释说:“我的触手接触到你的身体就会读到你的记忆,知道你的想法。你的语言,我就是这么学来的。” 我说他这话怎么越说越溜呢,原来如此 我沉默着说不出话来,某种程度上他说到了我的心里,那的确是我所惧怕的。天知道我有多喜欢和人亲近,可我又深深地了解自己和他们的不同。 那家伙见我不吭声,又伸出触手来摸我,被我躲开,“别碰我,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是透明的感觉。” 他倏地一下收回了触手,“你也能。” “你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也有和我一样的能力,只是你不知道,你忘记了。你忘记了很多,你的从前,你是谁,你从哪来,你都不记得了。但你身体的能力却是一直都在的,只是你忘了怎么运用。你很强大,只要你想,你能做到任何事。” 这寥寥数语的信息量太大,让我一时无法消化,觉得头有点痛。 这家伙不厚道,知道我难以接受却不肯放过我,又补了一句狠话,“你和我都具备人类的外形特征,但我们都不是人类。” “够了” 我恼怒地咆哮,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一样翻滚起来。 晴朗的天空突然变暗,乌云翻涌而至,遮掩了月亮。狂风大作,整个山林都跟着晃动起来。 他大声地喊:“不是人类有什么关系我们也是上天的恩赐,难道你的佛没告诉你众生都是平等的吗这又有什么可耻不敢承认的” 我面目狰狞地扑过去,掐住了他的脖子,“别说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我信”他根本就不反抗,直直地迎着我的目光。 “这是你的宿命,你早晚都要跨过心理的这道坎。如果命中注定需要牺牲一个生命来解除你的心结的话,那么我希望那一个就是我。”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大义赴死的样子。 是的,这的确是我心里的一道坎。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超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这些都可以说成是天才,无可厚非。可我一直以来瞒了所有人,包括老爹,那就是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与众不同。 我发现无论受了多大的伤,我的皮肤都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且不留任何疤痕。起初我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但当我看到老爹给血淋淋的人处理伤口时,一下子就本能的意识到,那应该是我的秘密,是不能说给任何人听的。 第五十二章 拿生命走钢丝的离 所有人都夸我的皮肤莹白如玉,比小丫头的还白嫩。可是他们不知道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时,我内心有多恐惧。 现在这家伙把我埋在心底最隐密最难以面对的东西都挖了出来晾晒,让我一时间怎能接受 如果他与我争辩,我还可以借由和他大打出手,可偏偏这货摆出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好象我要动手就是在欺负他一样,让我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横在当中着实的难受。 或许我骨子里和那些精怪没什么区别,对那些如草芥般的生命并不重视。可与老爹朝夕相处的十年,让我懂得要敬畏生命;与方丈相处的三年,让我明白众生皆有灵,要平等渡人。这十三年里,我收获了人类的情感,让我不知不觉地想要保护他们。 看着他那张木然无畏的脸,我大叫一声推开了他。他被我推得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步,撞在一棵树上。 我感到头痛无比,忍不住抱着头仰天长啸,大喊着呼出心中的郁闷。 天上的乌云仿佛受到了感应一样开始电闪雷鸣,发出咔嚓嚓轰隆隆的震天响声,地动山摇。 我看到离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向我伸出手大喊着什么,背后所有的触手都绷成了直线 啊,我在做什么他说对,众生是平等的,妖怎样,怪又怎样仙又如何孰尊孰卑我们和人一样,都是上天的恩赐,并不比谁卑贱,何苦要以人的观念来束缚自己,自轻自贱呢 我的头脑瞬间清醒,天上的乌云眨眼的功夫就散去了,风停树静。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放空了双眼站在那里发呆。离长出了口气,用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走到我面前。 这个时候,这货居然冲我笑了,原来他是会笑的。 他向我伸出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愣怔着,任由他牵了我的手,跟着他在林间穿行。直到他停住脚,我才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有些熟悉。环顾四周,心下了然,难道,这个位置正应是藏经阁的所在地了。只是他带我到这来做什么 离指了指一块大石,冲我招手,“来,帮帮忙。” 我有些不情愿,“你那么多手还要用我帮忙” 他就笑了,“给你找点事干,省得你不开心。” 我白他一眼,过去帮忙。心说,笑什么笑,我还是觉得没表情的他比较呆萌,现在这样笑起来看着有点傻。 谁知那家伙不老实,偷偷伸了触手在我手上就碰了一下,然后他就笑得更欢了。 我把刚抬起的石头一扔,差点砸到他的须须。他的那些触手的反应非常的快,一下就从石头下抽走了,他人也向后跳了一步。 “干嘛恼了” 我没好气地回他:“这是警告以后不许妄图读取我的想法,否则我把你的须须统统砍掉。” 离的触手就赶紧背到身后缠作一团,互相抚慰着。 “好,怕了你了。” 这回没用我帮忙,离自己走上前来搬石头。他的那些触手很有力气,没费多大劲就把石头搬开了,连手都没用。 把石头放下,离玩味地看着我,嘴里嘀咕道:“怎么象个孩子” 我冲他一瞪眼,把手伸向腰间。他忙伸手制止,佯装害怕的样子,笑着说:“服了,服了。” 我哼了他一声,本来也没打算真剁他,见他示弱也就罢了。 离伸出一只触手要来卷我,我忙用手去挡,“你要干嘛” “我带你下去,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往下一看,呀,这里什么时候有个洞诶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 离很得意地看着我,“我发现的。” “哼,你发现的怎么了了不起啊” 我越过他,就要往洞里钻。 离舞动着触手,抱着膀看着我。没有表情,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等着看热闹的意思。莫不是下面有什么不寻常我顿住了脚步,一指他,“你,先下。” 离这回没说话,走过来直接钻进洞,甩给我一句“跟着。” 哼,我在后面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做了个挥拳打他的动作,无声地用口型骂了他两句,才撇着嘴跟了下去。 进了洞才发现,这是一个直上直下,连身子都转不太开的竖井似的通道。四壁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全是天然形成的石砬子,上面长了很多苔藓,湿滑得很,想用胳膊腿支撑都很难。难怪醒来时摸到的是湿漉漉黏糊糊的一坨,原来他是从这里出来的。 这种地方,一般人进来,要么重直下落,中途被碰个鼻青脸肿;要么就是卡在哪,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而离的触手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能稳稳地把住每一块石头,根本不用手脚,就能轻松上下。看来刚刚是错怪他了。 既然如此,咱也不能抚了人家的美意不是我毫不客气地松了把着石壁的手。那家伙精得很,在我快掉到他脑袋上的时候,触手一伸,就把我接住了。我听到一声浅笑,接着就被那象须须一样的触手缠绕固定住,然后好似骑了快马一般被带着飞快的下行。 大概走了半柱香的功夫,通道的空间逐渐变大,离不再是用触手支撑着身体两侧的岩壁,而是攀伏在一面的石壁上向下挪。起初是立着身子往下走,速度虽然变慢,但还好。但很快,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离只能倒挂在岩洞顶部慢慢的移动。 这个动作的难度就大了,就象是在棚顶走路,弄不好很容易掉下去。我目测了一下,岩顶的高度起码得有五六丈,地面上又是怪石突兀,这要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有他自己或许还能如履平地,现在加上了我的重量,就等于是在拿生命走钢丝啊,难怪他会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连手和脚都用上了。 我拍拍他缠绕着我的触手,“让我自己来吧。” 第五十三章 南海蝴蝶 他头都没回,依然紧缠着我,喘息着说:“别逞强,危险。” 我心中一阵感动,我净心何德何能,何其有幸能被人如此呵护就为这句话,这朋友我交定了。 我又拍拍他的触手说:“放心,我是不病猫。”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我抓牢了一块石头之后,才慢慢地松开触手,同时又伸出另一只触手,放在我的身下做着防护。 为了让他放心,我在岩壁上象壁虎一样轻松地攀爬了几下,然后微笑着对他说:“怎么样,你看我没事吧” 他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因为惊诧似乎瞪得更圆更大了。 我只顾着得意,却不料他伸过一只触手来轻轻地拍了下我的头,佯怪道:“这么能,刚才为什么还让我带着走了那么远” 我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呵呵,不要那么小气嘛。” 他看着我勾了勾嘴角,似有若无地笑了下,“真是个孩子。” 我有些气恼,好歹人家外表看起来也有十七八了嘛,能不能给个面子,干嘛非得把人家的心理年龄给说出来 我噘了嘴巴,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跟着我。” 我回头一瞧,他已手脚、触手并用,飞快地向前爬去。我便也不再耽搁,麻利地跟了上去。 过了这个岩洞,又是一个狭窄的倾斜向下的通道。隐约能听到有滴水的声音,我猜测应该是快到了吧。 果然,离停在前面不动了,他伸了一只触手过来让我牵住,“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他要搞什么花样,但还是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他拉着我慢慢地往前走,没几步就进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让我闭眼了,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第一次觉得闭眼比睁眼看得还清楚其实也挺没有情趣的。就象你一下就能读到对方的想法,没了猜测其实也很无聊一样。 尽管如此,当他满怀期待的说把眼睛睁开吧的时候,我还是表现出了惊喜,因为那的的确确实在是太美了。 这是一个开阔的空间。一个平静无波、象镜面一样的水潭居于中心位置,顶部是个半弧形的穹顶,穹顶上垂下一条条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珠帘忽明忽暗,灿若繁星,把整个洞窟装饰得美仑美幻。 “哇哦,神仙府地呀。”我调侃道。 “嗯,这是我现在的家。”离点着头,很自豪地说:“美吧” “很美。”我由衷地赞叹。 “其实我原来的家更美。”他盯着眼前的美景,无限遐想地说:“我的家比这大多了,整个海洋都是我的。那里碧波荡漾,浩瀚无垠,广阔得很。 有一天夜里,我和同伴追逐鱼群不小心来到了海边。当时那海滩上就洒满了这星星点点的蓝光,而天上是一轮澄黄的圆月,简直是美极了。我和我的同伴就那么立在水中,都看呆了。要不是突然有人发现了我们大叫起来,我真想一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我看他的眼神逐渐失焦,已经明显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了,便也不忍心打扰,兀自欣赏这蓝精灵般的世界。 我的眼力很好,突然看到有只飞虫撞上一个珠帘。那帘子好象有粘性,飞虫撞上就飞不走了,挣扎着想逃命。这时,一只萤火虫捋着珠线飞速奔了过去一口将其咬住。 我倒吸了口凉气天呐,原来这是个美丽的陷阱啊。“怎么,怕了” “切,”我不以为意地说:“我至于怕个小小的虫子吗” “告诉你,这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呢” “哦”我很奇怪什么东西能让他称为可怕。 “你看那儿。”离用手一指,我循着方向一瞧,在纵深处岩壁上有一些半人来高的孔洞。咦那里面有什么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正不知道他这卖的是什么关 子呢,却见离薄唇轻启,一串充满魔性的音符从他口中飘了出来。 那歌声的旋律极其优美,声音也充满磁性,让人听了心旌摇曳。我想,如果换了别人在这里八成是要不能自控了。 正想着,令人更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一只只比蒲团还要大的蝴蝶从小洞里跌跌撞撞地飞了出来。巨大的翅膀五彩斑斓,一张一合,有如喝醉了酒漫天起舞的仙子。 如镜的潭水倒映着繁星和美人,恍若仙境。 我想起了梦中见过的那只引我坠崖的蝴蝶,猛然想到,我这不会又是在做梦吧忙偷着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哟,好疼,我咧了下嘴,揉了揉。 离那家伙好象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却没有说破,依然注视着那些蝴蝶,哼唱着它的歌,只是嘴角微微地翘了翘。 过了好一会儿,离才停止了歌唱,轻声问我:“美吧” 那些“仙子”的曼妙舞姿让我迷醉,我直着眼睛毫不吝啬地喃喃回道:“美。” 没了歌声的蛊惑,那些蝴蝶在一瞬间的下坠后,都扑扇着翅膀飞回了洞里。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自语道:“山海经中曾有记载,南海有巨型蝴蝶,有人曾捕之,去掉其翅膀和须足,仍有八十斤,极其鲜美。没想到这传说中的生物,现实世界里还真的有啊,太神奇了只是不知道它的肉是不是真的鲜美,想来是错不了的。” “嗯,我不知道什么山海经,但它们实在是太漂亮了,我都不忍心吃,只让它们陪着我,无聊的时候跳舞给我看。”离顿了顿,颇为自豪地说:“我现在就是这里的王。” 我看他盯着蝴蝶的巢穴,一付陶醉得意认真的样儿,就忍不住想笑,于是就故意逗他:“王谁家的王要自己外出捕猎不是应该有一群奴仆侍候着的吗” 本是句玩笑话,谁知离却认了真,偏着头想了想,“嗯奴仆,也不是不可以有,只是太丑了,如果你想要,倒是可以给你抓几个来。” 说完就就冲我摆了下手,“跟我来。” 第五十四章 八十一具尸体 我很好奇他这又是要带我去哪里。这里我都看过了,除了进来的那条通道,其它地方再没一个出口。难不成这水下还有另外一个所在不成 我正疑惑着,离已到了水边,见我站在原地没动,招呼都没打,就伸出触手卷了我的腰把我拎放到身边。 “会游泳吗” 我摇头,“不会。” 见他犯了难,我忙说:“不过,我可以试试,应该不成问题。” “你确定”离歪着头,瞪着大眼睛不太敢相信地望着我。 我摸摸头,“应该大概,可以,差不多吧。” 离一下子被我逗乐了,笑着问我:“什么叫大概,可以,差不多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哦,是这样,我可以不用肺部呼吸。我身上的每个毛孔,每一寸皮肤都能呼吸,嗯,就是所谓的胎吸啦。只是没进水里试过,不知道行不行,按理讲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离听了,忽闪了大大的眼睛,迟疑着说:“那,那要不就试试。你要是觉着不行,就马上示意我,我好把你送上来。” 我点头答应,“好。” 离显得还是有些不放心,触手始终卷着我不放。然后,一头扎进水里,我也跟着下了水。 我刚一屏住呼吸,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就一下子活了起来,成了呼吸器,还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就象行走在空气中一样。 离一面向深处游,一面不放心地回头看我,我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示意他我没事。我看出他很惊讶,但很快就镇定地扭回头,继续潜行。 没想到这水还挺深的,游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才到了底。潭底一侧有个洞口扁扁的,需要匍匐着才能通过。离便放了触手,率先钻了进去。我压低了身子,象个蜘蛛人一样跟在后面。水下一片死寂,只有我们爬动时带起的水流一漾一漾的,感觉十分的怪异。 瞟了一眼爬在前面的离,差点没笑背过气去。那背上一堆的触手,平时在地面上悠哉得可以代替手脚做任何事,我甚至怀疑天冷的时候都可以卷在身上当被子盖,可此时却成了大麻烦,再压低身子也比正常人高出那么一块,不小心很容易被上面的石头划破了皮。因此,离爬得很慢很小心,所有的触手都平展开,绷得直直的,弄得象车轮上的辐条一样,如果立起来,没准都能轱辘走了。 费这么大劲还要过去,这倒让我好奇了,通道的那边到底又会是怎样的惊喜在等着我呢 好不容易钻了过去,那边的空间却并不大,只能容下三四个人。离拉了我的手,向上指了指。我点头,明白这是要上去。然后就看到离所有的触手同时一曲一伸,就象踩水一样,每一下,水流形成的反作用力都会带着他的身体和我向上升去一大截。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非常的有趣。可还没感受够,就听“啵”的一声,我俩破水而出了。 我好奇地环顾四周,原来这里也是一处洞窟,面积没有刚才的那个大,但石壁上有很多人工打凿的痕迹,也有一个个的小洞。 我刚要发问,离却竖起手指,让我别说话。我看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安全后便兀自上了岸,我也连忙跟上。 离摆手示意我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小心地走到石壁边上,然后象蜘蛛一样,用触手攀上去,爬到距离地面最近的一个小洞口旁停下。他侧着耳朵听了听,便将一只触手缓缓地伸了进去。 那只触手一点点试探着,突然好象碰到了什么,我明显感觉到离的身体一僵,然后就见那触手卷了个人形的东西抛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飞奔过去一把接住,然后我就一阵恶寒又撒了手。天呐,死的 离见我这个反应,马上来到跟前,瞪着大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扔你不喜欢” “大哥,你搞没搞错正常人谁能喜欢尸体” “他们会动,可以让他们做奴仆。” 离指着石壁上满满的孔洞小声说:“我刚发现这个洞的时候,曾见过这些尸体都活了起来,我还跟他们打了一架。他们的力气可大了,非常厉害。本来一个两个的我还能应付,可那么多尸体一起冲我一个来,我真是招架不住啊。没办法一头跳进这水里,一直沉到底,才发现了刚才那个通道,才有了现在那个家。这两年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呢。” 我暗暗思筹,尸体会动,难道是传说中的僵尸可是现在这具尸体却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就这么直挺挺地挺他的尸,挺老实的啊。难道是当初有什么诱因使得这些尸体都起尸的吗 正在我猜得浮想联篇的时候,离说了一句非常可爱的话,“这些尸体好象都睡着了。” 我想笑,“尸体就是尸体,他们要睡什么觉” 离就有点急,“你不信我他们真的会动只是动作僵硬一些。你得小点声,别把他们都吵醒了。” “你等着,我上去看看。” 我想去看看那些洞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便没等离回答就蹿到岩壁下,攀了上去。 离想叫住我,却不敢出声,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后来,可能是怕我出意外,也跟了上来。 我一个洞一个洞的排查,发现每个洞的大小基本一致,都是人工开凿的。每个洞里都有一具薄棺,棺木都已经腐朽了,可奇怪的是每具尸体都很新鲜,就象刚死去的一样。其中有一个棺材的盖被掀在了一边,没了里面的尸体。不用说,这是离的杰作。这触手还真挺好使的,我暗暗吐槽。 我数了数,总共有八十一个洞。八十一我心下暗惊,九九八十一,这是个极数啊。 刚看到这里有尸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穴葬习俗,可这八十一的数字却让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第五十五章 混战 我记得曾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古人为了防止盗墓,往往会在墓里会设置重重机关,让人防不胜防。而有更厉害的,还会搞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堂,例如,设置积尸地,利用尸体摆阵做法,让进入墓里的不速之客有进无回。 难不成这里有个什么王公大墓,眼前穴葬的尸体都只是守护墓主的卫士 可一般情况下,虽然护卫的尸体都是沉睡状态,但只要有生人闯入,有了活气的刺激不是就会起尸的吗可现在明明有两个活生生的人闯入,为什么他们还能如此的平静明明两年前他们还起过尸的嘛 突然,我的脑仁都要炸开了,难道说我和身后的那位都已经死了吗不会吧 这个认知让我象遭了雷劈一样,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我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不对,不对,我刚才掐过自己,很疼的,也就是说我是有感知的,不会是鬼。那离呢 “你怎么了”这时,身后传来离关切的声音。 我梗着脖子,象不会动了一样,把着一块石头悬在石壁上,身子僵硬得要死。 离的触手温柔地攀上我的肩头,轻轻地拍着,我的眼泪唰地夺眶而出。 据说,人如果遭遇突发事故死于非命,他的魂魄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亡,因此还象活着的时候一样,游走在熟悉的地方,去做着自己未做完的事。离是不是也属于这种情况,是不是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在这些僵尸之手而不自知呢 “你怎么哭了” 离来到我的身边,伸手替我抚去泪水,一双大眼担忧地看着我。 我伸出一只手将他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哭得象个孩子。 离有些诧异,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拍我的背,哄小孩一样不停地说:“怎么了这是没事,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这时只想哭,眼泪止也止不住。为什么生命如此脆弱,为什么相熟相知的朋友都要离开我,就连眼前这个刚认定的朋友也是这样,难道我注定要孤独一生吗 离捧了我的脸,端祥着,“你这个小可怜,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成这样了呢 我抽泣着说:“离,我没爹没娘,是个弃婴。养父三年前没了,而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在了这里。我的两个朋友现在也不知道在哪,我找不到他们老天让我遇到了你,虽然你吃过人,可我觉得你不坏。只要你以后不再做伤害人的事,我愿意做你的朋友,可是可是你,你不要也离开我,消失不见,我我不想一个人。”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离静静地听着我的述说,木木的脸上居然让我看到了千变万化的表情。 他用拇指轻轻试去我眼角的泪,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孩子你知道吗人类是把我们一族称作海妖的。我们平时吃的最多的是鱼,但人类也是我们的食物。每当有渔船经过的时候,我们会用歌声迷惑船员,他们就会主动投海,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人在我们眼里就是食物,和那些鱼没什么区别。可我看到你时的感觉却不一样。你当时睡在那里,纯良无害、粉装玉砌的一个小东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好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你。 你今天能说出这样的话,能把我当朋友,我真的很开心。我被困在这里两年了,我是回不去家,离不开这里的了。而你是自由的,所以说,该是我怕你会离开才对。” 我破泣为笑,他就揉了揉我的光头,笑道:“你这么个大个子,怎么好象里面住的是个小孩一样,也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突然长大,变得让我认不出来” 我认真道:“不会的,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不会错过我的成长的。” 正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咯吱吱木板移动的声音。不好,难道要起尸了 我大叫一声,“快下去” 我俩飞一样地下到地面,抬头向上看,却没发现什么异 常。 离不解地问:“怎么了” “刚刚有动静,你没听到吗我还以为是起要起尸了呢。” 我盯着那个发出声音的孔洞,也是云里雾里,没弄明白。我竖起耳朵,那声音还在继续。这时,有几个洞里也有了窸窣的的响声。 抵制不住心底的好奇,我象壁虎一样贴着岩壁悄无声息地往上爬,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上到地方,就听洞里传来了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只巴掌大小色彩斑斓的蝴蝶从洞口飞了出来。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尸体都化蝶了吗 我看了一眼下面的离,此刻他的嘴巴也因惊讶而大张着,都快能塞下个鸡蛋了。 我看不再有蝴蝶飞出,就爬进其中一个洞里。棺材盖已经掀到了一边。我匍匐过去一看,尸体还在,只是破出了一个个的洞。天啊,难道说这些蝴蝶把蛹下在了这些尸体里吗那破茧成蝶的蝴蝶靠吃什么为生难道也是吃这些尸体吗那活人呢 我大骇,不敢再想,连忙退出来往下爬。这时那些飞舞的蝴蝶象是突然感应到了我的存在,都朝着我的方向转了身,然后就猛扑过来。 我直接跳了下去,那些蝴蝶就在空中一个急转身,瞄准了我的方位,一起扎了过来。 其它洞里这时也凑热闹起来,不断有成群的蝴蝶从洞里飞出,都认准了我是敌人一样,一起向我曶来。 我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些蝴蝶是碰不得的。不说被它们吃掉,就是被它们看中在皮下产了卵那也是要命的事啊。 我想往水里躲,可那些蝴蝶象有智慧一样,早就占领了水面。我只能快速移动身体,躲避这些蝴蝶的围攻。可是架不住对方以数量取胜,在这么个不算太大的空间里,铺天漫地的蝴蝶任我怎么躲也不可避免地会与其遭遇。那些蝴蝶的口器锋利骇人,把我的衣服都咬破了,很快就让我感受到了噬骨的疼痛。 第五十六章 玩笑 离伸长了触手想把我抢出重围,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在哪,蝴蝶就往哪飞。 我忙提醒他:“唱歌,快唱歌” 离反应过来,顿时,奇异的歌声从唇齿间飘出。 那些蝴蝶明显一愣,然后就好象喝醉了一样,晕头转向,东倒西歪地在空中乱扑乱晃,有的甚至还撞在了一起。 俗话说人急无智,也就是说人是不能急的,一急就会乱了方寸,没了主见,我也不能例外。 这会儿,情势暂缓,头脑稍一冷静,才恍然想到,虫子类的东西不是应该都怕火的吗那就让我用火除了这些祸害吧 我瞧准一只蝴蝶,凝神屈指一弹,那蝴蝶刹那间燃烧起来,变成了一团火球。火球撞在其它蝴蝶身上,就又形成了一个火球。 连锁的反应,石洞里刹那间到处都是火光。 离惊诧得停住了歌声,而那些已变成火球的蝴蝶随着歌声的停止,缓过神来,用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向我扑来。 离顾不上被灼烧的疼痛,不停地挥舞着触手抽打它们,为我解困。 原本停在水面上的蝴蝶看到同伴受到攻击,擅离“岗位”,也玩命似的扑过来,大有要和我同归于尽的意思。 我心想,要玩命你们自己玩,我可不想着陪着你们,便在它们身上也放了把火,反手拉了离一头扎进水里。 我们躲在水下,看着上面的火光渐渐熄灭暗淡下去才从水里钻出来。 现在的我狼狈无比。袍子已经“遍体鳞伤”,到处都是被口器咬破的一个个粘着血迹的小圈洞,离看得心痛无比。 我朝他笑笑,“没事,就是有点疼,一会就好。” 离明显不信,默默地用质疑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我在宽慰他。 我便一把将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臂来给他看,“你瞧。” 离疑惑地将目光转向我受过伤的手臂,登时吓了一跳。哪里还有什么伤口啊离震惊得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翻 过来调过去地看,然后一脸问号地看着我,“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秘密,从小就这样。怕人家当我是怪物,没敢跟任何人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离定定地看了我半天,突然就将我搂住,在我耳边很深情地说了声“谢谢”。 我知道他是感谢我能如此的信任他,换做是我也会感动。 看着遍地的黑色灰烬,我实在是奇怪,这些蝴蝶是哪来的这些尸体放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阻挡盗墓者,而只是为了培育这些蝴蝶吗 当然我不否认这些蝴蝶的杀害力也很大,但是总觉得有点瞎材料。 离好象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奇道:“我上次在这儿也没见到这些蝴蝶呀,你说它们能是从哪来的呢” 我开玩笑道:“这些蝴蝶不会是你带来的吧” 离摇头,老实地回答:“不是我。” 我就逗他,“不是你带来的,那也是你给放进来的。” 离就瞪着眼睛跳脚大叫:“怎么会” 我装模作样地给他分析,“那我问你,你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向上的通道地面上的那块石头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来你自己放上去的” 离不明白我想说明什么,眨了眨眼,老实地回答:“原来那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裂缝,只能看到外面的一小点亮光。我不甘心天天闷在地下,就把缝给扩了扩。担心被人发现,才找了块石头压在上面的。” “你看,这不就对了嘛。肯定是你来回搬石头的时候,敞着洞口,让蝴蝶飞进去了,结果它们没地方产卵就只能把尸体做温床啦。” 我面上故意冷冷的,装得一本正经地给他分析着,其实心里早都笑开花了。 我看离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就继续逗他,“这下可好,吃了尸体血肉的蝴蝶都变异成食人蝶了,你这罪过可不小啊” 没想到这死心眼居然还真信了。听完我的责备,居然拉了我的手,满怀愧疚地望着我说:“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我实在憋得受不了了,大笑着甩开他的手,“你傻不傻 呀骗你的,你也信” 离怔怔地看着我,却没有生气,反倒跟着我傻傻地笑。 我一得意就有些口不择言,指着那些灰烬道:“你看,这些都是刚从尸体里破茧而出的,按说还是小孩都这么厉害,你家的那些蝴蝶可比这里的大多了,应该更厉害才对,那它们平时就不攻击你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直想打自己的脸。 果然,离摇摇头,笑着说:“它们的视力非常不好,平时都是自己飞自己的,根本就看不到我。不过我能看到它们,有时无聊我就会扯住它们的翅膀玩。” 离一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表情怪异地看着我,艰难道:“它们为什么能看到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一阵心酸,大概明白之前的猜测应该没错。 只是不明白没了实体的它为什么还能让我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难道他是传说中所说的有道行的鬼 可是一旦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他会不会魂飞魄散呢我不敢往下去想。 于是,我压住情绪故意打着哈哈胡扯道:“嗨,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厉害呗。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它们能看到我很正常。” “真的是这样吗可我觉得你不点都不普通。” 离明显不信,凑到跟前,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满是狐疑的看着我。 “我你还不信” 我故意嗔怪地拿眼瞪他,好象他怀疑我是多大过错似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别过头,拉着他就往岩壁上爬。 “走,咱再去查看查看,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还别说,这一查看还真就发现点问题。有一些洞是只够放一个棺材的,有一些则不是,里面连着狭长的通道,好象还挺深。 而从这些通道的边缘来看,很显然既不是天然形成的,也不是人工开凿的,倒好象是被什么东西腐蚀出来的。 什么东西会这么厉害我和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有通道的洞里的尸体。发现他们身上也有很多破洞,只是看起来比较陈旧。 我又对比了一下其它洞里有破洞的尸体,破口的陈旧程度要比这里的新鲜得多,应该就是刚刚被我们消灭的那些蝴蝶干的好事吧。 第五十七章 隐瞒 我把短剑拿在手里,钻进其中一个通道,爬不多远,就见一蒲团大的蝴蝶吭哧吭哧叠着双翅迎面走来。见了我张开嘴,吐出一个卷曲的长管样的东西直奔我的面门而来。我把短剑向前一伸,手腕一转,那长长的小管子就缠在上面断成了碎碎。 那东西估计也是有痛觉的吧哆嗦着原地蹦了两下,接着就疯了似的向我冲过来。我也不客气,一剑就刺入了它嘴巴,来了个对穿,弄了我一手绿色的液体,好恶心。 把剑拔出来,推着它的尸体继续往前走。很快通道变宽,进入到一个小窝窝一样的圆形洞里,洞的另一端开着口,那里应该就是尽头了。 我把那只碍事的蝴蝶一直推到洞口,一脚给踹了下去。然后,把着洞口往外一瞧,呦呵,这地儿咱熟啊。我冲着身后喊道:“离,你到家了。” “是吗” 我把身体紧贴在一侧,让离钻过来。他爬进小窝窝,躬着身子走过去一看,可不,这不正是他的神仙府地吗 “离,你可真行啊,在这住了两年,就没上来看过吗你这王可是怎么当的” 离抚着自己的一只触手道:“别说,还真没上来过。” 我笑,“也是,早知道这两边是连着的,何苦从水下走得那么辛苦呢” “可不是。” “诶,你说你得有多懒啊,这要是我,早把这儿摸个遍了。” “嗯,我看出来了。”离撇着嘴点头。 “你什么呀就看出来了”我照着他的肩膀就来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笑着说:“我看出来了,你其实一点都不纯良,就是个不老实的。” 我也一撇嘴,啧了一声,鼻子一哼,“才知道啊,可惜,晚了。” 离便默不作声地笑了,伸着脖子向洞外看了看,问我:“现在怎么办,还想回去看看吗” 我想了想,“今天朕累了,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就把所有的触手伸到前面来舞动着,“那要不要臣妾给您铺床做被呀” 这家伙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我笑得要岔气,给了他一脚,“要死了,我要是睡在你这须须上,半夜醒来还不得吓死” 他就收了触手,很受挫地抚摸着自己的须须委屈地说:“我觉着挺好的呀。” 我把他一推,“今儿这窝就是我的了,你回你原来的地儿休息去吧。” 离哀怨地瞥了我一眼,钻出洞口爬了下去。 我窃笑着坐下,蜷成一团,窝在那里闭上眼睛休息。 刚有点迷糊,就听到有动静。睁眼一瞧,就见离举着我装饼的包裹上来了。 “你的,要是饿了就起来吃。” 我伸手接过,拍拍他的头,“嗯,真乖,表现不错。” 离翻了翻眼珠,好象还有话要说,我很纳闷,便问:“还有事” 离支吾了一会儿,突然把一直藏在背后的一只触手伸了过来,上面卷着块泛着绿汁的肉。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明白怎么回事。结果就听他嗯啊了半天才说:“没骗人,这肉味是挺鲜美的,你吃。” 天啊,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一把将他扒拉到一边,对着洞外一通狂吐,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我吐得全身无力,朝他一摆手,“要吃你自己吃,别给我。” 离就变了脸色,叹口气,爬了下去。 别说,睡着睡着就饿醒了。我拿过包裹打算取张饼撕着吃,不想却发现在洞口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钵清水。 不用说,肯定是下边那位怕我吃饼太干,辛苦下山找来钵,盛了水放这儿的了。 我端起钵,尝了一口,非常的甘甜,应该是从半山腰那处泉眼取的水。 真是费心了。我好感动,又有了被人宠的感觉。 就着水把饼吃完,心里美美的,非常的踏实。我扒着洞口,冲下面轻轻说了声“晚安”,然后重又窝回洞内带着笑进入了梦乡。 梦里乱七八糟的,好象见到了方丈、净空,还有瑶尘。等醒来时,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对黑黑大大的瞳仁。 我睡迷糊了,一时间哪还记得身在何处,吓得我大叫着跳起来,结果结实地撞上了洞顶的石头上,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等离惊慌地伸出触手来帮我揉头,我才想起了昨晚的奇遇,才反应过来趴在洞口边上看我的是离。 “对不起,吓着你了。”离眼神黯淡地说。 看着他那委屈的小样儿,几乎脱口而出的责怪生生地被咽了回去。 “没事,是我自己睡懵了,忘了在哪了,不怪你。” 离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歪着头问我:“你说今天咱们要做点什么” 我想了想,问他:“你家这些洞里的蝴蝶都起来了吗” 离摇头,“还没。” “这样,我觉得咱们要先下手为强,一会儿咱必须把洞里的这些蝴蝶都给消灭了,不能让它们有机会来攻击我。” 离听了就点点头,“我可以用歌声迷惑它们,然后你再用火攻。” 我一听就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行啊,小朋友,还知道火攻呢” 离被我这猝不及防的夸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时间手足无措,竟羞羞答答的象个小姑娘一样。 亏着他有那些触手可以帮他把着岩壁,让他能稳稳地立在那儿,否则不掉下去才怪呢 看着他晚了半拍才想起双手抱头去揉,实在是萌得可爱。 我遂忍着笑,一把将他拉进洞里和他并排坐着,把脚悬于洞外。 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扒着洞口呆着你也不嫌累傻不傻呀你” 离就笑着低了头,“怕挤着你。” 我笑着悠荡着双腿看向前方。 看着看着,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突然想到,这洞相对密闭,虽与另一个洞相连,可这个洞的出口处有石头压着,因此,总体来说还是密闭的。 昨天在隔壁洞里放了把火,应该已经消耗掉不少空气。如果再放把火,我还不得活活闷死在这儿看来这火攻还真得慎用啊。 我心里十分的为难。我是不能把自己的残忍推断告诉离的。 现在离对别人来讲虽说只是个隐身人而已,但好歹对我来说是全无影响的,能看到也能摸到。 可一旦让他知道了真相,我是真的怕会惊散了他的魂魄,从此消失不见的。 我只能找别的理由搪塞过去,否则,他会马上想到自己在这洞里生活了两年都没有因为缺失空气而窒息是件多么可疑的事情。 第五十八章 你杀生了 “想什么呢”离见我眼神定住了,有些不安地问。 “啊,没什么。”我把短剑拔出给他看,“看,我这把短剑怎么样” “太漂亮了,一看就是把好剑。” 我得意道:“知道吗这是我临上山前,山下那个村子的族长亲手交给我的,是他们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是上古神器,族长身份的象征。” “那他为什么交给你” “想开了呗。这剑放他手上也拔不出来,就是个摆设。碰巧这剑认我,我一拔它就出来,一点都不费力。不信你试试。” 我把剑插入剑鞘递给他。离接过剑,一拔,没拔出来;再拔,还是没出来。最后,离使出了吃奶的劲,脸都憋红了,也没拔出来。 我把剑收了,嘚瑟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离连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没道理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有缘人呗。” “哪来那么多的有缘人呐,除非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怎么会上古诶,大哥,你看我有那么老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 离摇摇头,一脸的困惑。 我推了他一下,“别纠结了,告诉你,我今天就打算用它来结果那些蝴蝶的小命。” “好。”离点头,好象还挺期待看这场好戏的。 “你现在就唱歌引它们出来,我要好好试试剑。” 妖魅的歌声从离的唇齿间飘出,一只只硕大的蝴蝶再次从洞中跌出。 此时,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美丽的尤物、令人惊艳的仙子,全是青面獠牙食人恶魔。 我拔剑出鞘,那剑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杀气,嗡嗡作响,如虹的剑气直冲了出去,咄咄逼人。我甚至感觉到它在我手中微微的震动,似乎急不可耐的要跃跃欲试。 我试着朝着那些蝴蝶挥舞了一下,与剑气遭遇的蝴蝶顿时变成两截。离的眼睛本来就差不多占了脸的三分之一,这会儿更是看起来要占到半张脸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连歌都忘了唱。 我趁着蝴蝶们缓神的当儿凌空将剑舞得连成了片,只片刻功夫这一众的小恶魔便被杀得肢离破碎,片甲不留。 我停下了手,嘘了口气,昆也安静下来。 这是我和昆的第一次联手,我们仿佛原本就是浑然一体的,和谐自然。 昆象有生命一样,剑气自行收回,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中。 看它全身上下依旧寒光四射,竟未沾上半点污秽,连擦试都可以免了,这自净的功能还真是强大。 我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一眼瞥见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枚鸡蛋了。 看他那样,我得意地笑了,以为那某人是被我英武的形象帅到了,谁想离指着我开口便是一句“你杀生了”。 好家伙,一言将我轰得外焦里嫩,好一阵尴尬。 是啊,犯了杀戒啊 可是我不杀它们,它们就可能杀我。 先前被它们的同伴围攻,伤虽好了,可那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我可不想妇人之仁。 再说,昨天我也犯了杀戒了,你怎么不说 我瞪了他一眼,那货马上说:“杀戒都犯了,那吃肉就不能问题了吧” 这都哪跟哪啊真是的,有话就不能直说我没好气地问他:“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那货忽然诡异一笑,噌噌噌就爬了下去。我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那家伙跟捡到了宝似的,把七七八八被我砍成碎块的肉都收集在了一起,在水潭边堆成了一个小丘,然后还心满意足地站在边上欣赏了着。 我在上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就是觉得这家伙嘴都快咧到耳根了,离得几丈远都能感觉到他那颗欢呼雀跃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在唱歌。 这家伙突然在肉堆中翻捡了一块拿在手中,我估计是挑选了他认为最好的,转身就要往岩壁上爬。 不会吧又来了 我连忙把他喝住,“要吃你自己吃,别给我啊” “真的很好吃” 离有时候还真是执拗得让人哭笑不得。 我唬着脸吼他,“好吃我也不吃,你不知道它们是吃什么长大的吗恶不恶心” 离象是受了挫,一下子收住了动作,僵在那里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我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了。虽说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感受,可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才是王道。 离慢慢挪到那堆肉旁边,蹲下,双手环膝,把头埋了进去。 我连忙从上面跳下来,走到他身边。 我用腿碰碰他,那家伙没抬头。 我心说,这老哥不会是哭了吧我挠挠头,有些后悔,不晓得要怎么哄他才好。 看着那堆小山一样的肉,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有了主意。 我也蹲下,一手揽了他的肩膀,柔和了声音说:“诶,这么多肉一时半会也吃不完,放这儿还不得放臭了啊我有个主意,咱把它们烤成肉干,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你看怎么样” 这招果然好使,那货一听,立马笑逐颜开地抬了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此话当真” 我笃定地点头回答:“当真,当然当真了,一会儿咱就开干。” “那你不嫌我恶心了” 我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想哪去了我是恶心那些死尸,不是恶心你,放心吧,放心吧。” 说着还学着净空的样子摸摸他的头,离就开心地笑了。 我心说,哎,这位大哥还真挺好哄的。 离突然无限神往地说:“我还从不没吃过熟的东西呢” 看着离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哎,我想怎么着也得满足他的愿望了。 “这样,外面天黑后,你把这些肉都运到上面去,我在上面点火,给你来顿烧烤大餐。” “好啊,好啊,那就在这儿烤呗,往上运多麻烦。” 我翻翻眼睛,给了他一下,“你那么多手,吃现成的,还嫌麻烦洞里这么个小地方,不透风,烤起东西来得熏死个人,知道不再说了,想吃就得干活,懂不” 离一听马上表示明白,并且急不可待地说:“那我现在就运,上面白天也很少有人来。” “随你便。” 想了想,我把包裹里的饼取出,将包裹皮供献给他用。这样一次还能多运点,能省不少力气,离很是高兴。 看着他一趟趟跑得挺欢,我这心里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第五十九章 新朋友 终于忙完了,离一头扎进水里,把自己刷洗干净,然后就那么躺在水中睡着了。 看来是真累坏了。 趁他休息,我上到地面。一瞧,只见肉块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石头上。 哟呵,没想到这离干起活来还有模有样的,象个会过日子的。 我在附近找来些枯树枝,在空地上架好,把肉一块块的串上,便放了火,坐在旁边翻烤。 别说,这肉还真是特别,稍一烘烤就香气四溢,连本来很排斥的我闻着都止不住地流口水。 难怪离会这么宝贝这些肉,我想着就忍不住地笑了。 谁知,身后突然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离,心里好笑,这是闻见香味迫不急待了吗 诶,哈哈,我就不理你,我倒要看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 不求我,就不给你吃,哼 我傲娇地在心里想着,翻烤得更起劲了。 香味越来越浓,我自己的口水都溢了满口。什么戒律此时根本顾不得了,撕下一块就往嘴里放。 天啊,我受不了了,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啊,我所有的味蕾都叫嚣着我要吃我要吃。 我刚要再去撕一块,却有一湿热的东西从后脖颈处伸了过来,直奔我的手而去。 我手快,一把将其扯住,责怪道:“别闹,少不了你的。” 我说完即感觉不对,这不是离的触手 我浑身一抖,跳起来回身一瞧,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嘴,而此时我手中抓着的正是那大嘴里伸出来的舌头 我的目光稍一下移,就看到了那张曾在梦境中出现过的大脸 怎么是它我惊讶地与它对视。 那巨蛇张着大嘴,露着獠牙,瞪着双斗鸡眼好象也很吃惊地看着我。 天呐,难道我是在做梦 离呢离呢我大叫了起来。 那大蛇也突然象受了惊一样,震颤着绽开了脖颈上一圈火红的肉冠。久违的咯咯声没有听到,估计是因为我拽了它舌头的原故。 我忙松了手,我记得在梦里它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 果然,那蛇收回了舌头,没有对我发起攻击,而是把头转向那冒着香气的巨蝶肉。 哦,原来是看上我的手艺了。 早说嘛,吓了我一跳。 我拿下一块肉,它的头就随着我的手动。 我想,这家伙跟我不熟,还是别跟逗狗似的逗它了,这要是一口下来,我的小命休矣。 于是,我张开嘴,发出“啊”的声音,用手比划着示意它张嘴。 这蛇很聪明,跟听懂了似的,马上把嘴张开。 我把肉放进去。 它把肉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慢慢咽下,还闭上了眼睛,很陶醉的样子。 接着出人意料地刷地睁开了眼,立起了身子,把身体扭得跟跳舞似的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扑身下来把头放下,又瞧着我张开了嘴。 呵呵,这是又来了一个会卖萌的啊。 我笑着又撕下块肉放进它嘴里。 这次它连咽都没咽,就那么含在嘴里歪头看着我,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这是嫌少呀,你它娘的居然还知道嫌少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拍拍它的大鼻梁,把一整块肉都放进它嘴里。 那货这才高兴地仰起头,好象还是有点舍不得吃,很珍惜的一下一下慢慢地吞了下去。 “不错啊,还挺会过日子的。” 我夸了它一句,又伸手摸了摸它的大脑门。 它不仅很享受的接受了,意外的还象只温顺的大猫一样顶着我的手心蹭了蹭,然后又一头扎进我怀里拱了拱。 这样子哪象个危险的怪物,分明是只巨大的宠物嘛我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这个馋嘴可爱的大家伙了。 “你们在做什么” 我的注意力全在这条巨蛇身上,不想离在身后的洞口那儿露出个脑袋正瞧见这一幕,尖声惊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大蛇也是一惊,寻声看到离就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立起身子,颈部变得扁扁的,不停地吐着信子。 而离在洞口那儿也将触手收拢,表情严肃,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好不紧张。 我忙站到中间,双手平伸,“停停停,不要误会,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成的朋友”离不解地问。 “刚刚,刚刚。”我走过去把离从洞里拉出来,不停地安抚着他。 “我也不知道它从哪来的,可能是被我烤肉的香味给吸引来的。刚看到它时我也吓了一跳,本来还以为是你呢。” “我在水里睡着了,没闻到味,要不早出来了。” 离有些懊恼地说。 我拉着离在篝火旁坐下,大蛇的的脑袋就一直跟着我们走,但显然是看明白了,我和离是一伙的,因此也就下了防备,脖颈往下一摊,紧挨着我立在旁边。 离看了,就很生气地也往我身边靠了靠。 我顺了顺大蛇的脖颈,又拍了拍,指着离说:“朋友,不能伤害;食物分享,不能吃独食。明白” 它瞪着一双赶上我拳头大小的眼睛,倏倏地吐着信子,眼神是柔和的,象是不反对我的说法。 对于它的这种态度,我表示很满意。而相比之下,离的表现就不太友好了,好象跟谁闹别扭似的。 不就是少口肉吃嘛,至于这么小气吗 我白了他一眼,取了块肉继续烤。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烤肉的香味传得很远,吸引了不少动物前来。 方圆百十来步的距离处处可见野兽眼睛发出的荧荧绿光。可我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位护法,它们也只有淌哈拉子的份,再多一步也不敢往前靠。 我们足足烤了一晚上,你一块,我一块,他一块,按身材比例分配,公平合理,没一个有意见的。 一晚上下来,吃得尽兴,气氛也慢慢变得活络起来。到最后,离也会伸出触手去摸摸这个大家伙。 天将亮时,我和离打扫战场,把火烧的灰烬弄到一边的草丛里用土埋了。地上留下的痕迹则指挥大蛇在上面扭了扭身子,立马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真好用。 第六十章 烛龙的家 我和离要回去了,大蛇却不肯走,跟着我们到了洞口。我拍拍它的脖子,“我现在要回家休息了,你也回去吧,这洞口有点小,撑不下你。” 那蛇象听懂了似的,探头向洞内看了看,我刚要说:“你看,我没骗你吧”却见它一头钻了进去。 随着它身体的钻入,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我和离趴倒在地上,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这家伙的身体不是肉做的吗难道它身上的鳞片比岩石还要坚硬吗 一阵轰隆隆后,震动逐渐停止,离哭丧着脸道:“我的家不会被它毁了吧” 我安慰他,“没事,它就是帮咱们修修路。” 正说着,就见洞口露出个大脑袋,那蛇吐着信子看着我。 我真是奇怪自己的神技能,竟然能从它无波的眼睛里读出丝邀功的意味。 咦怎么个意思这是来接我下去视察工作的 我拉了离站起来,走过去,大蛇并不往下走,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想你堵着洞让我怎么下 正想要语重心常地劝它让个道,不想它却用头顶了顶我的脚。 什么意思啊这是难不成还想当我的坐骑驮着我不成 那我岂不是赚大了,一顿肉换来个神兽当马骑 可看它的样子还真有邀请的意思,我便试着踩上它的头,它就用头顶着我,带着我一路下到洞里。 离在后面跟着,下到洞底看到那一地的碎石,当时就哭了,一大颗眼泪落了下来。 我过去揽住他的肩膀,离伤心道:“它真的把我的家给毁了。” 我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没事,把碎石运走,收拾收拾就好了,还和以前一样。想开点,至少,咱们上上下下比以前方便多了不是” “嗯。”离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破涕为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好象长大了,我反倒象个孩子了呢” 我仰着头一本正经起来,“这不叫长大,这叫有担当。我本来就有,只是你没发现。” 我俩说着话,那大蛇凑热闹似的缠了上来,把脑袋挤在我俩中间看着我。 我没好气地点了下它的鼻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它就吐了两下信子来回应我。 我拍拍它,“松开,我要睡了,回头再收拾你。” 这家伙绝对很有智慧,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把给我松绑。我抻了个懒腰:“离,我困了,先休息吧,等睡醒了再收 拾。” 离点了头,一头钻进水里。 大蛇则看着我攀上岩洞,才把身子盘了几圈,将头埋进去,也消停了。” 窝在岩洞里,我却没有睡意,清醒得很。 我发现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里是青峰山,绝对没错。可山上没有神龙寺,这就怪了。 我清楚地记得方丈讲的神龙寺的传说。方丈说建造神龙寺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而我现在的样貌不正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吗 而自从我出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传说极度的吻合。难道现在是一千年前难道我就是那个建了神龙寺的小和尚 我这时非常懊恼,怎么当初就忘了问方丈小和尚的法名呢方丈怎么也就没提这茬呢 如果说我是回到了过去,那么过去的那个我在哪里 如果说过去那个我和现在的我本就是一个人,那这时间岂不是成了一个环,和终点相接了吗 我自己建了神龙寺,千年之后,神龙寺的和尚又救了我,然后在救了我的十三年后,我又回到千年之前建了神龙寺。 好晕啊,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才导致了时空的错乱的。 如果我要回到一千年后,那又得是怎样的际遇才能办到呢 有个问题,当时方丈讲故事的时候我就很困惑,那就是神龙寺的名字从何而来,小和尚为什么会想到起这么个名字。 如今,见了这大蛇,倒是猜到了几分,八成是跟这蛇有关。 山海经的事我可没忘,这蛇如此的特别,与众不同,没准就是书中所述的烛龙。 这样看来,寺院的名字似乎就有了出处。只是,为什么要用它的名字来命名呢 我在寺里遭遇的那两次奇怪的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真的是做梦 梦里怎么会见到烛龙的呢还有那蝴蝶,似乎都在引着我往这条道上跑。 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吗又或者说我现在其实就是在梦境里 还有离,那些蝴蝶看不到他,可是烛龙明显能看见,难道这烛龙和我一样,能看见鬼魂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 算了,管它呢过好现在再说吧。 这样一想,反倒轻松了,没一会儿便睡得实实的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个软乎乎的东西在脸上扫来扫去,弄得我痒痒的,才醒转过来。 睁眼一瞧,一对硕大的斗鸡眼对着我,一条分着叉的大舌头正倏倏地在那大嘴巴里一进一出的呢。 呵,这家伙,这么早就来叫床,还挺粘人。 我打了个大哈欠,顺手拍了拍它的头。 蛇是没表情的,可我感觉到它很开心。 它堵在洞口与我四目相对,也不让开。 哎,这个大宠物,要是象离一样会说话能交流就好了。 我盘坐在洞内,想了想,问它:“你有名字吗” 它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 我好奇地等着,看它会给我个什么反应。 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但是没想到它却点了点头。 我大喜过望,“那我问你,你是烛龙吗” 这回它快速地点了点头。 “你从哪来也住这山里吗” 它又点了点头。 它怎么总是点头,不会是不会摇头吧 为了验证它到底是不是真的理解了我的话,我提出了个要求,“那你能带我去你的家看看吗” 没想到那家伙还真听懂了,居然再次点了头。 不过这回点完头后它就让出了洞口。但一转身,把后颈给了我,还张开了肉冠。 咦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坐上去吧 第六十一章 旧地重游 我犹疑着没动,它就转过头来看我,然后又把身子转了过去。 我试着骑上去,搂着它的大脑袋,屁股正坐在肉冠上。 别说,那张开的肉冠就象是个巨大的座垫,软硬适中,坐起来非常的舒服。 它的头上有两个突出的长得象角一样的东西,正好可以让我抓住用手把着,起到固定身体的作用。 这家伙,怎么这么会长,不会天生就是让我来骑的吧 等我坐稳了,它就矮下身去,带着我就往出口走。 离在水中见了就大喊:“你们干什么去我也要去” 我忙拍拍烛龙的头,让它停下,“它要带我去它家看看,你要想去就一起来吧。” “好嘞,我正闲得没事干呢,那就和你们走一趟吧。只是你知道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吗” “那谁知道,我又没上去看。” 离幽怨地说:“白天我出不去,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太阳我的皮肤就会疼,还会腐烂,晚上就没事。” 我的心一酸,“那咱就晚上去。你等着,我先上去看看再说。” 我拍拍烛龙的头,“等一下,我先上去看,如果是黑天咱们现在就去你家;如果是白天,那就再等等。” 烛龙很听话把我放下,我三步两步就到了岩顶的出口处,纵身一跃,两脚分开支撑在通道的两壁上,手脚并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地面出口的地方。 那上面已被离挪了大石压上了。 我试着推举了一下,没想到这百十来斤的大石,被我轻易举了起来。 看看自己的这双手,心里有说不出的惊喜。 怎么一晚上力气长了这么多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付皮囊了。 不错,外面没有阳光,正是夜深人静时。 我把大石完全扔到一边,冲下面喊:“出来吧” 最先出来的是离,紧接着就见烛龙从洞中蹿了出来。 今晚的月亮非常的明亮,月光洒在它那蜿蜒向上的的身躯上,赤焰流转,真真的象极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冲上天空。 如果这个时候它一张嘴喷出火来,我都不会有一点违和的感觉,不会觉得惊奇。 太漂亮了,我看得赞叹不已,连离都惊得合不上嘴了。 烛龙落了地,张开肉冠,我拉了离一起坐了上去,抓住它的角。 还没来得及嘚瑟,就是一阵风驰电掣。 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路线,然后就感觉到了坠落,紧接着就是入水。 怎么和我当初梦里的过程差不多难不成我当初去的地方就是烛龙的家 果然,入水后,它又带着我们一阵疾行,久违的与梦中如出一辙的感觉又来了。 水依然压得我睁不开眼,耳边是湍急而过的水流。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被它用尾巴卷着,这回升级了,坐在了它的肉冠上,而且身边还有离。 离用它的触手紧紧地挷缚着我,生怕我会掉下去。 两次的心境也是完全不同的。上次是忐忑的,这回是心安的,而且底气十足。 等它放慢速度停下来,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到处都是嶙峋怪石的巨大洞窟。 烛龙把它的大脑袋放到岸上,我和离从肉冠上滑到地面。 我发现这样挺好玩的,没滑够,还想再滑一次。可显然现在提出这个要求不是时候。我暗暗寻思,以后无聊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想个什么办法哄它让我这么玩。 “天啊,太漂亮了,这才是真正的神仙府地啊,豪宅呀” 离看着远处那些乳白色的石柱、石笋和满壁熠熠生辉的宝贝,忍不住赞叹连连。 “我在梦里来过这儿,说起来,梦里也是它带我来的呢。” 我喃喃自语着,声音不大,可离还是听到了,他惊奇地探过头来,“不会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摇头,这是个连我自己都恨不能抓个人问出答案的问题,让我可怎么回答他 不知道烛龙这家伙是不是也曾梦到过我是否我们曾经做的就是同一个梦 又或者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其实是知道最多的那一个,而我实际上就是个傻蛋,它在看我的笑话 烛龙这时爬上岸,欣赏了会儿我俩丰富多彩的表情,然后便慢悠悠地向洞的纵深处爬去。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断定,这家伙绝对是个知情的我连忙拔腿跟了过去。 烛龙象是有意在给我们展示它的家当,走走停停,由着我和离东瞅西看。 在洞外往里瞧已经觉得很美了,没想到进到里面更是美得让人咋舌。 原本遍布的钟乳石就已经够让人赞叹的了,而里面满岩壁的彩色水晶,更是闪闪发着亮光,如梦如幻。 我想,如果此时点上蜡烛,有火光的映衬一定更是美不胜收。 离扯了下我的衣襟,小声说:“跟它商量下,以后我住这儿得了。它毁了我的洞,还我一个,也不算亏,是吧” 我推了他一把,“没看出来呀,你还挺贪心的,别说我们认识啊” 离就气得笑着捶了我一拳,“我就是说说。” 我俩打闹着边走边看,可一个拐弯之后,却吓了我俩一跳,彻底明白了天堂和地狱之间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拐弯的距离。 眼前的世界有如阿鼻地狱,与之前所见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无比寒碜恐怖的地界,四周全是黝黑立陡的石头砬子,中间一块区域却似一个巨大的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里云雾缭绕,任我这无敌的眼力也无法看到底部,更别说正常人了。 我能听到水流的轰鸣声,甚至能感觉到水汽扑到脸上,却看不到这水在哪里。 而在中心处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我拉了一下离的胳膊,“现在你还想住这儿吗” 离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谁愿意住谁住吧,反正我不住,这地方太瘆人了。” 这烛龙带我们上这儿来做什么难不成这下面才是他的家 诶烛龙哪去了我转着身瞅了一圈,明明刚刚还在身边的,怎么这会儿影都没了 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我们不会是着了那畜生的道吧 被它一脸乖巧呆萌的样子给蒙蔽了,兴高采烈地来了个自投罗网 若真是这样,想想这一路上的傻样子得有多蠢 可有那个必要吗如果它真要害我们,那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直接一屁股坐死我们岂不是更省事 第六十二章 神树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离大声喊道“快看” 顺着离的手指看去,只见聚在深渊中的浓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正前方的位置移动。 我来不及说话,瞬移过去,想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出乎意外的,却见烛龙正盘踞在一块巨石之上,立着脖颈,对着深渊大张着嘴,将白色的浓雾吸入口中,象极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在那里吞云吐雾,场面十分的壮观。 浓雾在我的惊异中被它吸得一干二净,而此时赶过来的离拉着我转过身。 天,先前被浓雾掩盖住的一切都已显露出了真容,而我看到的堪称奇迹 原来我们正站在一个纵横两百余丈的天坑边缘,有九处瀑布悬于其壁,有如九条白练直落九霄。而天坑正中,矗立着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 它的枝叶并不繁茂,每隔一段就有一圈枝杈伸出,倒是和我在那棺材底上见到的青铜树有几分相似。 树干很粗,至少比烛龙的腰还要粗到五倍以上。整棵树通体碧绿,树干笔直,象极了一根大柱子杵在那儿,直戳入洞顶。 我和离都是一阵的惊呼,这么粗这么高的树得活多少年了啊 我心中默念,佛祖啊,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就算它是扶桑,它是若木,在这大山之中,它是靠什么活着的 一转身,发现烛龙正盘卷了身子,歪着头观察着我。 别问我为什么觉得它是在观察,虽说其实它看起来就是一张木塑一样的脸,但我就是莫名地能读懂它的眼神和表情。 例如此时,它就是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而并不打算带我下去。那意思就象在说,地方我已经带到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它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就是让我自己下去,没打算帮忙。 我往天坑下面看了看,深不见底,黑漆漆的,我竟无法看透。 捡起块石头扔下去,半天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我忍不住扶额,我的乖乖,这得多深啊这要是掉下去,任谁都得摔成肉泥啊 我恶作剧地想,就是烛龙估计也不行。顶多仗着鳞甲结实,能摔成一袋肉泥,闹个外形齐整。 这天坑附近的岩石也很奇特,都是黝黑黝黑的。 我伸手摸了一把天坑内侧的岩壁,发现它们就象是被打磨过的镜面一样。 如此光滑,想是连苍蝇也难以在上面立足了。 天啊,这可怎么上下,根本就没法攀爬嘛。 唯一可借力的就是中间的那棵树,难不成那树就是此处上下的天梯 可树与天坑边缘目测怎么也得有一百丈的距离,而我还没对自己长大后的身躯做过测试,对一步能否瞬移这么大的距离还真就没什么把握。 要是能把烛龙当绳子用系在两头,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只是人家烛龙肯定不会同意。 我瞅了眼等着看好戏的烛龙,直挠头,心说,今个若是过不去,跌了份,以后在它面前岂不是要矮半截,还能被它瞧得起吗不行,得想个办法才好。 于是,我假装好奇,无视了烛龙灼灼的目光,沿着天坑散起了步。左摸摸,右瞅瞅,看着悠闲得很,实际上脑子转得飞快,没办法,得想招啊。 离不明所以,真当是散步呢,一路跟着左瞅右看,忙得不亦起乎。而烛龙则在我身后缓行,好象在说,我看你能磨到什么时候 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后背上的汗毛全让它盯得竖了起来,这个不自在。 哼哼,你等着,等我想出办法来,让你服死我,你就等着乖乖做我的宠物吧。 我偷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大家伙,嘿嘿地在心里暗爽得乐开了花。 “嗨净心,你傻乐什么呢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离在不远处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冲着我连招手带比划地喊,我连忙跑了过去。 离从地上捡起一截一头焦黑的木棒,说:“你看,燃烧过的。” “嗯,好象是火把燃烧后的残骸,这里有人来过。” 我接过那截木棒,捻了捻烧焦的碳黑,又闻了闻。气味微乎其微,应该已经很久远了,绝不是近期的。 还真是不寻常啊。照理说,这应是个人迹罕至的所在才是,可怎么就有人来过了呢 我灵光一现,大喊:“快找找,一定还有别的通道” 离听了,忙扔了木棒开始左翻右找起来。 烛龙却定在原地,象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我们。 看它那样我就来气,不帮忙还看热闹,好象我和离是不干正事一样。 我加快了脚步,仔细勘察,别说,还真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道裂隙。 那道裂隙象是微张的小嘴,仅能容一人侧身小心经过,离和烛龙看来是都过不去了。 “你俩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说着我就要往里钻,离一把拉住我,眼神里全是担忧,半天吐出两个字“别去。” 我的心一动,这是又一个净空啊。我净心何德何能,此生能有这些肝胆相照的朋友如此真心对我,值了。 我拍拍他的手,“没事,我命大着呢,我去看看就回。” 烛龙这时也把大脑袋伸了过来,用鼻尖拱我的手。 我摸了摸它的大鼻梁,笑道:“干嘛呀这是,怎么都弄得这么煽情我只是去探个路,又不是去赴死。再说,我又不傻,情况不妙我还不知道往回跑啊都放心吧。” 离抿紧了唇,眼神极其坚定地说:“净心,你记住,我会一直等你回来,你不回来我就不走。” 我“噗呲”笑出了声,给了他一拳,“瞧你,整的跟个小媳妇似的,还一直等我回来,傻不傻就一天。” 我看离的眼神明显变得凌厉起来,忙改口,“好好好,三天,三天总行了吧三天我没回来你们就别等了。” 我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眼泪就要出来了。因此,没给离再说话的机会,转身一头钻了进去。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不到他们了,才停下脚步。 心里酸酸涩涩,捂着脸默默地落了两滴泪,也不知这泪是因何而落。 吸吸鼻子,仰起头,使劲把眼睛眨了眨,继续前行。 第六十三章 迷路 这个裂隙只是入口处狭窄,越往里变得越宽敞,我可以正着身子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前面没什么障碍,正好可以试试身手。 离说,我的能力很强大,只要我想,就能做到任何事。 想想我就想笑,它可真敢说,咋不说我能上天呢只要我想,难道我想一步跨出百丈外就真的能吗 我这念头刚起,就觉耳侧生风,两旁清晰可辨的岩石瞬间模糊成了一片。 脑子还没回过神,就“啪”的一下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哎哟喂”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原来不知怎的我竟趴在一面石壁上,肋骨撞得生疼。整个人就象是贴在墙上的一幅画,还嵌进去了一块。 我这一动身子,整个人就象脱了胶的画一样,从上面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多亏那两家伙没在,否则,我非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可,太丢人了。 我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这都什么情况啊这是我有点蒙。 趴了一会儿,慢慢抬手摸摸脸,还好,鼻子没拍进去,嘴巴也好。我翻了个身,试着坐起来,还成,胳膊腿还都听使唤。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裂隙到这里向左拐了个弯,我是从先前那个位置瞬间移动到了这里,没刹住闸才拍在了石壁上的。 此时,石壁上赫然留下了一个人形凹痕,就象是在上面盖了个印章,召告后来者,爷爷我“到此一游”了。 我被自己的脑洞逗得不行,向后一仰,躺倒在地,内心的喜悦冒着泡地往外冲,让我无法抑制。 于是就那么平摊了双手双脚,成个大字形躺在那里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 哎,早知道一次能瞬移这么远,直接到那树上多好,没准现在都下到了树根那儿了。 我有的没的想了一会儿,终于能把嘴合上了,便起了身,扑噜扑噜身上粘的土,就顺着通道往左走去。 没走多远,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上行,一条下行。我估计上行的路多半是通向外部,下行的通向哪里那就不好说了。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决定先找不确定因素相对较小的上行通道走。 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了解,行动起来就更加方便了。而且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行进的速度虽快,但也没再犯上次的错误,撞东撞西的。 还好,一路顺利,没再遇到什么岔路口,通道里开始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伴随着隆隆的水声,大量的水汽扑面而来。 我心下大喜,这是要到出口了。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到了一丝光亮。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条瀑布从洞口的上方飞流直下,正好把洞口掩住。 仔细观察山势,发现这里是后山的一处飞瀑,在山脚下汇聚成溪。以前我跑山的时候常从这里经过,却从没想到这瀑布后面会是这么一番所在。 我折返回到岔路口,往下行的通道走。没走几步就发现了怪异,这个洞居然不是天然,完完全全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什么人会在这大山之中花这么大的力量开凿通道,这得花多少的人力物力啊 我好歹也算在此地生活了十三余载,怎么就从没听说过一星半点和这有关的故事呢这通道到底存在了多少年啊 老话说得好,“事出蹊跷,必有妖”,我不敢怠慢,提高了警惕。 很快我就发现了怪异之处,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青铜面具。 这些面具的大小和造型千奇百怪,各不相同,但都极为奇特夸张。 有的耳朵象对儿大翅膀,向斜后方伸展着;有的眼睛是三角形的,中间向外突出,就跟个蛤蟆似的;有的鼻子大大的,呈鹰钩状;有的眼睛又是圆圆的,头上有几个向上翻卷的弯弯的造型,不知道这是代表帽子还是头发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配上了一张宽宽的大嘴巴,象青蛙的嘴一样。 天啊,这都什么长相难道是一堆畸形在这儿聚会 可这一个个的都长得高鼻阔目的,好象也不是中原人啊,怎么看怎么象传说中的西域人,而那一张张微弯的嘴角似乎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 在这甬道里,以我的目力虽能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但也能明显地感受到此时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而那些挂在石壁上做工考究、栩栩如生的面具就宛如一颗颗的人头悬在那里,让人浑身凉嗖嗖的发毛,就象有一万只眼睛在盯着你,让你不寒而栗。 幸亏我不是普通人,否则,在这令人遍体生寒的环境里岂不是立马要漰溃吗 我在古书中看过,早在商周时期就有青铜面具。当时盛行巫蛊之术,认为人的灵魂可以附着在上面,戴上它,就可以通灵;人们也会在一些驱鬼逐疫的仪式中带上它大跳傩舞。 这样看来,这些青铜面具的年头可就不短了,怎么也得有千年之上吧。 可眼前这些面具显然和通灵、傩舞都贴不上边,那挂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用的呢总不会是谁闲得无聊搁这儿吓人的吧那这吓人的成本可就太大了,凿山开道喂 我沿着台阶一路下行,走了半个多时辰还没走到头,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头了。 以我的脚力走了这么久,按理说都能绕着大山十几个来回了,这甬道到底得有多深啊够我走这么久的不会是着了道吧 我停下步子仔细观察,发现那些面具可不是随意挂着的,而是每隔一定的距离就会出现一个。 也就是说,在我观察那些面具的时候就已经着了它们的道,在不知不觉中将它们当成了路标,不由自主地沿着它们指示的方向前进。 而它们的摆放位置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一直在往下走,从而忽略了真正的路。 所以说,我实际上是一直在兜圈子。难怪总是看到重复的面具,还以为是本来就是那样的呢 第六十四章 山腹里镂刻出的祭坛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拔出昆把旁边石壁上的一个面具削掉了半截,然后按照先前的方式又走一遍。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就又看到了那个面具。 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此简单的小把戏竟耽搁了我半个时辰。 真是笨死了,我暗骂自己一句,然后不再去看那些面具,自顾自地往前走,但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我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我判断错了难道有什么被我漏掉了 我靠着石壁,心想,难道说这里本来就是死路一条可总觉得不对劲,动机呢干嘛要这么费劲修一条死路难道只为展示这些面具吗真是奇怪。 算了,暂有当它是死路吧,先回去,别让离等急了。 想到这儿,我便往回走。可当走到本应是岔路口的位置时,我发现岔路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丝合缝的一面石墙。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合上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难道是我耳聋了吗 我扯开喉咙大喊了两声,感觉嗓子都要喊破了,可半点声音都没听到。我不会是又聋又哑吧了吧 我突然想起刚才砍青铜面具时,断掉的那截面具掉在地上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真是迟钝啊,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呢 我懊恼地抬手在石壁上狠狠砸了一拳,不想脚下一空,嘴都没来及张开就掉了下去。 下面连着一条坡度很大的筒形滑道。我掉进去后,就不受控制地顺着滑道往下溜。 速度越来越快,耳朵终于能听到声音了那是我非常熟悉的快速行进中身体划破空气的呼啸风声 我大吼起来,听到了,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太好了 失而复得般的激动让我恨不能立刻从滑道上蹦起来召告天下:我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吧我还可以说话,还可以听到大自然的美妙声音,这简直是太棒了 人就是这样的,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习以为常,不觉得珍贵。等到失去了才发现原来它是那么的重要、不可或缺。我是多么幸运啊,还能拥有,还能珍惜。 虽然只在刹那间我就恍然大悟,刚刚在那密闭的甬道里,我并未失聪,也未变哑,而是那里岩石的材质的问题,但我依然是喜悦难当,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坡度逐渐变缓,速度渐渐放慢,我居然没被射出去。而是稳稳地落了地。 抬眼一看,眼前是祭坛一样的建筑,非常的开阔,大气,气势恢弘得让我叹为观止。 巨大的岩石穹顶下,是一个由一级级的台阶呈环形向上开凿出的方圆二十余丈的巨大环形平台。我数了下,总共有九级。每层平台的立面上都刻满了云纹。而从我落脚的地方修了一条笔直的一直通到最上层的路。 最外层的一圈等距离摆放了九个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 每个面具都十分巨大,有我的肩膀高。跟甬道中看到的面具长相差不太多,但最奇怪的是它们的眼睛,象两个棒棒一样突出了眼眶,立在外面。 太夸张了,谁的眼睛能长成这样啊 第三层的台阶对应的位置上矗立着九个青铜人,神情肃穆,每人都双手环握着一根巨型象牙。 最上层一圈,等距离跪着九个青铜巨人,双手上举,各托着一只勾嘴巴的青铜大鸟,大鸟的头顶上有一轮状圆盘。 我好奇跳上去一看,里面盛满了油脂,原来是灯啊。 拾阶而上,看到平台中心处有一长约5丈,宽、高各3丈左右的巨型石椁。这椁的造型极为古朴,平顶,门窗齐全,彩绘线刻,十分的精美。 细一观察,不得了,这石椁的底部连个缝隙都没有,与平台根本就是一体的 也就说石椁不是从别处刻好安放上去的,而是本身与平台就是一块大石,生生镂刻出来的 而我刚才在最下一层台阶时已观察过,那台阶与岩壁也是一体的。 也就是说,这整个洞窟真的是如假包换的硬生生在这大山肚腹里掏出的一个洞。 天呐,简直就是巧夺天工啊这得是什么样的工匠啊,能做到如此精准的定位难道这世上还有比鲁班更神的工匠吗 石椁的门上落了一把,很是眼熟。 走过去一看,那锁泛着美丽的绿色锈花,刻满了云龙纹,造型古朴,青铜打造。 咦这锁怎么和藏经阁的那把锁长的一个样啊 我抚着锁把玩着,心想,嘿,可下找到它家亲戚了,没想到它们还是批量生产的。 我最喜欢这些青铜物件了,也不知当时的工匠怎么就那么巧,能把这些东西做得如此精细。 摸着摸着,猛然想起下山时走得急,藏经阁的钥匙忘了给方丈,怕丢一直挂在脖上贴身放着呢。不如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把锁。 我忙拿出钥匙往锁里一插,还真进去了。反手一拧,“咔吧”一声,大锁应声而开。 我把锁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怎么看怎么喜欢,爱不释手的。想它在这大石窟里看着这破门,连个欣赏的人都没有,怪委屈的,还不如让我收了它,来疼它吧。 心里嘿嘿笑着,便把锁收入囊中。 把青铜门栓拉到一旁,伸手去推,咦还挺沉的,居然纹丝未动。再下手时便加了念力,果然,那门象被施了魔咒一般,咯吱吱地被推开了一道大缝。 走进去,只见里面正中停放着一口长约2丈,宽、高各1丈左右巨大的石棺。 这石棺和外面的椁一样,也是和下面的岩石地面连成一体的。也就是说,这椁内的空间也是从一块大石中镂刻出来的。 这得多精准的工艺和技术才能做到啊我再一次为先人的智慧所折服。 石棺做得非常精细,上面刻满了彩绘图画,很是精美。 我仔细去看,发现这些图案画都是叙事的。一长面上刻着的是山水,山中有一个个的小洞,从洞里走出一群人,交领左衽,发髻也在左侧。 奇怪,怎么这些人和山下村子里的人一样的装束难不成里面躺着的是他们的老祖宗 第六十五章 石棺内的喘息 我又往下去看,一下就愣住了。这群人里打头的是一个双眼支在眼眶外的大鼻阔嘴的人,和那面具上的人长得竟是一个样 我心中一突,不会吧这世上还真有长相如此奇特之人 我稳住心神继续去看,却见那人手里捧着只胖乎乎的小虫,躬着身子似乎在吐丝。 灵台忽的一亮,我一拍脑门,真是的,怎么竟然把他给忘了 华阳国志蜀志中有载,“有蜀侯蚕丛,其目纵。” 蚕丛擅长种桑养蚕,是蜀人的先王。他不就是长了一双棒棒眼吗 哈哈,当初看到这段文字时没在意,还当是先人夸张的说法。以为“其目纵”,不过就是眼睛外突,是个鼓鼓眼罢了,没想到还真是纵目啊。 可话说回来,这人怎么会长着和螃蟹一样的眼睛呢这不是畸形吗这样的眼睛还能看到东西吗我的心里冒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但显然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人家不但能看见,而且还活得好着呢 接下来的画面刻画的就是这个纵目之人在教一群人如何种桑养蚕、抽丝剥蚕和纺纱织布。 看来这人是蚕丛,没错了。 第三幅画面刻画的是人们丰衣足食,围着蚕丛载歌载舞,快乐生活的场面。 嗯,看来他这人还是挺受爱戴的嘛。 再往下看画风却是一转。也是有山有水,还是那个蚕丛,在往山上爬。我看那山水有些眼熟,仔细一瞧,才认出,这不就是悬着隐藏出口瀑布的那座山吗 最后一幅画面是蚕丛发现洞口钻了进去。走过长长的通道,进入裂隙,看到了天坑中的神树,然后趴在地上匍匐跪拜。 而树上,我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树上盘着一条长龙一样的东西我认识,那不正是烛龙吗烛龙被特意涂成了红色,画得还挺象。 我摸摸头,笑了。没想到,这宠物一般的烛龙会让人如此膜拜。不过,想想也是,连我看到时都是一阵惊呼,更何况凡是人呢 我跳上棺盖,想看看上面是不是也有画。结果一上去就被惊艳到了。 只见棺盖四角刻满了云龙纹,那不是简单的线刻,而是真正意义上凸出表面的阳刻,是写实的,就象真的在天上飘着的云朵一样;而棺盖中心位置上的东西更是即刻抓住了我的眼球,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青铜镶金的嵌进棺面中的圆盘飞轮。说它是飞轮,是因为圆盘内部呈旋涡状,动感十足,象极了车轮快速转动时的样子;而边缘处有九只大鸟展翅飞翔,形象逼真。 太美了,这一场视觉盛宴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太震撼了,让我爱不释手,百看不厌。 如果说这金灿灿的飞轮代表了太阳,那么能浴日而飞的鸟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金乌了。可在棺盖上刻这些是想说明什么歌颂自己有如太阳般伟大那只刻太阳就对了,把金乌也刻上算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有点乱,坐在棺盖上,盯着那圆盘,想捋一下思路。 显而易见,蚕丛是无意中发现了天坑,看到了神树,看到了烛龙。奇怪的是烛龙并没有攻击他,也许烛龙是吃草的,不杀生 不对不对,看它吃南海蝴蝶的肉时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那就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总之,蚕丛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不说,还举全国之力给自己修了这个墓。 这也是个奇怪的点,他为什么要费劲巴力地把墓修在这儿难道是为了离神树近一点离神树近一点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想起让我来到千年之前的那棵青铜树。莫非这神树是时间之门,能让人在时间的长河里任意穿梭 可是蚕丛他死了啊,人都死了再能穿梭不也只是具尸体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除非能活过来还差不多。 是了我突然抓住了关键点,一定是这样的了,他是期望自己能够起死回生 也许他认为这神树万古长青,与天齐寿,一定是具有非凡的神力,能够给予他肉身不毁、灵魂不灭的影响。 一定是这样了,否则,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些就真是不值了 可金乌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联想到它们的呢 显然,这近似于一种图腾崇拜了。 太阳、金乌和神树,都是蚕丛认为具有神力的、能够帮助他活过来、达成永生的钥匙,甚至连烛龙也被视为在这个环节中是不可或缺的。 想到这,我不禁觉得好笑,当初躺在这棺盖下面的蚕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用石头做棺材,是想做得结实厚重点,防盗墓贼吗 可这棺盖这么沉,盗墓的不好开棺,里面的人即使真活过来想出来也成问题呀。 是因为取材方便吗这倒是有这个可能。唯一的出口在瀑布那儿,运送材料确实不便。 真想打开棺材,看看里面那主儿现在是个什么样儿,不会是活生生的还喘着气吧 正想着,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猝不及防,唬得我硬生地盘着腿就从棺盖上蹦了起来一丈多高。 我在空中拧转了下腰,然后象只青蛙一样双手先落在棺盖上,接着是双脚。 我曲着双腿双肘,整个上身贴俯在棺盖上,象只大猫一样机警地向左右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但刚刚那声叹息以我的耳力是不可能听错的。 我不敢放松,翕动耳廓仔细聆听。 周围静悄悄的,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 在我数了快五十个数的时候,又是一声叹息,极轻微地从下面传来。 确切地说,那不是叹息,称之为喘息应该更为准确。 我全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赶紧把右耳紧紧贴在棺盖上。 隔了好一会儿,又是一声喘息。没错,里面真有活的 我一个鹞子翻身,从高高的石棺上跳了下来,定定的盯着它,拿不定主意到底要怎么办。 如果里面是活转过来的人,我当然要助人一臂之力,助他出来。可如果是起尸的僵尸,那就应该让他在里面闷着,以免出去祸害人。可它不出来,见不到本尊,我也无从判断呀 第六十六章 巫师 我这边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号角声,接着就有纷沓的脚步声传来。 我一惊,难道是被发现了忙藏身在门后侧身偷偷去瞧。 只见外面起了一层蓝蒙蒙的雾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一群面无表情的人。 我惊愕地发现,这些人中好多都是先前睡在洞里被南海蝴蝶当成温床的那些尸体。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好辨认了,一个个挂着满身的破洞就出来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注意仪表,就不怕被他们的主子看到了嫌寒碜我撇着嘴,心想。 只见那些僵尸集合在我之前走上来的那条路的路口处,一个个训练有素,很自觉地排好了队,然后就象有人喊了口令似的,四肢僵硬着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台阶一圈圈地走。 这些僵尸就象排练过似的,十分有序地在每一层的台阶上等距离的各留九个人。最后剩下的九个人走上第九级台阶,分别站在跪立的铜人旁。 看样子它们似乎是要举行什么仪式。 这样看来,给南海蝴蝶做了育婴室纯属是个意外,它们真正的使命应该是在这里。 等所有的僵尸都站好,又是一声号角声响起,蓝雾变得更浓了。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头戴羽冠、脸上满是蓝黑色点状刺青、身披玄色长袍的人出现在第一级台阶那儿。 我心下暗忖,别人都站好了,他才姗姗而来,这谱摆的,可不象个一般的角呀。看这装扮,该不会是大祭司吧 这时,就见那个僵尸将双手高举起。 伴随着一声号角,第九级台阶上的九个青铜巨鸟头顶上同时燃起了火焰,整个石室一下子亮堂起来。 祭司模样的僵尸把手放下,然后从背后腰间取下一面挂着很多彩色布条和青铜铃铛的鼓和一截骨头。左手持鼓,右手拿着骨头,开始往台阶上走。 它走得很慢,就象踩着节拍一样。每走一步,就用骨头敲击一下鼓面,左手再拿着鼓晃三下,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看那鼓面上皮革的纹理极为细腻,不似普通牲畜的皮;那上面还用蓝黑色的颜料错落有致地点了很多的小点,组成了一些怪异的图案,就象是这僵尸脸上的刺青。 蓦的,我有如遭了雷击一般,眼睛上移重又定在祭司脸上,那些点状的刺青此时在我眼里分外的炫目。 师父啊,净空啊,你们能想到吗那鼓面是用人皮做的 再看它右手所持的骨头,那分明是人的腿骨啊我说怎么刚才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牲畜能有的骨头 我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这人应该是个巫师,否则不会有这样的装备。 我曾在古书中看到过,有些萨满教的巫师会用上一任法力高强的巫师的皮和大腿的腿骨做成鼓和鼓槌,据说具有驱魔辟邪的功效。 不过,这位前辈,你们现在都起尸了,这本身就够邪性的了,您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敢拿出这些生前的法器来招摇 真不明白,您这是要驱哪门子的魔,辟哪门子的邪呀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再说,这里是墓室诶,而且建得跟个祭坛似的,一个巫师上这种地方来做什么难道说在几千年前的古蜀国,大祭司与巫师原本就是一肩挑 我沉了沉睫毛,暗皱了下眉,怎么想怎么觉着违和。算了,看看它到底要做什么吧想到这儿,我便忽闪了眼睛继续往门缝外张望。 那巫师一点都不急,一步三摇的,就那么慢慢悠悠地走了半天才上到第九级平台。 上来之后,又吚吚呀呀地沿着平台的边缘手舞足蹈起来。 绕了一圈后,把鼓重新系在腰间收好,然后突然象遭了雷击一样浑身一哆嗦,高举双手,翻着白眼,身体有节律地抖个不停。 我正纳闷它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的时候,它猛地停止了颤抖,唰地睁开了眼睛,朝我这边瞪视过来。 我本来弯着腰偷看来着,被它这一惊一乍,吓得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跳,小心脏被它唬得呯呯直跳,差点“啊”的叫出声来。 站定了才想起自己现在是躲在门后,它即使往这边看,应该也是看不到我的。 不过,想要不被发现也难,必竟门是开着的。试问这个看起来跟活人无异的巫师得瞎到什么程度才会无视呀 果不其然,那巫师眼瞪得溜圆,瞳孔似乎都放大了,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然后就直直地奔了过来。 我看它站到了门口,愣眉愣眼小心翼翼地往门里瞅了瞅,就开始在身上各处连摸带翻的,象是在找东西。 找了一阵后,显然是没找到,然后就微微歪了脑袋,看起来很困惑的样子杵在那儿发呆。 我暗笑,是找钥匙吗我手里就有一把,可惜我不给你。 诶,不对呀,我有钥匙,它却没有,不会我手里这把就是它的吧若真是那样,那它更没个找了。 我看它发呆的样子蛮可笑的,在门后捂了嘴怕笑声来。 嘿嘿,想什么想连我都没想明白的事,你个脑仁都抽抽了的僵尸还想参透其中奥秘,岂不是白日做梦 看它站那儿执着思考的劲儿,我真有点担心它会不会把脑袋想破喽。 谁料那巫师突然狂啸着直直地跃了进来。 此时,外面虽燃了灯,亮如白昼,但椁内却只有门口那儿斜进来的一点光亮,其它地方都还暗得要命。它这样急着进来不会是以为棺材里的那位出来了吧 巫师沿着棺材走了一圈,然后又抬头向上看。椁内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他在暗处能不能看见东西。 很快,我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满足,那就是能 只见它突然转身背靠着石棺,神情十分的警觉和紧张。 显然它是看到了棺盖并没有被移开,意识到了有不速之客闯入。 它使劲翕动鼻子嗅着空气,似乎要闻闻这里有没有什么陌生人的气味。 这时,昆突然跃跃欲试着要出鞘,震动着发出嗡鸣声。我赶紧握紧它,让它老实点。就这一低头的功夫,再一抬头,就对上了那人,不,是那巫师一双呆板呆滞混浊的眼球。 我俩同时发出“啊啊”的大叫。那巫师嘴里吐出一团团的黑气,奇臭无比。 我在书中读过,僵尸口中吐出的气是尸气,人吸了会中毒的。 我本能的躲避着,但那臭味还是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就吐了它一脸。 它用手抹了把脸,脏兮兮的十分的恶心。 我忍不住又要吐,它见了忙往后直挺挺地跳开了两尺多远。 我心道,呵,有智慧呀,还知道嫌脏。趁这空档忙又连呸了几口,用袖子擦了下嘴。 那巫师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嘴里就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 急 我心说,这是干嘛,在跟我谈判吗要谈判咱就说人话,咯咯咯的算个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外面的僵尸就呼拉拉地向这边涌来了。 我暗道不好,一会儿要是僵尸们都挤进来,估计压也能把我压个半死。不行,这里空间太小,我必须得冲出去才行。 想到这,我一晃身形便蹿到了门外。没想到那些僵尸动作还真快,已经拥到了距离门口不过十步的距离,密压压地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心退回椁内,一转身,却见巫师已堵在了门口。 看来,我是退无可退了,这是逼着我杀生啊。 虽说这些只是起了尸的尸体,但它们一个个面目如生,除了身体略显僵硬、有些干瘦、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外,还真没看出跟活人有什么不同。 哦,对了,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口气太重。 但不管怎么,杀它们终归跟手刃那些蝴蝶是不同的,或许、应该、保不齐、大概跟杀活人的感觉差不多吧 怎么说蝴蝶也不是同类,当初手刃它们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现在面对这些与活人相仿的僵尸,我还真就有些手软,下不去手了。 有心放它们一马,可我发现,我心软,并不意味着它们会手软。这一个个的都瞪着直愣愣的眼睛,迈着僵硬的小腿一步步地在向我逼近。 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 我把手按向剑把,只稍一用力,昆便“锵”的一声迫不及待地出了鞘,好象早都按捺不住了一样。 许是昆的剑气太盛,那些家伙见了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没再上前,但也没有散去。 我也没什么惧意,手持着昆,挺身而立,左手立掌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诸位,小僧只是误入此地,并不想把你们怎么样,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怎么样你们忙你们的,就当我是来观礼的,如何” 可能在这地下,已经太久没人跟它们说话了,那些家伙见我现在跟他们讲话,好象都有点兴奋的样子。一个个歪着脑袋听得很认真,但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类似于“咯咯咯”的声音。 我想它们或许是太久没用过喉咙了,那里的肌肉应该已经丧失了这部分功能,但脑子好象还都好使。一个个虽说看起来愣愣呵呵的,不过转动起眼珠,那样子给人的感觉还是蛮有智慧的。 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都是咯咯咯的。我听不懂,可他们似乎唠得都挺热乎,好象在交换着什么意见。 这时,就听身后一声鼓响,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声,所有的僵尸就象军队的士兵听到了命令一样,都立刻闭了嘴,还排好了队形。 我回头一看,只见巫师正左手拿着鼓,右手拿着鼓槌,站在我身后。僵硬的眼珠直对着我,虽已谈不上什么目光,但却让我感受到一种威严。 说实话,与其说它们是僵尸,还不如称其为活着的死人更贴切些。比如,现在,看着它,谁能说它是个纯粹的死人或是僵尸 巫师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的手紧了紧昆,想好了,如果它敢发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奇怪的是,昆在这时候反倒安静了。 巫师走到我跟前,出人意料地把鼓和鼓槌往往腰间一挂,扑通一声扑倒在我的脚下,行了个大礼。其它那些僵尸一看,也纷纷效仿,扑倒了一片。 它们的关节都比较僵硬,那是真正的扑倒啊,直直的摔在地上,我看着都疼得慌,心里直抽抽。 我咧了咧嘴,想扶可又不愿意碰它们,心说,我又不是你们的主子,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那巫师象能看透我的心思一样,僵着身子拜了几下后,指指我手中的昆,又指指我,然后又指指天,接着喉咙里就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这回轮到我愣呵了,我是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呀。巫师见我不明白,就有点急,用手比了一下大家,然后双手合十,冲我拜了拜,好象是在求我什么事。 我也有点抓耳挠腮,心想,这要是烛龙在就好了,那家伙也是咯咯咯的,没准它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自己膈应到了,真是越活越活回去了,就是它们之间能交流,可烛龙也不会说人话啊,不能翻译,那还不是白扯 巫师见我没反应,明显有些急了,直直地跳起来,伸手就要来抓我。 我哪能让它抓着,一晃身就跳上了椁顶。没错,我并没打算逃出去,也许这就是所谓艺高人胆大吧。 说心里话,普通人在这种时候想的应该是怎么尽快逃走,而我不能算是普通人,此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搞清楚这些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们想干什么。 于是,我伏在上面往下窥视,想看看它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搞笑的是我消失的速度太快,僵尸们根本没反应过来,都蒙了,不明白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哪去了,一个个的脖子都是僵直的,抬不了头,只能在原地转着圈的找,乱哄哄的,很好玩。 我捂着嘴,强忍着笑,一翻身躺倒在椁顶上,双脚一个劲地乱蹬,憋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肚子都笑疼了。 多亏这是个石椁,如果顶盖是瓦的,估计这会儿不知要被我弄碎多少块,弄出多大的动静,下面的那些家伙们恐怕早就发现我了。 不过,混乱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巫师的鼓又响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串清脆的铃声。 我赶紧翻过身,重新趴好,往下看。 就见巫师不知什么时候又把鼓操了起来,拿着鼓槌每敲一下,还象先前那样再把鼓晃三下。 很快,僵尸们又站好了队,看着真挺训练有素的。 我很好奇它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时,巫师转过身,向椁内走去,其它的僵尸则守在外面。 闭目聆听,此时棺内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我不禁皱了眉。该不会是棺内空气不够,醒来的人怕是要窒息了吧 我的手心里攥的全是汗,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帮着开棺。而那巫师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那儿敲着它的破鼓,唱着“咯咯咯”的歌,真是让人心急。 第六十八章 金乌 正当我心急火燎按捺不住想要跳下去救人的时候,墓室里的光线忽然暗了暗,并传来了翅膀拍击空气的声音。 我一惊,忙向那几个青铜跪立人举着的青铜鸟灯看去,只见本来直直向上升腾的火焰此时左右摇曳,不知从哪飞来的九只乌鸦正在上方盘旋。 这乌鸦的个头可真是不小,每只都是胖胖的,比成年的兔子还要大,双翅延展至少一丈有余。 大翅膀煽动着,带动气流动拉扯着火焰忽左忽右,呼拉拉的跳跃摇摆,还时不时地有意往火里冲一下,然后快速飞走。 这些乌鸦竟然不怕火,什么情况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什么金乌我重又伏在椁顶之上,观察情势的变化。 下面那些僵尸似乎都很害怕,全部跪倒,双肘曲伏在在地上。我吃惊地发现这些僵尸在发抖,甚至其中有的已抖如筛糠,直接扑倒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们不是死的吗死的怎么还会知道害怕难道说他们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已经有了感知和思维那是否可以说它们算是活过来,可以称其为人了 这时,巫师从椁内走了出来。见跪倒一地的众僵尸很是不满,刚要发作,却被几声“呱呱”的乌鸦叫吓得也是一下扑倒在地,连鼓和鼓槌都被撇在了一边。 而乌鸦们却依然是我行我素,不断地往火里冲,似乎那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一样。 这样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那些乌鸦突然不再往火里冲,而是落在跪立青铜人的头上,开始气定神闲地用嘴巴一根根地清理起羽毛来。 我心里轻哼一声,什么浴火的乌鸦,好象是神乎其神的,实际上不过是借火来清理羽毛里的寄生虫罢了。 待清理得差不多了,它们就象是心有灵犀似的,几乎同时震翅对准一具僵尸俯冲了去。 那具僵尸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扑倒了,只在喉咙里发出了一个短暂的“咯”就没了声音。 九只乌鸦,九只利喙,一口下去就啄下一大块肉来。很快,那具僵尸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所有的僵尸都噤若寒蝉,连巫师都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好在那九只乌鸦并不是大胃王,一具僵尸已经让它们酒足饭饱,踱起方步了。 它们似乎非常清楚自己在这些僵尸眼中的地位,毫不客气在它们中间穿行。那淡定的样子,就象是在检阅一样。 时不时地还会啄上一口,就象是在警告:“都给我老实点,我们才是这里的王。你们的小命都攥在我们的手里,表现好或许可以考虑让你们多活一会儿。不然的话,下一个被吃的就是你” 哦,我懂了,难怪这里修得象个祭坛似的,原来它不是象,而是本来就是 蚕丛把墓修在这里,是想获得重生。而不知什么原因,可能真的是因为离神树近受到影响的原因吧,也确实有了一定的效果,眼前这些有感知有想法的僵尸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它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那就是用血肉来献祭。 虽然我不清楚这最初的约定是怎样达成的,但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僵尸,真心觉得不值。 且不说能否变回真正意义上人,单是这样被几只怪鸟掌控着,那感觉也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吧。换做是我,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打死我也不会做这种苟且偷生的事。 那几只乌鸦巡视了一圈,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然后扑楞着翅膀飞了起来。 那些僵尸虽然低着头,但明显感觉都松了口气,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独白:瘟神可下要走了,小命还能再留段时间。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岂料轻轻地一哼竟泄露了形踪,一只乌鸦猛的调转身形,转动着一双凌厉乌黑的眼睛向我直冲过来,其它乌鸦也发现了我,也跟着凑了热闹。 我一见大势不好,一个翻滚站起了身,手一摸上剑柄,昆便弹出跳在了手中,闪着寒光,跃跃欲试。 乌鸦们见了昆都来了个急刹车,似乎有所忌惮,扑扇着翅膀顿在空中。 刚才居高临下,看不到这些鸟的眼睛。此时见了,那眼中的狠厉决绝,释放出的杀气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难怪那些僵尸会那么害怕,连我都心中一凛,更何况它们了。 我抱昆于胸前,毫无怯意地与它们对峙。 我瞧着它们,心想,不就是大眼瞪小眼吗谁怕谁呀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嘛更何况路死谁手还不一定哦哼 不过,好歹我是出家人嘛,要慈悲为怀。你若不动,我就不动;你若犯我,阿弥陀佛,嘿嘿,那我也绝不饶你。 我知道这个时候和它们比的首先就是勇气。谁的气势先弱,谁就等于败了。 我十分清楚,如果它们认怂,以普渡众生为已任的我,还能放它们一条生路;而如若我输了,这几只食肉的魔鬼吃起我来绝不会比分食刚刚那个僵尸的场面差。 这些乌鸦扑扇着翅膀悬停在我的面前,就象一只只黑色的幽灵,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好象憋着一肚子的坏水,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我死得更难看一样。 而我是打坐入定惯了的,对峙对我来说可不是难事,就是这么僵持个一天半天的也不在话下。 这几只乌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多长时间便改变了策略,纷纷围着我盘旋起来,试图寻找我的弱点。 哟呵,我心说,这是要跟我玩战术呀,想让我首尾无法兼顾,好搞突然袭击 我嘿嘿暗笑几声,也太小瞧我了,就不能来点高难度的不知道我全身都是眼吗 不过,笑虽笑,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双方对峙的这一会儿,我已经对它们的武力值进行了充分的评估。这些乌鸦还真不是好惹的,比老鹰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们的利器不只是嘴巴,那爪子也十分了得。爪尖有如利刃且指节粗壮有力,一看就劲道十足,估计抓起只羊都不成问题。而那对大翅膀,单从其扇动起来的风力来判断,这要是被拍上一下子,估计不是半死,也得骨断筋折。 我闭上眼睛,对面的乌鸦以为有机可乘了,翅膀一展,伸出利爪,直接就要来抓我。其它的乌鸦象得到了信号一样,比喊了口令还要整齐,也一起俯冲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身子一矮,眨眼的功夫便把昆挥舞了上百下。而昆是锐利难当的,它的如虹气势总是那么让我骄傲,不会让我失望。凡是与它遭遇的,不管是翅膀,利爪,还是那尖刀一样的喙,更别提那些兔子般大小的身体,统统被削得支离破碎。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出战场,避开了那一阵纷飞而落的肉雨。 望着那一堆血肉,我叹了口气,插昆入鞘。 阿弥陀佛,对不起,师父,我又杀生了。 第六十九章 重逢 本以为此处会有掌声,不想椁下却乱作了一团。 往下一瞧,原来刚刚有些乌鸦的血肉掉到了椁下,下面那些僵尸见了都拼命地去抢。 我蹲下身往下看,真是奇了个怪了,这是做什么为罹难的同胞报仇雪恨 底下都滚在一起压成摞了,看不到它们到底是要吃还是要怎样。 为了看得清楚点,我用昆扎了块肉,抛得远一些。 果然,外围的僵尸发现了,马上一跃蹦过去,抓起来就往身上抹。 不料,其它僵尸很快就围了过来。 在被压倒的瞬间,这只僵尸一下把肉塞进嘴里,瞪着眼睛硬吞了下去。而其它僵尸就去扯它的嘴。眼见着它的嘴巴被几只干枯的“爪子”撕开了口子,可嘴巴里已经没有东西了,有个僵尸不死心,还伸了手往喉咙里去掏。 我看得直咧嘴,一阵肉疼。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太血腥了,真不明白这么做究竟是要干什么 见这些乌鸦这么抢手,我把剩下的肉一块一块地都扒拉了下去。 每掉下去一块,都引起一阵骚动,你抢我,我抢你,叽里咕噜的,这个热闹,都要滚成球了。 我看得直摇头,啧啧啧,真是的,一点都不友爱。 看来看去,便看出了点门道。那些僵尸抢到肉后都是先往身上抹,但不是乱抹,而是专往关节处抹,看着要被抢走了,才会急着往嘴里塞。而这些僵尸得到血肉的滋润后明显灵活了不少,胳膊腿都能曲伸自如,连脖子都能仰起一些往上看我了。 明白了,它们自己的血是凉的,而这些乌鸦的血肉是至阳至热的,正好可以抵消它们体内的寒凉,吃了真是大大的补啊,搞不好还能混迹到人群中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呢难怪它们会如此疯狂。 直到所有的肉都被抢食完了,混乱的局面才渐渐平息。 我看见巫师坐在一角,低着头舔舐着沾了血腥肉渣的手,鼓和鼓槌早都不知被挤到哪去了。 我说怎么会这么乱,原来唯一一个管事的自己都不干正事,加入了抢夺大军,不乱才怪我哼了一声。 我看在上面也没什么事了,正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跳下去打道回府,却见那巫师终于吮完自己的手指头,舍得抬起头来了。 只见巫师伸手摸了摸后腰,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就有点愣神,左转右转地开始寻找。 看它那样儿我也是醉了,才想起来找自己吃饭的家伙啊。 远远的有个有眼色儿的僵尸直直地跳过来把不知在哪找来的鼓和鼓槌递到了它手上。 巫师敲了一下鼓,又晃了晃鼓上的铜铃,僵尸马上站好了队。 我正奇怪这是又要闹哪一出,没料到巫师竟然抬起了头,向我深施一礼。其它僵尸也跟着施礼,动作比之前好看多了。 看来,这些家伙还挺有礼貌的,这是在感谢我给它们来了顿大餐吗 想来它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总在上面呆着总不是回事,下去也好。 想到这儿我便纵身而下,僵尸们发出了类似于惊呼的声音,我在它们干巴巴的眼睛里看到了崇拜。 哈哈,心里有点小嘚瑟,但面上却平静似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们的膜拜。 巫师带头跪下,喉咙里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再咯咯咯,而是说出了人话,但仍然十分的含糊不清。 我费了半天劲才听出他说的是“上仙,求您拯救我们吧。” 我听得心里一惊,那平仄不清的语调里透着一丝希冀,让人听了心生怜悯。 再看它的眼睛,虽然还是呆滞的,却让我从中看出了溺水的人可下看到救命稻草的感觉。 我想把巫师扶起来,可看着它干瘪的手,心里就有点膈应,挺别扭的。忍了忍控制住自己没把手伸出去,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怎么救” 话刚一出口,还没等巫师答话,我就听到石棺内传来了“啊”的一声惊叫,接着又是“哎哟”一声惨叫。 是他们 我嗖地蹿进椁室,顾不了许多,踏着棺壁腾腾腾飞身上去,一脚侧踹,厚重的棺盖便被我踹开一条两尺多宽的大缝儿,支在一角重心不稳,晃悠了几下就轰然坠地,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我已管不了许多,跳进去,一手一个把里面那两货就给拎了起来。 身子一纵跃上棺材沿,然后又从上面跳下,把手里的人轻轻放下,这才松了手。 两个家伙在我手里就没老实,闭着眼舞着胳膊乱喊乱踹的乱挣扎。 这脚刚一着了地两人就抱作一团,抱得这叫一个瓷实,嘴里还哇哇地大叫。 我心里暗哼一声,这闭着眼睛都能抱得这么准,没看出来,两人还真有默契呀。 我向后退了一步,靠着石棺看着这两位久违的朋友,真是哭笑不得。 尤其是那个瑶尘,眼泪都要飞到天上去了,还在那儿嘴硬,“你别过来,别过来,我会法术唔唔唔我弟弟,我弟弟可厉害了,你要是敢伤害我们,他绝对饶不了你,唔唔唔” 我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他俩,“是吗” “当然是了,她说的没错我师弟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你要是敢惹我俩,就等着挨收拾吧” 哟呵,没想到啊,我在他俩心目中的形象还挺高大的嘛。 我忍着嘴角上的笑,尽量压抑着情绪嫌弃地说:“差不多就行了,还没抱够啊” 这俩货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朝我这方向看过来。 “你是谁我们不怕你”瑶尘装腔作势地大声喊。 “对,我们不怕你”净空也跟着附和。 我站直了身子,看着他们,心里有些纳闷。 诶这俩人什么时候结下的深厚情意,竟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了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是我又错过了什么吧 他俩的眼睛很虚空,没有聚焦,似乎并没有看到我,只是在对着空气喊话。 我正不解,一眼瞥见门口照进的一抹斜光,恍然大悟。 椁室内黑得很,他们应该只是遁着声音判断我的位置,并不是真的看到了我。 我懒得废话,上去拉了他俩的胳膊,把他们扯到椁室外。 瑶尘还一个劲儿地甩着胳膊往后坐着身子,大叫:“别拉我” 看光叫不好使,小蹄子竟然反扑上来抓住我的手,上了口,要咬我。 我一个卸劲,就挣脱了她的魔爪。 第七十章 空棺人皮 椁室外此时灯火通明,两人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净空揉了揉眼睛,终于能看清我了,却没有认出来,只是站在那儿,看着我的光头发呆。 瑶尘本来没咬到我还是气恼的,可一抬头对上我的眼,却僵在那里,只是直直地盯着看,却说不出话来,眼睛里不知怎的竟慢慢涌上了盈盈的泪珠。 我笑嘻地等了半天,这两货,急死我了,没一个表现出惊喜的。 我的变化真有那么大吗难道一点原来的影子都没看出来 没办法,只能我去撩他俩了。 我拍了他俩一人一下,嘻笑道:“怎么着,才几天没见啊就认不得我了不过就是长大了嘛至于这么盯着我瞧吗” 净空指着我,不敢置信地问:“净心真的是你吗” 我右手一搂他的脖子,将他身子压弯,“不是我还能是谁” 左手食指指着他的鼻子,恐吓道:“别说没认出我的话啊,那样我可是会伤心的” 净空激动地一下子回抱了我,“哎呀,还真是你呀,刚刚看着你的光头,我还没敢认呢” “是嘛”我们俩兴奋地抱在一起使劲地蹦。 蹦够了,想起瑶尘还在一边,就过去拉她。谁料她把手一甩,身子一扭,背对了我俩,双手捂了脸不知在干什么。 我转到她身前,歪头一瞧,呵,原来这丫头在偷偷抹眼泪呢 我用手去拉她的胳膊,她就死捂着脸,扭着身子低着头,不肯把手放下。 “嗨,刚才是谁喊弟弟来着这人来了怎么又不理我了” 瑶尘一下子就被我逗得破泣为笑了。绞着手指晃了两下身子,终于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笑着伸出食指点着我的额头说:“就你淘气。” 我纵容了她亲昵的举动,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虽然笑,可眼神中却似乎掺着某种落寞的让我看不懂的情绪,给了我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这让我有些错愕。 我愣了一下神,然后转头去问净空:“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的” 净空开心地咧起了嘴,“别提了,你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我俩都被吓坏了,到处找你。后来还是瑶尘聪明,觉得那个棺材有蹊跷先跳了进去。我看情况不对,就去救她,结果被她一起拽下去了。” “那你们是直接就到了这里的吗” “是呀,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就晕了,醒来就在刚才那个地方,黑得要命,都能吓死个人。” 我皱了眉,这怎么一前一后的就差了好几天,连地点都不同了呢而且里面那喘息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怀疑地问:“里面就你们俩” 净空一听就瞪了眼,“那还能有谁” “你们在里面多久了” 净空不明所以的瞅着我,说:“没多久啊,刚到。” “那好好的你俩叫什么” “啊呀,”净空一指瑶尘,“那还不得怪她,周围黑洞洞的,她喊就喊呗,上来就掐了我一把,我又没防备,当然会叫了。” 瑶尘一听就不乐意了,两手一叉腰,叫道:“你以为我愿意掐你,我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吗” 这不说倒好,一说,净空也来气了,“噢,你想确定是不是做梦,那你掐你自个儿呀,你掐我干嘛” 瑶尘一下语结,“我,我那不是掐错了吗你一个大男人疼一下怎么了,就不知道让一让小女子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净空也不让份,脸红脖子粗地跟她争:“就你,也小女子你不要给女人丢脸了好不好” 哎,头疼,这两货又开掐了。 我不去理会他俩,转过身盯着椁室的大门,看着射入里面的那一抹微亮,怎么都觉着不对,棺材里的那位哪去了刚才好象真没看到诶。 不行,我得再去看看。 我撇下他俩就往椁室里去,这两货这时候倒是心齐,一 起扭头喊我:“你干什么去” 我没答话,进了椁室重又跳上棺材,蹲在口沿处那往里面瞧。 还真是,棺材里除了象牙、金器、玉器等大量的随葬品外,并没有什么尸体。 真是奇怪啊,哪去了总不会是具空棺吧而且明明之前听到了喘息声的。 我跳了进去,随脚踢了一下脚边的金器。金器倒向一旁,露出了一块面料。 有情况 我连忙蹲下身把上面的一层金玉之物往旁边推了推,底下露出了袍子的下摆。 这面料,一看就是上好的,细滑艳丽,应该是蜀锦,我在集市上见过,很贵的。上手一摸,还挺厚实。掀起下摆数了数,里里外外一共九层。 外衣内衣都在,且光鲜如新,可里面却是瘪瘪的,不见了尸身的踪影。 我把所有的随葬品从脚到头悉数推到一边,想把整套衣服都露出来看个究竟。 清理到衣领处的时候,手下的触感突然发生变化。我随眼一瞥,纵使是我,也吓得跌坐在一旁。 脖领处露出了一张软软的薄薄的长条片状的东西,延伸进一个金面具里,隐约可以看到片状物往上突然宽出一截,而上面画了个又宽又阔的嘴唇 师父啊,佛主啊,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咬咬牙,定了定心神,颤抖着手把挡在嘴唇上面的金面具快速拿走甩到一边。 我的心猛一哆嗦,赶紧闭上眼睛,但却看得更清楚了。 嘴唇上面依次是鼻子、眼睛、眉毛、头发。 眼睛非常的有特点,两个细长的囊袋贴在了眼眶上。 这是一张人皮一张里面没有骨肉的人皮 这太可怕了,我从没想过会见到如此恐怖的东西。 有这样的丧葬习俗吗我怎么闻所未闻呢 我按住突突心跳的胸口,狠喘了几口气,又把袖口和脚部位置上压着的东西挪走。果然,手脚的形状也都是完整的。 这是怎么回事骨肉呢怎么只留了张皮在这里 是被剥皮了吗还是 第七十一章 长生 “净心,你在里面干嘛呢你没事吧”净空在外面焦急地喊我。 我缓了口气,才仰头回道:“放心,我没事。” “没事你就快出来,别吓我啊” 净空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而我此时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想静静地坐一会儿,什么话也不想说。 我就这样坐在这幽暗的棺材内,两眼发直,茫茫然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唬得我一蹦三尺高,落在棺材沿上,差点没栽下去,连忙腰部一用力,把后仰的身体拧了回来,然后象只大猫一样俯身撑在沿口那儿往下看。 待看清了瑶尘因惊异而瞪大的双眼,才吐了口气,又跳了进去,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能不能不吓人,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瑶尘就不高兴地瞪着眼鼓着腮道:“这怎么能怪我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在那儿跟个大眼贼儿似的两眼冒绿光有多吓人呢” 瑶尘嘴巴不饶人,可不知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睛,说着说着她的眼神就飘忽了起来,气焰莫名的弱了许多,连声音都小了下去。 最后竟然低下头,用蚊子般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什么好地方,跑这儿来发呆喊你也不应,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吗” 看那模样,竟有了几分娇羞的意思,我没心思去分析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便随口淡淡应付道:“哦,不好意思,刚刚走神儿,没听见” 说完突然反过味来,“诶不对呀,你之前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现在又能了” 瑶尘可能没想到我这关注点竟然在这儿,瞬间就有些恼了,盯着我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给我解释:“大兄弟之前棺材里是一点亮都没有,而现在这里开着门,好歹是有些微光的,我当然就能看到东西了不过也只能看个大概轮廓,看不真切” “哦,这样啊。” 我点头沉思。 瑶尘就撇了下嘴,有些哀怨地说:“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体质那么变态,在完全无光的情况下也能跟走平地似的呀” 我忽略了她的情绪,指了一下上面,“那你现在上去没问题吧” 她眼神就一晃,嗯啊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有问题。” 我不相信地用眼神质疑她,她低了头,小声喃喃道:“看不清,怕崴了脚。” 我叹了口气,把手一伸,没好气地说:“抓住喽” 那货立马仰起小脸兴奋道:“诶” 我把她送了出去,又折返回来,把那人皮连同衣服卷成个筒给请出棺材,打算拿到椁室外想好好研究一下。 打从一出椁室的大门,我就注意到巫师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其它僵尸也都垂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掉我身上了。 我装着没看见,把卷成筒的人皮往地上一杵,指了下巫师,“你,请过来。” 巫师惊讶地看了看我,大概是因为我用了个“请”字,让它感到意外了吧。然后,眼睛就转向了杵在地上的那筒人皮。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看来,人家原本看的就是不是我。呵呵,我自嘲地摸摸自己的光头,笑了。 巫师紧盯着那卷人皮,走到跟前,就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其它僵尸马上象得到了命令似的,也一起跪了下来。 净空躲在我身后,扯了下我的袍袖,探着头问:“它们,它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死人。”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净空就吐了下舌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可该跪的也跪了,该磕的也磕了,它们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都长跪在那里盯着人皮筒子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等着已经变成了人皮的王扶你们起来不成 我把人皮筒放在地上摊开,瑶尘尖叫一声,蹦到我身后,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不敢看;净空则是哆嗦成了一团,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我看巫师的眼睛始终盯着人皮就没动过,便淡淡地问他:“认识” 巫师点了点头,挤了两下眼睛。 我估计他其实是想落泪的,可惜没了那功能。 我没有催它,给它充分的时间让它梳理自己的情绪。 过了半晌,巫师长吁了口气,没站那么近都闻到了口臭味,熏得我又要呕。 我皱着眉,强忍住要吐的冲动,挥手扇了下面前的空气,等它说话。 巫师却突然仰头发出了悲切的嚎叫,把我吓了一大跳。 叫了一会儿,发泄够了,那声音就变得又象哭又象笑了,呜呜咽咽的。 又过了会儿,巫师才挪转了身子冲着我叩头,:“上仙,恳请您救救我们吧。” 我眨了眨眼,缓缓道:“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听听。” “我们都是蜀国人。”巫师指了指地上的人皮,“这是我们的王,蚕丛。” 我点了点头,这些我都已经猜到了。 巫师接着说:“我们伟大的王聪明盖世,教会大家种桑养蚕,还带着我离开山洞,不再过穴居的野人生活。他就是我们的太阳,我们崇拜他,敬爱他。” 我心说,知道你们对他的爱戴之情有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但我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些,便打断他:“说重点。” 巫师向我平摊双手,微躬了下身,接着说:“王有次从山中回来就跟着了魔似的,茶饭不思。 后来,他就把我招了去,说在山中偶然发现了一处神迹,据他讲那是一棵地下神树,还有条守护它的神龙。 他说在见到那棵神树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想要长生吗” 他当时就跪下了,回答说“想”。 那声音又说:“想要长生就要用自己的身体来献祭两年后我在这里等你来。” 王当时想不答应也不行啊,神树上缠着的那条神龙虎视眈眈地盯着呢,只能应下了。 也真是神奇,那条神龙并没有伤害他,由着他走了。 可回来后,王就后悔了。 长生,谁能不想可如果用身体来献祭,那人还活得了吗可后悔也迟了,已经答应了的事,若是食言,招了报应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才想到叫我去给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当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就提出去实地看一看,是否真有这么个神奇的地方,外一那只是王在山上做的一个梦呢我们还在这儿纠结这些,岂不是自寻烦恼” 我瞥了它一眼,心想,说得好听,只怕是自己也起了贪念想要长生吧 第七十二章 生不如死 巫师被我看得浑身一哆嗦,忙改口道:“我自己当然也想长生。若王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能借个光跟着王一起长生不也是件美事吗” 我心道,这人果然聪明,是个会看眼色的,而且也够磊落,难怪他能成为巫师。 巫师垂了头接着讲:“我这么一说,王自己也有些拿不准了,便带着我一路找了去。 那是个让人见了就不会忘记的地方,而神树矗立在那里,看着就让人两腿发软,不得不跪。 非常幸运,我们没遇到神龙,也没听到有声音说话。我和王生怕被发现,就连忙原路返回了。 回去后,我闷在屋子里足不出户,用龟壳问卜了无数次,在梦里请求神灵给予明示。 终于在第十天,我梦见了神树,还梦见了九只乌鸦从太阳里飞出,落在神树上,化身为九位黑袍人,开始摘食树上的果实。 其中一个说:“献祭的人真蠢,不知道用他的身体献祭其实就是要用他的血肉来浇灌神树,还真以为只有献出身体才能实现灵魂不灭呢也不想想,血肉都没了,哪来的长生” 另一个说:“就是,若是能在这附近开凿出一个祭坛,立我们九位的神像于祭坛之上,另外储备九九八十一个牺牲做为祭品,我们也可保他尸身不腐,灵魂不灭。” 其他几人就点头,说“就是,就是。” 一个一直不吱声的人突然插话道:“可惜,两年后他就要献祭了。从他答应做祭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下了咒,两年后,你就是不让他来他都会自己跑来的,拦都拦不住。” 旁边就有人说:“那还不简单,在这祭坛之上放口厚重的石棺,快到日子时就让他躺进去,不但不会被发现,就是他自己想出来也做不到啊。等千年之后,咱们再把他放出来,岂不是功德圆满” 我听得心里一惊,当时就醒了,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心想,这是上天给我的明示啊,就赶紧跑去说给王听。 王听了很害怕,最后决定按那九个黑袍人说的法子办,责令由我来负责修建祭坛。 我们当时是举全国之力,集中了我国全部的能工巧匠,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就修好了这座祭坛。” 说到这里,巫师挺直了腰杆,把祭坛扫视了一圈,显然对这个工程非常的满意自豪。 “王视察后非常的满意。回去后,就将王位传给了柏灌,让他代行王权。 为了掩人耳目,我给王喝了安魂汤,让他假死过去。然后,秘密举行了葬礼,将他安放在石棺内,锁了椁室大门。 我和身后的这些人都是王的忠实追随者,我们自愿为了王的永生牺牲自己的性命。 举行完祭祀仪式后,他们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饮下了鸠酒。 处理完善后事宜,我作为计划的执行者,也喝下了安魂汤。” 说到这里,巫师就沉默了。 瑶尘等得心急,就追问道:“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活过来” 只见巫师干巴的脸上抽抽了一下,好似苦笑地说:“活过来我们这也叫活过来” 顿了顿,巫师长叹一声道:“是,我们后来是醒过来了,可你们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让我们如何重回地面去生活实不相瞒,我们现在的感觉就是生不如死啊。” 瑶尘晃晃脑袋,不解地问:“我看你们现在就是瘦一点,脸色差点,说话说得费劲点,其它也没什么呀” 我斜了她一眼,今个儿算是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果不其然,巫师听了直翻白眼,运了半天的气才压抑住情绪,缓缓说道:“最初醒来的时候比现在要惨得多。” “啊比现在还惨”瑶尘一捂嘴巴,大惊小怪道:“天啊,那得什么样啊” 瞬间,一片安静。 我看着巫师近乎崩溃的神情,仿佛听见了它心脏破碎的声音。 在这幽暗的地下一呆几千年,醒来却发现并非当初想象,身体僵硬,形同枯槁,跟个活死人似的,换谁都得崩溃,要死的心都有了。 我有些同情它们的境遇了,为瑶尘的口不择言感到抱歉愧疚。 于是,我扯过她的耳朵小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瑶尘立马就莫名地红了脸,闭上嘴不出声了。 我清了清嗓子,问巫师:“你们第一次醒来是因为什么” “不清楚,我们第一次醒来也是象这次一样,是被号角声和蓝雾唤醒的。每次举行完祭祀仪式后,那九只乌鸦都会飞来,分食我们中的一个。” “等等,”我打断它的话,“除了你,你们现在总共是八十一人。听你的意思,你们应该是多次被唤醒,多次有人被吃掉,那怎么吃来吃去还是这些人呢” 巫师长叹道:“痛苦就痛苦在这儿,每次剩下的骨头过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地又长上血肉,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然后在下次被唤醒时就有可能又被啄食一遍,重复之前的痛苦。 我们这些人已经反反复复不知体验过多少次这样的痛楚了。那滋味真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啊。” 巫师说到这里,后面跪着的那些僵尸就开始含混不清地呜咽起来,看着着实可怜。 “上仙,您杀了那些乌鸦,算是让我们脱离了苦海。可您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这样子,哪还象个人。我看您不是凡人,就求您帮我们解脱吧。” “解脱那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想活了吗”瑶尘吃惊地问。 巫师叹着气回答:“我们现在是活活得不象人,死又死不了。不瞒您说,我们试过各种死法,往石头上撞,从高处往下跳,能想到的都试过了,可过一段时间又会醒过来,重复之前的痛苦。” “还有这等事情”净空听了,一吐舌头,自言自语道。 别说,这事还真就让我犯了难。 此地是个极阴的所在,能让这些尸体长年不腐也不算稀奇。可肉没了还能长回去,死了之后又能复生,这就有些古怪了,莫非真和那神树有关 若果真如此,想改变现状只能离开此地,远离神树。可他们现在这样儿,也没法出去见人呐 第七十三章 造反 “诶,不对啊,你说你们最初醒来时比现在惨,那你们的状况是怎么好起来的” 瑶尘终于聪明地问到了点子上,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事实证明,这家伙就是不能夸,一个眼神尾巴就要翘上天,马上神气活现的恨不能满场欢呼了。 我在心里白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巫师。 “那还是上一次,我们唯一的不是被号角和蓝雾唤醒的一次。睁开眼时,发现洞里全是水,洞内多了个背上长满了触手的怪物。”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紧,表情僵硬地抿住双唇,握紧了拳头。 净空细心地发现了我的异样,疑惑地瞅瞅我的脸,又看看我的手,贴心地没有问为什么。 巫师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任何察觉,继续它的讲述。 “洞里的水很快就退了下去,那个怪物出不去了,急得满洞乱跑寻找出路。 随着它的跑动,它身上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息,勾起了我们久违的食欲。 当时我们全疯了,口水都流了出来,几乎是同时扑向了它。 那个怪物挺有些本事的,力气也大,可是架不住我们是一群,所以很快也就没了声息。 那是真正的风卷残云,连骨头都被敲碎吞下了肚,渣都没剩。” 这么说,离还真的是被这些僵尸吃了呀。 虽然一直以来也是这样猜测的,可必竟只是猜测,和听人说起过程来那感觉还是完全不同的。 我的拳不觉握得更紧了几分,眼睛也眯了起来。我尽量让面部表情不发生变化,以掩盖内心不断上涌的杀意。 说到这里,巫师停顿了一下,眼神一片虚空,似乎仍在回味着当时的滋味。 我克制着要冲过去暴打它一顿的冲动,牙都要咬碎了,听它继续往下说。 “吃完后,没一会儿我们就发现身体热乎乎的,变得不那么僵硬了,咙也能发出声音了。 虽然只是咯咯咯的,但和先前比起来已经是壤之别了。 我们当时别提有多高兴了,以为看到了希望。可谁知没过多久,我们照样陷入了沉睡,照样被唤醒来给那些乌鸦献祭。 我们算是彻底地绝望了。” “看来那些乌鸦的血肉挺管用啊,你现在都能说话了。” 瑶尘没心没肺地说着,净空却想得多了一层,扯了我的袖子躲在我的身后瑟瑟发抖地问:“你,你们,不会是想要吃我们吧” 净空的担心没错,那也是我想知道的。 从它的叙述中不难听出新鲜的血肉不只对它们有天然的吸引力,还可以让它们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那我们在它们的眼睛岂不是与食物无异 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巫师,想看它怎样做答。 巫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请问上仙,现在是什么朝代了” 我一愣,回道:“我所在的那个朝代是大明永乐三年,现在应该是一千多年前,具体是什么朝代还真就不好说了,我自己也没来得及弄清楚。” “这就是了,现在的朝代跟我们那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且不说这长生只能在这地下实现,离开了或许就会变成怪物。即便我们能象正常人一样去地上生活,也很难适应生存了。 况且,这么多年的折磨已经让我们对长生没有任何热望和追求了。如果说只能在这幽暗的地下实现长生,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点点头,觉得它说的不无道理。 巫师见我点了头,顿时来了精神,叩了个头,道:“上仙,您是仙人,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免受痛苦地死去,永不复生。”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可它们却一心求死了。 本来因为离的事对它们还是心存怨恨的,但现在见它们一副决心赴死的样儿,心竟软了下来。 这时,光线突然暗了暗。抬头往灯上一瞧,原来是火苗矮了下去。 本以为是灯油不够了,没想到火焰却一下变成了绿莹莹的颜色,噌地一下窜上去一尺多高。紧接着一阵旋风刮得人眼都要睁不开了。 这时,地上的人皮猛地被旋风卷了起来,在空中盘旋。 而一个声音在祭坛上空回荡,“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叛徒没有侍候本王重生,还在这里一心求死” 巫师等一众僵尸一听此言,全都匍匐在地,抖如筛糠,高呼:“吾王在上,在下不敢。” “你们这些畜牲,还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吃了点啄食之苦嘛,这就受不了了要你们还有何用” 瑶尘不知厉害,怒道:“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要长生你自己求去,扯上这许多人干什么” 那人皮怪笑了一声,吼道:“你个黄毛丫头,在里面踩了我好几脚还没找你算帐呢,现在就从你开始收拾吧” 我心道“不好”,赶紧拔昆在手。可那人皮的速度更快,已先我一步扑在瑶尘身上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瑶尘在人皮里面一通挣扎,把人皮捅得这鼓一个包那鼓一个包的,可就是捅不破出不来。 我手持着昆急得抓耳挠腮的,却帮不上忙,生怕昆的利刃会伤了里面的人。 巫师在一旁高举着双手仰天大叫:“我王疯了,我王成魔了,苍天啊,快来救救他吧” 净空这时也急了,一跺脚冲了上去,“我和你拼了” 可刚一碰到人皮,就被一股大力给弹飞了,撞上了巨石椁的石壁。 净空跌落在地,手捂胸口,一股血就从嘴角涌了出来。 好啊,你敢伤我师兄真是不拿我当回事呀 我红了眼,一指巫师:“想要解脱,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巫师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对其它僵尸大喊:“为了解脱,冲啊” 喊完就自己带头冲了过去,率先扑向人皮。其它僵尸也如醍醐灌顶一般猛扑过去。 开始还有僵尸会被震飞出去,但很快人皮就被压在了下面。 只听见那个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可是此时僵尸们的目的非常明确,没有谁会回答它。 我大喊着:“制住就行,不要伤了里面的人”同时旋风般地来到近前。 第七十四章 恩德 僵尸们把人皮死死地抵在地上,人皮不老实地不停扭动。 我用昆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块皮肤用手拎住,然后再去割它,却只划出一道白印儿,半点损伤都没有。 呵,了不得呀,连昆都伤不了它 人皮就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你,过一会,我就会和里面这个臭丫头合为一体了,到时候,我就是她,她就是我,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哈哈” 这时,瑶尘的声音传来,“净心,你别管我,杀了它,杀了它” 人皮哈哈大笑道:“你马上就要和我融合了,杀我就等于杀你,你就不要犯傻了,哈哈哈哈” “谁要和你融合你个死怪物净心,你别听它的,要我和它融合,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捂着耳朵“啊”的大叫起来。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在震荡,僵尸们一个个被震得松了手,抱着头满地打滚。 整个祭坛都在摇晃,青铜像一个个的倒下碎裂,灯油洒了一地,到处都是火光。 我一脚踩在人皮的胸部,手指插进它的嘴巴,往两边一挒,生生从嘴角处撕裂开一个大口子。 只听得一声嚎叫,接着是口齿不清的咒骂:“你碎了我也没用用不了多久,我还会长回去的,到时候我就要让你加倍偿还” 听它这么一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奶奶的,我还治不了你了呢我让你还 这皮只要扯开了一个口子就好办多了,剩下的部分三下五除二就给撕开了,瑶尘从里面掉了出来。 我伸脚把瑶尘接住,轻轻放在地上,手里却没闲着,继续撕那张人皮,我不能给这人皮以任何喘息复原的机会。 那声音由最初的不可一世到后来变成一声弱似一声的哀嚎。 我全不理会,一直撕,一直撕,直到最后把它们都撕成了一条一块的碎片,扔了一堆,才罢手。 我咬牙切齿地想,还会长回去,还要加倍偿还我烧了你,看你还怎么让我还 想到这儿,便弹指过去,只听滋啦一声,一团火焰升起,人皮迅速被点燃。 “求你了,别烧我啊,我还要永世为王呢,别烧我啊” 哼,真可笑,永世为王想得美做梦 我面目扭曲地看着那堆人皮燃烧,直到全部化为烣烬才转过身。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僵尸一对上我的眼睛,都面露惊恐之色,吓得直往后退。 “净心,你快来看看瑶尘她怎么了” 我扭头一看,净空不知什么时候跪在瑶尘旁边摇着她的肩膀,焦急地冲我喊。 我忙移步过去,净空一抬头看到我,竟然也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他没说什么,马上拉着我的袖子,说:“你快看看吧。” 眼前的瑶尘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牙关紧锁,了无生气的样子。 我俯身伸手摸向她的颈下,血管还在跳动,我松了口气,狠狠地掐了下人中。 瑶尘嘤的一声吐出一口气,醒转过来。 “人皮呢”瑶尘缓缓张开眼睛,弱弱地问了一句。 “烧了。”我冷冷道。 瑶尘听了,慢慢地点了头,有气无力地说:“嗯,烧了好,留着就是个祸害。” 净空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瑶尘微微笑了笑,轻轻摇头道:“没事。” 我给她把了下脉,对净空说:“放心吧,没有大碍,只是刚刚被那人皮缠裹得有些窒息,且失了些气血,将养些时日应该就没问题了。” 净空听我说了神色才缓了下来,舒展开眉头,答了声“哦。”眼神中的关切一览无余。 我的心一动,别看平日里这两人总是吵啊吵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才看出真情啊。 我站起身,对净空说:“师兄,你来照顾她吧。” “好。”净空答应得非常爽快。 瑶尘则睫毛一颤,滞在那里,停了片刻,眼皮才象负了重一样吃力地一顿一顿地抬起看向我。 眼眸黯淡,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但终是苍白着嘴唇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让净空把瑶尘扶起来,打算尽快带他们离开。 僵尸们见我们要走,却呼拉拉地围了过来,把净空吓了一跳,一边后退,一边紧张地质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巫师来到最前面,下跪道:“上仙,刚刚我们表现得不好吗您不要扔下我们不管,救救我们吧” 其它僵尸也纷纷跪下给我叩头,齐齐地重复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面对这些杀害了离的凶手,我承认自己曾有那么一瞬间动过杀心,但我净心一不是一个烂杀成性的人,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它们当时能做出那样的举动完成是出自一种作为僵尸的本能,如果在正常人的状态下,相信打死它们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因此,我只是略一沉吟,便朗声道:“谁说我要丢下你们不管了” 僵尸们闻言立刻露出喜色,窃窃私语起来。 我抬手示意它们停止议论,解释道:“我的朋友受伤了,我必须带她出去疗伤。” 巫师想要插话,被我用手势制止了。 “你们虽说是僵尸,但好歹都是有思想、能说会动的,我也不忍心让你们承受灰飞烟灭的痛苦。” 所有的僵尸听到这里,神情都紧张了起来,专注地看着我,就象在等待着对自己的判决一样。 我缓了口气,继续道:“这样就得想出个万全的法子,能够让你们体体面面的象个真正的人一样活在世上。” 话音一落,那些僵尸激动得不能自已,有的竟呜咽了起来。 “但是你们要清楚,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有个僵尸突然插话道:“那您要是一去不回可怎么办” 我眼神凌厉地扫了过去,声寒彻骨,“你认为就凭你们,如果我要走,你们拦得住吗” 那个僵尸对上我的眼睛,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磕头如捣蒜,“上仙,我错了,是我以小人之心来揣度您的心胸了。” 巫师回头怒斥道:“我们只是一心求死,上仙却想着让我们再体面地活一世。且不说能否办到,光是能想到这一层对我们就是大大的恩德说明上仙是有好生之德的” 那个僵尸噤若寒蝉,低着头连声称是。 第七十五章 可下找到你了! 巫师转过身,冲我拜了拜,诚恳道:“上仙,他不懂事。也是因为想要结束这千年来的痛苦,才会一时心急冒犯了您,请您千万不要怪罪它。” 我放松了神色,掷地有声地说:“你们放心,我净心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了,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即使最后还是没法,让你们结束痛苦的法子总还是有的。” 巫师听了很动容,郑重地表态:“上仙,今日能与您结识是我们的福气。您放心,不管将来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欣然接受。” “好,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话因刚落,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大家站立不稳,都趴到了地上。 这是又闹的哪一出不会这么命衰吧难道今日要葬身在这地府之中了吗 我飞身扑过去,把净空和瑶尘护在身子底下,无数个疑问从脑子里跑过。 不过,震动只持续了一会儿,预想的灾难并没有发生。 我庆幸自己又活过了一回。 抖掉落在身上的碎石,站起身,将净空和瑶尘扶起。 “跟我来。” 我在前面带路,他俩跟在后面。 我把他俩带到我来时的那个通道口,问道:“没问题吧” 净空往里瞅了瞅。我有点想笑,因为里面漆黑的,也不知他能看到什么。就听他说:“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说心里话,我还真就担心他到底行不行,必竟那坡度在那儿摆着呢。 “上仙,这条路是上不去的。” 管顾着身边的两位,没想到巫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面,这时插嘴道:“我们当初修这条路只是为了运送我王的遗体。原本是有根长长的绳索可以攀附的,但安葬了王之后,绳索就被撤掉了。现在是只能下不能上了。” 我闻言问道:“哦那你还知道其它的路吗” 巫师摇摇头,“没有其它的路了,其它的洞穴都是死路。” 我听了心里就有些恼,知道没路,你刚才说得那么动听又是为哪般 “我看您本领高强,以您的本事,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巫师瞅了净空和瑶尘一眼,说:“不过,这两位就不好说了。要不您先上去,我替您照顾着二位” 净空忙摆手拒绝,“我没事,我不用你照顾。” 瑶尘也同时苍白着小脸说:“我没事,我才不用你照顾。”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有些无语,这俩人,神同步啊。 两个货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颇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各望向一边。 我收回了看戏的心,倒突然想起件事来,便问巫师:“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巫师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想起问这个,有些茫然地指着一个翻倒在地的巨大青铜面具,说:“从那儿。” 我走过去一看,并没有什么入口。 待仔细一瞧,才注意到,那里的地面上有一方方正正的裂纹,不细看还真就发现不了。 巫师在身后不知按了哪里,只听得一阵机括的声音,方正的石板落下一截,然后向一侧移入凹槽中,一个幽深的洞口便显露了出来。看来我们得走这条路了。 我指了指洞口,对巫师说:“借路一用。” 巫师不解地问:“上仙不是要回到地面上吗这里只能通到我们住的地方。” 我正要给它解释,不料身后传来一阵扑通通声音。 回头看去,一条赤红大蛇从那滑道口里摔了出来,原来是烛龙 我兴奋地刚要叫出声,就见一个被一条条须须缠裹得象个茧宝宝的家伙也从滑道口里滑了出来,一下子撞在了烛龙的身上,象个球一样弹了起来。 我想都没想就瞬移过去,一把将他接住。 离舒展开长长的须须一样的触手,露出脑袋,一看是我,马上用触手把我紧紧缠住,搂了我的脖子,大叫:“可下找到你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急死人了” 我把他放下,笑道:“不是说好三天为期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这里是地下呀,净心,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没个太阳和月亮,谁能数得清过了多久啊。我觉得跟过了一万年都差不多了,是吧,烛龙” 离拍了拍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烛龙的大脑袋,问道。 烛龙点点头。 “嘿,我就不在这一会儿,你俩这关系处得可以呀,都能如此亲密了” 我搂过烛龙的大脑袋,一边摸,一边调侃他。 “那是,我们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在一起的。” 我没明白,随口问道:“什么目标” 离看着直往我怀里拱的烛龙,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呀” 我大惑不解,“什么意思” 离指着烛龙道:“就这个大家伙,要不是为了你,你以为它会跟着我到处跑” 看我还是不明白,离就伸出只触手拍拍我的肩,另用一只触手捂了嘴笑着说:“哈哈,蠢死你得了。” 我反手抓住他的触手,威胁道:“快说清楚点” 离也不惧我,笑够了才说:“这烛龙可聪明了,你刚走的时候它还挺安静的,后来你迟迟不回来,它就慢慢变得烦躁起来了。” “那又怎样” “我猜它是觉得正常情况下那个时间你应该探路回来了,可是却没出现,所以才烦躁起来的,它是觉得你遇到麻烦了。” “哦还有这事” 我用手捧着烛龙的大脑袋,和它对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离在一旁欢呼着大叫。 “后来,它就等在裂缝那儿,寸步不离,越来越烦躁。我说咱们去找净心吧,它马上就行动了,一头撞进石缝里,直接把口子就给扩大了。” 我心说,怪不得地动山摇的呢,原来是这家伙干的好事 “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在它后面跑。这家伙速度太快了,没跟一会儿就见不着影了,根本就追不上它。好在就一条道,我不会跟丢。 走了一段,迎头见它又急匆匆地回来了。问它它也不理我,只能跟着它又往回走了一段。 走着走着,突然它就停住了,盯着一面石壁不停地吐信子,然后还用尾巴敲了敲。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它就用身子猛地撞了上去。 石壁一撞就碎了,只是没想到里面有个窟窿,烛龙直接就掉进去了。 我想它都下去了,我也得跟着呀,有难同当嘛,所以我也蹦下来了。” 第七十六章 闹别扭的烛九阴 “真是辛苦你们了。” 听离讲述完,又见他俩跟我这亲热劲儿,心里热乎乎的,不感动才怪呢。 离卷曲着触手在我肩头捶打了一下,“这么见外干嘛” “净心” 有人喊我,我回头一望,原来是净空扶着瑶尘正呆呆地看着我。 我摸摸光头,颇为过意不去,“嗨,瞧我,光顾着高兴了,一时竟把他俩给忘了。离,走,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认识。” 我去牵离的手,离好象有些抗拒,身子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跟在我身后。 烛龙也注意到了他俩,慢悠悠地跟在我旁边。 那些僵尸一见烛龙,全都跪了那是它们眼中的神灵啊。 而现在它们的神灵象宠物一样的跟在我的身旁,任由我又拍又摸它的大脸,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贴在我身上的如炬的视线。 呵呵,虽说它们的眼睛都很黯淡无光,没有神采可言,但我却感受到了隐藏在里面的敬畏。 我咧了下嘴,又使劲狠狠地揉了一把烛龙的大脑门。 走到他俩跟前,我指着净空和瑶尘给离介绍:“这是我师兄净空,这是瑶尘。” 净空铁青了脸,抓紧了身边瑶尘的胳膊,“净心,你跟谁说话呢” 瑶尘本就已惨白的脸变得更白了。 我立时懊悔不已,怎么忘了这茬呢 离却毫不自知地伸出触手跟他俩打招呼:“你们好,我叫离,是净心的朋友,很高兴和你们认识。” 我刚要阻止,离的触手已碰上了他俩的手。 这俩人同时跟遭了雷击似的,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离很纳闷地侧头看着他们,不解地问我:“他们这是怎么了不喜欢我吗” 这会儿我的脸色估计跟开了杂酱铺一样,什么颜色都有了。 我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使劲给他俩使眼色,想让他们表现得正常点。 可这俩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完全无视了我的暗示。尤其是净空,用变了调的声音,颤抖着喊我:“净心,你快过来,你是不是撞鬼迷了心窍” 离抓着我的胳膊,躲到我的身后,怯怯地问:“他们什么意思” 我咬咬牙,拍拍他的手,小声安慰道:“没事,他们只是看不见你。” 瑶尘失神地看着我,“净心,你” 我强笑着说:“别大惊小怪的,我这朋友只是会隐身罢了。先别说这些,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我一抬眼,看见跪在一旁的巫师盯着离眼神有异,心中一凛,莫非它能看到离 我怕会生变故,忙指着它道:“你,请你来给我们带路吧。” 巫师大概是没想到会被点名,一愣,但很快镇定地点了点头。 巫师走在最前头,我拉着离跟在后面。烛龙想跟在我身后,被我撵到了净空和瑶尘的后面。 它必须在后面压轴,外一那些僵尸也能看到离,再起什么娥子怎么办 下到通道里,刚走几步,净空就喊住了我,“净心,太黑了,你们慢点,我看不见。” 真混,怎么把这事忘了呢 我忙回手拉住他,离看到瑶尘状态不是很好,主动对我说:“把她交给我吧。” 我挠挠头,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吓着她。 一抬眼,看见烛龙一付事不关己,悠然自得的样子正左顾右盼,悠哉悠哉地吐着信子,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这家伙不是挺聪明的吗也不知道现在这表现是没听懂我们说的话,还是在故意装糊涂。 我发现它好象在有意避着我的眼神,因为它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我。 嘿,我心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有本事你就始终脑袋朝后不往前看我 我抱着胸看着它,它装模作样地把脑袋转来转去,终是一个不注意和我对上了眼。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邪笑,哼,小样儿,叫你跟我装 本来它还想把眼睛错开,可一见我这样,真是个聪明的,立刻知道自己被看穿了,马上吐了吐信子,愉快地晃了两下头,极尽卖萌耍赖之能事。 要不是中间隔着净空和瑶尘,我估计它能一下扑到我怀里来。 “烛龙,帮个忙吧” 烛龙把头转向一侧,这是不愿意啊。 我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大脑门,“这里太黑,我朋友看不见路,你背他们吧,算帮我个忙。” 烛龙扭了下身子,跟个小姑娘扭着身子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似的。 我抱住它的头,亲了下它的大鼻子,哄着它,“是我不对,刚才应该给你介绍的,他们是净空和瑶尘,我很要好的朋友。” 然后,我又转头对净空和瑶尘说:“这是烛龙,也叫烛九阴,是我的新朋友。我很喜欢也很信任它,所以你们不用怕,可以放心让它带你们走这段路。” 我刚伸出手要把他俩牵过来,让他们骑到烛龙的颈上。结果两道白光从身后射出,将通道照得通亮。 我一回头,就撞上烛龙无辜的小表情。 什么意思嘛,你老人家这是是不想背人家还是好心给照亮啊 净空看着烛龙,始终是有些怕的。现在见有了光亮,忙说:“没事,净心,有亮我就能走了。” 太不给我面子了,我鼓着腮,瞪着眼,瞅着烛龙运气。 烛龙理直气壮地与我对视了一会儿,到底没瞪过我,把脖颈一矮,展开肉冠,算是服了软。 这还差不多。 我帮净空先扶了瑶尘骑上去,又把净空给上去。一拍烛龙的脖子,“谢了。 谁知这家伙居然把头一扭,不理我了 我一手掐腰,一手扶额,什么情况,这是在跟我闹脾气 离的一堆触手全捂在了嘴上,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我就觉着它不是个好惹的,不是随便谁都能骑的主。可没想到它的胆子还真是肥,居然还敢给你甩脸子,这回我算是服了它了。” 真是无语。 不过,它这表现虽说不是十分让人满意,比我还孩子气,但至少让我知道原来我在它眼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而且,它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有趣,让我知道了它不是一条冷冰冰的蛇,不是我的宠物,而真真正正的是我的朋友。 第七十七章 离(一) 巫师看着我和烛龙的互动,瞠目结舌。 我冲它笑笑,“走吧。” 这一路走得一点都不惊险,走过一段斜坡之后就变得平道,百丈都不到就到头了。 巫师把手放在侧面石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使劲按下去,挡在面前的岩石便陷了下去。 走过去一瞧,果然是先前火烧蝴蝶的那个洞,到处都是焚烧过的黑色灰烬。 “哎呀,这不是” 离惊叫着瞪大眼睛看向我,我点点头,“没错。” “早知道这么近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劲了。” 我笑笑,调侃他,“离,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了,麻烦你收留我们吧。” 离很是受用,得意地嘴角一勾,扬声道:“没问题。” “主人先请。” 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离却直接要往水里钻,被我一把拉住,“干嘛去” “给你们带路啊” “怎么不走上面” 离就不好意思地挠头了,“忘了哪个口是了。” “忘了就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跃上先前探过的那个与离的家相连的洞,向他们一招手,“跟我来吧。” “诶那么多的洞,你是怎么记住的” “秘密” “上仙” 巫师沉默了一路,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了,急着把我叫住。 我默默地注视着它的眼睛,它抬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迟疑了半天,在大家的目光中慢慢垂下。 “对不起。” 它的声音很小,但我听到了。 我转身欲走,突然又被他喊住:“上仙,我们不知道它是你的朋友” “够了,即使知道是我的朋友,你们当时就能控制得了自己了吗” 我回过头,冷冷地与他对视。 巫师被盯得浑身一抖,跪了下去。后面跟进来的僵尸见了也都跟着跪下了。 我抿紧了唇,看着这些可怜的,我甚至都没法用他来称呼的人不人鬼鬼的东西,又能怨它们些什么呢 离、净空、瑶尘和烛龙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我叹了口气,“放心吧,我净心一言九鼎,答应了你们的事,就一定会办到,也希望你们日后能够好自为知。” 巫师一听,大喜,直接倒头就拜,“谢过上仙,谢过上仙” 其它僵尸也跟着一起磕头。 我转身钻进洞里,大声招呼,“跟上” 离抢在烛龙之前跟在我后面,迫不及待的,等到了出口看见自己的家,兴奋地欢呼:“太好了,终于到家了” 净空扶着瑶尘从后面过来,因为看不到离,直接往我身边凑,结果撞在离的身上,把他给挤了出去。 离光顾着高兴了,根本就没防备,这一下被撞得可够狠的,趴着就摔了下去。 天这要着了地,还不得摔破了相 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捞,还好,抓住了他的一只触手,向上一提,又把他拽了上来。 净空不明所以地问我:“净心,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我擦擦吓出的一身冷汗,瞥了他一眼,“先下去,一会儿再说。” 净空往洞外看了眼,真咂舌,“太高了。” “我背你。” 净空虽然知道我不同于常人,但并了解我现在的能力,因此颇有些踯躅,“能行吗” 我笑了,“什么叫能行吗那叫必须行。” 我把后背对着他,曲下身,催他:“快上来吧,你不上来堵着道,烛龙都过不来了。” 净空听我这么说,才爬上了我的背。 我背好了他,纵身一跃,从上面直接跳到地上。正欲再上去把身子正弱的瑶尘带下来,没想到离还真是勤快,已经用触手缠了她快速爬了下来。 我伸手握了握他的触手,摇晃了一下说:“谢了啊。” 离给了我个眼白,“都是朋友,这么客气干嘛” 说话的功夫,烛龙的大脑袋已经出现在洞口。 别看它粗得跟桶似的,行动起来一点都不笨,从上面蜿蜿蜒蜒地就下来了。 一落地,就乐颠地晃悠到我跟前,伸着大脑袋跟我贱来了。 我搂着它的脖子,借着跟它亲热,脑子里想着可该怎么跟离说清楚这事。 净空是了解我的,肯定看出了我的异样,难得聪明地没再追问,也可能是想等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好方便再问吧。 瑶尘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言不语,只是皱着眉盯着我看。 被我搂了脖子的这位就是个小贱人,就知道跟我贱,也不会说个话,帮我出个主意什么的。 哎 我想得走了神,没注意到离的触手其实已经悄悄地一点一点地靠近我,在抚摸烛龙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一下一下地触碰着我的手。 而全神贯注在溜号的我,全没在意它的触碰。 突然,那触手就跟遭了雷击一样,一个激灵,倏地就撤了回去。 我一抬头,看见了离噙满了泪的眼睛。 我猛然反过味来,这家伙发觉我有事瞒着他,竟然趁我不备读取了我的脑中的信息 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 “离,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有办法什么办法要是有办法,你早就想出来了,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离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吼道。 “我说那些蝴蝶怎么看不到我,却能看到你,原来我根本就是死了的太可笑了,我还想着今生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做你最好的朋友,现在看来真是笑话” “离,你别这么说。你是,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别骗我了我就是一个鬼魂,连你的朋友都看不见的鬼魂;而你,是强大的拥有洪荒之力的真神我们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哪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朋友” “离,你不要妄自菲薄,朋友就是朋友,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说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离此时非常悲恸,哪里还听得进去我说的话,一味地自言自语。 “我说那些僵尸这次怎么就看不见我了呢原来我早就是它们的腹中物了。真难为了你,一直如此卖力地瞒着我。” “离,我不是有意要瞒你,我是怕你” “怕我魂飞魄散可纸里是包不住火的,我早晚要知道” 离喊得很大声,让我听了害怕。 “别这样,离,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瞒你。” 我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离的声音却弱了下来,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净心,我怕,我怕下一刻我就会消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再控制不住自己,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你不会离开的,一定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第七十八章 离(二) 离在我怀里抽泣着突然就软了下去。 我一惊,低头一看,离已合上了双眼,头歪向了一边。 我把手放在他的鼻翼下试了试,没有呼吸,就象又死去了一样。 我的胸口一闷,一阵撕心裂肺的感觉让我痛不欲生,涕泪交零。 我抱着离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喉咙不知的,一瞬间变得很紧,几乎发不出声来。眼泪不停地掉在离的脸上,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我搂着他的头,用黯哑的嗓子一遍遍变了调地重复着:“离,不要啊,不要离开我” 净空和瑶尘估计是被我吓坏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 倒是烛龙爬了过来,用鼻子拱了拱我的胳膊,我抬起头,红着眼看着他,哑着嗓子断续地说:“烛龙,离死了,它回不来了” 烛龙却没看我,而是吐着舌头盯着别处。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原来在离的额头正中印堂处不知怎的,正一闪一闪地发着亮光。 怎么回事我的大脑回过神来,开始飞速运转。 我突然想到,按理说,离已经死过一次了,肉体进了僵尸的肚里,魂魄不但没有消散,还聚成了人形,有呼吸,有力量,并且拥有着跟本尊一样的行动力,差的只是跟隐身了一样,一般人看不到而已。 而现在,离就跟真的人死去时的表象一样,并没有之前一直担心的魂飞魄散。那是不是说,实际上,离已不单纯是个鬼魂,而是假以时日可以重新修出实体了呢 我正想着,就见离的印堂处有一个白亮亮的光球冒出了一个小头,我知道那是魂魄要出窍了,便想都没想一把将其按住,然后用念力将其死死的封印在离的体内。 肉被吃掉还能重长,只要魂魄还在,那么重塑真身也就不是不可能的吧 我想到了,这一切的症结的关键都在那棵神树那儿,离有救了 我破涕为笑,抚了抚烛龙的大鼻梁,“谢谢你的提醒,离他有救了。” “净心,你没事吧” 净空见我又哭又笑的,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问道。 我擦了把眼泪,笑着对他说:“没事了,只是你们要多等我一会儿,我得先把离安放好。” “他,”净空犹豫了一下,叫了他的名字,“离,是死了吗” 我惨淡地笑了下,“他会活过来的。” 意外的,净空并没有质疑我的说法,居然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想,这离奇的事见多了,连净空都见怪不怪了吧 “烛龙,我问你,是不是离神树越近效果会越好” 烛龙看着我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对我的问话摇头,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本是想把离带到烛龙的家里去,那里离神树最近,如果有效,那里岂不是更好 可现在这家伙又点头又摇头的,难道是说神树确实有效,但并不是离得越近越好 我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没准,蚕丛的人皮不就是个例证吗 我把想法跟烛龙一说,烛龙马上扭动着身子欢快地点起了头。 我一阵后怕,多亏问了一嘴,不然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离在这洞里生活了两年,也就是说这个洞至少是安全的。那么就在这里慢慢等,没准哪天离就会醒了也说不定啊 “烛龙,你说我把离放在这个洞里,离会醒来吗” 我看烛龙一直在看着我,便征求它的意见。 这回它反应很快,马上就点了头。我象吃一颗定心丸一样,立刻就安了心。 我扫视了一圈石壁上的洞,想来想去,为了照看他方便,还是决定在地上给离搭个小窝。 “烛龙,帮个忙。” 烛龙扬着大脸对着我,两眼放光,似乎很开心它能派上用场。 我腾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圈,烛龙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爬到一块空地上就把身来了个着尾相接,圈成了个环。 我跳进去把离放下,看见净空和瑶尘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我出去找些材料给离做个小窝,这样省着你俩看不见,别再不小心把他踩着。” 他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净空拉住我的袖子,“我来帮你。” 我愣怔了下,有些无奈。 兄弟,心领了,可那通道,你确信你上得去吗 这话有点伤人,不能说出口。于是我只能看着他那张熟悉的什么时候都想保护我的脸,摇摇头,用尽量淡然的语气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转过身,几步到了出口处,一纵身便攀上了岩壁。 后背感受着净空的视线,可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撞上他那殷切的目光,我这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就会懈了,彻底崩溃。 我以最快的速度出去找来一大梱细嫩的枝条,在烛龙的包围圈内搭了个自认为还说得过去的小窝,然后把离放了进去。 我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里面的离,他就象睡着了一样,很安祥,只是没有呼吸。 烛龙爬过来,挨着我立着脖子俯视着他。 我抱膝埋头,用胳膊肘怼了它一下,“烛龙,离的家让你弄得到处都是石头,你去给收拾一下。我累了,想歇会儿。” 烛龙真是听话,二话不说,乖乖地就去干活了。 净空扶瑶尘走过来坐下。 不用看,我也知道瑶尘的脸色不好看,可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去照顾她,只能目不斜视地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你别难过,也帮不上你什么”是净空的声音。 我点点头,“一会儿,我再上去就地取材,也给你俩弄个小窝,照顾不周,别介意。” “净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变得这么见外了” “别介意,我就是有点难过,过会儿就好了。” “他对你很重要” 过了半晌,净空迟疑地问。 我点点头,缓缓地回道:“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净空听了便没了话,我们就那么默默地坐在那边儿,各想各的心事,只有烛龙一个欢实地侧着身子把碎石往水里推,推完了还探着头往水里瞧,天真烂漫得象个孩子。 若不是离这个样子,放在平时,我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第七十九章 淘气的烛九阴 烛龙照镜子一样地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弯曲了身子向另一堆碎石爬去。 虽说是爬,但那动作分明有着明显的跳跃感,在我眼里,就象个小屁孩拍着小手,乐颠颠地奔向自己的玩具一样。 没心没肺的家伙,自个玩得不亦乐乎,在那儿欢天喜地的,竟没有一点忧伤样。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瑶尘。 她现在的气色恢复了不少,比我原先预想的要快得多。看来这里真还是块宝地,是个疗伤的好地方。 我看瑶尘的眼睛有些发直,怕她是困倦了,便对净空说:“先让她躺下歇会儿,我去上面找些柔软的草来,给你们做床铺用。” 净空刚点着头答应了,就听扑通一声,潭里的水被激起老高,溅了我一身的水。原来是烛龙推进水里一堆石子还不够,还把大尾巴甩在了进去。 我一看不断蔓延上涨的水线,心道:不好,这要是再往里填石子,离的小窝怕是都要被淹了。 “烛龙” 我大吼一声,那家伙被吓得身子一抖,弯曲了脖颈往我这边一瞅,见我面如凶煞,也知道做了错事,马上讨好似的一下把上身立了起来,象跳舞一样扭动起身子来。 “不许再往水里放石头了” 这家伙一听还不乐意了,一扭头,仰着小脖往一边跑了。 嘿,我还说不听你了 我一步跳了过去,踏上它立起来的腰身,照着它的脖子抬拳便打。 这聪明的家伙一侧身便泄了我的力,然后迅速地象缠绕柱子一样把我从头到脚缠了个严实,不过力道控制得刚刚好,并不让我觉得难受。 我知道它是在跟我玩,可我哪有这个心情,只是想发泄下心里的悲伤罢了。 不想它却卷着我象妇人哄孩子一样的左右摇晃起来。 烛龙啊,你也算是神兽了,看你好象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就这么不理解我的心呢 我在心里报怨着,没注意烛龙分着叉的大舌头倏倏的就上了我的脸。 我抬头看去,烛龙正俯视着我,目光柔和、镇定,并没有半点嘻闹的意思,让我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这家伙原来是知道我难过,在故意逗我开心呢。 “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 烛龙许是感应到了我情绪的变化,轻轻将我放下,给我松了绑。 要不说,有时候外表和内心的反差有时还真是大,谁能想到这五大三粗的烛龙,会是个如此温柔贴心的家伙呢 我拍拍它的身子,“在家里等着,给我的朋友照个亮,我去去就回。” 它冲着我点着头,可那眼神,明显泄露出它心里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果然,我刚一迈步,它就扭着身子在后面偷偷的跟着。我一回头,它又把脸别到别处去。 真是让我无语,这小孩子的把戏它也能拿出来玩。 我心里好笑,直想问它:“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不知道这把戏我早八百年前就玩烂了吗在我这老江湖面前装什么装” 不过我得承认,它那萌态的确让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我轻笑了一下,低声道:“回去,听话。” 烛龙便泄了气似的,身子一节一节软下来,大下巴啪哒一下拍在了地上。 我的嘴角跟着一抽抽,这动静让人感觉好疼。 呵呵,这家伙还挺知道闹情绪呢 我俯身揉了两把它的大脑门,又拍拍它的脸蛋,一转身就攀上了出口。 外面月朗星稀,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被我推在一旁的大石,让我想起那日我们一起烧烤,欢吃蝴蝶肉的情景。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不觉便落了下来。 我连忙用袖子擦了,可泪却不听话的止也止不住,索性靠在石头上掩面哭了个痛快。 昏天暗地之际,通道里传来摩擦的声音,原来是烛龙。 它的大脑袋从洞口探了出来,正吐着舌头转圈地瞧。一看到我,高兴地就爬了过来,象小猫一样用头在我腿边蹭啊蹭的,很是亲昵。 我摸着它的大脑门,叹息道:“不是让你在下面给他们照亮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它听了就一扭搭,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这是嫌我出来久了吗” 它歪着头瞧着我,我搂了它的脖子,“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那给你个任务,现在带我去找些又长又软的草来吧。” 它马上高兴地立起身子,张开了肉冠。 我坐了上去,把好它的角,一拍它的头,它便如疾风一般飞了一样在山林里穿行开来。 速度太快,看不清周围的景致,我也闭了眼懒得去看。 待烛龙停下,我睁开双眼,却着实让我眼前一亮。 这地方不错啊,我怎么不知道这山里还有这么个所在呢 只见一条白亮的有如玉带般的小河蜿蜒向远方,幽深绵长。岸边芳草清清,香气芬芳,沁人心脾。 我拔了一株,嗅了嗅,淡雅的,若隐若现的香气吸入之后顿觉疲劳尽消,连脑子都一下子清亮了起来。 没想到这细细软软、貌不惊人的小草还有安神醒脑之功效。 这是什么草啊,看它的样子即不是香芧,也不是菖蒲。 我从小跟着老爹也算是饱读医书,这个我竟然不认识,有意思。 不过不认识没关系,这草还真是适合做床铺。 我挽了袖子一口气拔了很多,分别打了梱,都挂在了烛龙的脖子上。 看看差不多够三个人用的了,便骑上烛龙,打道回府。 回到地下,看到净空和瑶尘已依偎着睡熟了,看来是真累了,我们进来时那么大的动静都没醒。 我心疼地看了他俩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靠岩壁根部铺了两个铺位,把两人分别抱了放上去,这才安心拿着剩下的草先给离铺了些,然后攀上先前自己的那个小洞,薄薄地铺了一层草,躺了上去。 刚躺下,烛龙的大脑袋就出现在了洞口。 我闭着眼伸出手去摸它的大嘴巴,含糊道:“睡了,好梦。” 它吐了两下信子便矮下身去,自己找空地盘着身子睡了。 一时间,洞里竟响起了不知谁的轻微的鼾声。 真好,这洞里终于有了人气,象个家了。 眼皮渐渐发粘,我在心里道了声:“离,晚安。” 第八十章 惆怅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中听到下面有响动,我激灵一下翻身坐起,以为是离醒了,开心得差点叫出声来。 往下一看,却是瑶尘从草铺上坐了起来,正苍白着脸向我这边看过来。离还躺在自己的小窝里,安安静静地睡着。我的心里一阵沮丧。 许是我的眼神出卖了我的内心,瑶尘的神色变了变,却没有说话。 我发现这次重逢,瑶尘变了很多,不象以前那么呱噪了,好象藏着什么心事,可我实在没有心情去猜女人的想法。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看着瑶尘眼中闪过的失落,愧疚漫上心头。 我是不是该多关心下她虽说是只千年的狐狸,可必竟人家也是个女孩子,好歹还是需要照顾的。 我太在意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他们。而他们却都在包容着我,谁都没挑我的理。 重逢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好好关心下他俩,他们心里一定很失落吧天啊,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内心涌起的自责让我无法再继续无视他们的存在,没法再安心地躺下接着睡,于是捡起被挤在一边的装着饼的包裹跳了下去。 我走到瑶尘跟前,把包裹递给她,“饿了吧这有吃的。” 瑶尘接过包裹,默默地点了下头。 我看她的嘴唇干得都要裂开了,想起当初离给我找来的那个盛水的钵,我刚刚在上面没看到,应该是被谁不小心给碰掉到下面来了。 我挠挠头,环视了一圈,果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它。 我走过去拾起来,对她说:“要是不太饿,就等会儿,我去取点水来。” 瑶尘的目光很复杂,让我有些不自在,不敢与之对视,便说了一声就逃也似的跑了。 外面太阳西沉,正是黄昏,我这是又睡了一天啊,奇怪的是怎么就没觉得饿呢按理说往常这时候我早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我凭着记忆去了半山腰,找到那处山泉先取了水,把钵放在一旁,然后,俯身对着泉眼喝了个够,又半蹲在水边洗了把脸。 这儿的山泉水最甘甜了。 在寺里的后两年我经常起大早出来跑山,每次路过这儿都会象现在这样先喝个饱,然后再洗把脸。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着一股股翻着花涌出的水,不知怎的就想起离当时大半夜跑来到这里为我取水的事,心中一痛,眼角又湿了。 我忙用手抹了一把,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便拿起钵往回赶,必竟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回到洞里,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只有离还躺在那里无动于衷。 我不饿,烛龙对饼也没兴趣,就瑶尘和净空两个人一人拿了张饼坐在草铺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就着水吃。 净空刚喝了口水,就说:“诶,净心,这水可真好喝,和咱们青峰山的山泉有得一拼啊。” 原来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呢,我好笑地说:“这就是。” “嗯” 净空没返过味来,又喝了口水,咬了一口饼用鼻子问了一声。 “师兄,这里就是青峰山。” 净空这回算是听明白了,把饼往铺上一放,兴奋地喊了起来,“啊青峰山太好了,那咱们赶紧回寺里吧,在这儿呆着干嘛我都想师父了。” 说着还过来拉我的袖子,“净心,你别怕,师父最疼你了,我估计就是提前回去师父也不会怪咱们的。” 我坐在地上任由他拉着我没动。 净空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净心” 我淡淡地看着他,怕他接受不来,便拉了他的手,先让他坐下。 “师兄,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了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呀” 果然这家伙一听就急了,要不是我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动,他非跳起来不可。 “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青峰山,神龙寺还没有呢” “你说什么” 净空的眼睛瞪得老大,我还从没见他的眼睛这么大过,瞳仁周围的眼白都瞪出来了。 净空的声音很大,烛龙以为我俩要打架,嗖的一下就蹿到了眼前,立起脖颈,吐着信子,充满威胁意味地瞪着他,好象在警告,“小子,你小心点,跟谁说话呢,这么大声我看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打认识它起,它就是各种乖萌呆傻的样儿,跟个小孩似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当它是只大猫,是个大宠物,没想到这大宝贝释放起杀气来还真不是盖的,真有种杀气腾腾、冷气十足、让人发骨悚然的感觉。 那阴森的架势把净空吓得离了地的屁股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我搂了净空的肩膀,指着他对烛龙说:“没事的,他是我朋友,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你,放心吧。” 烛龙瞅了瞅我,又瞅了瞅净空,又看看我揽着净空肩膀的手。可能觉得我的确没有被胁迫,这才把身子一扭搭,甩头爬走了。 看它那小样儿,心情莫名地好了不少,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 一转头,正撞上净空惊讶的目光。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脸,“噢,它,它现在也是我的朋友。” “净心,你的朋友都好厉害,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象从前一样,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切,你想哪去啦你是我师兄诶这个地位可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净空顿时笑逐颜开,摸着头说:“嗯,我觉得也是。” 我俩自然地拉了手荡悠着,象小时候一样,不知为何就傻傻地笑,跟俩傻子似的。 “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现在是一千多年前的青峰山还没有神龙寺” 我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我还想回去看师父呢” 净空的声音一下又不受控地拔高了,远处的烛龙马上回头瞪他。 两束白光晃在脸上,净空立马就怂了,小声道:“你这朋友怎么护你跟护食似的” 我有些小得意,微微勾唇笑了笑。 一眼瞥见瑶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赶紧移开视线。 “净心,那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这还真把我问住了。我皱了眉,想想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便一字一顿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净空一下就蔫了,“这可怎么办我想回去,想见师父。” 净空没了笑容,我也惆怅起来。是啊,师父,徒儿都想您了。 第八十一章 你是谁? “咱们也别着急,慢慢来,没准哪天就又回去了呢。” “净心,那咱们就这么一直呆在地下吗” “师兄,我跟你说,这个地方可是块宝地。就目前情况来看,这里是最好的疗伤地。瑶尘现在身子弱,在这里正好可以好好养一养,离也不能离不开这儿。所以,我们真是恐怕要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了。” 净空坚定地点了下头,“哦,没事,你在哪我在哪,在哪都陪着你。” 看他说的那个认真样儿,我心里暖暖的,非常感动。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踏实多了。 有朋友就是好,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挺你,支持你,给你以力量。哪怕他在行动上帮不了你什么,只是精神上的支援,就足以让人心安无比。 “我和他一样。” 对面的瑶尘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让我一愣,但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四目相对,我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这洞里走哪能没人看到只能尴尬地坐着没动,僵了身子,眼神恍忽了下,咳了一声,道:“你不用想那么多,还是好好地把身体养好了要紧。” 她的眼神就暗了下去,歪了身子侧身躺下,不再说话。 “净心,你有没有觉得她不太对劲”净空扯了下我的衣角,小声说。 我皱着眉,点点头,“可能是让那人皮弄得没力气了吧养养就好了。” “可能吧。”净空有些担忧地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师兄,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我撞了他一下,笑嘻地看着他问。 净空的脸刷的红成了猴屁股,眼神躲闪地把头别向一边,压低着声音道:“净心,你瞎说什么” “嘿,还不承认不是你躲什么啊你” 我笑着推了他一把,“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好怕的” “净心,你真是的,咱们是和尚,出家人,怎么能动这种心思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主啊,原谅净心吧,他不是有意的。” 我看他那迂腐的样儿,还想再闹他一闹,耳边却传来了嘤嘤的啜泣声,是瑶尘。她背对着我们,肩膀正微微的颤抖。 我站起身,用脚轻踢了下净空,冲着瑶尘努了下嘴,“还不快去哄哄” “怎么了她”净空完全搞不清状况,蒙头蒙脑地问。 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对他耳语:“没看出来吗哭了,快去” 净空挠头,执拗着不肯去,“我去这不好吧你怎么不去呢” 还没等我接话,那边瑶尘腾地坐了起来,眼泪横飞地指着我河东狮吼:“净心,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不想要我就明说,凭什么把我让来让去的我虽说不是人,但也是只有尊严有感情的狐狸,不是可以随便扔来撇去的东西” 完了,窗户纸彻底捅破了。话说到这份上,我想装糊涂都不成了。 我实在是不想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伤她,只能管好自己的嘴别出声。 净空蒙了,瞅瞅她又瞅瞅我,“瑶尘,你胡说什么呢谁把你扔来撇去的了” 瑶尘见我不说话,一扭身扑到草铺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拍了下净空的肩膀,“你安慰下她吧。”说完转身就奔出口去了。 我心里异常烦闷,这地方是没法呆了。 上到地面,我平躺在大石上,一阵苦笑。 我说怎么这次重逢后就觉得她不对劲呢,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让我心里直发毛,原来还真是看上我了 我记得她一直喜欢的是那位白衣飘飘的上古仙人呐,就算我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玉树临风,那这位大姐转变得也太快了吧这不是见异思迁吗 不是说把我当弟弟的吗花痴呀见我长大了就不当弟弟了那岂不是见个长得俊的就要以身相许 本来看净空好象挺喜欢她的,想要成全一下,看来,这样的主,净空还是离远点好。否则,那个实诚人日后得绿成什么样啊 啊呀,错了,刚才应该把净空一起带上来,留她一个人哭会儿可能就好了,别弄得净空陷进去出不来那就不好了。 想到这,我懊悔不迭。 哎,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呐 我叹着气硬着头皮想要回到洞里去面对现实,坐起身一看,烛龙从洞口露出脑袋正看着我呢。 还是这个大宝贝好,知道关心体谅我。 我心情好了不少,走过去摸摸它的头,坐到肉冠上。它开心地吐了两下舌,稳稳地降了下去。 洞里很静,看来瑶尘已经不哭了。 不过,净空见我回来,眼神居然也有点怪。 “怎么了” 净空犹豫了一下,然后上前拉着我的手往角落里走,莫名其妙 到了离瑶尘和烛龙都远一点的岩壁根下,净空停住脚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怎么了有话就说,我最不喜欢做事犹豫不决的了,痛快点成不” 净空咽了口唾沫,“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惊得向后一跳,伸手去摸净空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上胡话了,你没事吧” “哎呀,净心,你严肃点” “我严肃点你刚才喊我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是净心呐我是谁也亏你问得出咱俩可是打小就认识的,别人认不出我没关系,你要是认不出,那可太让我伤心了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认不出你,问你是谁,你怎么想” 净空被我一顿抢白,急得直挠头,“这哎说的是呢可瑶尘说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是你,你就是她在昆仑山中见过的那个让她追寻了千年的白衣少年。” 我一听就急了,“开什么玩笑我从小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虽说我也不清楚刚出生的婴儿有多大,但还是用手比划了一下,“我是这么大的婴儿的时候就被寺里的和尚发现救了的,然后被老爹收养,十岁又上山跟了师父,从始至终都是有人证的她怎么说什么你信什么,你糊涂了吧” “糊涂的人是你” 瑶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红着眼咬着唇,怒瞪着一双凤眼看着我说。 “你什么意思” 第八十二章 女人真麻烦 我梗着脖,有些气恼。 不喜欢你就要被你骂,你谁呀九天仙女下凡尘呀我凭什么惯着你呀牛儿不吃草你还要强按头不成还有没有天理了 瑶尘毫不示弱,双手叉腰,扬起小脖,迎上我的目光,“哼,什么意思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我耍来耍去的很好玩吗” 这婆娘终于又变回了本来面目,重逢后表现出的那一点温良淑德全没了,只剩下了胡搅蛮缠和无理取闹。 就这主儿,当个好朋友还行,谁敢娶回家更何况我还是出家之人 “我怎么就耍你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到底是姑娘家,再悍也知道害羞,张了半天口,眼神飘忽了几下,才弱了声音道:“你,你明明就是那个白衣仙人,为什么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后不承认也就罢了,还装得事不关己似的,把我和净空瞎往一块牵什么” 我一时语结,想想好象是有那点乱点鸳鸯谱的意思,但我和那什么的白衣仙人可什么关系都没有啊,这可必须得说清楚 于是,我仍不示弱反击她,“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和净空往一块扯可我就是我,我是怎么回事刚才都说过了,,跟你那个什么如意郎君根本就不贴边,我可没有半点要戏耍你的意思”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瑶尘有些怀疑地看着我。 我着恼地白了她一眼,愤愤道:“莫名其妙,我记得什么大丈夫,一言九鼎,光明磊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看我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吗” 我说得理直气壮,瑶尘便气短了,低了头,含了胸,绞着手指,接不上话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龌蹉不堪吗亏得我还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想我的太让人伤心” 我一鼓作气,把她的气焰彻底打了下去。 她中途抬头嘎巴了两下嘴,好象想要反驳什么,可终是耸拉下脑袋,蔫了。 我心说:“哼,知道理亏了吧” 净空心软。一个劲地拉我的袖子,想让我见好就收,差不多就行了。 我也不是穷追猛打的人,见她态度妥妥的了,也就放柔了声音道:“没关系,今天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咱们还是朋友,和以前一样。” “可是,可是” 瑶尘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嘴巴噘得快能挂上油瓶了,纠结了半天说:“千年前我在昆仑山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真的就是你你们长得真是一模一样,我没骗你” 瑶尘有点急,“原来我只是觉得你俩长得象,可这次见你,我才发现,原来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净空好心地劝她:“净心刚才说的没错,他刚出生就被我们寺的扫地僧捡到了,不可能是你的那个什么上古仙人。你一定是记错了,把他跟净心弄混了。” 瑶尘瞪了他一眼,大吼道:“你当我是白痴呀认个人还能认错” 净空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气得站我到身后把头别向一边,瞪着眼直运气。 瑶尘则重又看向我,柔和了声音道:“净心,你看,你到了一千年前能从小孩变大人,那你要是从千年前回到千年后,就不会从大人变成小孩吗” 她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是呀,这,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我闷头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疑问,“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比如,你和我师兄为什么到了这里却没什么变化,还是原来的模样” 瑶尘想了想,答道:“嗯那可能是因为我有道行呗。” 我不以为然,“就算你有道行,可净空师兄没有啊再说了,如果我是你说的那位仙人,那我的道行应该比你还深才对。那么,要有变化也是你而不是我呀” “那,那就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别的原因。总之,你就是他,绝不会错。” 瑶尘异常认真地看着我说,语气十分的笃定。 看着她那个样子,我倒真是不得不正视起这个问题来。 这妮子虽然不靠谱,但也还算正常,不可能花痴到认错人的地步,看来有时间得去昆仑山走一趟了。 瑶尘见我垂眸不语,竟不好意思起来,拧了身子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给句话不好吗反正我是怎么回事,对你怎样,你是都清楚的” “啊你说什么” 一向听力好的我,走着神,她那边说了什么还真就没太在意,抬眸见她一脸娇羞的样儿,有点没缓过神。 “啊呀,净心,你” “哼,你欺负人,不理你了” 瑶尘有些恼羞成怒,两手一甩,一扭身子,转身回自己的草铺上生闷气去了,留我们两个大男人站那儿你看我,我看你,眨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女人啊,就是麻烦 净空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去哄哄。我赶紧摇头,这活我可干不了,要去还是你自己去吧。 净空就叹了口气,犹豫着说:“净心,我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即便你不喜欢她,也该跟她说清楚,她也不过是想要个痛快话而已。拖下去,不好。” 我低下头,这道理我也明白,可我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从来就没暧昧过,还要怎么明确难道非得直白的面对面地拒绝吗那样岂不是更伤人还能做得成朋友了吗 可抬头看见净空期待的眼神,想要拒绝的话就没说出口,只好婉转道:“你让我想想。” 净空见我听了劝,就高兴个什么似的。 哎,我的傻师兄啊。 我来到离的小窝前坐下。看着他如生的面庞,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你,是不是喜欢他” 是瑶尘,没看她也听得出,她说得犹豫而艰难。 我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缓缓答道:“其实,我不只喜欢他,我也喜欢你们。老爹、方丈、净空、你、烛龙,你们都是我喜欢的。如果有可能,我永远不想和你们分离。” “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可对我来说没有分别。” 第八十三章 九转回肠 瑶尘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握住离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流着泪极缓极轻地哽咽道:“离说我是失去了从前记忆的人,我不清楚过去的我是个什么样,但我很明白地知道,在这一世我渴望温暖,渴望与人相处,我很珍惜与我交好的每一个人,我希望他们都好。” 我冲着瑶尘咧嘴笑了下,估计那笑容很惨淡,很难看,刺得瑶尘的瞳孔一缩,带着哭腔就扑了过来,抓着我的胳膊急切地说:“净心,你别这样” 我拉过她的手,把离的手放在她的手上,然后将它们都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用双手将它们紧紧包围。 瑶尘的眼里噙着泪,蹲在地上,抬着头,瞪着双水汪汪的凤眼盯着我。 我抿紧了双唇俯视着她。 “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不分伯仲,少了谁我都会痛。所以,千万不要让我做选择,不要去打破大家现在的关系。” 瑶尘的眼睛瞪大了,虽然心里早已明了,但还是不甘心,象还有所期许一样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我蹙起了眉,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让我们就这样吧,还当我是你只有十三岁的弟弟,好吗” 瑶尘长吁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笑。 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苦笑了吧 我想要安慰她,可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现在一切的安慰都是徒劳,反倒会显得不厚道,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隐忍着把几欲失控的眼泪硬生生地往下咽。 “其实,其实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只是顶了个十七八岁的外壳,实际上内里还是原来那个十三岁的小孩,你就不要再纠结了,好吗” 我挠挠头,收起了严肃模样,一脸嘻皮笑脸地逗她。 这招果然见效,她噘起嘴,照我身上打了一拳,哭笑着嗲声道:“净心,你烦人” 说完再也压抑不住,趴在我的腿上恸哭起来。 我抱着她的头,轻轻地抚弄。 哭吧,哭完也就过去了。 烛龙的眼睛象两盏能聚光的灯,照射出的光线本来还是乱晃的,这会儿却一动不动的打在了我俩的身上。 净空借着光线远远地看着,释然地笑了。 我突然发现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有着大智慧的人,而不是我。 没错,豁达是一种心胸。可有时候,那也是一种难得的智慧。 难道不是吗 瑶尘就是瑶尘,哭了一阵后,自己抹抹眼泪,站了起来,释怀地笑着说:“别担心,我没事了,不过咱可说好了,以后你可就是我弟弟了,不许反悔啊” 我宽慰地笑了,“没问题。” 净空适时跑了过来,“太好了,雨过天晴了,可下是没事了,我还担心影响大家的感情呢。” 瑶尘抬脚就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你再说一个,谁和你有感情” 净空吃疼,一咧嘴,“哦,我说错了,咱俩没感情。” 瑶尘一听,又不乐意了,眼睛都竖了起来,“好啊,你说咱俩没感情我白对你那么好,竟罩着你了,你敢说和我没感情” 净空就急了,“姑奶奶,这有感情不对,没感情也不对,你到底想要哪样这也太难侍候了” “我说你两句怎么了姑奶奶我说什么你就老实听着,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说着伸手就要打人,净空连忙撒腿就跑。瑶尘气急败坏地边追边嚷:“胆子真是大了,还敢躲了,我看你能躲到哪去” 烛龙慢悠地爬到我跟前,把大脑袋凑过来,亲昵地看着我。 我笑着揉了揉它的大鼻梁,拍子两下,然后还在上面亲了一大口,心情非常的好。 我还从没有哪次看他们打闹心情这样舒畅过呢。 我觉得这俩个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只要遇到一起就会开掐;可若是真的分开了,却又都很关心着对方。至少净空是这样的。至于瑶尘,我相信,她,也是这样的。 我和烛龙就那么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他俩玩着你追我赶游戏。 可看着看着,我就发现不对劲,瑶尘的速度慢了下来,脚也变得踉跄起来。 “师兄,快停下” 几乎在我喊的同时,瑶尘就象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净空回头看见,都惊呆了。我冲过去,拦腰将她托住。 “净心,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死了吧” 净空喘着粗气,急得声都变了。 我没答话,把人赶紧抱到草铺上放下。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下,还好,瞳孔没有放大。又将食指和中指搭上她的手腕。 不搭还不要紧,这一搭脉吓了我一跳。此时,瑶尘的脉形散乱,在筋肉间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 这是死脉呀 “怎么样啊,净心你不是说她养养身体就好了吗怎么会这样”净空见我眉头紧皱也紧张了起来。 “她被那人皮吸去不少血和阳气,身体虚得很,本应静养。可是刚刚她情绪起伏太大,又亏损了不少,再加上跑动,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只怕是要油尽灯枯了。” “怎么会这样”净空大吼了起来,“你知道她不能伤神还让她伤心,知道她需要静养还让她跑” 净空红了眼睛,可我是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啊我还不知道要跟谁吼去呢一肚子的委屈没处说,只能任由净空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摇得跟落叶一样。 烛龙从我俩中间挤了进来,将我们分开,然后回头冷森森地对着净空。 隔着烛龙,净空够不着我,最后只能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的脑子飞快地想着各种能救命的法子,总不能让她也在这儿变成僵尸吧光是想想就是一身的恶寒。 僵尸瑶尘太恐怖了,我接受不来。 “渴。” 瑶尘微弱的声音传来,我一看,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半睁着眼正看着我。 瑶尘见我看着她,又弱弱地重复了一遍,“我渴。” “师兄,快把水拿来” “诶” 净空大声答应着,已经冲过去把钵拿了起来,可马上就哭了,“净心,水没了” 这可怎么办她这是回光返照啊我不敢离开她半步,怕没回来,人就没了。可我也不能眼看着她连最后的愿望也达不成,忍着渴就去了。 心里一急,也顾不了许多,从腰间抽出昆,照着中指就是一划,血刹时就涌了出来。我忙把手指放进了她的嘴里。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就吮住了我的手指。 第八十四章 异变 瑶尘开始只是小口的吮吸,但很快就加大了力度,我看到她眼中有红光闪过,有如狂魔附体了一般用力地吸吮起来。 我能明显感觉到血液在源源不断地流失,我大吃一惊,照她这个吸法,很快我就要变成人干了。 我想要抽出手,可她此时却力大无比,根本抽不出来。 净空看出了异样,抓住我的胳膊往外拔。可瑶尘的面目变得非常可怕,狰狞着不肯松口。 情势危急,原本烛龙还焦燥地扭动着身体,这时突然冲过来直视瑶尘的眼睛。 瑶尘在一片白光中松了口,眼神迷离,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抽出来的苍白手指,心有余悸。 烛龙凑过来观察我的手指,很紧张的样子。 “你没事吧” 净空一把抓过我的手,左看右看地仔细观察。 我抑制着呕吐的冲动,弓着身摆摆手表示没事。可直起身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就一阵眩晕,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我听见净空的声音空灵地在远处回荡,那一声声的“净心”,叫得十分的无助。 我感觉象做了一场梦,梦里我见到了满天的星斗,见到了天际银河,见到了皑皑的雪山深处一池碧蓝的湖水,看到我和烛龙在水边嘻戏。 我和烛龙玩得很开心,奇怪的是我是有头发的,披散着及肩的长发,头上带了个碧色的发箍,看着倒和戴在拇指上的扳指材质很象。 我好象听见了一声尖叫,远处有雪崩塌的隆隆声,是雪崩同,有人遇险了 我一闪念的功夫就来到了雪崩之地。我的身体轻得象片羽毛,稍一用力就跃上了滚滚而下的雪雾之上。 远远地看见一只漂亮的火红小狐狸正立着身子呆呆地看着我。 我赶在雪层压下前的瞬间拦腰将它夹起,瞬移到了雪线之外。 看看茫茫的雪域,这里远离雪崩之地,应该是安全的。 这只狐狸这么小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多危险。 我看着已经吓晕过去的小东西,摇头叹息了一声,找了个背风的雪窝把它放了进去。 这小狐狸是谁瑶尘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瑶尘讲过的场景。 这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瑶尘说的那位仙人还真是和我长得一样啊那真的是我吗怎么他和烛龙还那么相熟难怪烛龙跟我这么要好,还以为真是那顿烤肉收买了他的胃呢 可是,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他那么神啊,竟然能踏雪而行,象飞一样,那种神力,让我不禁心生向往。 会不会我只是和那人长得象而已,连烛龙也是认错了人呢 紧接着,眼前不断有千奇百怪的画面闪现,变换得太快,呈现出一片光影,看不清,抓不住。 脑中一下子涌入了太多的东西,使得我呼吸加快,心脏开始“呯呯”的跳动,鼓噪得耳膜“咚咚”直响。 我有些承受不住,“啊”的大叫一声从沉睡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虚空之中。四周黑漆无光,伸手去摸,上下左右都没有着力点,好象就是悬在半空一样。 我试着行走,感觉跟在地面上走动没什么区别,可蹲下身用手去摸,脚下却空空如也。 真奇怪,这是什么地方盘古在天地混沌之初刚醒来时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 想到这儿,我不禁觉得好笑。盘古是经过了一万八千年的孕育才有的生命,我算是哪根葱,怎么能跟盘古比 我记起之前自己是被瑶尘吸血过多,虚弱晕倒的。我活动了下胳膊腿,都很灵活,且充满了力量,我竟然恢复了 可是,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打了个寒战,不会是我已经死了吧难道这里是冥界 对于冥界,我向来是并不信其有的,可现在这黑暗混沌的所在却让我联想到了幽冥地府,立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 可就算是冥界也该有个边吧 我连续跳了几次,居然没碰到边界;前后左右地跑了一圈,也没摸着边。 真是奇了怪了,什么情况啊这是 在接连几次尝试无果后,我终于结束了那些无望的举动,宁神静气地打起坐来。 与其象个傻子似的瞎闯乱撞,还不如养养心神,修炼一会儿呢。 很快我就进入了禅定的境界。 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我感觉到了周围强烈的气感,心中升起一阵喜悦。 我把这些强劲的至清至纯之气引入体内,象推拉风箱助燃一般,将丹田中的内丹吹拉得光芒万丈,蓬勃耀目。我沉浸在其中,喜乐安祥。 不肖半个时辰,我就有了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太好了,我又精进了,上升了一个层次。 此时体内真气充盈,一种强大的可以随心所欲地运用它们的那种操控感让我忍不住嘴角上翘,淡淡地笑了。 我喜欢这感觉。 此时,我的身体发着光,就象天上的星星,照亮了这整个幽冥之界。 我终于看清了身边的世界。 看来我并没有死,因为这里跟书中所描述的冥界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目力所及,竟看到了一根粗大的碧绿的柱子。我仰起头,顺着柱子往上看,天这里是烛龙的家呀 原来那直插云霄的大柱子就是我之前见过的神树,而烛龙正大头朝下,盘在树干上定定地看着我呢 原来是它把我带到这里来救了我啊 我高兴地大喊:“烛龙” 奇怪的是,它好象并未听见,仍无动于衷地盘在那儿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难道我是在什么结界里吗 为了验证一下,我直接向烛龙的方向跳去。 奇怪,虽然我这一跳距离很远,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并未发生改变。 看来,这里不单纯是结界啊 难道是 我突然想起方丈曾给我讲过的壶中世界、袖里乾坤的故事,莫非我现在的处境也是一样的 正所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世界的大小都是相对的,我现在没准只有一粒微尘般大吧 看情形,现在应该是我看得见烛龙,烛龙却看不到我,显然它不清楚我现在的的状况。 瞧它那聚精汇神紧张兮兮的样儿,肯定正急着呢,可我该怎么出去呢 第八十五章 成功 在我绞尽脑汁之际,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只要你想,你能做成任何事。” 想怎么想 在探路的时候我曾试过一次,虽说撞上了石壁,但应该也是有效果的,那么现在不防再试试 我拿定主意,闭目凝神,清空杂乱的想法,只留一个念头,我要出去一头向前撞去。 啵的一声,感觉一道无形的墙被我冲破,在坠落的瞬间我摇摆着双臂调整身形,看到烛龙惊喜晃动着脖颈的小样儿,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我下意识地瞄了眼脚下,这一看惊得我身形不禁一晃,摇摆着险些又要往下掉。我忙稳住气息,悬停在空中。 这下面漆黑的,好似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回身看去,却见岩壁上悬着一幅展开的留白卷轴,竟和藏经阁中的那幅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环视了一圈,四周除了那幅卷轴就是天坑圆筒一样的岩壁,其它什么都没有。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卷轴,心中稀奇,难不成我刚刚是从那里跳出来的 我想过去仔细瞧瞧,可一脚踩下去,却没有一点支撑,底下是空空的,身子马上一歪,差点闪了脚,还有要掉下去的感觉。 我赶紧张开双臂一通乱摇,总算是立稳了身子。 呵,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我抬手擦掉顺着脸颊淌下的汗,猛然间眼角的余光瞥见烛龙那小子如炬的目光。心中有些气恼,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这么认真地看我出糗,这样真的好吗 我假装不知道它在看着我,飞速地琢磨着怎么才能过去。 一定得想好了再行动,不能让烛龙这家伙看笑话。 看来走过去是不行的了,用意念我只用了两次,还不熟练,就怕象第一次那样直接拍墙上,那糗可就大了。 这可怎么办愁煞我也 我对着卷轴不停地运气,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做才不跌份。 要说这人大了就这点不好,换了小时候估计就没这些顾虑,管它出不出糗,早跟头把式地过去了。 我在心里无比嫌恶地唾弃着自己。 可总这么站这儿也不是个事啊,烛龙也知道不主动过来帮下忙。 我心里抱怨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因为此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烛龙的紧张。 看来似乎它也不能如履平地的在这空间内横行啊,否则,以烛龙对我的关心程度,它应该不会放任我在这儿飘着,早就贱兮兮地跑过来拱到我怀里了。 那卷轴挂在岩壁上,烛龙又过不去,那我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哎,卷轴啊卷轴,你就不能主动点,自己飞到我手里来 我这念头刚起,那卷轴的留白处似有流光闪过,紧接着就自动卷了起来,眨眼之间便到了我手上。 我大惊,要知道我是试过的,这卷轴沉得很,别说一个人,三五个人都不见得抬得动它。而此时,它竟躺在我的手里,而且我并没感觉到有多重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烛龙在身后有些兴奋,燥动起来。 这厮,当初把我带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它吧 我展开卷轴,仔细观察,发现它跟藏经阁里的卷轴岂只是象,简直就是 太有趣了,难道这个也跟青铜锁一样,批量生产 我把卷轴翻过来,想看一下背面,因为挂在藏经阁里的那幅卷轴太沉我拿不下来,所以看到的始终都是正面,背面什么样还真就没见过。 诶,这前后面怎么都一个样,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颜色不同,前面纯白如月,背面漆黑如墨,不知是不是合了阴阳之意 我颠过来倒过去的又看了几遍,连半个字都没找到。 整幅卷轴就象是一幅忘了在上面书画的半成品,太平淡无奇了,好生失望。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还以为有什么独到之处呢不过,这材质结实绵密,如丝帛般光亮,还真是让人喜欢。就是拿着不方便,要是小点就好了。 脑子里刚这样想着,手上的卷轴就小了一圈。 嗯我一惊,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眼睛使劲再看,真的是小了一圈诶 我忙默念:“小点,小点,再小点,要是只有巴掌大拿着就方便了。” 于是,那卷轴就在我的期许中变成了盈手可握的大小横在我的掌中。 太神奇了原来还真是个宝贝啊 我又惊又喜,心都欢快得要蹦出来了。 为了测试它是不是真的听话,我又默念:“大点,再大点。“卷轴果真随我心意变大了。 我兴奋地回头去看烛龙,烛龙望着我开心地倏倏吐了两下信子。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卷轴,除了开心,还是开心,嘴都乐得合不拢了。 我最后决定把卷轴变成小拇指大的小东西,当成挂件跟钥匙一起挂在了脖子上。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我该怎么上去。 大踏步地走肯定是不行了,那就小步走试试 我试着把脚微微移动了一小点,嘿,没事。 我小心翼翼试探着把重心一点点移过去,在移动的过程中能明显感觉到脚下有气流涌动,我不得不张双臂尽力控制着平衡。 累死我了,就这么一小点的移动竟把我紧张得汗都出来了,浑身酸得厉害。 用手擦掉一脑门的汗,甩下一串的汗珠子,一抬头,瞧见烛龙比我还紧张呢,舌头都忘了往回收,搭拉在嘴边,样子傻呆呆的,象个泥塑一样。 我忙打起精神,刚才的经验证明,不想摔跟头就得保持好平衡,可在急速滚动的气流之上保持平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真难啊。 关键是脚下不但没什么着力点,而且气流忽强忽弱,还在不停的翻滚,站在原地能保持平衡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要移动了。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身体不自觉的就会变得紧张,而一紧张肌肉就会僵硬。而越是僵硬,脚下的气团就越容易滚开,然后就会象踩空了一样的往下掉。 要是能象羽毛一样轻盈就好了,那样就能自由在这里行走了。 我心里感叹着,不禁忘记了紧张,身心放松了下来,有一刻竟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片羽毛,身子在一瞬间飘忽起来。 啊,我悟到了 我惊喜得恨不得大跳,抬头冲烛龙挥了下手。 烛龙看到我的笑脸,马上左右摇摆晃动着脑袋,象在欢呼一样。接着又十分惊险地把上半截身子倏地松开了好几圈,仅用下半截身子缠着树干,上半身则倒悬着甩了几下,然后忽的把头部高高昂起向上一冲,上半截身子就又在树干上绕了几圈。 天啊,这是在表达喜悦的心情吗可你这有如杂耍般的表演实在是太吓人了,我的肝都勯了,我的心脏受不了啊,烛龙 我瞅着它,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没敢出声,全神贯注地体会着脚下暗涌的气流。 而此时的烛龙却无比欢快地吐着信子看着我,象是在说:“太好了,你终于成功了” 第八十六章 暴行 悟到了窍门就好办多了。 我无限放松自己,就象日常打坐那样,意念里自己就是一根羽毛,一根能自己控制方向的羽毛,然后我成功了 我越来越自如轻盈地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间里跑来跑去,烛龙就晃动着大脑袋随着我的移动扭动着它的身体,就象跳舞一样。 我必须得承认,这条大蛇虽说个头大了点,可真心长得挺漂亮可爱的。 我试着轻点脚下的气流让自己上升,结果力道还是没控制好,整人象只箭一样被弹射了出去,吓得我差点没叫出声来,在空中不停地摇摆双臂拼命控制着平衡。 偷眼去看烛龙,只见它正仰着头淡定地看着我,那目光很是镇定,并没有半点担忧。 我的心一下子也随之沉定下来,在下落的瞬间彻底稳住了身子。 我又反反复复试验了几次,终于能控制好力度,自如上下了。 我移步到了烛龙跟前,“烛龙,咱们快回去吧,瑶尘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很担心的。” 烛龙表现得很豁达,一点执拗都没有,张开肉冠让我坐了上去,然后全速将我带离了此地。 虽然烛龙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我还是归心似箭,心急火燎的想要再快一点。 等进了洞,我就傻了眼。草铺还在,离也在,可瑶尘和净空却不知去了哪里。 我挠着头在洞里转了一圈,哪有半个人影我急了眼,冲烛龙大喊:“人呢” 烛龙此刻也正纳闷的愣怔着,眼中一片茫然,我这突然一声吼,把它吓得一哆嗦,头颈往后一仰,弯弯曲曲地往后退了好几丈远,然后定住看着我,木木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了很委屈的样子。 我心里一动,不免愧疚自责起来。 当时情况紧急,它肯定是以我为重,第一时间把我送到了天坑那里,一直守着,直到我出来。 这份情意换谁都该记一辈子,我居然吼它,我的心啊,真是白长了。 我走过去,伸手想要摸它,安抚一下它受伤的心灵。没想到烛龙却受了惊一样,一晃身往旁边躲开了。 我很清楚它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恐惧而不是在生气。我心里一凉,它怕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似乎每当我生气的时候,别人看到我时都有类似的表情。净空上次也是这样,看来如果找到净空真得问问他到底怕的是什么。 我不想让烛龙留下心理阴影,停在半空的手非但没有收回,还更进了一步,固执的伸出双臂环抱了它。 烛龙这回没有躲,但脑袋还是或多或少地往边上移了移。 “对不起。” 只这一句,烛龙就不淡定了,脑袋凑过来,用它的大鼻尖对着我。我用手在上面抚弄了两下,它的眼神便柔和了起来。 我发自内心地说:“烛龙,刚才是我急昏了头,不该对你那么大声。可我的朋友不见了,我真的很着急。你是知道的,瑶尘当时是那个将死的样子,净空又没什么功夫,这出口在洞顶,他想出也出不去呀,可两人怎么就活生生的就不见了呢” 说着说着我急得眼泪就要出来了。 烛龙很大度,不跟我一般见识,用鼻尖拱了拱我以示安慰。 我冷静下心神,想想这里又没有青铜树,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们是从洞顶的通道进来的,沿途也没发现他们,剩下的唯一出口就是与僵尸洞相连的那个了。 虽说就当时的情况来看,以净空的实力,他们去那边的可能性应该是没有,但好歹那也是条路,只能往那边去找了。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外一有什么奇遇呢 想到这,我指了指僵尸洞那边,一拍烛龙的脖子,说:“我得去那边找找看,你留下等着,外一他们自己回来了,你就把他们留住,等我回来。” 烛龙瞅着我点点头,可我刚到岩壁下,它就在后面跟了上来。 这回很不听话,让它回也不回,非要跟着。 哎,我叹口气,没招,跟就跟着吧。我纵身跃上去,攀附着洞口进了洞,往里走了几步,给烛龙腾出地方。 一会儿,烛龙的大脑袋就伸了进来,蜿蜒了身躯跟着我一路进了僵尸洞。 一进来,我就被吓了一跳。这里遍地狼藉,到处都是零碎的缺肢少肉的尸体和破碎的棺木,象被洗动了一般。 什么情况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赶紧去查看岩壁上那一个个存放尸体的小洞。 天孔洞里的情形一样狼藉,所有的棺材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尸体没了,想来都被扔在了地上。 太残忍了,这简直就是在施虐。 如果单纯是为了裹腹,应该不至于弄得如此惨烈吧再饿也不至于把尸体扯零碎了,都分不清哪个部件跟哪个身体是一起的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瑶尘当日吸我血时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瑶尘因我的血而成魔了那她打劫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为报复还是为了裹腹或者两个原因皆有 我验过那些残肢上的伤痕,有些上面有明显的齿痕,说明少掉的肉确实是被啃食过的。 可那么多被扭断、扯断的的肢体,又是为哪出 只能说施暴者当时是何等的疯狂,真的象是在泄愤一样。 我查了一圈,总共只有八十具遗骸。别的都在,唯独少了巫师的。 作案的人是巫师吗 我不信会是他,他要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被几只乌鸦吓得哆嗦成那样了。 我最担心的,也是最有可能的还是瑶尘。 可她为什么只吃了别人的肉,而唯独要把巫师带走呢难道要把他当成储备粮,带着路上吃要是那样的话,带谁不是带,随便抓一个就好,为什么偏偏选他 一定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难道巫师有什么特别之处,是别人所不具备的吗 啊,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回祭坛了因为只有巫师知道怎么开启通往祭坛通道的石门。 想到这,我心道“不好”,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回去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古怪呢 忙凭着记忆找到通道的入口处。 此处看起来和周围的岩壁没什么二样,好在巫师带路时我多了个心眼,一直注意观察它的一举一动,所以它动了哪里我是一清二楚的。 我在岩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小凸起处按了一下,面前的岩石便轰然洞开,我忙钻了进去。 第八十七章 六角铜铃 没有其他人的拖累,我和烛龙行进的速度可用飞来形容。 很快我们就到了通道的尽头,意外的这里的石门却是开着的。 钻出洞口,就见巫师的尸体横在一旁,已经身首异处,人皮鼓和鼓槌被扔在了一边。 我翻动了一下它的身体,发现巫师手里紧握着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脑袋都搬家了还紧握着不放 我好奇地走过去掰开手指一瞧,竟是一枚青铜制的小小的六角铃铛。 我拿起铃铛看了看,除了做工精细外,并未见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里面被塞上了棉花。 为什么要塞棉花难道是怕发出声音吗可铃铛的使命不就是为了发声吗 我知道风水学中认为铜铃化五黄煞的效果最好,其避邪、降魔、护宅、赐福的作用也很大,而和尚道士也经常拿铜铃作为招魂驱邪的法器使用,可还从没见过铃铛被塞住不让发声的。 难道它的声音有什么特殊之处巫师是打算用铜铃来反击而没来得及拿掉里面的棉花就杆儿屁了吗 要真是这样,这铃铛可就不普通了,能让人至死都要握在手里不撒开的东西绝对是非常重要的。 我把铃铛攥在手里,环顾四周。 整个祭坛还是我离去时的样子,只是散落在地上的火油已经燃干熄灭了。椁室的大门依然敞开着,象招魂一样的吸引着人往里进,一探究竟。 我瞬移进了椁室,吃惊的发现,巨大的棺盖居然重又盖上了。 难道是人皮复生了 我大愕,瞧着棺盖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 烛龙跟了进来,围着石棺游走了一圈,停在我的身边,也抬头看向棺盖。 烛龙瞅了一会儿,突然贴着棺壁向上爬去。到了棺盖处,侧着身子用力将棺盖推向一边。 棺盖再一次轰然坠地,击得火星四溅,断了成了两截。 烛龙没有犹豫,蜿蜒而入。我忙跳上棺沿,向内看去。 只见净空面色铁青,形容枯槁,双手交握置于腹前,躺在棺内,已没了呼吸。 我心中一涩,几乎要大头朝下栽了进去。 烛龙用尾巴将净空卷了带出了石棺,向外爬去。我跌跌撞撞地跟着出了椁室。 烛龙将净空放在地上,回头看着我。而我的眼睛都直了,没有办法将视线从净空的身上移开。 半天,我才哆哆嗦嗦地走过去,颤颤巍巍地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想要最后确认一下。 我不敢相信这个一直象大哥哥一样处处呵护着我,说要保护我、不会离开我的人就这么走了。 然而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告诉我,不要妄想了,这人的确是离我而去了。 这是哪个没心肝的干的好事 我跪在地上,默默地流着泪,心里怒骂:“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烛龙乖巧地呆在一旁,不声不响,连信子都不吐了。 这位沉默的朋友,就这样在这个时刻给了我最大的慰藉,让我觉得并不孤单。 我虽然悲恸,脑子此时却格外的清醒。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僵尸们被施暴,巫师到了祭坛后被扯断了脖子,净空被放在了石棺里,还被盖上了盖子,而唯独瑶尘不见了。 这是为什么谁干的瑶尘吗以我对她的认知,她是不具备这个能力的,可是除了她似乎又找不出其他的人选了,除非还有第三方力量的介入,否则,她就是头号嫌疑犯。 脑中又浮现出瑶尘吮吸我血液时的画面,那情形很是骇人的,她全身痉挛,连面部都扭曲了。 难道真是我的血让瑶尘产生了变异 假设我的血与众不同,是了,好象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我就没被蚊虫叮咬过 我甩甩头,把溜号的脑子拽了回来,集中精神分析。 我当时给瑶尘把脉,她的脉相是死脉无疑,可是吸了我的血立马就不对劲了。回想起来,我当时似乎听到了她的血脉膨胀的声音。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是我的血救了她的命吗 难道她是因为没有能力驾驭我的血气而成魔了吗 可我记得烛龙让她晕过去了,而我从晕倒到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很可能先于我醒来,醒来后因为肚子饿拿僵尸开荤,而净空肯定不会吃死人肉的,那净空就是饿死的了 瑶尘急于救活净空就唤醒了巫师,让他带路来到祭坛。巫师想要反抗,就被她揪了脑袋。然后她把净空安放到石棺内,盖上了棺盖。 也就是说,她是相信巫师的说法,人在石棺里是能复活的了 我象遭了当头一棒,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竟是我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 会不会是蚕丛的人皮包裹着她的时候有一部分意识已与她融合,而我的血成了最大的助力,让她变成了丧心病狂的恶魔否则,依瑶尘的性子,死物她是不会吃的,她说过她是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狐狸。 那这样说来,将净空置于棺内,就不是要救他,而是要用他来献祭。 可是乌鸦都已经被我削成碎碎被僵尸们分食了,没人需要献祭了呀 我的脑袋都要想成浆糊了,一头两大。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瑶尘了。 能把那么厚重的棺盖盖得严丝合缝,还能扯断巫师的脖子,小蹄子长能耐了呀这死婆娘不会跑到外面去害人了吧 想到这儿,我不免心急火燎,猛然想起自己是为什么上的山,想起了半月之约。 天啊,成了魔的瑶尘可千万不要下山去害人呐 不敢多想,赶紧抱起净空,疯了一样往回跑。 烛龙没想到我是这个举动,吃了一惊,也忙跟在后面随着我跑。 回到离的家,我把净空放在他的草铺上。 那草依然鲜鲜嫩嫩,叶子挺挺的,就象刚摘下来时的样子。这说明当初选择把离放在这里没错,且不说能不能复活,至少此处保鲜的功能绝对是一等一的。 我走到离的小窝前,看着静静地躺在里面的离,象睡着了似的,眉目柔和,好象随时都会醒来。 第八十八章 英雄 我蹲下去,轻轻握住离的手,“离,我得下山一趟,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离的面容很安祥,心想,即便他永远不会醒来,那么就这样每天都能看到他也是好的吧 我站起身,一回头,看到烛龙正立着头颈看着我,很严肃的样子。 我上前抱了抱它的大脑袋,拍了拍它的大鼻梁,“烛龙,帮我个忙,我得下山一趟,我和山下的村民有半月之约,现在过得也不知道时间了。而且” 想到瑶尘,我一时语结,顿了下,接着说:“而且瑶尘那家伙现在也不知道到哪疯去了,我真担心她会下山去伤人。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我都必须赶紧下山去瞧瞧。你留在这里替我守着他们俩,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么娥子了。” 我叹了口气,“哎,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烛龙没点头也没摇头,却把身子一抻成了一条直线,头在离这边,尾在净空那边。 烛龙这是在用行动告诉我,有它在,放心。 这个大家伙总是这么贴心。我心中一暖,捧着它的大脑袋,在它鼻梁上就亲了一口。 烛龙不好意思地扭了两下身子,吐出信子在我脸上扫了两下。 想起当初我还想过把它的舌头割下来够我和老爹吃个一年半载的事,就忍不住笑了。 这个大宠物,就是治愈我的良药。 拍拍它的头,算是和它告别。 我来到通道口处,纵身跃上去,急急的进了通道。 不多时便到了头,我把大石推开,久违的清洌之气扑面而来,我贪婪地深吸了两口,双手一撑洞口,蹿了出去。 我回手把大石压上,疾步向山下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山间的溪流依然欢畅地流淌,而我无暇停留,一路疾行,直到望见了袅袅的炊烟才算松了口气。 进了村子,意外的,乡间小路上竟空无一人,刚放松了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我飞也似的赶往族长的草庐,到了地方连敲门都顾不上了,一把将门拉开 我愣在了当下。 原来里面有一屋子的人,或蹲或站,或坐,此刻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 我半张了嘴,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拉着门把手,立在门口,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估计大家也被我吓着了,那一个个的表情不比我的好到哪去。 我尴尬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脸上的肌肉僵硬的有点不听使唤。见没人说话,便顶着众人惊异的目光,挠了挠头,不自然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回来了。” 还是那坐在正位的老者不愧为族长,率先醒过味,站起身来迎接我,“年轻人,没想到你还真能活着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哎,不说了,快请进。” 族长说着拉了我的手,把我带进屋里,说什么都要让我坐上位。 那是族长的位置,我哪里肯坐,最后,还是让族长坐上位,我在旁边。 族长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竖起了大拇指,“年轻人,真是没想到啊,你不但下了山,还毫发无损,真是了不起呀” 其他人听了,也啧啧称是。 族长笑着一捻胡子,道:“实不相瞒,我们今晚聚在这儿就是在商议明天搬迁的事呢。你回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若是再晚一天,我们就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哦,原来今天刚好是约好期限的最后一天啊。 太玄了,再晚一步就没意义了。 我心里一惊,可面上却掩饰得很好,笑着答道:“可不是,我也是刚把事情处理利索就抓紧时间赶回来了。必竟说好的事,就不能食言嘛。” 族长微笑着颔首,再一次挑起了大拇指,声如洪钟地说:“嗯,言而有信,好样的,佩服” 其他人也交头接耳地赞叹不已。 老者一摆手,让人给我上了茶,“快给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这可把我问得挠了头,有些话不好说呀,可不答又不行,只能借喝茶做掩饰,模棱两可的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山里有鬼魂作祟,我们反反复复缠斗了多日,今日才算把这事给结清了。这不,刚一完事就马上赶回来报信了嘛。” 底下就有人说:“我们就知道您神通盖世,一定能行的。” 旁边马上有人反驳,“得了吧,张齐,是谁一早吓得屁滚尿流的张罗着要逃来着” 话一出口就引来了众人的哄笑。 那个叫张齐的臊得满脸通红,结巴着说:“哎呀呀,好象当初你们就没害怕似的还不都跟我一个样,有几个能象咱族长大人似的那么镇定呀” 有人接话道:“那是,咱们要有那本事岂不是也成族长了吗”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族长捻着胡须,笑而不语。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族长,暗道,“这老者见多识广,还真不是个一般人物啊” 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声道:“恩人,您真是谦虚,您走的这段时间,山里天崩地裂的,我们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每日里都过得提心吊胆的。不瞒您说,大家都张罗着要走,怕有灾祸降临,只有族长大人眼光独到,认为您是可信的,我们这才一直坚持到今天。” 我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让你们担心了。” 众人便纷纷说:“哪里哪里,恩人,您可别这么说,您一个外乡人,为了我们舍身忘死的,太让我们感动了。您还说到做到,您就是我们的大英雄啊。” “是啊,是啊。” 此话一出,引来赞同声一片。 族长这时接过话来问我:“敢问英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 我一时语结,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可还真就把我给难住了。 我是想回到千年之后的,可现在找不到回去的法门,只能留在这儿。况且离和净空还在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起色。还有那个杀千刀的瑶尘,这会儿子也不知跑哪去了,总不能放任她在外面乱闯吧总得想办法把她寻着才能放心离开吧 所以说,这一时半会儿还真就没法走了。 第八十九章 正中下怀 可我这该办的事也办完了,想要留下还真就没什么好理由,这可怎么办如何向村民们张这个嘴呢 族长见我低头不语,面露难色,突然又放了话,“英雄,冒昧地问一句,你可有什么可去之处吗” “哦,这个,还真没有,我只是个游方的和尚,四海为家,宣扬佛法,有人之处便是我的居所。” 族长听了,眉头一挑,道:“哦如此说来甚好。英雄不妨在此地住下,保我一方平安,如何” “这” 我心中窃喜,正愁没理由留下呢可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兴奋,让人起疑,便拿起茶碗呷了一口,故作沉吟。 族长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有眼色的带头跪了下来,“恩人,求您留下吧,保我们一方平安。”说着还叩起了头。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跪下叩头,齐声说道:“求您留下来吧。” 我忙站了起来,借坡下驴,“众位施主,快快请起,不是我不答应,只是我一个外来人,在此地屋无半间,也不好总是打扰各位不是” 族长一听这话便站起身来,“英雄大可放心,建个房子对我们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假装想了想,为难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屋内的人皆是大喜,族长一把握住我的手,激动道:“太好了,英雄真是快人快语,痛快老夫就喜欢象你这样的人。” “不过,贫僧有个不情之请。” “哦英雄请讲。” “我记得当初我上山时,族长大人您曾说过,如若我果真能为你族除了那祸患,您将带领族人信奉我教,不知此话还作数否” 族长一愣,旋即微微笑道:“当然作数。” “那就烦请族长在山上为我建一庙宇,做我修行的道场吧,这们也方便日后族人礼佛膜拜。” 族长大笑,“这没问题,英雄想得周到,如此甚好。” 我忙起身施礼,“阿弥陀佛,那就有劳了。” 我忽然想起当初曾言事成之后要将昆归还的事,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舍,还是从腰间取下了昆,双手奉上,“此物为族长的信物,贫僧遵守承诺,将此物归还。” 族长似是看出了我的言不由衷,双手推拒道:“诶,英雄不必如此。实言相告,我族人保管此物,其实也是先祖传下的规矩,只道是有朝一日要送与有缘之人。” 族长瞟了我一眼,有些抱歉地说:“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对你有信心,也是源于当日你能拔出此剑。而你果然不负我望,凯旋而归。如此看来,你就是我族苦等千年的有缘之人呐。” “哦贵族的历史竟有这么久远” 族长颔首算是承认,却不肯多言。我猜想,他们多半是蚕丛王留下的守墓一族吧。只是此事机密,估计具体墓在哪里,守墓人也不见得清楚,只知道守山而居就是了。因此,我也不多问,含糊过去最好。 也不知这族长是不是有意托辞,总之我是内里拍着小心脏暗自庆幸,多亏他如此一说,否则我就要与我的小昆昆分离了。 我克制着自己忙不迭地要将昆重置于腰间的迫切心情,淡淡道:“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话的同时将昆在腰间放好,生怕族长会改了主意。 族长捻着胡须笑了笑,未语。 而我其实更感兴趣的一点是,为什么我是有缘人 也不知是不是这老者看出我对昆的喜好,有意送与我而临时编出的一套说辞。 我心下暗忖,有道是“人老精,马老滑”,看来这老者的年龄还真不是虚长的。 正想着,只听族长发话了,“各位都请回吧,我看英雄风尘朴朴的,来日方长,也让人家歇息歇息,有话改日再聊。” 众人一听,忙纷纷起身告辞。只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走了个精光,只剩族长和一个仆人模样的年轻人。 年轻人取了水与我洗了脸和手,旋即有人送来饭食。 族长道:“年轻人,这一去半月,连顿象样的饭菜也吃不上,今日匆忙,暂且将就一下,明日做些好的,好好给你补下身体。” “岂敢岂敢,您言重了,出家人粗茶淡饭惯了,不必客气。” 说起来也怪,我发现自食了南海蝴蝶的肉后,竟不似先前那般动不动就饿了,好象多久不吃东西身上依然劲力十足。 本来这些日子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的,没想到这一层,此时经族长一说,倒提醒了我,难怪当日烛龙吃起蝴蝶肉来无比的珍惜,看来那肉定是不一般的滋补,当真是无比的珍贵,值得稀罕。 当日无话,族长留我在他家住宿。 我惦记着洞里,半夜偷偷回去了一趟。 烛龙挺尽责,还保持着我走时的姿势在那儿守着他们俩呢。一见我回来,乐得晃着脑袋就扑了过来,象足了一个小孩子见到父母乐颠地奔过来的小样儿。 我自言自语似的跟它说了山下的情形,表示我呆不了太长时间,过会儿还得走。 它的眼神里就流露出了不舍和哀怨,我忙搂着它的大脖子抚弄着,安慰它。 可当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要走时,这家伙还是张口衔住了我的袍袖,不肯撒嘴,只拿个小眼神盯着你,可怜兮兮的。 哎,这咋还腻上人了呢 没办法,只好再陪它一会儿。可刚要走,它又来这出。 如此反复了多次,总算好哄歹哄地撒了嘴。等我出了洞一看,东方都已经能看到启明星了。 我忙火速赶回村里,趁着万籁俱静之际溜回到自己的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然而,许久没有在床上舒服地休息过了,这头一挨枕头就由不得我了,竟一下子睡得昏天暗地,等我醒来时,已到了晚饭时候了。 族长想得很周到,见我的衣服又破得差不多了,早早差人又为我重新缝制了一身新袍子。 吃饭时,族长问我对建庙一事有没有什么想法。考虑到庙里暂时就我一人,虽说人家有心,但也不能太给人家增加负担,还是捡要紧的先来吧。 第九十章 机关 我决定先建藏经阁,于是假借略通风水之术提出具体位置由我来选。 族长很爽快的答应了。 当夜我就画好了图纸,第二天一早,族里所有年轻人都带着家伙事儿跟随我上了山。 上山之后,我假模假式地看山势,搞测量,最后来到压着洞口的大石处,闭着眼睛神神叨叨地掐指一算,然后把眼一睁,往那儿一指,就这儿了。 把那些后生仔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把我当成世外高人,敬仰得不得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工程进行得很顺利,我则白天晚上都吃住在山上,其他人一到了晚上就都被我赶下了山,美其名曰山上生活不便,让他们回去和家人团聚,其实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我下到洞里和烛龙他们相聚,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怕成了魔的瑶尘如果在山中出现会伤了他们。 期间,我又去祭坛彻底清查了一次,没有发现瑶尘的踪迹。她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无消息。 我把巫师的遗体从祭坛带了回来,连同其它僵尸的尸身一起在后山找了块空地,放把火烧了个干净。并念了往生咒,超度了他们,也算是了了他们的一桩心事。 但原他们能往生极乐世界,不再受那轮回之苦。 盖房子的事就是个累活,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件事比较有趣。就是压洞口的那块大石搬走是必须的,可一旦搬走,洞口就会露出来,这是个让人头疼的事。 我指挥施工的时候,假托那块大石所压之处是个风水宝眼,不到最后绝不能动。 众人信以为真,等到最后不得不挪动时,我早让烛龙在下面用头顶了块我事先准备好的石板,上面覆盖了泥土,将洞口堵住。 等这边把青石板的地砖一铺上,下面的烛龙一撤,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大功告成了。 等晚上大家都走了,就剩我一人的时候,我把洞口上方的地砖搬开,发现下面的泥土还在,用手一按,还挺实。 怎么回事 我忙把泥土刨开,将下面的青石板掀了一看,嘿,下面这位老先生居然睡着了,还轻声打着小呼呢 这烛龙,真是憨得可以,那小样儿让我忍俊不禁。 我在上面忙的时候,不是没听到鼾声,但我一直以为它在下面闲得无聊睡着了呢。谁知道它老实得可以,竟一直在那儿尽职尽责的顶着。 不知怎的,我看着它,就好象看见一个小孩酣睡着,鼻孔里随着呼吸还进进出出的冒着泡泡。小脸蛋睡得红彤彤的,饶是可爱。 这是睏成什么样啊头上的东西都拿走半天了,还睡呢 我好笑的掐了拇指和中指,打算弹它个脑瓜崩,吓它一吓。可手到了它头上,却又下不去手了,怕弄疼了它心疼。犹豫再三,还是改用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 烛龙激灵一下,蒙头蒙脑地左右瞧了瞧,抬头一看到是我,兴奋蹿出大半个身子,张开了肉冠,扭着身子跳起了太阳花舞。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真心地露出了笑颜。 藏经阁建得不错,石板铺就的地面十分的平整,不过这也导致每次进出洞口时翘动石板势必会成为一件非常吃力的力气活。 不过我早想出了个好主意,那就是贴着原来的墙面再砌一堵夹壁墙,在墙面居中的位置设置了一道机关,用齿轮连动的原理,按动开关,挡在洞口上的石板就会自动被翘起,这样进出就方便多了。 我之前有仔细观察过砌墙这活,怎么干早熟记于心了,现在趁着夜色深沉甩开膀子开干。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天亮之前完工了,墙面和机关都设置完毕。 这效率,没谁了,看着自己的作品,我真心地称赞了自己一下。 看着看着,我不禁宛尔,呵呵,现在我知道这个位置为什么会挂上那幅卷轴了,因为墙面上的开关虽被我设计的十分巧妙,但用多了肯定会有磨损,容易被人发现,如果把卷轴放上去正好可以遮一遮。 我于是从脖子上取下卷轴,把它变大,往墙上一挂,刚刚好。 我忽然想到这卷轴我拿着轻轻松松的,不知道别人拿会怎样 让谁试试呢我一眼瞥见烛龙正躲在一旁看热闹,便指了卷轴冲它道:“你,把它给我摘下来。” 烛龙本来正看得津津有味,听我突然这么一说,惊得往后突噜一下跳出好远,象看傻瓜似的看着我,好象我是白痴一样。 “你摘不摘”我加重了语气,威胁道。 烛龙弯曲着脖颈左右晃了几下脑袋,然后脖子往后一靠,翻着小白看了我一会儿,接着态度坚决地摇了几下头。那眼神分明在说:要摘你摘,我可不是白痴。 我挠了挠头,真是奇了怪了,平实多听话的烛龙,让它摘个卷轴怎么这么费劲呢看来这卷轴还真是有些不寻常啊,连烛龙都惧它 我想起当日在天坑中的情形,心中一凛,我当时不会真的是从这卷轴中出来的吧可我分明是精神焕发地出来了啊那至少说明这白色的阳面对人是有益无害的。 那烛龙怕什么怕沉吗烛龙的力气不会比我小,我能拿动,它也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吧难道说这黑色的阴面有古怪 想到这,我便把它摘了下面,手拿着楣杆把玩起来。 烛龙以为没事了,又颠颠地凑过来看热闹,我出其不意,突然把黑色一面翻了过来,烛龙的身子蓦地往后缩了一大截,惊恐地看着我。 果然不出所料。 我和烛龙对视良久,它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把卷轴变小收了,看它还是怯怯的,便叹了口气,“哎,烛龙,你说你要是会说话该多好我就不用这么费力地去猜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纵然它是个宝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那放在我手里还不是废物一件” 烛龙歪着头玩味地看着我,似乎我刚刚的举动吓得它不轻,这会儿竟然在怀疑我说这话的真假。 我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上去敲了它头一下,“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害你吧” 我看它的头被敲得往下一缩缩,忍着笑往它身上撞了下,道:“傻不傻啊你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了,害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烛龙听了,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我搂了它的脖子,认真道:“烛龙,你记住了,我净心对朋友绝对是肝胆相照,你可以怀疑一切,但永远都不要怀疑我对朋友的一颗心。以后这种想法连有都不要有,知道了吗” 烛龙弯曲了脖颈,居高临下定定的看着我,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 我紧了紧手臂,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它也是值得我信赖的,也是我永远都不会怀疑的朋友。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我这样搂着它竟睡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 建寺 也不知睡了多久,远处传来的纷沓的脚步声把我惊醒。 我一个激灵要跳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烛龙虚虚地环抱着。山上夜里凉,这家伙是怕我着凉给我当被盖呢。 此时,烛龙也被我惊醒了,我忙推它入洞,将石板盖好。 不一会儿,村民们就到了,族长亲自带人来的,还抬了块系了大红绸的匾额。 我忙上前迎接,“怎么您还亲自来了” 族长笑着说:“新房落成,在我们这儿是大事,我怎么可能不来我听人说,寺庙是要有名号的,不知恩人要给寺庙取个什么名啊” 我脑中忽然滑过烛龙酣睡时的画面,不禁莞尔笑道:“就叫神龙寺吧。”我想这也算是对我们友谊的一个纪念,算我送给它的一份礼物吧。 “神龙寺,嗯,有气势。不过,不知可有什么讲吗” “哦,是这样,此地山势虎踞龙盘,是块风水宝地,只可惜缺少了一只龙眼。现在在此建庙,正好将其补上。正所谓画龙点睛,神龙得活,从此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因而,取名神龙。” 其实,这话我还真不全是胡诌骗人的,这里的山形的确象条巨龙,藏经阁的位置也真的是在龙眼之上,只有这风调雨和五谷丰登有点蒙的成分。 不过,此地土壤肥沃,气候温和,在我十三年的记忆里一向是风调雨顺的,也未曾听说有过什么大的自然灾害,因而估计也差不到哪去。 不过众人一听我这样说,皆是欢喜。 族长一挥手,就有人把匾额抬上,连毛笔和金粉都备下了。 族长捋着胡须,笑眯眯道:“恩人,匾额已为你准备好了,你是识文断字的,这字还请你自己来写,如何” “好,不过,您不必总是叫我恩人,或英雄什么的,称呼我为小师父即可。” “好,好,没问题。” 族长爽朗的大笑着答应了。 我拿起笔,饱蘸金粉,盯着匾额开始琢磨,写什么字体好呢肥隶、廋金还是狂草想来想去,还是选了篆字,觉得只有篆字能配得上这个地方,能显得更古朴庄重一些。 写完后,众人大声叫好,我挺起身,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不禁也满意地点头,是写得不错。 但看着看着就不会笑了,猛然意识到,天啊,这不就是我们神龙寺挂在山门上的那块匾额吗 “小师父,小师父” “啊”族长连声的呼唤,叫醒了一脸僵硬、已经失神的我。 “小师父,你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些事来,不打紧的。” “哦,那就好。”族长若有所思地捻着胡须道。 “小师父,听说庙里是要供奉神像的,您这里怎么没见您准备什么神像啊” 说话的是那个张齐。 我看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室内看,便笑道:“现在建的这个,还不算是寺庙,应该叫藏经阁,暂且做我的栖身之所。” 我看众人皆给闹糊涂了,便解释道:“是这样,寺院是一个建筑群,里面有很多的房屋,功能各不相同。诸位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太劳民伤财,给大家添麻烦,所以先建了藏经阁,其它的日后再说。” 我这话一撂地,就见大家的脸都变色了,谁也没想到建个寺院会是这么大个事。 只建个藏经阁就已经耗时将近半年,照这么说,要把整个寺院建起来那举全村之力也办不到啊看来当初说的话有点大呀。 我心下了然,微笑道:“贫僧不才,还有些个小本事,日后,如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大家尽管说话,贫僧必将竭尽所能。不过暂时生活上还得仰仗大家的布施,待日后捐助的功德多了,我再请大家来逐步完成寺院的修建,按劳付给大家工钱。” 族长听了,就点头赞许道:“小师父宅心仁厚,于我们有莫大的恩德,居然不居功自伟,还能为我等着想,实在令老夫佩服。我今日就表个态,日后有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别说什么工钱不工钱的,我们必定义不容辞。” 其他人也连连称是,令我颇为动容,忙施礼道:“那就多谢了。” 村里还从没建过小楼,更别说还是三层的,大伙都觉得新鲜。我便领着众人楼上楼下地参观了一圈,引来一阵阵的赞叹。 没想到的是,这佛法还没怎么宣扬,我在建筑和风水上颇有造诣的名声却就此传了出去。 从此以后,十里八乡但凡有人家要破土建个什么,都会跑来请我去给看看,指导指导。 当然,谁都不会白让我去。虽说不要什么工钱,但人家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临走还会奉上一大笔银钱做功德。 如此一来,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竟积攒下了一大笔财富,建寺指日可待。 我决定先把大殿建起来,这样就省得大家总到藏经阁来找我了,太不方便。 在山上建寺院的工程量不只大,难度也还是不小的。我把方圆百里的能工巧匠都请来了,村里人只要没事也都会来帮工。我也从不吝啬,工钱一分不少,还雇了人好饭好菜的招呼大伙,因此,很受大家欢迎。 一次,有个工匠受了风寒,上吐下泻还发烧,我诊了脉后,一剂汤药下去,药到病除。从此,神医的名声便传了出去。特别是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后,名声更盛。但凡是寻常郞中看不好的病都会来请我去给瞧瞧,好在从没有失过手。 这下,我每天忙得更是不分早晚了,有时大半夜的也会有人来敲门。 不过,大家所捐的功德却是越来越多。我花费不多,所以银钱基本上都攒下来修建寺院了。 就这样,只要有钱,就东建一处,西建一点,前前后后历时10年,寺院才初具规模。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时常会感叹,读书多重要啊,要不是当初在藏经阁读了那么多杂书,对土木工程颇有研究,哪会有今天呐 每天晚上我是都要下到洞里的,这也是烛龙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每次一下去,都能看到它在洞口下守望着,让我倍感温暖。 离和净空就象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每天晚上我都会把一天里发生的事讲给他们听,就象他们真的能听到一样。 只要我不在,就会用那把青铜锁把门锁上。本来可以不用它锁的,可不知道是看习惯了还是怎么着,总觉得不锁上它不安全,而其它的锁头在我眼里根本就配不上这藏经阁。 第九十二章 卷轴的秘密 说来也是天随人愿,自我来后,这里还真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人们都认为是受了我的庇护才会如此,更觉得我神了。 我的威望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了起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会来寺里求神问卜,征求我的意见。 我用心分析,帮着推断一些事情,通常都很灵验,大家对我便很是景仰,说出的话就格外的有分量,寺里的香火也随之日益鼎盛起来。 这样,渐渐就吸引了一些信众来出家,也有别处的和尚专门远道跑来这里挂单。 如此一来,寺里的僧众越来越多起来,我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方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掩人耳目,藏经阁就成了我独处之地,任何人不得入内。 每晚我都要在这里,从里将门插上,然后下去与烛龙他们团聚。 有时,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放烛龙出来,与它去外面玩耍一会儿。 瑶尘依然没有消息。我常常问自己,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去哪呢虽说可能成了魔,可总得吃饭不是 不过,这几年消停得很,并未发生什么吃人事件,我在安心之余,也会担忧,不知道瑶尘她有没有饿着 离和净空虽没什么起色,但也没往坏的方向发展。 我发现离和净空的情况其实不太相同。离的魂魄被我封住了,还在体内,可是净空却是没魂的。也许什么时候他的魂回来了,人也就醒了,可他的魂在哪里呢 于是,我在他的头顶点上了引魂灯,希望他在外飘荡的魂魄能够受到指引,早日归来。 我把卷轴挂在墙上,没事的时候就盯着它发呆,想了解它的秘密。 当初瑶尘去寺里报复我时,它曾发过光,救过我。这说明它是有灵性的。可是除了能随我心意任意大小外,任凭我磨破了嘴皮,它也没再理过我。 后来也就干脆放弃了尝试。时间一久,甚至连它会变化大小的事都隔在了脑后,只当是个平常的遮挡机关的摆设挂在那里。 一晃又一个十年过去了,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昨夜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雪,清晨一出洞,就嗅到了空气襦湿冷洌的气息。 我让人取了个火盆,置于阁内。插了门,想将火盆送到洞里,让里面也有点热乎气儿。 拿火盆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火盆边沿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处破损,手不巧碰到上面被划了个口,血就流了出来。 我也没太在意,没擦手就去掀卷轴。因为我曾不经意间把水弄洒在上面过,知道它是不粘水的。 不想,我的血刚一粘上去,就被卷轴一下子吸了进去,并丝丝缕缕地向四处快速晕散开去,让我大吃一惊。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卷轴看,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很快,血色消失不见,而卷轴的留白处忽然流光闪烁,正中间呈现出七个金灿灿的篆字来。 字是倒着的,哦,我心中暗道:“原来这卷轴应该横着挂的,竟一直被我竖着放了。” 歪头去看,却见上书五个大字:如意乾坤阴阳轴。 咦没想到,还真叫阴阳轴啊看来当时还真想对了。这样看来,白面当为阳,黑面应为阴了。 正琢磨着,只见大字隐去,从右向左竖行显现出六行金色小篆来: 内有乾坤, 驱邪避煞; 时空轮转, 唯吾独尊。 入阳得生, 入阴则死。 我猛然想起当初翻来覆去地摆弄卷轴,把黑色的那面对着烛龙时,烛龙眼中流露出的惊恐。 能让烛龙害怕,一定是好生了得。看来,“入阴则死”,应该说得不虚。 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对手收进去。往里面扔吗总觉着不该那么简单粗暴。 “入阳则生” 我当时恢复得不错,看来还真是得益于阳面里的某种力量了。 “内有乾坤”,更是印证了我关于“壶中世界、袖里乾坤”的猜测。 只是这“时空轮转,唯吾独尊”不太好理解,难道说它还能控制时空转换,成为时间的主宰吗太悬了吧 我摸着下巴,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渐渐消失了的字迹,想想一直以来都在吐槽这卷轴连个说明书都没有,不想,原来得用血来开启啊 哎呀,早知道早用上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啊 我蹙着眉想,也不知道是只有我的血管用,还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血都行。 我暗暗思忖着,要不要哪天弄点什么猪血狗血的来试试。 本以为还会再有字出现,可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是血太少了,不够用 想了想,我咬破手指,多挤了点血滴在上面。却和刚才一样,除了那几行字,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放下卷轴,决定试着看能不能冲进去。 想当初拍在石壁上不是也没怎样吗我摸摸鼻子,嗯,顶多是疼点。 心里想着,便退后了几步,运气到头顶百会,铆住了劲儿,直接就撞了上去。 可还没挨上,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把我弹了回来。亏得我身手敏捷,一个空中翻转,双脚如扎根般定在了地上。若是换作一般人,估计不是闪了脖子也得来个倒栽葱。 好家伙,有点意思啊 我瞧着那卷轴,起了要征服它的心。 既然叫如意乾坤阴阳轴,既然落在了我的手里,既然都吃了我的血,嘿嘿,小宝贝,那就认我为主,如我心意吧我倒要进去瞧瞧,好好逛逛你里面的乾坤世界 这念头刚起,那卷轴便流光一闪,还没等我回过神,一股强劲的有如旋涡般的力量就把我吸了进去。 眼前瞬间黑暗。 不错,我又进来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一点都不着急,而是心平气静地盘腿而坐。我要好好地享受这里的浩然之气。 闭目的瞬间我即进入了禅定的状态,身体似乎变得虚无,与周围的一切融成了一体。 于是,原本波澜不兴、一片沉寂的世界变得波涛汹涌起来,周遭到处涌动着清洌的真气,它们亲近着我的每一寸肌肤,顺着毛孔迫不急待地往里钻,充盈到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涤荡着体内的污浊之气。 股股的热流从小腹开始自动向周身游走,驱散带走体内任何一处的疲乏和不适,舒服得让人陶醉,我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看来这里是个修炼的道场,在这里修炼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按奈住内心的喜悦,静静地体会。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专用真气鼓动锻造内丹。 拇指上扳指在我念起的瞬间化做一道道绿光随着真气一起冲向丹田,把它煅炼得愈加光彩夺目。 第九十三章 一滴泪 内丹的光芒照射透我的身体,将周围照得无比通透。我敛息开目,和上次一样能清晰地看到外面。 如果不是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卷轴里,还真以为我原本就在外面呢。 这里的空间仿佛无限大,无论你怎么折腾,都不会滚到外面去。 折腾够了,我就想出去了。 怎么出去我想了想,还是学乖点,别再犯傻的楞撞,改用意念吧。 我排除杂念,一心想着出去,一愣神的恍惚间便到了外面。 看看挂在墙上的卷轴,我又试了几个来回,还真的好使诶。只是这里太黑暗了,要是能亮堂堂的多好。 我这念头刚一生出,周围就迅速变亮了我诧异得差点叫出声来,天啊,想什么来什么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承受不住,腿有点软。我把手伸向旁边,心想,这要是有个桌子就好了,还能支着我点。 结果,没想到手上突然就有了触感,低头一看,一张八仙桌竟凭空出现在掌下,我惊得一步跳得老远。 什么情况 太震憾了 我摸着自己的脸,半天才意识到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想合都合不上了。 这真是太好了 我兴奋得上蹿下跳,然后大叫:“我要一把椅子” 凭空桌边就多出了一把太师椅,和老爹当初最喜欢的那把一个样 哈哈,如意如意,原来是这么个如意啊我还以为只是变个大小而已呢 我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把离和净空放进去,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而且,即便他们不能马上醒来,那他们呆在里面,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把他们卷吧卷吧随身携带着了,多方便。 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我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说干就干,出了卷轴,也顾不得什么火盆不火盆的了,打开洞口就下去了。 现在天凉,虽然洞里相对恒温,但烛龙还是变得懒懒的,整天睡不醒。我看它在洞口下睡得昏天暗地的,便在岩顶爬了一段,绕过它,才从上面跳下去。 我先把离背在身上,用袍子捆了,跳上岩顶,爬了上去。一出洞口,我就迫不急待地进了卷轴。把离放下后,折返回去,把净空也带了进来。 我在虚空中又变化出两张铺盖整齐的大床,并排摆了,将他俩分别放上去。然后退后注视着他们,全心全意地想着,快点醒来吧,我的朋友 虽然我也做了他们不会马上醒来的心理准备,但其实内心里还是怀着一丝侥幸的,希望他们能在我的呼唤之下应声而起。 可是好半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沮丧得想哭。 刚刚还好得四处乱飞,恨不能到处歌唱的一颗心在等待中跌入了冰谷,什么心里建设全是自欺欺人的,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在期待变失望的过程中变得不堪一击。 我难过到了极点,蹲下身子,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离,师兄,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你们知不知道我等得好辛苦。我每天把自己弄得忙忙的,一刻不得闲,就是怕一旦闲下来会难过。你们醒醒吧,千万不要扔下我,我不想一个人” 我唠叨着,泪流满面。 突然,有个声音传进耳里,那是咸咸的一滴水跌落的声音。 我惊喜地抬头看去,是离 我冲过去,坐到他床边,抓起他的手。 离的一个眼角湿润着一条线,那是泪滑过的痕迹。 “离,你醒啦” 我摇晃着他的手,兴奋得大喊大叫。可离仍然闭着眼睛,对我的呼唤置若罔闻。 但是没关系,这仅有的一滴泪已足够让我充满了信心。 他能听到我说的话 这本身已是一个巨大的的飞跃,给了我十足的信心。 我可以等,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只要你能醒来。 我给离盖好被子,替他掖好被角。又来到净空的床前,仔细地观察他。 净空的脸还是青青白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他这个情况是我后来想到又不愿承认的,那就是他的死因,不是饿死,而是被吸食了精气所致。 瑶尘啊瑶尘,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可还有一丝理智残留吗你是否是因为心存愧疚,无法原谅自己,才一直避而不见的吗 我不知道自己再见瑶尘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怪她吗我相信她也绝不是有心而为之,实在是怪她不得;只是心里又有些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假若一切能够重来,我相信瑶尘一定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害了净空的性命。 她一定也是懊悔不迭吧否则,不会宁肯去吃死人肉,也不动净空的身体,必竟从道理上来讲,净空的身体要更新鲜些,对成了魔的人吸引力会更大吧 虽然这两个家伙极力否认,可我总觉着他们之间有猫腻,肯定瞒了我什么。 或许一开始两人是有些互相看不顺眼,只要在一起就是掐啊掐的。可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气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可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其实心底里都把对方看得挺重的。 瑶尘之所以执着于我,或许只是因为一个未了的心结吧,一个少女对于初恋求而不得的心结,虚幻而并不真实。而她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恐怕她本人都没有看清楚。 哎,真是孽缘啊。 如果净空能够醒来,瑶尘能够清醒地回来,我倒是觉得净空还俗也没什么不可以。谁说只有舍身侍佛才算虔诚结成一段美好姻缘,繁衍生息,难道不也是天地轮回之道吗 我满脑子跑路,越跑越远。眼神也变得越来越迷离,犯起困来,终于在打着盹一磕头的瞬间清醒了。 看着净空了无生趣的脸,我叹息着摇了摇头,也给他用被子盖好。 看来不找回他的魂魄,苏醒是无望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化东西会耗费灵力,我竟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了。 我忙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想再弄个床啊什么的,躺倒睡一觉,结果眼睛粘得根本睁不开了,一头栽下去,便浮在虚空中死死地睡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梦 梦境极其的灰暗,我看到自己穿了一身黑色的短打,来到一座山下。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茶棚立在那里,客人还不算少,有三五成群的人坐在一张张桌子前正喝茶闲聊,很是热闹。茶博士拿着一把大壶在桌子间穿梭着左右翻飞地给客人倒茶,忙得不亦乐乎。 我看到自己走过去,在一张空桌旁坐下,叫了杯茶喝了起来。 我也坐过去,想叫杯茶解解渴,可招呼了半天,伙计就跟没听见一样。 正纳闷间,却听到临桌两个身着短打的彪形大汉在小声的嘀咕交谈着。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从桌上小碟里抓了一把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一边声音低低地问道:“大哥,你说咱们这次进山能不能找到他” 另一个长着阔鼻宽嘴的人,眉眼甚是狡黠地回道:“能不能找到我不知道,但你瞧见没这么多人聚在这个地方,绝不会是偶然。咱们得抓紧时间,不能让人抢了先。” 我心里蓦地一沉,不知为何,就觉着他们要找的人是我。这时我看到自己付了茶钱向山里走去,我也忙起身跟上。 脑中一阵恍惚,画面一切,我看到自己停了下来,向远处眺望着。 顺着视线望去,原来我是在看前面的两座山峰,山峰中间有一天然形成的拱形石梁连接。 此时的天空依然灰暗,连山峰和石梁都是灰蒙蒙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 正奇怪纳闷着呢,就见我好象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飞也似的向山峰方向奔去。 我刚想说等等我,就见那个我已经到了山峰之下。只见他抬头向上望了望,然后嗖的纵身一跃,象壁虎一样贴在立陡的石梁侧壁上。 这时,一只斑斓大虫呼啸着从石梁的一头猛扑过来,只见我扭身翻上石梁,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身子一矮,举刃过头,将那大虫来了个穿肠破肚。 那大虫从我身上跃过便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它的屁股。大虫庞大的身躯在我脚下晃动了几下,一腹的鲜血这才涌了出来。再看那大虫,瞪着眼,搭拉着舌头,已经没了气息。 噢,原来是山里出了猛兽,害人性命,我这是来为民除害的。 我是个英雄诶我在心里美美的想。 那个我在查验大虫确实已死翘翘后,将利刃重新插回腰间,这回我看清了,那是昆啊 昆也是好样的,这一剑下去,滴血未染,真是把好剑。 接着画面又切换到另一个场景。 这回不是再灰暗的色调,而是到处都亮堂堂的,一片明媚。 天湛蓝湛蓝的,象被水洗过的一样,通透明澈,没有一丝云彩,只是不知为何总有种压得很低的感觉。 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处处都是鲜花。 我很好奇这是哪里,便扯住一个路人寻问。谁知那人一回身,唬了我一跳,原来竟是个没头的,只有一个身子而已。 这时所有的路人都回过身来看我,天啊,原来所有的行人都没有脑袋。 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看遍地的鲜花,见鬼,什么鲜花,分明是一簇簇的纸花。 我大惊失色,难道我已经死了,这是来到了阴间吗 旋即画面一转,我来到了一座殿宇的前面。那里聚集了很多人,一位身着金丝红袍的胖胖的老头正手持一份帛书在念颂着什么。 那老头的发式非常的奇特,纯白的头发一缕缕拧着劲儿的立在头上,就象刺猬的刺一样。 混迹在人群中,我发现人们都看不到我,便只身溜进了大殿。 殿堂之上,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正站在几案之上,将一条白凌抛向头顶的横梁。 那女子把从梁上垂下的白凌打了个结,将脖子伸了进去。在踢翻几案之前轻轻地说了一句“净心,我来了。” 我大惊,伸手制止,高喊着“不要” 我激灵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心呯呯直跳,我大口地喘着气,半天半天缓不过神来。 我看了看四周,还在卷轴内,离和净空还在。 哦,是了,原来刚刚只是黄梁一梦,只是这梦也太真实了,就象亲身经历了一般。 我起身到床边看了眼离和净空,两人还是老样子。 正想把梦说给二人听听,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我急忙出了卷轴。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接着传来了叩门声。 “什么事” “方丈,山下的族长怕是要不行了,村里来人请您去给瞧瞧。” 门外说话的是平日里负责方丈堂事务的衣钵。他没让打杂的小和尚来传话,亲自过来,可见事情是有些急了。 我忙开了门,见衣钵身边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估计就是所谓的村里来的人了,便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前段日子见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孩便哭咧咧道:“可不是嘛,族长虽然年岁大了,可身体和精神头一向都好得很。谁知昨日夜里受了风寒,突然就不好了,发热说胡话,还抽筋,村里有经验的老人都说怕是要不行了。现在大家全没了主心骨,这不,就想到了您嘛。我跑得快,就派我过来请您了。” 我看眼前这个小孩,年纪不大,嘴皮子倒挺利索。心中暗想,这孩子看样子倒是蛮机灵的,若能好好培养,日后想必会是个有出息的。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脆生生回道:“张灵儿。” 我点头“哦”了一声,反手将门关上,落了锁。 回身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心想,这村里人也真是放心,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大雪天的就放心让他一个人上山,家里人也放心 我心里这样想着,又瞟了眼那孩子,一身单薄的衣服,小脸冻得通红,鼻涕都流出来了,糊了一脸,冻成了硬壳壳。膝盖上粘了不少雪,一看就不是那种自然飘落上去的,而是摔在雪堆里粘上的。 看来这来的路上没少遭罪。便交待衣钵,“给这孩子找个地方暖和暖和,吃点斋饭,等雪停了再让他下山吧。” 不料那孩子却说:“不,方丈,我跟您一起下山。” 第九十五章 张灵儿 我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孩子来,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并不是在矫情做态。 我迟疑了一下,便交待衣钵几句,牵了那孩子的手,疾步向寺外走去。 路上,我握着手中冰凉的小手,忍不住紧了紧,问道:“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小孩爽快地回答:“没人了。” “哦没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 小孩点头,“嗯,我从小就没了娘,三年前,我爹也没了,就剩我自己了。” 我的心象被大锤猛的撞击了一下,缩成了一团,手上更紧了几分。 “那你靠什么生活” “我是大人了,能干活养活自己。平时谁家有活,我都会去帮忙。” “哦村里有那么多活要你帮忙吗” “有啊。我们村里的人都可好了,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怕伤我自尊,故意找些我力所能及的活让我干,就是为了让我能吃上饭,不至于饿死。” 张灵儿吸溜了一下流过界的鼻涕,拿袖子一抹,脸上就多出了一撇白亮的硬壳小胡。 “族长他老人家对我可好了,就数族长给我的活多。每年族长还会让人给我做套新衣服穿,赶上节日,还会让我去他家里吃住呢。” 我用余光瞥见他认真的模样,心说,这还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呢。 别说,别看这孩子长得瘦小,但身体还是不错的,也的确象他说的那样,跑得挺快。 不过,山路本就难行,此时又积了雪,走起来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比平日要难行得多。 这张灵儿年纪这么小,刚上山又再下山,到底能不能吃得消啊我有些担心。 走了没过多久,果然不出我所料,开始还蹦跳着有说有笑的张灵儿就没了动静。 我偏头一看,见他红着小脸,低头盯着脚下,白色的哈气随着急促的呼吸从嘴里吭哧吭哧地呼出来。 哈,这是累得说不出话,只能集中精力走路了。 我抬眼望去,一看连半山腰还没到呢,这哪能行啊,照这速度等到了地方人早没了。便蹲下身去,一摆手道:“上来。” 张灵儿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了句“啊” 我好笑地重复“上来。” 他万没想到我会这样,两手扯着衣襟,有些手足无措。 “这,这哪能行呢您是方丈啊,我哪能让您背啊。” 我好气又好笑道:“要想看你们族长最后一眼,就赶紧上来。” “啊哦。” 这回他反应过来了,一下子爬到我背上,搂了我的脖。 我道了一声“闭眼。”便急驰而去。 耳边山风呼啸,冰凉刺骨,脖颈处却落了几滴滚烫的湿润。 这臭小子竟然哭了,大概是多少年没被人背过了吧 这些年,我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强了,瞬移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上下山对我来说就跟玩一样。 五十个数不到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山下。 前面就是村子了。 我把张灵儿放下,看这孩子还闭着眼,便道:“睁眼吧。” 我看他缓缓地把眼睁开,然后瞬间瞪得老大,张着嘴就要大叫,被我一把给捂住了。 “别喊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紧盯着他的惊恐双眼,直到看到他点了头才将手放下。 “方丈,您是神仙吗” 刚被解放了嘴,这孩子就迫不急待地压低了声音追问。 “你说呢”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到底什么才算是妖,什么才算是怪,什么才算是神仙 同样都是修炼,凭什么要分出三六九等,神仙就受人敬仰,妖怪就人人喊打谁说神仙干的就一定都是好事,妖怪做的就一定都是坏事我心里忿着不平,觉得忒不公平。 张灵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上唇,认真道:“我觉得您是神仙。” 我笑了,“你觉得是,那就是。” “可是大家都想当神仙,羡慕着呢,您为什么不想让大家知道啊” “人啊,对与众不同的人总是会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出头的椽子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做人,还是隐藏着些,低调的好。” 张灵儿忽闪着眼睛想了想,仰头望着我说:“方丈,您放心,不管您是不是神仙,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我笑笑,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好,我相信你。” 张灵儿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用另一只手直挠头。 话不多说,我们直奔族长家而去。 还没到村口,就见有人正操着袖向村外张望,见了我俩忙迎了上来。 这人我认识,是那个张齐。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把我往村里让,“哎呀,方丈大师,您可算是到了,大伙都等您呢,快请。” 我没说话,大踏步地往村里走,很快就到了族长家。 此时族长家的草庐外已经站满了人,院子里燃着篝火,有个萨满巫师正敲着鼓在跳大神。 众人见我来了,忙把我往屋里让。 我进去一瞧,族长被停放在屋子正中的一块大门板上,连寿衣都给穿上了,身上还裹了厚厚的大被。 我连忙紧走几步到了跟前,早有人拿了椅子给我坐下。 族长见我来了,从被子里拿出枯瘦的手伸向我。我赶紧一把握住,心里一酸,眼泪险些没落下来。 这才几天不见,族长竟然都脱了相,瘦成了一把骨头,任谁见了都会悽然。 “小师父,我怕是要不行了这村里也没个能继任的人选若不嫌弃你就做我们的新一任族长吧。” “族长,这可使不得,我不是您村的人。族长族长,当然还得由族里人担任不是” 族长听我拒绝,就有些急了,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我忙安慰道:“您放心,就是您不在了,我一样会护着村里人的。您想,山上建了那么大的寺院,又有那么多的僧众要吃饭,您说,我能去哪” 族长听了,神色稍缓,死攥着我的手不肯撒开,倒着气儿说:“那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我用双手覆着他的手,许下承诺:“放心,只要村里人需要,我就不会走。” 族长这才点着头,放心地把手松开,安心地吐出最后一口气,合上了眼。 我看着他脸上的生气一点点的消散,魂魄从头上飘忽着缠绕而出。 我盯着那些闪烁着微光的十个小小的光球,一丝悲凉涌上心头,往生咒脱口而出,就算是送老朋友一程吧。 那些小小的光球在我的颂念中散成了细碎的光点,一点点暗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第九十六章 妈妈 帮着族里人料理完后事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村里人把我送到村口,我在那儿看到张灵儿。 他好象等了很久,看到我后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看到很多人在我身边,便闭了嘴缩在了一旁。 我想了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去,俯下身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那孩子点点头。 “为什么”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仰起小脸紧盯着我的眼睛问:“我可以跟着您吗” 我心中一动,问道:“你清楚跟着我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我直起身,“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是有戒律的,不能吃肉,不能娶媳妇,还有很多其它的规矩,你还是先想清楚能否受得了再说吧。” 说完我起身便走,没出十步,身后便传来了张灵儿响亮的声音:“我愿意” 我脚步一顿,笑了,看来我没看错人,便朗声道:“即然想好了,那还不快跟上” “诶” 伴随着一声清脆响亮欢快的答应,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便跟上了上来。 这个孩子让我想到了我自己。我们的身世何其相似,同样是从小没娘,十岁丧父。但他没有我命好,没象我,老爹刚没,就有方丈照顾着。 假若当时我没被方丈带上山,或许我也会象他一样,成为没人疼没人爱的孤苦伶仃的野孩子。 但他也是幸运的,因为遇到了我。我不会再让这个孩子孤苦下去的,我会照顾好他,让他过上象样的生活。 这回我没有背他,而是牵着他的手,不着急不着慌地往山上走。 张灵儿并没有奇怪我为什么不急着回寺里,而是乖乖地任由我牵着,亦步亦趋地跟着,没喊一句累,也没问我为什么不象下山时那样背着他走。 我用余光能清晰地看到他轻松明媚的面庞和勾起的嘴角。 “开心” “嗯” 他大声地应着,还重重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想跟着我” “您是好人。” “村里人不好吗” “好,但您更好。” “哪好” “您让我想起妈妈。” 我的心一紧,瞳孔缩小了一圈,“妈妈” “对,就是妈妈。您给我的感觉和别人的不一样,我知道您是真心对我好。” “为什么不是爸爸” 我表面平静,内心却在咆哮,我是男的,男的,男的 张灵儿却坦然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您象妈妈。” 这看着挺聪明伶俐个孩子,怎么男女都分不清呢 我在心里吐槽着,张灵儿则侧仰起小脸看着我,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您个秘密,其实我不记得我妈妈长什么样了,可您让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我记得有妈的感觉好象就是这样的。” 有妈的感觉就是心里暖洋洋的吗 他好幸福,知道有妈是什么感觉,而我那个没心肝的老娘生下我第一天就将我抛弃了。当然,也可能我压根就没什么父母,其实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个小怪物。 虽然我曾恨恨地想过就是她找来了我也不会认她,嘴巴上也硬气得很。但只有自己清楚,在我的内心深处是何等地渴望能得到妈妈的关爱呀 对孩子来说,母亲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吧任何人的爱都替代不了母亲的爱抚。 突然间,对方丈的思念有如涛涛洪水袭卷了我。 也许,无形中我也象这个孩子一样,将方丈当成了母亲 师父,我想您了,要怎样我才能回去看您呐 我在心底绝望地呼喊。 “您怎么了” 孩子的呼唤唤醒了我,我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已经愣了半天的神儿了。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事情。” 我搪塞道。 “方丈,您有妈妈吗” 我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没有,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张灵儿一下子来了精神,兴奋地说:“我记得小时候缠着爸妈问过,我是从哪里来的。当时妈妈就笑着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还因为这事哭了一大场呢。后来他们才告诉,我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亲生的。” 我无语。 张灵儿浑然不觉,依然兴奋道:“你爸妈肯定也是骗你的,这事儿我有经验” 我冷了脸,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没人骗我,我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张灵儿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半天才挠着头将信将疑地说:“啊还真有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啊” 我冷冷道:“对。” 说完便直起身,大踏步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方丈,您等等我,我以后再不提这事儿了,您别伤心啊” 我放慢了脚步,让他追上。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被我紧紧握住。 这回我没有撒手。 我是会离去的人,早晚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师父身边去。而他是属于这里的,我们迟早要分开。 所以,我必须得训练他,培养他,让他有能力在这个世上生存,而不是单纯的溺爱。 那么,察言观色就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连这个都不会,以后何以在寺中立足 想来,他这个小不点一个人在这世上摸爬滚打了三年,看人脸色应该还是会的,只是一得意忘形就什么都忘了,这可不行。 刚刚就算是给他个教训吧。 “方丈,您生我气了,是吗” 灵儿跟得有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不,我没有生你的气,但你要记住,什么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多观察,学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懂吗” 他被我绕得头晕,一脸懵掉的表情,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说:“知道了。” 我在心里说:“没关系,只要你记住了,慢慢的,你会懂的。” 看他心情有些沉重,想调节一下气氛,便笑着指了前面十来丈远的一棵大树,对他说:“看见那棵大树了吗” 他点点头。 “我数十个数,看你能不能跑到那儿,好,开始” 张灵儿没想到我要这么干,刚开始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等一听开始,忙撒开腿就跑。 我根据他的速度,喊着“一、二、三” 等到这孩子跑到大树跟前,恰好喊到“十”,把他乐得直蹦高。 第九十七章 烛龙的守护(一) 看他开心的那样儿,我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一时玩心大起,张牙舞爪地跑过去假装要抓他。他就忙闪身躲开,一边跑,还一边叽叽嘎嘎的笑个不停,一张小脸漾满了欢乐的笑靥。 快乐是多么简单的事啊,一个小小的游戏就能让一个孩子快乐成这样;可快乐又是多么难得的啊,不是谁什么时候都能如此欢乐开怀。 看到他,就象看到了从前的我。我想,我会象师父那样,尽量让这个孩子平安喜乐的。 一路玩着你追我赶的抓人游戏,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门。 此时,寺门大开着,一个和尚正在清扫院子。 这个人我记得,法名慧能,是二年前上山出家的。岁数不大,也就三十来岁,因家中遭遇变故,看破红尘才非要投到寺里来的。平时老实巴交,为人谦和,在寺里做些杂事。 慧能见了我忙上前施礼,“方丈,您回来了” “嗯,寺里这几天有什么事吗” “回禀方丈,没什么事,一切照旧。” 我点点头。这几天一直没抽出身回来看看,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三位,怕会出什么么娥子。 走时离流了一滴泪,分明是能听到我的话,有反应了的。我一直不放心,即希望他醒来,可又怕醒的不是时候。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他醒来,一看那么个虚空的环境会不会吓坏了这是我所担心的。 还有那个在洞里睡觉的大宝贝,走时没来得及知会它一声,外一醒了等不来我,又发现离和净空不见了,一急之下会不会跑出来,那可就动静大了,坏菜了。 所以说,这几天我在村里呆的是心急火燎,奈何身旁总是不断人,好不容易熬到完事了要回寺里,又遇上了张灵儿。 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我把焦虑的心暂且放到了一边,现在一回来,一颗心马上又变得急迫起来。 我有些出神,一个人大踏步往里走,把张灵儿忘在了身后。 “方丈” 小家伙怯生生的一声叫一下子把我叫回了魂,我顿住脚步,想了下,吩咐道:“慧能,这孩子是新来的,你带他去监院那儿领些衣物,在寝堂安排个位置,先由你带着打些杂吧。” “是,方丈。” 我头也不回,迫不急待地奔向藏经阁。 一进门,回手把门栓一插。看着熟悉的一切都还静悄悄的安好如昨,我才轻舒了一口气。 我心念一动,进了卷轴,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几天来的纠结瞬间化成了泡沫,一时间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安心了。 正愣神着,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那是从洞口处传来的。 烛龙这家伙果然等不及了 为了避免它搞破坏,我忙出去飞快地按了机关,把石板挪开。 果然,那家伙的大脑袋就在石板下呢,我这边把石板刚一移开,它就蹿了出来,在我面前左摇右摆地晃着脑袋。 别人看烛龙的脸,恐怕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样,没什么表情,可在我眼里它却是个表情丰富的家伙。比如说现在,那一双眼睛里分明写的是焦急万分,它很急。 我拍拍它的脖颈,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离和净空是我弄走的,放心吧,放心吧。” 烛龙听了立马安静了下来,歪着头瞅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的真伪。 我笑盈盈地环上它的脖子,抚摸它坚硬的鳞甲,不想,这家伙出其不意地把一条大舌头倏地在我脸上就扫了一下,弄得我一脸湿漉漉的。 “好啊,你敢占我便宜” 我嫌弃地用袖子把脸上的液体擦干净,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搞突然袭击,听见没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揪下来,剁巴剁巴做菜吃” 我狰狞了一张脸,做势要去揪它的舌头。 那家伙倒好,小脖往旁边一扭,就跟没看见似的,扑噜扑噜欢快地爬到一边蹓跶去了,尾巴尖还扫来扫去的。 哟呵,心情不错呀 我挠着头,瞪着眼,心中暗道:嘿,不怕我了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无视我了,这谁给它的胆量 看着它那摇头晃脑,眼角挂笑的小样儿,我无奈地承认,好吧,这胆量是我给它的。 这些年,瑶尘不见了,离和净空又是那个样子,唯一陪伴着我不离不弃的就是眼前这个大家伙了。 虽然我不清楚是否自己真的丢失了记忆,不清楚当初那个梦里的一切是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我和它早已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了。 也许我们曾经真的就是很要好的朋友,世事无常,我忘记了他,而他却一直坚守着这份友谊,守着数千年的寂寞,只为等待与我的再一次相逢。 而这十几年来,是它一直在帮我看着护离和净空,几乎寸步不离。 不为别的,就为它对我的这份信任、依赖和无条件的守护,我也该宠着它,惯着它。 此刻,看着它好奇的东瞧西看,心里忽然感到愧疚。想想真是难为它了,自藏经阁修好后,二十年了,只让人家给我当保姆了,还从没让它上来好好玩过呢。 烛龙蹓跶完一圈,终于收起了好奇心,爬到我面前,吐着舌头,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 我搂了它的脖子,伸手指着挂在墙上的卷轴说:“乖,我带你进去瞧瞧。” 为了给它个惊喜,我用双手蒙了它的眼。心念一动,眨眼之间,便进了卷轴。 我放下手,开心的笑了,果然如我心意,真的把它带了进来。 烛龙太重太大了,之前还真有一刹那担心会搞不定呢 不负我所望,烛龙真的表现出很惊喜的样子,倏倏的爬到床前,探着头去看他俩。 我走过去,紧挨着它,幽幽地说:“你知道吗离能听到我说话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看到希望了。” 烛龙回头瞅瞅我,木讷讷的脸上洋溢只有我能看出来的喜悦。 我一下下地抚着它的颈背道:“以后你也住这里,好不好这里宽敞得很,随便你怎么折腾都没事,也省得上上下下钻洞了,你说呢” 第九十八章 烛龙的守护(二) 烛龙歪头看着我,四目相对,竟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它用身子靠了靠我,我知道这就算是答应了,于是安心地搂过它的大脖子,用腰轻轻地撞了撞它,算是回应。 你的一切能够被人理解,能够得到回应,这也是一种幸福,我很知足。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床上的两个人,时间仿佛都静止了,直到外面传来云板的声音,才发觉该吃饭了。 我猛然想起三天来,烛龙恐怕是什么都没吃吧便想露一手。 “烛龙,渴不渴” 烛龙好奇地瞅着我,我在它的注视下把右手一伸,虚空中手上就多了一把茶壶出来。左手虚握,一个茶杯便出现在了手中。 烛龙默不作声地盯着我看,我将茶壶一倾,冒着热气的茶水就流了出来。 我嘚瑟地用杯子接住,斟满,品了一口。嗯,不错,正是小时候常喝的那种普洱,汤色鲜亮,香气浓郁醇厚,品质上乘。 哈哈,其实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没演砸。 我发现自己控制意念的能力越来越纯熟了。 我咧着嘴窃笑着,埋头把茶喝了,将杯子放到桌上,然后又从虚空中变出一只海碗来,拿着小壶往里倒。壶看着不大,可是那茶水却怎么倒也倒不没。 我双手捧起大海碗,笑眯地看着眼巴巴等在一旁的烛龙,呶了呶嘴,“喝吧。” 烛龙高兴的张开肉冠,发出沙沙的声响,象在欢呼一样,同时愉快地张开了大嘴。 我直接将茶水倒了进去,哈哈,让它一次喝个够。 我大方的一拍胸脯,“想吃什么跟我说,哥给你变。” 烛龙一听,好象犯了难,眼睛左转右转,不知道是一下子被问到想不出来,还是无法开口表达而心急,总之有点抓耳挠腮的意思,让我看着想笑。 说来也怪,我只和烛龙一起吃过南海蝴蝶的肉,其它时候还真没见它吃过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它吃一次顶一万次,还是背着我出去自己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所以,现在除了南海蝴蝶的肉还真想不出它爱吃什么。 那就来烤南海蝴蝶肉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随我所想,桌上便出现了一大盘的烤肉,香气弥漫,还真是我当初烤的那个味。 烛龙更高兴了,扭着身子扑到桌前,鼻子都快贴到肉上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时候就看出烛龙的教养来了,馋成这样也没说自己先吃,而是回头看我,等着我先动手。 我嘴里说着“都是给你的,你先吃吧。”一边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走到桌前坐下。哈,其实心里早已经美翻了,无比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而烛龙瞅着我,一动不动,这也太守规矩了。 我想了下,用手撕着吃显得太过野蛮了,对于南海蝴蝶这种美味,还是讲究点吃起来更有味道。 我心情大好,从腰间拔出昆。好久没用它了,今天就委屈它一样,用它来解决这些蝴蝶的肉吧。 我用昆慢条斯理地切着肉,余光瞥见烛龙瞪着一双斗鸡眼紧紧地盯着我的手。 我分明听到了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可笑的是那家伙马上扫了我的脸一眼。我装作没听见,继续手上的动作。 谁知它竟脑袋缺跟弦似的,还真以为我没听见,松了口气,还又将目光聚到我的手上来。 它那样子就象是一个人不小心放了个屁,生怕旁边的人知道是他放的一样,赶紧紧张地东看西看,结果发现别人根本就不知道,然后暗戳戳地拍着小心脏说,吓死宝宝了,接着就放心地当没也不是自己放的一样了。 不是吧它居然怕我听见,它是在害臊吗 哈哈,它居然也知道尴尬、害羞、不好意思,太好玩、太可爱了,不行,我得逗它一逗。 我装作浑然不知地切下一块肉,然后用手拿了高高拎起张口做势要吃。 那家伙此时的反应绝对让我脸红,因为它虽一脸馋得不行了的样子,但却依然咽着口水眼巴巴乖巧地候在一旁,没有一点不满和焦燥。 我想,它这样的表现无非是基于对我的信任,它相信我不会吃独食,下一口肯定会给它。否则,若换了别人坐这儿,我相信它早上去抢了,才不会如此淡定呢 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有点小得意。哼哼,算你小子有眼光哥是谁哥当然会对得起你的信任 我拿肉的手突然一转,另一手出其不意地去拍它的大嘴,“张开。” 烛龙那圆圆的眼睛好象一下睁大了几分,听话地张开了嘴巴。我将肉丢了进去,然后用双手将它的大嘴巴合上。 这家伙美得把个腰身晃个不停,那样子比平日里更滑稽了几分。 我被逗得笑个不停,眼泪都笑出来了,忙制止它:“停快别晃了,再晃我的头就要晕了。” 它马上停止了晃动,把头又探了过来。 这烛龙真跟个小孩子似的,我都想给它脖子上围块小婴儿用的擦嘴布了。 谁知,我这念头刚起,烛龙的脖子上真的就多了一条白色的擦嘴布。 大家伙一下就懵了,一脸无辜傻愣愣地看着我,好象在说:“你能不能收收你那些鬼念头,别瞎想了好吗” 我也是一愣,没想到就这么一闪而过的不靠谱的念头在这里也能实现,看来我得多加控制自己的想法了,否则,岂不是我想什么别人都能知道了吗 阿弥陀佛,多亏我心思纯净,没什么恶念,否则,这里还不得乌烟瘴气啊 不过,说心里话,这家伙脖子上围块擦嘴布的样子实在是萌得可爱又好笑,哈哈,笑死我了。 我笑得前仰后合,烛龙虽不生气,但却把尾巴卷了过来用尾尖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它的脸依然是木呆呆的,可我却从上面似乎看出了它在脸红。 我装腔作势道:“哈哈,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看在朕开心的份上,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烛龙听了又高兴地张开肉冠扭了起来。 这家伙一高兴就这样,就象个小孩子在那儿欢天喜地的拍手雀跃。 我也不矫情了,江湖儿女,装什么斯文,直接上手,拿起盘中大块的肉就向烛龙丢去,烛龙张开大嘴,一口叨住,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一口一口地吞下。 “烛龙,不用这么仔细,在这里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你想吃多少就能给你弄出多少。不信,你看” 我用手一指桌上的盘子,里面凭空又多出了一大块肉。 烛龙高兴地盯着那肉,两眼直放光,我抓起肉刚要放进它嘴里,手背上突然就是一凉,一个轻淡的声音传来。 第九十九章 醒来 “有好吃的,也不知道叫着我,伤心。” 我一把握住手背上那抹微凉,激动不已。 那是离的触手 我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那么不争气,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就对上了离苍白虚弱的笑脸,哽咽得竟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轻声道:“你醒了” 离的大眼睛里含着笑,点头道:“嗯,醒了。” 我往怀里一带他的触手,他整个人便撞进了我的怀抱。我紧紧拥抱了这位失而复得的朋友,许久许久才放手。 我让离坐下,他看起来弱弱的,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这已经很好了。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一声存心吓人呐”我笑着埋怨他。 “你天天絮絮叨叨的,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再不醒过来还不得被你烦死” “原来你一直能听到我说话呀要知道这样,我就该更多的烦烦你。” “也不是,就是最近才能听到。心里明白,想动,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原来是这样。” “可不,你这家伙也不会照顾人,你走那天,我很渴的,想让你给我口水喝,你也不知道,就知道在那儿一个劲的说,急死我了,知道吗” 我一听就炸毛了,“哈,感情你是着急喝水才落的泪啊,还以为是被我感动的呢” 离听了,就用触手捂着嘴乐,嗔怪道:“知道还不快给我倒杯水,我都快渴死了” 想想也是,忙不迭地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离大口地喝了,看来真是渴坏了。 喝完一大杯水,离又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我饿了。” 我一听,麻溜把肉切好,双手奉上。离也不客气,一个人一会儿就风卷残云地消灭掉小半盘。 吃完了,离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看我,拍拍肚皮说:“饱了。” 我调侃他,“我怎么觉得你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呢” 离瞪了我一眼,“你把我放进来没多长时间,我就知道饿了。你这一走三天,都快把我饿死了,偏偏你又弄出这美味来,光能闻到味吃不着不说,还得听着你们俩在这里显摆,勾得我实在受不住了,这不就自己起来了吗” “哈哈”我一下就笑弯了腰,“要知道是这样,早拿点好吃的逗着你,没准你早就能动了呢” 离看我笑得欢快,他也默默地跟着我笑,等我笑够了,才道:“也不是吧,这个地方很特别,这三天,我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有什么变化”我好奇道。 离微拧了眉,做沉思状,“怎么说呢原来吧,就象瘫了一样,还眼皮都抬不起来,全身没一处是听我使唤的。可到了这儿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力量,让我有了知觉。” “力量” “对,就是力量。” 离似乎绞尽脑汁在搜刮着最恰当的词,可最后还是笃定的使用了“力量”这个两个字。 “净心,这个地方真是太奇妙了。我相信我若还是在下面那个洞里,肯定不知道还要再等多少个十年才能彻底醒过来呢” 我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便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实话实说,当时带你进来,却是抱着赌一赌的想法的,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看来,我赌对了。” 离马上就瞪了眼,“净心,你个胆大的,敢拿我来赌,也不怕赌输了” “不会,这个我可有把握,顶多没起色,但绝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要知道,我当初就是在这里活过来的。” 离听我这样说,才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离刚醒来,还很弱,我看他脸色愈加苍白了,便道:“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我看你现在还虚得很,这才说几句话怎么就跟要虚脱了似的赶紧回床上躺着好好休息吧” 离虽点头称是,却还坐在那里硬撑。我便一手将他拉起,拽着他往床上去,“别逞强,身体是自己的,别人谁也替不来。这几天你就乖乖地躺着休息,等全养好了让你一气儿说个够。” 离半推半就地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怎么比我妈还啰嗦。” 到了床边,我把他往床上一按,着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今个儿谁都拿我当妈难道我真的有做女人的潜质” 离一下就笑喷了,“是谁啊,这么开眼” “一个孤儿,挺好的孩子,我把他带上山了。” 离了然地点头道:“哦,这么说又多了个小净心。”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在心里骂你,否则,你一准会知道。” 离裹进被子里,哈哈地笑道:“知道就好。” 正说着,我肚子里响起了咕噜噜的肠鸣音。我和离听到了都是一愣,然后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离推了我一把,“快去吃点吧,我累了,先睡会儿。” 我答应了,一回头,却见烛龙的大身躯挡在桌子那儿,背对着我们,不知忙活什么呢。 我悄无声息地瞬移过去,原来这家伙趁我不在,把剩下的半盘肉吃了个精光,正吐着舌头舔盘子呢 我毫不客气地照它脑袋上就来了一下,吓着烛龙一缩脖,回头看见是我,不但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反而还露出了很欢喜的样子。 我故意逗它,板着脸佯装吃惊道:“哟呵,这半盘的肉怎么说没就没了谁干的好事” 烛龙听了,以为我在怪它,立马急得直摇头,身上的肌肉都僵了起来。 我看它竟然不懂这是玩笑,居然还当了真,便搂了它的脖子,在它的大鼻梁上拧了一把,哥俩好地说:“开玩笑的啦,大哥都说了要让你吃个够的,你还当真,傻不傻呀你” 烛龙这才放松了肌肉,重又欢脱起来。 我又变出些肉来,撕着吃了。嗯,果真美味。入口之后,汁液四溢,满齿留香,难怪能叫沉睡了二十年的离都下了床。以后可以给这蝴蝶烤肉取个名字,就叫“离下床”得了。 想到这,我不自觉地就笑出了声,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今天这日子真好,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第一百章 张灵儿的誓言 吃完了东西刚想也睡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我的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要知道,平日里这个时候可是没人会到这里来的。 藏经阁是寺里的禁地,这是我立下的规矩,未经允许是不许旁人靠近的,除非有紧急情况,难道又出了什么状况不成 我闭目凝神,原来是张灵儿那孩子手里拿了个白面馍馍朝这里走来。 我很诧异,因为寺里僧人吃饭只能在斋堂吃,把饭吃干净了才能走的,怎么会让他把食物带出来呢 这孩子一定是见我没去吃饭惦记着,偷着把馍带出来的。 我叹了口气,出了卷轴,把门打开,出去,回手将门关在身后。 灵儿见了我,眼里闪过喜色,举着手里的馍说:“方丈,您没去吃饭是不是累了您看我给您带白面馍馍来了,您吃。” 我故意沉了脸,冷声道:“你私藏食物” 张灵儿见我面色不善,脸上的笑意褪去,怯生生地小声说:“这是我的那份,我怕您饿着,就没舍得吃。” 果然如此。 我想了想,接过馍,将其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给他,自己则在小的一半上咬了一口,道:“谢谢你,不过下不为例。” 小孩子一下就又欢了起来。 我示意他把馍吃了,他大口小口地眨眼之间就把馍吞进了肚。 看样子,有点噎,而且小肚肚也没鼓起来,应该还没吃够。 我便把门锁了,拉着他的手,领着他往斋堂走。一边抚着他的头,一边耐心教导他:“灵儿,你要知道,既然进了寺里,就要守寺里的规矩,不论什么原因,明白吗” 他听了,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会的,不会给您丢脸。” 我笑笑,解释给他听,“在斋堂里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会让你饿着。但要记住了,分给你的食物是让你吃的,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你是不能把吃的东西私自拿出来另做安排的,懂吗” “哦,”张灵儿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悟,“可是,方丈,您没吃饭不饿吗” 我搪塞道:“我早上吃多了,现在还饱着呢。” 张灵儿就低了头,有点焉。 我见气氛有些沉闷了,便拍拍他的头,宽慰道:“放心吧,在这寺里,我是方丈,哪会有我饿着的时候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惦记着我。” 张灵儿听了,立刻就欢快了起来,脆声道:“不客气,方丈。您对我这么好,我惦记您是应该的,您不生我气就好。” 说话间,来到了斋堂,只见几个僧人正在收拾桌子,打扫卫生。 他们见我进来了,都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规规矩矩地站好,向我施礼。 我吩咐其中一个,“去给这孩子做碗汤,再拿个馍来。这孩子新来的,不懂规矩,没吃饱也不敢吱一声。” 僧人应了下去准备,我则领着张灵儿找了张凳子坐下。 不成想这孩子却低着头,似有状况。我瞧着情形不对,便抬了他的下巴去看。原来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眼里已经噙满了泪,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我双手捧着他的小脸,用拇指替他抚去泪痕,柔声道:“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激动上了” 张灵儿呜咽了半天,道:“方丈,您对我太好了,我这辈子就是给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我笑了,“我不要你当什么牛做什么马,你只要能做好你自己就成。” “方丈,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以后,我就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了,我”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这孩子可真是什么混话都敢说。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认真道:“活好自己,懂吗我带你上山,是为了让你活得象个人,有尊严的人,并不是贪图你的什么回报。懂吗” 张灵儿瞪着一双大眼对视着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我把手松开,这时,有僧人送上汤和馍,还附带了一小碟泡菜。 我用眼神示意他吃饭。那孩子拿起馍,又抬头看着我,问道:“您真的不吃” 我摇摇头,他便呼噜噜地喝着汤,大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孩子真是饿坏了,巴成早上就没吃饭吧 我摸摸他的头,疼爱道:“慢点吃,不够再要。” 他点着头,口中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站起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说:“我先回去了,你吃完了,就回寝堂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好给你剃度。” 他要站起身送我,被我按住,想到他私闯藏经阁的事,我便嘱咐道:“藏经阁是方丈呆的地方,未经允许擅自去那里是要受罚的。不过,不知者不怪,今天就不罚你了。但你要记住,今天的事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否则,让负责纪律的僧值知道了,我也不好包庇你,知道了吗” 张灵儿看着我,有些茫然地点点头,“知道了。” 我抚了两下他的头,拍了下他瘦小的肩膀,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脚刚要跨出门槛,身后的张灵儿突然叫住了我,“方丈,那我要是想您了怎么办” 我身形一顿,内心波涛汹涌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类似于父亲对孩子的那种责任感让我心潮澎湃。 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异样。 我未回头,极力掩饰着情绪,答道:“我们会经常见面的。”便急急地走了。 回到藏经阁,我在桌边呆呆地坐了很久,心情才稍为平复。 深吸了几口气,才凝神进了卷轴。烛龙一见我来了,就满脸焦虑的迎上前来,不安地看着我。 我知道它一定是在里面看到外面的我情绪不佳,在发呆,以为出了什么事,可又出不去,只能看着干着急。 我摸摸它的大鼻梁,“没事,放心吧,就是遇到一个孩子,想起了自己过去的许多事,有些感慨,没事的。” 我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想要休息,烛龙,你随意啊。” 我说罢倒头便睡,一张铺着柔软铺盖的大床瞬间置于身下,和小时候家里的那张雕花大床一个样。 我喃喃道:“三张床,都快跟寝堂没区别了。” 说罢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认主的卷轴 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梦见了许多小时候自己做的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梦见了老爹,也梦见了师父。 梦里很温馨,也很幸福,我赖在里面不愿醒来。 这时,邻居家的小狗跑了过来,跟我嘻闹,还伸出长长的舌头一个劲儿舔我的脸,把我弄得痒痒的。 我伸手去推,一句“别闹”就说出了声,结果,一下就醒了。 朦朦胧胧睁眼一看,烛龙的大脑袋近在眼前,我打了个激灵,坐了起来,一摸脸,脸上湿湿的,烛龙还倏倏地吐着它的信子呢。 我恼着在它身上打了一下,“好你个烛龙,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舔我脸,你还舔我说怎么平白无故地梦见小狗呢原来那小狗就是你” 烛龙既不害怕,也不生气,真跟个小巴狗似的乖萌地看着我。 我一瞧它那样儿,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估计它是寂寞得很,瞧着我干睡不醒才出此下策的吧 我起身要去瞧瞧离和净空。 一回身,发现离已经起床了,正坐在那里看着我笑呢。 “醒了” 离笑呵呵地答道:“不醒也不行啊,你那么大声。”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没事,我也睡够了。” “怎么样” “嗯,感觉好多了。” 我仔细瞧他,也感觉气色好了许多,不禁心情大好。 “嗯,看来是真的好了不少,连说话都比先前有气力了。” 我又去看了眼净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直以来净空的身体虽未腐败,但面色都是青青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说实话那样子其实是挺骇人的,而这会儿看他,脸上的青色似乎褪去了不少,虽然还是惨白泛着青,但却多少比之前看着顺眼了许多。 我怕自己看错,忙把烛龙招呼过来,把自己的发现说了,问它的意见。 烛龙把个大脑袋伸到净空的头上左看右看地端祥了半天,终于在我紧张的注视下点了头。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抱着烛龙的大脑袋亲了它一下,“太好了,终于有起色了。” 我一开心,便向离提议道:“嗨,难得今天开心,烛龙也闷在家里好多年了,正好,趁着外面天黑,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离听了,立马响应,“好啊。” 烛龙也在原地快速盘了一个圈,眉飞色舞的样子,很是雀跃。 我一闪念,人就已经在外面了,可等了半天,那两位还没出来。我无奈又进去,看见离和烛龙同样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情况” “我们试半天了,怎么都出不去。”离摊着又手无可奈何道。 “嗨,瞧我,一高兴就忘了告诉你们秘诀了。” 我抱歉道:“其实很简单,你们只要想着我要出去,就成了。” 它俩谁都没动,依然看着我,就跟看个傻瓜似的。 “怎么回事”我纳闷道。 “我们也试过了,没用。” “怎么会这不可能我就是这么来去的。不信,我再给你们做个示范。” 我说着就又要出去一次,却被离一把抓住。 “别费事了,没用的。” 我有些蒙了,不知道怎么哪里不对。 离问我:“这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老实回答:“我们现在是在一幅卷轴里,这卷轴的名字应该叫做如意乾坤阴阳轴,可随人心意变化大小,而且在这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越说心里越没底,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话说得越来越迟疑。 离盯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地儿是认主的,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来去自如的,也不是谁的心意都能如意的。” 我艰难道:“你,什么意思啊” 离看了我一会儿,就笑了,“这里是你的世界,只听你的,只随你的心意。在这里,我就是想要杯水,也不会听我的。你说,你到底是谁呀” “不会吧我又不是它老祖宗,没道理只认我呀”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它叫什么名字的” “哦,你说这个呀,那是因为” 我猛然想起当初卷轴是粘了我的血才显示出字迹的事,一时语结,难道还真是滴血认亲 离见我话说了一半就收住了,问道:“想起什么了” “哦,我”我瞟了他一眼,不敢正视他,也不知心里在忌讳着什么。 离也不催我,就那么默默地看着我,等着我把话说完。 “起先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就是一幅留白的卷轴。我还吐槽呢,除了材料特殊点,连个字都没有。这不,前几日天冷,想拿个火盆下去给你们烤烤火,结果不小心把手划了,出了点血。奇怪的是,血一粘上卷轴,就被吸了进去,然后就显现出了字,我这才知道的。” 离听了就点着头若有所思,“嗯,这就对了,我曾听族里的长老讲过类似的事情,有些神物是要通过血液来验证主人的身份的,而且只侍一主,这卷轴应该就属于这种情况。” 我吐了下舌头,“哈哈,我先前还想过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的血都好使呢,还想着要不要哪天验证一下。照你这么说,验证这事儿就可以免了。” 离笑道:“我看也是。” 我过去一揽离的肩膀,“离,我发现你挺神,知道得不少啊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也算是博览群书了,怎么你总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 “哪有,你只是忘了,恰好我知道一些你忘记的,要论学识,我可不敢和你比。再者,你也是当局者迷罢了。” 想想离说的好象有点道理,可我到底是是谁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有点头大。 离捅了我的腰一下,把我从愣神中唤醒,“别想了,随遇而安吧,想那么多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你说呢” 我顿时释然,心中一亮。离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醍醐灌顶。 可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么纠结着除了让自己难受外又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还不如过好现在,还闹个开心快乐。 这世间,缘起缘灭,因果轮回,冥冥之中,总有定数。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执念深重,只会让你万劫不复。 第一百零二章 幸福时光 我一拍离的肩,“好嘞,那就劳烦我老人家把你们带出去吧。” 离笑着捶我一拳,“老人家,那您还不快点,我都要等不及了。” 我笑着一手拉着他,一手搂了烛龙,眨眼之间便出去了。 我倒还好,他们两个却象获得解放了一样,兴奋得不得了。 离把所有的触手都按在地上,使劲一撑,把自己一下一下地弹起来,就象咱们人在地上蹦一样,满屋子的乱跳。 吓得我连忙制止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高兴,快别蹦了,这刚醒过来还没烣复好呢可别再累着” 烛龙也撒了欢一样,出溜出溜的满地乱爬。 我这本来还挺宽敞的藏经阁让他俩这么一闹腾,怎么看都显得紧巴巴的。 俩个家伙这时候没一个听我的,东跑西颠的,直到折腾够了才停了下来,聚到我身边。 烛龙还好,两眼锃亮的精神得很;可离就差了很多,气喘吁吁的让人担心。 我看俩个家伙都消停了,佯怒道:“怎么都不跑了” 离眨着大眼,理直气壮地笑言道:“跑够了。” 他那样子让我哭笑不得,我点着他的额头说:“是谁当初说我象个孩子来着怎么一觉醒来直接活回去了看你这样,我觉得自己都老了,没那玩闹的心了。” 离认真地看着我的脸说:“净心,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本来我还以为一睁眼见到的会是位大叔呢,没想到还是那个俊朗飘逸的美少年。” “哦是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脸笑了。 “诶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你的样貌就象是被冻住了,脸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难道就没人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这些年一直在忙忙忙,忙着赚钱、攒钱、建寺院,整天累得要死,哪有功夫关注这个。不过,我看你也跟保鲜了似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不然,我变成了老头子,和你站一起,人家岂不是要把我当成你爹了” “好啊,离,你什么时候学会占人便宜了” 我笑骂着拽过离的须须,三下五除二就把它们系在了一起,成了一坨,坠在离的身后,把离弄得直咧嘴,样子十分的滑稽。 我按捺不住,趴在烛龙的脖子上笑弯了腰,嘴里还不饶人地说:“告诉你,这就是占人便宜的教训。” 离咬牙切齿,跳脚道:“还说自己老了,这是一个大人该有的行为吗 我满不在乎道:“这算什么我小时候那可是出了名的捣蛋鬼,现在这已经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离听了,狠狠地在我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天啊,你在神龙寺出家,没把寺院给拆了真算是他们烧了高香了呗” 我不满道:“那能一样吗我是调皮点,但是一点都不混,大家都喜欢我着呢不信,等净空醒了,你问他” 离见我不乐意了,便哄我道:“好啦,不用问他我也知道,我们净心最可爱了。” “嗯,这还差不多。” 我洋洋得意把他拉过来,扳过他的身子,一点点小心地给他把系成死结的触手解开。 离慢慢地活动着触手,每根触手都跟慢动作似的,一顿一顿的。 我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儿,笑道:“放心吧,我手下有分寸着呢,不会伤着你的。” 离就恼怒地白了我一眼,“知道什么缠了这半天,都麻了。” 我一阵后悔,忙过去一条条触手地帮他揉搓,尽快让他恢复,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啊。” 看着他隐忍的样子,我十分过意不去,两眼直犯酸。 离伸手抚了抚我的脑袋,“干嘛呢还要掉金豆子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怪你。” 我抬头看着他,撇撇着嘴道:“离,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离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你看,说你是小孩子你还不承认,竟说些孩子话。” 我不服气道:“这是怎么个话我有那么孩子气吗” 离就象是大哥哥一样拉过我的手,揽我入怀,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自问自答道:“你说呢你呀,就是个遭人疼的小孩。我对你好,是因为你真的好,你值得任何人对你好。” 我搂着离的腰,伏在他的胸口处,就象小时候在老爹和方丈怀里撒娇那样,内心得到极大的安慰和满足。 我闭上眼,喃喃道:“离,你也值得别人对你好。” 可能是从小得不到母爱的原故吧,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极度需要爱的孩子。虽然实际上从小到大我并不缺少关怀和爱护,但母爱的缺失让我总是对爱有着一份渴求和不满足。 我陶醉在离给我的关爱之中,正享受着这份安宁与美好,不想,一个大脑袋蓦地拱了进来。 我睁眼一瞧,烛龙正瞪着它的斗鸡眼盯着我看呢。我和离对望一眼,都笑了。 我捧住烛龙的大脸蛋,摸着它的大鼻梁道:“我们也喜欢你,少不了你。” 烛龙愉快地吐了两下信子,在我脸上扫过。 我擦着脸颊粘上的湿漉,无语。 这家伙,哪都好,就是不让它舔我脸这事,说多少次都没用。说,说不听;打,又舍不得。哎,看来,只能自己受着了。 我们在藏经阁里闹腾了这许久,外面的夜都已过半了。我瞧着离也累了,看来,今天出去转是不合适了。 “回去休息吧。” 离点头同意。 看着挂着墙上的卷轴,我突然起意,想让离试试,看看是不是谁都能拿得动它。 离走到跟前,仔细打量着它,不住嘴地赞叹,“这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谁会相信这小小的卷轴之中另有乾坤呢” 说着,上前去取。可那卷轴如钉在了墙上一般,纹丝未动。 离瞅了几眼,使大力气,憋红了脸又试了几下,还是如此。 离回头瞧了眼我,“你试下给我看。” 我瞅瞅他,没说话,平摊了右掌,心念一动,那卷轴就象先前一样,流光一闪,便自动卷了起来,飞入我的掌中。 离看得啧啧称奇。 “怎么样,我就说它认主吧它只听你的。” 我摸着光头,心道:“看来这卷轴对人还真是差别对待啊。” 第一百零三章 剃度 离突然笑起来,“它可以变得这么小,是不是我们进去了,以后就可以让你随身携带了” 我有些得意,一字一顿道:“没错” 我将手一扬,卷轴重又挂回墙上展开。 我搂着他俩道:“不过,今天还是都进去休息吧,等你歇好了再带你出去放风。” 说话间,已经在卷轴里面了。离真是困倦得厉害,直接扑到自己床上,闭上眼睛蒙了被子道:“谁也别叫我,我要好好睡一大觉。” “放心,你想睡多久睡多久,没人打扰你。”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心里安宁极了。 真好,离醒了,净空也有了起色,就差瑶尘不知野哪去了。 以她现在的本事,怕是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吧 这样一想,我竟非常不道德的安心了不少,虽说被她欺负的人估计也没招谁惹谁,但人在凡尘中,真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好象也蛮不容易的,看来,我的修为还不够,还需要修行啊。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天已大亮。 想到张灵儿还要剃度的事,我忙起床,收拾妥当便出了门。 与众僧一起用罢早饭,我早早便去了法堂。 看着熟悉的一切,当初我剃度的情形恍如昨日。而今天,我要亲手给一如当年的我的张灵儿剃度了,这一切都让我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似幻似真。 寺里的钟声打破了我的回忆,我收敛心神,打起精神,威仪万方地迎接着众僧的到来。 很快,僧人们鱼贯而入,分列两旁。张灵儿被人领了进来。 我如灵魂脱体了一般,听着维那领着众僧唱经,拈香、礼佛,一切恍若梦中。 直到侍者捧着放了剃刀的托盘,来到我身边,我才猛然惊醒,执刀问张灵儿:“现在就要为你剃去顶发了,你愿意吗” 张灵儿脆声答道:“愿意。” 这孩子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期待,让我一愣神,手中的刀就顿住了,停在半空。 张灵儿发现了我的反常,偷偷地拉了下我的袍子,我猛然惊醒,回到现实。 我忙取了净瓶水洒其头顶,拿起剃刀,一边给他剃发,一边口中念道:第一刀,断除一切恶;第二刀,愿修一切善;第三刀,誓度一切众生。” 与其说我在给他剃度,不如说我是在拷问自己,就这样决定了一个孩子的一生,真的好吗 剃到头顶,留了一撮头发,我问他:“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张灵儿抬头望着我,态度坚决,“绝不后悔。” 我叹息着将其最后一缕青丝剃去。 也罢,剃去三千烦恼丝,从此便为槛外人。 我从侍者手中拿过袈裟授与他。 “张灵儿,本座赐你法名慧贤。你需谨记,从此,世间再无张灵儿,只有慧贤。希望你日后能勤修佛法,心怀众生,普渡一切生灵。” 慧贤施大礼叩谢,“谨遵教诲。” 我接受了他的拜谢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我来到后山,自己当初经常望天的那个地方。悬着双脚坐于崖上,有种穿越人生的感觉。 人生啊,冥冥之中,真不知是谁的双手在主宰着命运的车轮,让蝼蚁般的众生悲欢离合,谱写着他们的命运。 而命运,在这所谓的定数面前,我突然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能为力。 从前修炼的时候,看着众生我会常有俯视之感。而经历了这许多之后,我发现自己不过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是比他们多了些许能力,能做到一些他们做不到的事。但是,面对命数,我一样是无能为力。 我不能阻止自己来到这里,不能阻止瑶尘的异变,不能阻止净空变成一具无魂的空壳。 我什么都阻止不了。 我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的无能。 一个人在崖边吹着冷风,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小碎步惊醒了我。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慧贤那小子。 脚步在我身后停住。 我一挥手,“过来坐吧。”那孩子便欢天喜地紧挨着我坐下了。 “方丈师父,您不开心吗” 我搂过他瘦削的肩膀,柔声道:“没,只是想起了些事情,有些感概罢了。” 慧贤大大地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您后悔收留我了呢” 我掐掐他的小脸蛋,疼爱道:“你这么可爱,师父怎么会后悔呢” “可是,那您为什么” “我是怕你后悔。必竟你还这么小,出了家就意味这一生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而俗世中有那么多世人所追求的诱惑人心的东西,我不知道等你长大以后,是否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慧贤听我说罢,一拍胸脯,望着我道:“方丈师父,您就放心吧,我也算是在世上混过的人了,不是什么都不懂没见识的小屁孩。俗世中的那些东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您就是我眼里的神,我崇拜的是您。所以,我不会后悔。” 我晃着他的肩膀,哑然失笑:“崇拜我崇拜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万能的” “您不是万能的,可您是仁慈的啊”慧贤瞪着一双大眼一本正经笃定地说。 “我听说过您当初舍身上山除害的故事。您一个外乡人,为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不求回报地去做这些事,不慈悲的人怎么会做得出来” 我想想,这孩子某种程度上说的也对。我当时确实是可以一走了之的,我也的确是想让村民免受背景离乡之苦。 “好,既然你认准了我,那你也要做一个心怀众生的人,能做到吗” “能” 听到慧贤这声响亮的回答,我十分的心慰。我想,这也是一种人生的传承吧。 我和慧贤又坐了一会儿,寺里隐隐地传来了去板的敲击声。 “走,咱们吃饭去。” 我站起身,把慧贤拉了起来。 “慧贤,知道师父为什么给你取个贤字吗” 慧贤眼露迷茫,对我摇摇头。 我紧了紧手中的小手道:“师父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德有才的人。” 那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一手牵着他的手,一手揉着他的脑袋,“慧贤,你要记住,修行是对人的一种磨砺。若想成为大德高僧,首先要了解众生的疾苦。” “那如何才能了解众生的疾苦呢” “身体力行,多用心去体会。简单来说,在寺里就要从最基本的打杂做起。不能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要认真做好别人交待你的每件事,知道吗” 慧贤眼睛一亮,道:“哦,我懂了。您放心,师父,我不怕吃苦,我会踏踏实实做好每件事的。” 嗯,果然儒子可教。 我握紧了他的小手,宽慰道:“好,我相信你。” 第一百零四章 送信人 领着慧贤去吃罢早斋,便去了方丈室。 寺里现在人多事杂,平日里虽有执事操持,不需要我去做那些细碎的琐事,但执事们总是有些事情需要请示汇报的。 我这已多日未料理寺内事务,也不知积压了多少事,已该去处理一下了。 我在方丈室刚一坐定,众执事便纷纷前来,分坐于两侧。 在神龙寺,在我之下并未设首座等职位,只设立了八位执事。 这样,他们每人各管一摊,各负其责,即能帮我做事,又方便管理,还能有效避免有人因权利过大,趁我外出给寺里赚钱之机逾越到我之上。 把我拉下方丈的宝座我倒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外一有人入了藏经阁,发现了里面的秘密就不好了。 我端坐正位,品着茶,听着各位执事的汇报。 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并没什么紧要的事。正欲让众人退下,外面有沙弥进来通报,说山下来人了。 我把人请进来,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浓眉大眼的,并不认得。一问之下方才知道,原来是村里选出了新族长,明日就是新族长上任的日子,特派人送来请柬,请我去观礼。 我翻开请柬,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只写了明日巳时将在议事亭举行新族长上任仪式,特诚邀我去观礼,而未写明新任族长的大名。 没想到这族里的办事效率还真高,这么快就选出新族长了。只是这写贴子的人也太大意了,连新任族长的大名都没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熟识的。 我随手将请柬放到旁边的桌上,问来人:“你可知新任族长是谁吗” 那后生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送信的。听说,新任族长得到时候才能公布呢。” 哦,这样啊,弄得还怪神秘的。 “嗯,我知道了,回去告诉长老,明日我一定会准时出席。” “好的。” “那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好。” 后生深施一礼,便要告退。 我看那后生穿着单薄,一身粗布打扮、满脸的菜色,想来家里不会太富裕,心中一动,叫住他,“请留步。” 后生有些疑惑地看向我,“您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我不急不缓道:“施主大老远来的,想必也累了,暂且歇息一下,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说着便吩咐下去,让人安排小伙子先去休息,等晌午吃了斋饭再走。 那后生有些不好意思,说就跑个腿哪能给寺里添麻烦呢。 我淡然一笑,“施主不必客气,这里山高路远,你这个点来,想是早饭都未及吃上,我哪里过意得去再说,远来皆是客,眼瞧着就到饭时了,不吃饭就走,这可不是神龙寺的待客之道。” 那后生有些为难,道:“村里还有好多活需要忙活呢,回去晚了只怕会受到责罚。” 我一听,更不能让他走了,宽慰道:“没关系,神龙寺与村里渊源颇深,若有人怪你,你只需说是我强留你的,他们就断然不会把你怎样。” 那后生听了,这才放松了神色,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在我印象中,村里民风纯朴,生活富裕,对人都很和善,见我也都是恭敬有加,到处一派和谐,有如世外桃源一般。 不过,从张灵儿到今日这后生,让我对村里的看法有了些许的颠覆。 或许,一直以来我看到的都只是表面,在这个古老的村落里还有一些我不曾见的角落,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吃斋饭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发现慧贤跟他是相熟的,那个后生见到慧贤后明显眼睛一亮,但碍于大家都不言不语的,谁都没敢打招呼,只是互相点了下头。 那小伙子好象很久没吃过饱饭似的,一顿竟然吃了五个白面馍馍,让我直担心他会不会把肚子撑破了 我想了想,小声吩咐监院,让人再到库房里找件冬衣送予他。 这个年轻人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让我想去通过他窥探这个村子里到底还有哪些阴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我决定带慧贤一起下山。 为了能赶上吉时,我让人通知他天一放亮就出发。 慧贤很守时,我到了山门时,小家伙已经等在那里了。可能是有些冷,小家伙正在原地哈着手两脚在原地不停地踱着。 我笑着叫了声“慧贤”。他一转头看到我,连蹦带跳的就迎了过来。 我牵住他的小手,冰凉冰凉的,便搂过他问:“冷啦等了很久吗” “没多久。我摸不准什么时候天亮,怕起晚了误您事,就早早起来了。不过没出屋,一直看外面天要放亮了才到这儿等您的,所以也没比您早多大一会儿。” 真是个听话的孩子,比我小时候乖多了。 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走,出发。” “师父,您的手可真热乎,象个小火炉。也没见您穿得比别人多呀,您怎么好象就不怕冷似的呢” “只要心里认为不冷,你就不会觉得冷。” “真的吗” 慧贤不敢置信地歪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我。 “当然。” “那我也试试。” 慧贤闭上眼睛,小声念叨,“我不冷,我不冷。”念了一会儿,把眼睛睁开失望道:“不好使啊,师父。” “不是不好使,是因为你的心不静。” “师父,我不懂,怎么才能做到心静” “急不得,慢慢来。以后每天都要试着放空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达到无我的境界,你就成了。” “啊,我知道了,师父,那样我就能成神仙了,是吗” 我笑笑,淡然道:“可能吧。” “问你件事,昨天村里来的那个送信人,你认得” “认得。” “他和你一样都是孤儿吗” “不是,但也差不多。因为他没爸爸,只有个又老又丑又疯的母亲。” “哦那他可太不容易了,你们村里对这样的人家就不帮扶一下吗”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别人帮也只能帮一时,也不能天天帮啊” 呵,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觉悟。 只听他接着说道:“更何况他不是本村人。” 第一百零五章 违和 不是本村人没听出口音哪不对劲啊难不成这小子还是个语言天才 “他姓杜,叫杜宇,是去年和他母亲一起讨饭到我们村的,说是家乡发大水,逃荒出来的。族长看他们可怜,就收留了他们。大伙帮着建了房子,给他活干,已经对他很好了。” 原来如此,看来还错怪了村里人。 “你们很熟” “是啊,我们常在一起给人帮工。他人很好,总帮着我,我管他叫大哥呢” “你们村里还有多少象你这样无依无靠的孩子啊” “也没谁了,好象就我们俩是这种情况。其实,我比杜宇哥强多了,我一个人吃满了全家不饿,可他不行,还得照顾老母亲呢,哎。” 慧贤说着叹了口气。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生活如此艰难,却没有磨去他的乐观和豁达,还能处处为别人着想,实在是难得。 一路聊着天,路也就不觉得长,聊着聊着就到了山下。 前方就是村口了,远远的就看到有人候在那里,见了我们就急忙迎上来。 我暗忖,村里人做事真是周到。待定睛一瞧,原来就是那个杜宇。 我看他的脸冻得绯红,应该是站那儿有一会儿了。 慧贤欢呼着跑过去,一把抓住杜宇的胳膊,两眼放光的雀跃道:“杜宇哥哥,你怎么在这儿你是专程等我们的吗” “是呀,长老们说要派人早起来迎一下,我就主动请缨了。” 杜宇走到近前给我深施一礼,“方丈,多谢您昨日赐饭赠衣之恩。” 我忙将他扶起,“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不算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慧贤拉着杜宇道:“杜宇哥哥,方丈可关心你了,还跟我问起你呢” 杜宇有些意外的瞪大了眼睛用余光瞥了我一眼道:“问起我我有什么好问的呀我就是一个穷小子。” 我打断他,“不要妄自菲薄,穷小子不也是人吗我佛慈悲,有道是众生平等,与贫富无关。” “多谢方丈教诲。” “这没什么。” 我们一边往村里走,一边与他拉些家常。 我看他依然穿得单薄,便好奇道:“昨天送予你的冬衣怎么没有穿上” “哦,我给母亲穿上了。” 他的回答让我心中一热,看来这人还真是孝顺,便生出了要帮他一把的心思。 “听慧贤说,你母亲有病” 杜宇的神色就暗了暗,只简单地答了一个“是”。 “现在时间还早,恰好我略通些医术,不如先去你家里看看。” 意外的,杜宇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反倒皱起了眉头。显然他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竟然露出了为难之色。 “方丈,这,这不大好吧我家里可破了,您这么尊贵,怎么好让您去我家那样的地方呢” 我在心中画魂,不对啊,这不是正常该有的反应啊 照理说,他应该很高兴有人去给他母亲看病才是,怎么会顾虑这些不相干的呢 这显然就是托词嘛,难道给母亲治病还不如他的面子重要可他连冬衣都紧着母亲穿,宁愿自己挨冻,说明他很孝顺呀 什么情况啊这是怎么让人觉得这么矛盾呢事出蹊跷必有妖,看来我还非去不可了呢,我倒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我便不动声色道:“我说过,众生皆是平等,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只管带路便是。” 杜宇眼中的为难之色就愈加的明显了,拧眉道:“不瞒您说,早就听说方丈您是位神医,可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没敢动请您瞧病的念头,没想到您” 我淡淡地打断他,“不必多言,只要你一心向善就好。” 杜宇似乎颇为感动,点头道:“您放心,我一定多做善事。” 杜宇便少了言语,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带路,我则牵着慧贤有意落在后面,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杜宇默默地带着我们一通走街串巷,七拐八拐后,拐到了一处偏僻的房舍前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泥草房,周围用及腰高的破木板围了一个小院。 杜宇推开柴门,把我和慧贤让进院去。 慧贤有些惧怕地往后缩。我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他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道:“听说他母亲疯得很厉害。” 我紧了紧他的手,轻声告诉他:“别怕。” 杜宇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有些迟疑地回头看着我俩,眼神晦暗不明,让人琢磨不透。 我示意他开门,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深吸了口气才一下把门拉开。 屋子里阴暗湿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我强忍着用手去扇面前空气的冲动,尽量保持面部平和,在门口站了片刻,让自己稍微适应了下才踏进门槛。 老实说,虽然来的路上已有了思想准备,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让我骇然。不得不承认,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穷困的人家。 我十分怀疑,这种地方也能住人 说不好听点,这房子也就能挡个风,遮个雨,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客厅、卧室、厨房,三种功能都集中在这四堵墙围成的狭小空间内。屋里四壁皆空,连个床都没有,只用土坯砌了个简易的平台当做是床,上面堆了一团破被。 他母亲人呢 杜宇在我疑惑的目光中走到土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掀最外一层破被。 突然,破被自己一下子掀飞起来,一个白发苍苍、蓬头垢面、脸上到处是疙瘩肉瘤面目丑陋的老太婆“啊呜”一声狂叫着扑到杜宇怀里。 这老太婆一边上上下下的摸索寻找着什么,一边两眼放着贼光急切道:“太好了,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弄到吃的我都要饿死了” 杜宇坐到土床上,用手温柔地顺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同时轻声道:“再忍忍,等我干完活,咱们就有吃的了。” 老太婆一听没吃的,二话没说,抓过杜宇的胳膊就是一口。杜宇疼得“嗷”的一声大叫着跳了起来,我看得一咧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这一口可真够狠的,我看杜宇的眼泪都出来了,是真疼啊。 我很奇怪这两人的关系。看年龄,老太婆别说是给杜宇当妈了,当奶奶都够了。可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不对,让我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第一百零六章 可疑关系 虽然我没有母亲,但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的啊,从小到大,我可没少偷偷观察过别人母子的相处模式。母子我见得多了,可他们却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可到底问题出在哪呢 我绞尽脑汁在脑子里把刚刚发生过的画面一个一个的回放过筛子终于画面定格在杜宇的眼睛上。 对,就是他的眼神杜宇看着她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儿子看母亲该有的眼神 我浑身一激灵,天啊,我发现了什么 难道他们不是母子吗那他们为什么要以这种关系示人 可如果是情人关系,也说不通啊,试问,杜宇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垂暮的朽妇 我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外焦里嫩,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疯狂了难道是月老喝醉了酒,系错了红线还是实在太穷找不到媳妇,干脆内部解决,也顾不上什么伦理道德了 不对不对,杜宇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意柔情,如果说他们之间不是那种令人发指的关系,那也一定是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杜宇此时已死死地搂住老太婆,拍着她的背提醒道:“家里来客人了。” 那老太婆一双眼睛唰地扫视过来,在看到我的瞬间,眼里凌厉的贼光一闪即逝,马下停止了疯狂,整个人脱力了一般瘫坐在土床上。 杜宇背对着我,道:“您看,我母亲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别见笑啊。” “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来了就是要给她看病的。” 说着话,我就大踏步跨到土床前,去抓她的手腕。老太婆下意识地还要躲闪,被我一把薅住。 哼,想跑没门 干瘪的手腕在我手中一个劲儿地往后挣,我心中不一凛,呵,这小老太太的手劲真不小啊,只可惜她遇到了我。 我手指一用力,掐紧脉门,她的身躯在我指下扭动了几下,见未能挣脱分毫,便往床上一栽,闭上眼睛,彻底放挺了。一付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的样子。 号着脉,我的眉不禁皱了起来。指下的脉跳动有度,沉稳有力,这生命力比年轻人还要旺盛,任谁也不会把这样的脉相跟眼前这个老太婆联系在一起呀 我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母亲得病多久了” “哦,挺久了。” “挺久是多久”我逼视着杜宇,追问道。 杜宇没想到我会这样,一怔,“啊,这个,就是挺久的。” “” 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杜宇的眼神就忽闪着左右飘移,语无伦次起来,“太,太久了,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我点点头,没有戳穿他,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母亲多大年纪了” 杜宇又是一怔,结巴道:“七,七十了。” 我装作并未查觉,站起身道:“身体还不错,没什么毛病。” 杜宇长吁了一口气,眼里滑过一丝逃过一截的窃喜之色,陪笑道:“是啊,身体还行,刚来的时候有点毛病,现在都好了。” “嗯,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参加仪式吧。” 杜宇连忙点头,“诶,好的,好的。您看,真是不好意思,连口水都没让您喝上。” “不必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去寺里找我。” “多谢方丈。” 出了门,我们便快步赶往村里的议事亭。 原来的议事亭就是我当初见到族长的那个草亭,现如今,早都鸟枪换炮,变成了一座木结构四角八根立柱的连廊长亭,样式古朴、庄重、有气势。说来,还是我帮着设计建造的呢。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钟声。看来,吉时快到了。我们三人加快步伐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赶去。 离老远就看到议事亭前已经站了很多人,议事亭的八根立柱都结了彩,正面左侧檐下挂的还是那口青铜钟。 不知谁喊了一声“方丈来了”,众人便纷纷回头,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前面有人紧走着迎了过来,“方丈大师,快请随我来,长老们已恭候多时了。” 我往前一看,可不,族里的五位长老都到齐了,原本坐在那里,现在都站了起来,翘首向我这边张望着呢。 我忙跟在导引者的后面疾走来到亭前,双手合十抱歉道:“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了,让诸位久等了。” 为首的长老忙还礼道:“大师哪里的话,来的正是时候,刚刚好,再过一刻钟才是吉时。”说着就要把我往正位上让。 我心说,这怎么行忙推辞道:“这可使不得,我不是族里的人,受邀前来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怎么还能居于首位呢我只需在边上观礼即可。” 几位长老却说什么都不肯,只道是我德高望重,公平可信,一会儿还要请我来宣读长老们的合议结果。 原来,按照族规,若老族长生前未指定继任者,那么新一任的族长需由长老们召开闭门会议,合议选出。再由五位长老将合议的结果写在一块锦帛上,装进一个锦袋中封好,再装进一个特制的密码盒子里。 这个密码盒子的开启密码是五个数字,每个长老只掌握其中的一个数字,也就是说,只有五个人配合才能将盒子打开。 仪式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由五位长老当众打开盒子,取出锦袋,然后再由各方选出的德高望众之人当众宣读出锦帛上的名字,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我推辞不下,只好坐在那里。 这时有人通报,吉时已到。 首座长老便站起身,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声宣布仪式开始,并亲手敲响青铜钟。 有人捧出一个设计精巧的密码盒放在桌上。五位长老每人在盒子上按了一下,盒子上的图案就滚动起来。“咔哒”一声,盒盖自动弹开,一个刺绣精美的锦袋静静地躺在里面。 下面的族人一阵欢呼,首座长老取出锦袋,将其郑重地交到我的手上。 众人欢呼着把亭前让出一块空地来,一群带着凶神恶鬼面具、身着彩衣持鼓的人有节奏地蹦跳着进入空地,跳起了傩舞。 第一百零七章 中招 我一看他们的装扮,有关巫师的记忆便翻江倒海般地涌了出来。 眼前的一切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有如群魔乱舞一般。 鼓声、铃声和梦臆般的哼唱交杂在耳边,在我脑海中震荡回响怎么好象受到蛊惑中了招一样呢 不对,这声音有问题 我僵着身子死命地抓紧座椅的扶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告诉自己,必须挺住 我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偷偷掐了下大腿,没用。心下一急,便狠咬了舌头一口,腥甜的血液涌出的刹那我瞬间清醒了。 眼前一幕着实让人心惊,哪里还有人在跳舞,那些带着面具的人已不知何时倒伏在地上。而其他人,都呆滞着目光,眼神都不甚清明,失了焦。难道他们也着了道 正疑惑间,感受到一道专注的目光。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朝远处的人群边上扫了一眼。一个身着黑袍,蒙着头,只露两只眼睛的人正看向这边。 与我的视线一对上,那双眼睛便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笑。 这笑意似曾相识,我不及多想,便奔了过去。 这个捣乱的人明显低估了我的实力,没想到眼里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我于眨眼之间就已瞬移到了面前。 蒙面人大惊失色,转身欲逃,被我一把抓住肩膀。那人回身就是一掌,冲我咽喉而来。掌势凌厉狠辣,一看就是用了全力。 呵,这人,我手下留了情,不乖乖受擒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知好歹,痛下杀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闪身躲过这一掌,蒙面人的掌还没来得及收回,我已转到他的身后。在从他身侧穿过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反转,一抖手腕,就将人凌空旋了一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一脚踏上他的胸口将其制住,一把扯掉他的面罩。竟然是她 面罩下,是一张疙瘩瘤丘的脸,嘴角勾出一抹邪气十足的笑意。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张满是皱褶的嘴里吐了出来,“有两下子呀” 我拿下脚,冷声道:“知道就好。” 她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 “为什么要在这儿害人” 老太婆活动着被我抓疼的手腕,满不在乎地说:“我哪有害人不过是想偷吃点东西而已。” “杜宇不是说忙完后会给你带食物吗” 老太婆眉头一拧,皱着鼻子往外哼了一声,“哼,等他等他拿回吃的我早饿死了” “你经常这么干” “我倒是想,可那个榆木脑袋天天要死要活的以死相逼,否则我们的日子哪会过成现在这样” “你们,真的是母子” “母子” 老太婆看着我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是装傻呢,还是充愣呢这里现在就咱们俩个明白人,你还问什么问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你的事,咱们回头再说,你先把这些人唤醒,时间差得不多,大家还不至于起疑,否则,耽误久了,就不好遮掩了。” 老太婆眼里贼光闪闪地看着我,“我只会迷人,不会解,一个时辰后,他们自然就醒了。” “一个时辰”我皱了眉,“一个时辰太久了,你做事情难道都不计后果的吗” 老太婆干笑了几声,“计什么后果反正他们也不会想到我的头上,谁会怀疑一个生着重病从不出门的老婆子呢再说,今天这事儿你还得谢我呢” “谢你” 她的话让我不解,我疑惑地看向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今个儿搅局搅得还有理了 老太婆面露得意之色,“哼,还大师呢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你难道就没发现今天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我低头暗忖,没发现呐我觉得,最不对劲儿的就是你,除了你没什么不对啊,难道我错过了什么细节 那老太婆看我低头不语,十分嫌弃地冲我撇了下嘴,“还以为你有多精明,原来还不及我这个老太婆”那眼神里竟还裹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怎么讲” “你也不好好想想,就我那点迷人之术能让你中招吗” 我一惊,“你是说” 老太婆点头道:“你坐在上面,可能没注意,我站在外围可看得真真的,那些跳傩舞的手鼓有问题。” “哦” “鼓声和铃声一响,我看你和在场的人就不对劲了,你还好,其他人直接就趴下了。” “那你怎么没事” “我”老太婆眼神躲闪了一下,不自然道:“我有经验,一看不好,第一时间就把耳朵堵上了。” “然后呢” 老太婆向亭子方向一指,“然后我就施了迷术,迷了那个欲行不轨的人啊。” 我抓过她的手腕,瞬间把她薅到亭子前。老太婆揉着手腕,冲着首座长老呶了下嘴,“就是他。当时就他最正常,什么事都没有,大概是以为得手了,还得意地笑呢。” 怎么会是他 老太婆看我惊讶的样儿,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去,从首座长老的耳中取出两团棉花。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到我傻呆呆地问出这话,这回轮到老太婆惊讶了,“你不是聪明绝顶的方丈大师吗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我似乎知道了答案,可从心里却不愿意去相信它。 老太婆把首座长老的身子翻了个儿,从他怀里摸出一块锦帛,递给我,“怎么样这回明白了吧” 我看到那锦帛上赫然写着首座长老自己的名字。 这时老太婆从地上捡起被我掉在地上的锦袋,将上面的封口去掉,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锦帛递给我,“你自己看看。”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竟然是我的名字。 “哎”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人啊,我说你什么好呢权利真的那么重要吗能让你机关算尽的来做这些事情 老太婆看我眼神暗淡,拍着我的肩膀宽慰道:“没关系,他的计划破产了,回头你还能当上族长。” 我苦笑,摇头长叹道:“我在乎这个什么劳什子的族长吗老族长临终前曾要把全族托付给我,我都拒绝了,更何况现在 第一百零八章 铜铃的秘密 看来,村里人是用心良苦啊。这所谓的规矩没准是专为我而立的吧 想来是怕我拒绝族长一职,特意弄出这许多玄虚,为的不过是让我当着众人的面骑虎难下,不得不接受这一结果而已。 孰不知即便这样,我还是会拒绝的,我净心从来不是一个贪图虚名的人。 我净心会从公平、公正的角度出发,推举出一位我认为德才兼备的人来坐这个位置,而我第一个能想到的其实还真就是这位首座。 这些年和村里人也没少打交道,知道他为族里也没少出力,做这个位置是应当应份的,我想由我来举荐他,没有人会有异议。只可惜他太心急了,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等他们醒来,你到底要念哪张纸” 我沉吟片刻,一把火将写着首座长老名字的那块锦帛在手中将其化为乌有,道:“心术不正的人不配做族长。” 老太婆点头表示赞同。 我从地上捡起一面鼓,发现并没有巫师的鼓做得精细,而且也不是人皮做的。 我敲了敲,咚咚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感觉;我又晃了两下,上面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可听进耳朵里,并没有引起身体的任何反应。 我回头看向老太婆,此时她可没捂耳朵,也没塞棉花,如果说我是因为血液的问题,可她看起来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又挨个鼓查看了一遍,发现这就是些普通的鼓和铃铛,没什么特别的。 这就怪了,那蛊惑人心的到底是什么 老太婆也奇怪道:“咦怎么会这样我曾经见过能控制人心智的青铜铃铛,跟刚才那情形完全一样,难道说不是这些跳舞的人帮着放的招,还另有其人” 我瞥了她一眼,觉得此人还真是不靠谱,之前说得真真的,好象很有把握似的,看来就不该信她的。 我走到首座长老跟前,看他左手没在袖子里,便上去将袍袖撩开,发现他的手攥得很紧,掰开手指一瞧,里面握着的是一枚六角铜铃。 嗯怎么会和巫师的那个铜铃长得一个样我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 原来从巫师手里得来的那枚六角铜铃因为喜欢,后来就被我穿了穗子挂在腰间。 我里里外外摸了个遍,腰里哪还有什么铜铃 什么时候掉的我竟然没发现 我记得前几日帮着料理老族长葬礼时还见过的,后来是了,应该就是在葬礼期间掉落的。那几日乱乱哄哄的,人多混乱,我倒没注意这个。 我将铜铃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反复确认,最后确认,这就是我丢失的那一枚,只是里面的棉花被拿掉了。 没想到这铜铃还有这功能,若是当日巫师及时取出棉花将铜铃派上用场,那被扭断脑袋的会不会就是瑶尘了 脑中出现瑶尘身首异处的画面,顿时身上一阵恶寒。 我拿着铃铛刚想晃动一下,试一试,就被老太婆按住了胳膊。 老太婆表情严肃地警告说:“别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将从首座长老耳中取出的棉花往铃铛里一塞,检查一遍,看确实塞实成了,才长吁了一口气,放松了神情。 老太婆扑噜一下自己的手,一抬头,正对上我的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 我一愣神,这老太婆说不上哪里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什么呢 “干嘛这么盯着人家看没见过美女啊” 老太婆理了理头发,大大咧咧地问道。 我马上缓过神来,忙问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掖着藏着的啦,说出来听听。” 老太婆也正经起来,凝眉道:“这铜铃叫做镇魂铃,是古蜀国大巫师手中的宝贝,到现在也应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它的声音能让人进去睡眠状态,在这种状态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渗透给睡眠中的人,这些人醒来后就会按你的想法行事。 不过,这种铃铛的声音非常危险,不能多用,听得多了会让人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亡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婆神色变了变,搪塞道:“嘿嘿,人活的久了,见得就多了嘛,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逼视着她的眼睛,她便挠了挠头,一跺脚道:“哎呀,你可真是个磨人精,人家不想说,你还非要问个明白。算了,跟你说了也无妨,我也是在一幅画上看到的,然后听人讲给我的啦。” 我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太婆没想到我会来这一出儿,吓了一跳,瞪着眼痴痴地望着我说不出话。 “你们在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是杜宇怒瞪着一双眼,伸手指着我大喝。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和老太婆现在这个姿势,从后面看过来有点暧昧,这小子肯定是误会吃起味来了,我忙将手松开。 老太婆白了杜宇一眼,恼道:“这么多人瞅着呢,能干什么” 杜宇环视了周围一圈,梗着脖子道:“哪有人瞅他们都趴着呢” 老太婆就蹿了过去,用手指点着杜宇的头道:“你能不能别这样我都是你的人了,还能跟谁跑了不成” 杜宇低了头,小声嘀咕着,“那谁知道啊” 老太婆就咬着牙道:“我说过要对你负责的,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再说了,我都这样了,谁还能看上我别没事就乱吃酸醋,烦不烦啊” “他们就快醒了,你们快回家吧,回头我去找你们。” 老太婆这时看向我,神色有些复杂道:“那你小心点。” 我点点头。 “对,快走吧,家里有吃的了。” “哪来的” “你不是说饿了吗我把方丈一带到这儿,就先去厨房拿了我的那份吃食,一口没舍得吃,第一时间就赶回家了,谁知道你却跑这儿来了你对得起我吗”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行了吧我也是出来找吃的来了嘛。” 看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我无奈地摇头笑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第一百零九章 演戏谁不会? 我把鼓重又逐个放回到舞者的手中,回到座位上坐定,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想来想去最后干脆自己也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 最先醒来的是一个舞者。可能是尘土吸入了鼻子,他刚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鼻子就翕动个不停,接着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喷嚏。 伴随着这声响亮的喷嚏,沉睡的人们象被唤醒了似的,陆续睁开了眼睛。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彼此,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都发生了什么 我看所有人都醒过来了,便也睁开眼,打个哈欠,道:“仪式进行到哪了请继续吧。” 首座长老狐疑地看向我手中的锦帛,又看向我的脸,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而我掩饰得很好。 哼,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呀想玩,咱就奉陪到底,我倒想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首座长老怔怔地盯着我的手,疑惑道:“已经取出来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呢” “您怎么忘了不是您亲手将锦袋交到我手上的吗我是当着您的面除去锦袋的封口,将锦帛取出的呀。” “是这样吗” 首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直视他的眼神,笃定地答道:“是这样的啊,不然您以为还会哪样” 首座迟疑着面向众人,大声宣布道:“现在就请我们村的大恩人,净心方丈大师为我们宣读最终的合议结果。” 我展开手中的锦帛,大声宣读出来“净心方丈。” 底下一片欢呼,首座长老的脸色刹时变得很难看。其他几位长老都上前来祝贺我,只有他,眼角抽搐,愣怔着不知在想什么,被人拽了一下才省过味来,立时换上一副笑脸,上前拱手道:“恭喜恭喜。” 呵呵,这就是人心吗若不是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岂不是还蒙在鼓里,当他是位宅心仁厚的长者呢 我心里明白,嘴上却再三推让,几位长老便笑道:“就知道你会推让,我们才变着法子把您请来,看在我们一片诚心的份上,您就答应了吧。” 我略一沉吟,道:“那好吧,我就代为管理些时日,等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了,我再让贤。” “哎呀,那是再好不过。” 仪式过后是流水筵。席间,我与五位长老说好,日常事务还是由五位长老共同商议决定,如达不成一致意见或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再去山上找我,由我来最后决定该怎么做。 酒席过后,我未做停留,与众人告辞要回山上。 五位长老亲自把送我到村口,首座长老从大家醒来后就一直处于神游状态。 虽然我什么都没说,但相信他也一定有所觉察,知道是我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我想,他手中没了青铜铃,应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念在他之前为族里尽心尽力的份上,还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思及于此,便也就给了他颜面,未点破此事。 与慧贤回到山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杜宇夫妻,想来有些事情是需要当面说清楚的。 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行事,只待夜一深沉,我便急切地来到他们的小院,看着那扇破门,心竟激动得“咚咚”的狂跳。 一个答案在我心中呼之欲出,我迫切地想要去验证。 这时,门开了,杜宇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 没有客套,没有生分,就象在招唤一位老朋友。 我随他钻进门去,屋里已点了盏破旧的小油灯。老太婆端坐在土床上,灯光摇曳,晃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比鬼还要难看几分。 杜宇见我盯着油灯看,便道:“这是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了,平时天黑时都不舍得用,你来了,为了表示隆重才点上的。” 我听了,噗嗤笑出了声,“至于这么客气吗” 杜宇也笑了,指着土床道:“随便坐。” 我坐到床边上,老太婆白了我一眼,颇为不满地说:“怎么才来动作也太慢了。” 我更为不满道:“哈,既然这么迫不急待地想见我,那早干什么去了别说不知道我在山上啊” 一句话把老太婆说蔫了,杜宇则坐上土床,扯了下我的衣襟道:“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不好意思我看你们俩比谁都好意思俩人都偷摸地把日子过上了,离这么近也不知会一声,你们当我是朋友了吗害得我这些年都没开心过。” 杜宇听了,就红了脸,挠着头,不知该怎么回。老太婆也低了头,平时那厉害劲都不知上哪去了。 我一看这俩人这是拿我的话当真了,怎么连句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呢还是那么老实。 别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嘴都笨得可以。 我叹口气,笑道:“我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我这话说出口,俩人的眼圈就红了。 老太婆说:“我们也是去年才回到这儿来的。到了这儿,就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知道你不但没死,还过得挺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杜宇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哪好意思再去见你。本来想着在这里住着,离寺院近一些,偶尔能听到你的消息也就知足了。 可那日在老族长葬礼上远远地看了你一眼后,这往事就一幕幕地在眼前过,想你想得不行,这才借送请柬之名去看看你。想着反正你也不会认出我,没想到还是露馅了。” 杜宇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在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看着他俩把这日子过成这样,我的眼圈也忍不住泛了红。 “你们在这里过得这么苦,为什么不去找我你们还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这事不怪他,是我不让他去找你的。” 老太婆把话接了过去,“是我心里过不去一道坎。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鬼见了都害怕,我不想吓着你。”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认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外表,不管你们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明白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心里就是一直别扭着,纠结着,不敢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不过,今天见了你之后,我就释然了。” 老太婆说着,笑眯地伸手拉过杜宇的手,将其握在手中道:“我对你的少女情怀已经过去了,我已经能够坦然平静地面对你了。现在我爱的人是他,而你是我的亲人。” 灯光下,老太婆丑陋的面目显得异常的平和,眼神安祥泰然;而杜宇,眼含微笑看着她,满满的都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这画面太过美好,让我为之动容。 第一百一十章 和尚面前秀恩爱 “行了啊,差不多就行了,别在我个和尚面前起腻,若是让我动了凡心,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啊” 这两人神同步地一起看向我,异口同声的笑着对我说:“就你还能动凡心” 我笑道:“我怎么了我不也是人吗你们可真是一家人了啊,都一个鼻孔出气了” 老太婆就笑得一脸的肉瘤乱颤道:“曾经有一个绝色美女站在你的面前,你都没有动心,你说你是不是人” 我装糊涂道:“美女,还绝色,在哪里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老太婆一拳头捶在我肩膀上,笑骂道:“净心,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个坏样儿” 我和杜宇都笑了。 笑够了,我正色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的” 两人一下子失了笑意,垂下眼,窝在土床上不吭声了。 看他俩都有点不好开口的意思,心说,这俩人怎么越来越象了呢无奈只好开导他们道:“你俩的事可以略去,挑能说的说。” “哦,”这一说,杜宇就来了精神,“那我先说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你晕倒之后,烛龙急了,卷了你就跑没影了,只剩下我俩。瑶尘跟疯了一样,后来就,就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行了,还是我来说吧。” 老太婆见杜宇支支吾吾,把话抢了过去。 “我觉得你的血有问题。净心,吸了你的血之后,我不仅恢复了体力,而且还功力大增,但同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象要燃烧了一样,我根本就承受不住。” 老太婆说着,抬头凝神注视着我,“有时回想起来,我甚至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记得离也曾这样置疑过我,这个问题实在让我无语,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老太婆见我不作声,便摇头叹息接着说:“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把他给强了。”说着用手指了下杜宇,杜宇就红着脸低了头。 “吸食了足够的精血之后,我才恢复了意识,可我看净空已经断气了,当时我恨不能一头撞死。真是没脸见人了,尤其是没脸见你。 可人已经死了,说什么也都没用了,总得给他安葬吧不能让他死后连个住处都没有啊。当时,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口石棺。 我背着净空去隔壁洞穴,发现出入祭坛的通道早都关闭了。找了很久也找不到打开通道的机关,没办法只有一个洞一个洞地去找巫师。 我想我当时应该是疯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耐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疯子一样癫狂地把一具具尸体从棺材中扯出来,扔到了洞外,就象跟它们有仇似的。” “是人皮。” 两人不解地看着我,我解释道:“应该是蚕丛的人皮在包裹你时,有一部分意识已经融进了你的血液,虽然我的血救了你的命,但要完全消除蚕丛负面情绪对你的影响估计不是一时片刻能完成的。” 老太婆听了恍然大悟地点头道:“难怪,难怪时间久了,我才发现自己越来越象自己了,最初那段时间根本就是狂魔附体了一样。” 老太婆低眉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 半晌,才长吁了口气,接着说:“不瞒你们说,在那个洞里,没找出巫师前,我气急败坏地把那些尸体都撕零碎了。等找到后,又不解气,把剩下的尸体也都给扯了。 现在想起来就后悔,你说人家招我惹我了,在那小洞洞里都睡了几千年了,本来还指望着你能给他们带来解脱,从此脱离苦海呢,结果全毁在我手上了,真是罪过啊。” 她能说出“罪过”这个词,真是让我诧异,看来,这些年来净空对她的影响不浅啊。 老太婆叹息着说:“等我消了气,又傻眼了,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唤醒巫师。 本来以为要在那洞里困一辈子了,后来,无聊中拿了巫师的鼓敲着玩,没想到巫师听到鼓声就醒了。我当时高兴坏了,强迫它打开了密道。 我想到了出口那儿还得用它开门,就反剪了它的手,胁迫着它一路带着走到了祭坛。 没想到刚从密道里出来,他就想捣鬼,想把我关在祭坛里,我当时一怒,也没多想直接就把它的脑袋给揪下来了。揪完才想起来,入口那儿进来后就封闭了,想要回去没有巫师也是不可能的了。” 想起巫师身首异处的惨状,我只觉得脖颈上一凉,心中暗暗吐槽:这老太婆幸亏本性还不算坏,且有净空管着,否则,功力长成这样还不得为害一方啊。 “我把净空放进石棺,把棺盖合上,坐在上面,心绪难平,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心想,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想到这儿,我便闭了眼一头撞向棺盖。 奇怪的是并没有预想中的痛苦,因为感觉并没撞上什么硬梆梆的石头,反倒是眼前一花,一片金色的旋涡把我吸了进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边上男男女女的围了一大圈,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呢。 我都糊涂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装傻,愣愣地听他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猜到了个大概,好象是我落水了,被人发现给捞上来的。 我发现这些人的穿着都很奇怪,不象我们那个朝代的人。里面有两个男人还光着膀子,身上也是湿淋淋的,其他几个男人身上也有水迹,想来,救我的就是他们吧 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家,现在想想被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从水里连拖带拽地给弄出来,还脸红呢,当时更是羞臊得很,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我差点没闷出内伤,可看着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再看看杜宇瞅着她那柔情似水的样儿,我咳了咳,问道:“那,后来呢” 我的话把她从回忆中唤醒,她瞅瞅我,说:“当时,就有人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我一时摸不清情况,也不敢冒然回答,只好不吭声,他们还当我是哑巴呢。都说,这姑娘真可怜。” 第一百一十一章 瑶尘的叙述之获救 我想,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暂且想办法在这儿先混下去再说。于是,我佯装虚弱,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果然,这些男人于心不忍,我闭着眼听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这女人真可怜,一定是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了才会投井,要不,咱们就收留了她吧” 天啊,原来我是从井给捞里出来的我吃惊极了,这口井难道连着什么通道不成 我心下疑惑着,就听到那个年轻人“嗷”地叫了一声,好象是被谁打了一下,接着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你个后生仔,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了也不想想,这女人来历不明,没准是个什么来路呢穿的衣服和咱们都不一样,长得也跟个狐狸精似的,你也不怕招了个祸患” 此言一出,引来一阵哄笑,那个年轻人就喃喃地给自己辩解,“一个年轻女人能惹什么祸患到了咱们这儿,那就是咱们的人,谁能娶了她那是谁的本事” “嘿,你还来劲了,看我不去告诉你媳妇去” “哎呀,别,阿吉婶,您快饶了我吧,我也就那么一说,这要是让我家那个母老虎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呀” “就知道你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笑过之后,那位被称作阿吉婶的又说:“要我说,咱们救了她一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如等她醒了,给她点吃的,就让她走吧。” 这什么人啊这么歹毒我听着她说话心里就不舒服,暗暗记下了这个声音,想着回头非得调理调理她不可。 这时,一声咳嗽将哄闹声打住,紧接着,就听到一个苍老的男声道:“阿吉家的,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她就算是来历不明,但出现在我们这里,就是和我们这儿有缘,就是咱们的客人,咱蜀国可没有这样刻薄的待客之道” 那个女人一下就软了语气,低声下气地说:“昌蒲爷爷,您教训得是,我刚才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不当真的。” 那个被称为昌蒲的老人接着说:“开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还来历不明要照你的说法,咱蜀国的新主杜宇王,那岂不也是来历不明了吗他不也是天外来客呢”注:古蜀人称外来人为天外来客 那女人就有些不服气地小声争辩道:“她一个女人能跟咱们英明神武的杜宇王相比吗” “你还说” 老人明显是生气了,语气颇为不善。 那女人就尖了声音道:“那您说怎么办她这么个大活人,往哪安置她她长成这样,搁谁家能放心呐搁哪不都得把男人的魂给勾走了啊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女人过消停日子了”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栓不住自家男人的心,那是你没本事,还往人家身上怪” “昌蒲爷爷,您看,连您都向着她说话了,那以后我们这些女人还要不要活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好象是打嘴巴的声音,接着就是一个浑厚震天响的男声怒呵道:“混帐怎么跟昌蒲爷爷说话呢快给爷爷道歉” 那女人“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昌蒲爷爷,我说话不中听,是我不对,可您瞧瞧,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对我这样,这小狐狸精要是在这儿呆长了,可怎么得了啊” 我听得这个气呀,这女人真是烦死人了,我要是他老爷们,也想给他俩耳瓜子。 她了解我吗凭什么这么说我啊 我闭着眼,咬着牙,心想,我就不睁眼,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会怎么安置我。 那女人的男人估计被她说的有点火大,也急了,嚷起来,“你这婆娘,这都哪跟哪呀我打你是因为这女人吗” “算了”是那个昌蒲爷爷,只听他叹了口气,道:阿吉呀,你也别怪你媳妇了,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不过,救人救到底,要我说,还是先让她在我们这儿把身体养好了,然后再让她自己选择是去是留吧。” “这样最好。”周围一片女人的赞同声。 可能是那女人还不大情愿,昌蒲爷爷又说:“阿吉家的,她一个柔弱女子,无依无靠的,现在就赶她走也不是我等能做出来的事。你说,是这么个理不” 女人这会儿止了哭声,抽嗒着说:“昌蒲爷爷,您老德高望重,您说的当然最有道理了。” 昌蒲爷爷满意地“嗯”了一声。 “可是,昌蒲爷爷,您说不让她走,也不能让她一直在我家院子里这么躺着吧外一死在我家里,多晦气呀” 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这还好好地喘着气呢,她就咒我死,这女人得有多歹毒 我当时恨得牙根直痒痒,默默地在肚子里磨牙,真想一口咬死她。 这时,那位老人家开口道:“要是听我的,就先把她抬到屋里去,回头请巫师兰巴来给她瞅瞅,看看什么原因又晕过去了,别是还有什么病啊” “啊呀,这怎么行” “阿吉家的,人是在你家井里发现的,不在你家给她调养,把人送到别人家也说不过去。这样吧,地方用你家的,回头我让我家那小子给你送只鸡来。” “昌蒲爷爷,瞧您说的哪的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你也不用客气了,你要没意见,就这么定了吧。我听说,杜宇王过段日子要来咱们这里巡视,他们都是外族人,兴许还认识呢。如果他们是亲戚,那你们家这回可是大功一件呐” 女人兴奋道:“啊真的吗要这么说我还不能怠慢了她呢,我得拿板供起来呀。”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接着,有人凑过来,一双手刚碰到我腰际就又撤下了,就听得之前那个后生又叫了起来,“阿吉婶,你这又是要干嘛凭什么打我” “你都上手了,我不打你能行吗我得替你媳妇看着你小子,知道不” “那你一个人能抱动她吗” “我抱不动,也不用你去,找块门板来,你们几个男人给我把人抬进去。” “好嘞。” 第一百一十二章 瑶尘的叙述之二巫师 几个男人应承着,走开了。一会功夫,又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那个阿吉婶指挥着众人把我抬胳膊抬脚地给弄上了门板,然后,被人抬着进了一道门,之后走了没几步便被放下,又从床板给移到一张床上。 一阵噪杂过后,屋里静了下来。我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小屋收拾得还挺利索,处处打扫得一尘不染,看来那个阿吉婶还挺能干的。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还都能吃得住劲儿,就是这一身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让人着实行难受。 这时外面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我忙躺好,重新闭上眼。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带进一阵门风。 “您看,就是她,本来从井里捞出来后都醒过来了,可不知怎么眼睛一翻就又过去了,你快给看看,别是还有什么毛病吧” 我心说:呸,你才有毛病呢 微睁了眼睛偷瞄过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袭黑袍,脸上满是刺青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竟跟那个被我揪掉脑袋的巫师长得十分相似。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我浑身一激灵,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从头到脚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连呼吸都顿住了。 我用指甲死死的掐着自己腿上的肉,才不至于从床上跳起来。 惊愕中,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动,暗示自己放松,放松,再放松。 那人来到床边,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了我半天,鼻孔呼出的气都尽数打在了我的脸上,吹动脸上立起来的汗毛痒痒的。 我咬紧牙关,大气都喘不匀了,就在要破功的时候,那人忽然站直了身,道:“阿吉婶,麻烦您去烧点热水来。” 那女人忙说:“哦,好的,我这就去。”说着就推门出去了。 脚步走远,屋里就剩下我们俩人了,他又俯身凑了过来。 他要干什么我紧张得全身的肉都僵了。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看穿了我。心里惴惴不安的,心跳随着他的接近骤然加快了起来,怦怦的大声地跳着,眼看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去了。 我口干舌燥,绷紧了身子,只等着他若有下一步动作,我便一掌拍他个万朵桃花开。 没想到他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适时停住,还轻笑了一声,然后突然直起了身,自言自语道:“我看这姑娘魂不在窍上,用我的金针扎上一扎,估计就会好了。” 说着又凑近过来,吓得我唰地就睁开了眼睛,接着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家伙,简直是太坏了他骗人他是故意的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他看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问道:“姑娘,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装晕过去” 他这话当时把我问得一愣,他不问我都忘了是自己骗人在先了。 愣了下神儿,反应过来后我忙找理由解释道:“我也是刚醒过来,不知道身在何处,进来的是什么人,所以一时害怕,就没敢睁眼睛。” 那人若有所思,“哦,是这样啊。”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 这时,门开了,一个肥胖的女人大着嗓门端着盆热水背对着我们,用屁股顶着门就蹭着转了进来。 一抬头,见我坐在床上,一愣,笑道:“哎呀我说兰巴兄弟,你真是越来越神了,我这热水还没拿来你就把人给救醒了。” 被称作兰巴的男子大步上前,把盆子接过来放到床边的地上,直起身说:“阿吉婶,多亏你们之前把她喝进去的水让她都吐了出去,要不她也没这么快能醒。” 然后又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刚刚给她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疲劳过度。用我的草药泡热水洗洗脚,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居然冲我眨了下眼。 我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想帮我遮掩,可我看他那笑,心里别提多毛了,脑子里总是闪现巫师身首异处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兰巴收了笑容,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只好强打精神,冲他笑笑道:“好象有点着凉了。” 他点点头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几粒黑色的小药丸,放到水里,用手搅着化开。 “你把脚在里面泡一泡吧,对身体很好的。回头让阿吉婶再给你用胡椒熬点水喝,散散寒,应该就没大碍了。” 我赶紧道谢:“太谢谢你了。” 那女人插话道:“呀,这姑娘会说话呀,我们还当她是哑吧呢” 兰巴异样地瞅了瞅我,道:“没事,不用这么客气,我是这里的巫师,会些巫术,懂些药理,平时常给大家看病驱邪。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尽管找我好了,我就住在隔壁,和阿吉婶是邻居。” 我机械地点着头,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我已经听不清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重复:他也是巫师太惊悚了怎么会有长得这么象的人死我手里的那个不会是他老祖宗吧 我坐在床上发呆,直到他人已经走了,阿吉婶送人回来看到我还傻坐在床上,不满道:“哎呀,你说你这位姑娘,人家兰巴说了,让你趁热洗,你怎么还傻坐着这水凉了再热一遍,我倒是不嫌累,就怕这药效大大缩水啊。” 我一听,赶紧把脚伸进水里。那水热乎乎的,混着药香,别说,还真挺舒服。 身上一舒服,心情就好,我柔和了语气说:“谢谢阿吉婶啊。” 阿吉婶可能是见我活过来了,原来的担心就没了,也变得轻松了起来。这时,坐在一边的她听我跟她客气,便一挥手道:“你呀,活过来比什么都强啊,要不死在我家算是怎么回事呀” 我一听,心里有点犯膈应,可好象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不好意地冲她笑笑,谁料,她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这姑娘,不是我说你啊,你说我们跟你不认不识的,你干嘛非挑我们家的井往里跳啊” 我没法回答她,只能低头不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瑶尘的叙述之三抢手 她瞅瞅我,见我没反应,以为我知道理亏了,就更来了劲儿。 “你可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说,你这是被救活了,倘若你死了,你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们招谁惹谁了啊晦气不说,这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阿吉婶说着,还伸手拽我的胳膊,追问道:“你自己说,是这么个理不” 本来觉得她挺刻薄讨厌的,可听她这么样一说,好象还真是我不对在先啊。 如此一想,再看她也就不觉得那么讨厌了,原来还想整治她一下,现在倒是觉得没必要了,心里还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可事儿已经发生了,又不能倒回去重来,只好抱歉道:“对不起啊。” 这人就怕互相敬着,阿吉婶听我道歉,反倒大度地笑了,“没事,你能活过来就好。年纪轻轻的,还长得这么漂亮,多好,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还非得寻死啊” 我想了想,实在编不出什么理由,只好说:“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啊不记得了” 阿吉婶尖叫着跳下了床,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悚地看着我,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你不记得了那你叫什么啊你家在哪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头都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冲着她干摇头。 她就搓着手在屋里地上一圈圈地走,嘴里还直嘀咕:“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可麻烦了,这可怎么办我这是要砸手里呀” 我看着她那抓狂的样儿,又好气又好笑,我一个有手有脚的美美的大姑娘家怎么就砸你手里了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刚刚对她升起来的那点好感登时烟消云散了。 我就沉了声音道:“放心,明天一早我就离开,不会赖在你这儿不走的。” 可能是我的面上有点冷,语气也不大善,阿吉婶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坐到我旁边,拉过我的手拍着,不自然地笑笑,说:“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多心” 可她那话说的,怎么能让人不多心 我没吭声,她颇有些尴尬,眼珠转了转,一拍巴掌道:“哦,对了,你这衣服还湿着呢,我给找件干净的换了吧。” 阿吉婶说着就下了床,半跪在地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盖,翻找起来。 “那谢谢你啊。” 我这人,就听不得人家两句好话,她那边话一软,我又觉得她人不错了。 阿吉婶找了半天,翻出一件宽大的青色粗布袍子,抖搂开,瞧了两眼,递给我,“这是我年轻时穿的,可能不合身,你就先对付对付,将就一下吧。我再给你弄点水,你梳洗一下。” 阿吉婶说着就把水端了出去,很快又端了盆热水进来,把水放到地上,说:“你自己先洗着吧,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我把湿透的衣服换下,从头到脚擦洗了个遍,又重把头发梳理好,可下算是舒服了点。 可等我拿起衣服往身上一穿,哭的心都有了。这哪是衣服呀,简直就是一个大口袋我这苗条的身子往里一放,什么腰身都看不出来了,就跟水桶一样。 看来,这阿吉婶年轻时也不苗条啊 我瑶尘最爱美了,让我穿这样的衣服出去可怎么见人呐 想来想去,只能是改造 我在房间里找到一个木制的针线盒,在里面找到把剪刀。凭着我的审美和想象力,把袍子铺在床上,拿手当尺,量好尺寸,稍一比量就下了剪子。 以前,我常去裁缝店观摩学习,做这种事情还是挺有准的,心里有数。 几剪子下去,很快就裁出了个样式,一通飞针走线,旧衣就换新颜了。 其实,也并未剪去很多布料,而是把肥出的部分尽量保留,做成褶皱堆领、中间系带的连体裙装,这是绝无仅有的瑶尘亲手设计制作的衣服,漂亮极了,我非常满意。穿上之后,非常合身,不肥不瘦。 瑶尘说到这里时,眼睛放光,连脸上都有了神彩。 这时阿吉婶在外面问我换好了没,我美滋滋地叫她进来。 不出所料,她都看傻了。 我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她指着我目瞪口呆地说不话来,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什么意思嘛我打量下自己,应该很漂亮啊为什么要跑 一会儿功夫,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推开房门抻长了脖子往外一看,透过及腰高的篱笆墙,只见阿吉婶正回头招呼着身后的一群年轻小媳妇、小丫头往这边来呢。 打开篱笆门,女人们鱼贯而入,叽叽喳喳的就把小院子占满了。 阿吉婶连说带比划地说得正起劲,一回头,瞥见我立在门口,大家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我,整个小院立时变得静悄悄的。 万众瞩目,知道吗当时就是那种感觉。 “你们看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天啊,这就是你年轻时穿过的那件袍子吗” 一个与阿吉婶年龄相仿的女人率先走上前,摸了摸我的袖子,发出赞叹:“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太不可思议了” 其他人一听也都围了上来,“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件”“也给我做一件吧”“我也想要一件。”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看够了衣服就晃着我的胳膊央求我。 我叹了一口气,用手指绞着发梢,仰头望天缓缓道:“不行啊,我都跟阿吉婶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为什么要走啊” “我不能在人家吃闲饭呐掉她家井里,已经够给人家添麻烦的了,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啊呀,那你上我家,你给我做件衣服,我管你一天吃住。” “上我家,我管你两天。” “你们谁都别争了” 阿吉婶举起双手,大喝一声。看到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才轻咳了一声说:“人是在我家井里被我发现的,就得住在我家,你们谁也别想跟我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瑶尘的叙述之误会 阿吉婶这一句貌似很有理的话把大家说得一时都没了话,姑娘媳妇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个小姑娘突然有些羞涩怯怯地发了声:“阿吉婶,你”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眼神飘忽的眨了眨,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小姑娘就愈发的羞涩,脸胀得通红,最后象鼓足了勇气似的问道:“你不怕她抢你男人啦” 大伙一听,这蔫人问的好啊,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竟往关键上叨,眼光就唰的齐齐地转到阿吉婶身上,想看她怎么说。 阿吉婶被问得一愣,但即刻就满不在乎地把手一挥,大咧咧地高着嗓门笑道:“嗨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都想明白了,这姑娘这么漂亮,长得跟个仙女似的,就我家那臭男人,人家哪能瞧得上啊” 女人们爆发出一阵哈哈的哄笑,又嘻闹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看来,女人天生就爱美,哪里的女人都一个样,见了漂亮衣服就走不动道,什么羡慕嫉妒恨都可以抛在脑后了。 把女人们送走后,阿吉婶把我拉进屋,神秘地说:“姑娘,你看这样好不好,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以你的手艺好,不如在我这儿开个铺子,专门给女人们做衣服,赚了钱咱们对半分。” 她说到这儿,我才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我说这人怎么转性了,前后变脸变得这么快呢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她见我低头不语,劝道:“你说你都失忆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的家人又都不在这里,一个姑娘家能去哪” 阿吉婶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看我的反应。 我控制着表情,尽量不给出任何变化,她没看出什么,只当我是听进去了,就接着说:“要我说呢,反正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你又是个要强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那还不如照我说的,在我家先住着,我管你吃住。这样你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走也不迟啊我敢保证,到时候,我决不拦着你。” 细想,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我现在何去何从真是没个想法,不妨就先在此落脚。可偏偏偏她是个醋坛子,外一哪天打碎了,溅我一身酸,那可就不值当了。 于是,我说:“住您这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您可不能没事猜东猜西,指桑骂槐地给我脸色看。” 阿吉婶一听,有门,便高了嗓门大声道:“哎呀,瞧你说哪去了,你可别听那些女人瞎说,我不是那样人。你就放心住吧,回头我把旁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你就住那儿,单住” 想想,好歹人家也算是救了我,留在这儿,给她赚些银钱,就当是报答她吧。 于是,我就这样在她家住下了。 晚上,昌蒲爷爷真的让人送来了只鸡,阿吉婶炖了一大锅汤。手艺不错,味道很鲜。 女人的思维真是跳跃,也不知她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好几个次,我都不明所以,想打断她,想要让她挑重点讲,可每每看到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又不忍心坏了她的兴致,只能任由她叙述下去。 阿吉婶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说干就干,刚吃过晚饭就忙着动手开始收拾房间,我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等收拾好了我过去一看,还不错,能住人。 第二天一早,阿吉婶这个大喇叭就给宣传了出去,小店开张,第一天就爆满,单子接了一大堆。 我发现自己很有做生意的才能,没有本钱,就只出工不出料,让她们自带布料,针线暂借阿吉婶的,一天下来光订金就收了不少,阿吉婶乐得把自家的母鸡都宰了。 就这样,我不但留了下来,还成了受人欢迎的制衣人。 因为我说过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所以大家还热心地为我取了个名字,叫利。因为当地以梁姓居多,故很多人都叫我梁利。 日子每天过得虽然忙碌,但因为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所以还是挺开心的。唯一不自在的一点,就是时不时的会与隔壁的兰巴不期而遇。 有一次我到院子里抻个懒腰打着哈欠,本想呼吸点新鲜空气休息一下。谁料抻到一半,隔壁的兰巴正好开门出来,被看了个正着,弄得我猝不及防,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差点没岔了,呛得我一阵猛咳,好不难受。 而兰巴则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审视着我,更是让我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恨不能立时逃离。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没说话也没动,等我咳完了,擦去咳出的眼泪,直起了身,他才直视着我的眼睛问道:“我们之前认识” 我心里一惊,忙慌乱地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说完了才想起,我和他认不认识,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干嘛还要问我 兰巴盯着我,也不说话,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我心里这个毛啊,一紧张,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过了半天,兰巴才微皱了下眉,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哦”了一声便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长吁了口气,擦了一把额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刚要转身,肩上挨了一巴掌,吓得我浑身一哆嗦。回头一看,是阿吉婶。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 “啊,”我讪笑着,忙遮掩着矢口否认,“没什么,没什么。”便慌不迭地要往屋里跑。 阿吉婶往远处瞧了瞧,又瞅瞅我,道:“我刚刚好象看到兰巴了。” “哦,是吗我没看见啊” 我冲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钻了进去,回手把门关上。背靠着房门,心紧张得咚咚咚的直蹦。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儿在紧张个什么劲,为什么要说谎。 稳了稳心神,我走到床边坐下,拿起针线,想用忙碌来安定我游走的惊魂。 阿吉婶随后跟了进来。 我坐在床边做着针线,心里乱得很。怕她追问,便装没看见,低头紧忙手里的活。 “梁利啊,你看兰巴这小伙子怎么样” “啊哦,挺好的啊。” 我随口应道。谁知阿吉婶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马上凑过来坐到我身边,热情无比地说:“要我说,兰巴这小伙子就是不错,年纪轻不说,还有祖传的本事,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能不找他他在咱们这儿那大小也算是个名人呢” 我低着头,不置可否地含糊道:“嗯,是挺有本事的。” 阿吉婶瞅了瞅我,试探道:“你说,这要是哪家的姑娘跟了他,这一辈子肯定是吃穿不愁了啊。” 我装没听懂,继续低头做着针线,没吭声。 阿吉婶以为我是害羞了,便大了胆子,“梁利啊,要我说呢,你们俩都是一个人,你若真觉得他不错,不如你俩结成一对,岂不是件美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瑶尘的叙述之追踪 “啊” 我吓了一跳,一针扎在手指上,鲜红的血珠就冒了出来,我忙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听阿吉婶这话的意思,她肯定是误会了,我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推辞:“不行,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 “嗨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啊我看兰巴每次看你时的眼神和看别人的都不一样,他肯定是喜欢你的。你若不好意,我替你说去,保准一说就成。” 阿吉婶说完,双手摩挲着大腿,竟有些激动的嘿嘿的笑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她还只道我是不好意思惺惺作态呢,又怎知我听了她的这番话心里是怎样的反应呢 他看我的眼神有不同吗他可是巫师啊,不会是会点什么,知道我杀了他老祖宗了吧 我这心里突突直跳。虽说硬碰硬的,他应该不是我的对手,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做了坏事心虚吧,我就是惴惴不安的怕他知道。 我每天躲他都来不及,还要让我和他结成姻缘,这不是开玩笑吗 于是,我只好拿失忆来说事。 “阿吉婶,您也知道我是不记得过去了的,但不记得,不代表就没有过去,外一我家里还有丈夫,哪天他若找来,而我又嫁作他人妇,你让我如何面对他呀” 阿吉婶终于被堵得没话说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 打那以后,我见着兰巴心里就更发毛了,总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 我这人,心里藏不住事,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兰巴几次见到我,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都被我有意地躲闪开了。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一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我忙完了手中的活,想着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就敲着胳膊腿,出了门,想去附近转转。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个月黑风不高的夜晚,满天的星斗都争相眨着眼睛。 我忽然有了种原始的冲动,想要去山野里撒欢地跑一跑。 我刚要化出原形,忽然听见隔壁邻居兰巴家的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我忙蹲下身,躲在篱笆墙的下面,把眼睛贴在板缝上,想看个究竟。 只见兰巴机警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回身把门关上,接着便大步向院门走去。 奇怪,这大半夜的,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是要干什么 我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兰巴开了院门,同样机警地先探头向外张望,看看左右没人这才出去,回手将院门关上,便沿着大道竟直地走了,速度还挺快。 我化回原形,跳过篱笆墙,偷偷在后面尾随。 我来这儿的这半个月,每天都忙着裁剪做活,附近根本就没转过。现在跟着他一走,才发现,这地儿非常的大,哪是什么村落呀,至少达到县城的规模了。 兰巴走得非常的快,穿街过巷,很快就出了城。 城外草木丛生,颇为荒凉。 我跟着他穿过一片树林,又是一片荒草地。我纳闷呀,这兰巴是要去哪呀怎么觉得阴森森的,瘆得慌呢 正猜测着,突然迎面刮来一阵阴冷的小旋风,激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 越过兰巴的身影定睛往前一瞧,一个个土丘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前方。 坟地这人大晚上没事跑坟地来干嘛 我越发觉得蹊跷,难道他要挖坟掘墓他这是跟谁有仇啊 这时兰巴停住了脚步,从怀里摸出张帕子来,他看看帕子,又看看四周,似乎是在确定方位。然后瞧准了一个方向,定定的瞅了会儿,把帕子揣进怀里,便毫不迟疑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我悄悄地匍匐着跟过去,只见他来到一座坟头前,停住脚步,又将帕子拿出来,看了看,好象确定了似的,重又将帕子塞回怀里,然后弯下腰,好象在看坟前的碑文。 我很奇怪,一个碑文而已,寥寥数语怎么居然看了那么久。 兰巴好象终于看完了,直起身,又回头瞅了瞅,左右张望了下,这才伸手在石碑上摸索起来。 我当时害怕极了,心想,这兰巴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被我揪了脑袋的巫师死而复活了那他为什么不揭穿我难道留着我是要放什么大招吗 我想靠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些。谁知一紧张,就没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踩上块石头,一下就崴了脚,哎哟了一声。 “谁” 兰巴机警地回身四下张望,低吼着呵问。 我吓得伏在草丛里,下巴放到地上,把前爪交错搭在鼻子上,把耳朵紧紧地向后背着贴在脑后,一动都不敢动。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我以为真的被他发现了,刚要起身,却见兰巴猫着腰,将手伸向腰后,抽出一把刀来,做好了防御姿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家伙,可真够狡猾的,原来他是在虚张声势,姑奶奶差点上了他的当 我想看他接下来到底要干些什么,便屏住了呼吸,继续潜伏。 冷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不知哪个草坷里的蛐蛐受了惊,发出了几声鸣叫,除此之外,除了静寂还是静寂, 兰巴保持着姿势等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听错了,便把刀重又插回腰间,转身继续摸他的墓碑。 也不知他动了哪里,那墓碑好象移动了位置,兰巴蹲下去,一会儿功夫又站了起来,手里多了个小盒子。 我看他双手扳动墓碑,身子一扭,墓碑便归了位,然后他又跪在地上冲着墓碑叩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身,开始往回走。 我就犯了难,不知道该去看看那墓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继续跟着他。 瑶尘讲到这里,我都要疯了,姑奶奶,这也要想当然是先看墓碑了 若换作是我的话,我就选择继续跟着兰巴,因为我能在事后轻易地找到那个坟,再行研究。 而瑶尘若不立马去看,回头恐怕看着满坟地一模一样的坟头,八成就要蒙了,不知道哪个是了。 而且以她的脾气,不弄清楚那墓碑是怎么回事,怕是要纠结得吃不香睡不好了,与其那样,还不如过去看看再说。 况且,论脚力,看完墓碑再去跟踪兰巴,对瑶尘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所以我觉得,对她而言,马上过去看看才是上策。 我心痒痒的,抓耳挠腮地等着瑶尘继续往下讲。 第一百一十六章 瑶尘叙述之与兰巴的心理战 后来,想想还是先看墓碑吧,大不了,回头我去他家,把那盒子偷来研究一下,看看到底里面有什么名堂。 于是,我化成人形来到坟前,学他的样子在墓碑上摸了半天,可是什么机关都没发现。 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得他是扭了一下身子的。于是,我也用双手把住墓碑两侧,也扭了一下,没动。我就生气了,这什么东西呀,凭什么在他那儿好使,在我这儿就不听话呀 我气得扳着墓碑的两边一通乱扭。诶别说,还真活动了一下。 我连忙顺着劲又扭了一下,墓碑果然活动了,旋转到与原来垂直的位置上。 不是吧竟然如此简单我恼得直想骂娘。 定睛一看,原来墓碑下面有个暗格,现在已经空了。 看来也没什么好瞧的了,我忙转身往回跑。跑不多时,远远地就看到急匆匆赶路的兰巴了。 我看他行进的方向,应该就是回家,便没再跟着他,而是绕过他,一路狂奔回了阿吉婶家,钻进篱笆墙,化成人形进了屋。 我现在大可好好休息一下,安心等他回来,然后再去他家听墙角。 打定主意,我便倚着床上的被褥小憩起来。 谁知不知怎的竟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天已大亮了,若不是阿吉婶大嗓门地喊我吃饭,指不定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我竟然睡得这么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简直太奇怪了 我活动了一下,浑身都疼,尤其是头,胀痛得厉害,象得了场大病一样。 我心中纳闷,怎么回事,我不是要等兰巴回来听墙角的吗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死虽说这段时间没怎么动过,可就昨晚那点小小的运动量对我瑶尘来说也不算个事呀,不至于累到象得了场大病一样啊 我绞尽脑汁地去想,昨晚后来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可是越想头越疼,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时阿婶开门进来,看了我一眼就大叫了起来,“哎呀,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蜡黄蜡黄的,是病了吗” 说着,阿吉婶就上前伸手来摸我的额头,摸完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这也不热啊,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吧你别急,我去把兰巴叫来给你看一看。” 我都没来得及阻拦,阿吉婶就急急地出去了。 兰巴我心中一突,回想起昨天的情形,越想越害怕,天啊,我不会是着了那家伙的道吧 我跌坐在床上,恨得牙直痒痒。心想,我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心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门外传来了阿吉婶的声音,“兰巴,你可得给她好好瞧瞧,这姑娘脸色可太差了,怕是病不得不轻呀” “别担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兰巴不我民不缓地回答。 门“哐啷”一声被阿吉婶的大手一把拉开,兰巴顶着一张满是刺青的脸出现在门口。 虽说是逆着光,可我依然看到了他嘴角那撇似有若无的笑,心里大概有了底,应该就是这小子搞的鬼。 我恨恨地想,这小子挺能装啊,把我搞成这样,现在还来装好人,城府挺深啊真以为姑奶奶好欺负呀哼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能整出什么事情来。 兰巴却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径直走到床边,拉过一个小凳子坐下,笑看着我的眼睛问:“你觉得哪里不好” 我鼓气囊腮地白了他一眼,挑衅道:“我哪都不好” 以前,我特别怕他,一见到他就有种莫名的恐慌感。今个儿被他摆了一道,反倒无所畏惧了,直接盯上他的眼睛看了过去。 许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变了态度,他听着我这火药味十足、与往日全不对味的回答明显一愣,可能是奇怪我为什么不再象平日那样,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躲闪闪,有些不适应吧 他盯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我也直视他的眼睛,全不退让。 “咳咳,”阿吉婶在一旁看着,轻咳了两声,捂着嘴笑着说:“啊呀,你们俩慢慢聊,我外面还有活,就先出去了。” 阿吉婶估计是看我俩四目相对,会错了意,以为我们在暗送秋波呢,忙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兰巴其实长得挺白净的,脸上虽纹满了刺青,但底子却还是白的。我发现,在我的注视下,他那白净的底色渐渐泛起了红晕,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兰巴先吃不住劲儿先败下阵来,干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明显有些慌乱、底气不足地问我:“要不,我先给你把把脉” 我把眼睛一立,厉声反问:“你是郎中,怎么瞧病你自己难道心里没数吗怎么还要问我这个病人” 兰巴的脸就更红了,脸上细细密密的汗就下来了。我有些小得意,哼,敢整姑奶奶,你还嫩点 我把手伸给他,他红着脸搭上我的手腕,皱着眉细细地诊,诊了好半天,才放下手腕,道:“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别太劳累了,注意休息些时日,自然就会好了。” “哦,是这样啊,我还真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呢” “没,你身体挺好的,昨晚上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就着他的话说:“岂止是昨晚,最近我每天睡得都不安稳,昨晚尤甚。” 兰巴点头道:“这就对了,这样,我给你几粒药丸,专门镇静安神用的,晚饭后吃一粒,保你睡得香。” 说着,兰巴从怀里拿出个小药瓶来,倒出几粒药丸递给我,我伸手接了。与上次的不同,这次的药丸是红色的。 他这怀里天天的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呀怎么象个百宝囊一样,什么都有啊 我真是有些好奇,眼睛忍不住就往他的怀里瞥了两眼。他被我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慌张的就起身告了辞。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打定主意,这药我可不能吃,我要来个将计就计,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脑子里琢磨着事,就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手最无辜了,一天下来,平白的被针扎了好几个眼儿。 我则一整天都在盼着天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瑶尘叙述之夜会兰巴(一) 要说吧,这人也真是怪,平日里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今天盼着天黑,反倒觉得时间漫长难熬。 一天里跑到外面看太阳,看了好几次,迟迟不见它落山,惹得阿吉婶直犯嘀咕,“这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可下挨到太阳西沉,吃罢晚饭,我故意跟阿吉婶说吃了药,有点困,要早点睡。 阿吉婶难得体贴道:“快去睡吧,早点休息。” 刚有点感动,她又来了句“明天还得赶工呢” 这个阿吉婶,都快掉进钱眼里了,这是生怕我误了工,耽误了赚钱啊。 若不是我喜欢弄这些针线活,又喜欢看到每做出一件自己设计的新衣,客人就会在脸上露出的惊喜模样,我早就撂挑子远走高飞了。 哎,要说啊,人就是不能虚荣,为名所累呀。我在心里为自己默哀,摇着头进了自己的小屋。 我没有把油灯点上,而是直接上了床,合衣而卧。 这回我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听动静,可不敢再睡过去了。 这兰巴还真沉得住气,一直到夜深人静,我的头都一点一点地磕头打瞌睡了,才听到他那边有了动静。 我忙打起精神侧卧躺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轻轻的压抑的开门声响起,兰巴迈着放轻了的脚步出了门。短暂的助跑,然后是闷闷的扑的一声从我住的院子里传来,想来应该是跳了篱笆墙吧 从声音上判断,这是练过的呀 我暗吃一惊。行啊,没看出来,这小子有两下子呀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 我不敢怠慢,全身进入警戒状态。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我门前戛然而止。 终于来了,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颗心狂燥地跳了起来。 我躲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准备将假寐进行到底。 一把明晃晃的刀插进门缝,一下一下,有条不紊,轻轻地拨开门栓。 门被拉开,一个身影伴着夜风跳了进来,脚步极轻。 来人回手将门关上,插好,然后,一步步地向我走来。 我没敢睁眼偷看,因为昨晚我看他夜路走的很好,却未提灯笼也未点火把,因此猜测他的目力也是极好的。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象真睡熟了那样。 我感觉他到了床边,俯下身来看我,然后,就是窸窸窣窣衣料的摩擦声。 我以为他要非礼,一急,就唰地睁开了眼,把大被一掀,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谁想,脑袋磕在了什么东西上,撞得我的头生疼。就听“哎哟”一声,我捂着头定睛一看,只见兰巴双手捂着他的下巴,痛苦的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我厉声捉揶道:“哟,这不是我们年轻有为的兰巴巫师吗这大半夜的,你不在自己家里呆着,跑到我一个姑娘家的屋子里来做什么” 兰巴苦着一张脸,蹲在地上,一手捂着下巴,一手冲我直摆手,大着舌头说:“小点声,姑奶奶。” 原来是撞了他的下巴,下巴一合又把舌头给咬了,哈哈哈,活该 我坐回床上,看着他那狼狈样儿,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尾巴拿出晃两下。 “说吧,您这大晚上的不睡觉,上我这儿干嘛来了” 兰巴没吭声,面露难色。 我翘起二郎腿,转着脚尖道:“你最好从实招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可别怪我手段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梁利姑娘,你能不能让我站起来说话”兰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央求我。 我想他祖宗都被我揪了脑袋,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他又落在我的手里,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整出什么么娥子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一凡胎俗子,我一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还怕他不成 便把手一扬,全不在意道:“看在本姑奶奶心情还不错的份上,起来吧。” “那谢了啊。” 兰巴嘴里一边道着谢,一边低着头扑噜着屁股上的尘土往起站,动作不急不缓的。 我盯着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暗笑,你就磨磳吧,我倒要看看你扑噜个尘土能扑噜多久,你就是把屁股拍肿了,该面对的不还是要面对吗 我就让你磨,看你能想出什么说词,一会儿怎么自圆其说。 可看着看,我就发现情形有些不对,他在拍尘土的同时,看似低头,实则在来回转头的瞬间眼睛在向屋里的地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我也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地上去找,咦一个铃铛躺在墙角,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不想,兰巴也正好看到,也冲了过去,我俩的头“咣”的就撞在了一起,铃铛在混乱中被踢到了一边。 “哎哟,疼死我了,你个死人” 我光顾着捂头喊疼了,没料到兰巴那家伙鼻子都撞出血了还想着那铃铛,任由滴洒了一衣襟一地的鼻血,跪爬着过去,将铃铛一把抓在手里。 他奶奶的,还反了你了 我也顾不上头疼了,没等他从地上站起来,就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去,把他扑倒在地。这家伙,这会儿,还死抓着铃铛不放。 我用单膝跪在他的后背上,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一手一个手腕抓了,反剪到背后。 他不老实,还瞪着眼睛左右翻动着身体,试图反转过身来,做最后的顽抗。 我可没惯着他,硬生生地把他手指掰开,把铃铛了取出来。 我站起身,一脚把他踢到一边,仔细地观察起手中的铃铛来,原来这是一个做工精细考究的六角铜铃。 这个铃铛不是我的,它怎么会在我的屋里 回想一遍刚才的细节,是了,难怪先前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而眼前的兰巴却衣着整齐,还以为他是要欲行不轨呢,看来似乎不象,他刚才只是从身上取出铃铛,想被我一撞,把铃铛给撞飞了。 哎,真是大意,铜铃撞击墙壁的声音湮没在他的喊声中竟然没被我发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瑶尘叙述之夜会兰巴(二) 我暗忖,他费这么大劲进我屋来,总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个破铃铛吧 我斜眼瞧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紧张地盯着我看。 不对,就冲他刚才跟我拼命的那个劲儿,这个铃铛一定不简单。 我把铃铛翻过来一看,发现里面已被棉花堵死了。 奇怪啊,铃铛不就是听声的吗堵起来做什么难道不能让它随便发声吗 我心中一动,他拿个不能随便发声的铃铛偷偷潜到我屋来,难道是为了让我听它的声音 我多了个心眼,假意伸出手指要去扯出铜铃里的棉花,同时斜眼偷窥兰巴的反应。果然,他的面上隐隐露出喜色。 我心下了然,哼,你想让我扯出棉花,我偏不扯。 我将手中铜铃一攥,出其不意,一个箭步冲过去,重又将兰巴按在地上,伸手去扒扯他的耳朵。 果然,他的耳朵里塞着两团东西。他还没等反过味来,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里面抠出了两团棉花来。 我嘚瑟的将棉花攥在手里,我知道,现在,才算是我真的胜利了。 我得意极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举着铜铃,摇晃着手腕走到床边,一转身坐下,笑容满面地看着箕坐于地上的兰巴。 这回,兰巴也不嫌地上脏了,就那么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眼神漠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杀要剐全由你的表情。 我看着他,也不说话,把从他耳中取出的那两团棉花在他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往自己的耳朵里塞。 他一定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做,面上虽然还是无动于衷,但眼神里的慌张却是掩盖不住的。 是了,这铃声一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作用的了。 我将拿着铃铛的右手高高举起,缓缓地伸出左手做势去取铃铛里的棉花。 我就是要在这放慢的过程中折磨他的意志,赌一把,赌他不敢听这铃铛声。 我的手与铜铃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缩近,兰巴的眼睛在一点一点的瞪大,而瞳孔却在一点一的缩小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这是一场毅志的较量。 终于,兰巴在我的手扯住棉花的一刹那彻底缴械,大喊了一声“别动” 我将手停住,从耳朵里取出棉花,嘴角扯出个大大的笑靥,戏弄他道:“这回总可以说了吧” 兰巴这时就象泄了气的羊皮筏子一样,蔫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这是我家祖传的六角铜铃,能迷人心智,探知对方的想法,控制人的心神。” 我一听,就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直往后靠,嘴也有些不好使了,“你,你,那你带着它到我这儿来意欲何为呀” 兰巴见我这样就笑了,“姑娘,你放心,我没有要劫色的意思。” 我一听,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早说” 兰巴听了,笑得更欢了,挑眉道:“你也没让我说呀”刚刚那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全没了。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气得简直要发疯,这个家伙说起话来油嘴滑舌的,绝对可恶 我伸手一指他,声色俱厉道:“你老实点,赶快坦白交代,你潜到我这儿来,到底要干什么” 兰巴一见我真的生气了,便正色道:“实不相瞒,第一次与姑娘相见之时,我就发现姑娘似乎认得我。” 我刚欲张口反驳,兰巴就抬手制止了我,“姑娘,你不必否认了,你是个心思单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我兰巴年纪虽然不大,但也算阅人无数,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好吧,对于他的说法我无力反驳,只能咽下一百个否认,听他继续说下去。 “开始我只是怀疑,并不确认。可后来你的种种表现却不得不让我确信,你不但认得我,而且还怕我。 可奇怪的是在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连梦都没有梦到过。 于是我就想,既然你记得我,那么是不是说,姑娘你压根就没有失去记忆,而是一直都在说谎。 我想,一个人谎称失忆的动机无非是想掩盖过去。本来你的过去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但你见到我却总是一惊一乍的,就说明牵扯到了我,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于是,你就弄了这么个破铃铛想来套我的话” 兰巴苦笑了一下,“没错,正是。只是没想到姑娘竟是位高人。没什么说的,技不如人,自当服输,要杀要剐随你。” 我转了转眼珠,一歪头,坏笑道:“杀啊剐啊的多没意思,我想试试这个铃铛好用不。” 说着就作势要去摇那个铃铛,兰巴就急了,伸手制止我,大叫道:“别” “凭什么你说不动就不动啊”我用手指挑着铃铛不以为然,摇头晃脑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铜铃的威力极大,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连我都还没掌握它的使用方法呢,姑娘你就” 我翻了翻眼睛,忽然反过味来,“好啊,你个兰巴,你是在拿我做试验啊我打死你个烂死人” 我气得冲过去挥着拳头就要来一顿爆打,兰巴却忽然倒地,全身手脚乱颤,口吐白沫,哆嗦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连忙刹住脚步,跪到地上去看他。 谁知他忽地二目圆睁,眼露凶光,直直地瞪着我道:“你个小丫头,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愁,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命” 事发突然,而且他当时那样子太骇人了,我还以为是死去的巫师附体了呢,吓得我一个高跳了起来,抱头大叫着往墙根儿钻。 兰巴却不肯放过我,站起身来,全身僵直地向我走来,跟那些被我撕零碎的僵尸一个样。 我吓得抱头鼠窜,他就在后面一步一晃地追,还说着什么“还我命来。” 太恐怖了,我吓得魂都没了,满地乱蹿,可恶的是他一直追着我就是不停下。 我慌不择路,两条腿都快不会迈步了,一个不小心自已把自个儿给绊倒了,一个马趴就扑在了地上。 我委屈得要死,就趴在地上踡起身子抱头痛哭起来,想想当时真是狼狈至极。 瑶尘讲到这里时,眼神中满是幽怨,杜宇就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摩梭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瑶尘叙述之夜会兰巴(三) 没想到的是,兰巴却没有继续吓我,而是过来轻拍了我的肩膀,居然还很温柔地帮我擦了眼泪。 “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他伸手将我拉起,抱歉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拿你做试验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怕我” 他的声音很温柔,平复了我的情绪。我感觉好了一些,就抽泣道:“我真的不记得过去了,只记得见过一张死人的脸,和你长得一个样,所以我害怕。” 兰巴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总之,他没再追问下去,让我悬着的心稍许放下了一些。 他扶着我,小心翼翼地将我搀到床边坐下,自己则自觉地拉过小凳子坐在一边。 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就选择了沉默。 他看着我,似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好吧,我选择相信你,不管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都保证不再追究下去了。” 我暗暗地松了口气,在心里拍起了小手,谁知他紧接着说:“但是”我的心一惊,赶紧抬头看他。 兰巴抿着唇,皱着眉,不知在犹豫着什么,半晌才有些迟疑地说:“你能不能把铃铛还给我,要知道,那必竟是我祖上的东西” 我立马就急了眼,二目圆睁地把手往后一背,高声道:“那可不行,放在你手里,外一你什么时候再行不轨,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兰巴见我死攥着铃铛不放,眼神里滑过赤裸裸的不舍,可谁叫他武力值也不如我呢,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看着他一脸吃瘪难受的表情,我的心情大好,不由自主的就神采飞扬起来,调侃道:“你说,你的祖上怎么会留给你这么个害人的东西呢” 兰巴回答的倒是很诚恳,他说:“我的祖先深知这铃铛的害处,就把它随葬了。我也是不久前在家里翻箱底时找到一张古老的羊皮书,才知道有这回事的。” “羊皮书那上面都写了什么”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连忙追问道。 兰巴象看白痴似的瞅了我一眼,可能是觉得我这人怎么这样,什么都想打听。不过,他也只是稍作停顿,就回答了我,“上面都是秘语,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参透其中的奥秘,昨晚才刚刚拿到手。” 我忽略掉了他眼神中对我人格的侮辱,心想,这就是了,看来,昨晚他从墓碑下取出的就是这铃铛了,他当时从怀里取出的帕子样的东西应该就是所说的羊皮书了。 我暗自点头,嗯,这人还算老实,说的是实话。 兰巴又说:“羊皮书上说,这种铜铃当时只做了两个,本是一对,后来祖上给先王陪葬,带了其中一个随葬了,另一个作为传家之物传了下来,后又被另一位先祖葬在了墓碑之下。” “先王哪个先王” “蚕丛王啊” 兰巴说到这里,脸上显露出无比自豪的神情。 “我家先祖法力高强,一直侍奉在蚕丛王身侧,蚕丛王的墓还是他设计修建的呢蚕丛王归天后,他就随王一起去了。” 天呐,我的心里波澜顿现。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这小子居然还真是那巫师的后人不过,你确定他法力高强吗我很是怀疑呀 我暗暗啧舌,多亏自己坚持住说失忆了,否则,我现在可怎么收场啊 我觉得留着这铃铛心里总是不大托底,便道:“这种东西害处这么大,那不如就毁了它,也省得日后被坏人用来害人。” 兰巴就有点急,“你也说了,不能被坏人用来害人,可我是好人啊,它放在好人手里就可以惩治坏人呐” 我想想,觉得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就犹豫着要不要把铃铛还给他。 他见我低头不语,纠结得很,意外的很是开通地对我说:“你若不放心,铃铛就先放在你那儿,什么时候我有需要再从你这儿拿来用,可好” 我听他说得在理,一来放在我手里我就心安多了;二来原本那东西也不是我的,就点头答应了。 然后,我俩就都没话了,屋里刹时变得静悄悄的。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干坐了一会儿,兰巴可能是奈不住尴尬,主动起身客气地说:“那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折腾一晚上了,想来也累了,你就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我点头道:“哦,那你走吧,不送。” 兰巴随口说:“不客气。”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这两人整得还挺客气,好象他是来做客的一样,好象都忘了刚刚还剑拔弩张似的。 这让我不得不感叹世间的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目送着兰巴到了门口,他忽然顿住了推门的手,微侧了头,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见过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死人,你能告诉我是在哪见到的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忙搪塞道:“不记得了。” 他握着门栓的手就紧了一下,但很快平静地说:“哦,那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可否” 我忙点头,“好啊,没问题。” “一定” “一定。”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兰巴这才推了门,大踏步地走了。 兰巴走了半天,我还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铃铛发呆。 我有些不明白了,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奇妙,怎么好象转来转去总是转不出一个圈呢 为什么我杀了他祖宗,偏偏还要遇上他我这不就等于是他的仇人吗难道天要亡我,这就是报应 不过,我看他对我好象也并无恶意,不知道一旦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还这样对我,会不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要揪了我的脑袋 想到这儿,我忙抱住自己的头,摸摸脖子,有点害怕,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我暗暗打定主意,就让那件事成为永久的秘密,打死也不能说。 第一百二十章 瑶尘叙述之都是石子惹的祸 我有的没的又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想了,爱咋咋的吧,于是把被子一蒙,窝进被窝里准备大补一觉。 等头一挨上枕头,才猛然想起,怎么忘了讹他把羊皮书拿出来看看呢没准还能看出什么名堂呢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第二天醒来,外面早已日上三竿了。 我好奇着阿吉婶为什么没叫我,要照往常,她的大嗓门早嚷嚷开了。 打开房门准备去院里打水洗漱,不想迎头正碰上阿吉婶和兰巴在院里聊天。两人听到动静同时回头看向我,我愣在当下,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阿吉婶招呼我:“梁利,兰巴说你昨晚吃了他的药会晚起,让我不要打扰你,没想到还真是。你看他人多细心,又有本事,要不你俩就成一家得了” 我一听这话,就有些恼了,于是,没好气地走到井旁,把盆子一摔,甩了脸色道:“要成你和他成去,别再和我说这种话” 阿吉婶就指着我对兰巴说:“哎呀,你瞧这丫头这是害羞了。” 兰巴却不生气,走过来帮我把水打了上来,倒进盆子里,也不看我,只悄声道:“你别听阿吉婶瞎说,她就是爱管闲事,别放在心上。” 我狠瞪了他一眼,他就笑着,跟没看见似的。我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都瞪他了他还笑得出。 我气恼地端了盆子进屋去洗,洗完脸后,出门一看,俩人还在院里唠着呢。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唠的,一来气,顺手就将一盆水朝兰巴身边泼了出去,溅了他一身,他腾地就跳了起来。 哈哈,这衣服是没法穿了,得赶紧回去换了。 看着他逃离的狼狈样儿,我的心情顿时大好,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 阿吉婶就指着我笑骂道:“你个小蹄子,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兰巴这么好的小伙你不嫁,回头我看你回头嫁谁去” 我冲她皱了下鼻子,做了个鬼脸,然后一仰头,扭身回屋了。 我想,这个兰巴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想来也搅不起什么风浪来,便放宽了心。 之后的日子,兰巴见了我都是敬而远之,偶尔碰上也远远地躲开。 我盘算着,这段时间衣服没少做,瘾过得差不多了;给阿吉婶赚的钱也不算少了,应该也算报答她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恢复自由身出去走走了。 可偏偏阿吉婶对我热情有加,让我一时无法下定决心,出走的计划也就一直搁浅吗,没有实施。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的地过去了。 这天,我的门前突然冷落了起来,早起开门都半天了,一个主顾都没等来。 我纳了闷,按说往常这个时候,女人们早都三五成群地扎堆到我这儿来,应该已经门庭若市了呀 可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奇怪,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我过气了不会呀,我的设计那都是独一无二、绝对新潮的,怎么可能一夜一间就烂大街了呢 算了,不来人更好,难得让我轻闲一把,就当给自己放假了吧 我抻着懒腰走到院子里,活动了几下腰身。室外清新的空气钻进鼻孔,泌入心脾,令我情不自禁闭目仰头,举起双臂拥抱蓝天。 啊,真舒服呀 这整天竟忙着做活了,都多久没有好好享受生活了 舒展够了身体,发现今天与往日不同,满世界好象就剩了我一个人似的,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 我想找阿吉婶来问问,过去敲她家的门,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侧耳聆听,里面静寂无声,好象里面真的没什么人。 我错过了什么 人都去哪了 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吗 怎么早没听人说起呢 一个个疑问在我脑子里跳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去想了。 我决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出去走走,放松下身心,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假日。 很快我就把自己收拾妥当,出了门,目的地街市。那里人多东西多,热闹,是闲逛的最好去处了。 不过,真是怪了,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实实在在的万人空巷啊。 出门时的大好心情被疑惑一点点地消磨,最后变成了忐忑和不安。等到了街市,更是傻了眼,往常熙熙攘攘的地儿不只一个店铺都没开板,今个儿竟连个摆摊的都没有。 难得出来一趟,还是这样,真没劲,好没意思 怎么就没人事先跟我说一声呢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气恼,脚边正好有个石子,被我掂在脚尖上,一脚踢飞了。看着它飞得不见了踪影,消失在天际,总算是消散了些许心中的郁闷。 可是,去哪呢要不去山上玩玩 现在正值金秋,气爽怡人,山上风景正好,去撒个欢也好。 打定主意,便快步向山脚下走去。 可走不多时,就听到身后一阵嗡嗡声,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 我大骇,仔细一听,竟似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回头一望,可不得了了,一队人黑压压地向我袭卷而来。 我连忙侧身躲在一旁,想放这些人过去。谁知打头的那人见了我一个急刹车就收住了脚,一抬手,后面的人就齐刷刷地全都停下了脚步。呵,真是训练有素啊 打头的人向我一抱拳,微微一躬身,声音洪亮地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刚刚可见到什么可疑之人吗” “可疑之人没有啊满大街就我一个人。”我老实地回答。 “哦” 那人听了,往远方眺望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围着我转圈上下打量起来,一手抱肘,一手掐着下巴直皱眉。 我有些不乐意了,“你这是干嘛没见过美女吗” 那人摩挲了两下下巴,问我:“你刚刚就没看到谁扔了块石头吗” “石头”我想了想,“没谁啊,就我无聊踢了块石头,别人谁扔了还真没看见。” “哦,那就是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瑶尘的叙述之梦中人 那人冲身后一摆手,呼拉就围上了一群人。 “把她带走” 这群人也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我来了个五花大绑,没一个怜香惜玉的,下手都挺狠,把我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我急了,“诶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那人厉声道:“你谋害我王,现在带你领罚去” 他的话让我莫名其妙,“谋害你王还领罚你这都说的哪跟哪啊” “少哆嗦你刚刚用石头袭击了我王,现在还装什么好人有什么话去跟我王说去吧” 那人不再说话,一摆手,我就被几个人举了起来。我惊得差点没咬了舌头,他们居然举着我飞奔 我现在算是听明白了,好象是刚刚被我踢出的那个石子惹的祸,想来是那石子好死不死地伤了他们的王。 也不知这王是哪一位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位英明神武的杜宇王 诶这倒有意思了 我一时兴起,反正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找事,那我就陪他玩玩。 要说,这些人的脚力真是不错,跑的速度可以用草上飞来形容了,两边的景致都连成了线。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人举着这样跑呢,小时候都没过这待遇,真挺好玩的。 可惜,我还没过足瘾呢,就被他们带到了一个大大的广场上,他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我说这人都哪去了呢原来都跑这来了 我在里面看到了好多老主顾,居然还有阿吉婶。她们每个人都穿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是做了精心的准备。 她们见了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一个个嘴巴张得那叫一个大,都够塞个鸡蛋的了。她们瞪着都快冒出眼眶的眼珠子,互相拉扯着,指着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她们的那目瞪口呆的样子,似乎听到了她们在心里呐喊:“怎么会是她” 我得意地看着她们,冲她们微笑着颔首,全当打招呼了。我美滋滋的想:没错,就是我哼,叫你们瞒我,瞒得那叫一个瓷实,我还不是照样来了吗 我正得意着,忽然感觉到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我忙在人群中搜寻,果然在人群中对上了一张满是刺青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脸主人眼中竟然流露出了焦急之色。我一愣,难道他是在担心我吗 我突然没了检阅的兴致,迟疑地移开视线,歪头看向前方。 远远的就见最前面有一二十六七的年轻后生,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的。 这后生头带金冠,身上却穿着粗布衣,脚上蹬着粗布鞋。此时,正用手支着头,闭着眼歪坐在撵上。旁边立着几个身着黑衣的力士一样的人物,象是护卫。 看着他,我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他就是人们口中那个英明神武的盖世明君杜宇也太年轻了吧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呢 难怪最近去我那儿做衣服的女孩子特别多,不会是知道年轻英俊的蜀王要来才特意提前做准备的吧还真是有心眼儿啊。 还没等我想明白,已被人往地上一戳,把我杵在那儿了。 领头的那人双手上前抱拳打躬道:“报告大王,嫌犯已经缉拿归案,请您发落。” 那位王微睁双目,扫了我一眼。 我敢打包票,当时只扫了一眼,他的眼睛便立时瞪圆了,连身子都坐正了。 我瞅着他很纳闷,不明白他怎么会是这么个反应。 我知道自己长得还好啦,算得上漂亮,但也绝没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地步,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认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人一见倾心。 被称为王的人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便起身眼角带笑地向我走来。 我当时都蒙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我跟前,亲手为我松绑。 正在我狐疑着自己什么时候时候魅力变得如此之大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别怕,我是净空。” 我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他。他却未看我,只是在低头解绳子时,小声道:“不用说话,都听我的。” 我当时的心呐,真是百感交集,激动、喜悦,混杂在了一起,五味杂陈。 绳子全解开后,他把绳子很潇洒地丢在一边,面向大家,握住我的手举起来,大声宣布:“这位姑娘就是我的梦中人,是我要娶的新娘。” 人群立时沸腾了,一片哗然。我更是被惊得外焦里嫩,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押我来的那人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结巴道:“王,可她,她刚刚袭击了您呐” 只见净空淡淡一笑,道:“我相信这位姑娘,她绝不会袭击我,刚刚那一下即使是她做的,相信也绝不是有意而为。” 说完他转到我面前,直视着我,问道:“本王问你话,你不用紧张,只需实话实说。” 我点点头。 “好,那我问你,刚刚是你袭击的本王吗” 我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说,我叫瑶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问我这干嘛 这时,我看到杜宇冲我眨了下眼,我恍然大悟,忙道:“我叫梁利。” 杜宇眉头一皱,看着我,疑惑道:“哦梁利” “哦,是这样的,我是被当地人从井里救出来的。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家住哪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无处可去,因为会做漂亮的衣服,就留在救我的那户人家开了个小店,自立更生。大家为了方便叫我,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 净空点头沉吟着,但转而又大声问我:“今天,全城的人都聚在了这里,你为什么不在” 我愣头愣脑地答道:“没人告诉我您要来啊再说,您来,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到这里来呀” 我这话一出口,下面交头接耳声便响成了一片。而净空显得非常镇定,颇有王者之风。 第一百二十二章 瑶尘的叙述之惩戒 “下面可有人认得这位姑娘” 人群中嗡嗡声一片,却没人站出来。我有些急了,不明白认识我的那些人都怎么了 正在我焦急之际,就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我认识” 我寻声一看,是兰巴 大家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他大踏步走到近前,打躬作揖道:“在下兰巴,与这位姑娘是邻居,我能证明她所言不虚。” 净空看到兰巴时明显身子一僵,我猜他也是想到了巫师。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镇定地问:“是你救的她” “不是。当时我有事不在现场,是我家隔壁的阿吉婶一家和其他邻居共同施救的。” “没错,我也能证明。” 昌蒲爷爷声如洪钟地从人群中走出,给蜀王深施一礼。 “我王在上,当日,我就在现场,这位姑娘所言全部属实。” 昌蒲爷爷说完,回头冲向人群一声断喝,“阿吉家的,还不快出来做证” 阿吉婶躲在人群中缩头缩脑的不敢现身。没想到周围有认识她的,叫了她的名字,大家便唰地让开了一圈,把她突显在广场之上。 阿吉婶挪着肥胖的身躯贼眉鼠眼硬着头皮往前走,还没到地方,就扑嗵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王,您英明啊,这姑娘说的都是实话,她现在吃住都在我家,我可没敢给她一点气受啊,就差拿板供起来了。” 净空听了,嘴角微勾了一下,侧头问我:“是这样吗” 我瞭了一眼阿吉婶,见她抖如筛糠的那样儿,心里不免叹息,做人如若厚道点,又怎会如此呢 我也不想计较,便点了头,“是的。” 净空便面向大家,气定神闲地说:“大家都听清了吧没有什么袭击刺杀,那石子是上天让我与梁利相识的红线,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梁利是一位好姑娘,她是绝对不会害我的,她就是我要找的梦中人,我相信她会永远忠诚于我的。” 说完,杜宇拉起我的双手,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我问道:“对吧,梁利”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柔情和期待。我在那目光中沉沦,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杜宇很满意我的表现,握着我的手,大声宣布:“今晚就是我们的好日子,大家一起庆祝吧。” 人群开始欢呼沸腾起来。 阿吉婶还伏在地上不敢起来,杜宇对她说:“阿吉婶是吧你不要害怕,你能收留梁利,就是她的恩人。回去准备一下,回头我带人去你那儿迎娶她。 我晕晕忽忽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阿吉婶家的。只知道家里去了好多的人,有道喜的,有看热闹的,有相识的,有不认识的。我云里雾里的,象在做梦一样。 阿吉婶忙里忙外地招呼着一拨拨的客人,脸上堆着笑,忙得不亦乐乎,真象是要嫁女儿一样,我心里好感动。 没多久,净空便派人送来了喜服。喜婆忙着给我装扮,旁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不少人都说:“这新娘子可真漂亮,难怪王会一眼就相中她,我要是男人,我也想娶她。” 我听了,心里美美的。 这时远远的几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引起了我的注意。 “阿吉婶不是早说了,有她在咱们准没戏吗” “是啊,咱们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让她知道了王会来的” “哎,算了,这就是人家的命,再瞒着人家也能和王碰上。咱们没做王妃的那个命,还是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吧。” “要说阿吉婶就是贪财,为了赚几个臭钱,把个小妖精留在家里,弄得我们都没了机会。” “你别逗了,就是她不在,也不见得就有咱们的份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凭什么让她一个外乡人占了便宜呀” “这话说的倒也是。” 恍然大悟啊,我说怎么事前没听到一点风声呢原来所有人,包括那些来我这儿欢天喜地取走新衣的人都没一个对蜀王的到来吐露过一个字,原来是她们早都商量好的,就瞒我一个人呢呵呵,没想到这些女人的心这么齐。 听着那几个声音由远及近,我看向门外。透过人群,看到门口出现了四个年轻女子,果然是常来的主顾。 这四个虚伪的家伙一见我在看她们,立马都露出笑脸,笑盈盈地走过来围住我。 “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梁利就是漂亮,天生就是当王妃的命。” “可不是,人家这是天生丽质。” 听着她们的奉承,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脸说变就变,变得也太快了。如果不是无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我还真的以为她们是发自内心的替我高兴呢 看着一个个年纪都要不大,心思怎么就这么的歹毒呢 我皱着眉,想要给她们个教训。 这时,外面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迎亲的队伍来了。 杜宇身穿大红喜服走进来,屋里的婆子姑娘们赶紧都分散开让出条道来,杜宇亲自把我背了起来。 我回头在人群中搜寻那几个人,巧的是他们也在盯着我看。其中一个满脸的妒意,咬着唇,绞着手指,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我盯着她的眼,施了幻术,见她眼睛涣散,知道得手了,便转过头含笑伏在净空的背上。 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几声鸡叫。 净空纳闷,停住脚步,“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鸡叫”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听错了。” 我们是在临时住所里举行的婚礼。摆了筵席,全城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席间,我与净空推杯换盏之际,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我,那视线就象粘在我的身上一样,让我很不自在。 我抬眼一看,远远的,兰巴正站在一棵树下,拧着眉,面色愁苦地看着我。 我想,他不会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眼下隔墙有耳,也不好和净空说什么,只好寻了个理由离席,找了个没人的僻静处站定。 果然,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我没回头,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东街李老大的女儿中了邪,只要开口就是鸡叫。” “哦驱邪那应该是你的事啊找我来做什么”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您。但人在世上,孰能无过,有谁没在生气斗狠的时候放过狠话可真能做得出恶事的又有几人不过大多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李家女儿不过是一凡人俗女,你又何必计较于心呢”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不服,于是气恼道:“话说得是没错,可让你一说来怎么觉着倒象是我小家子气了呢” “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那姑娘一码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说:“我只不过是想惩治她一下,让她长点记性,小小年纪不要心思那么恶毒,并没想要怎么为难她。你放心吧,明儿一早她就好了。” 兰巴深施一礼,道:“那我就替她谢谢您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看来,这个兰巴并不是一个绣花枕头啊,以前怕是小瞧了他了。 “想什么呢” 正出神呢,肩上挨了一巴掌,是净空。我回头冲他一笑,道:“没什么,走,吃酒去。” 净空疑惑地向远处看了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我挽着胳膊拽走了。 我可不想让这点破事扫了我们今天的兴。 晚上,人都散去了,我和净空才有空单独相处。本想跟他互通一下信息,怎么奈他喝多了,跟个醉猫似的,倒床上就睡过去了,叫都叫不醒。 反正我也累了,索性睡个够。这样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才醒过来。 我们在当地又停留了一天,第三天一早便出发回都城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瑶尘的叙述之兰巴自荐 净空说,本来可以回都城后再举行婚礼的,但实在等不及了,所以就委屈了我,只给了我一个简单的仪式。 虽然我并不在意这些,但听了他的话还是很感动的。 我们出发时,百姓们倾城而出,洒水泼街,夹道相送。 我和净空携手坐于撵上,受着众人的膜拜。没想到净空还真能拿得住架,装得也是象模象样的。 熟识的邻居都来了,却唯独不见兰巴。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在这里,他是唯一一个可能知晓些我身份的人,而他的铃铛还在我的手中。 现在,他既没有当众揭穿我,也没有散布对我不利的言谈,不知他是否打算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干了。 座撵出城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很快有人来报,说是有人跪在路上求见。净空想都没想,就叫把人带过来瞧瞧,我却隐隐地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等那人被带过来,我一瞅,天啊,阴魂不散,还真是兰巴 我偷眼看向净空,却见他的表情也是光怪陆离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装得若无其事,非常平静地问:“你是何人,找本王有什么事” 兰巴跪倒在地,叩头道:“大王,我是本地人氏,名叫兰巴。祖上为蚕丛王的大巫师,世代相袭。后因战乱,家道中落,流落于此。 今见我王年轻英武,教化民众从事农耕,使蜀国得以重新繁荣,真是少有的明君。在下愿继承先祖遗志,辅佐我王,繁荣社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还望大王成全。” 净空听了,一时有些为难,犹豫不决。我当时想,是友当然好,若是敌人,任其在外捣鬼,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掌握动向。而且交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不是 于是,便对净空说:“这个兰巴是我的邻居,有些个本事,人也不错,还曾救过我。大王,您不如就收了他吧。” 净空的脸上马上露出笑容,“哦,这么说还是爱妃的恩人啦,失敬失敬,快快请起。” “谢大王。”兰巴叩头站起身。 “这样,既然你先祖曾是蚕丛王的大巫师,相信你的本事也小不了。正好本王的大巫师一职一直空着,不知你可有兴趣啊” 兰巴一听,忙又跪下,叩谢道:“若是这样,再好不过,先祖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欣慰的。” “好,那你就即刻上任,以后就随行于我左右,随时听我调遣。” “谢大王。兰巴必将以大王马首是膽,尽心尽力助您成就大业,开彊辟土,振兴蜀国。” “好,有志气” 我听到这里,不觉笑了,这两个人角色进入得还真快,适应能力都挺强,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把王与妃的角色演绎得这么好。看来,人都是需要锻炼的。 杜宇,哦,对了,现在应该叫他净空,插话道:“净心,你别笑,其实当时我心里紧张得要死。你想啊,这以后身边跟着个巫师的翻板,谁心里能不忌讳呀 可若拒绝了他,传扬出去,怕是会坏了杜宇王的名声,贤人义士日后恐难投靠,而且与杜宇王的一贯作风也不相符。” 我笑着解释道:“师兄,我不是笑话你,而是觉得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思考得如此周全,和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是变好和变坏的问题,而是成长了,有脑子、会思考了。” “呵呵,以前跟你在一起,你那么优秀,万事都能想得妥妥的,根本不需要我琢磨什么。你不在身边了,环境所迫,逼得我不得不长脑子。有时候,我都觉得不象自己了。” 净空说着低下了头,脸上神色忧伤起来。” “嗨干嘛啊怎么还难过上了” 我拉了他的衣袖道:“不管你怎么变,我觉得你都还是过去那个善良的净空师兄,你的本质没有变。”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净空眨着眼,看着我,是我熟悉的急需得到肯定的模样。 我思考着说:“嗯你看,兰巴提出要辅佐你时,你出于本能是想要拒绝的,可你却没那么做,而你没那么做的原因并是不为了自己,而是想到不能坏了杜宇王的名声。 凡事先为他人着想,这是很难得的品质,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你自己,是我可亲可敬的净空师兄。” “净心,我未守清规,破了戒,你不怪我吗” 我摇摇头,“这有什么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拘于形式的人,我并不认为死守着清规戒律就真的是一心向佛。 其实,在我看来,佛主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他要的是人心的良善平和,并不反对饮食男女的凡尘俗事。 修习佛法,重的是内在,而非表象。只要心中有佛,多行善事,善待众生,凡事心中无愧也就可以了。” 净空看着眼我,释然地吐了一口气,眼中蒙上了一层湿漉的水雾。 “净心,我不如你。以前只道你是聪明无双,现在我知道了,你的修为之深,不是我一个俗人能及的。” “师兄,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成了杜宇了呢” “哎,别提了,一言难尽啊。” 净空长叹一声,眼波瞟向了瑶尘,缓缓道来。 “那日在洞里,你昏倒后,烛龙就疯了一样,卷了你就走了。而瑶尘也疯了,不管不顾的,就,就” 净空低着头,脸红的象猴屁股一样支吾着。 “哎,反正,这事也不全怪她,我也没经受住佛主的考验,与她成就了苟且之事。 后来,她是渐渐平静下来了,我却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忽忽悠悠地居然飘到了洞顶。 我往下一看,吃了一惊,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我,一动不动的。 瑶尘用手去拍我的脸,地上的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瑶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净空的叙述之离魂 说实话,我当时挺吃惊的,没想到平日里总是跟我吵闹的瑶尘会为我落泪,这让我很感动。 这个时候,我已经明白自己这是离魂了,或者说是死了。 瑶尘哭得很伤心,搂着我的肉身说了很多的话。” 瑶尘伤感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哎,看到他没气了,我才真正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才明白,之前我一直执着的其实不过是年少时的一份执念、一个梦罢了。而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在生活的一点一滴中早已渗入骨髓而不自知。” 说完,两人深情对望,眼中有一种痴缠的柔情胶着在一起,浓烈得让人心醉,美好而圣洁。 眼前的画面让我觉得很美,两人的脸上溢满了一种叫做幸福的光辉,让这间寒冷简陋的小屋都温暖了起来。 我忽然觉得现在的这个老太婆版本的瑶尘似乎也不那么丑了。 我很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便做了把恶人,伸手在他俩眼前比划了一下,道:“阿弥陀佛,请不要在小和尚我面前秀恩爱。” 他俩被我一说,都羞红了脸,瑶尘还就一副娇羞的模样说:“净心,你怎么还是那么坏。” 我笑道:“等我走了,你俩爱怎样就怎样现在天也不早了,天亮前我得赶回去,所以,二位还是快点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吧。” “后来啊,”杜宇接着往下讲,“瑶尘哭得很伤心,我想下去安慰她,告诉她我在。可是我飘在洞顶上,想下也下不来,所以,只能眼看着她伤心难过,却无能为力。 我当时想,多亏有岩壁挡着,否则,我肯定不知会飘到哪里去了。 后来,我在手脚乱动的过程中发现可以借力,便用脚使劲一蹬洞顶,就从上面向她俯冲了过去,眼看就要碰到她了,结果速度就慢了下来,忽的一下又飘了上去,贴在洞顶岩壁上了。 我不甘心,试了一次又一次。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次让我的手碰到了她。 我赶紧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一用力,整个身子就贴上了她的后背,我搂住她的脖子,双脚缠在她的腰上,生怕一松手,又会飘走。 我在她耳边跟她说话,她好象什么都听不见,无动于衷的。 我干着急,却没有办法,而瑶尘这时象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把我的肉身背在身上。 奇怪的是,我明明能看到自己,我觉得自己是有形的,可是肉身却能穿透无压在瑶尘的背上,我和自己的肉身看似重叠,却根本没有合为一体。 后面发生的事,就和瑶尘讲的一样,我就不重复了。 不同的是,她把我的肉身安放进石棺后,我看着她坐在棺盖上,那时候我还是死死地搂着她的脖子、伏在她的后背上的。 而当她一头撞棺盖时,我下意识地要伸手去制止,但一切发生得太快,我也随着她被一片金色的旋涡卷了进去。 那旋涡的力量很大,我听到忽忽的风声从耳边穿过,我想要抓牢,却在最后一刻被一股大力撕扯得松了手。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榻上,旁边围着一群人,见我醒来都面露喜悦之色,还称我为大王。服饰穿着都不似咱们那个年代的。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是能动的,当时高兴坏了,以为这是又活过来了。 但欢快的心情没持续多久,我就知道不对劲儿了,因为我发现衣服不是自己的,手和脚也不是自己的。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把众人吓得纷纷后退。 我忙叫人去拿镜子来。一出声,又被吓了一跳声音也不是自己的 我心里毛毛的,等人把镜子拿来,一照,天啊,镜子里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 估计当时我的行为看在别人的眼里一定是挺疯癫的,因为我看到周围的一众人等皆被我弄得不知所措,跪在地上只会焦急地一个劲问:“大王,您怎么了” 搞不清楚状况,我就没敢乱说话,只能让他们先退下,再从长计议。 等人都退下了,我开始慢慢打量那个地方,发现那房间雕梁画柱的,还挺华丽,象宫殿一样。 我倚靠在榻上,寻思着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 看现在的情形,我应该是占用了别人的躯壳,那原来这人的魂又去了哪里呢 正想着,有侍者端着托盘进来,说是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拿些粥来让我先吃一点。 我拿过粥碗,琢磨着怎么问才比较合适。想着想着,一碗粥不知不觉就全进了肚里。 我把碗放到托盘上,侍者拿起托盘躬着身就要退下,我忙把他叫住,“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人有些愕然,问道:“王,您不记得了吗您不是骑马摔下来了吗摔下后就一直昏迷,这都两天了,群臣们都吓坏了。” “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将头抬起,瞪圆双眼看着我,“您是我们英明神武的杜宇王啊您是不是还没好,我这就叫人来给您瞧瞧。” 我忙叫住他,“不用去我没事,就是头有些昏,有些事记得不甚清楚。这样,你先把托盘放下,给我讲一讲我过去的事,我看跟我记忆中的是不是一样。” 侍者满腹狐疑地将托盘放在几案上,垂手立于榻前,规规矩矩地说:“王,您不是我们蜀人,我们也不清楚您来自何方。不过据您自己讲,您是从朱提来到我们这儿的。 您是我们蜀国的恩人,是您的到来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 原来我们只会捕鱼,是智慧非凡的您,教会了我们种稻米,让我们过上了富裕的农耕生活。百姓们都感激着您,所以才会拥戴您为蜀王。”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我一个孤苦的穷小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机缘成为一代蜀王。 我到这里了,那瑶尘会在哪里呢我心头一热,急问道:“这几天有没有听说什么稀奇的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净空的叙述之寻找有缘人 侍者思索了好一会儿,答道:“回王的话,没听说有什么稀奇的事,不知道您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或者有什么象我一样的外乡人来到这里” 侍者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略一思筹,想了个办法,说:“哦,实话跟你说,我这两天昏迷,梦见一女子,耳边有个声音说,她就是我的妻子。” 侍者一听,顿时就兴奋了,很激动的样子说:“真的那太好了群臣们早都操心您的婚事呢,就您自己一点都不急,原来是在等这段姻缘啊。那您可知道她在哪吗” 这倒把我难住了,只能老实说:“不知道。” 那侍者就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是在咱们蜀国,那找到她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怎么讲” “您只需颁下令去,说要寻找有缘人,让全国的女子给您过目,那还能找不到吗” 我一听,也是,便也释然笑道:“有道理,不过让全国女子来此,未免太劳民,不如我去地方巡视,了解一下百姓还有哪些疾苦,顺便再寻找有缘人,公私两不误,岂不是更好” 那侍者垂首施礼道:“还是大王想的周全。” 侍者退下后,我的心情变得大好,心也安定了许多。我想瑶尘如果也在这里,以我现在的权利,找到她还真象那侍者说的那样,那还能找不到吗 第二天,我就让人拿来蜀国的地图,先了解一下版图范围,正所谓在其职,谋其政,既然身为蜀王,那对自己的领地总要有个总体概念吧。 然后,我又下令从即日起以都城为中心,要去各地巡视,其实,就是想借巡视之名,去找瑶尘。 当时走得比较匆忙,没怎么准备就出发了,好在都是自己的地盘,走哪停哪,就地补充给养,倒是方便得很。 不想,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途中虽领略了大好河山,却因找不到瑶尘而越来越失望。 在江源,我的步撵刚进城,得到消息的百姓便拥到城门口去欢迎我。人实在太多了,我便干脆让地方官吏找个宽敞的场所统一与大家见个面。 寻找有缘人的事,我并未大旗鼓的声张,但显然消息已不胫而走,因为我每到一处都能看到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而这里尤甚。 不过,显然这儿的女孩有些与众不同。倒不是说她们有多漂亮,而是服饰与他处女孩的截然不同,漂亮,有个性,不落俗套。 这个发现让我一阵欣喜,因为我知道瑶尘是最爱美的,喜欢美服。于是,隐隐的,心中便有了期待。 可看遍了那些女孩后,却发现一个都不是,心中正失望着得懊丧难耐,不想被一个飞来之物砸了头,我一下就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却见侍卫们举了个被捆成粽子的女孩过来,说是刺客。 待把人放下后,我的心呐,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有句话不是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我想,这就是吧 我变了模样,瑶尘肯定是认不出我的,我又不能明说,弄得天下皆知,只能借着给她松绑的机会,偷偷说与她听。 果然,她听了之后,诧异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不得不说,当时看到她那个表情,心里其实真挺得意的。 还好,她马上就安静的听从了我的安排,并没有提出任何疑议。 讲到这里,净空摇头尾巴晃地笑对着我说:“就这样,我就如愿抱得美人归了。” 看着他那嘚瑟的样儿,我在真心的为他高兴的同时,忍不住逗他:“以前就说你俩有事,你们还不承认,现在怎么样哼你们到了这里,明知我在山上却不去找我,不会是也觉得瞒着我暗渡陈仓心虚不好意思了吧” “不是。” 净空这人最不禁逗,被我如此一说,脸就红了。低着头,半天才说:“是因为我破了戒,实在无颜面对你,才没去找你的。” 瑶尘也垂着头,喃喃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想让你看到。” 我瞧着两人都当了真,一副抬不起头见人的样子。哎,这俩个老实人呐。 这时净空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真诚道:“其实,我们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落脚,就是因为这里离你最近,虽说生活得苦一点,但只要能时常听到你的消息,即使不见面,我俩也知足了。” 听了他的话,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我只觉得有一种情绪迷漫了整个胸膛,让我忍不住去怜息这两个眼前人。 我叹息了一声,抓过两人的手,语重心长地开解他们:“净空,瑶尘,你们怎么就这么傻,我们是什么关系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兄弟,是朋友,是亲人在我们的感情面前,其它的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两人听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净空紧紧地反握了我的手,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其它的都不重要。” 瑶尘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其实,你一直是我心里的结。虽然跟了净空,可心里总是别扭着,即怕让你知道我和他的事,又放不下你。没想到,真见了你之后,反倒不纠结了。要知道这样,早就去见你了。” 我鼻子酸酸的,捶了净空一拳,“那你呢你这家伙,难道就不想我” 净空双手捂着脸,任由泪水从指缝溢出,双肩颤抖着宣泄自己压抑多时的情绪。我搂着他,默默地陪着流泪。 哭了一会儿,净空才用大手擦去满脸的潮湿,红着眼睛说:“怎么不想要是不想,我就不会去山上给你送请柬了。” “不是他们派你去的吗” “是我主动要求的这么久不见了,真的很想看看你这个小家伙长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儿,净空嘿嘿地笑了,目光柔和,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没想到,还是那样,没变。”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谊 我拉了他的手,喊出了久别后的第一声“师兄。” 净空抬起头,眼里还泛着水花,凝望着我,有些动情道:“不过,人呐,真是的,没见的时候虽然想,但总还能挨过去;可一旦见了面,反倒想得更厉害。所以说啊,有时候,见还不如不见。” “所以说,你是想我了,才一早又主动要求去村口接我的” “嗯。” “我和你说,净心,”瑶尘擦了一把眼泪,嘴角却挂着幸福的笑意,一把拉过我的手说:“净空当了一回杜宇王,这胆子可长了不少,都有小心眼了这些事他都没跟我说,是背着我去见你的,你若是不来我还不知道呢” “哦还有这事”我好笑地看向净空。 净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遮掩道:“我那不是怕惹起她的想头儿吗” 瑶尘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个醋坛子,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吃闲醋”嘴里虽在嗔怪着净空,眼神却是幸福的,满满的都是笑意,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我想,此时她的心应该是蜜里调油了吧 这俩人,整日里吵吵闹闹,没事都能弄出些小波澜来,但若真说要分恐怕又公不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男女间的情爱吧或许,只有这样的爱才能经受住考验,才能支撑着两人走完一生、相濡以沫吧 我为他们找到了情感的归宿而高兴,为他们的幸福而幸福。 不知不觉,天边已现鱼肚白,我看时间不早了,得回寺里了,便留下些银钱。两人原本是要推拒的,被我一句话就给怼了回去,“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忘了当初卷了我全部家当的时候了” 瑶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收了银钱不再说话。净空则抱住我,只说了一句“好兄弟。”。 这是久违了二十年之后,我们兄弟间的第一个拥抱。我们抱了很久,泪湿了彼此的肩头。瑶尘看在一旁,默默地跟着落泪。 村里的大公鸡啼叫了起来,我知道必须得走了,只能拍拍肩膀,松开了彼此。我这边转身刚要抬脚,却突然又被净空拉住。他盯着我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 我用眼神询问着他,他的眼光在我两眼间来回逡巡了几个来回,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颇为艰难地说:“原谅我。” “嗯”我不明白。 “我违背了誓言。” 我猛然反过味来,他说的是当初跟我说的,要陪伴我一辈子的誓言。 我内心波涛汹涌,原来这就是压在他心头的愧疚,也是他迟迟不敢见我的真正原因啊。 哎,实诚的净空,不管外在变了多少,内里还是那个护我、疼我、待我如兄长、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宝贵的师兄。 我喉头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我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把它们咽了下去,上前拥住他的肩膀,暗哑着声音道:“你没有。” 说完,就绝然地扭头、转身、出了门,头也不回地摆手说:“好好过,过几天我还会来的,你们的故事我还没听完呢” 我知道他们在身后看着我,可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怕一回头会让他们看到我滂沱的泪水。 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却涌动着说不出的悲凉。不想回寺里,就直接去了后山的悬崖。 坐在悬崖边上,我的掩面而泣,肩膀剧烈地颤抖,泪如雨下。 二十年了,我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孤独无靠地坚守了整整二十年建寺的辛苦自不必说,守候等待的无助最是难耐。 老天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到底是开眼了,今天终于让我见到了光明就让这泪水把这二十年来的艰辛、无助、委屈和隐忍一起冲刷掉吧 我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直到天上飘下了绒绒的雪花,把我覆成了一个雪人,我才伴着寺里传来的云板声站了起来。 转身正欲举步而回,却见一个小雪人蹲在地上,两手置于膝上,仰头呆望着我。小脸蛋冻得菲红,眼神中凝满了关切,不是慧贤还能是谁 我一怔,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我走过去,伸手把他拉起来,他的手已经冻得象冰块一样的寒冷。 “怎么不在寺跑这儿来了” “方丈师父,我都快两天没见到您了,就想来出来走走,没想到佛主听到了我的心声,指引着我,让我看到了您。” 这孩子,让我不由心生怜惜。我抚着他的头,把他搂在自己的臂弯里,为他遮挡风寒。 “这么冷的天,以后不要再来了,会冻坏的。” 慧贤仰着小脸,看着我说:“方丈师父,您放心,我冷了知道回去,我不傻。” 我一愣,可不是,好象傻的是我诶。我笑了笑,便就这样一手牵着他,一手搂着他往回走。 慧贤本来是低头小步跟着我,走了几步忽然说:“师父,您是不是想妈妈了” 我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这孩子是多么渴望关爱呀 我蹲下身,把着他的两个小肩膀,与他平视。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纯净,任谁也不忍心伤害。 我拍拍他冰凉的小脸蛋,淡淡地笑着说:“对,我想妈妈了。” 慧贤为自己猜到我的心事而神气起来,“我就说嘛,什么事能让师父您哭成那样一定就是想妈妈了” 我用手轻轻掐了下他的下巴,笑道:“是啊,我们慧贤最聪明了。” 得到了赞赏,这孩子高兴得眼睛都亮了。我站起身,继续搂着他往回走。 慧贤偎在我的身侧,我能感觉到在他小小胸膛中激荡着一股豪迈的情绪,果然,不一会儿,他就小大人儿似的说:“方丈师父,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颇为他要保护我的意思。 “好。”我点头,高声应道。小孩子的这份情,我必须领。 我微笑着紧了紧臂弯,在心里叹道:“真是个傻孩子,希望我能成为他生命中的一缕暖阳,让他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能够远离苦难,无忧无虑地多过些日子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是难懂故人心 我把慧贤一路护送到寺里,自己则直接回了藏经阁,进了乾坤轴。 离坐在桌边,一手端着茶碗品着茶,一手搂着烛龙正哥俩好呢,听到动静,也没看我,随口问道:“回来啦” “嗯。” 我只应了一声,离就听出不对劲了,立马扭头看了过来。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可能是笑得有点难看,离放下茶碗就向我走来,烛龙也窸窸窣窣地蜿蜒着跟在后面。 “怎么了”离皱着眉拉起我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担忧地问。 我笑笑,“没事啊”谁知喉头发紧,话一说口,声音竟是哑的。 离嗔怪地瞪了我一眼,“骗谁嗓子都哭哑了”又指了指我的眼睛,“呶,都红了。” 瞬间,所有的坚强都化作了乌有,我一把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离,我找到瑶尘和净空了。” 离皱了眉拍着我的后背,柔声道:“这不是好事吗二十年了,人找到了,总算是没白等,该高兴才对呀怎么还哭了呢” 我心里酸酸涩涩的,幽幽道:“谁说不是,可我就是忍不住地想哭。” 离善解人意地劝慰我,“没事,想哭就哭,这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没个依靠,全凭你一人打拼,有个事都没个人商量,难为你了。” 我放开怀抱,擦掉眼泪,破涕为笑,“离,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呢总是能让我在你这里找到安慰,以后可不许离开我啊” 离抚了抚我的头,又拿手捏着我的鼻子拧了拧,笑着娇宠道:“不是我好,是你好。” 离拉我坐下,“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带他们回来” 在离的面前,我又恢复成了十三岁小孩子的心性,仿佛时空倒错,回到了方丈师父的身边一样,伏在桌上,头侧枕在右胳膊上,撒娇般地撅起嘴巴鼓着腮,左手的指头轮番着有一搭无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离笑盈盈地坐到我身旁,给我倒了杯茶送到我手上,然后单手托着腮看着我,静静地等我说话。 我坐直了身子,呷了一口茶,瞟了他一眼,便将瑶尘和净空讲的概括地跟他讲了一遍。 听我说完,离眨了几下大大的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用指头捅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啊哦。”离瞅了我一眼,狡猾地笑了一下。 我瞧着就不是什么好笑,便瞪眼道:“你笑什么呢” 离的触手马上有两只伸到前面捂了嘴巴,更是吃吃的笑个不停。 我的个神呐,跟我玩这个你掩耳盗铃啊还捂嘴你以为捂了嘴我就看不到你在笑了吗 我探过身去,伸手就把他的须须给扯开了,那触手还不老实的在我手里一个劲的扭动着挣扎。 “好啊,你还敢跟我较劲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太好使了,离知道弄不过我,两只触手马上不动了,放弃了抵抗,任我抓在手里,末端软软地垂在我的手背上。 我撇撇嘴,哼道:“算你识相”把触手一扔,摔在他的怀里,拍拍手重又坐下。 离的眼睛象猫头鹰的眼睛似的,左右移动了两下,然后笑着对我说:“我看你是恼羞成怒了”触手的末端翘了起来,动了两下,终是忍住了要捂上嘴的冲动。 “恼羞成怒什么恼羞成怒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呀”我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呛得自己也是好一阵咳嗽。 离就坐在对面,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身一脸,十分的狼狈,一众触手全跑到前面擦脸来了,滑稽极了,逗得我大笑不已。 离忙活完,赏了我个大白眼,嫌弃地一撇嘴道:“切,还说不是,那你自己说说看,能见面是多大的喜事啊,你说你哭得稀里哗啦的,是为什么啊难道不是看着从家的好兄弟现在跟人家亲成一个人似的,失落了吗” 这一说让我吃惊不小,不禁二目圆睁,反驳道:“你都想哪去了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我这都交的什么朋友啊真是认人不殊啊 我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怒道:“刚还觉得你善解人意,没想到这一会儿就来混的,真是错认了你了” 说着便跺脚起身,向自己的床走去,边手边摆手道:“昨儿一晚没睡,都要困死了,我去睡了,不理你了。” 身后传来离吃吃的笑声。我没理他,倒床上蒙上大被就睡了过去。 梦,又是梦。 在梦中我的魂魄似乎飘出体外,很快就进入到一片浓重的迷雾之中。 我象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在有如夏日里棉堆一样厚重的云层中穿行,速度飞快,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周围到处都是象牛奶一样浓重的白色,连半寸的距离都看不到。 然而,这样的情形并未持续多久,很快我便从云层中钻出,耳边马上变得安静下来,处处鸟语花香。 此时,蔚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离我如此的近,让我感觉自己就象已融化在那蓝天里一样,成了天空的一部分。 我翱翔在空中,鸟瞰大地,万里山河尽收眼底,那是一种自由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下面的一片绿色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片崇山峻岭,参差茂密的森林把大地装点成层次分明深浅不一的绿色,十分的养眼。 整个世界安静祥和,时不时从里面传来几声飞鸟的鸣叫,让整片山林更显静谥。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去体会享受这只有在天上才有的感觉。 忽然,耳中突然听到了阵阵脚踩落叶的沙沙声,有人 睁眼望去,透过繁密的枝叶,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手拄着一根树枝,赤着脚,在山岭间跋涉穿行。 这少年是谁我非常的好奇。谁家的父母这么狠心,能把这么小的孩子孤身一人放到大山里来难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之杜宇(一) 这个想法一下就抓住了我的心,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采点野果吃,困了就地打个盹,走走停停。 我一路跟随,心也跟随着这孩子起起落落,担心他是不是累了,是不是饿了,而当他终于走出十万大山,看到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时,连我都为他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不过,看他手搭凉棚面对眼前广袤土地时脸上流露出的欣喜之色,我想,对于孤独的他来说,应该算是件好事吧,至少面对这片土地,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希望。 少年捧起一把泥土,拇指捻搓着,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容,看得出少年的心里充满了喜悦。 我听到了那孩子的心声:这么肥沃的土地,随便撒把种子就能有收成。 少年走在这片土地上,发现这里除了随处可见的野草,却不见半个人烟。 少年不停地摇头叹息,这么好的土地就这么浪费着,真是可惜。 不远处,一条水带挡住了去路。 少年欣喜地跑过去,蹲在水边,先掬起一捧水喝了个痛快,然后又捧水洗了把脸。也不擦干,任由水珠从脖颈上滑落,打湿了衣襟。 少年站起身,随意地甩了甩手,看来是打算自然风干了。 此时,太阳西斜,江面上倒映着一轮红日,远处船影依稀,微风抚面,似有渔歌顺风而来。 走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人影了,少年激动得象是见到了救星一样,脱下上身破烂的短衣拿在手里拼命地摇晃,大声地呼喊,并奋力去追。 少年的脚力不错,声音也够洪亮,船上的人还真就听见了,向他靠拢过来。 船一靠岸,还没停稳,少年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 船上只有两人,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对老夫妻。 长年风吹日晒的渔公渔婆皮肤黝黑、皱纹如沟壑般堆砌在脸上,但面目慈祥。 憨厚的渔公微笑地看着少年,而渔婆则慈爱地唠叨着“慢点,小伙子。” “大叔,大婶,谢谢你们了。” “孩子,你叫什么啊你这是要去哪呀” 少年眼神一暗,回道:“我叫杜宇,无家可归,走哪算哪吧。” 我大吃一惊,杜宇这少年竟是杜宇这明显是正主啊我怎么会见着他呢 忙定睛去看,却见渔公渔婆互望了一眼。渔公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正襟危坐在船板上,死盯着少年,象是有所期待的样子。 而渔婆则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问道:“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你若是没地方去,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少年一听,扑通就跪下了,道:“我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到处流浪。若您二老肯收留我,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说着就连叩了三个响头,把两位老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忙将他扶起,拉他坐到身边。 少年跟随两位老人回家后,老人高兴地请邻居做鉴证,去族长那里确认了收养关系,少年承诺会为二位老人养老送终。 邻居们纷纷恭喜祝贺,都道这是上天赐予的难得的缘分。两位老人听了,都乐开了花,终于能老有所养了,人之幸事啊。 从此,少年便在老人家住下,成了这家的儿子。少年非常能干,每日里跟随渔公出门打渔,把渔婆留在家里料理家务,不必再去水上操劳。 少年很快发现这是一个以打渔为生的部族,根本就没有农耕。于是,少年开始留心野地里的野生稻米,在秋季时细心地将种子收集起来,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在自家院子里先开了一小块地,将种子播下,悉心的浇水照料。 小苗拱出地面,绿油油地招人喜欢。邻居见了都很纳闷,外面的草有的是,为什么要在家里种这些没用的东西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点傻 面对乡亲们的不解和嘲笑,少年只是憨厚地笑笑,也不说明,只是在秋季的时候,将收获了的粮食脱粒去了壳,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又炖了一大锅鱼,把大家伙请来品尝。 村里人从来吃的都是鱼虾和番薯,哪吃过为饭这种东西一顿饭把大家吃得馋虫都勾出来了,纷纷询问这饭是用什么做出来的,少年便将把野生稻米拿来种植的事讲给众人听。 谁都没想到这野地里习以为常的草粒子还有这用处,都欢天喜地去野地寻找种子,照少年说的积攒了起来。 第二年开春,少年便耐心地教授大家如何开垦土地,如何播种,除草、浇水。 到了秋天,成片的稻米丰收了,村里人终于过上了有米吃的日子。第三年春天,村民开垦了更多的土地,扩大了种植范围。到了秋天,打下的粮食不仅够自己吃,还能与外村的人交换物品,卖钱买需要的东西。 少年所在的村子从此开始以农耕为主,打鱼为辅的生活。米在这里非常受欢迎,而且物以稀为贵,价钱自然卖得好。昔日小小的渔村很快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多外村的人听说了此事,也纷纷前来学习农耕技术,小渔村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少年宽厚豁达,不保守,乐于带着大家一起致富,无偿地传授大家相关知识。 不到十年的时间,整个鱼凫部族便改变了原有的生活方式,象少年所在的村子一样,开始以农耕为主,打鱼为辅,整个巴蜀地区也因此变得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而少年也成长为仪表堂堂的二十多岁的精壮小伙。 他无私的行为深得人心,他的功绩妇孺皆知。虽然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可提起他,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鱼凫部族的最后一位王病逝后,古蜀之地声望最高的就属这位青年杜宇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于是,众望所归,他被大家推举为新一任蜀王,杜宇王朝从此开启。 杜宇不负众望,勤政爱民,把蜀国治理得国泰民安。 第一百二十九章 梦之杜宇(二) 画面忽然一转,只见杜宇骑马巡视着疆土,后面跟了一众随从。 马起初只是小步走,后来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跑了起来,既而象受了惊一样地狂奔。 突然,那马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一道道金光如波纹般闪烁着荡漾开来,马脖子当时就给撞飞了,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杜宇也从马上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随从们惊呼着追赶过来,场面一片混乱。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转,象是到了杜宇的寝宫。 杜宇躺在榻上,面对众人的呼喊毫无反应,榻下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都两天了,王还是这样,有呼吸却不醒来,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这可怎么办” “好多事情还需要大王做决定呢哎” “可不是,这么多郎中都给看过了,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也不知道哪里有奇人异士能有办法让王醒转过来。” “要不,咱们张榜出去吧” 众人正议论着,榻上的杜宇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那是净空的眼睛。 我从睡梦中惊醒,骨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惊肉跳。 “怎么了,净心” 离和烛龙不知在做着什么游戏,正玩得不亦乐乎。见我一惊一乍的,都停了下来,担忧地看着我。 我没答话,静坐了一会儿,稳定了下心神,这才从床上下来,移步到桌边,心事重重地坐下。 离忙给我倒了杯茶,我小小地喝了一口,眼神凝在杯子上。 “没事吧” 离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又摸摸自己的,疑惑地看着我。我摇摇头,抿紧了唇,若有所思。 离用触手将我的手缠住,晃了晃,道:“别闷在心里,有什么事说出来,没准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呢” “我刚才梦见杜宇了。” 离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我蹙着眉,想怎么才能把这件事说清楚。 “我说的不是净空,而是真正的杜宇王。我看到了他是如何进入巴蜀,如何被拥戴为王的,以及被净空占用了肉身之前的事。” 我瞅着离,抱住钻进我怀里的烛龙的大脑袋,抚摸着说:“我不清楚这梦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头脑中臆想出来的。我没法判断真伪,因为实在太过真实了。” 离微歪着头,眼睛翻了翻,似在思索,然后伸了触手拍拍我的肩,微笑着说:“其实,是不是真实发生的都无所谓,管那么多干嘛过好现在就行了。” 离的话让我如释重负,有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说的对啊” 我的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好象压在心头的乌云都随着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飘走了一样,心里顿感轻松。 是呀,与其浪费感情纠结在那些自己决定不了、无法操控的事情上,还不如珍惜当下呢管它是不是真的,过好现在不就行了 这样一想,自己都感觉脸上肌肉不那么僵硬,变得柔和了。 烛龙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大脑袋摇晃起来,欢快地倏倏地吐起了信子。 我大口地喝了口茶,握了下离的触手道:“我现在只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净空占用了杜宇的肉身,那杜宇本人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离沉思着说:“这倒是个问题,现在净空的肉身在这里,我想,只要净空进到这里来,还魂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杜宇恐怕又会象净空先前的肉身一样,就此沉睡不起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我起身来到净空的床旁,看着沉睡在床上的那个人,脸色竟似比前几日又好了不少。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恐惧,不会他自己会重新生出魂魄吧那到时岂不是会有两个净空那我该认哪个呢 离将一只触手挽上我的手,一只触手摸上我的头,“叫你不要多想,怎么又有的没的乱想了呢” 我回头一瞧,离笑盈盈地看着我,连烛龙那家伙也跟着歪头瞅着我,木木的脸上也写着“你是傻瓜吗”的神情。 呵,连它都敢嘲笑我了 俗话说得好,有距离才会有威严好吧,我承认,这是我总结的。这跟他们离得太近了,熟得不能再熟了,我所有的脆弱都展示给了他们,他们也就不会象其他人那样,把我当神一样的供着了。呵呵,真是没地位了呀。 这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如若哪一天,他们在我面前上房揭瓦我都不会觉得稀奇了。我还不想在他们面前把面子都丢光了。老大毕竟是老大,总还是要讲究点威严的,是吧 我一甩袖子,不理他们,转身就走。经过桌子时,酷酷地摆着手道:“还没吃饭吧请你们吃大餐不谢” 立时,一桌丰盛的菜肴出现在桌子上。 身后传来离的惊叹和烛龙咯咯咯的欢呼声,我感受着离盯在我后脑勺上满是笑意的灼热的目光,以及烛龙扭着身子,恨不得立时扑向美食的样子。 尤其是烛龙,它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就是一个小孩子看到好吃的东西时拍着小手,满嘴流着口水、两眼放光的蠢萌呆傻样儿。 我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心情舒畅,一种称之为满足的笑容爬满了我的脸。 是啊,只要他们开心,我就知足了。 我可以给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 随着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所认为的美好就在这虚空之地如破竹一般一一呈现出来。 蓝天、白云、层峦叠障碧绿的山峰、高悬的瀑布、奔流的溪水、山间木屋、竹林小径,曲径通幽、鸟语花香 天,我创造了一个世界 我潇洒地一路走着,不回头,听任着身后一连串的尖叫惊呼一浪高过一浪。 我不得不承认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操控一切的感觉很爽,那是一种专属于造物主的成就感 直到出去了,我才回首看向挂在墙上的卷轴,心中感慨无限:这还真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呀 然而,我的兴奋并未持续多久,心念忽的一动,不禁眉头紧锁,笑不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存在的意义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个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那是我内心的声音,它在不停地拷问着我自己: 这个卷轴世界是由我创造的,那这卷轴之外的世界又是由谁来创造的呢 在创世纪之时,那个造物主是否也象我创造卷轴世界一样,仅仅是心有所想,便随想而生了呢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是否意味着抹去我们这些生灵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刚刚还得意满满膨胀得鼓鼓的一颗心刹时跌入冰谷,几乎不能思考。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跟那些被我随意踩踏而死的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认知让我几近崩溃。这个打击简直太大了,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我倒退着,跌跌撞撞地出了藏经阁,失魂落魄地直奔后山而去。途中有人跟我打招呼,我就跟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理会僧侣们诧异的目光。 一直以来,我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有如神佛般的强大,还从没有谁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方丈呢 我坐在悬崖边上,空洞的目光看向崖底,有一瞬间我甚至有了跳下去的冲动。 我的内心世界崩塌了,一切仿佛都没了意义。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存在难道仅仅就是某个人臆想的产物吗亦或是只存在于某个人的梦里 那么,世人的奋斗、求索、七情六欲,那些折磨众生死去活来的俗世中舍不去割不下的一切,到头来又算是什么 是了,佛主说的对,那不过就是一个“空”字,全无半点意义 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早上下的雪还堆在崖边,我就那么坐在雪堆里,全无知觉。外表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瞬一下,而脑壳里却在进行着一场头脑风暴。 我知道,必须得有个结果才行,否则,心结不解,今天我算是走不出这里了,这是我的执念。 我呆呆地眺向远方,似是在看风景,实则什么都没有入我的眼。 这里是宁静的,只有冷风象小刀子一样毫不客气削刮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肤,而我全无知觉,就如一尊雕塑。 然而,就在这寂静中,“哗啦”一声拨动水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寻声望去,发现那声音是从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发出的,正是早上慧贤蹲的那个地儿。 奇怪,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有水呢 我好奇地走过去,只见在一个脚窝里竟融了一汪水,而水里有一只不足半寸长的小虫正弯曲着身子做着一躬一伸的弹跳运动。 我大为诧异,且不说这脚踩的雪窝里怎么就融出了水,单说这小虫是怎么来的怎么就能在这寒凉之季孕育而出的呢 生命是多么的奇妙啊我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敬畏之心由然而生。 灵台一亮,顿觉开悟,我释然地笑了。 是了,生命本就是个奇迹,既然已经来到这世上,那么就要珍惜这难得的机会,遵从本心,做好自己这一世该做的事,即便一切都是虚幻又何妨 人生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为,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万事万物,因缘而起,因缘而灭。缘起缘灭,因果循环,天道轮回,想来就是这世界运行的法则。 我能来此世上,参与其中,是何其有幸。 或许我只是上天,那个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一个疏漏,让我有了不同于常人的天赋,有了能够掌控万物的些许本领;也许我的出现原本就是他有意而为,就是想假我之手去替他运行天道。 无论原因为何,我都是幸运的,难道不是吗 我既然天赋异禀,那就要担负起多于常人的责任,否则,岂不是暴殄天物 至于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存在于世的意义,有那么重要吗意义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又何必去纠结呢 不错,我是幸运的。 我在心里对自己微笑着如是说。 不知佛陀释迦当时坐于菩提之下,是否心中也曾有我之困惑而佛陀开悟后,是否也如我般欢喜 想通了这一切,我如释重负,有如重获新生,心底生出万般喜悦。 此时,天色已晚,太阳透过灰蒙的云层挥洒着暗淡的光彩,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而我的心却亮如白昼,一片明朗。 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是时候该下山了。 我直起腰,啊哈,今儿就不在寺里用斋饭了,我要去敲他们一顿,尝尝他俩口子的手艺。 许久没吃过他们做的饭了,还真有点想了。也不知道做过王和王妃的人有没有被人侍候出坏毛病,原来的手艺有没有荒废掉 我步履轻快地回到寺里,跟衣钵交待了几句,便下了山,迫不急待地来到他们的小院,下意识地先看向烟囱。还好,炊烟袅袅,香气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我舒了口气,还好,终于没有了之前冷锅冷灶、破败的气息。 我刚要去敲门,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并伴着急急的脚步声。 从声音上判断,人数还不少,而行进的方向正是这里。 我心中一凛,什么情况村里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有人看到我了 我决定先躲起来看个空竟。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冤枉 左右一瞧,见院外路旁有棵老树,便走过去,纵身跃上去。 这树虽没什么叶子了,但枝条颇密,借着暗沉的天色,躲在上面应该不成问题。 很快,一群人就吵吵嚷嚷气势汹汹地过来了,惊得沿途的犬吠声声,此起彼伏。 人们在净空家的小院门口停住了脚步,打头一人朝院内一指,回头道:“就是这儿” 我一惊,好大的阵容好啊,五位长老居然都在 只见首座长老点了点头,把手一挥,“敲门。” 打头之人便推开篱笆门,进了院子,伸手猛拍破木门。 破木门在那人掌下一下下地颤栗着,发出“嘭嘭”的巨响,同时伴着细微的咔嚓声,揪得我心直发紧,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拍零碎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净空出现在门口,看到外面站了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面色不善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净空越过那人竟直走到院门口,给几位长老深施一礼,“不知几位长老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外面冷,快里面请。” 首座长老并没有动,而是沉声问道:“杜宇,听说你突然发财了,有这回事吗” 净空一愣,马上脸上堆笑道:“哪里的话,我一个穷小子能发什么财啊” 那个打头的人这时走过来接话道:“你胡说你没发财怎么昨天还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今天就能大块地买肉了呢” 净空一时哑言。 首座长老威严的声音传来,“听说,你今天足足买了一百钱的肉,而张兰仁正好丢了一百钱。现在张兰仁告你偷了他的钱,你可认罪” 净空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矢口否认,“还请长老明查,我杜宇虽然穷,但也穷得有骨气,我在村里住了这么久,什么时候不都是老老实实地干活的您们什么时候见我手脚不干净过,有吗” 那个打头的就说:“你从前手脚干净也不能代表你现在就手脚干净呀我这一百钱刚丢,你那边就有一百钱去买肉,这也太巧了吧你让乡亲们评评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呀” 人群中就阵附和之声,“就是,是太巧了。” 有人说:“杜宇,我们也想相信你,可这事儿确实是太巧了点。” “杜宇,你就说说你这钱是哪来的呗,要是能说清楚不就结了吗” “杜宇,你是不是在哪捡的呀要真是检的,咱就把钱还了,以后改过自新,大家也都能原谅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把净空急得抓耳挠腮,脸都红了。 我心中一惊,这是在诱供啊这个村子千百年来信守的都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如果拾到东西不归还失主,那罪过可不是说你承认了就没事的呀 那个叫张兰仁的不失时机的加了把火,“就是,你到是说说看,你那钱到底是哪来的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天你就别想过得去” 这时,首座长老也声音冷冷的说:“杜宇,自你去年来到我们村,村里人对你可不薄啊,你家是什么状况大家可都心里有数,所以,你也不要怪大家今天想得多,冤枉你。若依我看,你还是交代一下这钱财的来路比较好。” “长老,我” 我一看情况不妙,忙从树上跃下,把话截住:“你们不要难为他了。” 众人齐齐回头,一脸惊讶地看向我。 “净心大师,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事先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去村口迎接您啊”首座长老率先反应过来,陪着笑向我走来,恭敬道。 我双手合十,打了个问讯,一指净空道:“阿弥陀佛,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这位施主。” 众人一听,就更吃惊了,不明白一个破落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都蒙登地站在那里,一个个好奇难奈,却又不敢出声,只能看着我,等待下文。 首座长老瞅瞅我,又瞅瞅净空,那鹰一样的眼睛在我俩之间转了个来回,画魂道:“大师,我没明白,您此话怎讲” 我不急不忙,笑着解释道:“没什么,我与这位施主有两面之缘,前日他上山去送请柬,我见他忠厚老实,但穿着单薄,就送了他件冬衣御寒。 昨日,他一早去村口接我,却还是一身单薄。我很好奇,又听慧贤说他家还有病重的老母,便让他带我来到这里。原来他把冬衣给了老母亲,这让我深为感动,也十分的挂心。 我想,一个如此孝顺之人,他的品德应该是无可挑剔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钱买肉,那是因为我感念他的一番孝心,不忍见他穷困潦倒,吃饭都成问题,便将随身所带银钱都给了他。 这位杜宇绝不是一个贪财之人,这点我可以作证。因为我给他银钱的时候,他是死活都不肯要的。后来,还是我说日后要请他去我们寺里做帮工,就当是预付的工钱,他才勉强收下。 试问,一个宁可挨饿受冻也要靠劳动吃饭的人怎么可能去偷或者昧了别人的钱财呢” 众人一听,便交头结耳地议论起来。 首座长老捻着胡子锁眉沉吟了片刻,问道:“那您今日前来是” 我淡然一笑,“昨日给他母亲诊脉,发现她的病症非常的罕见,激发了我的兴趣,今日琢磨了一天,特来复诊。因为不想给村里添麻烦,便没跟村里打招呼,就直接过来了。” “噢,是这样啊。” 大家纷纷点头,接受了我的说法。 首座长老脸上挂笑,道:“大师真是慈悲,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呀,看来,我等今日有幸,能亲眼观摩大师诊病了。” 众人一听,都兴奋了起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希望能得到我的允许,只有净空的眼神颇为担忧。 第一百三十二章 顺水推舟 “没问题。” 我的嘴角始终挂着笑,面不改色,同时瞟了一眼净空,问道:“现在给你母亲诊病,还方便吧” 净空一愣,马上点头,“哦,没问题,没问题,求之不得,快请。” 首座长老眉头微皱,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迟疑着没有迈步。 我冲他笑笑,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不卑不亢道:“长老,请。” 首座长老忙挂上笑脸,也做出请的姿势,“哦,方丈大师,您先请。” 这时,那个张兰仁一把拉住首座长老的袖子,道:“长老,那我那一百钱怎么算” 首座长老怒瞪了他一眼,“你个没用的东西,自己没经管好自己的钱财,还随便诬赖他人,险些让这位杜宇小哥蒙受不白之冤,没追究你污告之名就不错了,还敢讨要银钱快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张兰仁挨了骂,面上挂不住,站在那里很有些委屈的样子。 我忙替他解围道,“他也是丢了东西一时心急,又合着事出巧合,没调查清楚,不能全怪他。放心,咱这村里多少年了,都是路不拾遗的,只要是在村里遗落的,就不会丢,一定能找得到。” 这时,一个十来岁梳着抓髻的小孩跑来扯了他的衣襟,气喘吁吁地喊着说:“爹爹,爹爹,我娘在院里柴垛那儿找到那串钱了,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张兰仁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怎么忘了,晌午时他娘让我帮着拿柴,肯定是那时候不小心掉进柴垛里的,我说怎么干找找不着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都说他:“以后你可长点心吧,别总丢三落四的,还冤枉人” 张兰仁挠着头,很是不好意思,“哎呀,方丈,还是您英明,您分析的多有道理呀,说能找到这就马上找到了,要不怎么说您是大师呢我服了” 众人不肯放过他,调笑道:“什么意思难道你原来还不服吗” 张兰仁讪笑着说:“哪能呢原来也服,什么时候都服” 众人又哄笑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出奇的祥和。 净空微笑地看着我,那笑容是从心而发,由衷的充满了欣慰的笑。 我冲他点点头,一转身,正瞥见与之成鲜明对比的首座长老那张尴尬的、皮笑肉不笑的脸。我的心一沉,隐隐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众人随我进了门,瑶尘早就听得外面发生的一切,此时躺在床上,盖着大被,装出一付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在床边坐下,问净空:“我走之后,她的疯病可好些了吗” 净空站立一旁,恭敬地回道:“回方丈的话,我母亲从昨日到现在都未再发病。” 周围人一听,都啧啧称奇。我则搭上她的脉,细细地诊查。 其实,给瑶尘诊病也的确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前日给她诊脉时我就发现,她的脉息虽然强劲有力,但似乎有些微的中毒之状。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某种毒物导致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而这或许跟她后来的经历有关。 瑶尘是最爱美的,如果可以,我想帮她恢复容颜。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有话也没法说,只能尽量的演戏把今天这事儿敷衍过去。 “杜宇,你母亲的病是千载难遇的奇症,不单纯是身体上的顽疾,还有一些外病缠身,怕是你们冲撞了什么吧” 瑶尘听了,眉毛就微微一动,围观的人则齐齐发出“啊”的一声,胆小的向后直退。 首座长老挑眉看向我,净空则认真地对我说:“方丈真乃神人,还望救我母亲一救。”说着话,净空就扑嗵跪下了。 众人吓了一跳,我忙将他扶起,“有话好好说。” 净空站起来,擦着眼泪说:“实不相瞒,我母亲本来好好的,后来好象确实是冲撞了什么,突然之间就疯癫了起来,面貌也变了样子,本来她是很美的。” “这就是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原来住的地方应该没人愿意做你们的邻居,你们是被当成了不祥之人被赶出来的,对吧” 净空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理会他的问话,继续说:“你们到了这里,被好心的村民留下,按理说此地风水极佳,正可以对邪祟起到压制作用,不至于犯病,只是可惜呀” 我说着假意打量起这个不大的房子,眼角的余光却扫视着众人,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我看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毛毛地盯着我看,神情十分的紧张。我心底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效果。 于是,我话风一转,叹道:“恕我直言,整个村子哪里都好,偏偏他们给你们母子选的这块地儿却是至阴之地,对你母亲是大大的不利啊。” 围观的人群立时骚动,议论起来。 有人说:“我说怎么一进这屋就凉嗖的,觉得哪不对劲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就是,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这屋里恁瘆得慌。” 这时有个胆大的就问:“方丈,那怎么办啊,她是不是真的不祥,会给我们带来霉运啊” 这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首座长老也将他鹰隼一般的睛直象两道利箭般地插向我。 对此,我完全无视,缓缓地眨了下眼,慢条斯理地说:“祥与不祥都是相对的。” 众人没听明白,首座问道:“此话怎讲” “五行不全之人,邪祟就容易得手,而面对至阳之人,邪祟就无能为力。” “那方丈的意思是” “这样吧,在我给她治病期间,我暂且在寺中给他们腾出间房,让他们先住进去。在寺里,任何邪祟都会避而远之。 至于这个房子嘛,就毁了吧,以后都不要再住人了。” 大家听了,都松了一口气,皆道:“这个办法好。” 只有首座长老拧了眉,问道:“那治好了以后,怎么办” 众人马上又把目光投向我,我知道他们是心有余悸,怕这不祥之人以后再惹上什么脏东西,不敢收留他们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别想有事瞒着我 心下暗喜,正中下怀道:“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不过寺院乃佛门清静之地,不适合俗世中人久居。我想,回头在山上找块地,帮他们盖座小房子。我看杜宇也挺勤快的,以后大可以居士的身份到寺里帮忙,供养老母,只是到时候还得烦请村里人出些劳力呀。” 众人一听,都松了口气,“这个简单,一家出个劳力,几天就能完事了。” 净空欣喜地看着我,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我装作没看见,站起身,对众人说:“今天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又转向净空,“我先回去安排一下,你也收拾收拾,明天就可以带你母亲直接上山去找我。” 净空使劲点了点头。 众人随我出了院子,首座长老带着众人一直把我送到村口,看着我进了山,这才各回各家。 想想都好笑,本来是想要敲净空他们一顿饭吃的,结果饭没吃成,还断了一桩公案。不过,借此机会把他们接到山上,倒是了我的一桩心事,想想也不亏,所以心情还是蛮不错的。 回头瞧着离村子远了,村口的人早看不见了踪影,我便放心的瞬移回了藏经阁。 站在藏经阁里,我的心情有些激动,因为我发现自己瞬移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从山下到山顶这么远的距离,象这样心到人到,还是第一次。当然,以前也没尝试过这么远距离的瞬移。 之前我隐约觉得功力还不够,尝试了也是白试,而现在,是自然而然的去想,自然而然的去做,一切就象是水到渠成。 闪念间进了卷轴,卷轴内的世界依然美好。 我走在寂静的山间小路上,欣赏着自己创造的世界,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溪流边立着一只梅花鹿,正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把手拢在嘴边,冲它大喊一声“哟呼”那鹿就受了惊,飞奔而去。 我无奈地摇摇头,笑了,这傻鹿,就这么跑了,也不知道过来跟我亲近一年,懵懵懂懂的,竟不知道我是这里的主宰,要知道,我可是一个念头就能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呀。 我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慢慢地一路走上山顶。远远的,就看到了翠绿掩映下的小木屋,奇怪的是离和烛龙却没在院子里。 我喊了他们两声,没人应,难道出去了 我开门进屋一瞧,可不,除了躺在床上的净空,哪还有那两货的影子 这是又野哪去了 我返回到院子里,心念一动,院子里便多出了一个爬满了葡萄藤的凉棚,棚下一张圆桌,五个座墩。 我拉了一个座墩坐下,手指在桌上轻点,桌上便随我所想,出现了一大盘烤蝶肉,和一杯清茶。 我用昆将肉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品味,然后喝了一口茶。第二块还没来得及切下,院门就被撞开了,烛龙留着哈拉子,笑嘻地就冲了进来,直扑到我跟前,歪头盯着我的手,等着我喂它。 “好啊,你学坏了,我俩没回来,你就吃独食”离从烛龙脖颈上跳下来,嘴不饶人地数落我。 我白了他一眼,用鼻子轻哼了一声,“哼,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用烤肉的香味吊着你们,你俩怕是都要乐不思蜀了吧” 我装出一付很委屈的样子说:“我算是知道了,现在我真是没地位呀,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俩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就知道在外面野,早知道不给你们弄这些景了。” “咦你没吃东西吗净空他们两口子连饭都没留你吃”离推了我肩一把,爆笑道:“哈哈,怎么混的啊你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嘿这我就不服了,我没蹭上饭至于乐成这样吗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去吃肉,突然反过味来把身子向向一旁闪开,瞪他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去找他们了你不会又不经允许乱读我的想法吧” 离就抿嘴嘿嘿的乐,拍拍我的肩,拉长音道:“哎呀,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费那事去读你的想法吗猜都猜到了” “怎么说” 离撇了撇嘴道:“都是自己人,你就别装了就你那脾气,昨天的故事没听完,你能熬过今晚上我要是没说错的话,明儿他们就会上山了吧” 我惊得差点没咬了舌头,“你,你怎么知道的” 离看着我的样子,忍着笑朝旁边的座墩呶了呶嘴,“这都准备好了,还不是就差人了吗” 我恍然,这个聪明的离,什么都瞒不过他,现在住这的是三个人,多出的两个座墩当然是给要来的人准备的啊。 没想到我无意识的所为,自己都没注意到,却被他一眼看穿。 我摇着头,举杯埋头喝茶。 离的一条触手伸过来卷上我的脖子,把我拉近他,在我耳边说:“哼哼,这回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有事可别想瞒着我” 我放下茶杯,拱手作揖,“大侠厉害,在下佩服得紧,怎敢有事欺瞒。” 离伸手拿起桌上的昆,自己切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轻轻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那派头,高高在上的,俨然他是王一样。 天啊,我在内心不禁一阵哀嚎:距离距离要不怎么说人和人之间要保持距离呢,这关系太近,没了距离,地位也就没了,哎悲哀,实在是悲哀。 离切肉的手突然顿住了,斜眼看向我,嘴角撇着坏笑,问道:“你想什么呢” 他一问我才意识到,这家伙的触手还搭在我脖子上呢,他居然又偷读我的心思 我伸手快如闪电抓了他的须须从我脖上扯下,在我手上缠了一圈,然后跳将开去,就势一甩。离一声“呀”还没叫出来,就被我扽了出去。 我把他的须须随手扔掉,潇洒地拍了拍手,大摇大摆地走回桌边坐下,拿起昆,淡定地切着肉道:“我说过,不经我允许,不许随便读我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如芒在背 离见我反应如此强烈有些吃惊,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便走过来重又坐到我身旁,推了我一下,“不是吧还真生气啦” 我头一扬,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哼道:“哼,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在这个家里谁才是老大这不管管还不行了呢,都要上房揭瓦了” 离不说话,只拿眼睛瞅着我,嘴角憋着笑,可能是在判断我是在说笑还是当真。然后终于没忍住爆笑起来,所有的触手都捂在肚子上,两脚在地上一通乱跺。 笑够了,才用手指着我,哭笑不得地说:“净心方丈,净心大师你可笑死我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说着说着还上了手,过来要摸我的脑袋,被我一闪躲过。 他也不恼,接着说:“你说你,还真是的,说你是小孩吧,你的头脑、心智和强大都是常人无法启及的;说你是大人吧,你怎么有时候又跟个孩子似的呢你说你矛不矛盾啊” 我没理他,继续吃自己的肉,我饿的慌呢 离用肩膀撞了下我,我又赏他个大白眼,撇撇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再强大的人心里其实都住着一个最本真的自己。我当初来这儿的时候其实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些年虽经历了不少,年纪虚长了二十岁,但我觉得自己还保留着那份童真。” 我想了想,非常笃定地看着离说:“当然,我的这份童真只对我的至亲好友展现,比如说你。” 离听了,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感同身受道:“你说的没错,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样。你看我现在挺爱笑爱闹的,其实认识你之前,我可不是这样的。” 我了然,“嗯,我知道。” 这回轮到离惊奇了,黑黑的瞳仁都大了一圈,“你知道” “是呀,你以前不就是个面瘫脸吗木木讷讷的。”我指了下烛龙,“呶,不就是和它一样吗” 离盯着烛龙那木呆呆的脸看了会儿,噗嗤就笑出了声,“别说,还真象。” 离说完却收住了笑容,一丝悲伤从眼中滑过,被我余光看了个正着,他不知,自顾自别过身去微垂了头。 我伸手晃动他的肩膀,把他身子扳过来,俯身从下往上的去看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呢” 离瞟了我一眼,抿了下唇,涩涩道:“没事,就是突然想家了。” 他这一说,弄得我心里也是一酸。我在这边都二十年了,那边的方丈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我好想他。 我俩都沉默了,烛龙适时的把大脑袋从我腋下钻了过来,用大嘴巴直顶我的脸,木呆呆的眼睛盯着我,让我从中看出了萌萌的感觉。 我笑了,不知为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看到它那蠢萌呆傻的小样儿,我的心情就能好不少,好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而我开心,离就开心了。就象现在这样,见我笑了,他便也嘴角弯弯了。 我一拍离的肩膀,“没事,兄弟,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一定想办法送你回家去。” “真的此话当真”离惊喜地大叫着从座墩上蹦了起来。 “嗯,当然我净心说话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食言过” 离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就乐得跟个什么似的。我想,这是我的承诺,日后,无论如何都要兑现。 当晚无话,我们嘻闹了一阵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众僧人一起用罢早餐,便在方丈室临时把各位执事召集来,将杜宇一家的特殊情况作了说明。 重点强调他们只是暂住几日,必竟寺院有不留女客住宿的规矩,突然冒出个女客来,怕大家不明所以,平白的惹出非议。 各位执事都表示没问题,一切按我说的办。 见大伙都没什么异议,我便安排知客准备出两间客房,先给净空、瑶尘二人暂住几日,又安排了一些细节。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常一些,等把各位执事打发走后,方丈室就剩了我一个人,于是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要不怎么说等待的感觉最难挨呢平日里,我什么都不想,一打坐就能坐一天。现在盯着门口,无心去做别的事,满心的期待时间快点过。 快晌午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报,说人到了。我的心一阵狂喜,吩咐下去让他们先住下,又派人送去吃的。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过去看望他们。 门是虚掩着的,我轻敲了下门,里面就传来净空的声音,“请进” 我刚要开门,门却开了,净空出现在门口。他一把将我拉进门,“净心,你怎么才来都想死我们了。” “我还想问你们呢,怎么才来我都等了一上午了” “我们也想快点上山,可是临走临走,总得跟村里人打声招呼道个别啊。” “嗯,理解。” 我向屋里的瑶尘点下头,“对不住了,小嫂子,目前只能委屈二位暂时分居几日,必竟这里是佛门清净地。等房子建好了,你们就可以随便了。” 一句大实话把夫妻二人说得脸上一红,净空直挠头,瑶尘则坐在床上,忸怩道:“净心,你说什么呢” 我见他俩那样,倒不明白了,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净空拉我坐下说:“净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说好了要照顾你的,结果,总是被你照顾,我” 我照他肩上捶了一拳,“跟我见什么外你要是没事,就跟我出去给你们的房子选块地儿去。” 净空泪光盈盈地瞅着我,点头道:“好。” 临出门,我回首笑对瑶尘,“瑶尘,抱歉,我现在不方便在此久留,准备好你的故事,回头听你讲啊。” 瑶尘端坐于床上,未言一语,只是微笑着颔首。 我和净空直奔寺外,一路竟走得有些紧张,一颗心悬着,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象箭一样射在背上,直到出了山门,心才稍许放下。 我扭头去看净空,发现他也正看着我,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我俩相视而笑。看来,他和我一样,也是有些紧张。也难怪,这寺里人多嘴杂的,表现得太过亲近容易让人起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兄弟 “往哪走”净空一副你去哪我都随你的架势。 我心里这个踏实啊,想都没想就豪迈地说:“咱们在山里转转,你喜欢哪,咱就把房子建在哪。” “成。” 净空也不客套,点头与我并肩而行。 二十年了,我们兄弟都没有这么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了,我的心竟有些激动,砰砰的欢快着,不停地雀跃。 虽说净空现在顶着的是别人的皮囊,但对我来说却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因为那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那么的熟悉。 走着走着,不知谁牵的牵,两只手就牵在了一起,就象小时候一样,当然不再是大手牵小手,但我二十年苍桑的心在这一刻又似回到了十三岁的那年我们一起下山的时候。 现在想来,那是一生里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在那之前虽然偶而也会伤心落泪,但却是幸福快乐的。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从下山开始,那仿佛成了命运的一个节点。 怎么说呢,感觉就象前方是个无尽的黑暗旋涡,而当时的我们却茫然不知,懵懂无畏地一步步走进去。 之后,邂逅了离和烛龙,有了短暂的快乐时光,然后却是二十年孤独的漫长等待。这二十年的孤独我的心都磨老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会再笑了。 还好,命运眷顾我,二十年,终于画了一个完满的圆,一切似乎重新启动。虽然前方是什么在等着我们,我不知道,但相信,未来的路有伙伴相随,不会再孤独。 我看着净空的侧脸,任由他拉着我的手,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温热,相信此刻的他也正忆着当年的点滴,或许还在奇怪,这小手怎么就变成了大手,当年才有自己肩膀高的小孩怎么就长成个小伙子了吧 山里的空气清洌冰凉,却奈何不了滚烫的热情。 我们默默地前行,偶尔互看一眼,会心地笑笑,然后又继续专注地行走。 远离正常的山路,淌过一条小溪,是一片长得很茂密的竹林。走进去,竹林深处有一片十来丈见方的空地,隐在里面,在外面看是看不出来的。 我停下脚步,“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净空张开双臂,转着圈把这空地看了几个来回,欣喜道:“太好了,这个地方好。景色好,又清静,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呢” 我看着他,好笑地说:“你不知道很正常啊,你那么老实,哪象我,天天天不亮就在山里转。” “什么天不亮就在山里转为什么”净空不解地看着我。 我觉得这事儿跟他也说不清楚,便打马虎眼道:“嗨,都过去的事了,精力旺盛呗” 净空不信地撇撇嘴道:“骗人谁信呐” 但他马上不去纠结这些没用的事,在空地上开始比划着设计自己未来的家。 他不停地说,我就不停地点头。他开心,我就开心。 看着兴奋的他,我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好,他还在,一切都还有意义。 净空终于说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冲我招招手,我默默地笑着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这些年苦了你了。” 净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面色很凝重的扯着随手抓起的一把枯草,边揪边说。 “不苦,挺好的。” 净空皱皱眉,“你不用瞒我,打我上山看到你建的神龙寺,心里就明镜似的,你一个人支撑到现在不容易。” 我不以为然,“其实也没什么。” 净空摇摇头,“说心里话,在山下就听说你建了个寺院,但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规模,跟咱们当初出家的神龙寺都没什么两样了。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嗨,真没什么,就一点点熬出来的呗。” 净空叹了口气,“你呀,从小就象个小大人似的,虽然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搞怪整蛊你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可我知道,你是最有责任、最有担当,也是最善良、最重感情的。”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碰了下他的肩,“瞧你,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净空侧身看向我,高声反驳道:“你当然有你是这世上最好的。”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别呀,你这样说,小心瑶尘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净空坐正了身子,望着远方,继续扯他的草说:“没事,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就是她的命,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哪天咱俩同时遇到危险,只能救一个的话,她的选择一定是你。”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笃定,却没有丝毫的妒意。我知道,那是因为面对同样的难题,他的选择也会是我。 我的心脏一阵滚烫,炙烤着我的胸膛,催得眼睛都湿润朦胧了起来。 扭头偷偷擦了下眼角,心里说,我又何偿不是呢为了你们,我也是可以随时牺牲掉自己的生命的。 对于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那是可以过命的,绝对信任、毫无芥蒂的至纯至真的情感,是我在人世间行走这一遭最值得骄傲的收获。 我的内心波涛汹涌,但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打趣道:“那是从前,现在,你才是她的选择。” 净空轻笑了下,有些小甜蜜地说:“那不一样” 我也笑了,看向远方。这俩人,早就知道他们有一腿,却死活不肯承认,真是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净空将手里的被揪成碎碎的小草往空中一扬,叹道:“你呀,还象从前一样,什么都喜欢闷在心里,一个人扛。” “好事情,与朋友分享,快乐就是双份的;不好的事情,与朋友分享,岂不是痛苦要加倍吗再说,我也确实没觉得怎么苦,有吃有喝有人侍候的,能苦到哪去倒是你们 对了,还没问你呢,你们一个蜀王、一个蜀王妃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的” 净空长叹了一声,“哎,说来话长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蜀国自杜宇以来,发展农耕,国家富庶,百姓安居乐业。而我自从找到了瑶尘,如愿以偿地娶了她,心里也就知足了。 说起来惭愧,有一段时间真是荒淫无度,不理政事。 后来,民怨渐起,我俩自省之后,也想把国家治理好,但怎奈治国之事,我本就不在行,而瑶尘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主,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个时候,大巫师就建议我们转移矛盾,扩张疆土。没有其它办法,也只能走这一条路了。好在打战这事,瑶尘在行。每次出兵,都是瑶尘领兵挂帅,那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出几年就控制了整个巴蜀地区。当时真是威风得很呐。 净空讲到这里,眼中熠熠生辉,腰杆似乎都直了几分。那是一种被称之为“骄傲”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他在为瑶尘而骄傲自豪。 净空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眼中空灵,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我知道,他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了,便不打扰他,由他去回味。 过了一会儿,净空回过神来,接着往下讲。 那时候是蜀国最强盛的时候了,真可以用国富民强来形容了。 可是,消停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变故。事情是从一个叫鳖灵的人出现开始的。 这个人非常的神奇。据说他是楚国人,有一次失足落水淹死了。按理说尸体应该是顺流而下的,可到了他这儿却反过来了,不但没顺流而下,还逆流而上了,你说奇不奇怪 他的尸体就这样一直逆流漂到了我蜀国境内,被打渔的人发现给打捞了上来。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还活了 太神奇了,这件事一时传得沸沸扬扬,都传到宫里了,我也是偶然听宫人们议论才知道了此事。后来问过大臣,才知道此事非虚。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是好奇,同时也觉得既然老天将他送到我这里,就一定有其道理,没准我们有缘呢所以,我就派人去把他找了来,见了一面。 没想到,这一见面,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呐。 他很聪明,让我想起了你,就更觉亲切。而他对治理国家还颇有见地,让我觉得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是个人才呀,当下就任命他做了丞相。而他也果然不负我所望,替我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也乐得逍遥自在,和瑶尘到处游玩,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净空讲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啊,要掉那恐怕也是个陷阱。果然,净空的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我当时真是庆幸啊,感谢上苍的眷顾,让我能过上如此美好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 净空垂下眼帘,咬着嘴唇,许久才放开。 他来的第二年,老天不开眼,连降暴雨,山洪暴发,把我蜀地百姓淹死了十之六七。当时那个惨呐,可以说是浮尸千里,惨不忍睹。 你知道的,我是个旱鸭子,泳都不会游,对治水更是一窍不通了。正在为难之时,鳖灵主动请命,挺身而出,说他从小长在水边,水性很好,可以带领大家治理水患,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要说,这个鳖灵还真是个人才,不服不行啊。他很快就查出造成水患的原因,是洪水来时,有玉垒山堵住了水的去路,导致大水向两岸溢出,这才形成了灾害。 原因查明了,问题也就好解决了。他提出凿平玉垒山,把堵着的水疏导出去,水患自然就除了。 我别无他法,只能听他的。要说那个鳖灵也真是拼命,一头扎到灾害现场,身先士卒,不怕苦累,和老百姓同吃同住,花了近五年的时间还真就把玉垒山开出了一条通道来,让洪水畅流而下了。 此后,真是一劳永逸,多大的洪水来了,都能被化解掉,再未发生过任何水患,老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鳖灵在治水的过程中得到了百姓的爱戴,得了人心。他的所做所为,他的能力,也确实让我自叹不如。所以他治水回来后,我就将王位禅让给了他。 本来以为可以不再为国事所累,带着瑶尘过几天舒坦日子,谁知,天不随人愿,那鳖灵上位后,竟要赶尽杀绝,派人在送给我们的食物中下了毒。 当时,我没在家,瑶尘等不及嘴馋,先吃了,结果中毒晕了过去。等我回来一看,吃了瑶尘呕吐物的狗都被毒死了,瑶尘没死都是万幸啊。 我弄醒了瑶尘,问明白了怎么回事,就知道了鳖灵的居心,也晓得住的地方是不能再呆了,就和瑶尘趁着夜色骑着马逃跑了。 我们没头没脑地跑了一晚上,天放亮时发现不远处是一座小城,看着竟颇有几分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竟是我娶瑶尘的那座城。 我和瑶尘当时又累又饿,急需休息和补充体力,一咬牙,就进了城,去了阿吉婶家。 到了她家,也没敢跟阿吉婶说实话,只说出来游玩,顺道来看看她,不想声张。 阿吉婶表现得很热情,好吃好喝地招待,让我们十分的感动。 当时,我还好,瑶尘的身体虚弱得厉害,就打算在阿吉婶家暂避几日,缓一缓再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吃过饭后,阿吉婶就让我们在原来瑶尘住的小屋里休息。我们也是累坏了,一下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忽听得外面传来压抑着的对话声。 “放心吧,人在里面呢,跑不了。”是阿吉婶的声音。 “嗯,做得不错,等一下我们埋伏好,你就去敲门。” “诶,好。不过,军爷,能不能别在我家院子里杀人啊太晦气。” 沉默了片刻,那位被称作军爷的回道:“看情况吧。” 我当时就是一惊,看来鳖灵的人不仅追来了,阿吉婶还出卖了我们。原来看似热情的招待不过是缓兵之计,不过是为了稳住我们而已。 我忙推醒瑶尘,简要地把情况作了说明。这时传来敲门声。 “谁呀”我一边假意应着,一边和瑶尘躲到门后。 “是我,阿吉婶,快给婶把门开开,婶做了些点心,给你们送来尝尝。” “阿吉婶,谢谢你了,我们都睡了,明天再吃你做的点心吧。” 外面静默了片刻,就听阿吉婶说:“那好,我给你们留着,明儿再吃。” 我这心里刚松一口气,嘭的一声,门就被踹开了,几个黑影就冲了进来,直奔床就去了。我拉着瑶尘赶紧往外跑,到了院儿里一看,不好,里面已有人候着了,每个人都蒙着面。 当时真是绝望啊,如果瑶尘没中毒,这些人算什么可没有办法,看着摇摇欲坠的瑶尘,我真恨自己没用,关键时刻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这时,冲进屋里的那几个人已经出来了,看到我们,其中一人向我深施一礼,道:“对不住了,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大声呵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领头的就说:“请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只不过是想过最普通的百姓生活,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那个领头的冷冷道:“我们只管做事,不问原因。你们最好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否则,动起手来可就不好看了。” 说着就要往前凑。 “不要过来”我大叫着,扶着瑶尘不自觉地往后退。 突然,小腿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回头一瞥,竟退到了井沿上。 我心中一动,便对瑶尘说:“对不起了,我没本事,不能保护你。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与我共赴黄泉” 瑶尘当时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她冲我惨然一笑,说:“傻瓜,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完,我也笑了。我们抱在一起,点了下头,就一起跳进了井里。 我们在一阵惊呼声中没入了冰冷的井水,外面的声音似乎被拉长变了调,变得遥远而诡异。 水很清,我们能看到彼此微笑的面庞。我死死地抱着瑶尘,生怕死后若被打捞出去,会因为抱得不紧而被强行分开。 时间仿佛被抻长了,那一刻我觉得就象是永远。 我们在不停地下沉,在我窒息到快丧失意识的时候甚至在想,这井好深啊。然后,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眼前闪过一片金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是在一条小河边,怀里什么都没有。我当时就急了,爬起来到处找人。还好,在不远处,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瑶尘。 我连忙跑过去,却发现她变了样,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这时,她也醒转了过来,一睁眼看到我,眼睛里流露出的惊喜让我知道,她就是我的瑶尘。 我忙把她扶起来,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好多了,有力气了。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纳闷地问:“这是哪呀我们不是跳井了吗” 然后,她突然抓了我的胳膊,使劲摇着我问:“净空,你说,这里不会是极乐世界吧难道我们上天堂了” 我摇头笑道:“我不知道。” 瑶尘就噘着嘴生气道:“大呆瓜,一问三不知”说着在我胳膊上就掐一下。 “诶你掐我干嘛”太出其不意了,我“嗷”地就叫出了声。 “看你疼不疼啊”瑶尘摇头晃脑理所当然地说:“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瑶尘又恢复了古灵精怪的样子,看来她的身体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我这悬着的心刚放下,没想到她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小河,欢呼着就跑过去了。我急忙跟上去,生怕她接受不了现实,一时想不开。跳井没死成,再来把跳河。 果然,她站在河边,盯着河水就傻在那儿了。没一会儿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毫无办法,只能过去也蹲在地上搂着她跟着一起哭。 直到她哭得差不多了,我才告诉她:“没关系,瑶尘,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那天,我们在河边坐了很久,也聊了很久,直到瑶尘接受了面貌改变的事实,我们才开始关注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过我俩的分析,一致认为,那口井就象当初那口棺材里青铜树和石棺盖上的飞轮一样,都是具有某种魔力的,是开启时间之门的钥匙。 因为我们俩之前没事的时候就讨论过,杜宇王朝时,还没人知道我们的大明朝呢,也就是说我们去的那个年代比大明朝要早;而且中原也没有统一,说明那个年代比我们当初生活的大明早得不是一点半点,总得有几千年吧 净心,你说是不是太神奇了我们等于穿越了上千年的历史,在不同的年代都生活了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又是哪朝哪代。 我们顺着河流走,瑶尘说,人们总是逐水而居,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活动的痕迹,实在没有人,更好,她可以打野味养活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困惑 不过到了傍晚时我们就到了现在的这个村子。我们进了村,敲了一户人家的门,慌称家乡发洪水逃荒出来的,那人家不错,让我们进了屋,还给了吃的。 我看村子坐落在山脚下下,就随口问一句这山叫什么名字。没想到,人家说叫青峰山 你都不知道我俩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有多激动。我就追问,听没听说过一位叫净心的和尚。村里人就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称呼净心方丈呢” 我当时一听,都蒙了,你做了方丈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看他对你很恭敬的样子,就忙道歉,说听说过你的大名。 那人这才满意地讲了你的很多事。他很崇拜你,我看得出来。 我们当时都不用商量就决定要留下来了,不为别的,就为离你近一点,能时不时地听到些关于你的消息。 我表达了想要留下来的想法,那人就告诉我,他是决定不了的,村里添人进口得族长同意才行。那是个热心人,当晚就带我们去见了族长。 族长看我和瑶尘流离失所,动了测隐之心,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我们的请求,还找人帮着盖了房,让我们在村里安了家。 就这样,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净空讲得很概况,远没有瑶尘那样事无巨细的面面俱到,但我也听明白了个所以然。 我深吸了口气,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当时为什么要禅让真的是自愿的吗” 净空还沉浸在回忆中,没想我这么无情,第一个问题竟是问这个。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答道:“这事儿怎么说呢就象是箭在弦上,发也得发,不发也不行啊。” 我点头,“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个鳖灵通过治水,不但得了人心,同时也大权在握,成了无冕之王、实际的掌权人。可他还不满足,让你感受到了危胁和压力,所以你才不得不交出王位。” 净空搭拉了脑袋,使劲搓着自己的手,低喃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我倒是奇怪,鳖灵这个人也够歹毒的,对于已无权力的你竟痛下杀手。按理说,你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又不会对他的王位构成危胁,他没必要如此赶尽杀绝呀” 净空举拳照着自己的腿就捶了一下,恨恨道:“谁说不是呢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说句实在话,让出王位我是有点舍不得,必竟那么大的疆土都是瑶尘打下来的。 但凭心而论,他的确比我更适合蜀王这个位子,治理国家那是真有一套啊,绝对是个人才。 所以,我当时也就是心里小小的别扭了一番,过后也就想开了,根本没有要东山再起的想法。真的” 看着净空急切的目光,我点头笑道:“这个,我信。” 净空听了,就长出了口气,好象急于表白的人终于得到认可了一样。 看着他那样子,我的心里不禁涌上一丝苦涩。 这净空,真是一点没变,还是原来的那个心思单纯的师兄,和瑶尘配成一对,真是绝了。只是两人都这么简单,太容易被人欺负,被人卖了可能还帮着数钱呢。 两人一时无话,各想各的,沉默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整个竹林摇晃起来,竹叶被刮得唰啦唰啦直响。 我看净空打了个寒战,忙拉他起来,“冷了吧咱们先回去吧,别让瑶尘等急了。” “好。” 我们回去的路走得很快,果然,一进门,瑶尘就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埋怨道:“怎么才回来真是亲哥俩呀,见面一唠就把我给忘一边了。” 我忙陪笑:“哪能呢忘谁也不能忘了咱们的大美女呀” 话是没经大脑,脱口而出的,看到瑶尘僵着一张脸立在那里,我是懊悔不迭,这下算是捅到痛处了。 净空站在一旁,看着瑶尘眼里瞬间凝结的豆大的泪滴,急得直搓手,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围,可惜兮兮地看着我,似乎在说“你自求多福吧”。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马屁拍的,没谁了。 我尴尬了片刻,马上上前拉着瑶尘坐下,“嫂子,嫂子,你听我说,你这脸是重毒后遗症,不是真的变丑了。你放心,有我净心在,一定会还你个漂漂亮亮的一张脸,皮肤会比以前还要好。” “真的” 还是这招好使,瑶尘瞬间笑逐颜开,眼泪眨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我说的。” “太好了,瑶尘最在乎她这张脸了。”净空也乐得跟个什么似的。 “不过,你也不能急于一时,你要对我有信心,就一定治好。” “没问题,我信你。” 瑶尘兴奋得都要手舞足蹈了,我待她情绪平复下来,对他俩说:“我不宜在此久留,就先走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息,晚饭我会让人给你们送来。三更天一起去藏经阁找我,我等你们,不见不散。” 说完,我便起身告辞了。 回藏经阁的路上我的脑子里就一直琢磨着净空讲的事。 这个鳖灵实在是太奇怪了,逆水而行不说,还能死而复生。他赶尽杀绝难道真的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吗 他下的是什么毒狗被毒死了,而人却只是改变了样貌,这还真是前所未闻啊 进了卷轴,回到小木屋,离和烛龙又不见了。哎,真是后悔啊,弄这么大的地做什么回个家,连个人影都摸不着了。 怨念刚起,整个世界就在我眼前迅速崩塌,仿佛末日来临。我被唬了一跳,瞠目结舌。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周围一切又归于平静,山山水水都消失了,只剩下小木屋和站在院子里的我。 “啊” 我嚎叫一声冲进屋里,还好,屋内还是原样,净空的肉身还在。 不好我转身冲出屋子,“离烛龙”我疯了般地狂吼。 天啊,他们不会也消失了吧 我的肝都颤了,滚烫的液体在眼中汇聚,几欲夺眶而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朋友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两个家伙突然从天而降,摔在地上,发出了“嘭嘭”的两声闷响,接着便是离龇牙咧嘴的尖叫“哎哟” 太好了,他们还在 “哈哈哈哈” 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大悲大喜,我难以抑制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 烛龙扭着庞大的身躯委屈看着我,离则气得用触手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怒瞪着我,一只触手弯曲着指向我,“笑什么笑都是你干的好事,对吧” 我终于止住了笑,上前一把抱住离和烛龙这两位失而复得的朋友,心里是说不出的庆幸。 离感受到我的悲悽,推推我的肩膀,“怎么了” 我擦掉眼角的湿润,扯出个委屈巴拉的笑颜说:“没事,就是刚刚以为要失去你们了,吓死我了。” 聪明的离翻动了两下他的墨黑眼珠,不用我解释,就明白了原委,拉了我的手说:“我看现在就挺好的,以后就让这里只有咱们的家,那些山山水水的让它们见鬼去吧,挡着我的视线,你回来都不能一眼看到,真没看出哪好来。” 我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拉着离到桌旁坐下。 “对不起啊,让你们没的玩了。” “说什么呢这些日子我都玩够了,早该消停了。” “真的不骗人” “我骗你干嘛” 我心说,不骗人才怪呢但我乐得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去说破。 离的触手在我脑门上快速点了一下,“说说,有什么好事啊” 我瞥他一眼,佯装生气道:“你是我肚里的虫子吗什么都知道” 离眯眯笑着,一本正经地反问:“咦我不是吗” 我笑而不语,离倒了杯茶,自饮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侧眼看将过来,“净空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今晚。他们已经在山上了,暂时安排在寺里,明天就找人给他们盖房子,等天黑了,我带他们来。” 离盯着杯子,眼神变得有些空灵,“嗯,好久不见,我都有点想他们了。” 晚饭简单吃了几口,我便没了心思,干脆出了卷轴,盘坐在蒲团上,坐等他们。 好不容易熬到夜半三更,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未及他们扣门,我先将门开了,将人迎进阁内。净空进门后,左瞧右看,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净心,这就是藏经阁啊,小时候我就好奇这藏经阁里究竟是个什么样,怎么就那么神秘,只有方丈才能进呢” 而瑶尘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墙上的卷轴,不敢靠近。 我也不说话,掀起卷轴,露出机关给他们看,两人立刻成了好奇宝宝,伸手去摸。 我笑着说:“按一下。” 净空回头看我一眼,手放在上面不敢动,倒是瑶尘胆子大,把手覆在净空的手上,使劲一按,几案前的石板立时翘起,把两人吓了一跳。 我将石板移向一边,指着下面的洞,问他们:“还记得这里吗” 净空瞅了我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这是那个地下洞窟的进出口” “聪明” 我将石板归位,扑噜着手上的尘土,问他:“师兄,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是喜欢原来的形象,还是现在的形象” 净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说:“兄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我原来的身体估计早都烂成渣渣了。” “那就是说你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样子啦” “那当然我原来的形象也不比杜宇差嘛,是不是,瑶尘” 净空说完就去问瑶尘,我也将目光移过去,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瑶尘被我俩一盯,明显不好意思起来,抖着满脸的肉瘤掩面笑道:“对,你原来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人见人爱的英俊美男,他杜宇算什么,哪能跟我们净空相比” 没想到瑶尘会的词还不少,把个净空吹捧得心花怒放。 我一拍手,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两个人收住了笑,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嘿嘿一乐,道:“不瞒二位说,净空的肉身我还一直留着呢。” 净空有点蒙,愣愣地看着我问:“你什么意思啊,净心”然后,突然一拍大腿道:“净心,你不会是把我肉身一直留在身边吧净心啊,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师兄我,可这也太变态了吧你不会每天搂着骨头睡觉吧” 我气得抬手在他脑袋上捶了一下,“你才搂着骨头睡呢你倒想得美,你愿意我还不乐意呢” 瑶尘指着我,一双眼睛都快瞪成圆球了,“净心,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我点头笑言:“嗯,还是瑶尘聪明。” “怎么着,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净空懵懂地瞅着我们俩,不解地问。 我不理净空那个糊涂蛋,只问瑶尘,“你想怎样” 瑶尘的眼睛满溢着激动,斩钉截铁地说:“换回来” 我赞许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净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拉着我俩追问:“你们在说什么” 我狡黠地冲他一笑,道:“在说要送你件礼物。”说着,一手拉一人,大声道:“站稳了” “啊什么” 净空话还未说完,人已进了卷轴。 “诶怎么回事刚才没看见有房子呀不对不对,咱们刚才是在藏经阁里,藏经阁里怎么会有院子和房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离和烛龙闻声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刚看到瑶尘时,离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就神色如常地和他俩打招呼,“好久不见,你们好啊。” 净空和瑶尘异口同声地惊呼:“啊呀,它也在这儿啊” 离以为他二人是在说他,就笑着走过来,结果净空和瑶尘却当他是空气一样,目光径直地越过他,落在了立在门口的烛龙身上,把离给尴尬地晾在了一边。 离伸出的手僵在那里,回头委屈地看着我。我一扶额,怎么忘了这茬,净空和瑶尘是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说话的。看来,离还是没能修成实体啊。 我忙挽了离的触手,对他二人说:“净空,瑶尘,这里还有位朋友。” 第一百四十章 自己的醋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解地异口同声地问道:“谁呀” “就是那位你们看不见的朋友,离。” “真的吗”净空诧异地盯着我的眼,“什么他真的复活了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我嘚瑟地飞了个小眼神,点点头。 净空惊喜道:“净心,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瑶尘则变成了好奇宝宝,追问:“净心,你是怎么做到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反问她:“你还记得挂在墙上的那幅卷轴吗” “记得” 我不说话,只盯着她轻轻颔首。瑶尘缓缓地眨了眨眼,突然似有所悟地指着我惊叫:“噢我知道了,净心,你不会是说” 瑶尘被自己的猜想惊得又变成了圆球眼,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没说出来。 我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笑,向她竖起拇指,“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净空此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们在说什么呀别打哑谜了成吗你们这样让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傻。” 瑶尘听了,一把拉过他的胳膊,笑着给他解释,“刚才挂在墙上的卷轴你还记得吗” 净空翻了翻眼睛,还是不明白,“记得啊,怎么了” 瑶尘跺着脚,激动地说:“还没明白吗我们现在就是在卷轴里呀” 净空这回听懂了,惊得向后跳出半步,眼睛瞪得象要把我吃了,“怎么可能我明明能看到外面啊” 我抿着嘴,平静地点头,“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在卷轴的世界里。不信,你去那个书架那儿拿本书来给我试试。” 净空狐疑地往书架那里走,可是干走走不到,最后就跑了起来,可与书架的距离依然没有拉近半点。 最后,净空双手扶膝喘着粗气摆手道:“天啊,这简直太匪夷所思,太,太不可思议了” 净空说着直起身,拖着双腿,移步到桌旁,双手摸索着桌沿靠边坐下,一手扶额,一手冲我直摆,“不行,这世界也太疯狂了,我得捋捋。” 瑶尘看着净空失魂落魄、一幅被雷到的样子,欢快地跑过去坐到净空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跟抽风了似的。 这两个活宝,看他俩就够我乐的了。这时,烛龙也凑热闹,上下不停地点着头,扭动着身子,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估计也被这俩二货逗得不轻。 大家都开心,我的心也就安定了。 我用余光瞟了眼离,不想离却有些失神,蹙着眉,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心下一惊,离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人闹别扭的,难道出了什么事 离感受到我的目光,扭头对上我的眼睛,叹了口气,凑到我的耳边悄声说:“屋里的那位怕是要活过来了。” 什么这个消息此时象个晴天霹雳,一点都不好玩我惊骇地瞪着眼向他求证,离点点头。 看来不能等房子盖好再行事了,要做就得趁早。 我拉着离到桌边坐下,大声说:“还有更疯狂的,要不要见识一下” 两人止住了笑,一起看向我。 我用手一指桌面,“瞧。” 净空和瑶尘看着一桌凭空出现的丰盛菜肴目瞪口呆。 “净心,你成仙了快说你现在是神仙了吗” 净空的话把我一下逗得笑喷了,“神仙我不这么认为啊,这只是卷轴世界的力量。” 刚说完,肩上就挨了瑶尘一巴掌,“管它是不是卷轴的力量,总之你能运用它,就有你的过人之处,叫你神仙也不为过” “是呀,净心,二十年了,你怎么都没什么变化,你不会是长生不老吧” 我实话实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净心,你真是太神了虽说当初和你一起下山见识了你的一些手段,但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神,你太让我意外了” “还有个更让你意外的,你是想现在知道,还是吃完饭再说” “那还用说,当然是现在了净心,你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不然,我干什么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瞅了眼瑶尘,瑶尘冲我点点头,“说吧,不说,他肯定也消停不了。” “那好,做好心理准备,跟我来。” 我站起身,向屋里走去,净空他们连忙起身跟上。 进了屋,我往那床上一指,“过去看看吧。” 净空站在原地不动,结结巴巴地问我:“那是,是什么不会真是我的骨头吧” 瑶尘在他头上就来了一下,“就是骨头又怎么样自己的骨头也怕人家净心放了这么多年都没怕,你怕什么” 净空龇着牙,揉着被打疼了的头,皱着眉问:“那我过去啦” 瑶尘推了他一把,“磨叽什么还不快去” 净空一步三回头地走过去,等看到床上的自己,膝盖一软,身子一晃,直接就跪了下去。我们几人忙冲了过去。 其实,我是有些许担心的。 之前并不确定净空看到自己的肉身会是个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占着别人身体的魂魄见到自己的真身能否自觉跑出来钻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 一切都不确定,一切都还有待于观察。 净空两眼发直地盯着床上沉睡的自己,瑶尘则双手颤抖着抚上床上那个净空的脸。现在这个净空已经恢复得不错,脸上似乎都有了生气。 瑶尘摩挲着他的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哽咽着一遍遍地唤着“净空,净空” 净空诧异地把脸转向瑶尘,木呆呆地说:“瑶尘,你哭什么我在这儿呢,我不许你哭他。” “师兄,你傻啊他不就是你,你不就是他吗你们两个有什么区别啊” 这俩人的反应太让我意外了,本以为会是个欢天喜地的见面呢 瑶尘这时破啼为笑道:“净空,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啊” 净空挠了挠头,“太意外了说实话,我都习惯自己的这副身躯了。每天在镜子里见到的都是杜宇的这张脸,这时间久了,都快忘记自己原来的样貌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还魂 我和离对视了一眼,离的眼神也很无奈,看来,这惊喜是变成惊吓了。 “师兄,难道你不想换回自己的真身” “太突然了瑶尘,你想我换回来吗” “如果能,当然好。” 净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象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自言自语道:“好,那就换吧。” 我松了一口气,“实话跟你们说吧,你的真身最近的变化着实让我吃惊,感觉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你若是不马上换回来怕是他要自己生出魂魄来了,那样就有一个崭新的净空了,到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和他了。” “啊这样啊那,净心,那你还是快点吧,快点把我换回去,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瑶尘刚才那样你也看到了,别到时候再跟他跑了,我找谁哭去呀” 我说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瑶尘见我笑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一跺脚,捶了他一拳,嗔怪道:“瞧你个出息样”嘴上虽是这样说,但眼波流转的却是柔情,没有一丝气恼的意思。 净空深吸了几口气,往床边一坐,拿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气概来对我说:“来吧,来给我换回去吧,我准备好了。” 本来最理想的就是净空的魂魄自己跑回去,按理说也是这么个理,自己的肉身对自己魂魄的吸引力最大,两者相遇自然而然的会往一起跑。偏偏净空用杜宇的身子用惯瘾了,贪恋这副身子竟舍不得走,我真是不明白了,这位大哥得有多嫌弃自己原来的躯壳啊 没办法,现在看来,指望他自己是不行了,只得帮他一把了。可人为干预这种事我从没做过,只是凭感觉去做,还真就吃不准到底能不能成功。 离的触手攀上我的肩头,轻声说:“别担心,你行的。记住,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离的话让我心安,我伸手覆上他的触手,拍了拍,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信心强了几倍。 离感受到我内心的变化,收了触手,拍拍我的肩道:“那我们先出去了,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好。” 离带着烛龙出去了, 我对瑶尘说:“你也先去外面等吧,让我一个人试试。” 瑶尘幽幽地望着我,喃喃道:“净心,我信你。” 我笑了,瑶尘这么说,其实无非是在给自己打气。我冲她轻轻点点头,她便绝然地走了,头都没回。 到底是当过王妃、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千年狐狸,这魄力,倒真有点女中豪杰的意思了。 目送着瑶尘出了门,我将视线收回,先让净空躺下闭上眼,然后,我也闭了双目,将手覆上他的眼,轻抚着让他放松。 我想,净空虽同意换回去,但照他之前的反应来看,潜意识里应该是不舍和抗拒的,这样一来,我取它躲,势必加大难度,弄不好还会伤了它。莫不如,在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来做这事,那恐怕要容易得多。 于是,当我感觉他的呼吸变得冗长后,便悄然将手移至他的颈后,果断将其捏晕。 我定下心神,集中念力,将手掌虚覆在他的灵台之上,感应着他的魂魄。即使在这样晕迷的情况下,他的魂魄还是不老实,似乎知道我拘它们,左躲右藏的不肯出来。 我暗笑,看来,捏晕了他就对了。 我加大念力,运气于指上,将离得最近的一魂一下子吸了出来,用剑指将其点入净空真身的灵台中。那一魂,只亮光一闪便没了进去。 出来了一个,其它的就容易了。剩下的二魂七魄跑都来不及,就被我一一给拘了出来,尽数点入真身。 我看着三魂七魄在其体内象磁石一样互相吸引着聚成了一个光团,便引导着它们归于心窍,直到看着这些小家伙们安稳了,这才睁开眼睛。 “别偷看了,进来吧”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瑶尘、离和烛龙鱼贯而入。 瑶尘不好意思道:“你知道啊” 我觉得好笑,反问道:“你说呢”也没打算和她计较,冲床上呶了下嘴,“还不快过去看看。” 瑶尘听了,忙几步蹿到床边,可净空的真身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瑶尘将手探向他的鼻翼,惊得一下把手收了回来,带着哭腔问我:“净心,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死回去了” 我一听,忙移身过去,一看,净空面色发青,没了呼吸,果真象死去了一般。瑶尘站在一旁,连手都抖了。 “别急,我看看。” 我嘴里安慰着她,闭目去瞧。还好,魂魄归位,并无异状,只是心脏未动,血液散在各处,如一潭死水。 看来得投个石子进去,让它流动起来呀。想到这儿,我便将左掌垫在他的胸口处,右手则化拳上去就是一下,大声呵道:“师兄,你现在不醒更待何时” 瞬间,心脏博动,血液奔流起来,净空脸上的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血色。有如蚕翼般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却迟迟不肯睁开。 “净心,他怎么还不睁眼啊”瑶尘乱了方寸,焦急地哭咧着问我。 哎,我叹了口气,这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淘气了呢 我一撸袖子,道:“看我的。”伸手便向他的肋下抓去。 “啊饶了我吧”净空抱着膀,使劲夹着胳膊,怪叫着从床滚了起来。 瑶尘惊讶地看着他,突然伸手一指,“好啊你个净空,你敢骗我”说着上去就要捶他。 净空一把将其搂住,将下巴放在瑶尘的肩窝处,笑着哄道:“我就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别生气嘛” 瑶尘眼泪哔哩啪啦地往下掉,攥着拳头在他后背上轻轻地擂了一下又一下,“开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你想吓死谁呀” 净空将瑶尘放开,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低气地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哭了,噢再哭,我的心都要被你揉碎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箭拨驽张 瑶尘止了哭,“噗嗤”笑出了声,一拳擂在净空宽阔的胸膛上,娇嗔道:“你倒是揉碎一个给我看。” 净空一把握住她干瘪的一点都不肉感的小拳头,把她带入到自己的怀中,肉麻道:“我怕你舍不得。” 天啊,不行了,我要长针眼了。 我用手捂住双眼,仰天长叹:“佛主啊,求您快把这俩人弄走吧这俩家伙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呢难道是您老人家特意派他们来考验我和尚定力的吗” 此言一出,这俩人彻底没脸再抱了,都象被马蜂蛰了般立马松了手。 净空这时知道脸红了,挠着头为自己辩解道:“那什么,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我瞅着他们就好笑,“行啦,别难为情了,你真当和尚我的定力就那么弱啊我也就是开开玩笑的啦” 两人被我一说,反倒更尴尬了,一时间更是恨不得要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好了,咱别腻在这儿了,到院儿里去,我给你揭风洗尘。” “诶别说,还真饿了。” 我笑着了然道:“就知道你会饿” 瑶尘呆呆地问:“这话怎么说晚上不是刚吃过了吗” “瑶尘,你是不是还没缓过神来呀这个净空师兄可是躺了二十年没进食了,机体刚一恢复运转,不饿才怪呢” 瑶尘恍然大悟,如梦初醒道:“可不是,我怎么倒这茬给忘了” 说着拉起净空的手就往外面走,边走还说:“净心,我发现了,怎么一到你跟前,我和净空就都变笨了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们施了什么法” 我喊冤,“有你这样的吗自己不动脑还赖别人,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好不好” “瑶尘说的没错,我也有这感觉。”净空居然还在一旁帮腔,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呀 这时,离在我耳边说:“是依赖,他们在你身边就有了依靠,依赖你,脑子自然就变慢了。” 噢,是这样我的脚步不觉一顿。我怎么没想到,还只当是他俩在开玩笑。我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好重,那是一种责任感,一种被人依赖的责任感。 净空回头问我:“想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我忙快步跟上,“没事。” 桌上的菜还是热气腾腾的,象刚出锅的一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大家在桌旁坐定,都瞅着我,没人动筷,连烛龙的眼睛都一瞬不瞬地在盯着我看。我一瞧,呵,挺守规矩呀,这是在等着我发话呢便也不客气,站起来,给每人盛了碗汤,说:“欢迎师兄归来。”然后把手一挥,“都是自家兄弟,矫情的话就不说了,开吃”大家都笑了,拿起筷子,尽情朵颐起来。 净空和瑶尘看着我旁边的碟子一会儿多了些菜肴,一会儿又没了,很是新奇,对离这个存在好奇得很。 瑶尘忍不住遗憾地说:“净心,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看看你这位朋友的尊容就好了。” 其实,净空看不到离,那是情理之中,我不奇怪,可瑶尘怎么说也是修炼之人啊,怎么也会看不见呢想着我便问了出来。 瑶尘倒也没藏着掖着,无所谓道:“嗨,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功力不够呗,又没长阴阳眼,看不见魂灵也不足为奇。” 说到这儿,瑶尘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净心,你说巫师是不是都有阴阳眼啊” 这倒引起了我的兴趣,“那倒不见得,不过通常巫师都是应该有些个本事的,要不怎么混饭吃啊” 我扒了一口饭,随口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哦,也没什么,就是当初在祭坛里,我觉得那个巫师是能看到离的,而兰巴也有这本事,他能看到鬼魂,会捉鬼。所以我想,是不是是个巫师都这样。” 瑶尘说这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我隐隐觉得里面有事,但看着净空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便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 “对了,兰巴的那个青铜铃还在你手里吗” “青铜铃啊,早还给他了。” “为什么要还给他” “啊”瑶尘被问得一愣,刚夹的一筷子菜都掉在了桌上。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慌张样儿,我和离都是一惊。 瑶尘用眼角瞟了眼净空,然后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小声说:“我就是看那个兰巴挺老实的,是个好人,而且,那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我总拿着也说不过去呀” 瑶尘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问:“你说呢” 我差点没被噎着,心说,大姐,这可是你自己的事,你不问你自己,你问谁呢 那边净空当下就铁青了脸,把筷子一扔,道:“哼,那个兰巴就是居心不良,对瑶尘有意思,她都动心了,差点就跟着人家跑了。” 什么太劲爆了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一看净空那气鼓鼓的样儿,得,好好的一顿饭,登时箭拨驽张了。 我忙按住净空的肩膀,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一口,缓缓,消消气,一面问瑶尘:“到底怎么回事,瑶尘,你说清楚不就没事了吗” 转头又对净空说:“我相信瑶尘,她对你的感情我是看在眼里的,不会有你说的那种事。”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瑶尘嘤的就哭了起来。 “我说有用吗他就是个醋坛子,天天怕我跟人跑喽,有个公蚊子叮了我一口,他都认为是和我有一腿。你说就他那样,谁能跟他说得清楚啊” “跟我说不清楚,那你跟净心说,让他给评评理” 净空此时面目狰狞,真跟个凶神恶煞一般,一改印象中的憨厚、质朴、持重、温和的形象,让我心中不禁唏嘘。 两个人,但凡扯上感情的事,就易怒、易嗔、易喜、易悲,易纠缠不清。幸哉,幸哉,我是出家之人,远离这些世俗烦恼,倒是落得清静,自在逍遥。 瑶尘一把拉住我的袖子,痛哭流涕,缓了半天才抽抽搭搭地说:“净心,是这么回事,净空不是把蜀王的位子禅让给了鳖灵嘛,位置既然已经让给人家了,再在都城呆着就不是个事了。 我们又不想惊动别人,于是就给鳖灵留了封信,不辞而别了。 没有了国事烦恼,终于一身轻了,当时,我还是很开心的,我想就让我随他一路游走,从此浪迹天崖吧。 后来,我们到了一处有山有水、风景别致的地方就落了脚。 本以为从此可以开启新生活了,可是一切似乎都是从兰巴的照访开始变了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净空和瑶尘的家务事 净空在离家不远的山脚下开了一小片地,种了些庄稼。 那天,他又去了地里,就我一个人在家,不想外边有人敲门。我当时还以为是净空落了什么东西回来取呢,结果一开门,没想到竟是兰巴。 老朋友见面,当然要把人请进屋了。 我给他倒了茶,闲聊了几句,兰巴就提出想把铃铛要回去。我当时想,自己隐居在此,铃铛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而对兰巴来说就不一样了,必竟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所以都没犹豫就给了他。 谁知那天也是该着,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下起了雨,净空就提前跑了回来,被他撞了个正着。 净空当时就不乐意了,以为我和兰巴背着他经常私会,脸都绿了,当场就没给人家好脸色看。兰巴是个聪明人,当然看出不对劲了,所以马上告辞走人。 人一走,我和净空就吵了一架,我说什么他都不信,非说我和兰巴有一腿。 我要是真和他有什么我也认了,可我真是冤枉啊,我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瑶尘说着,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净空扯着我评理,“净心,你说,我们去哪了谁都没跟谁说,他居然能找来,要不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怎么可能做到你说他俩没一腿谁信呐”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信。” 净空一下跟不认识我的似的,瞪着我,半天又跳脚说:“好,就算不是她通风报信,他们之间没什么,可也不能说明兰巴那就不是心怀鬼胎你想想,蜀国那么大,我们住的又那么隐秘,能把我们找到,那得下多大的功夫啊,你说他能是就为了那么一个破铃铛吗” 我瞧着他们俩,一个头两大,长这么大,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相爱相杀;也明白了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说还能为了什么呀” 净空两眼一瞪,“那还用说当然是贼心不死,为了她呗” 我一听,不对呀,这话里有话,有内容呀,忙问:“你说什么贼心不死贼心不死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什么是你们没说的” 净空把头往旁边一扭,一指瑶尘,“你问她” 我和离巴巴地把目光转向瑶尘,连烛龙都把大袋转过来看着她了,也不知它一个小光棍能听懂什么好吧,可能就是鸭子听雷,看个热闹。 再看瑶尘,已气得嘴唇都白了,在那儿直哆嗦,大着嗓门高喊:“问我什么我哪知道跟你这种人我算是说不清楚了。” 我们又都看向净空,净空有些得理不饶人地说:“你当然说不清楚了,他都对你那样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净空这话一出,瑶尘腾地就站起来了,指着净空的鼻子怒道:“你给我说清楚,他对我哪样了” 净空也气得够呛,一扭头,脖子梗梗着,一字一顿道:“我给你留面子,我不说” 瑶尘就急了,“我的面子是我自己的,不用你给我留今儿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 净空一听也来劲了,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你别后悔” “我光明正大,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后悔什么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你们一起出征去攻打汶山的时候,你中了人家的埋伏受了伤,我听到消息后,日夜兼程赶去看你,结果,你让我看到了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 净空抹了把眼泪,道:“我看见兰巴在你的帐篷里,你躺在床上,他就坐在旁边那么巴巴的看着你,那眼神,再明白不过了,他就是对你有意思”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瑶尘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后来听人说你人来了,可是连面都没照就走了呢” “我不走留下来干嘛看着你们恩恩爱爱呀” “你”瑶尘冲到净空跟前,在他头上狠狠地点了一下,“蠢死你得了,这醋让你吃的亏得你今天说出来了,不然我还得稀里糊涂地背一辈子黑锅呢” “哼”净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瑶尘这时有些哭笑不得了,“你也知道我是受伤了啊我当时发热都烧糊涂了,命都快没了,危险着呢,人家兰巴懂医术,所以才守着我的,明白” 这净空还挺犟,梗着脖子不服气,“我不明白我就是觉得他看你眼神不对,对你心存不轨” 瑶尘指着净空,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一甩手,一跺脚,把脸扭一边,抹眼泪去了。 一时间,两人都僵在那儿直运气,谁也不理谁了。 我觉得这是该我上场的时候了,便起身拉他二人坐下。 我先对净空说:“师兄,能不能听我说句公道话” 净空还算给面子,气哼哼道:“你说” 我眨眨眼,想了想说:“师兄,你觉得瑶尘对你怎么样” 净空憋了半天,吐了一个字“好”。 “要我说,那个兰巴也未见得就真的对瑶尘有那种想法,也许他真的就是冲着铃铛去的呢 你可要知道那铃铛可不是满大街唾手可得的地摊货,那是人家先祖传下来的不可多得的宝贝对巫师来说,那就是梦寐以求的宝物,是非常重要的法器,可望而不可求的 你和瑶尘倒好,拿着人家的东西一声不响,说走就走,要是我也得追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吧” 我见净空神色有所松动,就接着说:“再说了,瑶尘对你怎么样别人不清楚,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她若不是一颗心系在你身上,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栓得住她 咱们且不说人家兰巴不见得真对瑶尘有意思,就算人家对她真的有意,那又怎样那是她的错吗那只能说你小子有福气,娶了个人见人爱的主换了别人早偷着乐去了,你倒好,还拿这事来折磨自己媳妇,傻不傻呀你你是想把她撵跑还是怎么着啊 师兄,你记住,只要她的心在你身上,那就谁都抢不走 如果她心不在你身上了,那就想想她曾带给你的美好,祝福她,不要为尽了的缘份折磨自己,好不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借尸还魂 净空被我训得低了头,虽然挨了骂,气反倒消了不少。 我拍拍他的肩膀,“总之,永远不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说你得有多傻” 我的话也说到了瑶尘的心里,这会儿,她坐在一旁抹着眼泪,气顺了不少。 我看他俩气都消得差不多了,就说起关键的,“二位,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处理屋里那位吧,这刚上山人就没了,可怎么堵上众人的悠悠之口啊” 净空和瑶尘互相瞅了一眼,也忧心起来,这还真是个问题。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一时间,没了刚才的吵闹,小院里变得寂静无声。大家都在蹙眉思索,连烛龙都搭拉了脑袋,蔫蔫的,没了精神。 正出神游离之际,有人轻推我的肩膀,侧头一看,正撞进了离漆黑的眸子里。 离眨了下眼,低垂了眼眸,迟疑了一下,然后,象下定了决心一样,果断地抬眼盯着我,“要不,让我试试” 我没明白,他笑了下,解释道:“我知道自己只是个鬼魂而已,没有实体的,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就让我借尸还魂吧,把眼下的事情先应付过去,以后再找个理由脱身就是了。” 我握上他的手,“那可委屈你了。” 他拍拍我的手,用下巴指了指净空他俩,“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那两位心里别扭。” 我了然,“放心,没事的。” 两位当事人满眼狐疑地看着我,瑶尘嘴快,问了出来,“净空,你和离说什么呢” “离想出个借尸还魂的办法来掩人耳目。” 净空的眼睛在我和旁边的位置上逡巡,愣愣地问:“借谁的尸,还谁的魂啊” 我心下好笑,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说:“当然是借杜宇的尸,还离的魂啦放心,就几天的事,等房子一盖好,找个地方把杜宇葬了,你们过自己的日子,谁还能注意到你们” 两个人都不吭声,我好气道:“怎么着,二位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两人摇头,我用指头一敲桌子,“那就这么定了。放心,离版杜宇只是配合演戏,不会掺和你们夫妻的事的。” 我看二人还有些顾虑,便道:“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再想办法把瑶尘的脸治好,这样,你们就可以新身份示人,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一起了。” 瑶尘一听,立马露出喜色,但净空的脸却阴暗得很,不甚明朗,我的心不禁一揪,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可一时又不敢多想。 事不宜迟,还是赶紧行事要紧。我让他们夫妻二人在院儿里说悄悄话,自己则和离进了屋。 “离,你先自己试试,看行不行。” “怎么试” “撞。” 其实,我心里也是不大托底的,因为正常的魂灵会撞进肉身,完成所谓的借尸还魂。但离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接触你的时候,会让你有真实的触感,就象是个隐身人,而不象普通的鬼魂那样只是个虚影似的,会被直接穿过。 “好,那我试试。” 离说着,就盯着床上的杜宇,卯足了劲冲了上去。 “哎哟” “嘭”的一声,离捂着撞疼了的脸,怪叫着滚到了一边,我看着都一咧嘴,疼。 离很快爬了起来,“我再试试。” 我忙拦住他,“要不,还是我来帮忙吧。正常情况下,人在意识深处总是要保护自己的,出于这种保护意识,就是你下的决心再大,在撞上的一瞬也会减了力道的,这样,反倒不行。” 离活动着一众触手,揉揉脸,甩了甩手道:“没事,我再试一次。你帮我把人立起来,否则我不好用劲儿。” 没想到离还有这不信邪的一面,我一听,赶紧吧,麻溜地把人从床上弄了下来,立在地上,用手从背后抵着,撑住。 离这回目测好距离,一阵助跑,连身后的触手都用上了,我在杜宇的背后也加了大力迎上。 好强的撞击啊,手上的杜宇突然动了起来,“哈哈,我成功了”是离的声音 杜宇满地跑了一圈,哈哈哈的大笑,眼睛是亮晶晶的喜悦。 门哐啷一声被打开,净空和瑶尘冲了进来,原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一看活蹦乱跳的杜宇,脸上直抽抽,估计是没想到离竟会这么活泼。 离大叫着,“净心,我终于可以和你一样,只有两条腿和两只手了,我要和烛龙出去玩一会儿,你把我们带出去吧” 看着他那么高兴,我无力拒绝,闪念间,我们都出了卷轴。 “去吧,避着点人,早去早回。” “知道” 离和烛龙欢快地跑出去了,剩下净空和瑶尘表情奇奇怪怪地看着我。 我忙解释:“离他平时不这样,可能是太高兴了。” 离之前的话似乎引起了二人的注意,两人这时候心倒是挺齐,一起追问我:“他不是人吗”“他有很多手和脚吗” 我挠挠头,“怎么说呢,确切的说,他还真不是人。” “还真不是呀” 两人先是对望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是这样然后又一起瞅向我。 他们的样子忽然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逗街边的那群野猫。 我很喜欢猫,小时候常拿一根小棍,系上一根线,线的尾端系上几根鸡毛,甩来甩去地逗它们玩。 小猫们通常会蹲成一排,脑袋随着鸡毛上下左右地动,眼神、动作完全一致,常把我逗得捧腹大笑。 呵呵,这脑子想哪去了好象跑远了。 我嘿嘿地笑了笑,收回思绪,解释说:“离是海妖,是随海潮误入了地下河进了洞窟,被巫师他们分食了肉身,所以才无法还魂的。” 两个人听了并不满足,瞪着眼等着听我的下文。 我心里暗笑,都忘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了,这会儿倒是能想到一处去了。这两人绝配,若是不做夫妻都天理难容。 为了满足他们小小的好奇心,我又解释道:“离长得跟 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还可以说挺英俊的。他跟我们一样,只有一双手和一双脚,不过,触手好象多了点,都长在背上。” “那到底是有多少啊”瑶尘好奇地追问,真是个好奇宝宝。 “有八只。” “这么多” 夫妻俩对视着惊叫,动作表情协调一致,我真是无语 了,这得多心灵相通,才能达到如此的默契呀。 “那你是怎么克服心里障碍的,你难道就不害怕吗”瑶尘好奇地问。 净空觉得她问得唐突,怕我生气,偷偷在她身后扯她的衣服,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瞎说。 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瑶尘就是个直肠子,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我嫌弃地撇了她一眼,摇头道:“有什么好怕的别说是他,就是你现了原形我都不怕,别说是他了” “真的吗那咱们试试” 说着话,瑶尘身后裙摆下扑楞伸出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尾巴尖还一动一动的,就象被碰了一下的蚕蛹似的,指着东南西北。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海妖的本事 “啊呀” 我倒没事,净空却大叫了一声,跳到我身后,把着我的肩膀,惨白了一张脸。 “呀,这事闹的,这么多年都没在他面前现过原形,今天大意了,大意了。” 瑶尘说着,大尾巴倏地就收了回去,瞪了净空一眼。 “我这多漂亮的大尾巴呀,有什么好害怕的” 净空挠着头,从我身后挪出来,道:“你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 瑶尘跳到他跟前,淘气道:“那我现在给你心理准备,再给你看一次怎么样” 净空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美色不可多看。” 瑶尘听了这话还不甚满意,一脸洋洋得意地逼他道:“那你说我的尾巴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好看” 净空一连说了三个好看,在我看来就是在应付,可瑶尘却不觉得,美滋滋地都要上天了。 嘴角不经意的笑出卖了我,被眼尖的瑶尘看到,指着我跳脚,“净心,你在笑什么是不是在笑话我” 我忙摆手,“没笑什么,我就是觉得师兄真是替天行道啊,你这样的妖孽,让他收了去就对了,哈哈”说完我就笑倒在一旁。 瑶尘一听,顿时恼羞成怒,冲过来拿两个小拳头抡圆了往我身上招呼,“净心,你个小坏蛋,你就坏吧你” 净空忙把瑶尘拉开,“净心就是开个玩笑,好了好了啊。” 我们终于消停了,盘坐在蒲团上,净空问我:“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这样,这段时间由离代替你和大伙一起盖房子,师兄你呢就不能露面了,留在藏经阁。这里书多,你可以随便看,如果觉得闷,也可以在卷轴里,让烛龙陪着你。瑶尘,你呆在房间里,尽量别出门,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过来和师兄小聚一下。” 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了。 藏经阁一直以来都是神龙寺的神秘所在,是寺里每个人心中的向往,现在有了机会可以在这里自由的行走,净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以后有的是机会量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但此时还是等不及地拉着我给他讲这讲那,瑶尘也一路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眼看着外面天都要亮了,离和烛龙还没回来。我有些心急,再晚就容易被人撞见了。 净空看出我心里的焦虑,安慰道:“没事,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了。” 我笑笑,没做答。净空让瑶尘先回去休息,自已则坐在我身旁陪着。我没了说话的兴致,只对着门,静坐在蒲团之上。 也不知离换了个身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不靠谱了呢难道外表对人的心性还会产生影响应该不会呀 我胡思乱想着,终于听到了这两个家伙的动静。, 门没栓上,离大开了门,笑盈盈地先把烛龙让进来,然后自己回身把门关上。我瞅着他们没吭声。这两位感受到了低气压,都堵在门口那儿跟我大眼瞪小眼。 净空见我不说话有些尴尬,忙站起身跟离打招呼:“回 来啦” 离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就拿眼睛瞧着我,“烛龙带我去附近的山上撒欢去了,太高兴就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路上没碰到什么人吧” 离蹙眉想了想,“应该没有。” “那就好。” 烛龙见我神色缓和了不少,就把肉冠一张,咯咯叫着,扭达扭达的就冲到了我跟前,一头扎进我怀里。 我揉着它的大脑袋,恨恨道:“就知道是你,一玩就疯,什么都不顾,否则,离才没那么不靠谱呢。” 烛龙一听,把大脑袋从我怀里拔出,一仰脖,扭头爬一边去不理我了。 它那副顽童模样把离和净空都逗乐了,真是让我好气又好笑。呵,这家伙,还不让人说了,这小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我站起身,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离的,不想离却先开了口,“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还不知道给净空安排的房间在哪,你送我过去吧。这里是藏经阁,我知道规矩,没有召唤,我就不到这儿来了。” 离,果然是我肚里的虫,懂我。 “只是这几天,村里来帮工的人肯定不少,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却多半认得你,而且你声音也不对,所以我想你还是装嗓子坏了,别说话的好。” 离狡黠地冲我眨眨眼,“声音好说,你忘了我是海妖吗海妖是最擅长模仿声音的了。” 离话一出口就把我给震了,这哪是离在说话,分明就是杜宇在说话嘛声音、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净空也给惊得够呛,对着离直竖大拇指,“仅凭见了一次面,听了几句话,就能模仿得这么象,惟妙惟肖,离,你太厉害了” 离笑笑,“这也没什么,都是天生的,海妖都有这本事。” 我看时候不早了,便把烛龙和净空都送到乾坤轴里去休息,一个人把离送到地方,赶回藏经阁坐在蒲团上打个盹,抓紧时间小憩了一会儿。 和众僧人一起吃罢早饭,我便派人下山去给村里送信,说地址选择好了,让多请些工匠,即日开工。 村里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过了晌午就呼拉拉的来了百十号人,都是自带工具。竹林边上就是一片老树林,就地伐木取材,方便快捷。 真是人多好干活,三天不到,一座宽敞漂亮、功能齐全、完全由我净心新手设计的小木屋就完工了。 村民们看得直羡慕,都道杜宇真是祖上烧高香了,遇到方丈这样的大好人。 神龙寺的斋饭很出名,我特意摆了筵席,请村民们大饱了口福。临走,村民们还说,什么时候寺里有活要干,一定想着还叫他们来帮忙,我含笑应允了。 当晚,离版杜宇和瑶尘就搬了进去。夜深人静之时,两人一起来到藏经阁,净空早已有些等不及了。 离调侃他,“放心,我可没碰你媳妇一个指头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怕的寄生(一) 净空挠挠头,想说什么话,却实在无力反驳也就讪笑着做罢了。 大家寒喧一阵后,就说到了瑶尘脸的事。瑶尘对我说要治好她脸的事一直惦记着,心心念念地想让我快点帮她治好。 不过,净空倒是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安慰她,“没事,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这回瑶尘却不领情,立眼道:“以前那是没办法,现在有净心在,也就有了希望,那不治还等什么我还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呢” 净空听了,马上闭嘴,不再言语。 我想起之前给她诊的脉,那跳动有度、沉稳有力的脉相与鸡皮鹤发的外表反差实在太大,或许那脉只是假相,还有什么是我没发现的 想到这,我便问她身上可有什么不适。瑶尘想了半天,拧眉思忖道:“自打喝了你的血,感觉长了不少的功力。中毒那会儿,起初的确是虚弱得不行,但跳井之后再醒来,就跟重生了一样,也没觉得哪不舒服呀” 这就怪了。 净空突然说:“净心,不会是跟穿越到这儿有关吧你看,你穿越到这里就长了好几岁,变了模样;瑶尘功力不如你,所以就老得多了点,也不奇怪是吧” 瑶尘听了立马火腾地蹿了上来,在他背上狠狠捶了一拳,叫道:“凭什么凭什么净心只长几岁,我就得一下变成丑老太太呀” 净空被她捶得直咳嗽。我真是服了他,真是没脾气,这边刚擦掉咳出的眼泪,那边就忙着给瑶尘顺背,还一个劲地哄着:“消消气,消消气,你想啊,你都一千多岁的人了,能长成这样已经不易了。” 瑶尘一听就当真了,伏在他肩膀上哭道:“我年纪大是大了点,可从来也没这么丑过啊” 我打断她,问:“你先别忙着哭,我且问你,你这些肉瘤是一直这么大,还是慢慢长大的” 瑶尘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一开始没这么大,只是起了一堆小包,后来起的包不断增加,个也变得越来越大了。”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稍微有了点数,但还想再确认一下,“让我先摸摸你的脸吧。” 我这话还没说完,净空就翻楞着眼睛问我:“摸脸干什么” 这仁兄,想到哪里去了我白了他一眼,“她脸上那么多的大肉瘤,我总得摸摸看,根据手感判断这肉瘤的性质吧” 瑶尘听了,也狠狠地去瞪净空。净空估计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挪了下身子,让开点地方,讪讪道:“哦,那你摸吧。” 我心里默叹口气,过份关注对方,这也是病啊,得治。 我抬手摸上瑶尘的脸,在肉瘤上按了一下,挺实成的感觉。把住肉瘤的根部,加大指力在上面划过,指尖似来异样的感觉,似有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 我一惊,忙又重复了一遍动作,下面的动感就更强烈了。 我忙从腰间拔出昆,抬眼去问瑶尘:“你信我吗”瑶尘坚定地点头,“信。” 我便连问都不再问,直接在那瘤上划了一个口子。伴着一股黑血,一团东西掉了在了地上。 离和净空都吓了一跳,连烛龙都吱溜一下躲到了我身后,只探个脑袋去看。 净空想凑近了些看,被我喝住。我走过去,蹲下身,仔细去瞧,原来那是一团缠绕在一起不停蠕动着的细长虫子。 那虫子赤红的颜色,细如丝线,足有几百条之多,嗝嗝应应的,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从腰间取下昆,用剑尖小心地把它们扒拉开。那些小虫头部还带个小黑点,估计是眼睛,散开后,竟然象蛇一样曲曲弯弯的爬行。 离这时冒出了一句傻傻的话,“天啊,这么小的蛇,烛龙,这些不会是你儿子吧” 烛龙听了,大脸立时撂下了,卷起尾巴尖点在了离的后背上,离一个站立不住就往前栽去,被我一把拦住。 那些小虫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有些不适应,乱糟糟地在有血的地方爬来爬去。但血没多少,很快就要干涸了,就见那细长的小虫一个个都象蛇一样把头立了起来,冲向了我们。 “他们好象是在看我们诶”净空喃喃道。 我暗道不好,在那些虫子弓起身子做势要跳的瞬间,弹指过去,滋啦一声,虫子便被火焰包围,在空中扭曲地挣扎着,眨眼之间变成黑灰飘飘悠悠地落下。 我暗擦了一头的冷汗,好险 “怎么回事”瑶尘被吓得不轻,惨白了脸问,其他人也都是心有余悸。 “乖乖,我怎么觉得那些虫子要袭击我呢”净空手捧着心脏问。 “没错,它们就是想找新的宿主。” “怎么回事呀这是”瑶尘瞪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我,哭丧着脸颤声问:“你可别说肉瘤里都是这东西啊” “别怕,就是一些寄生虫,取出来就没事了。” 瑶尘气瘪瘪着嘴,深吸口气,点点头,“嗯,不怕,来吧。” 我嘱咐大家都往后退退,离远点。伸手又摸上一个肉瘤,直接一刀划了上去,情况与上一个完全一样。如法炮制,脸上的肉瘤很快被清理干净了。 我将大家移至乾坤轴内,给瑶尘清理了伤口,敷上祖传金疮药,包得满脸只剩下一对眼睛和一张嘴。 询问了一下,瑶尘的身上倒是没有肉瘤,只是瘦得很干枯。瑶尘说,刚开始的时候没现在这么瘦,是逐渐瘦下来的,特别是最近瘦得快了些。 我幻化出一碗鹤芽草煎煮的水先给她服下,然后又弄了些芜荑和槟榔粉蒸制药丸让她连吞了数个。 忙完了这些,才腾出空来嘱咐她脸上若是痒,可千万别挠。 瑶尘含糊不清地说:“不痒,很舒服,凉丝丝的,吼吼。” 见她居然还有心思笑,我一直紧张的神经才算放松下来。 离见我出了一头的汗,问道:“刚才是不是挺悬的” 我长吁口气,擦擦头上的汗,这才解释道:“可不是,处理这东西,要的就是快、准、狠,少一样,小虫都有可能钻进肉里去,你想,这么多的虫子游走在体内会是什么结果” “啊”净空一抱膀,打了个哆嗦,惊讶道:“这么严重啊” “可不好悬啊,多亏今天给瑶尘检查了,否则,再耽搁些时日,这些眼看就要成熟的虫子恐怕就不会那么老实地呆在一个地方了。” 净空哆嗦着嘴唇问:“那会怎么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可怕的寄生(二) “如果只是她咬破皮肤钻出来还好,若是往体内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么可怕”听我这么一说,连离都叫了起来,“不过,这种虫子我看着眼熟,倒跟海里的一种线虫长得很象。” “应该是线虫的一个变种吧或者说是世界上最小的蛇” 我说着,故意拿眼睛去瞟烛龙,烛龙一脸嫌恶地拼命摇头,似乎在说,“才不是,不要侮辱我们蛇类,我们的队伍里才没有这种恶心的东西” 看着烛龙那萌萌的小蠢样儿,我就想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离若有所思,不解地喃喃问道:“这些虫子怎么会跑到瑶尘身体里去的呢” 我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猜,可能是那口井的水有问题。井水里可能有这种虫子的卵,他俩跳井的时候,瑶尘因为中毒,比较虚弱,可能就呛了,喝进去一些不干净的水才会这样;而净空是屏住了气做好了充足准备的,所以才没问题。” 我看净空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便问道:“是吧师兄” 净空一惊,惶惶道:“哦,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不太记得当时的细节了。” 瑶尘眨了眨眼,也皱着眉,歪着头,似乎在使劲回想当时的那一幕。 “对了,那现在是不是就算是治好了”净空象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问我。 “嗯,还没,我现在不清楚她体内还有多少虫卵和幼虫,所以还得驱虫,只有把身体里的那些虫卵和幼虫都驱掉杀死,才算根治。如果体内还有母虫,恐怕就更麻烦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瑶尘那边突然大叫了一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按在地上反剪了双手,并用膝盖抵住其后腰将她制住,让她动弹不得。又把烛龙招呼过来,拿它当绳子把她给捆了。 此时,瑶尘扭曲着身体痛苦地挣扎,口中嚎叫着,表情惊悚骇人。看来,我的猜测是没错的,她这是不幸被我言中了,体内一定有母虫 看着瑶尘抽筋噬骨般几欲昏厥的样子,我一阵心急,牙都快咬碎了,必须速战速决可是,怎么办啊我总不能给她开肠破肚吧 正当我束手无策之时,离拉了拉我的衣襟,递给我一杯水,“别急,喝口水,慢慢想。” 我急火攻心,可又不忍拂了离的好意,只好忍耐着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不想眼角余光正瞥到了一桌的饭菜上,顿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伸手凌空变化出一小块蝴蝶肉来,用昆挑着,在她眼前晃。闻到了蝶肉的香味,瑶尘立时来了精神,眼睛唰地变得铮亮,都快瞪成了铜铃,挣扎着张嘴,想要够来吃。 可我偏不给她,每次瑶尘大张的嘴巴刚要够到,我就把肉拿开,看着她的视线跟着肉走。然后再将肉放到她嘴边,等她以为要够到了,再拿开,如此往复的馋着她,把瑶尘急得越发的暴躁,一个劲地挣扎。 这个时候,就看出烛龙有多给力了,任由瑶尘怎么折腾,烛龙自是岿然不动,甚至还悠哉悠哉地吐着信子,洋洋得意地瞅着我,好象在说:“有我在,你就瞧好吧” 我冲它竖了个大拇指,夸奖它。烛龙一见得到了表扬,更来劲了,把个大尾巴唰啦唰啦地甩来甩去,嘚瑟得快不知自己是谁了。 不过,它这一高兴不要紧,身上没轻没重不自觉地就加大了力度收缩了起来。这下可苦了瑶尘,她的脸瞬间被憋成了猪肝色。 净空一见就急了,扯着我的胳膊,直喊:“净心,快让烛龙把她放了吧,再过一会儿,怕是都要憋死了” 我示意离把他拉开,一面摆手让烛龙放松,一面依旧用昆挑着肉在瑶尘的眼前小心地晃动。 瑶尘的眼睛变得血红,闪着妖冶的光,象魔怔了一样龇牙咧嘴,面目扭曲。 突然,瑶尘的身子开始剧烈的抽搐,小腹处鼓起一个大包,烛龙适时地用身体圈着那个大包一点点地往上挤。等挤到了喉咙处,就见咽喉那里象波浪一样翻滚着自下而上不停地涌动,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地往上移。 我全神贯注,拉开了架势,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瑶尘开始连续不断地干呕,那东西终于涌动到了嘴里,把腮帮涨得鼓鼓的。 瑶尘二目圆睁,干呕着张大了嘴巴。伴着哗啦啦的口水和溢得满脸的眼泪,只听“啵”的一声,一个东西从她嘴里蹿了出来,直奔扎在昆尖上的肉而去。 我一抖手腕,将昆一晃,昆立时发出逼人的剑气将那东西削成了两断。 谁知,那东西一分为二后,竟各自成活,快如闪电的奔我而来。看来,只能用火攻了 念起瞬间,那两个东西象被喷了火油一般,呼地升腾起蓝色的火焰,张牙舞爪速度极快地向我扑来,我则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去。 时间就象是被放慢了,我清楚地看到两条双生子一样、颈下长着红色肉瘤、黑眼睛的蛇一样的线虫,张着大嘴,露出细密的尖利牙齿,瞪着一双怨毒的眼睛,在烈焰中挣扎着,想用生命最后的一点力量追击我,以报刚刚的那一剑之仇。 我惊叹它们的生命力之顽强,同时,也庆幸自己成功地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否则,此时若换作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躲不过被撕咬噬血的命运。 可惜,这里是我的天下。我心中暗哼一声,哼,小宝贝,对不起,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盯着这两个玩命的家伙,看着它们从来势汹汹到变成自顾不睱的扭曲挣扎,最终在滋滋啦啦、哔啪的燃烧声中划为灰烬飘荡着坠落下去。 恶魔一样的生灵,对不起,贫僧只能为你们念一段往生咒送你们一程了。不过,有我大和尚为你们亲自念诵往生咒,也不知道是你们前世哪辈子修来的福份,也算此生没白走一遭吧 呵呵,一路走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必须面对的问题 有的没的,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番,算是超度了它们。抬眼一看,那边烛龙还捆着瑶尘没放呢。 嗨,这个死心眼的,平时不是挺有老主意的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听话了呢我忙移步过去,拍了烛龙一下,示意它快把瑶尘放开。 烛龙还真给面子,乐不颠地就给瑶尘松了绑。再看瑶尘,腿都软了,站立不稳,脚下一软,差点没跌倒。净空忙上前把她扶住,半抱着她,让她慢慢坐下。 净空心疼地让瑶尘半靠在自己的怀里,忧心忡忡地问我:“怎么样现在算是治好了吗”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母虫没了,其它的虫子或虫卵,会被我的药打下来。至于皮肤,得慢慢调理。不过,你放心,没有虫子抢她的营养,相信瑶尘很快就会恢复的,又会是一个美丽可人的小媳妇。” “太好了谢谢你,净心,有你,真是太好了。” 瑶尘含含糊糊地说,她的脸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表情,但声音中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好了,我们把地方让给你们,师兄,你好好陪一会儿瑶尘吧。” 净空有些难为情,但也没推辞,我便拉了离和烛龙出去了,让他们独处。 此时,外面月朗星稀,整个山林都在沉睡之中,万赖俱寂,只有我们三个象黑夜的幽灵一样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晃荡。 来到一块背风处,我让烛龙自己去玩,自己则和离靠着石头默默地坐下。 一路上,我几乎都没说过什么话,离应该是发现了我的异样,但很聪明的既没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也没追问为什么,而是选择了沉默。 这时,见我坐下了,才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离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过了会儿才回答我,“有些蹊跷。” “说说看。” 离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我:“真的要我说” 我点头。 他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才为难道:“其实,我也觉得挺矛盾的,但这事确实是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吗” 离说着,反倒有了勇气抬起眼眸注视着我,让我无处可逃。“你说吧,我抗得住。” 离深深地凝望着我逃避的眼,转回头,重又看向远方,轻声细语道:“如果说那井水有问题,那么两个人同时落水,没道理只有瑶尘一个人被虫上了身啊 净空一个普通人没事,而修行了千年的瑶尘反倒有事,这可说不过去。何况,长年喝这井水的那户人家怎么就没这毛病呢难不成,这虫子有病,还专找有修行的人下手” 离扭头来看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反应来。我却没有理会,只是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空地,轻轻的,没有一丝波澜道:“接着说。” “其它的,我也说不上来了,就是觉得这里有事,有哪不对劲” “是呀。” 看来,有些问题不是想绕开就能绕开的,或许我可以自欺欺人,但掩耳盗铃终归解决不了问题。 我捡了块小石子,扔出去,看到它远远地落下,没入枯草里才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说,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极致会怎样” “你怀疑净空” “难道你就没怀疑吗别跟我说没有,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你。”我的眼神变得有点冷,连声音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热度。 离挑眉道:“净空可是你的好兄弟,我不好轻下断言,但我提醒你,人无完人,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有些事,还是别太较真的好,否则,对大家都不好。” “那就说说你的想法。” “我觉得净空对瑶尘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不太正常,怎么说呢感觉更象是一种病态的偏执。” 离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等着听他继续往下说。 “在和瑶尘的关系中,显然净空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那一个你说他会不会认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觊觎瑶尘的美貌,进而偏执地认为只要毁了这美貌,瑶尘就会永远地属于自己了呢” 我无力地垂下头,无力地承认:“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瑶尘一开始喜欢的人是你吧” 离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点点头,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那这事就能说得通了。”离笃定地说。 “怎么讲”我有些惊奇地抬眼看向他。 离目光深邃地盯着远处,十指交握在膝前,缓缓道:“瑶尘一开始喜欢的人是你,也就是说,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净空就是处于下风的。 本来你就是个很强大的存在,在他潜意识里,瑶尘是不可能喜欢他的,所以好不容易得到了,他会比一般人更怕失去,也更容易患得患失。 而瑶尘的美貌偏偏也确实吸引了一些人,比如说,那个兰巴。当然兰巴不见得真是他想的那样,但看在净空的眼里就不一样了。正所谓疑心生暗鬼,没有的事在他眼里那也都是个事就是没事都能想出事来。 我想兰巴的照访应该是个导火索,但他怎么做到的,我想不出来。” 我抿紧了唇,沉默了许久,才说:“那不是普通的寄生虫,瑶尘应该是被下了蛊。” “蛊什么是蛊啊” “蛊是一种以毒虫作祟害人的巫术,被害人通常都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被施了蛊。中蛊后的表现什么样的都有,没有施蛊人专门解蛊,很难治愈。” “啊呀,那这么说来,瑶尘现在岂不是很危险会不会再被施蛊啊” 我摇头,“净空很爱她,不会要她命的。这蛊如果真是他下的,他对我心存忌惮,也不会傻到故技重施,暴露自己。” 离抱着膀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净空看起来人不错啊” 我叹了口气,“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再好的人也有恶的一面,谁还没个想不开的时候”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可疑的净空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我给问住了,我能怎么办一个是好兄弟,一个也是好姐姐,都是至亲之人,人家俩现在还是夫妻,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当面把事挑明了吧那样,就依瑶尘的脾气,他们俩还不得打翻天怕是这夫妻也要做到头了。 我头痛不已,烦燥地锁紧了眉头,把脚下的枯草拔了个精光。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多留心点净空,他若做恶,我也是不会饶他的。” “可是净空怎么可能会蛊术呢你们寺院还传授这种知识” 我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寺院怎么会教授这种邪术” “那他是怎么会的咱们可别冤枉了人家呀别是咱俩想错了方向,下蛊的没准另有其人比如说那个兰巴。对,他不是巫师吗巫师会这个不是很正常吗”离见我难过,开始拼命地为净空找寻开脱的可能。 “你说的这个我也想过,可是动机呢兰巴得到了铃铛,还有什么动机能让他下蛊啊” 离翻了翻他的大黑眼珠,突然一拍大腿,一惊一乍地说:“啊,我知道了,兰巴一定是喜欢瑶尘的,可瑶尘是王的女人,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为了得到瑶尘,他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想等瑶尘变丑了,净空不要她了,他好趁虚而入,让瑶尘心甘情愿地投入自己的怀抱,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把蛊解了。” “那为什么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等到拿到铃铛后照净空的说法,他们以前接触的机会可不少啊 而且,据瑶尘讲,那铃铛的声音能使人陷入睡眠状态,并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使用人的想法。 兰巴都有铜铃了,若真象你说的那样,想用卑鄙的手段抱得美人归,那他完全可以不必那么大费周张,直接用铜铃改变当事人的想法岂不是比什么都来得更快捷吗” “说的是啊。” 离听我这样说,也挠了头,皱了眉。我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所以说,最大的嫌疑还是净空。 我闭上眼,默默地将自我们再次重逢直到刚刚分开为止,他的一言一行在脑中迅速地过了一遍,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但正如离所说,他是怎么学会下蛊的是原来就会,还是成为杜宇王之后的事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 快到五更天的时候,烛龙一脸兴奋地回来了,看样子玩得很开心。 我心中一阵内疚,拍拍它的头,“烛龙,这二十年来难为你了。你有你的世界,没必要每天象蹲牢笼一样的呆在乾坤轴里,来去连个自由都没有。你可以回你的家,想我的时候来看看我就行。” 烛龙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下去,向后蹿了一大步的距离,探究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是否是在开玩笑。 “你这是干嘛” 离急了,呼的站了起来,“烛龙跟着你是它自愿的,它若不想回来,直接走便是了,还用得着你撵你是不是哪天也想把我撵走啊” 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我是那意思吗 再看烛龙,听了离的话,更是眼睛都水蒙蒙的,象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烛龙跟着我太委屈它了” “委屈什么委屈” 离一把搂住烛龙的大脖子,“你要让它走,我就跟它一起走,不信你就试试” 嘿,这两货什么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了 更可气的是烛龙一看有离助阵,竟然还梗了小脖,示威似的冲着我点了点头 我这个好气又好笑啊,走过去,照着离就踹了一脚,当然不是真踹,速度放慢了许多,被离一闪身躲了过去。 我瞪了两货一眼,“走了,回家” 说完,转身就走,真是懒得再跟这两二货费一点口舌了。 二货在后面象取得了多大胜利似的,就差击掌欢呼了,忙不迭的雀跃着跟了上来。 回到卷轴中时,那小夫妻俩正坐在院里的小桌旁你侬我侬的腻歪着呢,也不知净空跟瑶尘说了什么可乐的,把瑶尘逗得花枝乱颤。 我咳了一声,使了个动静,两人嘴角还挂着笑,一起笑盈盈地扭头看过来。 “回来啦”净空站起身打招呼。 “嗯。” 我应了一声,走到瑶尘跟前,问她:“怎么样,脸上痒不痒” “有一点点,不过不严重。” “好,让我看看。” 瑶尘把脸仰了起来,我小心翼翼地除去她脸上的绷带,净空瞧在一旁,连呼吸都紧张得加重了。待最后一圈绷带除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嗯,伤口都结痂了,效果不错,我很满意。 我又重新给她厚厚地敷了一层药,换了绷带,哄小孩似的嘱咐道:“最近长肉,可能会痒得厉害,千万别挠,否则,挠坏了我可负不了责,只能算你自己的了。” 瑶尘忙抬手阻止我说下去,“放心,我肯定不挠。”她急切的样子惹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打发离赶紧带瑶尘回去,省得被早起的人看到。 人都走远了,净空还望着他们的背影收不回视线,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站在他的背后一直盯着看,心里却不是滋味。师兄啊,难道真的是你下的手吗你可怎么忍下心的啊你还是从前那个我认识的净空吗 净空转回身,一抬头撞进我的眸子里,四目相对,却各自眸色沉重,都看不懂了。 “不行了,我得抓紧时间休息,困了。”我打着哈欠,打破这尴尬,扭头爬上自己的床。 这房子太小了,人多了不方便,得多几个房间才好我在入睡前这样想着。 等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走出房门一看,原来的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开间的大木屋,外面还有一圈环廊,环廊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点缀着一朵朵粉的、白的、红的各色的喇叭花,非常漂亮,很有生活气息。 隔壁房门吱扭一声开了,净空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我一怔,反过味来,笑着挠头给他解释:“师兄,这可不是跟你见外啊,必竟这样,你们也能方便些。” 第一百五十章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隔壁房门吱扭一声开了,净空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我一怔,反过味来,笑着挠头给他解释:“师兄,这可不是跟你见外啊,必竟这样,你们也能方便些。” “哦。” 净空凝视着撑在栏杆上的双手,喃喃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我最看不得他这样,便在他肩头捶了一拳,嘻嘻哈哈道:“说什么呢你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呀这么客气整得怪外道的。” 净空的嘴角牵强地抽了一下,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净心,等瑶尘的脸好了,我想和她在外面住。没事儿你就去看看我们,反正离得近也方便,你说呢” 我拍了他后背一巴掌,随即揽上他的肩,大咧咧道:“没问题就你们俩那腻歪劲,我看着都倒牙。我这大好的清静地,你想赖在这儿,我还不干呢” 净空被我逗得无声地笑了,我也跟着笑,然而笑过之后两人却都有一丝莫名的尴尬,一起收住了笑容,各自收了目光扭回头,把着栏杆望着远处的虚无,都不说话了。 沉默了许久,净空忽然问道:“净心,你说,回头可怎么跟大伙交代呀” 我知道他指的是母子怎么就变成了夫妻这件事,便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回头让离放出话去,就说要去投奔远房亲戚,和大家道别。你和瑶尘就在我这儿暂住几日,然后你们再以小夫妻的名义到寺里寻求庇护,我顺水推舟,现成的房子让你们住不就成了” 净空听了,琢磨了一下便笑道:“嗯,这个好,以后再不用藏着掖着了。” “对以后你们就光明正大安心地过日子,想住多久就多久。” 净空眼中似乎对未来有了憧憬,眼角有了一抹笑意。 我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道:“师兄,你想在这儿住一辈子吗” 净空苦笑了一下,“我有得选吗不在这儿,还能去哪” “有没有想过回到我们来的那个朝代,再去看看师父” “想过,可别说回不去,就是回去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脸见他老人家。” “你现在哪个样子不就是还俗了嘛我想,师父不会计较这些的。只要我们好,他就会开心。” “净心,你是不是想到回去的办法了” “没只是觉得既然你们都能去了又回,就说明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好象同时存在着好多个时间和空间,我们就是恰巧进入了不同时间点所对应的空间罢了。 那口红漆棺材底板上的青铜树、祭坛里石棺盖上的青铜镶金的圆盘飞轮、还有那口让你们来到这个时间点的井,应该都是连接着不同时空的通道法门。 如果我们再去那些地方,一定能进入另一个时空,只是不知道如何才拥能有主动权,要是能由自己来决定去哪一个时空就好了。” 净空惊奇地看着我,“这也太复杂了,什么时间、空间的,我都让你给绕糊涂了。” “没关系,我也就是这么一想。” “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而且想去哪个时空就能去哪个时空,那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吗” 我侧过身子,淘气地歪头看着他,笑道:“哈,你这不 是听懂了吗师兄,你可一点都不笨啊” “是吗” 净空瞅着我,似乎被这个意外的夸奖了惊着了似的,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但很快适应了,转而笑道:“看来近朱者赤说得一点都没错,这跟聪明人在一起呆久了,连自己都自然而然变得聪明了。” 我从后面一个猴上身,挂到了他的背上,大叫着“呀,师兄,你厉害呀,这么拐弯抹角捧人的话都会说了,看来你这杜宇王没白当啊” 净空一怔,咧着嘴扭头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爆笑道:“那是”说完就背着我跑了两圈。 小时候去寺里玩,我常熊他背着我满世界的跑。此时,他这不经意的举动霎时触动了我心底那片尘封的记忆,一时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从那里传来的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净空觉出我的异样,侧过脸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我扑楞一下立直了身子,“师兄,快跑,看看你这些年是不是光长岁数没长力气了” “好啊,你敢嫌我岁数大看我不收拾你”净空说着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狂奔起来,我则象小时候一样,在他背上不老实地吱哇乱叫起来。 等我俩嘻嘻哈哈地闹了一会儿,折腾够了,我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揉着肩道:“累死我了。” 净空就气得哭笑不得地上来掐我的脸,“你一个骑人的还累死了,你说你可咋好意思说了你也忒能欺负人了” 我把净空的手拽下来,一下子将他整个胳膊都抱在怀里,头抵着他的肩窝嘻皮道:“谁叫你是最疼我的哥呢” 净空用指头点着我的脑门,没了脾气,“哎,真没办法,你说你欺负个人都能让人跟你气不起来,你咋就那么招人稀罕呢” 我沉浸在被宠的快乐中,笑而不语,拉着他到桌边坐下,勤快地给他倒了杯茶解渴。 净空满头大汗,真是渴极了,将茶接过去一饮而尽,我连忙又给续上。 净空连喝了两大杯,看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便瞅着手中的茶杯,吹了几口,眼皮也不瞭我一下,问道:“有话要说” 我噗嗤一笑,这净空,还是挺了解我的嘛。 我忙凑了过去,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诶,师兄,你说如果你能做回杜宇王,你愿意吗” 净空犹豫了一下,果断地摇了摇头,“刚让位的时候,的确是心有不甘,但经历了这么多,那些荣华富贵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跟瑶尘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生我也就知足了。” “那瑶尘呢她怎么想”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理防线 “嗯,瑶尘比我想得开” 说到这,净空垂下了眼眸,神色也暗淡了下来。 “她的生命比我的长,等我都垂垂老朽了,她可能还是年方二八的模样呢。到时候,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 我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搂着晃了晃,“她敢嫌弃你咱不嫌弃她就不错了,她一个全身长毛的狐狸精,现了原形,肯定好不到哪去” 净空知道我是故意拿话来安慰他,不过总算是脸上有了笑模样,看来,心里还蛮受用的。不过,转眼之间,就象天上刮来了一片乌云,清亮的眸子瞬间又暗淡了下来。 “怎么了,师兄” “哎,我就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总是梗在我的心里憋屈得难受。” “什么事”我奇怪有什么能比瑶尘的事更让他纠结的。 “你说鳖灵他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呢我已经让步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还容不下我,非得要赶尽杀绝” 净空说着,手握成了拳头,重重地捶在了栏杆上。 看着他执念深重的样子,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安慰他才好。 沉默了许久,我才说:“放下吧,师兄,冤冤相报何时了管他什么原因呢,过好自己现在的才是正道。到于他,相信因果轮回,做恶自有天来报,你就不必太纠结于此难为自己了,好吗” “净心,听你这样说,虽然我暂时还无法完全释怀,但终归还是舒服了些,谢谢你。” 听他这样说话我就来气,忍不住抬腿轻踢了他一下,“谢什么呀,师兄你再这么客气我可真跟你生气啦” 净空下意识地躲了,面容柔和了不少,但转过身来又轻蹙了眉头,斯斯艾艾地叹着气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白在寺里修行了那么多年,入到俗世中后,才发现自己就是俗人一个,什么都放不下。” 看着他那副沉重的样子,我知道他心里压着块石头,过得并不快乐,可有些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总得自己走出来才行。 “师兄,你一定会放下的。”我眨眨眼,鼓励道:“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师兄,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可千万别放在心里,一定要说出来。咱们都是打小就相熟的,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净空似乎受了感动,轻喃道:“嗯,净心,我都好久没跟人这么谈心了,现在听你说这些,我这心里感觉亮堂多了。” 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这就对了,咱们谁跟谁呀,是吧,师兄” 净空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拍拍他的肩,“好好对瑶尘,我先出去了。” 我刚走了几步,被后面的净空喊了一声叫住,“净心” 我回头去看,净空站在那儿,眼神飘忽着有些紧张。而我,其实也无比紧张地期待着他能勇敢地战胜自己。我想,有些事,还是不要挑破,由他自己来说比较好。 我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手在袍袖中却已握紧成拳。紧紧地盯着他,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眸,等着他自己来开启心门。而他,还是有些迟疑,犹豫不决。 你不说,我就等 看着他我心里的小火苗其实是噌噌地往上蹿的,我的拗劲上来了,还就不信了,看你跑了初一还能跑得了十五 “净心,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净空终于含含糊糊试探着问了出来。 “知道什么”我微笑地看着他,紧盯着他的眼,不给他一丝躲闪的机会。 净空在我的逼视下低垂了头,“对不起。”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咄咄逼人,不打算不放过他。 如果你还要我认你这个师兄的话,那就正视自己,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在心里冲着他大喊咆哮,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通乱踢乱踹。 但是,我忍住了。我面带微笑,其实此时心里比谁都紧张。我怕他退缩,心里一直在默默地催促着,“快说,快说啊” 终于净空在我即将失望的时候开了口。 “净心,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你会原谅我吗” 我点着头给了肯定的答复:“当然。” 还好,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好的事,就还有的救。怕就怕做错了,还理直气壮,那样,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没法子救了。 净空的神色舒缓了下来,但仍有些难以启齿。 “净心,我,其实瑶尘她那个样子都是我害的。” 终于说出来了,我的心一松,他也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出一口气。 “来,坐下说。” 我走过去,将他按着坐下,重新给他倒了杯茶。净空接过去喝了一口,稳了稳情绪,这才娓娓道来。 以下为净空的叙述 瑶尘的病是我造成的。我虽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吃惊。 我很爱瑶尘,偏偏她又长得那么漂亮,无论走到哪里,都象个小太阳一样,男人们就象是向日葵似的跟着她转。尤其是那个兰巴,只要有她在,眼睛里就没别人了,我真的是受不了。 她又那么有本事,蜀国的半璧江山都是她打下来的,而我却一无是处,就象个吃软饭的。每次打仗出征我都不能陪在她身边,全是那个兰巴,每天象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她。 当然,那个兰巴也确实有两下子,运筹帷幄的,瑶尘没什么心眼,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其实靠的都是他。也就是因为这,我才一直都没法把他怎么样。 他们关系走的非常近,我总觉得指不定哪天她就会跟着那人跑了。而那天,我在帐篷里看到的那一幕更加深了我的这个想法。 那个兰巴绝对是有居心的,我肯定没冤枉他,也就瑶尘当他是好人 净空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声调,很是激动地看向我,眼神中透着幽怨和无奈。我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蛊 那天我虽然很生气,但是军营之中,而且是大敌当前,我知道轻重,就忍了,没有发火,事后也没跟瑶尘提及此事,我怕瑶尘会说我无理取闹。 战事平息后,瑶尘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依然象从前一样对我,但我心里却有了根刺,总觉着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派人暗中监视兰巴,却也没发现两人私下有什么接触。时间一久,也就淡忘了。但那天回家正撞见兰巴来看她,我就受不了了。 我真是要气疯了,当时没直接跟他打起来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我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在那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兰巴一走,我就控制不住地和瑶尘大吵了一架。 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生了一晚上的气,第二天一早我就出去了。 出门之前,我烧了一壶水,新沏了一壶茶,我就将蛊下在了沏好的茶里。因为,我知道,瑶尘有个习惯,就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必然是要用茶水漱口。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我既不想害她的命,也不想让她难受,只是想让她变得丑点,以后就没人惦记她了,她就谁也不能跟了,只能跟着我。她这一辈子里就只能有我。 净空说到这里,痛苦地掩面哭泣起来。我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困、抽泣的男人,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哭了一会儿,净空直起身来,接着说。 我在外面坐了很久,想着瑶尘起床后,是不是还在生气,有没有喝我准备好的水。那蛊我从来没给人下过,不知道变丑的过程会不会很难过 这时,我开始提心吊胆起来,怕她难受的时候没个人在身边,再出点什么事,就赶紧往回跑。 没想到一进屋,看到的就是那副场景,瑶尘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就象死过去了一样。 不怕你笑话,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一点劲儿都没有,瘫在地上就起不来了,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到她跟前的。 意外的是她还有气儿,这让我喜出望外。我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又掐人中,又捶背的施施救。 好不容易人缓过来了,她指着桌上的饭菜虚弱地说:“鳖灵下毒。” 这多少让我有些意外,同时也暗自庆幸。要不是两件事赶在一起,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我俩一分析,鳖灵恐怕是对我不放心,怕我东山再起,所以这是要斩尽杀绝呀。看来,这地儿是不能呆了,得赶紧逃啊,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当时,看她面容并未发生什么改变,我还暗松口气呢,以为她并未喝那下了蛊的水。 你要知道,当我以为瑶尘已经死了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我当时想,只要她能活着就好,至于她跟了谁,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高兴就好。 不骗你,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净空说这话时,看着我,生怕我不信似的。我紧了紧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告诉他,我信。 谁知,跳井后再次醒来,看到的瑶尘却是变了个样子。我知道是我造的孽,我欠她一辈子的。 我当时看到她的样子也很害怕,怕她身体出问题,好在没什么大碍。 这事我一直瞒着她,不敢让她知道,她也一直以为是鳖灵的毒药把她变丑的,也没起什么疑心。我心里有愧,只能比以前更宠她,来赎我的罪。 净空讲到这里,拉起我的手,紧握着哀求我:“净心,求你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原谅我的,那样,我们之间就完了。” 看着他,我眼里的温度一降再降,怎么也高不起来。我不是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话,而是我觉得他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 或许他的确曾有过愧疚之心,但我看他更多的是在享受着这份成果,他对瑶尘那种病态的占有欲丝毫未减。我相信,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十有八九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师兄,你这是病,得治。” 净空松了我的手,颓然地往后一仰,两眼失神,喃喃道:“我也觉得自己不正常,象个疯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生痛。 突然,他的眼神一凛,上身猛的前倾过来,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就象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净心,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知道你最聪明了,最有办法的,救我啊净心,救我” 这样的净心确实让我有些意外,癫狂的样子是我所陌生的,好象是有些不太正常啊。 我尽量保持平静,问他:“你怎么会下蛊的” 净空一怔,好象没想到我会一下子把问题转移到这儿,瞅着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哦,下蛊啊,很容易的,把蛊放进吃的东西或喝的水里就行了,无色无味的,没人能觉察。” “制蛊呢” “我不会。” “你不会那你的蛊是哪来的”这一惊可吃得不小。 净空的表情变化在我脑海里迅速重放了一遍,我确信他没有说慌。难道说,他也让人摆了一道那岂不真是螳螂捕蚕,黄雀在后了 我的脑子飞速旋转,那个人会是谁呢谁会做出这种事情这么毁人不倦的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净空这时倒比较平静,“是一个老太婆送的。 “哦”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这样,我那次去探望瑶尘,郁闷而返,途中遇到一衣衫褴褛的饿殍,尚有一息。我于心不忍,便让人给她喂了些稀粥将其救活,临走还给了她一些吃的。 那老太婆感恩戴德,说有话说与我听,神神秘秘的,用眼神示意我让随从退下。我想一个老太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便照办了。 老太婆给我跪下,叩了个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交予我,说我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惜为情所困,为表示感谢,特送此物。 她说,里面的东西无色无味,名为衷情蛊,可让情人对我一心一意,衷情不二。但负作用就是会让情人变得奇丑无比。她还说,此蛊最能考验情人间的感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魔 我对她的话将信将疑。这蛊在我手里放了很久,很多次都差一点就下了,但终究是下不了决心,在最后都收手了。直到兰巴的意外照访,才最终让我突破了心理防线。 事后,我不是没后悔过,但看到没有男人再对瑶尘感兴趣,瑶尘对我也更依赖,我又忍不住暗自庆幸。可看到瑶尘因为容貌的事情难过,我又内疚。就这样,我被庆幸和内疚反复的折磨,都要疯了。” 净空说到这里,拄着桌子,双手掩面,痛苦难当。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既心疼,又无奈。 “那你手里还有蛊吗” “没了,总共就一小瓶,”净空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的确没多少,“就是一次的量。”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这害人的东西还是没有的好。“你后来有找过那个老太婆吗” 净空摇头,“没有,当时心情不好,也没想那么多。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蛊会让瑶尘的变成现在这样,更没想到会让她身体里长出那么可怕的虫子。我当初若是知道会危害到她生命的话,打死我也不会下什么蛊啊。看见从她身体里弄出那么多的虫子,我死的心都有了。” 人呐,心底深处其实都住着个魔鬼,平时它是沉睡的,所以看起来都是好好的。但当你心中有了不平,有了执念后,那魔鬼就会被唤醒,逐渐主宰你的心神,你就会在嗔怒的烦燥中失了理智,变得癫狂。 即所谓人人其实都有可能变成疯子,就看你的心魔有多重。只有用理智战胜心魔,你才能算个正常人,才能称其为人。 净空为情所困,被心魔所控,最终丧失理智,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而他也被自己所做过的事折磨得心力交瘁,过得并不快乐。 此时,净空的眼中充满了自责,让我不忍心再去责怪他什么。 我叹了口气,“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只是,师兄,你一定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啊,别再对自己没信心。 瑶尘肯跟了你,那是因为她心里真的有你。不然,你以为你能捆得住她的手脚吗也不想想她瑶尘是谁那是个靠男人活着的主吗 她不是说了吗她现在爱的人是你,我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她留在你身边,绝不是因为自己丑了,怕没人要,而是因为真的在乎你。 所以,你可千万别犯傻,别再疑神疑鬼的,否则,害人终害己。” 净空平静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净心,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坏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我搂上他的肩膀,晃着他的身子说:“师兄,说什么呢你就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鬼迷了心窍。在我心里,你可一直都是个善良、宽厚、豁达的人,一点都不坏。” 净空的眼睛有了些光亮,闪闪地看着我,欣喜地问道:“真的” 我在他肚子上小小地擂了一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还用说” 净空虽挨了打,笑得却比什么时候都开心。我一高兴,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吧,这事我不会告诉她。不过,我也告诉你,别再犯糊涂,否则,别说是她,就是我都不饶你能做到吗” 净空忙不迭地点头,“能谢谢你,净心,听你一席话,我心里敞亮多了。你不知道心里憋着个秘密不能说出去的滋味有多难受。太好了,我终于轻松了。” 我撇嘴道:“要不怎么说不能做坏事呢尤其是有良知的人不能做坏事。” 净空疑惑不解,“怎么讲” “有良知的人做一点错事就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而备受折磨,而坏人根本就没有良知,所以肆意妄为、坏事做绝也不会脸红半下的。” 净空垂头沉吟半晌,讷讷道:“那对坏人岂不是毫无办法了吗” 我拍拍他的肩,“放心,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至少这种人若是让我净心碰上,绝不会饶了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瑶尘每天内服外敷我给的药,再加上我特意给她熬制的汤汤水水补充营养,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来干瘪的皮肤都变得充盈了起来,每次换药取下缠在脸上的绷带时,都会引来围观群众呵呵,其实也就那么几位的阵阵惊呼。一个月不到,瑶尘就又变成窈窕多姿的美少女了。 依照先前的策略,离版杜宇去了寺里向我辞行。 离在这一个月里,以杜宇的身份在寺里帮工,由于性格随和,什么活都抢着干,还一点都不挑剔,所以混得人缘还不错。一听说他要走,寺里的僧人能来的都来了,场面还挺热闹。 慧贤跟杜宇是旧识,听说他要走,也特意跑来送行,还恋恋不舍的掉了眼泪。 我牵了这孩子的手,领着一众僧人一直将他们送出了山门,看着走远了才做罢。 一低头,看见慧贤还注视着远方,撅着小嘴巴,一脸不舍的样子,忍不住捏上他变胖了一些的小脸,调侃道:“这么舍不得啊要不就跟着去了吧” 慧贤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神异常坚定地说:“我更舍不得您。” 一句话把我说得怔在原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这孩子总是那么出其不意地让我感动,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比我小时候有过之无不及。哎,弄得我的心都融化了。 我抚着他的头,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慧贤环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心口窝处,喃喃道:“方丈师父,让我跟着您吧。” 我松开他,把他的胳膊举起,捏了捏,“嗯,胖了,结实多了。怕吃苦吗” “不怕” “那好,从明天开始,到方丈堂来做事吧。但要切记,做人要谦和有礼,多向别人学习,切不可耍小聪明,知道吗” 慧贤开心地大声回答:“知道了” 我被他的模样逗乐了,嘱咐他:“以后每天没事时多跑跑步,把身子再练壮实点。” 慧贤把胸脯挺得高高的,用手拍了拍,“没问题” 我哑然失笑,“呵,都成小男子汉了。” 慧贤摸着光头,居然也知道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 我伸手在光头上面拍了一巴掌,笑道:“快去吧,先把今天的事做完。” “嗯” 这孩子跟拿了圣旨似的,笑得跟朵花一样欢快地跑了。跑出好远还回头冲我摆了摆手,真是个淘气的小家伙。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必羡慕别人 去方丈室处理了一下日常事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 回了藏经阁,从墙上取下乾坤轴,变成拇指般大小揣入怀中。 张开全身的毛孔,搜索他二人的信息,很快便确定了方位。 此时,两个人正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瑶尘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嘴里念叨着“净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呀”离顶着杜宇的面孔耐心地安慰她:“再等等。” 我忍着笑,瞬息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突地闪到一旁做出防卫姿势。待看清是我,两个人乐得一蹦多高就向我扑了过来。 瑶尘一把将蒙在脸上的面罩扯下扔了,嘴里还嚷嚷着:“哎呀,净心,你怎么才来” 我忙伸手拦住,“停停停就站在那儿,别动” 两人象张开翅膀的两只小鸟,乍着膀,停在半路,翻着眼睛看着我。 我憋着坏笑,从怀里取里乾坤轴,将其变大展开。俩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我给弄了进去。然后,将卷轴一卷,重又缩小放入怀中,眨眼之间已身处藏经阁之中了。 把乾坤轴重新挂好,进去,里面已经热闹得很了。净空和瑶尘一伙,离和烛龙一伙,各自亲热着。见了我,便都围了过来。 我看这些人里最高兴的就数净空了,一个劲地傻乐,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合都合不上。离也是笑逐颜开的,终于无需伪装,做回自己,有什么能比这更开心的呢 我拉着几人围着桌子坐下,还真有欢聚一堂的意味呢。 离抓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地问:“净心,我这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我竖起大拇指,诚心赞道:“完美。” 净空也直赞叹,“你简直太厉害了,我就象看到了自己一样。” 离对这些夸奖却全不在意,只说:“太好了,既然圆满完成任务,那净心你就快点把我放出来吧” 瑶尘和净空都有点不理解,奇怪道:“这个身体不好吗这样我们就都能看到你了” 离顶着杜宇的脸无奈道:“哎,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挺好的,能象你们一样,没有那些多余的触手,看起来利利索索的。可时间一长才觉得还是原装的我最好。 要知道,我的那些触手从小到大一直都跟着我,即可当手使,又可当脚用,方便得很,都用习惯了,现在突然没了,很折手的。 原来在我们族里,我的触手是最漂亮的,别人都羡慕着呢,也就在你们人堆儿里看起来象个怪物。” 净空似有所悟,“所以说,什么东西其实自己已经拥有的就挺好的,没必要羡慕别人。” “行啊,师兄,悟性很高,都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我一夸净空,他就还象从前一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瑶尘则光荣得美上了天,比夸她还兴奋呢。 “净心,你快动手吧,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自己出不来。” “好,那你站起来。” 离难得这么主动地求我什么,我当然不会推辞。离听话地站到我跟前,我笑着将手覆在他的头上。看来离是真急了,一刻都等不得了。 感受到掌下离的紧张,我瞟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他:“放松,这么紧张干嘛” “我没紧张。” 这家伙的嘴真是比煮熟的鸭子还硬,这紧张得就差全身痉挛了,僵硬得象块木头似的还说不紧张,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我无奈得直摇头。 不过,要说这放松看似简单,其实却是最难的法门,否则,岂不是谁都能修炼成仙了 得想个办法才行。我灵机一动,去问净空:“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刚下山时遇到的那个黄皮子吗” “记得啊,那能忘吗那可是第一次见识你的本领,我当时都看傻了。”净空笑着回答。 “师兄,那你还记得我问那个男人他在哪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这话刚一问出,净空就捧腹大笑起来,看得瑶尘直拍打他,“笑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笑成这样” 净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勉强才把话说清楚,“那人说,他在悠荡山上。” “悠荡山是什么山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不过,这有什么可乐的”瑶尘还是没懂,扯着净空一个劲儿地追问。 “你不知道,悠荡山根本就不是什么山,是堆在院儿里的柴火堆。那黄鼠狼就站在上面,风吹柴垛晃晃悠悠的,所以它才随口说是悠荡山,结果没想到立马就被净心给猜中了,逮了个正着,笑死我了” 悠荡山,是挺好笑的,亏那黄皮儿想得出,这回连瑶尘也笑开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的嘴角也不禁荡起一丝笑意。 “黄鼠狼长什么样啊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识见识”离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身子自然而然地放松,柔软了下来。 感受到掌下身躯的变化,我掌心瞬间用力一吸,便将离的灵体头部从杜宇肉身的天灵处吸了出来。我五指扣牢,将其抓住,凌空一甩,便将它抽离出肉身,稳稳地放在了一边。 杜宇的肉身没了离的支撑直直的就往下倒,我忙用脚勾住,伸手接住,轻轻放下。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离蒙头蒙脑的低头打量着自己,既而试着将全部触手都慢慢舞动起来,感觉就象手脚僵了要活动活动似的,即而便用触手触地当脚使,象个球一样弹跳着蹦了几个来回,才总算消停下来。 “啊还是自己的皮囊好。”这是离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在乎是个隐形人了”我笑问他。 “不在乎,早都想开了,只要你和烛龙能看到我就行了,别人都不重要。” “你能不能不弄得这么煽情,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了。” 离抻着懒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懒洋洋道:“稀奇呀,也有你净心应付不了的哈哈,我太有幸了” 我搂着烛龙的大脑袋和离你来我往的对着话,净空和瑶尘坐在一旁看傻了眼。 第一百五十五章 碰瓷 瑶尘撅了嘴巴,拉着净空的手,瘪了半天的嘴,酸溜溜地嗲声道:“净空,我忌妒了。” 净空忙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慰,“宝贝儿,没事,你还有我。” “嗯。”瑶尘委屈得跟个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突然瑶尘想到了什么,问我,“净心,你说杜宇的肉身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放这儿吧我看着怪别扭的。” 净空插话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要安葬了呀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代蜀王,更何况我还占用了人家身体那么久。虽说咱们无法厚葬他,但好歹也该给人家立块碑才是。” 瑶尘听了,有些犯了愁,“理是这么个理,可往哪葬啊” 净空不明所以,还想再说,被我拦过话来,“瑶尘担忧的没错,这的确是个问题。” 离和净空听我也这么说,才觉得问题有点严重,齐齐地将目光注视过来。 我用指头叩击着桌面,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才好,人就有些走神。不想烛龙拿个大嘴巴在我脸上出其不意地就拱了一下,还把分叉的大舌头伸了出来,飞快在我脸上横扫了个遍,弄了我一脸的口水。 它来不及逃跑,就被我双手捧住了两个圆鼓鼓的大脸蛋。一瞧不好,它赶紧扭了几下身子想挣开我的手。 哼,哪那么容易,想跑,没门 我的两手死死地夹住了它的大脸蛋,任由它把长长的身子拧得都快成麻花了而纹丝不动。 挣扎无果后,这家伙终于认识到力不对等,识趣地放挺,不动弹了。我这才捧着它的大脸,把它凑到跟前,狠狠地与之对视。 我心说,这不管还不行了呢,真是没大没小,越来越晒脸了 烛龙眼神躲闪,想要避开我的眼睛。我才不放过它,它把眼睛转向哪里,我就把它的大脑袋掰向哪里。烛龙逃无可逃,没办法,只能与我对视了。 这就象是一场对抗赛。当两只猛兽相遇时,双方不是上来就动手,而是要展示自己的气势,通常也就在这无声无息的对视中决出了胜负。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它,目光凌厉而专注。 起初它的眼神中还是理直气壮的,但渐渐的小眼神就弱了下去,最后竟变得可怜兮兮的,好似被欺负的是他一样。 乖乖,刚刚被占了便宜的可是我,我还没委屈呢,好不好 我一巴掌招呼在它的大嘴巴上,做势一推,把那张大脸从我眼前推开。 这货也不知跟谁学的,居然还会碰瓷了众目睽睽之下,竟借着我的力道,顺势往后仰着一节一节地躺倒了下去。 天知道,我只是推了一下,没用暗劲呀就它那大块头,那点劲伤它怎么能够啊 可这家伙演得实在是太逼真了,任谁看了都吓了一跳,以为我将它伤得不轻。 离心疼的触手一点地,腾的弹跳过去,捧着它的脸一通查看,嘴里还埋怨着:“净心,你干嘛使这么大的劲啊它不就亲了你一下吗能怎么的你又不能少块肉犯得着下这狠手吗” 我真是有理说不清了,气道:“让它亲你下试试” 我嫌弃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口水,怒瞪了离一眼。“再说,我用劲了吗你也不看清楚了就瞎说” 烛龙一听被识破了,出溜一下又欢了起来,立起了脖子,晃头晃脑地扭搭到我跟前,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拱着从我胳膊肘下钻进来,把大脑袋放到我腿上,用那双木呆呆的眼睛看着我。 我暗叹口气,得,这是又贱上来了。 离被烛龙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跺着脚,咬着牙,探过触手来点着它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瞧你那贱样,就不能矜持点刚挨完打就来这一出,还要不要点脸面了” 烛龙听了却全不理会,把脑袋一翻个,一头扎进我的臂弯里。离登时就跳脚了,“好啊,你个烛龙,还不听我说了,看下次你有事,我若再管你,我就不叫离” 我搂了烛龙的大脑袋,抚摸着笑道:“谁让你管闲事了这回知道什么叫好心当成驴肝肺、吃累不讨好了吧” 离拿着手指点着我,笑眯着咬牙道:“行,我服了” 我心情大好,也笑了起来,不想一眼瞥见净空和瑶尘,发现两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察觉到不经意间冷落了他们,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道:“平时闹惯了,见笑,见笑。” 瑶尘缓了口气,幽幽道:“好羡慕你们啊。” 净空也酸溜溜地说:“我觉得我们好象错过了许多。” 我赶紧拍拍烛龙的大脸,“说正事了,快到一边玩去。” 烛龙立起脑袋,瞥了净空两口子一眼,然后极不乐意地一扭搭,蜿蜿蜒蜒地爬走了。那副德行,我恨不得追上去踹它两脚。 看着它爬远了,我收回嘴角的笑,一抬眼,见净空他们还直勾勾地看着我,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我忙干咳了两声,掩饰一下,这才正八经道:“事情是这样的,这附近方圆百里都是极好的养尸之地,尸体埋在这里会长年不腐。 始终埋在地下还好,若有朝一日有人或是其他生灵进了墓穴,恐怕就会象红漆棺里的那具白骨一样,借着生气难免会起尸,或是象蚕丛一样剩张人皮还能成怪。 所以说,这就有些难办了。不把他葬好了,咱们于心不忍,过意不去;葬好了,又保不齐以后会变成什么鬼怪,日后若为害一方,岂不是你我的罪过吗” “是啊,这倒真是难办了。”净空听我这么一说,也犯起了难。 “嗨,这有什么可愁的肉体不过就是一具皮囊,一把火烧了不就完了吗还免除了日后的祸患。”在旁跟烛龙玩耍的离突然插话道。 我忙解释,“话虽如此,但人在情感上总是过不去的。” 离快人快语,用鼻子轻哼了一声,道:“迂腐。” 我笑而不语。净空不解,问道:“离说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风云突变 “哦,没什么,只是说一具皮囊而已,烧了也就烧了,还能免除后患。” “这” 净空还有些犹豫,瑶尘却抢着替他做了决定,“行,烧了吧,永绝后患。” 净空瞅瞅她,没吭声,算是默许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我一掌拍在桌上,“好,那就这么定了。” 在我看来,这是最好的决定。情感和礼仪固然都很重要,但我一向认为,凡事必须在理智的框架内处理,这样才能无往而不利。一个人的理智如果总是被情感征服,抛弃理智做事,那结果多半是害人害己,好不到哪去。 于是,我点头道:“这事宜早不宜迟,等天黑了就行事。” 瑶尘表示赞同:“好,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帮你。” “后山那儿有块空地,当年洞里那些僵尸的遗骸就是被我运到那里一把火烧了的,也算是终结了它们的痛苦,了了它们的心愿。 杜宇和它们既同为蜀国人,我想把他也带到那里去火化,让他白得一干忠实的仆人,也不算委屈了他。 师兄,你跟我一起为他做场法事吧,送他一程,也算是尽了人事,对得起他了。” 净空应了,只是看着杜宇的肉身,眼神有些悽然。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好歹灵魂在里面蜗居了那么久,只怕是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杜宇还是净空了吧 有时候,戏做久了,也就成真的了。 我让大家先去抓紧时间休息。每个人都很听话,只有净空走到杜宇肉身旁默默坐下。瑶尘想要跟过去,被我拦住,悄悄拉走了。 时间不多,就让他和它做最后的告别吧。 安顿好大家,我去寺里与众僧一起吃过晚饭,跟执事交待了慧贤的事,又在方丈堂处理了一些小事,等清静下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回到藏经阁,看着墙上的卷轴,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那美丽的东西似乎有了生命,感应到我的视线,竟漾起了阵阵波光。 我将手一扬,卷轴便自动卷了起来,眨眼间便已飞入我的手中。 抚摸着它银白光亮滑润细密的表面,看着它在我的目光中变成拇指般大小,柔软的心尖似乎微微的颤了颤,隐隐觉得这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这卷轴世界与外部世界的唯一联系,我的任何一个决定可能都会对里面人的命运产生重大的影响,甚至说对里面的一草一木,乃至一粒微尘的命运的影响都是致命的。 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只回眸望我的梅花鹿。原本是应我之念而生,却又因我之念而亡,一种草菅生灵的罪恶感忽的在心中升起。 一直以博爱众生自居的我,非常惭愧地认识到,过去的所为未免太过草率。 握紧手中的乾坤轴,我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慎用自己的能力,可不能太随性而为了。 移步来到了后山。当年焚烧过的焦土之上已经长满了蒿草,此时枯黄了叶子,顶着残雪,在月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发出阵阵唰啦唰啦的响声,更显萧瑟。 我将卷轴展开,放出里面的众人。 瑶尘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抿着嘴哑然而笑。我忽然就看得痴了,想起当年那个去寺里找我,倚着门框、立于槛外靓丽可人的小女子。往事历历在目,竟恍如昨日。 净空偷偷扯了下瑶尘的袖子,小声道:“媳妇,你傻笑什么呢” “秘密” 瑶尘瞥了他一眼,一扭头看向别处,却拿了眼角的余光扫向我这边。 净空瞅瞅我,挠着头,心里颇不是滋味。我忙说:“没事,师兄,回头我把秘密告诉你。” 瑶尘一听就炸毛了,跺着脚大叫道:“哎呀,净心,你要是敢这么坏,告诉他,我绝不饶你” “嗨,小嫂子,你急什么不就是在这儿出过糗吗我师兄又不是外人,还怕他笑话你不成” “出的什么糗啊” 净空疑惑地看向瑶尘,瑶尘就急得扯了他的胳膊左右摇晃着说:“净空,净心他欺负人,想当年我在这儿好好地练功,谁知他乱扔石头把我头砸了个大包。”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头,“又红又肿,差点没破了相呢。” “还有这事”净空和离都惊奇地看着我,好象这是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我笑着打趣道:“师兄,你可别那么瞅着我,这事真不能怪我。我当时可不知道她躲在草丛里,也就是那么随便一踢,真不是故意的。师兄你明察秋毫,可不能因为这事替你媳妇报仇啊” 净空一听也笑了,“这么说来,谁都不怨,就是巧了。” 我让大家让开块地方,把杜宇放在当中,并将周围五步开外一圈的草全部拔掉,免得引起山火。拔掉的草也没浪费,全放在了杜宇的身下。 大伙退到圈外,我带头施礼道:“请原谅我等唐突,只能在这里为您举行火葬。 净空师兄代你做了一段时间的蜀王,但想来您也清楚,他绝非有意占着您的肉身,一切皆是机缘巧合。 若您在天有灵,还请看在他尽心竭力治理国家,并将蜀国版图扩大了的薄面上,原谅他吧。 世间的一切,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愿您放下执念,就此安息。” 说罢,再未多言,弹指过去,杜宇身上便突的有烈焰升空,哔哔啪啪爆然了起来。 此时的杜宇虽是无魂之身,但我仍是念起了往生咒,不为别的,只为那个穿越崇山峻岭来到巴蜀的孤寂少年。 我的咒语在空旷的山谷里重叠回荡,一波强似一波,仿佛空气都在震荡。 起风了,天暗了下来。 仰头一看,原来四面八方的乌云正集卷而来遮住了月亮,不远处天地相连的一条巨大的长龙冲着我们这个方向旋转着直扑过来。 我大叫一声:“不好”忙去拉身边已经吓傻了的人。还没拉到,龙卷风就已拔天撼地呼啸着到了跟前,将我们尽数卷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魔鬼生灵 风很大,刮得人睁不开眼。身体不停地撞上一些东西,又迅速分离,也不知道撞上的是人还是什么物件。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浑身的毛孔仿佛一瞬间都丧失了功能,无法接收到任何的信息。昏天暗地的旋转搅得人七荦八素,很快,我便在旋转中失去了知觉。 我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还是个孩童,在医馆里倚在老爹膝头看着他给人看病开药,伙计在柜台后面勤快地给病人抓药,老爹第一次听我叫他爹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我在梦里回顾了自己的童年,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内心。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让我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突然,一滴水落在我的脸上,飞溅开来。冰冰凉凉的,惹得我浑身一激灵,所有的感官仿佛在一瞬间开启,恢复了功能。 脑海中的影像从模糊到清晰。原来,这是一个山洞,洞壁湿漉漉的,不时有渗出的水滴滚落,在洞壁上形成一条细细的水线。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滴答的水声,那是洞顶上渗出的水珠滴落在洞底岩石上发出的声音。 我缓缓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抱着一块大石头,头正歪在一侧,枕着自己的胳膊。 我直起头,活动活动脖子,有点酸痛。手臂上麻涨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我有些吃惊,这得抱着石头呆了多久啊,能让我有这种感觉 心里想着,便松了手,放下腿,想从这石头上下来,结果脚下一空,身体就开始急速下坠。我大吃一惊,赶忙趔趄着重又抱回大石,同时双腿紧紧将其盘住,控制住身体不再下落。 好险啊,头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待往下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来这下面竟是一条两丈来深,宽度不足一丈的深壑。深壑的两侧怪石突兀,十分的凶险,看得我暗自咋舌,这刚才若是掉下去,怕是要头破血流,摔成半残了。 唏嘘了一阵,稳定心神才发现,我抱的这块大石原来是一根巨大的石柱,顶天立地的杵在这沟中,而我此时就象个小猴子一样挂在这石柱的中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我被此刻的情景给雷到了,这都什么情况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大灵光,有点慢。眨了几下眼,才慢慢想起之前是遭遇了龙卷风。 我左右看了看,净空他们一个人影都没看到。看来,我们这是被吹散了呀 摸清了情况就好办了。瞧准一侧的沟边,身子一弓,双手和腰一用力,两脚便同时向上踏在了石柱紧挨着手下方的位置上,然后一拧身,两脚一蹬,便象只大猫一样腾空跃起,稳稳地落在了沟边的地面上。 我把着沟沿往下看,沟壁上潮湿却没有长青苔,底部还有残留的水洼。奇怪,这应该是长年有水冲刷的水道才对呀,可水呢水哪去了 正想着,突然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连地面都跟着一起震颤。 我刚往后退出一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道急流翻滚着白色的浪花便从远处呼啸着冲了过来。 好大的水呀眼看着水线不断上涨,眨眼之间就接近了沟沿。我忙就近又蹦回石柱,手脚并用地爬到石柱顶端。好在水位并没溢出深沟多少,只是喷溅出一些水花,打湿了地面。 这水流速太快了,湍急得让人心颤,这若是有人掉进里面磕磕碰碰的,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没的。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水位又开始下降了。下降的速度和上涨的速度一样的迅速,眨眼之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啊呜,好神奇呀,看来这水是间歇性的,我应该就是被上次上涨的大水冲到这儿来的。 不过,在这么潮湿的环境里我的衣服却只是潮而已,并不是湿淋淋的,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我已经抱着柱子很久了。 也就是说,两次有水的时间相隔至少得有大半天。 我居然在昏迷的状态下抱着柱子呆了这么久,我自己都要服我自己了。 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也象我一样卷进这水里,离和烛龙可能还好,净空和瑶尘怕是我不敢深想。 这洞看起来挺大的,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找到出路,先走出去再说。 我想,自己是被水冲进来的,那就是说我往从水流来的方向走,最起码我能知道自己是从哪进到这洞里来的,也许那正是我和他们分开的地方。 从石柱上重又跳到地面,往上游走。目力所及,百十丈远的地方就是洞的尽头了。我迫不及待地移身过去,却发现这里另有乾坤。原来,在这儿有一个角度颇大的弯,由于视觉的问题,离远看还以为到头了呢。 绕过拐角,发现沟的宽度在逐渐加大,最后扩成了一个方圆五六十丈的深潭。 这潭底肯定是跟地下水连着的呀,难道我是从潭底进到这里的难道我的胎吸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在昏迷状态下也能自动开启吗这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因为没法试啊 我狐疑地盯着潭水正胡思乱想,一阵冷风出其不意地吹在身上,让我猝不及防打了个冷战,从头到脚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过,心里却是一喜。 有风,那就是说,这里有通道和外界相连了我连忙抬头沿着风来的方向寻找。这一抬头不要紧,洞顶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倒挂着一堆象收起来的伞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非常的丑陋。 突然,那些东西骚动了起来,陆续有一些将包裹在外面的薄皮展开,露出了里面的真容。是蝙蝠那是象黑夜中的魔鬼一般的生灵。 我直觉得一阵反胃,呕吐的冲动让我忍不住弯下了腰,扶住膝盖拼命地狂呕。 我的大动作引起了一些蝙蝠的注意,它们瞪着一双双血红的小圆眼珠盯着我,张着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抽抽着猪一样的鼻子,展开了薄膜双翼,样子恶心至极。 一百五十八章 逃出升天 很快,有更多的蝙蝠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纷纷展开双翼,两脚挪动着,燥动不安,似乎下一刻就会飞扑过来。 我注意到它们的舌头是细长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帮吸血鬼,是靠吸食鲜血为生的幽灵。 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不战不行了啊。 阿弥陀佛,佛主原谅我吧,我没有以身噬虎的胸怀,只有杀恶扬善的血性,就让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吧,形式不重要,就当我普渡了它们这些邪恶的灵魂吧 没容我继续胡乱地祈祷下去与佛主做进一步的沟通,有几只暗夜的幽灵便按捺不住噬血的欲望,搧动着薄翼,无声无息地向我俯冲下来。 我摸向腰间,拔昆在手。昆立时象有了感应似的,闪烁着剑气,发出阵阵嗡鸣,跃跃欲试。 我将昆凌空快速挥舞了几下,那几只蝙蝠便被冲出的剑气削成了几段,摔落在地上。 血腥味引来其它蝙蝠的注意,全都张开无毛的薄翼向地上散落的碎肢密密麻麻的呼了上去,里外三层,转瞬间就围得密不透风,让人看着头皮发麻,直起鸡皮疙瘩。 我趁机赶紧去看洞顶,果然,没了这些东西的遮挡,洞顶显露出一处裂隙来,虽然没有光亮透进来,从我这个位置也看不到裂隙有多大,但我的皮肤已感应到冷风就是从那里吹来的。 这可能是唯一的出口,我必须上去看看。想到这儿,我连忙纵身一跃,双手直接把上洞顶的岩壁,双臂一叫力,腹部收紧,两脚便撑在洞壁的岩石上。然后,我就象壁虎一样,迅速向裂隙爬去,想尽快离开这里。 谁知地上的那群蝙蝠突然一起抬头看向我,眼睛里闪着邪恶的贼光,似乎在说:“小子,到了这儿就是我们的盘中餐,还想跑没门。”紧接着,就跟喊了口令似的,齐刷地震翅向我扑来。 数量太多了,感觉有上万只,一起往上冲,晃得人眼花缭乱。我倒挂在洞顶上,不方便用昆,只能腾一只手,弹指过去,放了一把火,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冲向裂隙。 身后火光冲天,灼热的气浪炙烤着我的后背,我全然不顾,手脚一刻不停。 此刻,时间似乎是被抻长的,短短的一瞬在这会儿却显得格外漫长。除了我,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眼见着几只飞得快的蝙蝠冲到了我的眼前,我看着它们慢动作的扇动着翅膀,翅膀上被燎上了火焰,本来盯在我身上恶毒的恨不得一口吃了我的小圆眼珠惊奇地将目光慢慢移向自己的翅膀,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翅膀破出了一个洞,洞口刺刺啦啦燃着红色的火星儿不断地扩张,转瞬间只剩下几根树枝一样的骨架,然后,又将惊愕地将目光缓缓地转向我。 我在那浑浊阴暗的眼中看到了惊恐,接着没了翅膀支撑的身体燃成一个个火球绝望地慢慢坠落下去。 我钻进了裂隙,还不错,是个能容两三个人的直上直下的通道。我想都没想,就快速向上爬去。 越往上风越劲,也越寒冷,竟有冰茬结在岩壁上,滑得很。好在通道不是很长,而且那些冰遇到我的手就化掉了,并没有怎么影响我的速度。 当明晃晃的阳光刺上我的眼睛,我才意识到自己终于逃出升天了。 真是奇怪,洞外竟是绿草如茵,暖风抚面,一派春意盎然之色。 低头看看脚下逐渐收窄成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我真怀疑刚刚的一切是不是发生在梦里。 我将手伸进洞里,一阵寒凉刺骨;我将手收回,温暖如春。再重复一次,还是如此。真是奇怪啊,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这洞内洞外两重天,怕是不亲身经历很难有人会相信呢 洞口掩映在丛生的蒿草之中,极不易被人发现。环顾四周,青山环绕,树木参天。举头望去,透过密实的树冠可见斑驳的阳光和水洗般的一抹幽蓝。周围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鸟叫虫鸣,更显清幽静谧。 这是哪啊 我们是一起被风卷起来的,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到了这里呀其他人会在哪呢 记忆好象出现了一段空白,不会是我把他们弄进卷轴自己却忘了吧我这时才想起卷轴,赶紧往怀里一通乱摸,还好,卷轴还在。 我长吁了一口气,把卷轴拿出来展开,满怀希望地进到里面,然而等待我的却是失望,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摇晃着险些倒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人全没了,我又成孤家寡人了。 我呆立了片刻,缓过神来,马上出了卷轴将其收好。 我没事,他们也一定没事的。他们绝不会有事,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我不能失去他们。 这样一想,反倒冷静了下来。当下闭目张开又臂,舒展毛孔接收辨识着弥散在空气中的一切元素,希望能得到一些讯息。 结果,讯息没发现,但却让我对这里的山势有了一定的了解。向北再翻过两座山,就是一马的平川,再往北不多远横亘着一条白亮宽阔的河流,岸边有个百十来户人家的村落,此时正炊烟袅袅。 看这日头,应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我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打定主意,说走就走。睁开双目,不肖多时,翻山越岭就到了村口。 刚要迈步进村,一条爱管闲事的土狗突然龇着牙冲了出来,在离我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曲着前腿,身体向后坐着,不知死活不停地吠叫。 我站着不动,与之对视,眼中发出寒光,释放出逼人的杀气,那犬吠声戛然而止,土狗立时僵在那里,不会动了。 我慢慢起身,收了气势,那狗才似得了大赦,夹了尾巴,抖如筛糠,侧着身子,好似半身不遂一般双拐着逃走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狗也一样,看来这狗还没傻到分上,还算明智。就是不知道这狗的主人是不是也是个明智之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成仙?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无厘头的想法,把自己都逗乐了。 举步进村,想了想,还是老规矩,吃大户吧,便挑了一家院子最大、房子最气派的上前叩门。 “来了,谁啊” 一个妇人拉着长音问道,接着是一条狗嗷嗷哀嚎声和女人的怒骂声,“这死狗,有人来了也不知道叫一声。” 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临近,门被“哐啷”一声打开,一个身穿麻布衣、体格健壮黑胖的中年大婶出现在面前。 “你找谁啊”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远道而来,途经此地,能否化得一顿斋饭。” 那大婶一脸的迷茫,翻了半天眼睛,象没听懂一样,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呢,小伙子我说你长得挺精神的,能不能说点让我能听懂的人话” 什么没听懂我立马蒙掉了。恍了一下神,赶紧说:“大婶,我走了很远的路,经过这儿,可不可以舍我一顿饭” 那大婶皱着眉头想了想,一挥手,“嗨,你就说饿了想吃饭不就结了吗还什么舍不舍的弄得我都没听明白快进来吧,这有什么呀,不就是加双筷子的事嘛” 啊这么简单我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头一次觉得自己好笨啊。我自嘲地笑笑,忙跟着大婶进了门。 一进门,就瞧见东南角紧贴院墙有个小棚子,里面一条土狗正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两个前爪蒙了脑袋,露出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睛偷看着我。 我一瞧了,乐了,原来就是刚才那条傻狗。 大婶见我看着傻狗笑了,指着那狗对我说:“哎呀,这狗,今天也不知怎的了,连门都不会看了,平时挺厉害的。” 大婶开门让我进屋,我扶门,让大婶先进。 一时玩心大起,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做怪,回头去看那狗,那狗儿果然不出所料正在偷窥我。我华丽丽的一眼瞪了过去,吓得它噌的跳起来象画一样贴在了墙上,斜愣着眼睛看着我,一动不敢动。 我嘴角憋着笑,扭头进了屋,不去吓它了,因为我听到它的心脏已经跳得快不成调了。 一进门就是会客的堂屋,正中摆了矮脚的桌子,一位满口没有几颗牙、头发稀疏的老翁坐在正位上,旁边坐了一个皮肤黝黑、皱纹颇多的汉子,想来应该是这大婶的男人吧。 大婶一面招呼我坐下,取了碗和筷子给我,一面对他男人说:“这小伙子远道来的,路过这儿,讨口饭吃。” 那男人就堆了满脸的褶子笑着说:“一定饿坏了,快坐下吧。” 那老翁也瞅着我,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着冲我点头。 好敦厚淳朴的一家人啊看着他们,我心里热乎乎的,十分的感动,一个劲地说:“谢谢老伯,谢谢大叔,谢谢大婶。” 那大婶快人快语,“小伙子,你太客气了,这没什么,要知道当年的杜宇王也是远道来到我们村的,他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呢。” 什么杜宇王 我刚吃到嘴里嚼碎的一口饭一下子全呛进了鼻子了,一阵咳嗽,咳得我痛哭流涕,满脸通红。 我说刚才这一路走来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原来沿途看到的和我当年梦见杜宇时所见的景色一般无二。我竟然到了杜宇王时代 大婶过来给我拍着背,嘴里一个不停地念叨,“哎哟,这可怎么说怎么呛成这样啊,急什么呀”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忙起身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大婶,弄脏了您的地,我来收拾。” 大婶将我按坐在位置上,不以为然道:“啊呀,没事,你是客人,哪能让你收拾呢”说着就去取来扫帚和簸箕,手脚麻利地将我喷在地上的饭给撮走了。 她男人见我过意不去就声音洪亮地安慰我,“孩子,你别着急,就坐这儿慢慢吃,等吃完了再进里屋去歇会儿。” “那怎么好意思”这家人家也太好了,热情周到的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这孩子就是客气,远道来的肯定走累了,不歇会儿哪成”大婶接过话去,“我叫你孩子你不生气吧我看你就跟我家孩子一般大,所以看你就跟看自家孩子一样。” “不生气,不生气,你们人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小伙子,这么客气干啥”大婶不以为然道。 “大婶,您刚才说,杜宇王是你们看着长大的” 大婶一听就乐了,说:“嗨,我当什么事把你呛成这样呢,原来就为了这呀说了你可能不信,以为我在吹牛,不过,我告诉你啊,这还真不是我故意跟杜宇王套近乎,他当初来的时候才十六七岁,在这呆了十年,可不就看着他长大的吗” “听说杜宇他在这儿认了一对夫妇做父母,有这事吗” 大婶听了,眼珠子瞪得老大,看了一眼她男人,然后对我说:“这你都知道你知道的不少嘛” 看来我梦中所见都是真的。 “那两位老人还健在吗” 大婶摇摇头,“杜宇成王前人就没了对了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呀” 大婶简单的一句话,倒把我给问住了,我迟疑了半晌,含糊道:“我从山那边来,无父无母,四海为家,走哪算哪。” “你真是从山那边来的哎哟,这可太巧了,你不会和杜宇王是同乡吧” “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若是有机会见到他,聊一聊才能知道是不是。” “那恐怕是没机会了。”大婶一句话就给否了。 “为什么” 男人神色有些黯然,插话道:“杜宇王去年就已经没了。” 这下明了了,我清楚现在所处的是哪个时间点了。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净空他们走后,世人是怎么认知杜宇王的结局的,便套话去问:“没了怎么可能既然他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那杜宇王的年纪应该不算大吧好好的,怎么会就没了呢” 大婶突然神秘道:“杜宇王那不叫死,而是成仙了。” 什么成仙 第一百六十章 整蛊笨狗 我暗笑,也是,两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成仙还真就没法解释。不过,大婶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百思不得其解。 大婶一本正经地跟我说:“杜宇王不是把王位禅让给了丞相鳖灵吗杜宇王不想给开明帝添麻烦,带着他美貌的王妃什么财物都没带就不辞而别,离开了都城,不知去向。 可开明帝鳖灵是个重情义的人呐,就派人到处去寻找,后来终于打听到他们隐居在一个山谷里,开明帝就要亲自去请。结果没想到还是晚去了一步,等赶到的时候,杜宇王夫妻俩已经穿戴整齐地仙去了。 开明帝可伤心了,就决定把他们夫妻俩运回都城,给他们建墓立碑。可谁知半路上就出了稀奇事,两人的尸体好端端的就不见了,只剩下两身衣服。所以说,现在两人的墓实际上是衣冠冢,没有尸身的。 不过,我跟你说,今年清明可出了件奇事,大伙都传有杜娟鸟飞到田里,一个劲儿地叫快耕快耕,老百姓啊都说这一定是我们的望帝杜宇来提醒大家快来撒种插秧呢那杜娟鸟就是杜宇王夫妻变的。” 大婶说得神叨叨的,我则暗自咂舌,这鬼话也有人信怕是有人为掩人耳目,故意放出的谣言吧 “杜宇王爱戴百姓,教我们农耕,这是到死都不放心我们这些老百姓呀。”男人放下筷子,叹息着说。 看来,净空所言非虚,这杜宇王还真是深受百姓爱戴呢。 “那现在的开明帝怎么样对百姓好吗” “好啊,开明帝的做派就象当年的杜宇王,处处为我们百姓着想,是难得的明主啊。”大婶说着直竖大拇指,连坐在正位的老翁都直点头。 这么说来,这鳖灵也不象是个大恶之人呐,对净空他们下毒手的真的是他吗本来很笃定的事,现在反倒有些吃不准了。 现在净空他们人都不知道在哪,乱找也是枉费时间,还不如先去会会这个鳖灵。打定主意,我便笑着问大婶:“请问,都城离这儿远吗” “不是很远,过了河,也就走个七八天吧。怎么,你要去那里” “嗯,开明帝这难得的明主是个人就会仰慕他。我想去离他最近的地方,没准还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呢” 大婶只当我是开玩笑,便也调侃着说:“哎哟,那敢情好,你要是真能见到他,也帮我们带个好。” 我乐呵地应承着,“好啊,没问题。” 盛情难却,大婶一家把我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吃了饭才放行。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她家那条狗一晚上没睡好,饭也没吃,第二天早上走时看它精神萎靡,瘦了一大圈,把大婶纳闷的直说:“这狗鼻子冰凉的也没病啊,怎么就蔫了,还不吃东西了呢” 我好笑道:“放心,这狗没事,就是有些积食。您先把狗食收了,等到晌午再给它,肯定就吃了。” 大婶有些狐疑,“真的吗” 我看着那狗哀怨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里笑得肚子都快疼了,面上却一本正经道:“真的,我对狗很熟悉,相信我,没错的。” 大婶就点点头,看样子是真要照我说的办。我心说,不好意思了小狗狗,原谅我的恶作剧吧。 这里的人家一般都有船,大婶的男人亲自摆渡把我送过了河。 临下船,大婶还一个劲儿的向我挥手,说“要是哪天路过这里,别忘了还来婶家啊” “谢谢您,大婶”我使劲地挥着手,心里温暖极了。多淳朴的民风啊,在这片土地上,就是块石头也能给捂化了。 直到看着船走远了,我才转身看向都城的方向。 前方一马平川,视野开阔,绿油油的稻田一眼望不到边。 真是个富庶美丽的地方啊。美丽的大平原,我来了 我感叹着飞速行进,一路连打听带问的,耽误了些行程,等找到都城时,已近晌午了。 远远的看到高高的城墙上旌旗飘飘,城门上方正中有个大字,猛一看竟不认得,这一惊非同小可。 我自幼自学书法,自认为对各类字体都非常的熟悉,偏偏这种字体却从未见过,字形非常的古朴象形,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感觉比篆字还要古老。 我站在城门下,仔细辨认后,发现它与篆字“郫”极为相似。看来,这种文字与篆字颇有渊源,没准篆字还是从它演化来的呢。若果真如此,现在所处的年代岂不是比春秋时期还要早 正好有人迎面从我身旁经过,撞到了我的肩膀,我一转身伸手抓过那人指着城门上的字问道:“请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那人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象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这都不知道这里是我大蜀的都城郫,上面当然写的是郫啊” 说着,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切”了一声,念叨着“乡巴佬。”便甩袖转身走开了。 太好了,这已经失传的文字我可有的机会好好学习一下了。 我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字往城门里走,直到看不见了才把脖子转过来。 这世界真是有趣。我嘴角带笑,漫无目的在熙熙嚷嚷的人流中穿梭,看着街道两旁的物件,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真不愧是都城,比我的家乡叶县还要热闹,处处透着繁华。街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睱接;小摊小贩占满了街道两侧,临街的铺面也是人来人往,红火得很。 没想到这千年之前的商业竟如此发达,只可惜身上没带银钱,否则,可以买几件东西做个纪念。也不知道在此地得停留多久,没钱恐怕还怕真是不行呢。 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佛教还未传入东土,应该没人知道和尚为何许人,更别说化缘了,人家恐怕只道你是个要饭的,世上哪有那么多象大婶一家淳朴热心肠的人啊所以,得先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才行,总不能去食嗟来之食吧 一百六十一章 揭王榜 正琢磨呢,就听见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很多人都停住了脚步,然后开始朝一个方跑。 怎么跟青峰山下张家村似的呢该不会也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召集大家吧 管它什么事呢,先去看看再说。打定主意,便跟着众人的脚步随大流地来到一处广场。广场很大,广场正中立着一碗口粗细的柱子,上悬一口刻满回形纹的青铜钟。 我暗暗吐舌,这还真是一个模式下来的呀转瞬一想,也对,张家人是蜀人后裔,有古蜀遗风也在情理之中。 再看钟下立着三个男人,左右两人皆穿黑色束腰紧袖的短打,脚登黑色皂靴,跨步而立,手握腰刀。 别说,跟张家村村民的服饰特点一样,都是交领左衽,其中两人头顶的发髻也是歪在左侧的椎髻。 居中一人的地位显然要比其他两人高,头上戴了顶筒状的帽子,头发隐在帽子里,看不出梳的什么发式。也是黑衣打扮,却是束腰长衫。 此时,筒状帽正下巴微抬,双手背后,一副威风凛凛、不可一视、居高临下的模样。那眼神凌厉如闪电,不怒自威,盯在人的身上就让人心里发毛,遍体生寒。 看到广场上的人聚得差不多了,筒状帽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上前一步,手中擎着一张帛书,高声道:“大家都听好了,蜀王病重,今日张榜,望有能之士揭榜为王诊病。能治好者,必有重赏。”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嗡嗡声一片。 “什么我王病重这可怎么好啊” 担忧的居多,但人群中也有一些跃跃欲试的,“听见了吗治好有重赏啊”“您医术好,要不试试” 一时间议论纷纷,人群中真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筒状帽显然是听到了大家的议论,眉头皱了皱,对旁边人耳语了几句,旁边那人便敲了几下钟,高声喝道:“大家注意我们说的是治好了重赏,若治不好,耽误了病情,杀” 人群立马安静了,刚刚还想上去的几人都退回到人群里,一个个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估计是在后怕,也在庆幸,多亏动作慢了点,好玄没偷鸡不成蚀把米,否则岂不是要枉丢了性命吗 我不觉哂笑,你以为这赏是那么好拿的吗蜀王和他的大臣若是都这般好糊弄,估计这蜀国也该亡了。 筒状帽的视线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对旁边的人又点了下头,旁边那人便将手中的帛书装进一个竹筒里,挂在嵌进柱子里的一个楔子上,高声宣布:“现在悬榜于此,望有高人前来揭榜。” 望着那高悬的竹筒,我不觉皱眉,心道这事情可有些蹊跷。要知道一国之君病重这是何等的大事啊,怎么能随便就召告天下呢若是传到外邦,岂不是会让觊觎蜀地的国家有分之想吗此时群龙无首,若有外敌来袭,那可如何是好不过,话说回来,这倒是个正大光明接近蜀王的机会。 这时,有人高声问道:“请问,王都有些什么症状啊” 筒状帽眉头一皱,“这个如果你有把握,见到我王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不知道王的症状,我怎么能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把握呢” “说的是啊。”人群中又是一阵嗡嗡声。 筒状帽听了,却并未生气,而是跟个木雕泥塑似的闭了嘴,神态自若,好象早知会如此似的,其他两人亦是如此。 我脑中突然闪现一个词,“钓鱼”。 莫非蜀王有病是假可故意制造这种假像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引某人上钩 什么人能让蜀王下这么大的力气,不惜以自己,甚至整个国家的安危为诱饵呢 昨日那大婶说,蜀王给杜宇夫妻建了墓立了碑,而后又有杜宇化鹃的传言,那显然是为了掩世人耳目。 杜宇夫妻未死,他应该是心知肚明,如果一个处心机虑想让对方死,而对方却消失无踪的话,那么作为当事人会怎么做呢 灵台突然一亮,我知道了,与其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地寻找,还不如守株待兔,坐等鱼儿上钩来得轻松呢 作为逃亡者来说,听说始作俑者病重,当然会认为反攻的机会来了,借机回宫夺取大权,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我看着高高悬于柱上的竹筒,心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搅搅局吧。如果净空他们也回到了这里,没准真能被吸引来呢,那倒省了我的很多力气。 想到这儿,我走出人群,踱步上前。先前敲钟的那个黑衣人见了,急忙上前拦住我,呵道:“你要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答:“揭榜啊。” 人群一片哗然,对我指指点点,“这小伙子赚钱不要命啊,这么多名医在这儿都不敢揭,他去揭,这不是找死吗” “可不是,这小伙子肯定是想钱想疯了。” 而三个黑衣人不出我所料,皆是一愣,拦我的人回身去看筒状帽,筒状帽给他使了个眼色,把下巴向前扬了扬,看样子,是想让他尽快把我打发了。 果然,黑衣人回过身来横眉冷对地冲我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不是能容你闹着玩的,我就当你没说,快退下吧”我未搭言,直接越过黑衣人。 “诶,你这小子怎么不听劝呢” 黑衣人急了,转身伸手欲来抓我,孰不知我的全身哪一处不是眼睛距离被我掌握得恰到好处。看似要被抓住,却刚好就差那么一指宽的距离,让他抓了一手的空气。 柱子下的另两个人见状也过来拦我,我则看似不经意地左躲右闪,让他俩扑了个空。 我快步来到柱子下,毫不迟疑,伸手将竹筒取下,举在手中向人群晃了晃。 筒状帽看着我,冷冷地说:“小伙子,你现在将竹筒挂回去,我可以当你年少无知,网开一面,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一百六十二章 是他? 我不以为意,“多谢大人为我着想,不过,请放心,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我自有分寸。” “你”筒状帽被我怼得气结。 事已至此,面对人群,筒状帽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法发,无可奈何,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好似要从我脸上剜下块肉一般,阴沉着脸,转身道:“哼,放着好好的阳光大道你不走,偏要往鬼门关上撞,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着一摆头,另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上前架住我就走。 我看着人们交头接耳,对我直摇头,目露惋惜之色。 “多俊个小伙子,这脑子怎么就缺跟弦呢” “哎,等着瞧吧,小命要没了” “真是不懂好赖,不知死活呀。” 我在众人如芒的视线中淡然地任由黑衣人将我带离广场。三个人就象突然变成了哑巴似的,闷着头不说话,直管嗖嗖嗖地往前走。 嗯,脚力不错,不知是不是当初抓瑶尘去见杜宇时的那伙人。看来,这儿的人是走路不靠马,全凭两只脚呀 看看他们脚,又瞅瞅三张泥塑一样的脸,我在脑子里浮想联翩,开起了小差。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宫殿前。宫殿规模不是很大,看起来应该不是正殿,但也是颇具王家气派。 整个建筑采用的是那种柱上架梁,梁上又抬梁的叠梁式结构的木框架建筑,有一圈汉白玉的栏杆围着。殿前是十几级的台阶,每隔三两步就有个侍卫把守,戒备十分森严的样子。 筒状帽正欲与侍卫通报,一个身着黑袍窄袖、头发盘在前额像羊角一样高高耸起的笄发男人从远处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看着那一脸的刺青,我的心突的一跳,难道是他 那人见到我也是一愣怔,但马上神态自若的叫住筒状帽,指着我问:“什么人” 筒状帽忙给他施礼,恭敬道:“回大巫师的话,是揭榜给王诊病的人。” 还真是兰巴 这听人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当兰巴真真切切地站在了面前,那种穿越的即视感的确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只见大巫师眉头微微地挑了挑,喃喃地象自言自语似的说:“是嘛这么年轻” 筒状帽附和道:“可不,怎么劝都不行,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非要揭这个榜,您说他这不是找死吗” 大巫师闻言瞥了我一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说:“还有这事不过,掉脑袋的事谁会当成儿戏没准他真有些个本事也说不定。这样,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正好去看望王,顺便把这事跟王通报一下。” 筒状帽连忙施礼,“那最好不过,有劳大巫师了。” 大巫师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转头拾阶而上,把门的侍卫将门推开,把让他了进去。 看来,这兰巴的地位可不容小觑啊,出入宫闱居然可以不必通报。 一会儿功夫,门开了,有侍者传话,“把人带进来。” 筒状帽三人几乎是押着把我带了门。 室内空荡荡的,光线昏暗,地当中摆放着一架超大号的雕花床榻,上面悬着玉璧,支着厚厚的帷幔。两个青铜跪立人对称地摆放在床榻前不远的地方,头上顶着灯台,灯台上跳跃着蓝芯赤焰。 隐约可正见帷幔之内躺着一人,被纱幔挡着,看不太真切,而大巫师此时正站在床榻旁,看着我。 “你确定你能治好王的病”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我全无惧意,朗声道:“我既然敢来,就断然不是为了送命而来的。” 大巫师沉了沉眼眸,往旁边微微让了让,道:“好,那就请吧。” 我站着没动。 “怎么”大巫师疑惑地问我。 我用眼睛瞄了瞄身边架着我的那两位,耸耸肩,“难道蜀王就是这样对待臣民的吗” 大巫师冲黑衣人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 筒状帽有些不放心,“大巫师,这” “你们都去门外候着,放心,我不是吃素的。” 三人忙向大巫师施礼,然后退了出去。大巫师对一旁的侍者说:“你也暂且去门外候着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 “是。”侍者也躬身退下。 此时,屋里除了榻上那位,就只剩下我和大巫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 “实不相瞒,我也通些医术,你若胡言乱语,全为了蒙事,那是骗不过我的。” 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象要恨不得把我看穿了似的。我也不避让,直接与他对视,气势不让分毫。 最终,他的眼神弱了下来,往边上一侧,身体微躬抬手道:“请。” 我走到近前,看着帷幔中的人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上盖着大被,骨瘦如柴,面色萎黄憔悴,二目紧闭。若不是尚有轻浅的呼吸在,谁能想到那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一具干尸。 “请问,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去年。” 去年我听了眉头忍不住微皱,心道,去年,那不是净空他们离开的时候吗为了确认,我又问了一句,“是去年年底” 大巫师一惊,抬头看了我一眼,答道:“是。” “什么症状” “四肢倦怠乏力、不思饮食、经常晕倒。昨天病情突然加重,满地打滚喊疼。疼得死去活来的,宫里的医生都看过了,毫无办法。” “那大巫师您呢” “我我也没办法,只能用药让王睡上一会儿。” 哼,用药不骗人成不成 其实,早在在门外我就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从殿内飘出。当时还十分纳罕这屋内的血气是来自何人的是看病失败的郎中,还是蜀王他本人的是蜀王自己吐的血,还是他原本已经被人杀了流的血难道其实蜀人早就死了,现在只是密不发丧 进了门后,发现血气是从榻上传来的,离得越近,血腥气越浓。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尸体,可偏偏那博动的心脏告诉我,那是一个大活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阿弥陀佛 我表面上看似淡定,其实一颗心是悬着的,本以为这是蜀王设下的陷阱,不想蜀王本人却是这副模样。这个样子的他好象也害不成谁呀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我不动声色地仔细查看,发现在蜀王的眼角、耳底竟有一丝淡淡干涸的血迹。 噢,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此时,蜀王之所以能沉睡不醒,怕是拜兰巴的青铜铃所赐吧 这个兰巴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我还真想一探究竟。 心里琢磨着,跪坐到床榻旁,伸手轻轻揭开大被,从里面拿出蜀王的手臂,将手指搭于腕上。 果然,这脉息并没什么不妥,只是忧思过度、长期睡眠不足,导致心力交瘁罢了。 我合上双目,透视他的身体,发现他的魂魄并未归窍,而是七零八落地在四处游走。 咝,我皱了眉,放下手腕,睁眼去看大巫师,发现他正神情专注地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等着我说话。 “大巫师,这病好象应该由您来看才对吧” “揭榜的人是你,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抖抖袍袖,站起身来,不急不缓道:“王他没病,只是魂不归窍,您是大巫师,您说,还有谁能比您更有资格看这个病呢” 兰巴的瞳孔突的一缩,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我笑笑,“普通人。” 兰巴突然风驰电掣般抓了我的手腕,我真就象个普通人一样毫不反抗地任由他抓着,只是眼神不卑不亢地与之对视。 兰巴此举无非是为了试探,试探我的功力如何。显然,兰巴还是有些修为的,因为我的不着相,他不但没露出轻蔑之色,反而震惊得扩大了瞳孔。 所谓的着相与不着相,是指内在的功力是否体现在表相上。 功力不深,一切皆流于表面,与人交手,身体马上会做出反应;而功力深厚的,则藏于内里,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当对方攻击的瞬间,内力会如海啸山崩般不可抵挡。 只有真正的有觉悟的人才会明白这个道理,而一般人是看不出这些的,往往在不着相的高人面前,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占了上峰,孰不知已输得里子都没有了。 兰巴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为他在震惊之余已经撤了手,一躬到地,“不知高人在此,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双手合十,微微还礼,道:“大巫师,您太客气了。” 兰巴依然很谦逊,恭敬有加,“请问高人怎么称呼” “叫我净心便是。” “我看您的服饰与我们的不同,敢问你是从山外来的吗” 我想想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便点头称是。 “那您一定是世外高人了。我大蜀国虽然有广阔的平原,但四面环山,山高路险,难以与外界沟通,祖祖辈辈都蜗居于此,不知外面世界,不晓天高地厚,才疏学浅,对王的病无能为力。还望您能妙手回春,救我王一命,救我大蜀王朝一命啊。” 说完,竟“扑嗵”一声跪于地上,叩头施以大礼,我忙伸手将他扶起,“大巫师,您言重了。普渡众生,是我身为佛门中人的本分,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心,我定会全力救治蜀王的。” “那我就替蜀国的百姓谢谢您了。” 我瞅瞅他,话锋一转,“不过,大巫师,您也是懂得法术、医理的人,应该知道,要救人得先让医者了解病人生病的来龙去脉才是,对谁隐瞒,也不该对医者隐瞒,您说对吧” 兰巴面露尴尬为难之色,忽闪着眸子,迟疑了一下,才说:“请您原谅,发病的原因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因为杜宇王突然辞世对他打击太大了吧” “哦此话怎讲” “事情是这样的,杜宇王将王位禅让给我王之后,突然不辞而别,从那时开始,王就很不开心。 去年年底,突然得到消息,说有人看到杜宇王与王妃在远离都城的一处山谷里隐居,便亲自前去探望。不想,等赶到那里时,杜宇王夫妻已双双仙逝了。当时王非常悲恸,直接就昏厥了。 从那以后,王就象得了心病一样,整日茶饭不思,晕倒是常事。因怕百姓忧心,王就一直瞒着,不让天下人知道。” “那今天张榜又是为何呀” “那是王发病时交待下去的。昨晚王突然浑身疼痛,直说象被火烧了一样,火烧火燎的疼,满地打滚,痛苦不堪。没办法,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采取了一些强制手段让他睡着了。” “那王若是被我治好了,你就不怕他降罪于你吗” 兰巴突然悲壮地把头一昂,坦荡道:“我兰巴,身为大巫师,就是要忠于蜀王,辅助他将蜀国治理好,造福于百姓。更何况,现在的蜀王是千载难遇的明主,只要能让他康复,即使牺牲掉我的性命又如何” 兰巴的话让我对有些他刮目相看。能如此胸怀坦荡、无私无畏、舍身取义的人可不多啊 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即使带上假面,眼睛也是骗不了人的,细微的情绪变化都会从眼神中流露出来。而现在兰巴所言在我看来绝对是发自肺腑,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我一时无语,看着他有些发呆,没想到,兰巴竟是个这么有境界的人。或许他的那位先祖当初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追随着蚕丛王,为了他而牺牲自我的吧 “您怎么了您在想什么” 兰巴见我盯着他半天无语,不解地催问,将我从思绪中唤醒。我忙双手合十,微施一礼,“阿弥陀佛,大巫师如此深明大义,令人佩服。” “哦,我家世代单传,都是做蜀国的大巫师,后来虽然家道中落了,但祖训仍在,从小父亲就是这样教导我的。对了,您刚才说什么阿弥陀佛,那是什么意思” 我猛然想起,这时佛教应该还未传入东土,便道:“这是一句祝福的话,意思是光寿无量。也就是说人生在世,我们要求的是光明,无量光,心地光明磊落,大公无私,对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皆应如此。”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秘密 兰巴侧头拧眉沉思,似乎还是不大明白。我笑笑,“大巫师不必纠结于此,总之是一句好话便是了。” “哦,那我以后见到您也可以这样跟您打招呼吗” “当然可以。” 兰巴面上就露出一丝喜色,“我虽没太理解,但大公无私、光明磊落我是懂的,那我也就放心了,相信您一定会竭尽所能救治我王的。” “当然。” 我话锋一转,出其不意地问道:“刚才您说,您是采用了强制手段让王睡着的,能否告诉我,您用的是什么手段吗” “这个” 兰巴明显是为难了,整张脸都抽到了一块儿,拧巴着纠结了半天,才从怀里取出一物,攥在手心里说:“祖传的东西,能让人昏睡。”说罢,才迟疑着张开手指。我一看,躺在手心里的正是六角铜铃。 其实,他完全可随便找个由头蒙混过去,可他没有。看来,这个兰巴真是不大擅长说谎的,人蛮老实。 我瞅着他,不觉心下就有了几分喜欢,便想逗他一逗。于是,面色一沉,道:“大巫师,您好大的胆子啊,敢用这种东西让王昏睡用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知节制,使王身体受损,还口口声声为了王可以牺牲自己,您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此言一出,兰巴顿时就呆住了,“您,您,您认识这铃铛这是我家祖传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兰巴说完一摸脑袋,自顾自地在那儿捋,“不对啊,您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而这铃铛一直在我身上,不对,不对,在我身上之前是在王妃手上,可她也不可能给别人看呐” 兰巴猛地一抬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问我:“您到底是什么人” “有缘人。” 我说得高深莫测,兰巴更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那他抓狂的样子,我心里早都四脚朝天,乱蹬乱踹地乐翻天了,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分毫,而是隐忍着认真道:“实不相瞒,我昨日曾梦见此物。” “怎么可能” 兰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仔细地打量着我,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我一本正经地继续胡扯,“梦里有一位和您长得很象的人自称是当今大巫师的先祖,是他告诉我,这个东西叫镇魂铃,能够控制人的心神,轻则能使人昏迷沉睡,在沉睡中植入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让其产生幻觉,将自己最害怕或是最关心的事展露出来,从而探知其内心的秘密;重则可使人七窍流血,置人于死地。所以说,兰巴巫师,您还有什么可好说的” 话已至此,兰巴只有震惊的份,哪还有不信之理,扑嗵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仙人,您明察,绝不是我有意要让王的身体受损,我只是用了最轻的音量,想让他入睡、摆痛苦而已,谁知王体弱,立时就七窍流血了,一直昏睡到现在。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同意张榜求贤。好在,上苍有眼,这不,把您派来了吗这是蜀王之福,蜀国百姓之福啊 您是世外高人,您既然揭了榜,我相信您一定有把握救治我王。至于我该当何罪,等王醒来,但凭我王发落,兰巴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回我没扶他,由着他在地上跪着,“知错就好,我且问你,难道你就没发现王的什么秘密吗” “秘密”兰巴一愣,旋即叹道:“原来这世上真有高人呐,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伸手将他扶起,“起来说话吧。” 兰巴此时极为谦恭,引我在榻旁几案边的地毯上席地而坐。 “实话跟您说,昨日,王突然发病,我用了镇魂铃,本想让王睡了即可,谁知王这一年来身体熬得不剩啥了,铃声刚响,王竟进入了幻象之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吓了我一跳。 然后,王就发出了瘆人的笑声,指着我厉声喝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占着我的身子不还给我你知道我每天寄居在别人的躯壳里有多痛苦吗” 王当时的样子很骇人,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我当时差点说:“我就是兰巴,从小到大都是,没占过别人的身体。”可还没等我说出来,王就突然发了疯一样冲过来掐我的脖子。不信,您看” 兰巴说着仰起头,把领子往下拉了拉,让我看。果然,那里有五指的掐痕,淤青的,看来没小下力气。 兰巴接着说:“您说,他是王啊,我要反抗自然不会受伤成这样,但我怕伤了他,下意识地就又摇了铃,谁知王受不住,当时就七窍流血,松手晕了过去。” 兰巴说到这儿,恨得一捶大腿,“都怪我,我当时不摇铃就好了,王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 “王说的那几句话,您怎么看” “我”兰巴眼神暗了暗,低垂了眼帘道:“这个,我也说不好。” 我不打算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杜宇王夫妻到底是怎么死的” 兰巴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猛然抬头看着我,眼中全是震惊。 “他,他们是自杀。” “嗯” 我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镇定下来。 “他们走时不辞而别,王知道后非常生气,说杜宇王这样做是陷他于不仁不义,发誓必须要找到他们,请他们回到都城来安度余生。 于是,派出眼线四处打探,一年后,终于得到消息,知道了他们的住处,王便亲自带人去请,不想还是去迟了一步,两人已经仙去了。 王很重情义,说是感谢杜宇王当日的知遇之恩,在都城安葬了他夫妇二人。” “杜宇王的遗体您亲自看过了吗” “看过了。” “哼” 我冷哼一声,起身便走。兰巴急忙拽我的袍袖,“哎呀,您这是何意” 我冷冷道:“谎话连篇,跟你说话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告辞了” 兰巴腾地站了起来,变脸道:“外面全是守卫,你以为你能走得出去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坦荡的兰巴 我冷笑道:“我既然敢来到这里,就必然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倒是你,想要以卵击石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兰巴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二次问出了此话。 “自己人。” 我撩起衣襟,从腰间取下铜铃,扬在手里。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简直就是撞了鬼了。兰巴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自己怀里,以为自己的铃铛什么时候被我偷去了,然后是伸手去够。我将铜铃攥在手中往高处一扬,一侧身,轻松躲过。 兰巴收回了抓空的手,愣呵呵地瞅着我,眼中满是怀疑、不确定和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有它” “当初做的时候可是做了一对的,别说你不知道” “可是,可是除了我手里这个,另一个应该是随先祖陪葬了呀” “正是你先祖所赠。” “怎么可能先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兰巴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突然恍然大悟,尖叫道:“噢,我知道了,你,你不会是挖了蚕丛王的墓吧” 啊呸这什么脑袋这是难道他干过挖坟掘墓的活怎么会一下就想到这上来了可转念一想,当时跟挖坟掘墓比起来好象也没差啥了。心下不禁暗叹口气。 可转念一想,实话还真不能跟他说,于是摇头道:“我说了,昨日梦见你的先祖,是他说,自己为蚕丛王陪葬,魂魄不得安生已千年,十分的痛苦。知道我法力高强,特求我为他超度,好尽快进入轮回之道,重生为人。 我感念他一片诚意,便为他做了场法事,他在进入轮回之道前,特留此物给我,以表谢意。” 我说得真切,兰巴听得将信将疑,“我的先祖有事,不是应该来找我的吗怎么会找上你” 我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愚蠢榆木脑袋啊你你想让我说几遍找你有用吗你有本事超度他吗你要是有用,他能找上我你以为我愿意耗费功力管你们家的破事啊” 兰巴被我拍得糊里糊涂,忙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愚钝,您消消气,别跟我一般见识,还望您把王的病治好是正事。” 我白了他一眼,“给王治病容易,但是你不能瞒我。你也是懂医的,应该知道治病要对症,得找对病根。你总是对我有所隐瞒,不说实话,叫我怎么治” 兰巴忙说:“高人息怒,我这次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我重又回到毯子上盘腿坐下。 兰巴此时的心理防线已全线崩溃,我相信,他会说出比我预想的还要多的东西。 兰巴跟过来,在我对面席地而坐。 “我跟您说实话吧,杜宇王的王妃梁利与我是旧识,我们曾经是邻居。当初,杜宇王来到我们所在的小城江源,她被杜宇王一眼相中,成了王妃。 我不放心,便在他们走时半路拦了王驾举荐自己。因我对梁利曾有救命之恩,杜宇王便让我做了大巫师。” “等等。”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抓住了什么重点,问道:“你不放心你为什么会不放心难道你对那梁利有意” 兰巴一怔,没想到我的关注点会在这儿,但旋即坦然道:“没错,我承认对她有意,但我从来没对她表白过。我们之间很清白,而且,她也并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 我暗竖大拇指,够坦荡,敢做敢当,我喜欢他的性格。 兰巴接着说:“其实,我只是想呆在她的身边,离她近点在,在她有需要的时候能帮帮她而已。您不知道,她是个很迷糊的人,心思也很单纯,没人帮,很容易吃亏的。” 我点点头,心说,我当然知道,那傻大姐要是没个人提点着,不知要被人卖过几回呢那就是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主。 说到这儿,兰巴有些皱眉,“说实话,杜宇王并没有我之前听说的那样英明,反倒是现在的蜀王更象个王者,而且勤政爱民。” 兰巴说着就陷入了沉思,半天才恍神儿道:“哦,对不住,我走神了。说到哪了哦,是这样,我后来也听说了一些宫里的传闻,说是杜宇王堕马后,曾昏迷过一阵儿,醒来后就性情大变,跟以前判若两人,而且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这是公开的秘密,可能只有杜宇王自己蒙在鼓里,以为谁都不知道呢。” “你怀疑过” 兰巴老实地点头道:“怀疑过,但他是梁利的丈夫,瑶尘既然跟了他,我就也得护着他的周全。而且我看得出,瑶尘心里是喜欢他的。” 这么有气量,他说得诚恳,我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听他继续说。 “后来,鳖灵治水归来,杜宇王审时度势,将王位禅让了出来,这点我认为还是很明智的。但不知他们出于什么考虑,禅让当天就不辞而别,不知所踪。 第二天,开明帝得到消息后的表现让我很吃惊。按理说,走就走了,没必要那么在意,而开明帝当时给我的感觉是有些过了,从没有过的失态。他一向谦和有礼,但那次,让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我不明白一个退位的王对他还能有什么威胁因此就多了个心眼,开明帝说要找人,我就主动把这事揽了下来。 不过,这两个人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直到一年后,才得到了探报。 打着确认消息的旗号,我先一步去了他们的住处,本想能透漏个信息一二,结果还没等说,杜宇王就从外面回来了。 杜宇王看到我就怒气冲冲。他之前对我有看法,我早有感觉。当时那种情形,多说无益,所以也不便多留,就告辞了,打算着还是用青铜铃改变开明帝的想法更稳妥些。 没想到,开明帝的动作很快,得到消息后,马上下令让人送去一餐美食。我不放心,怕美食中有毒,就准备带着祖传解百毒的药暗地里去一趟,以防外一。 第一百六十六章月 或许这才是真相 谁知开明帝偏偏不给我机会,非拉着我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把我给绊住了,急得我没法子,只能眼睁睁地干着急。 待我摆脱羁绊赶过去的时候,梁利已经昏倒了,我刚将解药灌入她口中,门外就传来了杜宇王的声音,我忙躲了起来。 杜宇王将梁利唤醒后,两人为了逃命,趁着夜色骑马跑了。 我怕引起王的怀疑,也忙连夜赶回都城,但一直惦记着他们是否已经脱险。 本以为他二人能就此逃脱,谁知过了几天,王说要亲自去看望他们。我觉得奇怪,可当时的情形也不便多问。王让我与众大臣伴驾随行,说是要跟着一起去把他夫妇二人给劝回来。 一路上我心如擂鼓,别提有多忐忑了。我当时纳闷啊,心想,不能啊,我亲眼见他们走的,怎么可能又回来了呢 等到了他们的住处,一看,两人穿戴得整整齐齐,躺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 王当时悲痛欲绝,下令将二人遗体运回都城安葬。” “等等。”我打断了兰巴的讲述,“我想问一下,床上的人真的是杜宇王夫妻吗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虽然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床上的两人我是熟悉的,而且还有那么多大臣们一起看着呢,怎么可能有假” 听到这儿,我已经不是能用吃惊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震惊 本以为那只是鳖灵故意做的假,为了告诉天下忠于杜宇的死党,他人已死了,别总想着复辟,改抱大腿。没想到还真有此事。 可如果说他们夫妻被安葬了,那我见到的那两位又是怎么回事不对,那村里的大婶不是说现在葬的其实是衣冠冢吗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我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王整日忧心忡忡的,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直到昨日突然发病。 王当时虽然疼痛难奈,但却清醒得很,下令张榜请贤诊病。我当时就惊了,这是有意要放出消息去呀,虽然我还不知道王放出消息的用意,但本能地觉得不妥,便使用了铜铃。结果他的反应更让我吃惊。” “你觉得当时他在幻觉中是把你当成了谁”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想了一夜,总觉得似乎和杜宇王有关。那这时候放出消息是为了给谁听呢我猜测就是杜宇王了,可杜宇王已经没了呀,所以我想难道当初我们都被骗了,死的两人根本就是替身” “此话怎讲” “我曾听人说过,山外有一民族擅长易容之术,开明帝来自山外,如果说他会此邪术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当初就是找了两个替身扮成他们的模样,让天下人信以为真,让忠于杜宇王的人死了复辟的那条心也说不定啊。” 看来,我们还想到一块去了。 兰巴接着说:“我不清楚开明帝与杜宇王之间有什么瓜葛,但从王在幻境中所说的话,再结合宫里的传闻来看,我猜想,现在的王没准才是真正的杜宇王。而突然提出要张榜求医,那必然是冲着失踪的杜宇王去的了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杜宇王他夫妻二人还在世上的话,会不会听到消息后而松懈露出行踪,或者以为这是东山再起的机会回来自投罗网。所以才心一横,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于是,我就装神弄鬼,慌称天神给我明示,这是一个关键期,如果第二天上午王能醒来王就会大好了,也就没必要去张榜;若是过了中午还不醒来再去张榜也不迟。就这样,才好歹把张榜的时间延后了。” 兰巴能这样做说明他是和我站在一边的,最起码是不希望瑶尘有事。我便也不再隐瞒,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我猜的没错,事情有可能是这样的:当初那鳖灵落入水中的确是死了,魂魄已去,而杜宇王的魂魄在堕马时离开了身体,机缘巧合撞进了鳖灵的体内。 虽然得以借尸还魂,但必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杜宇王应该是相当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对后来的这副躯壳十分不满意,总想换回。 可千辛万苦地回到都城,没想到有人却占用了自己的身体,做王做得还很滋润,这是让他难以接受的。 想想也可以理解,任谁经历了这样的变故都难免会崩溃。事实证明,真的杜宇王在这件事上也未能免俗。 但他知道顶着鳖灵的面孔,自己的话没人会信,正所谓位微言轻,引来的只能是更多的屈辱。于是,聪明绝顶的他制定了一项完美的复仇计划,他要夺回失去的曾属于他的一切。 或许,那个耸人听闻的所谓溺亡之人逆流而上死而复活的故事原本就是他有意编造的,然后借悠悠众口大肆宣扬,以期实现夺回王位的第一步接近假杜宇王。 如他所料,故事果然传到了宫中,并传进了假杜宇王的耳朵里。当然,也不排除宫中有与他相熟交好的人认定他是真杜宇王而帮他散布的可能。 总之,假杜宇王听说了他的事,还真就找上门来,并以杜宇王自居,与之长谈。 在长谈中或许他觉得假杜宇王人还不错,由他做王也罢;当然也可能是认识到假杜宇王已经得到广泛认可,即使自己说出真相也没人会信,可能还会被当成疯子,所以只能忍辱负重。 或许在与假杜宇王相处过程中,他曾无数次想过要夺回自己的身体,但始终不得法,没有成功。 但总的来说,他是一个让人尊敬的人。这从后来暴雨成灾,他能主动请命去治理洪水,而没有看杜宇的笑话,就说明他是一个心系百姓,以大局为重,是个值得人尊敬的王。 至于他为什么不想让杜宇离开,而又为什么要害杜宇,我想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他还希望有朝一日能换回身体;二是估计把杜宇看成是个阴谋家了,怕他有野心,东山再起威胁到自己吧必竟,以前自己创下的名声为假杜宇积攒了不少的人气。” 第一百六十七章 保身之道 兰巴叹道:“可不是,其实,我觉得开明帝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换做是我,恐怕也转不过这个弯来,不疯癫成魔就不错了,这事想想都觉得憋屈。” 我不禁挑眉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满脸刺青的男人,心里对他升起了一丝敬意。 一个能够将心比心、站在别人的立场去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人,在我看来都是值得尊重的人。 我忽然很想听听他的想法,便问:“说到这里,大巫师,我倒想问问,您到底希望谁来做这个王” “我” 兰巴显然没想到我会问他的意见,有些吃惊,但转而坦然道:“为百姓着想,我当然希望是现在的开明帝,勤政爱民,有能力、能魄力。至于杜宇王,能平平安安,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好。 不过,这可能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一山难容二虎,想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吧。” “那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我起身走到床榻边,运气于指上,将鳖灵分散游走的魂魄引导着一个个的归于心窍,又替他将体内的污浊之气散去,渡了些真气给他。最后将他扶起,在其后背上拍了一掌,鳖灵的喉咙里发咯咙一声,吐出一口晦暗之气,眼睛便缓缓睁开了。 “王” 兰巴扑跪在榻前,“太好了,您可算是醒了。” 鳖灵眼神空洞,寻着声音向他望去,半天才聚了焦,缓缓地点头,总算是清醒了。 兰巴激动得手都有点颤了,“王,您感觉怎么样” 鳖灵伸手一指我,“他是谁” “哦,他是张榜召来的神医,就是他救了您啊。” 我双手合十施礼道:“您就象兰巴说的那样是难得的明主,明主都是有上天庇护的。一会儿我再给您开个方子,照方服药,您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哦”鳖灵的眼睛一亮,“那就多谢了。” 我深施一礼,未再言语。鳖灵看了一眼兰巴,道:“我饿了。” 兰巴一听非常欣喜,想来这鳖灵已是许久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了。“哦,您知道饿了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叫人送吃的来。” 兰巴出去叫人,室内只剩下我和鳖灵。鳖灵看着我,羡慕道:“年轻真好啊。” 眼前的鳖灵形销骨立、鸡皮鹤发,哎,和杜宇的形象相去甚远。难怪他执念如此之深,想是换了谁都无法接受这种有如鸿沟般的差距吧 看着他,我动了恻隐之心,开导他道:“阿弥陀佛,人生在世,要学会放下,只有放下才能轻松前行。” 鳖灵一惊,用诧异眼神看向我,“怎么称呼你” “净心,您可以称我为净心法师。” 我想,在这个不知佛教为何物、巫蛊盛行的年代还是称自己为法师要稳妥些。 “哦,法师那就是说你也象兰巴一样,能与上天沟通,降妖除魔了” 我笑笑,“怎么敢跟大巫师相提并论降妖除魔谈不上,能看见个把鬼魂还是可以的。” 这时,门开了,兰巴带着一众侍者鱼贯而入,很快便将各式的汤汤水摆满了一几案。 鳖灵有了我补给他的真气支撑,精神非常的好,喝了一些汤水便在床上呆不住,下了地。走起路来还挺有劲,大喜,道:“法师真乃神人呐,现在感觉竟比没病之前还要好。” 闻讯赶来的众大臣皆叹服,“难怪人家敢揭王榜,真是有本事啊。” 鳖灵在地上走了几圈,欣喜道:“没想到我蜀国境内还有你这样的能人,我看,你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本王封你为大法师如何以后你可以常伴我左右。” “王,您的美意我心领了。我这个人不是不识抬举,实在是一向闲散惯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怕会憋出病来。不过,为了您,我可以试着在都城多停留些时日,谁让您是象天上的太阳一样普照万物的开明帝呢” 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一个人在高位上呆久了,再英明的王者也难免会染上一些例如多疑的毛病。所谓君王的脸就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常伴左右,那一天得提着几颗心呐我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找罪受。更何况,我又不想在此地久留,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有需要时帮个忙可以,但久留绝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君王的面子该给还是要给的,因此在婉拒的同时又给足了他的面子。 大概是没想到这等别人求之不来的好事居然也有人会拒绝,鳖灵纳罕地重新打量着我,突然哈哈大笑道:“嗯,好,那就请在驿馆安歇。不过,法师可要说话算数,一定要多留些时日。什么时候要走一定提前知会我一声,可不能不辞而别呀” 我忙施礼,“那是一定。” “法师,官位你不要,那你想要什么赏赐啊” 我想了想,提了个最朴素的要求,“大王,您能赐我一顿饭就行。” 鳖灵非常诧异,“这么简单” 我苦笑道:“不简单,法师我长途跋涉到了这里,午饭都没吃就给您治病,实话说,耗费了我不少的功力,现在肚子正饿得慌呢” 话一说完,肚子应景的咕噜噜叫了几声,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鳖灵笑够了,说:“法师,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听你这样说,应该是不只是饿,还很累了。这样,我让人送你去驿馆休息,让他们准备好美食给你吃。” 我忙施礼,“谢大王。” 鳖灵脸上挂笑对我说:“你是不是还身无分文呐” 我心说,您可太体谅人啦,忙道:“不瞒您说,的确如此,法师我揭榜就是为了赚个赏钱好买顿饭吃的。” 与君王相处,最怕的就是让他觉得你是个威胁。你是个庸才也就罢了,但凡有点能力的,当王的就不会不对你有所戒备。 所以,与之相处最好的保身之道就是装傻,让他知道你把他放在眼里,而对他的位置却不觊觎,这样你才是最安全的。否则,纵然你再有本事,也架不住被人惦记。 第一百六十八章 露一手 “哈哈哈哈”鳖灵果然被我装傻充愣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好说,好说。兰巴,你就代表我陪同法师一起去驿馆用餐,赏钱随后就差人送到。” 我深施一礼,朗声道:“谢王恩典。” 我和兰巴退了出去。 走在路上,我的心情不错,兰巴也面色柔和,带着笑,盯着前面的路面,象是在琢磨着什么,时不时地还会偷偷瞄我一眼。 “我有那么好看吗”我被他偷窥得浑身痒痒,便捉黠道:“要看便大大方方地看,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这可不是大巫师您的风格吧” 兰巴被抓了包,不好意思起来,刺青下白白的底子竟泛起了红晕。 “啊呀,让您发现了我就是觉得您很特别,好象俗世中的一切您都不太在意,要知道敢于拿自己开玩笑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这说明您的境界肯定是在一般人之上啊。” “您能看破这些,说明您的境界也不低嘛”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我也浑不在意,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谁。相信不只兰巴,鳖灵本人也是清楚的。大家都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处事的好处就在于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了,也能互相明白,不累。 “哪里哪里,差远了。看您年纪小小,这修为,真不是我等俗人能比的,兰巴真心佩服。” “大巫师您这说的哪里话您可别自轻自贱,在我眼里,您可一点都不俗。” 兰巴听了,直摇头,“不对,一般人在王面前说话都会有拘束之感,特别是初次相见,更会紧张得要死,而您却表现得如此从容淡定、落落大方,怎么看您都不一般。” “不是一般人,那是什么人” “是高人呗” 我们俩互相吹捧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驿馆离蜀王宫并不远,出了宫门,往右一转,不足二百步的距离,是一座筑了九层阶基、颇具唐风的推拉门式木结构三层小楼。正中门上有一牌匾,上书金灿灿的两个大字。不认得,估计写的应该就是“驿馆”吧。 阶基之上早有人等在那里,见我们到了,提着袍襟,一溜小跑着下来迎接我们。 来人是个白白胖胖、笑容可掬的家伙,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华服。料子我认得,是昂贵的蜀锦,看来是个有钱的主。 头上梳着三股小辫子,在脑后汇成一股,垂下一段,然后又挽到上面,用簪子别着。辫子上坠满了珠宝饰物,看起来象个暴发户,不过,却并不让人生厌。脸上的肉圆嘟嘟的,颤颤巍巍,象只小白猪,充满了喜感。 他走得有点急,一边抱拳,一边气喘着说:“啊呀,大巫师,这就是揭榜给王治好病的净心大法师吧我叫吉利巴尔,是内务府的总管。王一早传话过来命我负责接待。我还寻思着大法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想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呀快请随我来,里面都安排好了,快里面请。” 好利索的一张嘴皮子,这一大串话说下来,连奔儿都不带打的,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热乎劲,一看就是个会说话自来熟的。 兰巴笑着对他说:“呵,吉利巴尔,几日不见你又肥了一圈啊” 那人就眨巴着毛嘟嘟的大眼睛,笑眯眯的假意责怪道:“瞧您,大巫师,咋能这么说呢我那叫肥吗” “不叫肥那还能叫什么” “这是有福,是富态” “噢,我懂了,懂了,胖就是富态,哈哈” “这就对了。哎呀,咱俩别竟顾着说话,把客人晾一边了。” 吉利巴尔说着笑眯地转向我,“法师,您可别见怪,我和大巫师熟得很,特别投缘,每次一见面就开始互掐,让您见笑了。” “哪里,我也是个随性的人,看着你们这样,反倒喜欢。” “那可太好了,这我岂不是又多了个朋友法师,您可别怪我高攀您啊” “哪里哪里,您客气了。” 说着话的功夫,已到了门口。 往里一瞧,眼前一亮。原来面前的是个开阔的大堂,里面错落有致摆放了不少绿色植物,将其点缀得生机盎然。对面,在翠竹掩映下,是个用树根精雕出来的柜台。柜台后面,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拿着小刀在竹简上埋头刻着什么。 侧面有楼梯旋转向上,每层都有环廊,倚着栏杆正可看到下面的风景。环廊的另一侧则是一间间的客房。 “快里面请。”吉利巴尔,躬着身子把我们往里面让。 脚刚一迈进去,就有人怪声怪气道:“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吓了我一跳,左顾右眨,却没见到旁边有人。 吉利巴尔笑着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鸟呼拉拉地飞过来,落在他的手上。 那鸟通体黑色、长着桔红色的嘴、眼侧直至脑后是一条淡黄的色带,脚丫也是黄色的,原来是只鹩哥。 那鹩哥站在他的手掌上,收拢了翅膀,歪着小脑袋,翻楞着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我,一动不动。 “它叫楚楚,可聪明了,就是脾气就点倔,只有见到看顺眼的客人才会主动出来打招呼。刚刚它连说了两次欢迎光临,说明它非常喜欢您呢。” “哦这么说,我的面子还挺大,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啊” 我看着小家伙,生出一丝怜爱,便伸出了右手。楚楚歪着头看了看我的手,又仰头看了看我的脸,忽然倏地张开翅膀,扑楞一下就飞到了我的手心上。 吉利巴尔和兰巴都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神了,简直太神奇了要知道,楚楚可从来没跟谁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近过呢” 我一时玩心大起,遂将手向上一扬,楚楚展翅欲飞,我却瞬间向内收回了力道。楚楚的脚下缺了着力点,扑楞了几下翅膀没飞起来。 我再次扬手,然后又收回力道,如此往复,就见楚楚干扑楞着翅膀,那脚却似粘在了我的手上一样,怎么折腾也飞不起来,把身旁的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独角戏 玩得差不多了,我将手一抖,向空中一送,没再收回暗劲,楚楚这才如获大赦,朴楞一下飞走了。 吉利巴尔再看我时,眼神就多了一层敬畏。他谦卑地躬下身子,伸出右手,毕恭毕敬道:“法师,请随我上楼。” 我举步跟随他上了楼梯,没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诺大的三楼只有两间房,吉利巴尔打开左手的一间房门,把我们往里让。 还没进门,就有一缕淡雅清新的香气钻入鼻孔,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离门口一步远的位置上是起高的榻榻米,上面铺着厚厚的羊毛毯。 靠里居中是一张长方的几案,案上左手边摆放着一顶精致的荷花苞状的熏香炉,层层叠叠的花瓣泛着青铜特有的光泽,正袅袅升起一缕缕的香烟。那香气淡雅清新,正如荷花的品格一样,不沾一丝俗气。 右手边放了一个小孩拳头大的青铜铃铛,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案边的地上立着一只青铜镶金掐丝的落地灯。造型非常的别致,是一只细长脖子、长长尖嘴、头上长冠的水鸟。一条长长的细腿落在地上,另一条长腿收拢着爪子抬起,蜷在膝间,脖子曲弯着,非常精神的瞪着一双红宝石镶嵌的圆圆的眼睛,口中衔着一条小鱼。 此时,鱼嘴中正燃烧着红黄的火焰,映得红宝石制成的水鸟的眼睛非常的灵动,里面似乎也燃着一团火。 好精美的设计让人一见就喜欢。若不是顾及身边有人,我早摸上去研究把玩一翻了。 我们脱了鞋子,踏上地毯,脚下软软的、暖暖的触感,舒服得让人直想在上面打个滚。 吉利巴尔走到房间一侧,伸手一拉,原来侧面的墙壁是个推拉门,里面还别有洞天。 “法师,您累了就在这里休息。” 我探头去看,地上依然是厚厚的羊毛毯,里面靠墙却又单放了张床榻,罗幔被镶着珠翠的大象造型的黄金钩子钩在了两边,露出里面厚软的锦罗被褥。 榻边不远处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甩袖起舞的女子。身姿婀娜,两个袖筒间正燃着熊熊的火焰,升起的烟全进了上面的袖筒里,屋里一点烟都没有。 这设计得也太精巧了,绝了 这里哪是普通的驿馆啊,简直是太豪华了,比蜀王的寝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样,大法师您还满意吗” 窗子没开,屋里全靠灯火照明,那灯晃在吉利巴尔的眼睛上,或明或暗,看起来有些妖异。 我打量着房间,嘴里应着:“满意,太满意了。”心里却在琢磨着,蜀王这样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仅仅为了感谢我吗不会是有事相求吧 管他呢即来之,则安之。先受用了再说。拿定主意,便泰然处之,反倒显得从容自若。 吉利巴尔冲我一竖大拇指道:“大法师,我服您,您是唯一一个到了这里还能如此淡定的人。” 我淡笑,一指兰巴,“哦不会吧我看大巫师就很淡定嘛。” 吉利巴尔一听我说兰巴淡定,立马笑弯了一双眼,“他您让他自己说” 兰巴也笑了,恼羞道:“还不快上菜,法师都饿了” 吉利巴尔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法师,对不住啊,您莫怪” 说着,灵巧地转身,径直去几案上取了青铜铃铛摇了两下。 这人虽胖,身子倒蛮灵活的,脚步稳而轻巧,看来,不是个普通的胖子啊,我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快请入座。”吉利巴尔伸出双手,哈着腰把我往主位上请。 我刚坐定,就进来两个侍者模样的年轻女子,各拿着一个小点的几案,分别放在主位的两侧,然后躬身退下。 接着,依次进来十来个年轻女子,穿着打扮与前两个女子一般无二,手上各捧一个托盘,上面是各色菜肴。 只见她们训练有素地依次将菜肴放在几案上,不消片刻,案上就摆满了吃食。 最后,又进来三名打扮得颇为妖冶的女子,分别跪坐我们三人身旁,都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吉利巴尔一摆手,旁边的侍女象知道他想什么似的,马上给他斟了一杯酒。我身旁的侍女也要给我斟酒,我忙伸手将杯子遮了。 吉利巴尔举杯道:“大法师,我们内务府专门负责王宫内大小事务和对外接待工作。今日法师神通盖世救了我王一命,王非常感激,特嘱咐我要以最高规格接待好法师,务必让您吃好、喝好、休息好,否则,拿我是问。我先干为敬,您若是对我的工作感觉还算是满意,就请您喝了这杯酒,可好” 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实在对不住了,吉利巴尔,不是我对您的工作不满意,而实在是贫僧是出家之人,出家人的规矩就是不能饮酒、也不能吃肉、更不能近女色,所以,还望您见谅。” 一席话把吉利巴尔说得有点蒙,“法师,您说的什么我没太听明白。什么叫出家之人怎么会还有不让饮酒、吃肉、近女色这样的规定” “这个嘛,还真有点复杂,涉及到信仰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不过,既然王让您把我招待好,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满意。 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客套,您只需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你们二人可以按照你们的习惯随便吃喝,咱们各吃各的,谁也别跟谁客气,怎么样” 吉利巴尔恐怕从来没遇见象我这样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一个劲地拿眼睛去看兰巴。 兰巴冲他点了点头,他便一拍大腿,“嗨,法师真是随性的人啊,太对脾气了。那好,咱们也别外道了,开吃” 没了那些客套,大家各吃各的,反倒自在。不过,吉利巴尔也没闲着,吃东西也堵不上他的嘴,不停地给我介绍菜品,讲些闲嗑。 我跟不熟的人一向没什么话说,对于吉利巴尔的热情,只能敷以“嗯”、“啊”了事。 第一百七十章 迷药 一旁的兰巴象个旁观者一样,也不参与话题,只是静静地吃他的东西,看着吉利巴尔一个人忙活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吉利巴尔本人倒是浑不在意,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有些人好象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他们在,这世界就会变得热闹非凡,吉利巴尔显然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的确,有他在,这整间屋子似乎都有了活气,变得暖洋洋的。 我低着头,品味着口中的菜肴,耳边虽然呱噪却并不令我讨厌。 “法师,您是哪里人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把我咀嚼到一半的腮部运动顿在了那里,此时,一侧的腮帮还是鼓鼓的,样子估计有点滑稽。 我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吉利巴尔,看到他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我,满眼期待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的另一侧脸有些发热,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兰巴在盯着我,想来这也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我正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嚼着口中的食物。屋子里安静极了,除了我细微的咀嚼声什么都听不到,好象两人把各自的呼吸都屏住了。 我一时起了坏心,想看这两人屏气能屏到什么时候。于是,就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地把食物咽了下去。 就在他俩以为马上会有答案了的时候,我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我似乎听到了他俩的心崩成碎片的声音。 抻逗得两人差不多要绝望了的时候,我才缓缓说道:“山上。” “山上” 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互相瞅瞅,谁都没明白。 “法师,您什么意思难道您是山上的猎户看着不象呀” “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山里的虎豹抚养长大,后来无师自通,会了一些医术,便下山游历,四海为家。” 我顺嘴胡诌,说得玄乎其玄。两人互相交换着眼色,似乎谁都不太相信。 本来就是没法跟他们说清楚的事,能回答他的问题,已经算给足了他的面子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吉利巴尔身边的侍女起身过去开门,两个年轻的黑衣小伙抬着一个红漆的小木箱出现在门口。 “有事”吉利巴尔问道。 一名黑衣小伙垂手而立,恭敬地回答:“大人,这是王赏赐给净心法师的,让我们给送过来。” “哦,先靠墙放着,到楼下柜台那儿去领赏钱吧。” “多谢大人。”两人高高兴兴地应着,下楼去了。 “这怎么好让您破费呢赏钱应该我来给啊。” 吉利巴尔胖手一挥,“法师您竟拿我们这些粗人开涮,还说是虎豹养大的,虎豹又不懂人情事故,怎么会教您这赏钱该由谁出呢” 这吉利巴尔还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啊,我不禁勾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想,我这一笑却引来了吉利巴尔的一顿叭啦,“法师,您笑起来这么英俊迷人啊不近女色啧啧,简直是太可惜了得有多少女子会为此伤透了心呐” 吉利巴尔表情丰富的感慨让兰巴忍俊不禁,“吉利巴尔,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啦” 吉利巴尔哪是个肯在口舌上吃亏的人呐马上反驳道:“大巫师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那叫走不动路吗我那是懂得怜香惜玉” 兰巴笑弯了腰,拍着巴掌道:“呵,行啊,有学问了,都学会用词了” 吉利巴尔伸手一指他,扭头对我说:“大巫师,您看您又笑话我” 一顿饭,就这样在两人的吵吵闹闹中结束了。吉利巴尔很识趣的没再问我个人的问题,兰巴更是连提都没提。 侍女们将东西都收拾好,退了下去,两人便一同起身身告辞。 吉利巴尔临出门,郑重其事地跟我说:“法师,王已经吩咐了,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您留住。您不是四海为家、没个落脚的地方吗以后,您就当这儿是您的家,您就在这儿好生住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毛病” 暂时没处落脚,这个提议正中下怀,我直言:“好,那就请转告王,净心多谢他的美意了。” 兰巴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看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我微笑着目送他们下了楼,直到看着他们出了门,这才回身进了房间将门关严。 一眼瞥见墙角的小箱子。走过去打开一看,呵,这蜀王还真是大方啊,满箱的金银珠宝玉器,个个都是精美绝伦、价值连城。 我将箱盖合上,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平摊了手脚躺在地毯上。现在屋里没人,就我一个,好自在呀。 无所顾忌、充分放松地躺了会儿,困意袭来,一骨碌起身去里间爬上床榻,一头钻入被子里,心里想着好舒服啊,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 “你说这个小白脸到底是什么人啊”一个女人嗲嗲的痴痴的声音。 “我哪知道反正不是一般人”一个男人嫌弃地说。 那声音很清爽,底气十足,是个精壮男人的声音,听着居然有些耳熟。只是此时我的头脑还不甚清明,一时竟辨认不出是谁。 “废话,这还用你说长个眼睛的就能看出来。”还是那个女人,奇怪,这声音也似曾耳闻。 显然女人的心情不错,说完,还发出了一长串的窃笑,好象还捂着嘴,声音有些发闷。 过了一会儿,又是那女人嗲嗲的甜腻的声音,“哎呀,太帅了,怎么看都看不够,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英俊的美男子了,人家都想要嫁给他了。” 那清爽的男声显然有些不满,“喂醒醒你不要犯花痴了,我看他倒象个捉妖的,小心把你收了去。” “收我凭什么要收也是先收你” 嘿,有意思,哪来的妖精在这儿嚼舌头呢 此时我已完全清醒了,浑身的毛孔也抻着懒腰一样的舒展开了,脑中的影像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一男一女站在榻前,正躬着腰在盯着我看。 男的竟然是那个吉利巴尔 这一惊非同小可,全身的毛孔骤然一缩,眼前的影像登时混乱一片。 “他刚刚皱了一下眉,你说他是不是要醒了”又是那个女人痴痴的声音。 “没事,昨天给他下的迷药的量都够迷倒一头大象的了,怎么不得睡个三天五天的这才一天不到,没事” 我说怎么睡得这么沉呢,原来是着了他的道小子,有你的,竟敢太岁头上动土,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听那女人娇声叫道:“挨千刀的,你也不怕把他毒死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饶你啊” “你这人,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个花痴,为了让你看个够吗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男人显然有些气恼。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那女人的声音,“不贪财、不好色,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呢” “怎么没有你面前不就有一个你呀,典型的灯下黑” “死鬼你还不贪财你还不好色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那看的都是表相,实际上我和这小哥是一样一样的。” “你可别说了再说,我大牙都要笑掉了” “就说你有眼不识金镶玉,切,懒得跟你计较我先出去了,你一个人犯花痴吧不过,我警告你,你也快点吧,别让人撞见” “知道啦” 吉利巴尔出去了,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什么情况啊这是吉利巴尔是妖这女人也是我这是掉进妖精窝了那蜀王和兰巴呢他们是人还是妖昨天他们给我吃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想到这儿,我直觉得一阵反胃,一骨碌从榻上翻到了地上,感觉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软软的也没在意,只是“哇”的一口吐了出去,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我定睛一看,一个美艳的女子跌坐在地上,正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污秽,两手乍开,不停地惊声尖叫。 门哗啦一下被拉开了,吉利巴尔冲了进来,一看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楞,眼里滑过一丝慌乱,但马上镇定地冲那女子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够丢人现眼吗快给我滚出去” 女子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起身,撩着前襟,兜着那一身的秽物跑了出去。 吉利巴尔眼看着她跑出了门,这才三步并做两步地扑到我跟前,双手将我从地毯上扶起来,“啊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丫头让您受惊了,我马上叫人来收拾,您再躺下歇会儿” 我扫了他一眼,心说,他这装人装得还象模象样的,就是不知道底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假装难受,一手任他扶着,一手捧着肚子,闭上眼睛,乍开了全身的感官去看。 佛主啊,哪有什么白胖的汉子,在我身旁只有一只拿着小爪扶着我、瞪着一双滴溜圆的褐色眼珠子盯着我看的硕大的黄皮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定力 我唰地睁开眼睛,不自觉地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将身子站直了些,把手从他手上拿开。 我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下手脚,抚了抚胸口,深吸几口气,不动声色的消化掉心中的惊诧,说道:“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刚刚就是有点恶心,怕是吃坏了东西。” 吉利巴尔长出了口气,点头哈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哦,对了,你昨儿给我吃的是什么啊怎么还能把我吃恶心了呢” 我装傻充愣出其不竟的一问把吉利巴尔弄得好不尴尬,脸上一时象开了五彩的铺子,什么颜色都有了。 “哦,这,这啊呀,法师,您看我给您上的当然都是我这里最好的东西呀,怎么可能让您吃坏了呢不会是您远道而来,水土不服,一时没适应过来吧” 吉利巴尔象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右拳猛击在左掌之上,笃定道:“对,一定是这样,水土不服。” 我看他眨巴着眼睛搜肠刮肚的拼命给自己找理由开脱的样子煞是好玩,心下不觉一乐。哼哼,让你给我下药,这就是报应 但我是个宽厚的人,一般情况下都会见好就收,绝不会痛打落水狗,干那种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事,于是也不深挖,只拿话岔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吉利巴尔见我不再纠结于是否吃坏肠胃的问题,如获大赦,忙狗脚地答道:“回法师的话,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 “哦,那就不睡了,我想出去转转。” “您吃完饭再出去吧,别饿着您。” 我没说话,只拿眼睛瞪了他一下,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诶,听您好的那我这就让人来服侍您洗漱,换洗的衣服都给您准备好了,马上就给您送来。” 吉利巴尔说完,就忙不迭地躬身退下了。在门口,他停了下脚,偷擦了一脑门的汗,长出一口气,然后才快步下了楼。 看着他那慌慌张张逃窜的样儿,我差点笑出了声,真应了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我估计他现在正在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要是早知道会被人抓包,当初就不会下药了吧就不至于这么被人敲打着狼狈不堪了吧所以说,老老实实做好妖精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我暗暗哼了一声,哼,亏他瞧得起我,竟然用闷倒大象的量来暗算我,我这么一醒过来怕是把他惊得不轻啊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对,就是这句,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我正暗自得意着,忽又想到自己睡着的时候被两个妖精观摩,虽说我对妖精没什么歧视,可这是未经允许赤裸裸的偷窥呀想想心里又十分的不爽。 哼,小和尚我的睡颜是那么好随便让人看的吗话说,他们得多闲得慌,费这么大劲来看我和尚睡觉 我摸摸头,心想,那吉利巴尔又不是拉皮条的,绝不会这么无聊,肯定还有别的事,偷看我睡觉只是顺带而已。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搜我身,查我的来历 我一惊,忙往身上去摸。还好,脖子上的青铜钥匙和卷轴还在;腰里,昆和铜铃也都在。 我松了口气,冷静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侍女低眉在眼地出现在门口,深施一礼道:“法师,现在可以服侍您洗漱了吗” 我看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迟迟疑疑道:“哦,可以。” 嘴上说着,心里其实是蒙着的:洗漱不是自己干的事吗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这要怎么服侍 只见那侍女脱了鞋子上了榻榻米,来到我面前,后面竟然还跟着五个穿着一样的侍女,手里有端着盆子的,有拿帕子的,有提壶的,有端碗的,还有捧着一叠衣服的,只有她手里什么也没有,看来是个领头的。 只见她一招手,端盆子的那个就迈着小碎步过来跪在我面前,将小盆子举过头顶;提壶的那个跟着过来,往里面倒了少半盆水。领头的侍女接过另一人递过来的丝绸帕子,放进盆中浸湿,然后轻轻拧了,将其展开就要往我脸上招呼。 我一直发着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做着这一切,这会儿看明白了,这是要给我擦脸啊,我忙把帕子接过来,道:“我自己来。”说完,就把脸扎进盆子里,自己哗啦哗啦地洗了起来。 洗罢脸,擦干了,那领头的侍女早端了一碗水递到我面前,请您漱口,我接过来,漱口完毕,一时不知这水该吐到哪里,一瞧,举着盆子的侍女还跪在那儿呢,便将口里的水都吐了进去。那侍女这才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领头的侍女拿过那件衣服展开,低声道:“请法师宽衣。” 我吓了一跳,忙说:“这个我自己来就行,把衣服放下,你们都退下吧。” “是。” 领头侍女也不坚持,领着众人躬身退下。 我看着她们出门下了楼,赶紧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将门关了,这才长出了口气。 暗道:这是哪门子的驿馆啊若没点定力,怕是还抗不住呢 我将衣服换了,打开箱子拿了一把金豆子揣进怀里,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自己的劳动成果,该用就得用嘛。 下楼的时候,发现整个楼里好象只有我一个客人似的,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个人影,刚刚那些人也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 二楼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的,一楼只有柜台里坐着个白净的小伙子,和昨日的那个不同,也没有刻竹简,而是在盯着门口发呆,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走路极轻,一般耳力的人是根本听不到我的脚步声的。果不其然,当我出现在门口挡了那小伙子的视线时,他才惊讶地将目光一点点地向上移,直到与我对视,嘴巴张着,样子有点蠢。 我无视他的讶异,冲他笑笑,转身信步踱出门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巧遇 蜀王宫前的这条街道很宽,足够并排跑四辆马车的,昨天经过这儿的时候还是熙熙攘攘的,特别热闹,而这会儿可能是刚过了饭点,行人倒显得没有摊贩多。 午后的太阳慵慵懒懒地抻着懒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心生倦意。路边摊上,有的摊主已不由自主地的打起了瞌睡。 我走走停停,漫无目的的在店铺间穿梭,随意浏览着各式琳琅满目的商品。无论走到哪个摊子前,摊主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立马来了精神,开始眉飞色舞地兜售自己的商品。 可等我拿出金豆子,他们却顿时泄了劲,“这也太大了,我们就是小本经营,哪找得开呀您这不是诚心在逗我们吗”我忙双手合十,抱歉地笑笑,然后又去看别的东西。 一直到了晚上,才兜兜转转地找了家店面很大人很多的饭馆进去。一进门,就有跑堂的热情地跑过来把我往里引。 选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随便让跑堂的介绍了几样素食点了,开始安安静静地观察大街上的行人。 现在外面较之白天热闹了不少,很多人三三两两的结伴逛着,熙熙嚷嚷,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我知道我现在的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刚出驿馆的时候,就有鸽子从驿馆飞出,向蜀王宫的方向飞去,想来是给蜀王报信去了。 看来驿馆跟蜀王之间都是靠飞鸽传递信息的。我说昨天我和兰巴还没到驿馆,吉利巴尔怎么就安排好了一切早早等在那儿了呢原来人家有先进的通信工具啊 如此说来,昨晚下药迷我一事,想来也是拿了上方宝剑的了,蜀王这是在探我的底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给他治好了病,赏赐我些金银就好了,没必要让我住进这么豪华的驿馆吧 那个驿馆一看就不简单,且不说吉利巴尔,单说那些侍女,个顶个训练有素的样子。哪家驿馆会这样整得跟宫女侍候皇上似的。 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想让我食髓知味,了解豪华生活和女人是什么滋味后,贪恋富贵而从此驻足于此那他得有多求贤若渴又多卑鄙无耻啊,竟能想出用这种手段留人还是只是为了考验我,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吉利巴尔是妖,也不知道蜀王和兰巴知不知道这么多的妖混迹在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净空他们不知是不是也到了这里如果他们想再回去的话,八成会到江源去找那口井。那样的话,我去江源等他们就好。 正想着的功夫,跑堂的已经把饭菜上齐了。我尝了一口,味道虽不如驿馆的,但也不错,而且怎么说里面总不会无原无故地给我下迷药吧吃着要放心些。 话说那迷药真是下在饭菜里的吗当时怎么就没吃出来呢我的五感可一向是很灵敏的,什么迷药这么厉害,那么大的量竟然能不被我发现 哎,不想了,昨晚上的饭菜早吐给那女人了,这会儿还真饿了,管他什么蜀王、妖精的呢,吃饱了再说 这么一想,心下顿觉轻松,美美地吃了起来。 结帐的时候,我面不改色地掏出一个金豆子,跑堂的嘴巴张得都快能吞下一个拳头了,“啊呀这位爷,您这个有点大,就几个素菜要不了这些钱。” 我刚想说,剩下的存着,以后一天三顿就这儿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帐记我头上。” 我回头一瞧,却是兰巴正向我走来。我忙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巫师,怎么好让您破费呢” 跑堂的一见兰巴,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哎哟,大巫师,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不知道您今个儿会来,今天人多,这位置就让这位客人坐了。” 还真是凑巧,原来我坐了人家的老位置。 “没关系,我就坐这儿。”兰巴径直走了过来,跑堂的欢快地应了声“好嘞,我马上就给您收拾干净。” 兰巴拉着我坐下,笑着说:“法师,快把您的金豆子收起来吧。俗话说的好,财不外露,您这么招摇可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会让贼惦记的哟” “阿弥陀佛,这都是身外之物,谁若惦记拿去便好。” 兰巴笑着置疑我道:“您说的都是真心话” “当然,我从不打妄语。” “哦那您就将王赏赐给您的宝物都送了我吧,我兰巴可是个贪财的人。” 我不愠不怒道:“可以。” 兰巴见我神态自若,自己先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法师,您行,我兰巴佩服。” 跑堂的说话间已将桌子收拾得干净利索,也不问兰巴要点什么,便送上了一壶茗茶和几碟小点心和水果,看来兰巴常来这里,习惯人家早都知道了。 那跑堂的极有眼色,见我和大巫师是相熟的,便多拿了个茶碗给我,为我们各斟一碗,道了声“慢用”,便退下了。 “尝尝。”兰巴用手指着茶,眼睛却盯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品鉴。 我看了一眼碗中的茶水,与我惯常喝的普洱不同,汤色是翠绿的,有股特殊的香气,清凉之感直冲脑仁,倒是有醒脑的作用。 我饮了一口,咽到咽喉处,天呐,没想到那么苦,呛得我差点没一口水喷出去。强忍着咽下去,没想到却有回甜在喉咙处等着,还有一丝丝的清凉,嗓子顿时舒服不少。 兰巴始终盯着我,看着我的反应。我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小口。 这回,让茶水在口腔里慢慢地回转流连,充分地与舌头上的每一处接触,然后慢慢咽下。这第二口,竟没了苦味,嗓子处甜甜的,当真是舒服得很。 “怎么样”兰巴似乎把我当成了品茶师傅,用期待的眼神等着我的回答。 我放下茶碗,“不错,好茶。此茶先苦后甜,让人即不忘过去之苦,又能珍惜现在的甘甜,寓意不错。而且苦味入心,是泻心火的良药,里面又配了薄荷,提神醒脑,清咽利喉,当真是好茶。”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鬼 “好法师说的太好了”兰巴笑着拍起了巴掌。 “您过誉了。大巫师您常品此茶,想是对这茶的了解比我要更精深一些,在行家面前品头论足,您别见笑就好。” “哪里,您才是行家呢” 兰巴不遗余力地夸赞着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眼睛瞟向窗外,叹了口气,道:“我呢,没事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喝喝茶,品着这儿的小点心,看看街景。不瞒您说,看着属于别人的热闹,我自己也就不觉得那么寂寞了。” “大巫师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 “哦,离这不远。”兰巴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也是,任谁煽了半天的情,结果你全不在套路上出牌也是让人醉了。 “大巫师,问句不该问的,您当初入仕是为了王妃,那现在王妃已不在这儿了,您就没想过要离开吗” 兰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想过,但我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况且我一个孤家寡人去哪还不都一样还不如在这儿,没事的时候还能和几个朋友聚聚,交交心。” “嗯,说的也是。” 我搭着话,喝了一口茶,佯装陶醉,合上双目。还好,面前的是个人,不是什么其它的东西。 我顿觉轻松,嘴角微笑道:“大巫师,您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您有多久没回去了反正我和你一样,也是孤家寡人,干脆明天我就启程去那儿走走,就当替您回家看看了。” “哟,那敢情好啊,正好我这几日没事,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吧。明天我就跟王说一声,告个假,您看如何” 我恨不得一口茶水喷死他,这家伙也太能捋杆往上爬了。 心里不乐意,可又不能反驳,只能吃瘪,装出开心的样子道:“好啊,求之不得。” 看着他两眼放光、笑意满满的样儿,我仿佛看到他在心里正欢呼着跑圈,冲我大叫着“小破孩,跟我斗,你还嫩着呢第一回和,胜利” 我使劲眨了下眼,赶走脑中乱入的画面,找了个话题岔开,“对了,王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法师,要不怎么说您神呢王现在神清气爽,比先前还要有精神呢今天见了我直感叹,说您是妙手回春的神仙,不能留在庙堂之上真是太可惜了。” 兰巴说这话时一直拿眼睛瞧着我,我浅笑着大咧咧道:“什么神仙我不过就是一山野村夫,恰巧有些个本事,凑巧治好了王的病而已,哪敢居于庙堂之上呢还烦您回王的话,没什么可惜的。” 兰巴拿了一小块点心,咬了一口,垂着眼在口中细细地咀嚼着,有些出神,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眼帘指着点心对我说:“这是栗子糕,用板栗磨成粉做的,味道不错,尝尝。” 我笑而不语,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松软适口,香糯甘甜,果然不错。 “法师,您真打算明天就走吗”兰巴正色起来,严肃了神情问道。 “那还有假我留在这里又没什么事。” “可您忘了,您是答应王要多留些时日的,这么快就走怕是不妥吧” 他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答应了王的事,这么快就反悔,虽说也没什么,但现在必竟是在人屋檐之下,出尔反而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这兰巴是真心为我着想,还是受王之托,有意留我 我瞟了他一眼,他面色诚恳,神色间透着真诚。 其实,我的存在明而易见对兰巴将来的地位是个威胁,而兰巴却全然不考虑这些,发自肺腑地希望我能留下。我想,即使是受王之托,这也是一个胸怀坦荡豁达的人。心中对他不免便生出了几分好感,连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我“噗”的笑出了声,兰巴有些愕然,我大笑道:“大巫师,您真是太可爱了,我跟您开玩笑的,您怎么还当真了我答应了王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怎么可能随便反悔呢 放心吧,我会多留些日子的,就是走,也会去当面辞行,绝不会不辞而别的。再说了,方子还没给王开呢,就是我想走,王也不会放我走啊您说是不是” 兰巴可能从没跟我这种无厘头的人打过交道,一时间被我弄得有些发蒙,摸不清我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定定地瞅了我半天,才道:“我就说法师您不是个不靠谱的人嘛” 我抿嘴一乐,兀自喝茶,不言语了。 “呵,今儿这么巧,要么不遇,一遇就遇到俩” 一个大嗓门从窗外传来,扭头一看,原来是吉利巴尔正笑弯了一双眼睛把着窗棂冲着我俩嚷呢。 兰巴见了他很高兴,“你这是闲着没事出来溜食儿来啦” 被说的人也不恼,依然笑呵呵的,“嗨溜什么食儿呀我听伙计说,法师出门了,这一走都过了饭点了也没回,我就担心是不是侍女们没侍候好,惹法师不高兴了,赶紧出来找找,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们二位了。” 兰巴笑着说:“那是我的不是了,法师在这儿吃完饭刚要走就被我给拦住了,在这儿聊了半天了。” 吉利巴尔听了,立马苦了一张脸,道:“您瞧,这是怎么说法师您守着全都城最好的厨子做的菜不吃,到这种地方来,若是让王知道了,岂不是得怪罪我没招待好您吗” 我所若神闲道:“哪有那么严重我不过就是想出来走走,感受一下都城的气息,品尝一下这里的特色美食而已,王若怪罪您,我与他说去。” “啊哟,原来是这样啊,我这提了一路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喽。”吉利巴尔抚着圆鼓鼓的肚子说。 兰巴就捉黠道:“吉利巴尔,那你刚才的心放哪了在手里提着吗我怎么没看见呢” 吉利巴尔双手捧着肚皮,忽闪着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嗔怪地瞧了瞧兰巴,忽然伸出个兰花指冲他一点,学着女声嗲嗲道:“死鬼,就那么一说,你那么认真干嘛”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原来是个局 别说,他那样子从动作到眼神,装得惟妙惟肖,把个兰巴逗得哈哈大笑,直拍桌子,我也笑喷了一口好茶。想来若给他扮个女人相,没准真能哄骗个把人呢 “你也进来吧,坐下品品这儿的茶,不比你那儿的差。” “真的那我可得尝尝,算你帐上”吉利巴尔一点都不客气。 “好说”兰巴笑眯着眼,豪爽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吉利巴尔就球一样的滚了进来,一伸手,“小二,来三套碗筷。” 兰巴一听直瞪眼,“要吃你自己吃,我们可都吃过了” “嗨,你们这茶也喝半天了,肚子早该饿了,我还没吃饭呢,正好,一起来,就当陪我吧” “来啦” 跑堂的小伙计拖着长音喊着,麻利地拿了三套碗筷一路小跑地就过来了。把碗筷分别规矩地放在三人面前,哈着腰恭敬地问:“三位爷,您们要点点儿什么” 吉利巴尔也不问菜单,直接叫道:“挑你们这里最好的菜上,够我们三人吃的就行,酒要最好的哦,对了,必须得有样素菜” “好嘞”小二接了一份大活,声音格外欢快响亮地跑开了。 “法师,我就是这么个人,喜欢交朋好友的。我今天能坐在这儿,就没拿您当外人,您可别嫌我粗。” 我淡淡地看着他,漠然道:“哪里,我也不是一个太拘泥的人。” 吉利巴尔对我的冷淡浑不在意,豪爽道:“那敢情好那咱们可太对脾气了,我就喜欢您这样的人” 说话的功夫,小二已经把酒菜送了上来,三样叫不上名的菜、三壶酒,外加三样压桌小菜。 菜量适中,荤素搭配,颜色鲜亮、香气扑鼻,一下子还真勾起了我的食欲。 可不,吉利巴尔说的还真对,这喝了半天的茶,当真都给喝饿了。 吉利巴尔拿起酒壶先给兰巴倒了一小杯,然后执壶看着我问:“真的不喝” 我摇头,“不喝。” 他便也不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与兰巴碰了一下,抿了一口,咂巴咂巴嘴,道:“嗯,好酒。” 我自己按老规矩,默默地吃着自己的菜,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地自己灌自己,恍惚象是看到了离和烛龙在一起无忧无虑嘻闹的样子。 这俩个家伙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想到这儿,我的心一时不免有些惆怅。 有了昨晚一起吃饭的经验,俩个人对我的沉默似乎也习惯了,对于我的异样,二人完全没有感受到,自顾自地说着闲话,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弄得酒酣耳热了。 吉利巴尔借着酒劲胆子似乎大了不少,突然用双手握住我的手,说:“法师啊,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对,我已经把那丫头给训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事件了。” “什么事啊”兰巴好奇地问。 “这不是那什么嘛哎,要怪啊,就怪法师长得太英俊了,一进门,就把那群小丫头给迷住了,一个个跟没见过男人似的,非央求我要去偷瞧法师一眼不可。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挑了个最漂亮的趁法师睡觉的时候给带进去了,结果把法师给惊着了。” 吉利巴尔说着冲我一抱拳,“对不住啊,丢人,太丢人了。我都不好意思求您原谅。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这都惴惴不安的一小天了,伙计见您出门也没问您去了哪,叫我把他好顿训,然后就心急火燎地等您回去。 可眼见着天都黑了也没瞧见您的影儿,我这不就忙着出来找您来了嘛,就怕您一生气走了,我可没法跟王交代啊。” 兰巴推了吉利巴尔的肩膀一下,“我说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法师一看就是个正直的人,他说不近女色就是不近女色,你这么做那就是你的不对,你必须得给法师道歉” 吉利巴尔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我都后悔死了,多亏你把法师留在这儿,要不你说我上哪吃后悔药去啊” 我算看明白了,今天这哪是什么巧遇,分明是他们精心安排的,无非是给之前的事寻个托辞,找个台阶下。 既然人家都做到这个分上了,我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于是我也给他了个面子,说:“不好意思,吐了那女孩一身,替我道个歉吧。” 吉利巴尔一拍腿,“哎哟,道什么歉啊,楚楚说了,不打算洗了,要留起来做纪念呢” 我眉毛不禁一挑,楚楚难道说她是 “法师,您可以啊那楚楚可是驿馆的头牌,多少人垂涎她的美色,她连理都不理。怎么着,您吐了她一身她还舍不得洗”兰巴坏笑着调侃我。 我摇头道:“大巫师,他的话您可别信,那衣服八成已经被楚楚姑娘给扔了。” 吉利巴尔听了就嘿嘿讪笑着说:“法师,您太有智慧了,这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对他的奉承不赶兴趣,拿出两个金豆子直接交给他,道:“麻烦您转交给楚楚姑娘,让她拿去买件新衣吧。” 吉利巴尔忙把我的手往外推,急道:“啊呀,法师,您这是干嘛拿您的钱,那不是要折煞我吗您让我的脸往哪放 再说了,我们驿馆还不至于给她置办件新衣的钱都没有您要是瞧得起我,就赶紧把钱收回去” 我握住他的手,将其手腕一翻一捋,就把金豆子放在了他的手心里,然后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的合上。 “两回事,一码归一码。” 吉利巴尔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愣怔,还想推辞,被兰巴一把按住,“法师是个讲原则的人,就按法师说的做。” 吉利巴眨巴了两下眼,一点头,道:“得嘞,听您的,那我就替楚楚收了,不过,这赔的可有点多啊,都够开个裁缝铺子的了。” 我两手一摊,“没事,王赏赐了我一箱的宝贝,到现在一点都没花出去呢” “为什么啊”两个人看着我不解地问。 我无辜地看着他俩,有些无奈道:“商家都找不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较量(一) 俩人听了,先是没反应过来,既而爆出哈哈大笑。吉利巴尔拍着手说:“服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为花不出去钱而烦恼的呢您要是实在钱多的没场花,我可以替您花” 我笑笑,直了直身子道:“没问题。你们随便吃喝,今晚的帐我结。” 两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兰巴把话接了过去,“说了记我帐上就得记我帐上,这酒大伤身,我们现在是喝得刚刚好,何况,王随时都可能会传我们进宫,喝多了也不好。” 我不喜欢推来推去的磨叽,便道:“那好,我今儿就不跟二位客气了,改天我再做东。” 兰巴说:“好说。” 我见已喝得差不多了,便提议就此结束,两人也没坚持。 出了大门,与兰巴分开,就剩下吉利巴尔和我。 少了一个人,我俩之间的气氛刹时变得微妙起来,能言善道的吉利巴尔好象变成了哑巴,失魂落魄的,脑子不知飞到了哪里,竟一路垂着头,沉默地跟着我走回了驿馆。 到了驿馆的大门口,要上台阶了,我目不斜视、气场全开,轻轻提醒他:“小心台阶。” 他这才如梦醒般激灵了一下,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我,眼神中藏着怯意,一向利索的嘴皮子一时间变得结结巴巴,“啊到地方啦要不,要不咱们谈谈” 我嘴角一勾,拾阶而上,不卑不亢道:“乐于奉陪。” 他愣在身后,眼看着我进了大门,才快步跟了上来。 柜台后的小伙见我们进了门,忙起身惶恐地向我躬身点头。我闭眼一瞧,原来是只穿山甲。 我径直上了楼梯,有侍女见我来了,忙哈着腰,一路小步,先一步到了房门前,帮着把房门拉开,然后躬身退下。我闭眼一瞧,是只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做着人的样子。 想起服侍我洗漱的那一群侍女,或许都是这样尖嘴巴、长着长尾巴的耗子,我就不厚道地毛孔一缩,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天知道,我就不喜欢的就是老鼠了。太没出息了,区区几个小女子就给弄昏了头,当时竟忘了看看她们的真身,真是没见识啊 我在心里狠狠地唾骂了一句,鄙视自己,但脚下却没停,行云流水地脱了鞋上了榻榻米,走到案后直接坐下。吉利巴尔跟进来,走到案前二话不说,扑通就跪下了。 “呀,大总管这是为何呀”我正襟危坐,冷着脸明知帮问。 吉利巴尔扑伏在地上颤声道:“法师,求您饶命。” 我冷笑一声,“这话怎么说” “法师,求您就别玩猫耍耗子的游戏了,我是个直性子的人,您再这样下去,还不如杀了我,来个痛快的呢” 我眉毛一竖,身子向前微倾,道:“哦想要痛快的,那好啊,我成全你” 吉利巴尔忙直了身,双手乱舞,“别啊,法师,我错了,我这是诚心跟您认错的。” 我向后坐略仰了身子道:“好啊,那我倒想听听,你错在哪了” “这” 吉利巴尔盯着我一时语结,而我最不怕的就是与人对视,盯上一个时辰都不带眨眼的。 要知道在我无澜的表情中,他是看不出任何东西来的,而我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揣摩、探寻、猜测、恐惧、绝望、缴械的全过程,那风起云涌般变换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果然,没超过20个数,吉利巴尔就败下阵来。 这是个相对的概念,这不到20个数的时长对我来说只是一瞬,对他而言却是极其漫长难挨的。 此时,吉利巴尔完全放弃了无畏的抵抗,身子松了劲,向后一摊,长跪在了脚跟上。 “实不相瞒,昨日我事先在您卧室灯油里加了迷药。” “为什么” “王对您极其器重,下令让我了解您的底细和人品。我想,了解一个人的底细最简捷的办法就是检查他的随身物品,多半都能从中看出蛛丝马迹。 您是神医,我担心在饭菜中下药会被您察觉,所以才在灯油里加的迷药。 知道您不一般,怕一般的量对您不起作用,还特意加大了药量,可没想到您半日不到就醒了,好象完全没受到影响,这是大大出我意料之外的。 我当时还以为是您睡的时候把灯灭了,灯燃的时间不够,所以才没着了我的道。可后来察看了一下,才发现灯油都燃没了,就知道是遇到高手啦。 不过,我当时还心存侥幸,心想,外一您只是体质特殊,其实并未有所觉察呢可刚刚您将金豆子放在我手里时,在一您推一送之间,我就知道坏了,您肯定是心知肚明了。” “何以见得” “法师,您是智者,我也不是糊涂人,我是有些个功力的,相信您也早都看出来了。但我的手在您手中就有如面团一般,全然用不上半点力气。” “那也许是我手劲太大呢”我沉吟着饶有兴味、漫不经心地说。 “不瞒您说,这一路上我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可综合分析下来,我觉得您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没在兰巴面前戳穿我而已。 所以说,您那哪是在给我什么金豆子呀您分明是在暗示我您都知道了。” 我冷哼一声,“既然是王下的令,又有什么可瞒着大巫师的你还怕我戳穿这事儿” “” 吉利巴尔盯着我的眼睛,最后一丝侥幸也在我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彻底破灭了。 他无力坐到地毯上,颤动着睫毛,抖着声音指天指地道:“法师,我虽是异类,但却没有害人之心,这一点天地可鉴,您可以去调查了解,我吉利巴尔可曾做过半点伤天害理之事” “哦这么说,你挺高尚啊你不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好好修行,混迹在庙堂之上只为了当牛做马的侍候人” 吉利巴尔的神情突然变得有几分不愤,挺起了胸膛,昂着头反问道:“法师,您此言差异。什么叫我该呆的地方谁说我就不能居于庙堂之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较量(二) 呵,这“小白猪”还不乐意了。 我微眯了眼睛端祥着吉利巴尔,只见他此时胸膛起伏,面色因激动而有些潮红,豪迈而慷慨激昂道:“我告诉您,法师,我吉利巴尔仗义着呢 我放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来到此地,帮助蜀王打理一些繁杂琐事,为其排忧解难,劳心劳力的,并不是贪恋什么人世的荣华,而是为了报答当年蜀王治水救了我族人性命之恩。 不管您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实情。我知道您没在兰巴面前说破是给我留了颜面,我谢谢您。但您的态度不明不朗的,实在叫我忐忑。 您若是想收了我,我吉利巴尔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只求您别毁了这座楼,留这驿馆里大大小小的一条生路。” 好嘛,这一大长串的话说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那小脖子昂的,英雄得不得了啊。 我玩味地看着他,冷笑道:“呵,你倒是挺仗义的啊,好,那我就成全了你” 说罢,我腾空一跃,瞬间到了他的眼前,抬掌便拍向他的天灵盖。吉利巴尔此时倒有视死如归的气魄,闭着眼将身子向上一挺。 我的手掌带着雷霆的气势,汹汹而来,吉利巴尔的发辫都被掌风吹开了,披散了一肩,圆嘟嘟白胖的脸皮也漾起了波浪。 吉利巴尔却依然神情若泰,咬牙坚持着挺立在那儿,很有几分胆识,让我不免高看了他一眼,心生怜惜。 本来就只是要试探于他,并没真想把他怎样,因此,在触碰到他头顶的瞬间我便收了所有的劲力,柔柔地落在他的百会之上。 然而,他到底还是怕的。我的手刚碰到他的头,他全身便出自本能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连紧闭的双眼都跟着一阵的抽动。 不过还好,虽然有些瘫软,但好歹立着没倒下,也没有没出息的尿裤子,还算是有些胆识。 过了半天,吉利巴尔才缓缓地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我,将信将疑地问:“您这是饶了我吗” 我腾空飞身坐回几案后面,笑对他道:“你说呢” 吉利巴尔百感交集,伏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叩了个头道:“谢法师不杀之恩。从今往后,我吉利巴尔的命就是您的了,我全族上下将以您马首是瞻,听从您的号令。” 我摆摆手,“那倒不必。我敬你是个知恩图报的黄二爷,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这“黄二爷”三字一出口,吉利巴尔就惊了一跳,听我说完,忙又扑跪在地,“法师,在下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没想到您连我的真身都知道了,我这岂不是跟跳梁小丑一般,在您面前献丑了吗哪还有脸和资格与您做朋友啊” 我瞬移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记住,以后你就是我净心认准的朋友,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可不许再说出刚才那种浑话。” 本是一席真心话,没想到竟将他说得热泪盈眶,弄得我心里也潮乎乎的。 我拉他坐下,开玩笑道:“你说你可真行,在大巫师的眼皮底下弄了个妖精窝出来,还和他称兄道弟的,难道那大巫师的本事就那么逊,你就不怕哪天被他发现捉了去吗” 吉利巴尔挠着头,嘻笑道:“怎么说呢这本事要看跟谁比,与其他巫师相比,兰巴算是真材实料,确有些真本事,但若跟您比,他还差得远呢,他收不了我。” “哈哈,你这样说他,他若听了去会伤心难过的。” 吉利巴尔嘿嘿笑了两声,心虚道:“这是实话实说,当他面我也敢这么说。” “大总管,你就吹吧,反正现在没风,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 “诶法师,您还别不信”我这一激他,他就有些急,忙不迭地给我普及知识。 “要说这巫师呀,大多都是人与仙体通话的媒介,我们可以上他的身,借他的口说出一些事情。说到底,巫师的神力是来自于我们,我们若是不理他,他哪能去知晓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哦这么说来,你们其实还算得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了那他们岂不是要供着你们,就是能捉也不捉了吗” “那当然了,这么跟您说吧,如果我想让谁供养我,那他就得供养我,这是我们千百年来与人类达成的契约。” “那你和兰巴的关系是” “我们不是供养关系。兰巴人不错,是个好人,我们又脾气相投,所以没事的时候经常混在一起,我拿他当朋友,就跟兄弟一样。” 我抓住关键点反问他:“那你还怕让他知道” “这不一样。法师您应该清楚,人对我们是有偏见的。我们自称为精怪,而人却称我们为妖,这明显就是对我们的歧视” 说到这里,吉利巴尔明显有些气愤,握紧拳头一捶地毯,愤愤道:“明明我们心地善良、爱憎分明,即使是上了巫师的身,那不也是为了给人治病吗凭什么非要视我们为死敌弄得我们在人堆里就跟过街的老鼠似的,人人喊打。哎,也不知是哪辈子结下的冤仇” 说到这里,他胖嘟的白脸蛋因愤怒而染上了一层红晕,眉头拧拧着,眼中是说不尽的哀怨。被我弄散了的头发刚好有几绺散落到脸上,此时因鼻孔喷出的粗气而一颤一颤的,莫名地让人觉得十分的滑稽。 本来应着此时气氛,我也该义愤填膺地慷慨陈词,随着他痛斥一番这不公的世道才对。可我偏偏不应景地没忍住,笑出了声。 吉利巴尔把头发往脑后一捋,咬了一下红嘟嘟润泽的嘴唇,恼道:“法师,您不同情也就罢了,怎么还笑话我我不说了” 我忙把笑憋住,忍着肚子疼,把话岔开,“大总管,您接着说,我哪敢笑话您呐” 这个吉利巴尔简直太可爱了。说心里话,我觉得象他这样的妖我真是蛮喜欢的,简单、随性,孩子气,象他自己说的,还爱憎分明,要比很多人强太多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借坡下驴 在这个以人为王道的世界里,人类自大的将自己视为万物之主,孰不知在精怪的世界里,他们才是特殊,若反转定义,是妖的该是他们吧所以,人类应该包容万物,平等以待才对。 吉利巴尔气呼呼地吐了几口粗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我是十分珍惜与兰巴的友谊的,可越是珍惜越不敢道出实情,就怕他无法接受,到时候大家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而且,此事若泄漏出去,我将无法陪伴王侧了。法师,您说,若换作是您,您敢亮出自己的妖精身份吗” 他这一反问,还真把我给问住了。可不,从小到大,一直以来,我始终隐瞒着自己与众不同的体质,怕的不就是被人当成怪物吗这和他的想法又有什么不同 “那蜀王知道你的身份吗” 吉利巴尔小脖一梗,道:“不知。” 我思忖了一下,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到以这种方式来报恩的呢” “法师有所不知,杜宇王在位时手下除了王妃和兰巴一文一武算是人才外,其他大臣多是酒囊饭袋、碌碌无为的庸才。 我王登基后,连个体己的可用之人都没有,每日日理万机,疲惫不堪,十分的可怜,我便想帮帮他。于是,我就寻了个机会与王来了一场偶遇,自荐为王效力。” 我左手一捋衣袖,右手竖了大拇指,道:“总管大人,您这哪里是举一人之力呀,连族外之人也被您召来一起为王效力了,真是太有号召力了,佩服” “族外之人” 吉利巴尔一愣神,旋即明白过来,手指门外问道:“哦,您说的是他们吧那可不是我有号召力。 他们都是跟我一样当年受了蜀王治水恩惠的精怪,亲眼见证了蜀王心怀百姓、与民同甘共苦的所作所为,被他的德行所感动,才能让我一呼百应的。 我们大家都是因蜀王而聚在一起,绝对的忠心不二,为了他可以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这鳖灵可真有两下子呀,能让这些精怪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此前鳖灵在我脑中的印象可能因为瑶尘的事有些先入为主了,觉得此人阴险、狠毒、狡诈,怎么到了这里,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夸赞他,这倒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吉利巴尔就象知道我心中所想一样,见我蹙眉便言之凿凿道:“蜀王是个心怀万民、心地善良的人,真的是难得一遇的明主啊,我看他很器重您,要不您就留下和我一起辅佐他吧” 心地善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会去追杀一个禅让给自己王位的人吗纵使他有万种理由,在实施这个计划时他也是邪恶的,让人难以原谅。 吉利巴尔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有门,便锲而不舍地劝我:“您不了解他,您要是知道他有多好,就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了。这样,您信我的,您在他身边呆一段时间,若觉得我说的不对,您再走也不迟啊” 原本来到都城的目的就是要接近他,弄清事实真相,现在借坡下驴,正好。 我假意为难道:“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先试试。不过,咱们可事先说好了,只能是试试,我是闲散惯了的,可受不得半点约束。” “哎呀,没问题” 吉利巴尔突然伸手掐了自己的脸一下。没看出他还有自虐的喜好,我惊道:“你这是干什么吗” 他揉揉被掐红的脸,嘿嘿笑道:“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说着他就站起了身,告辞道:“法师,不早了,您歇着吧。我现在就去给王传递信息,王肯定会重用您的,您就等的消息吧。” 我打趣他,“这回不会再给我下迷药了吧” “哪敢呐”吉利巴尔窘笑着,挠挠头,贴心地把门关上出去了。 听着他下了楼走远了,我才起身去了里间。张盏舞人灯还立在那里。 我走过去,里面的灯油是满的,看来又被人续上了。我用指头沾了一点灯油放在鼻尖处嗅嗅,与昨晚的不同,灯油中夹杂了一股令人心情愉悦的迷迭香的气息。 也不知道他昨晚用的是什么迷药,无嗅无味,竟然没被我发现,找机会得问问他。 倒进被子里,一时难以入睡,今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象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走过。 我知道从我出门开始,其实一直是被监视的,那种被人紧盯的感觉不会有错。我曾在路边摊挑东西的时候留意过是否被跟踪。按理说当时街上的行人并不太多,但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兰巴能进那家饭馆绝不是偶然,肯定是得了消息,先行一步把我拦住,给吉利巴尔制造机会找台阶化解尴尬的。 可是,到底是谁的跟踪技术这么好,竟能逃过我这个全身上下都是眼睛的人呢一定是我漏过了什么。 我将脑海中的画面重新一个一个的过,每一个人都是在自自然然地做着自己的事,的确没有一个是有问题的。 这就奇了怪了。 重新将画面调回,这次我不只看人,天上地上每个细节都不放过。别说,还真让我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有只乌鸦无论在哪个画面里都有它。 原来是它在跟着我,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我不是没望过天空,也不是没看到它,只是当时惯性思维,认为跟踪我的应该是个人,才把它给忽略了。 这个吉利巴尔有两下子呀,这些山精野怪的都给他做事,跟无冕之王又有什么区别亏得他没有异心,否则,夺取王位那岂不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啧舌。按说,这妖比人要强大得多,如果妖不守妖道,为祸人间,那才是末日来临呢 此时,我不免好奇鳖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吉利巴尔甘心为奴,如此头拱地的帮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恼羞成怒 善良或许吧,但做王的人仅有善良怎么够就凭他调查我的做法,怎么着也是比净空有手段呐。 哎,净空啊,你们都在哪呢是不是已回到江源,去寻那口井去了离和烛龙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我枕着对他们的思念进入睡,而入睡前的惆怅却丝毫未影响到我的睡眠质量,一夜无梦,睡得酣畅淋漓。 我是伴着清晨窗外叽喳的鸟鸣声醒来的。推开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窗框上还有水珠滴滴答答地滚落,看来,夜里是下了一场雨。 一开门,就见昨日那几个侍女已立在门口,我合眼一看,和昨儿在楼梯上瞧见的那个一样,还真是一群毛绒绒的小耗子。 这做侍女的耗子脾气就是好,见了我,不急不缓地给我施礼。也不等我说话,打头的侍女便不言不语地上了榻榻米,径直走到与卧房门正对的另一侧墙壁处,伸手按了一下墙壁上一朵浮雕荷花中心的莲蓬,墙上便开出了一道门,其他几个侍女抬着冒着热气的水桶跟着打头的侍女进去,哗啦哗啦的也不知在弄什么。 我忙跟过去一看,原来里面有个大木桶,侍女们正将一桶桶的热水往里倒。 噢,我明白了,这是要我沐浴呀。说心里话,我还真想洗洗了,可这几个侍女都站在一旁不动是几个意思啊 我翻了翻眼睛,一指门口道:“我现在要沐浴了,请你们出去吧。” 她们却不理我,都低眉顺眼地立在那儿。 怎么不说话难道都是哑巴吗 正挠头无奈之际,门外传来了吉利巴尔轻稳的脚步声。 “法师,法师” 这风风火火的脾气,人还未到,声先传过来了。我扭头看过去,无奈答道:“我在这儿” 吉利巴尔出现在门口,他双手撑着门框,看见我与侍女们对峙的一脸冏相,爆笑起来。 “哈哈哈哈,法师,原来也有您不淡定的时候啊” 我随手拿起搭在木桶上擦身用的擦脸巾扔了过去,正砸在吉利巴尔的脸上,“有你这样的吗弄一群不会说话的耗子站这儿看着人洗澡你信不信明天我抓几个鬼来天天站你床头” “那我换楚楚过来侍候您,怎么样” “出去” “哎呀,跟您开玩笑的,别当真啊” 我怒瞪双眼,一指门口,“出去” “好,好,好。”吉利巴尔便对打头的侍女道:“还不快走” 打头的侍女这才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带着一众人等呼拉拉的离去了。 我这才呼了一口,不想一眼撞见吉利巴尔憋着笑的坏样,怒道:“你也出去”。 “法师,我是男人,您也在意” 我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在意” 吉利巴尔忙举手告饶道:“好,我马上走。我长话短说,麻烦您抓紧点时间,快点洗,一会王要召见咱们。” 我闷哼着没好气道:“知道了” 吉利巴尔转身刚要走,发现擦脸巾还在自己手上,又赶紧连跑带颠地过来把它重新搭在木桶上,这才笑嘻地跑了。还好,没忘记关门。 我脱去衣服,坐进木桶里,水温刚刚好。我打量着这个房间,里面连墙带地全是用木板做成的,颜色带着淡黄的暖意。边上还用木板支起个能容一人躺下的长条床。角落里用石头砌了个方形的炉子,里面填满了木碳。炉子边上放了个盛满水的小木桶,上面还飘着个水瓢,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先洗好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研究。想到这,我三下五除二,一通洗刷刷,把两日来满身的污垢洗去。 木桶旁边小木台上有个精致的银制小盒,我一时好奇,伸手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块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清洌香气的小东西。湿湿的手沾在上面,滑溜溜的。我用手搓了一下,起了一层细细的泡沫。 既然放在这里,那一定是洗浴用品了,我猜应该是跟皂角一样的用途。因此,稍一迟疑,便用它把全身涂了个遍,然后用水将泡沫洗掉,果然感觉比之前干净了许多。 收拾齐整,一开门,却见吉利巴尔盘腿坐在地上,听到动静抬头笑嘻嘻地看着我,“还挺快的。” 说着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从地上拿起个托盘,直接进到屋里放到几案上,“法师您面子大,今儿个我亲自侍候您。” 这个吉利巴尔难怪会让蜀王如此信任,忠心是一方面,这么会做事又不让人讨厌才是最关键的吧 我走过去坐下,一碗熬出了米油糯糯的黄澄澄的小米粥、一碟精致小泡菜、一盘金黄的糍粑,很简单的早餐。 我用小勺舀了一勺粥,却发现里面大有内容,竟然舀上了切成粒状的鲍鱼。 我诧异地看了一眼吉利巴尔,他一副救表扬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犹豫着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很鲜。 原本我是没见过鲍鱼的,但离有一次给我讲起过,说那是他喜欢的食物。我便让他画出来,然后华丽丽地照他画的样子变出来过,狠狠地给他解了一回馋。当时离是生吃,没想到还有这种吃法。我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让离尝尝这种鲍鱼粥。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吉利巴尔急切地问。 “不错。”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吉利巴尔似乎很高兴,指着糍粑有些迫不急待地对我说:“快尝尝这个。” 不就是普通的糍粑吗我疑惑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还有一种焦脆的口感。太意外了,普普通通的糍粑竟能做得这么好吃 吉利巴尔看我瞅他的眼神,美得都要上天了,好象这些都是他做的一样,“就口这个。”指了指碟里的泡菜,忙不迭地推荐。 那泡菜看起来普普通通,就是一些包心菜、胡萝卜、小泡椒、黄瓜什么的。我夹了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酸甜适口,与前两样搭配在一起吃,还真是舒服得很。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是什么人? “怎么样”吉利巴尔侧头看着我,笑意满满地追问。 怎么会这么在意我疑惑着点了下头,他立马神气活现把腰板一直,道:“我做的” 没想到,还真是他做的,这可着实让我感到意外。 “为了给您做这顿早餐,我可没少下力气。且不说这粥是我不错眼的看着用小火慢慢地熬,咱就说这糍粑,是我一块一块烤出来的,很费工的 我这做法与别人的不同,是先将一片糍粑刷上蜂蜜用碳火慢烤,等烤得差不多了,再刷一层蜂蜜粘上另一片糍粑接着烤,就这么一层层地烤下去,才烤成现在这样的一块。 您看看,这糍粑有多少层啊,都跟千层饼似的了” 吉利巴尔说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我知道这顿早餐让他费心了,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我偏偏见不得他那副得瑟样,见了就想挫挫他的锐气,生了要逗逗他的心。于是冷着脸打断他道:“你想要说明什么” “啊您不喜欢啊” 没想到我不买帐的来了这么一句,他脸上登时晴转多云,刚刚还高涨的情绪瞬间去了爪哇国,蔫了。 “我我就是想用美食栓住您,让您留恋这儿,离不开这里”他垂头丧气地搭拉下眼皮道。 我伸腿踹了他一脚,他抬起头,斯斯艾艾幽怨地看着我,我“噗嗤”的笑出了声,诚心诚意道:“谢谢你,很好吃,我很喜欢。” “真的” 他立马来了神,扑噜一下跪坐在地上,“您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您吃。” 我柔声道:“这种事交给厨子做就好了,我没那么娇气,还得天天让您这个大总管侍候着。” 吉利巴尔抖着一身的肥膘,难为情道:“我们厨子是穿山甲,帮厨的都是耗子,这不是怕您嫌弃他们嘛。” 咳咳,我一口粥吃呛了,差点没全喷给他。内心咆哮,嫌弃他们你还是黄皮子呢 甩了个白眼给他,数落道:“总管大人,我就不明白了,您这么大个场子,怎么就不能雇个正经人呢您这是打着辅佐蜀王的旗号盘剥这些劳动力呀老实交代,你黑了他们多少钱” “哎呀,法师啊,我哪能黑他们钱呐这不是为了保密嘛。您也知道我们的情况,这要是雇个外人,不方便,保不齐哪天就会被发现了端倪。您说到时候我是杀人灭口还是怎么办啊所以,还不如都用自己人呢,安全” 我调侃他,“想得还蛮周到的。” “那是”说完,小脖子又扬起来了。 我发现,这个吉利巴尔不能夸,一夸就嘚瑟。 我加快速度吃罢了早饭,便随吉利巴尔去了蜀王宫。 进了宫门,跟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僻静处。繁茂的香樟树下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石桌石凳,鳖灵一个人背对着我们坐在里面,一动不动,象尊雕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吉利巴尔快走几步,来到亭前躬下身子,将右手置于左胸前施礼道:“王,人到了。” 鳖灵站起来转过身,也不说话,只拿着一双浑浊但却犀利的眼睛盯着我来看。 与他对视了片刻,略一迟疑,还是学着吉利巴尔的样子也施了一礼,道:“净心拜见陛下。” 鳖灵稳坐在那里,受了我的礼,慢幽幽道:“我听总管说,你是个孤儿” “是。” “真巧,我也是。” 我一怔,马上接话道:“是啊,是很巧。” 鳖灵的眼睛不错神地盯着我看,喃喃道:“年轻真好啊。” 他的眼睛虽然落在我的脸上,但目光却是空灵的,就象穿透了我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他在想什么在伤感逝去的花样年华吗 记得上次见面时他就说过这句话,当时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不甘。难道他是在纠结自己这副身躯为什么会如此老朽吗 这个眼前人与我梦中的少年相去甚远,也许人只有到了这种地步才会珍视曾经挥霍的青春吧他盯着我,一言不发,脑子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们相视驻立良久,他行将就木的样子终是令我心生不忍。犹豫在三,微一施礼,打断了他的神游。 “王,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可以亲自为您配制丹药,只要您按时服用,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皮肤也会好起来的。” “你是什么人”鳖灵突然其来,毫无征兆地走到我面前,逼视着我问道。 我心中一凛,这就是他和净空的区别,若是换成净空,才不会想到问这个,而是一早就高兴得雀跃欢呼了。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您无害,而且可能还会帮到您。我们不是敌人,不是吗”我不卑不亢地与之对视。 “帮到我”他的瞳孔缩小又放大,既而发出狂笑,疾步走回桌边转身坐定,一双眼睛象要刺穿了我一样,说道:“法师既然不愿多说,那我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我想知道,你能帮到我什么” 看着他几欲成魔的脸,我缓缓道:“解您的心病。” 鳖灵浑身一颤,放在桌上的手倏地握成了拳,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淡然一笑,道:“我是什么人真的不重要。” 看着他警惕的目光,我侃侃而谈:“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少年孤身一人,穿越重山峻岭来到巴蜀之地。一路披荆斩棘,风餐露宿,孤苦无依,让人看着就心疼。而那少年却是那么的坚韧,他聪明、善良、宅心仁厚,处处为他人着想,受人尊敬和爱戴。” “别说了,你别说了”鳖灵霍地站起身,挥舞着双手,狂喊着制止我,老泪纵横。 我闭了嘴,看着他癫狂的发作,泰然处之。而吉利巴尔早吓得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连呼:“王,您怎么了” 鳖灵跌坐在石凳上,双手掩面,痛哭流泣。 看着这样的他,一种悲悯的情绪充斥了我整个的胸膛,闷闷的,催得我的眼睛都跟着酸涩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我是帮你的人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老男人好可怜,他一切的情绪都是可以理解的。既然我能够原谅净空,那为什么不可以对他宽大以怀呢 我走过去,在吉利巴尔惊诧的目光中将这个老男人的头拥进了怀里。我抚着他的头,感觉就象是一个父亲抱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怜惜。 鳖灵似乎在我的怀抱中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双手环上我的腰,尽情地哭泣,宣泄着压抑在心中已久的委屈和郁闷,嘴里喃喃地呜咽着:“你到底是谁呀” 我沉默了。对于他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明白,同时还能避开人的贪念,以免于不必要的麻烦。默然良久,才道:“我是帮你的人。” 鳖灵的身子明显一僵。渐渐地,鳖灵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松开手,拉我坐下。 他注视着我的脸,犹豫不决,很久才难以启齿地开口试探着问:“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他期待的目光,让我不忍拒绝。我抱着救赎的心情吐出了两个字,“可以。” 既然净空欠了你的,那就让我来替他还吧。 此时的他一点都不象一个王,而象孩童一样,眼中掠过了一丝惊喜,双手颤抖着慢慢抚上我的面庞。 他象捧着一件珍宝,无比珍惜地抚摸着,久久不愿放手。 直到我觉得差不多了,便握住他的手,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将他的手拿下,但却一直握在我的手里。 “我曾经也这么年轻过,也这么帅气过。”他无措地向我叨念着,眼神中竟透着一丝惶恐。 我微笑以对,轻拍他的手,道:“我明白。” “我不是鳖灵。” “我知道。” “你知道” 鳖灵抽离了自己的手,警惕地看着我。我眨着眼,慈祥地回看着他。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颇有些怀疑地试探。 我微笑着,尽量不去刺激他,用平和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是杜宇。” 他的身子往后一挣,眼睛瞬时睁得大大的,不自觉就提高了声调:“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梦里的那个少年就是你。” 鳖灵一下子就泪奔了,扑通跪倒在地,抱着我的大腿,哭道:“上仙,求您救我” 我双手扶起他,让他坐好,“我既然是上天派来帮你的,就一定会救你。” 鳖灵狂喜,我话锋一转,道:“但是,杜宇的肉身已毁,你是变不回去的了。” 鳖灵瞬间如坠冰窟。 “不过,我可以将你现在这副身躯调理到年轻的状态,并助您长寿百年,不知您可愿意要知道,杜宇的肉身再好,也不过是一时的,再过个一二十年,恐怕还不如您现在这副皮囊呢” 鳖灵的一颗心随着我的话语起起伏伏,听我终于把话说完了,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话音刚落,他便迫不急待地说:“我愿意” 这时,趴在地上的吉利巴尔插话道:“王,您放弃了” 鳖灵看了他一眼,悲壮道:“不是放弃,是放下了。” 我欣然道:“好一个放下,你果真是个极有悟性的人。” 鳖灵长叹一声,“上仙,您能想象吗当有一天,一个人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变了模样,而有人却顶着你的面孔毫无愧疚地用着你的身份,道貌岸然地顶替着你生活,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而你所有的分辩都是徒劳的,没人会信你,只当你是个疯子。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您了解吗” “我了解。” “不您不了解”鳖灵失控地咆哮,挥动着双拳,几近疯狂。“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根本无法切身体会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我无语。没错,这的确是旁人所无法体会的,别人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 这也正是他的心病,被他一直藏在心底,压抑得太久,已经发霉、生蛆腐烂,是时候拿出来晾晒,见见太阳了。否则,早晚会从心儿里烂透,无可救药。 而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做一个好的聆听者,让他敞开心扉,让太阳的光辉照进那阴暗的角落,把霉烂病灶晒干晒透;让清洌的风将腐臭的气息袭卷带走。 鳖灵在我安抚的目光注视下渐渐稳定了情绪,开启了自说自话模式。 “为了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忍辱负重,与仇人共舞,您知道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吗” 我伸手抚上他的肩头,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我能理解。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感激,继续道:“您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并不在乎什么王位。王位对我来说并没那么重要,那只是一份责任、一份厚望。 自我被拥戴为蜀王以来,为了不辜负百姓的期待,我殚精竭虑、励精图治、勤于政务,我很累的。 我没图会有什么千秋百代、万民景仰,但也没想到好人没好报,命运会跟我开了这么个玩笑啊 我接近那个人,如愿得到了他的信任,但天知道,我的目的并不是想夺回什么王位,我想要的不过就是换回我的身体可谁知那人竟然也不爱王位,他居然把王位禅让给了我,而且,当天夜里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逃走了。 您能想象出我当时的心情吗您知道什么叫万念俱灰吗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 吉利巴尔看来是知情的,此时跪在一旁,极为动容,偷偷地抹泪。 “他的行为让我不齿,我决定找到他,把身体换回来。我咨询过兰巴巫师,知道有撞魂一说。我不知道那个人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把我俩的身体互换了我一惊,原来他一直误会了,以为占用他身体的是鳖灵。难怪他的怨念会如此之深,换了谁恐怕都不免于此吧,但我想,只要把人找到了,慢慢来,总会想到办法的。 后来,苍天助我,让我遇到了吉利巴尔。他很忠心,还会些小把戏,我的心事他都知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冒犯 鳖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形,过了会儿才接着说:“他告诉我,如果那人死了,他能帮我撞进那副躯壳,让我还魂。 一年后,我得到了他的消息,我真的这么做了。 我发誓,我从没这样草菅人命过,但对他,我不愧疚,那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他看着我,眼神急切,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认同,以求内心的宽慰。 我知道,他其实是在意的,否则,就不会如此一个劲的以此来暗示自己,说服自己,那个人是罪有应得的了。 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和负罪感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我没法去指责他什么,在整件事情里他是何等的不幸和无辜啊我不敢说若换成自己,就一定会超脱得跟个傻子似的,任由命运摆布而不抗争。 他从我的眼神中读到了理解,便释然的继续往下讲:“可谁知那个人没死成,却不知怎么回事还消失得无影无踪。吉利巴尔想出了把两具尸体假扮他们夫妻二人,并公布他们死讯的办法,以期掩人耳目,并让那人麻痹大意,引他露面。只可惜,戏是做足了,却始终没得到他们半点消息。 前日,我突然发病,灵机一动,便想出把我病重的事昭告天下,也是想把消息散布出去,引那人上钩。结果没想到,他没来,倒把您给引来了。” “这就是我们的缘份。” “缘份” 鳖灵看着我,反问了一句,然后惨然地笑了,“是啊,缘份。”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您说的没错,杜宇的肉身又怎样一二十年后依然会老朽。” 他紧抿着自己的唇,无奈地叹息,“可是,天知道,即使是老朽,我也宁愿变回原来的自己。您知道吗我当时是想换回杜宇的身体后,让那人做他的开明帝的,而我就乐得逍遥,远离这一切,过回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您天生就是个王者,百姓们拥戴您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您与生俱来就被上天赋予了异于常人的能力,您就没有办法逃避,只能勇往直前,不能退缩。 虽然这条路很难走,很辛苦,但却是您的使命,您没有退路。所以,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勇敢地面对吧。” 我不想让他一直误会净空,便有意提示他:“您有没有想过,其实,一切可能并不象您想的那样,一切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鳖灵皱着眉,眯了眼睛反问道。 “是啊,那个占了您身体的人或许并不是有意而为,实际上他的魂魄只是误打误撞进了您的身体,而您的魂魄因遭遇事故飘出了肉体,正巧遇上一具已经死透了只剩躯壳的鳖灵,便钻了进去。这里没有谁对谁错,全是机缘巧合。” “我怎么就从来没这么想过我一直以为是他蓄意的,所以,始终怀恨着,放不下。现在,听您这么说,好象还真有这种可能。” 鳖灵定定的看着我,就象要从我脸上看出花来一样。 看了很久,才喃喃道:“您说的没错,您真的是上天派来帮我的,您就是解我心病的良药。听您一席话,好似点醒梦中人,怨气似乎都没了,心里敞亮多了。” “有些事,即来之,则安之,想开就好了。” “上仙,能告诉我您的年龄吗” “我”我挑眉抿唇一乐,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漏。” 倒不是我故弄玄虚,而是怕说照实说了,他会嫌我嘴上无毛,不信我之前的承诺。 我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但不知为何,那鳖灵竟看得痴了,眼睛直勾勾的,盯得我心里一突,忙收住了笑容。 鳖灵尴尬地眨了下眼,咳嗽了两声,“对不住,上仙,冒犯了,不是我不礼貌,实在是您的笑容太灿烂,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了。” 我一时无语,他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您说过,您就象是一块完美无瑕温润的羊脂美玉,让人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他这话说的可有点轻薄,我腾地站起身,冷脸道:“在下告辞。” “别走”鳖灵一把抓住我的手,急道。 我吃惊地盯着他抓在我手上的干枯如鸡爪般的手指,愣住了。 我的皮肤很白,的确如他所说,莹白如玉,水嫩得有一种吹弹可破的感觉。此时与他黑黄的皮肤衬在一起,越发显得剔透,象刚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他不说,我习已为常,还真从没注意过这些。 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失礼,猛地撒了手,象扔了块烫手的山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心急。” 他的样子很慌张,象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个堂堂的蜀王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也是没谁了。 我叹了口气,“您放心,回头我会把药配好让总管大人给您送去的。” 鳖灵此时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上仙,您能不能别走,留在宫里。哪怕等我全好了再走也行啊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让吉利巴尔去办。放心,保证会给您办得妥妥的。” “是啊,法师,求您了,我从没见我王这样求过谁,您就答应了吧”吉利巴尔双膝当脚跪爬到我跟前,搂住我的大腿央求道。 我急道:“诶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笼中雀,你们这样做,让我觉得没有自由,象被囚禁了一样。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若是我想走,你们是拦不住我的。” 鳖灵二话不说,从腰间解下块巴掌大碧玉的双鱼玉佩递给我,道:“上仙,您多虑了,您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神,我怎敢囚禁于您,那岂不是不自量力、大不敬吗借我几个胆也不敢呐 您别多想,我只是知道您不会久居于此,所以才想留您在宫中。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您离开之前能多看您几眼。 您对我来说,就象是天上的月亮,皎洁神圣,可望而不可及。能看到它的光辉,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块玉佩,还望您能收下。我这就号令下去,在我蜀国境内,见此玉佩就如见我,通行无阻,包括在这宫里。您看,怎么样” 鳖灵手里托着玉佩,眼睛看着我。我审视着他的目光,非常的真诚。如果他现在说的是谎话,那我只能说他太能演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翠玉轩 鳖灵手里托着玉佩,眼睛看着我。我审视着他的目光,非常的真诚。如果他现在说的是谎话,那我只能说他太能演了。 低头瞥了眼吉利巴尔,他还抱着我的腿,仰着头,那目光里满是哀求,象只可怜兮兮的小兽,一时让我想起了烛龙。 我迟疑了,想想既然可以通行无阻,那么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住在宫里,给他调理也的确方便些。便伸手将玉佩接了,道:“那就谢了。不过,请您记住您今日所说的话,断不可食言。” “那是自然。”鳖灵立刻露出了喜色,极快的答道。 我动了动腿,吉利巴尔赶紧松手站了起来。我心里默叹道:“这都跟谁学的招式啊怎么动不动的还抱上人大腿了呢” “吉利巴尔,快去让人把翠玉轩收拾出来,请上仙住过去。” “遵命” 吉利巴尔欢快地应了,转身退下。 亭子里只剩下我和鳖灵二人,一时无话,两人都沉默了,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让人不自在。 出于礼貌,我瞟了他一眼,道:“请把手给我,我给您诊诊脉。” 鳖灵正走神,突然听我一说,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将手腕放到桌上。 我暗叹了口气,将手指搭上尺寸关,静静地感受指下的脉动。上次给他清了病气,又渡了些真气,还真是管用,现在这气力,估计爬个山都没事了。 一抬眼,发现鳖灵正紧张兮兮地盯着我。本不打算多说什么,但看到他那副样子,有道是医者父母心,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我安慰道:“不用那么紧张,您的身体已经无恙了,回头服了我的药,不出一个月就大好了。” “那就有劳上仙了。” “这一个月里,您的外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会一天一个样,到时候您不要急也不要害怕。” “我记住了。” 两人一时又是无话,可巧吉利巴尔满头大汗象个救兵似的适时赶来,躬身施礼道:“王,都办妥了。” 鳖灵点头站起身来,对我笑道:“我送上仙过去。” 我皱了皱眉,“王,您身体刚好,不便劳累,还是回去歇息吧,我跟大总管过去就好。” “不要紧,近,走不了几步路,累不到哪去。” 鳖灵执意如此,我一时也不好再推辞,便由他去了。 鳖灵好象突然来了兴致,眉开眼笑地一路介绍沿途的景致。 不过,也确实挺近,绕过一座假山,过了一座小小的石板拱桥,走不多远,在青翠的竹林掩映处,就看到一座雕梁飞檐、灰瓦白墙的宅子若隐若现,倒是颇有几分诗意。 门楣上悬一匾额,上用金粉书着三个大字,想来就是“翠玉轩”三个字了。 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极为僻静,说好听了叫清幽,说不好听了,就有点瘆得慌,胆小之人,恐怕一个人都不敢在这儿住。 许是见我蹙了眉,鳖灵笑着解释道:“我看上仙超凡脱俗,特地挑了这么个清静雅致的地方给您住,别的地方怕会污了您的眼,配不上您。” 这高帽给我戴得都挑不出理来,没言语,便随他过去。 门开着,门口站着五六个侍女,规规矩矩地垂首而立,见我们来了,齐齐地躬身行礼,训练有素。 我闭目一瞧,得,还是一群小耗子 看着她们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当着鳖灵的面又不好戳穿他,只能顿住脚,咬着牙,狠狠地横了吉利巴尔一眼。他倒是有眼色,马上点头哈腰道:“您不喜欢,马上换,马上换。” 鳖灵不明所以,瞅了瞅我,又瞅了瞅他。我马上拿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上他,身后的吉利巴尔偷偷地擦了下一脑门子的汗,也麻溜跟了上来。 这翠玉轩,外表古朴雅致,里面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外间看来是用于会客之用的,门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直接就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幅足有一人来高的翠竹图,不是黑白的水墨丹青,而是将碧玉雕刻成竹子镶嵌而成,非常的立体。竹叶青翠欲滴,有片竹叶上还伏着一只竹节虫,太生动了。 挨着画,下面铺一块长方形的羊毛毯,上面放了一张尺寸颇大的金丝楠木几案,许是昨夜下了雨的缘故,此时正散发出阵阵幽香。 两边地上各放了一个物件,是只水鸟。细嘴长腿,曲颈向上,青铜打造,做工精美、造型别致。有了驿馆的经验,我猜想,这应该是两盏灯。 进了里间,一张金丝楠木打造的硕大的床榻安安静静的摆放在里面,上面铺着蜀锦的垫子,看起来华贵而舒适。床旁是配套的柜子等物件,也是个顶个的精致美观。 最打眼的当数靠一侧墙边放的那个金丝楠木的多宝格,里面放的东西不多,但各个都是精品。象金玉制成的摇钱树、象牙雕刻的云朵中的游龙、翠玉雕成的长着翅膀翩翩起舞的女子那工艺精湛得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我不得不承认,这翠玉轩中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很喜欢。 鳖灵喜形于色地问我:“还满意吗” 我点点头,“费心了。” 自打进屋看到我的眼睛被这些东西吸引,吉利巴尔就摇头晃脑的,有些得意忘形。看他美得跟个招财猫似的,我就不爽,想找茬挫一挫他。于是,把话锋一转,眉头一皱,道:“不过” “不过什么”鳖灵顿时没了笑容,紧张地看向我。 “我闻着这地儿有老鼠的气味,麻烦总管大人一会儿让人抱只猫来,把这儿的老鼠都抓干净了。” “有老鼠”鳖灵扭着头左右看了看,“在哪儿上仙的鼻子这么好使,闻都能闻出来,太厉害了吉利巴尔,你就按上仙的话尽快找只猫来吧” 吉利巴尔的脸都绿了,抽抽着嘴角垂头应了声“是”。 我心里一阵好笑,又一指那几个侍女,“还有,我这个人喜欢清静,最不习惯身边总是被一群女人围着侍候着,麻烦您把她们派到别处去吧,我这儿不需要。” 第一百八十三章 捉弄 吉利巴尔反应很快,马上接道:“哎呀,那是我的不是了,女人您不习惯,回头我给您换几个男人来。” “什么叫换男人来男人我也不习惯” 我白了他一眼,心说,我是不想被监视好吗吉利巴尔这个混蛋心知肚明,在那儿跟我装傻充愣,摆出一副我很天真我无辜的表情看着我,若不是鳖灵站在一旁,我估计自己早一脚踹过去了,赏他一记“让你长记性”脚,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我这人有个毛病,做事的时候喜欢清静,旁边有人会觉得烦躁,烦躁了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若伤了身边的人就不了。”我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说。 吉利巴尔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几转,道:“法师,您看,我这不是怕您有事连个支应一声的人都没有嘛,您若不喜欢,我就让她们在林子边呆着,您有事招呼一声也是好的呀。” “对呀,吉利巴尔说的有道理,上仙您不喜欢,就让她们离您远点,总得有个跑腿的吧” “那就让她们都在林子外候着,帮着轰个乌鸦什么的。” 吉利巴尔是个聪明人,立马知道跟踪一事露馅了,震惊 之余,那脸抽抽得更厉害了。 偏偏鳖灵毫不知情,还在一旁帮腔:“嗯,这样甚好,我也不喜欢乌鸦。” 可爱的大总管只能有苦说不出,耸拉着脑袋低声应着“诶” 我在心里笑得直打滚,叫你跟个锦衣卫似的,欠收拾活该 “王,您这段时间还需要多休息,不能过于劳累,我还要给您准备药,就不留您了,回头我会让人把药给您送过去。” 我看鳖灵兴致颇高,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我已经腻烦了,便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鳖灵的脚粘在地上,张了张嘴,又看了眼吉利巴尔,似乎希望他的大总管能帮着说句话。而偏巧总管大人正郁闷着呢,眼睛盯着别处没吭声。他失望地“哎”了一声,便背着手踱步而去了。 我目送着他们快出了竹林,又调笑地喊了一声:“总管大人,别忘了猫” “忘不了”吉利巴尔气恼地回头冲我挥了下拳,我则冲他挥挥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幸灾乐祸的笑。 看着他们走远了,我心情大好地回了翠玉轩,倒在榻上,摊开四肢,回想着吉利巴尔吃瘪的样儿就分外开心。 这家伙监视人监视上瘾了怎么着怎么把人都安插到宫里来了不知道他是只监视我还是连王也要监视啊 我心中突然一凛,了不得啊,若这宫中全是了他的人,那鳖灵岂不是很容易就被架空了吗这蜀国的王宫大臣不会也是他的人吧 想到这儿,我遍体升寒,没了玩笑的心。也不知那鳖灵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他是否已不过是个傀儡难道我眼拙,那个吉利巴尔其实非常的狡诈,连我都被骗过了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法师,法师您在吗”外面传来吉利巴尔急切的声音。 我闭目一瞧,这厮抱着一只长着两只蓝眼睛的两三个月大纯白波斯猫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呢 “进来吧,别鬼鬼祟祟的” “哎” 吉利巴尔两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的,非常狗脚地猫着腰就进来了。看见从里间出来的我,把怀里的猫往前一送,“您看,这只漂亮吧喜不喜欢” 我瞪他一眼,用鼻子哼道:“避重就轻,你故意的吧”说着自顾自在案旁坐下。 吉利巴尔连忙抱着猫贴了过来,挨着我坐了,讨好道:“误会,误会,之前那是怕您生气走了我不好向王交代才安排小黑跟着您的。” “小黑那只乌鸦” 吉利巴尔拇指一伸,“您英明。” “那今儿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我冲门外努了努嘴。 吉利巴尔一直身子,冲我摆手道:“哎呀,今天您可真冤枉我了,我吉利巴尔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您当我是朋友,我的命也都交给您了,哪还能再干那事儿呢真的是怕其他人侍候不好您,自己人用着方便不是您不喜欢,我已经把她们都给散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听,是她们怕猫吧” 被戳穿了,吉利巴尔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哈哈地笑着说:“呀,被您看出来了”然后,脸不红不白地倒打一耙,凑我跟前埋怨道:“您说您就不能睁一眼闭一眼,非得弄得那么明白,就不能装装糊涂” 真赖皮这人脸皮得有多厚 我嫌弃地伸脚把他踹得离我远点,笑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皮的人” 吉利巴尔也不恼,厚颜眨着眼调皮地捏着嗓子象唱戏一样拉着长调说:“法师,奴家可不是人,奴家乃是英明神武、仁义无双、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黄二爷” 说着,还冲我抛了个飞眼。那飞眼飞的都快飞出眼眶了,再加上那拿腔拿调的样儿,我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 吉利巴尔长出了一口气,抚胸道:“哎哟我的祖宗诶,可下是笑了,您若是再不笑,我撞墙的心都有了。”然后,假装擦了一下脑门,甩了甩,道:“累死我了” 说完,他就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不再说话,只是咧着嘴歪头看着我笑,目光柔和,让我感受不到一丝敌意。 我发现吉利巴尔有个长处,就是不招人烦。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能让人接受。与各类人交往的分寸感掌握得刚刚好,游刃有余,难怪可以做到总管。 我瞪他,笑问:“这么看着我干嘛没见过帅哥啊” 他的笑更深了,坦然道:“帅哥见过,但没见过这么帅、这么好看的。而且,您的帅与众不同,帅得非常的干净,一尘不染。” 我只当他是玩笑,他却一本正经地接着说:“法师,您没事儿就该常笑笑。您不知道吗您的笑特别有感染力。怎么说呢就象是春日里的阳光,明媚得能够驱散一切阴霾。”说着还竖起大拇指,道:“惊为天人。” 这捧人的功夫真是没谁了,难得他说得还那么真诚,让人想不信都难。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弱处 我懒得跟他谦虚,便冲他一抱拳,笑道:“谢总管大人夸奖。” 他瞥了我一眼,不满道:“瞧您说的,怎么好象我忽悠您似的。” 说罢,左右瞅了一圈,自言自语道:“您这儿怎么连口水都没有,您渴吗” 本来不渴,他这一问反倒有点感觉了,便点头。 吉利巴尔马上得着理了似的一拍大腿,“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这没人侍候着就是不行,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回头我看还是给您派个人来吧” “你只需派人每日端茶送水送饭,完事就走,其它的就不用管了。” 这回他没反对,直接说“好。”然后抱着猫又凑了过来,抚摸着猫头,问我:“这猫您到底还要不要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寻来的” 我一把从他怀里把猫夺了过来,白他一眼,道:“要当然要” 打小我就喜欢这猫啊狗的,可惜小时候老爹不让养,怕它们把尿尿到药材上,影响了品质,我就只能去邻居家招猫逗狗的讨人嫌去了。现在见了这只通体雪白半大的猫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我一边把它往怀里搂一边问:“这猫叫什么名字” 吉利巴尔张了张嘴,干瞪眼想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挠头道:“哎呀,这是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弄来的,当时问来着,名字特怪,还挺长的。诶我当时记住来着,怎么走了这一路又给忘了呢要不,您再给它取个吧。” 这猫一点都不怕生,此时,趴在我的腿上,乖得很。 我用手轻轻地挠着它的脖子给它搔痒,听着它惬意的呼噜声,凝眉想了想,道:“那就叫它雪儿吧。” “雪儿这个名字好,贴切。” 吉利巴尔看我玩了会儿猫,犹豫着试探地问:“法师,咱们什么时候给王配药啊” 我玩着怀里的猫,头也不抬道:“着急了” 他马上就不好意思了,嘿嘿道:“不急,不急。” 我微勾了唇角,撇撇嘴,道:“说谎。” 吉利巴尔一点都没有被拆穿的觉悟,反倒嘻皮一笑,说:“瞧您,竟说实话。” “走吧,带我去药房看看。”我把猫放下,站起身,抬腿便走。 “诶” 吉利巴尔顿时来了精神,麻溜地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一进药房,吉利巴尔就嚷着让人快上茶。他倒是有心,记性好,知道我渴着呢。 我品着茗茶,打量着药房,觉得这宫里的药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规模没比我家的铺子大到哪去。 大概翻看了一下,没想到,这药房就如翠竹轩一样,外表低调,内里却奢华得很,让我眼睛一亮。 这里除了常规的草药,还有一些如蟾酥、天山雪莲、冬虫夏草、龙涎香、犀牛角、铁皮石斛、杜仲、鹿茸、五两的人参、百二的首乌、花甲的茯苓等十分珍惜的药材,每一样都让我爱不释手。 要知道这里的好多东西单拿出来那都是可以做镇店之宝的,平日里哪那么容易见上一二如今却跟花赶趟似的都聚在了眼前,怎能不叫我欢喜 我看着这些宝贝,嘴角就有点控制不住地要往耳根咧。 没办法,懂医的人最见不得这些东西,一看到它们就如狗见了骨头呸,这什么比喻一般根本就错不开眼了。要不是吉利巴尔站在一旁,我早恨不得挨样亲上一口,然后再搂在怀里大笑上三五个时辰了。 我强作镇定,尽量不让人看出我激动万分的心,表情平淡地挑挑捡捡了几十样,将各类名贵的药材都拿了些,让人打包连同熬药的器具一同送到翠竹轩去。 不是我贪心,而是这些药材同时遇到实属不易,我打算用它们多配制几种药,以备不时之需。 乾坤轴里固然要什么有什么,但我还是喜欢享受这制药的过程。看着这一堆儿堆儿的材料变成一颗颗的丸药或是一瓶瓶神奇的药水或药膏,那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坐在药房里,贪恋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药香,又喝了几杯茶,约莫着东西差不多送到了,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心情舒畅,眼角眉梢都挂着淡淡的笑,吉利巴尔对我是瞅了又瞅。我终于在他第三次瞅过来的时候发飙了,笑着瞪了他一眼,呵问道:“看够了没有” 吉利巴尔扭回头,兀自抿着嘴偷偷地乐,那模样跟藏经阁前树上的那只猫头鹰似的。 “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 他终于不再忍耐,发出了一串爆笑,让我有了想踹他的冲动。 我狠剜了他一眼,这货忙止了笑,说:“我算是知道什么最能打动您了。” 嗯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我缓缓地眨了眨眼,摸摸下巴,扭头看向他。 这家伙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道:“恕我直言,您别生气,王赐您那么多财宝也没见您怎么欢喜,倒是刚才那些药材,您虽然面上没什么,但眼睛都放光了。” 吉利巴尔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比划着。 “王赐您东西,让我们小心侍候着您,让您享受最高规格的待遇,无非就是想勾起您的贪念。人一旦有了贪念就有了短处,就能为人所控。 没想到您对这些全不感兴趣,我还以为您没什么弱处呢哈哈,哪知今天让我发现了。 要早知如此,王还送什么财宝美女呀,直接送您几样珍惜药材岂不就结了搞定” 吉利巴尔把他那一头的小辫摇得左右乱晃,夸张地惋惜道:“哎呀,浪费了那么一大箱的宝贝,啧啧,我看着都心疼啊” 哼你以为我净心小和尚是那么好搞定的吗有没有点见识 我停住脚,象瞧怪物一样的看着他在那里一堆的肥肉乱颤,气结,狠狠撇了他一眼,越过他径直往前走。 吉利巴尔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凑到我身边欠揍地问:“法师,您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抠门 “有完没完” 我白了他一眼,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打得他一缩脖,便不再理他,瞬间将他落在百步之外。 “啊怎么回事法师,您等等我” 我充耳不闻,故意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走在前面,惬意地听他在身后叫苦连天。我憋着笑,背起手,踱着步,心里那叫一个美。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东西都送到了。药房的两个宫人还没走,我便指挥他们在翠竹轩门前的空地上帮着把炉子生了,开始乐此不疲地忙碌起来。 吉利巴尔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门道,见我没空理他,一个人没着没落的实在是没意思,便交待两个宫人先留下给我打下手,跟我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走不多时,就有宫人络绎不绝地往这儿送些茶茶水水、瓜瓜果果的。我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顾这些。直到嗓子渴冒烟了,才想起一直干着,还没喝口水呢。 直起身抻了抻腰,一抬眼,却见吉利巴尔远远地站在竹林边上看着我笑呢。此时,见被我发现了,也不觉得偷窥无耻,拍着手径直走过来,边走边道:“太难得了,您为了王,如此不辞辛苦,太让人感动了。” 我平淡道:“没什么可感动不感动的,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 吉利巴尔竖个拇指给我,然后看了看摆在一旁小桌上堆得满满的吃喝道:“您这怎么什么都没吃啊,这哪行王的身体是身体,您自己的身体也得注意啊” 说着亲自倒了杯茶水给我,被我一饮而尽。 “啧啧啧,这哪行啊,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怎么样,饿了吗” 还真别说,经他一提醒,肚子真就咕咕叫了起来。 “就知道您废寝忘食的,饭菜都让他们准备着了,马上就送到。” 我瞟他一眼,没搭言,兀自坐到一边倒茶喝。他也不觉得我怠慢,没有丝毫气恼,也歪在一边坐了,指挥着人收拾桌子。 时间掌握得刚刚好,这边刚把桌儿收拾好桌,那边饭菜就送来了。一样样的吃食摆了一桌,心里暗暗有些感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吉利巴尔竟将我喜欢的口味都记在了心里,要知道我们只在一起吃了两顿饭而已啊 我歪头瞅他,见他正笑面佛似的看着我,便轻轻道了声“谢了”,刚要伸手拿筷子,吉利巴尔抢先一步将筷子拿了,双手递给我。 我愣怔了一下,将筷子接了,夹了一口菜,嗯,很好吃。我知道他还在一直瞅着我,便邀请道:“一起吃吧” “诶” 这家伙好象就等着这句话一样,我这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从旁边宫人手中抢过一双筷子,精神抖擞地开吃,那架势,怎么看着好象比我还饿似的呢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坏坏他,让他在旁边干着急一会儿了。 猛吃了几口,肚子里有了底,吉利巴尔才说:“不瞒您说,我也是又累又饿的一天了。” 我有些纳闷,不解地问:“你干什么至于这么忙吗” “哎哟我的小祖宗,我这样还不是怕手下人做事碍您的眼,惹您不高兴吗只好什么都亲历亲为。这饭还是我亲手做的呢怎么样,好吃吧” 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震惊之余,点头道:“好吃。”想想又补了句,“谢了。” 吉利巴尔看起来很高兴,浑不在意地说:“谢什么您要是说谢字就太见外了。侍候您,我乐意实话跟您说,连王都没吃过我做的饭呢” 这话让我可有点懵,太意外了,我净心何德何能要人家如此的厚待我呀停下了筷子,怔怔地看着他发呆。 许是他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遂将筷子一放,看着我爆笑,道:“没事我怎么对您是我的事,您不必放在心上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尤其喜欢自己做着吃。不过,实话实说,从来没给别人做过,您是例外。” “为什么”我不解。 吉利巴尔两眼一瞪滴溜圆,高声道:“不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我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缘份,有的人一见面你可能就不喜欢,连多瞅一眼都嫌烦;可有的人,你看上一眼就会觉得亲近,愿意和他去接触,甚至去膜拜。” 我没想到这只白胖的小猪猪一样的吉利巴尔居然也懂得缘份,很有佛家的慧根嘛。看来海水不可瓢舀,乳子可教啊。 我一时兴起,双手一抱拳,玩笑道:“那就多谢有缘人啦” 吉利巴尔一拍大腿,豪气万丈地说:“这就对了,您对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不用客气” 太感人了,我一时鼻酸,赶紧低头码饭,怕他看到我微红的眼圈。 两人不再多言,闷头吃饭,偶尔吉利巴尔会讲几句笑话,逗我笑一笑,我很庆幸在这个世界又多了个朋友。虽未多言,但现在,我是真的拿他当朋友了。 各种药材该蒸的蒸,该煮的煮,天将黑的时候,便都做好了。每一颗药丸就象是我的孩子,我都十分的珍惜。 舍不得让宫人们弄,自己亲自将药丸一颗颗地捡了,收在竹筒里。药膏、药水则小心地收进瓶子里。 然后,让宫人们将竹筒、瓶瓶的都摆在屋内的多宝格里,然后站在对面欣赏。内心无比的满足,要知道,那可是我这一天辛勤的成果啊,每一样都是世间难寻的良药。 吩咐宫人们都退下了,又一个人独自欣赏,舍不得离开。身后忽然传来隐忍的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吉利巴尔那货。 取了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一颗丸药,用金泊纸包了,回身交给他。 吉利巴尔瞪圆了眼睛指着药丸,又指指竹筒,不满道:“法师,您这也太抠了,做了这么一大竹筒,怎么才给一丸啊” 我赏他一个白眼道:“你懂什么这药只有这么吃着才金贵,才能达事半功倍的效果。否则,岂不是跟烂白菜一个价,不知道珍惜了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药 “哦,那这药有什么讲究吗怎么闻着还有着股香味”吉利巴尔双手捧着接在手里,恭敬地问。 “这药名叫九转还魂丹,是用龙涎香、灵芝、何首乌、人参、麝香等近二十种草药精制而成,能补脾益肺、安神养血、滋阴平喘,治疗气郁暴厥,中恶昏迷有奇效。” “这么好那法师您也给我几丸吃吃呗” 我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下他的头,“你当是糖球啊,这也抢着吃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吗再好的药能不吃就不吃,何况这药劲力十足,非常的猛、霸道,象王病成那样的一天最多也只能吃一颗。” “原来是这样啊,您要是不说,我还当您是舍不得故弄玄虚懵我呢” 我笑道:“现在懂了” 他挠挠头,为错怪我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他还在磨蹭,便催他:“快给王送去吧,现在是饭后,正好让他服用。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我这里取药。这药香甜,我是不敢一次给他太多的,怕王心急不听医嘱一次吃得太多反倒坏事。” “好嘞,我马上就去。” 吉利巴尔答应着,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累了一天了,上床睡觉。往床上一扑,“嗷”的一声,碰到了柔软的一团,我腰部一用力,单手一撑,硬生生地拧转了身体,“噌”的跃过床榻翻到了另一侧的地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雪儿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床上睡着了,刚刚被我泰山压顶的压了一下,炸了一身的毛,弓着背,尾巴上的毛全立了起来,粗得跟棒槌似的,瞪着一双蓝眼睛正惊恐地看着我,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跟擂鼓一样。 我一个鱼跃翻身又跳回床上,推了推它,“起来,让个地儿。”便裹进被子里大睡起来。 雪儿探头看我没动静了,便挪动着步子把身子转转,找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我躺下,把腿伸到脖子底下,将身体团成一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了眯眼,便也睡去了。 我是个睡神,要说起睡觉,没事的时候,一觉可以睡上很久。当然,如果有特殊情况,就是几天不睡也不会有觉得怎样。 药做完了,心底的很多疑问都有了答案,我是彻底放松了,睡得香香甜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脸上突然挨了一下,我浑身肌肉一僵,整个人立马清醒了,但我控制着没睁开眼睛。刚要慢慢放松肌肤,去看看什么情况,结果脸上生生的又来了一下。 这谁呀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在我脸上动土呢我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叫嚣着憋了一口气一瞧,竟是一只白猫瞪着一双澄澈的蓝眼睛把头歪来歪去地端祥着我呢 一时间,我有点没懵,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半天才缓过神,这是在翠玉轩啊,这是我的新宠雪儿。 就在雪儿立起上身,张开两只小爪准备给我来新一轮攻击的时候,我唰的睁开眼,身体腾空,瞬间变成虎扑式伏在榻上与它对视,嘴里发出“嘶”的一声长啸。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雪儿都傻眼了,张着小爪立在那儿,耳朵都忘了背向脑后,大概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躺在那里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看它的表情,绝对印象深刻,以后是断不会打扰我的清梦了。 我收了气势,往榻上一倒,伸手将它揽进怀里,抚摸着安慰它受了惊吓的小心灵。 过了半晌,它才放松了四肢,舒服地窝在我的怀里,把头放在我的肩窝上,闭着眼满意地打起了呼噜。 正腻歪着,忽听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闭目一瞧,原来是吉利巴尔领着几个宫人踏着小步拎着食盒正往这边来呢。 我忙起身简单洗漱一下,去开了房门,正对上吉利巴尔那张白胖的脸。 “哎哟,您起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要不我还担心您怎么着了呢” 我一边把他往屋里让,一边皱眉道:“您一个堂堂总管大人日理万机的,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没忙的就好生休息休息,我一个小小的法师何德何能怎么好让您一大早的就往这儿跑呢” 这家伙一听果然就炸毛了,“还早您也不看看外面太阳都升到哪了您当我愿意这么着啊这不是早上宫人给您送饭看您关着门没敢叫门,怕打扰了您。眼瞧着都过了晌午了,宫人又白跑了一趟,怕您是出了什么事不好交待这才通知的我。我说您窝在屋里不出来都忙什么呢您不饿呀” 我懒懒道:“睡觉。” 这人倒是不客气,径直进了里间看了看,除了床榻上那团乱乱的被子,就是躺在被子上正伸长了胳膊腿抻着懒腰的雪儿,没什么可疑的,摇了摇头退了出来。 “您还真是睡觉啊我说您也恁能睡了,这再不起来都要睡上小一天了。” 几案上,宫人们已将吃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了。色、相、味俱全,勾起了我的食欲。我懒得跟他分辨,回身坐在案边,拿起筷子开吃。 吉利巴尔是个自来熟,根本不用我来让,也坐在一边跟我一起分享。 “喵” 伴着一声猫叫,雪儿从里间疯了一样地蹿了出来,冲到我的跟前就用头在我腿上蹭,“喵喵”的叫个不停,伴着呼噜声向我讨食吃。 吉利巴尔一边拿馍沾了些菜汤给它吃,一边埋怨我,“您看,连雪儿都知道饿,您一个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爱惜身体,知道吗按时吃饭很重要的。” “这饭也是你做的” “嘿嘿,还真不是,是宫里大厨的手艺。” “王怎么样了” 吉利巴尔一下来了精神,“法师,您真是神了,王昨晚服了您的药,睡了一个好觉,一晚上都没起夜,今早上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王说感觉皮肤都不干巴了。” 我点头,“嗯,这就对了。一会儿你再拿一丸药给他。”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呵,我说这两日怎么不见个人影,原来躲在这僻静处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除妖之猴山 我俩扭头去看,却是兰巴立在门口,瞅着我俩吃吃的笑着。 没等我开口,吉利巴尔先招呼道:“哎呀,兰巴兄弟,快进来,饿不饿一起吃点” 兰巴走进来,在案边坐了,一指桌上的东西道:“这还没到晚上,吃的是个什么饭啊” “嗨我要是说法师才起床,您信吗” “喔” 兰巴眼光在我俩的脸上来回逡巡,“真的假的”见我没反驳,便道:“年轻睡眠就是好啊,象我,想睡那么长时间躺都躺不住了” “可不”吉利巴尔点头附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喔,对了,你怎么知道法师在这儿的” 兰巴一拍脑袋,“瞧我,光顾着说话,正事都忘了。我刚给王诊了下脉,王的脉像竟有大好之势,王大喜,让我过来请法师过去呢。” 我一怔,没等我说话,吉利巴尔先眨巴着眼睛问:“过去过去干嘛” “这个”兰巴被问得一愣,挠头道:“这个还真不知道,兴许是王高兴,要赏赐法师点什么吧” “这还真没准,不过法师是超凡脱俗之人,一般赏赐的东西也入不了他的眼啊诶,要不这样,法师,回头王赏您什么您就送我得了,反正您留着也没用。” 我好笑地瞪他一眼,“想得美谁说我没用兴许我就喜欢了呢” 三个人一阵哄笑,加快速度把饭吃完,便一起去见蜀王。 只一天的功夫,蜀王的确比先前强了许多,气色颇好,见了我,满面春风地邀我坐。一眼看到跟在身后的吉利巴尔,意外道:“你怎么也一起来了” 吉利巴尔一本正经地回话,“王,您有所不知,昨儿法师为了给您制药,累着了,睡了一小天,一天没吃东西。宫人们紧张,不知如何是好,我想着法师的身体也要紧啊,要是累坏了,谁给王看病啊 我就亲自带人给他送吃的去了,刚巧赶上法师醒来,就陪法师把饭吃了。 也是巧了,赶上大巫师去请法师过来,我就凑个热闹一起过来瞧瞧,想着外一有什么能用上我的呢王您也省得再让人去找我浪费时间了不是” 天呐,这一大长串话哆里巴嗦的说下来,吉利巴尔连气都没换一下,说得我直憋得慌,倒是把鳖灵给说乐了。 “嗯,亏你想得周到,费心了,大总管。” “这是我应该做的,嘿嘿,应该做的。” “王,不知您召我所为何事” 鳖灵笑对我说:“法师,服了您的药,我感觉浑身是劲,当真是好得很呐,不过” 鳖灵突然收起了笑容,脸上漫上一层愁云,道:“我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说,就是昨晚虽然安睡了一夜,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想请法师给我解一解。” “喔” 什么梦啊,兰巴不能解吗为什么偏偏要我来解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却只能说:“愿闻其祥。” “我梦见杜宇王的身体被人给烧了。”说着便拿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我心一虚,心说,不会是梦到真身被我放火焚烧的那一幕吧 我控制着自己,面上倒是没什么,兰巴的脸色却有些变了,眼睛紧盯着鳖灵,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更多些信息来。 鳖灵瞅着我们几人,顿了顿,接着说:“都道是有鬼魂托梦一说,你们说,难道是那个杜宇王在给我托梦吗”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没一个人吭声。鳖灵把我们三人挨个看了一遍,又重重地瞟了一眼兰巴,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我太想念杜宇王了吧” 兰巴忧心道:“王,一定是的,您这身体刚有起色,可千万不要思虑过重啊” 鳖灵点点头,没说什么。 吉利巴尔试探着问:“王,要不我替您去祭拜一下先王” 鳖灵没搭话,却拿眼睛看向我,问:“法师,您怎么看” 我不知道鳖灵到底知道了多少,不过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肉身被烧,不去问兰巴,却专门请我来问,怎么都觉得敲打的意味多些。 一时摸不清状况,只能拿话搪塞道:“一般来说,都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往常您睡得少,不会觉得怎么样,现在睡眠好转,平日里的忧虑就在梦境中折射出来了。 这种情况您不必担忧,再服我几丸药后,您的睡眠会越来越好,梦也就少了。 至于鬼魂托梦一说,不是说没有,但少之又少。您深居宫中,又未冲撞什么,我相信这个可能性不大。” 鳖灵听得很认真,点头道:“听您这么一说,我就心安多了。” “王,恕我直言,您该多出去走走,外面万物生发,生机勃勃,正是阳气旺盛的时候,多晒晒太阳对您身体有好处。” “哦”鳖灵眼睛亮了一下,道:“可不是,我这一年来身体不适,还真是很少在外面走动呢现在身上感觉有劲了,是应该出去走走了,你们三个就陪我一起吧。” 三人遵命,随鳖灵出了寝宫。 这蜀王宫说大不大,但也着实不小,里面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而且到处都是绿荫环抱,鸟语花香,是个幽静雅致的巨大王家园林。 三人沿着宫中的小径一路上走走停停,有吉利巴尔那张破嘴说个没完倒也不觉得寂寞。 从小到大我虽也是个极好逗趣的,但那都是跟相熟的人,与外人一起就少了很多言语,尤其是这几年,变得更是寡言了许多。 “法师快看,猴山到了” 我低着头正听着吉利巴尔的呱噪,忽听他大喊了一声。抬头去看,原来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用奇石、怪石拼凑而成的假山,假山周围是一道蓄满水的沟渠。奇怪的是那沟渠有点宽,一般人是跳不过去的,可沟上却没有一座桥梁连通。 我正纳闷这是为什么的时候,假山上突然出现了几只猴子,见有人靠近,蹿蹦着跑到渠边,立起身子张望,似乎想从我们要吃的。 吉利巴尔笑着给我解释,“法师,这是猴山,这里有上百只猴子,很通人性,特别有意思,您可以亲自投食喂它们。”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除妖之守夜(一) 说话间,早有宫人将一些切好的水果送了过来。吉利巴尔拿了一块递给我,示意我扔过去。 我还从未喂过猴子,看着那些小东西毛绒可爱,忽然来了兴致,接过水果便扔了出去。几只小猴忽的一下冲上去,挤做一团,叽里咕噜地抢夺起来。我赶紧又拿了些水果,一一抛过去。每抛过去一个,就会引起一阵骚动。 原本光秃秃安静的假山,没看到几只小猴,而这时乌泱泱大大小小的猴子就象从地缝里冒出来的一样从假山的四面八方涌到一处,吱吱哇哇地撕抢起来,,互不相让,一点都不友爱。 突然,我注意到有一只带着小猴的母猴出现在假山的最高处。那小猴象是刚出生不久,小小的,瘦骨嶙峋,倒挂在母猴的肚子上,眼睛奇大,正吮着一只大拇指,歪头往下看着。 我可怜这母猴带着小猴不容易,估计也抢不过其它猴子,便拿了一块水果向它抛去。谁料,那母猴见有吃的了,按捺不住,没等水果落下便扑了过去,小猴子没有准备,猝不及防从母猴肚子上掉了下来。 “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起来。我顾不得许多,想都没想,眨眼之间便飞身过去接住了小猴。 那小猴四脚朝天躺在我的手心上,愣愣地瞪着圆圆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连拇指都忘了吮吸,直到指头从口中滑出,才猛然惊醒似的,马上又把指头送进嘴里,狠吸了两口。 母猴此时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把拿到手的水果一扔就冲了过来,在离我两三步远的位置停下来,警惕地看着我。 我手托着小猴冲它送了送,它便冲过来,一把抢了过去,把小猴紧紧搂在怀里,几下就爬到了山顶,坐下来,惊魂未定地给小猴顺毛。 我见它们安全了,转身欲走,却发现此处原来是整个蜀王宫地势最高的地方,蜀王宫全景尽收眼底,大有一览众山小之势。 俯首看去,满眼苍翠,绿树荫荫,亭台隐现,偶有宫人和巡逻的侍卫穿行,天人合一,很是养眼。 我很喜欢这种景致,嘴角不觉轻松上扬,然而抬眼间却蓦地发现蜀王寝宫上空竟笼了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与周围如洗的碧空形成了不甚鲜明的对比,若不是我眼尖,还真就不容易发现。 我心里一惊,好好的,怎么会有此异象难道说鳖灵被什么妖物觊觎缠上了我皱眉思畴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却在低头的一瞬发现那沟渠的水面下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抬望眼,远处的众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才想起自己刚才那一下,算是漏了底,怕是吓着他们了。 我忙按下心中的揣测,没影的事还是先别惊动大家为好。不过,既然底已漏了,那就不在乎再多露一点,于是,也不矫情,一个瞬移便回到了他们身边。 鳖灵和兰巴傻了一样地看着我,吉利巴尔则张大了嘴巴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提议道:“天不早了,王大病初愈,不适合过度劳累,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吉利巴尔突然出了声,扯着旁边的兰巴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是我看错了吗你看见没” 兰巴嘎巴了两下嘴,突然跪倒伏在地上便拜,“天神在上,受小人一拜。” 鳖灵恍若梦醒,也来下拜,“上仙,我就说您是仙人嘛,以前只是听说,今儿算是见到真的了。” 他这一带头,其他人便也要拜,我连忙将其扶住,制止道:“您快快请起,我算不上什么仙人,只是略有些修为罢了。” 鳖灵却不以为然,诚恳道:“我鳖灵何其有幸,能得到仙人的帮助,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您宽宏大量,不要与我计较才是。” “您这说哪里的话,您为人宽厚,仁爱治国,就象大巫师说的那样,您是千载难遇的明主,深受百姓爱戴。我也是感念于此,才会救治于您。说到底,还是源于您是值得帮助的人。是您为人太好了,否则,您身边怎么会聚了象总管大人和兰巴巫师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呢” 我低调地谦虚着,同时不忘赞美鳖灵并给身边这两位美言了两句,弄得他二人看着我目露感激。而鳖灵,许是我的话说到了他心里,我瞧着他的眼圈竟有些红了,十分动情激动的样子。 “天不早了,您还是先请回吧,用罢晚饭就把药服了,再好好睡上一觉。” 鳖灵还欲再说什么,被我抢先打住,“今晚您只管安心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我去给您守夜。” 此话绝对出乎了他的预料,鳖灵一时惊喜非常,吉利巴尔和兰巴表示也要陪着,被我一口回绝了。 吉利巴尔还要争取,我眨着眼调皮地对吉利巴尔说:“陪什么陪我还要吃你亲手做的早饭呢”他这才笑着释然了。 兰巴刚要说话,我给他使了个眼色,用眼神制止,他便若有所悟,不再言语了。 三人一起把鳖灵送回寝宫,我把药交给他,嘱咐他饭后服下。借口还有事要准备一下,便与吉利巴尔和兰巴一起退了出去。 这俩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我是有事要跟他俩说,便默契的一路说笑着跟我回了翠玉轩。 一进门,吉利巴尔就嚷开了,“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守夜啊”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宫里有问题,你们没发现吗” 吉利巴尔脖子一梗,“什么问题这里的人都跟我熟得很,到处都是我的人,非常的忠心,能有什么问题” 兰巴则皱着眉,沉思道:“是呀,吉利巴尔说得没错,这宫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信得过的,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呀” 我瞅了他们一眼,叹息道:“这么说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他俩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瞪着眼睛等着听我的下文,我便将在假山上看到的情形说了。这俩人一听也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捉妖之守夜(二) 吉利巴尔首先不干了,叫道:“还有这事这是哪个小妖精干的好事,居然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兴风作浪看我抓住他不好好收拾收拾的” 兰巴也握紧了拳头,道:“您说吧,要我怎么做” “对,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就是。”吉利巴尔咬牙切齿地说。 我笑笑,“其实也不需要你们怎样,天黑后,我在王的寝宫里静候便是。” “那怎么行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我不管别人怎样,反正我得到场。兰巴,你说呢” “吉利巴尔说的没错,我身为大巫师,保护王不被邪祟侵扰是我的责任,怎么能当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呢这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脱逃” 我倒不是有意避着他们,实在是怕外一有事,我没法放开手脚,还得顾着他们,反倒碍事。现在见他们这样,不免有些后悔说与他们听了。 兰巴见我犹豫,便道:“您放心,我兰巴虽然本事差些,但自保应该还不成问题,何况我还有镇魂铃呢” “是呀,我吉利巴尔也不是白给的,您可不要小瞧我啊,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看着他俩那志在必得、满弓射月的样子,事已至此,看来不让他们参与怕是不成了,只好妥协道:“好吧,不过我建议二位最好扮成侍卫模样,以免引起怀疑、打草惊蛇。” “好的,法师,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俩个人奔儿都没打,便答应了。 “至于其他的侍卫,总管大人,你就都换上自己的人吧。” 吉利巴尔领会我的意思,答道:“没问题。” 我微微一笑,“那好,你们都先回去准备一下吧,注意别走露风声,今晚咱们就给他来个请君入瓮。” 晚饭一过,我便去了蜀王寝宫。 鳖灵刚把药服下,见我来了十分开心,拉着我与他攀谈,我不好拒绝,便陪着他讲经论道、天南地北的侃。 眼见着外面天色暗了下来,鳖灵仍是兴致不减,大有要与我彻夜长谈之势。我一看,这哪行,忙劝慰道:“王,咱们来日方长,这几日是您恢复的关键期,我恐您睡梦中惊厥,才特来为您守夜安魂,您还是早早歇息的好,不要管我。”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团棉花递给他,“用这个把耳朵堵上,睡眠会更好些。” 他狐疑地瞅瞅我,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果真堵了耳朵乖乖地上了床。 我将宫人遣散,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然后席地而坐,看似闭目静修,其实是启动了全身所有的感观,门外的一切历历在目,有如眼前。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门外新换了一茬岗,总共十人,兰巴和吉利巴尔都在其中。 这兰巴还行,换了侍卫的衣服有模有样的,甚至还多了几分英气,可吉利巴尔就不行了。 侍卫们都是高大英武体型匀称的,偏他是又白又胖,此时,也不知是换了哪个侍卫的衣服,极不合身,浑身上下哪哪都撑得圆滚滚的,感觉下一刻就要爆线了,样子极为滑稽。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没笑。稳定下心神将视线慢慢上移,落在了俩人的脸上。这下我说什么也忍不住了,直接就破了功,笑出了声。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人在门外一本正经的样子,尤其是那个吉利巴尔,搞笑的外型加上一张严肃认真的脸,要多不和谐有多不和谐。更受不了的是他两只眼睛还象猫头鹰一样不时机警地左右扫视着,好在有夜色掩护,否则,任谁见了都要大笑三个时辰。 我睁开眼,无声地又笑了一回,这才重又闭上眼,打坐静候“佳人”。 夜越来越深了,门外的人等了许久未见动静,都有些倦怠地打起了瞌睡。到了后半夜,更是连鼾声都此彼伏起来。 正在人倦鸟乏之时,风声渐起,远处的树枝被刮得沙沙作响。 吉利巴尔被风吹得一激灵,赶紧警惕地左右瞅瞅,见没什么异常,又一点一点地磕起了头,连兰巴的眼睛也开始粘了起来,止不住地往一直合。 风越刮越劲,树枝摇曳,其影婆娑,映在窗棂上,好似群魔乱舞一般。 我刚想要去外面,提醒他们打起精神来,谁知天在这一瞬间就暗了下来,整个寝宫刹时笼罩在浓重的黑雾之中,门外的侍卫一个个象被抽了筋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我稳如磐石,端坐着没动。 黑雾将周遭的一切都吞没了,看不出有任何东西在里面,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一个人形生物就站在门口。我想,他一定也是一团黑漆的,否则,不会在黑雾中隐藏得这样好。 门大开着,外面有风吹进,带来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一种刺鼻的伴着恶臭的动物皮肉被烧焦烤烂的焦糊味。 一阵旋风卷过,吹淡了黑雾,逆着月光,我看到一个从头到脚象被火燎了一样,乌漆墨黑的焦碳似的人站在那里,浑身正释放着恶臭的黑气。 他站在那里,好象看到这里多出了一个人有些意外似的,歪歪着头左看右看地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个遍。 我呼吸绵长,就象睡熟了一样。那焦碳的眼睛是活的,偶尔闪动的眼白,让我知道他的眼珠是转了又转。 又一阵旋风刮过,寝宫里的灯火噗的熄灭了,升起的白烟还未来得及汇聚成缕便被吹散在空气中了。同时,更浓的皮肤烧焦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恶臭充斥了整个寝宫。 那家伙通体颜色焦黑,与黑气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烧得没了眼皮露出些许眼白的眼珠子象浮在半空中一样,能让你知道他的方位。不对,还有气味 他的眼睛黑多白少,不大容易辨别,但此时那不断逼近的腌臜之气却召示着他正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最终在我面前立定。 黑焦碳看了我一会儿,冲着我吹了一口气,恶臭难当,我连眉都没皱一下,但全身已进入了高度的戒备当中。 第一百九十章 除妖之守夜(三) 他把头侧来侧去,好奇怪地端祥着我,突然向我伸出一根手指,要摸上我的脸。 这我就不能忍了,我可不想被他的脏手污了我的脸于是,我倏地华丽丽的在他面前消失,瞬移到了门外。 黑暗中他乍着手,愣了一下,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弄不清楚我去了哪里。接着,就见两个眼白在屋子里象两只没头的苍蝇一样东一趟西一趟快速地转来转去。 我等得不耐烦,站在门口打了声呼哨,两个眼白唰地就对上了我,然后就霍地冲我直扑过来。 我飞速向后退去。那家伙用力过猛,在门口那儿没扑到我,被脚下横七竖八躺倒的侍卫绊了一跤,一个趔趄就扑到了地上。 我无奈地收住脚,看着他将上半身慢慢撑起,晃了晃脑袋。估计是没弄明白,好好地怎么就摔了呢 一抬头,看见我抱着膀看热闹一样地瞅着他,这家伙立马恼了,嘴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忽地直挺挺地跳了起来,带着风声向我扑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在我的眼中就象是被放慢了一样,我惊异地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十个指尖处钻了出来;而那先前还如焦碳一般漆黑的皮上竟然长出了一层白毛,眨眼的功夫就如敷了一层白粉一样,浑身上下变成了雪白。 这太骇人了,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尸变 他身上的白毛还在不断长长,被风吹得向身后飘去,居然还有点飘逸,我看得有些呆了。但当他的双手快要触碰到我的时候,我体内浩大的真气感应到了危险,瞬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华光一现,将白毛怪弹了出去。 这一下完全是在我无意识状态下身体的自然反应,没有任何的收敛控制,这可惨了白毛怪,直接被弹飞,摔在了寝宫门外汉白玉的栏杆上。 只听咔嚓一声,栏杆折了,白毛怪一声惨叫,听得我都直咧嘴,疼。 我想着人家长了那么长的指甲和白毛,也挺不容易的,要不要过去拉他一把,正犹豫着,白毛怪的指甲和白毛就迅速地缩了回去,恢复了先前黑焦碳的模样。 “嗨还想打吗”我打算给他个宽大处理的机会,便试探着问。 黑焦碳忽地又从地上跃了起来,带着一阵恶臭的腥风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 这也太没礼貌了,我刚要追上去教育教育他,吉利巴尔忽然动了一下,叫了声“法师”。 我连忙过去扶他坐起来,“感觉怎么样” 吉利巴尔的脸色发青,唇色乌紫,气若游丝,浑身软得象团棉花,有气无力地问我:“抓到了没有” 我看了眼恶臭远去的方向,安慰道:“放心,跑不了。” 遂将随身带着的化毒丹塞了一粒在他口。那化毒丹入口即化,直接进入血液,药效奇快,没出十个数,吉利巴尔的脸色就好多了。 我又给兰巴及其他侍卫口中分别塞了一粒,让吉利巴尔照看着,自己则进了寝宫,查看鳖灵的情况。 给鳖灵的耳朵塞棉花,本是为了防止兰巴使用镇魂铃时受到伤害,现在看来也有好处,就是防吓。刚才的那一幕若是被他看到,还不得吓死 此时,鳖灵受了我的心理暗示,睡得还真香。 为了安全起见,我轻捏他的两腮,也放了一粒将化毒丹在他口中,这才返身退了出来。 此时,吉利巴尔已无大碍,兰巴等人陆续醒来。 兰巴看到被撞断的栏杆,吃惊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简而言之:“恶斗。” 兰巴听了,唏嘘着便不再说话。 我心里想着那黑焦碳,见他们没事了,便道:“你们先缓一缓,我去将那妖孽捉来给你们报一箭之仇。” “我跟你去。”吉利巴尔一把将我拉住。 “你刚缓过来,行吗” “我没事。” 兰巴这时在一旁担忧道:“那妖孽会不会杀回马枪啊”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想那东西受了伤,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便开玩笑说:“应该不会,这里的气味已经淡了,那家伙很臭的。” 兰巴却很认真地分析道:“如果是逆风向,那气味就不好辨别了。” 我沉默。想想也是,先不说那家伙会不会真的回来,就是没事,如果我此时离开,刚受了惊吓的他们恐怕也会草木皆兵的。于是,我宽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好,那我就不走了,等天亮了再去收拾他。” “现在不去追他,等天亮了,早躲起来了,上哪找去难道您知道那妖孽的藏身之处”吉利巴尔有些急,不解地问。 我讳莫如深地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兰巴松了口气,吉利巴尔就有些不满,唠叨起来,“法师,您这是故弄玄虚,不带这么玩的,您不说,吉利巴尔这一宿都要睡不好喽。” 我在他头上不客气地给了一下,“现在知道要睡不好了,刚才怎么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吉利巴尔挠着头不服气道:“法师,我都瞪了大半夜的眼了,警惕着呢谁知道这家伙这么狡猾,专挑后半夜下手啊 您都不知道,我闻着味不对,感觉到有人在我面前,一睁眼,正瞧见那家伙,乌漆墨黑的亮着白眼仁瞪着我,吓了我一跳。我刚张开嘴要喊,他一口气就喷我嘴里了,这才着的他的道。” “那你呢”我问兰巴。 兰巴指了指吉利巴尔,道:“我跟他的情况差不多。那怪物无声无息地就靠近了,我也是闻着气味不对,一回头,鼻尖碰鼻尖,也被他一口气喷在嘴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吉利巴尔追问我,“法师,您知道那是什么妖怪吗我怎么看他象块烧焦的黑碳似的,气味也象。” 哎,谁说不是呢做孽啊我暗忖着,叹了口气,心里大概有了个谱,眼下却不好说破,只好说:“我觉得恐怕不是什么妖怪,应该是尸变的僵尸才对。”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除妖之守夜(四) “僵尸”两人一起惊呼起来。 吉利巴尔兴致顿时高涨,“我修行这么多年,这僵尸只是听说过,还没见过真的呢太好了,这回咱们把他抓住,好好玩玩。” 兰巴也两眼放光,摸着鼻子,道:“我也是。你刚才见着个全身还不错呢我直接就对他鼻子上了,除了两个眼珠子能看到点白,其它就是黑乎乎的一团,连轮廓都没看清就中招了。” “嗯,你们刚才应该是中他的尸毒。” “尸毒”一闻此言,俩人一阵后怕。 兰巴抚着胸口说:“太悬了,我听说过尸毒,据说凡是中了尸毒的人,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全身长斑,奇痒难忍,溃烂致死,死状要多惨有多惨。” 吉利巴尔听了,浑身打了个哆嗦,“兰巴兄弟,你不要再说了,你一说我觉得皮都痒痒了。” “放心吧,你们身上毒都已经解干净了,不会有事。”我看着他俩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赶紧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吉利巴尔长出了一口气,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说:“真的啊太好了,这我就放心了。兰巴,看来咱们俩还真是废物,要没咱俩拖累,这会儿法师一准已经把那东西捉了。” 兰巴也颇为过意不去,抱歉地对我说:“是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没帮上忙,还竟添乱了。” “没事。” 我大度地笑笑,“总管大人,要不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反正那家伙也知道自己行踪败露了,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吧。” “不” 两个人异口同声,反倒让我吃了一惊,奇怪俩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 吉利巴尔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将头贴在我的肩上,嗲声道:“不行,那僵尸没抓到,我哪也不去了,就粘着法师您了,您别想甩下我们。” 兰巴也扯了我的袖子,正色道:“是啊,我们今晚就跟着您了,您去哪,我们去哪。” 这两个家伙,敢情都藏着这个小心眼呢我一片好心好意,他们却担心我甩了他们,哎无语 我颇为无奈的用两根指头掐着吉利巴尔的衣袖将他胳膊从我身上拿开,我瞪了一眼兰巴,“好啦我跟你们在一起,成了吧” 吉利巴尔指着身后跪着的一群瑟瑟发抖的侍卫,厚颜道:“法师,您不能生我们的气,我们都是正常人,也有胆小害怕的时候,您就多体谅体谅我们吧” 我叹了口气,坐在台阶上,无奈道:“那好吧,就陪你们一宿,要不要我给你们讲几个鬼故事听啊” 吉利巴第一个凑到我身边挨着坐了,嘿嘿笑道:“这黑灯瞎火的,鬼故事就不要讲了嘛。” 兰巴也挪到我身边,挤着坐了,道:“法师,我倒是有一事不明,那僵尸怪就没向您吐气吗您怎么没着他的道呢”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吉利巴尔,他忙附和说:“是啊,是啊,我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逊,却那么轻易就着了道,您却一点事都没有,难道您有百毒不浸之身” 说完自己恍然大悟道:“哎哟,瞧我这脑袋,前日里在灯油中给您下药您就是一点事都没有,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瞧我,您是什么人物啊那是神仙呐我等不入流的小角色竟然拿自己跟您相比,见笑见笑啊”吉利巴尔说着冲我一抱拳。 我笑着将他的拳打掉,“什么叫不入流的小角色我可觉得您总管大人重要得很呢” 兰巴瞅着吉利巴尔,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指着他,诶了半天,叫道:“诶你说你给法师下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啊” 吉利巴尔知道说秃噜了嘴,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讪笑道:“那不是不懂事嘛。”然后心虚地冲我挤了下眼,说:“事儿都过去了,以后咱可谁都不许再提啊” 我看着他觉得好笑,心说,放心,只要你自己不提,没人会提这事,便自顾自的想事情,不再理他。 我望向远处的天际,放空了双眼。耳边是吉利巴尔和兰巴俩人互怼的吵闹声,对我却全无影响,并不觉得心烦。 吉利巴尔是个一刻都闲不住的人,有他在永远都别想消停。兰巴本是个极稳重的,偏偏遇上吉利巴尔就跟转了性似的,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全身都放轻松,跟着活泼了起来。 有朋友在多好,也不知他们几个都去了哪里。我在心里默叹着,惆怅不觉就漫上了心头。 那俩人都极有眼色,在一旁嘻闹着,很识趣地并不来烦我。 我任由自己发着呆,不知不觉坐到天边亮起了鱼肚白。随着太阳一点一点地露出头,万道霞光透过云层洒满天际,让人有了万物生发的感觉。 阳气也随之渐盛,笼罩在大地上的阴霾敌不过强劲的日光,迅速退去,我心底的阴霾被这满天的红霞一扫而空。长长地吐了口气,站了起来。 “哎哟,我的祖宗,法师您这眼睛里可下是有了些生气,我这小心脏啊诶,终于可以安生了。”吉利巴尔极为夸张地捂着胸口道。 我横了他一眼,笑骂一声:“少来,这一晚上我看你欢实着呢,可没见你有半点担忧啊” 他听了,顿时眨巴着眼睛无辜道:“我这不是都放在心里了吗就您那小眼神,太忧郁,太那啥,我都不敢打扰您。” 不敢打扰他都叽哩哇啦的一晚上了,那还叫不敢打扰 他从我的眼神中看懂了我的意思,马上解释道:“我那是为了活跃气氛,要不然长夜漫漫,大家伙都觉得瘆得慌,怪害怕的,嘿嘿,壮壮胆,鼓舞士气。” “这我可以做证,他说的都是大实话,绝无半点虚言。”兰巴指天发誓道。 我白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也跟着这么没正行了呢摇摇头,起身回翠玉轩,留下话“这儿就交给你们了,想跟着去除妖的,午时去我那儿集合。”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除妖之午时三刻 我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吉利巴尔的喊声,“为什么是午时啊我一会儿就过去不行吗” “不行” 我很拽地留下两个字,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就瞬移回了翠玉轩。 雪儿正躺在床榻正中央的被子上呼呼地睡着大觉。我用手指碰了碰它的耳朵,它闭着眼睛勾起小爪子挠了挠耳朵,然后一个翻身,就把肚皮晾了出来,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形,两只小爪高高地举过头顶,眼睛微张,露出一小抹蓝色来。 “嗨腾个地儿,让一让了。”我用手推了推它,柔声道。 雪儿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角一直咧到耳根,连牙膛里一道道的棱线都看得一清二楚了。然后,四条腿一起用力向前,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把眼睛睁开,目光涣散,蒙蒙登登的,待看清楚是我,马上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喵喵的叫着就过来用头蹭我的胳膊。 我把手放在它的腋下将它举起来,跟它亲昵地顶了顶脑袋,亲了它两下,便搂着它进了被窝,补我的春秋大梦去了。 睡得正昏天暗地,就听见外来传来窃窃私语。 “你别敲门,法师说是午时,你现在去打扰不好吧” “我这怎么能叫打扰呢我这是关心关心懂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饭不吃饿得慌。总不能让法师饿着肚子去捉妖吧” “也是,早饭就没吃,这中饭再不吃,一会儿能有力气吗” “可不” “那你还不敲门” “这,我,还是你敲吧,你看我这拿着东西呢” “东西我帮你拿。” “哎呀,你客气什么呀你敲不就完了嘛” “谁跟你客气啦” 哎,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 我将大被一掀,躺在榻上长长出了口气,腾地起身去开门。 大门打开时,两人正在门口叽叽咕咕地争执呢,听到声音一起看向我。 吉利巴尔嘴快,先说:“哎呀,法师,您看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啊,吓了我一跳。我们来早了,没吵着您吧” 知道了,还问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进来吧。” 吉利巴尔提着食盒非常狗腿的快步走到几案前,风风火火地将食盒放下,打开,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的拿出来,将个本就不大的几案摆得满满当当。 “法师,您饿了吧我亲手做的,快请用吧” 别说,那菜色可人,香气扑鼻,真就勾得我口水丰盈了。雪儿闻到了香味,从里间喵喵叫着一路小跑就冲了过来,翘着尾巴,在我腿间蹭过来蹭过去,喉咙里还急切地打着呼噜。 我走过去,坐下开吃。那俩人不用请,也一左一右的坐了,又是递筷子,又是给布菜的。我懒得说话,便来者不拒地受用着。 待我吃得差不多了,吉利巴尔按捺不住好奇心,问我:“法师,我没明白,为什么一定是午时集合呀” 我瞥他一眼,简而言之道:“因为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那时候去捉僵尸,事半功倍。” 吉利巴尔若有所悟的“唔”了一声,兰巴则沉思着点头,突然抬头问我:“需不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准备倒是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是那僵尸该怎么处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哦我们没意见僵尸那还不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最好打得他灰飞烟灭,再也不要来害人才好”吉利巴尔舞舞扎扎地挥舞着胳膊,愤愤地说。 兰巴想得多了一些,问道:“法师,您是不是知道那僵尸的来历” 我的眼睛在他二人的脸上来回逡巡着,此时两人的目光都定在了我的身上,紧张兮兮的,我缓缓道:“他恐怕是杜宇王的真身。” “啊” 吉利巴尔一下就跳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又紧张地拿眼睛往兰巴身上扫。我冲他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兰巴僵坐着没动,眼睛里霎时起了水雾,眼神中满是悲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节都捏成了白色。 我知道他是误会了。果然,他轻颤着睫毛,将红了的眼珠子慢慢地移向我,张了半天嘴,才哽咽着问:“那梁利她” “她没事。” 兰巴的身子颤了一下,终于松了口气,舒展了拳头,然后才猛然想起来问我:“那杜宇王他怎么就遭遇了不幸呢王妃现在何处啊” 我知道他心里惦记着瑶尘,又不好明说,只好安慰他:“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鬼画符的话连我自己都没底,但兰巴听了却如吃了一颗定丸,神色轻松了不少。 “现在的问题是王一直想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他对自己真身的执念有多深,你们恐怕比我体会得更深。这事儿如果让他知道了,打击恐怕不小,必竟耳闻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我认为还不如瞒着他。” 俩人也有同感,点头同意。 “好,既然咱们达成了共识,那你们就得跟我一起瞒着王,绝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吉利巴尔爽快的答应:“没事,我听您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兰巴道:“我没意见。” “好,我问你们,王是不是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 “说,说了。”吉利巴尔舌头一下打了结,蒙着一双眼睛看着我,象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结结巴巴无措道:“那,那我,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啊” 兰巴瞪了他一眼,埋怨道:“就你嘴快。” 吉利立马耸拉下脑袋,蔫了。 我轻启朱唇,淡淡道:“没事,栏杆都断成那样,没个解释也说不过去。况且一会儿的动静也小不了,肯定瞒不住,还不如先说。” 我话一说完,吉利巴尔就舒了口气,立马小脖子扬了起来,用下巴挑了挑兰巴,又缓阳神气了起来,好象在说:“瞧我做对了吧” 我看着觉得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除妖之决战 用指头轻敲几案,将俩人的注意力拉回。 “一会儿你们跟着我去收那僵尸,如果我猜得没错,王也是要去的,没错吧” 吉利巴尔讪笑着讨好道:“这您也知道了” 我无视了他的尴尬,没接他的话,便直接安排:“你们俩就负责保护好王,僵尸交给我就好,让人准备好火油,烧他个干净。” 吉利巴尔马上响应,“对,烧他个干净,省得传扬出去坏了杜宇王的名声。” 他倒想得通透。其实,他说的没错,现在这种情况,不这样做也没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鳖灵不可能想要一个黑焦碳的鬼一样的皮囊,而在大家的心目中,杜宇王已化鹃成仙,因此,也不能说那僵尸是杜宇王,否则,杜宇王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就会大大受损。我想,这也是鳖灵所不想看到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彻底让那僵尸灰飞烟灭。 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应该是上次没烧透就遇上变故所致。也不知是怎样的机缘巧合,那僵尸竟回了这蜀王宫,还念念不忘地知道去自己的寝宫转悠。 或许,他并不认为自己已死,去那儿只是故地重游;亦或是他也有着和鳖灵一样的执念,想要找寻自己的灵魂这是我无从得知的,除非那僵尸能开口跟我说话,否则,恐怕这将是一个永久的谜团了。 只是,有一点让我好奇,那肉身难道有了灵性怎么还知道昼伏夜出,且要躲在水里掩盖气味呢 “法师,除了火油,您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这就叫人准备去。”吉利巴尔急性的问道。 我摇头,他忽然想起来问我:“对了,咱去哪捉它呀” 我淡淡一笑,“猴山。” 吉利巴尔的瞳孔因惊讶而扩大了一圈,“为什么是那儿啊” 兰巴也不解地看着我,我笑道:“你难道没注意地上有水渍吗” “啊昨晚那么黑,也没注意啊” “水有反光。” “噢,”兰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吉利巴尔挠头道:“别说,今早上还真发现寝宫门前的地面上有些泥印,可没往这上想啊法师,您确定吗您有几成把握” 我眨了下眼,嗔怪地瞟他一眼,“你说呢” 兰巴把身子倾过去,照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废话,没把握,法师敢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吉利巴尔被打得一缩脖,抱拳道:“我错了。我这安排去,咱们猴山见。 我点头,目送着他急匆匆的出了门。 一回头,就撞进了兰巴忧郁的眼眸里。他抿了抿唇,忽闪了眼睛,慑慑道:“梁利她真的没事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良久,我叹了口气,道:“我相信她不有事的。有时候,相信,也是一种力量。” 他的唇抿得更紧了,红了眼圈,点头道:“好,那我也相信。” 我站起身,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吧。” 到了猴山时,那里竟然已里外三层围满了侍卫,最前面的侍卫人手一桶火油,后面的则拿着火折子,最后一层手持弓箭,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鳖灵真是有胆识,全不退缩,坐在了最前面,吉利巴尔手持一把圆月弯刀站在一旁。 见我来了,吉利巴尔忙向我施礼,“法师,都准备好了,王不惧危险,坚持一定要观阵。” 我忙趋步上前,双手合十见过蜀王。 鳖灵也学着我双手合十道:“上仙,昨晚的事我都听吉利巴尔说过了,真是辛苦您了。” 我轻轻颔首,淡然道:“您客气了。” 我走到渠边,招呼兰巴过去,道:“借大巫师的铜铃一用。” 兰巴愣了一下,马上从怀中取铜铃递给我。我摇摇头,指了指渠中的水,对他说:“你来。”自己则将昆拔刃出鞘,握在了手中。 移步至假山的最高处,环视整个沟渠,又确认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便给兰巴做了个手势。 兰巴略一迟疑,便将铜铃放入水中,然后还不确定地抬头看我,我点头示意他做的没错,他这才放心了似的把铃铛按照一定的节律摇动起来。 我闭目而观,铜铃在水中生成的震荡波一波强似一波,很快整个水面都动荡起来,漾出的波浪两相碰撞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突然,一声爆响,左手边的沟渠里翻腾起一丈多高的水花,一个黑影从中蹿出,带着一道水光直奔鳖灵而去。 众人一声惊呼,顿在原地,竟无一人想起泼油之事,皆如木鸡般张口呆立、木雕泥塑似的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傻了一样。 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让吉利巴尔准备火油,无非是不想自己当着鳖灵的面放火,让他这个神经脆弱多疑的人把我和黑焦碳往一处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烧了他的肉身虽情有可原,可心时总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挽回了。而那黑焦碳的存在对现在的鳖灵来说也的确是个威胁。消灭了尸变的黑焦碳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没等黑焦碳碰到鳖灵,我一个瞬移过去,一脚凌空在半路将他踢飞,然后欺身过去,将昆抡圆了,呼吸之间划出了千百下,一时间漫天黑雨纷纷落下。 没想到这黑焦碳还真是顽强,每块漆黑的肉碎碎落地之后居然象有生命一样,长了腿似的往一起聚,眼见着又要聚成了人形。 我大喊一声:“火油”侍卫这才如梦初醒般忙将一桶桶的火油泼了过去,不只哪个手快,一个冒着火星的火折子划出个长长的弧线飞了过去,在与火油接触的瞬间,噗的一声爆燃了起来。 一时间火光冲天,那身躯在火焰中嚎叫挣扎着行走,声音凄瘆人,令人毛骨悚然。 这僵尸也真是邪门了,烧了将近一个时辰,眼见着火苗越来越小,那黑焦碳不但没有倒下,反倒获得了重生般变得更强了,挥舞着胳膊冲天大吼一声,顿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除妖之王的心事你别猜 我暗道不好,难不成他还修成了正果,不死不灭了不成 刀砍不死,火烧不灭,水淹更是不行,这可怎么办 我一时急得豆大的汗从头上滚落下来,目眦尽裂。正不知所措,脑中忽然浮现出一行金色小篆“入阴则死”,大喜。 忙呼唤乾坤轴于掌上,手腕一抖,将其展开,将墨黑的一面对着黑焦碳,集中念力。 那黝黑的留白处似感应到了我的念力,象有了生命一般暗光流动,有如一个旋转成旋涡的无底黑洞。 那冒着火星的黑焦碳被旋涡所吸引,好奇地刚探头去看,就怪叫一声被吸了进去。 霎时,风停了,世界安静了,满地狼藉。 我转身向后一看,所有人都衣冠不整,东倒西歪的,狼狈不堪,却不见了鳖灵。 吉利巴尔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看了一圈,声音都变了调地大喊:“王王您在哪啊” 我的心中也是一凛,这鳖灵不会是随着他的肉身一起去了吧可我没要收了他呀 正心急着,就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被风掀翻的榻后响起。“别喊了我在这儿” 我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庆幸,人还在,总算是松了口气。 眼前的鳖灵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王冠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此时的他显然被吓得不轻,眼睛里早没了王者的镇定,浑身发抖,挣扎着要起来,我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起。 这时,吉利巴尔和兰巴也赶到了。吉利巴尔扑过去,痛哭着环抱着鳖灵,将他扶住,“王,吉利巴尔无能,让您受惊了。”鳖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不怪你。” 兰巴招呼几人将榻摆正,和吉利巴尔一起扶着鳖灵坐下。有机灵的,早捡了王冠过来给他戴上。 我双手合十,微躬施礼道:“请王降罪,净心让您受惊了。” 鳖灵摆摆手,摇头道:“这不怪您,不是您的错,是我非要来观看的。吉利巴尔说危险不让我来,没拦住我。” 缓了口气,他又追问道:“那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竟如此强悍,连火烧都拿他没法儿” 吉利巴尔和兰巴都有些紧张地瞧向我。我略一沉吟,镇定回答道:“那妖怪是什么来历我不清楚,但他藏于此地,又去寝宫叨扰您,日后就必定会对您不利。今日除去他,可谓是永绝后患,从此,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话一落,所有人都嘘了一口气,后怕不已。 鳖灵看似心有余悸地说:“上仙,多亏有您,您是我蜀国的第一大恩人呐”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我连眉都没挑一下,便面无表情再施礼道:“您言重了,降妖除魔,替天行道,本就是修行之人的责任所在,您不必过于介怀。” 若想不被人看透,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去除脸上的表情了。 鳖灵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把手抬起让吉利巴尔扶着,站起身道:“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鳖灵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吉利巴尔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微一躬身,恭敬道:“是。” 兰巴向我微施一礼,道:“法师,回见。”说罢,过去扶了鳖灵的另一条胳膊,与吉利巴尔一起搀扶着蜀王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鳖灵步履蹒跚的渐行渐远,我的心情却无法轻松。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着鳖灵似乎并不是一无所知,他最后看我那一眼颇有深意。 他会知道些什么呢难道昨日他没有说实话,那黑焦碳在梦中已告知了他一切 我本能的不想让他知道我就是使他肉身变成那副鬼样子的始作俑者。 我并不是要为自己辩驳什么,试问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那么办还能怎样 没奈何,大错已铸,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可话说回来,我总不能违逆天伦,任一个怪物横空出世吧试问,谁又能先知先觉,晓得它会大难不死、命不该绝呢谁又能知道他竟然执念如此深重,居然还来了个故地重游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吧 我胡思乱想着踱回了翠玉轩。雪儿正在门前的台阶上慵懒地晒着太阳,见了我,麻溜地起来一路小跑着过来迎接。 抱起它,替它抓挠着脖子处的痒,迈步进了屋。雪儿乖巧地窝在我的臂弯里,舒服得直打呼噜。 真是有趣,小时候听老人们讲瞎话,说原本人间是没有猫这种动物的,后来因为犯了鼠患,包公听说天上有一神兽,名字叫猫,擅长捕鼠。就去天庭借了只猫来,当时许下承诺,消灭完老鼠就送还回去。 猫是个实心眼的,在人间尽心尽力地捕捉老鼠。不想,鼠患过后,包公却打起了赖,明日复明日,就是舍不得将它送回。 于是,无计可施的猫就开始用打呼噜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如果你仔细听,就会听出它其实是在说:“许送,不送,包老爷杂种。” 按说,现在距包老爷的时代要早出了千年,可现在不只有猫,而且这猫还一样的会打呼噜,可见瞎话就是瞎话,是哄小孩子的把戏,信不得的。 亏我当初还听得浮想联篇,现在想来真是笑死人了。想到这儿,不觉笑出了声,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晚饭刚过,吉利巴尔和兰巴就象约好了似的,脚前脚后的来到我这里。 我将准备好的药交给吉利巴尔,问他:“王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象有心事,忧心忡忡的。可能是吓着了。” 兰巴犹豫了一下,不安地问:“法师,您说王不会是知道那是他的肉身吧” “这个还真就不好说。如果他知道了,却隐瞒着,连吉利巴尔都不告诉,那他的心机可就太深了,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现在谁都不信任了。” 吉利巴尔不以为然道:“不会的,王他顶多是有所怀疑,肯定也不能确定。再说,就算他知道了,没准比谁都想除掉那僵尸呢你们想啊,谁想要那么一副皮囊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除妖之解脱 吉利巴尔说到这里停下来,看我二人的反应,我和兰巴忙配合着点头,他这才两手一摊道:“现在多好,干净利索,还不用自己动手,他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呢放心,伤心总是难免的,几天也就过去了。” 别说,吉利巴尔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有几分道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感慨,沉默起来。 过了半晌,吉利巴尔叹道:“哎,都是我不好,我就该拦着王不让他去就对了。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亲眼见着总是不太好过。” 吉利巴尔懊悔不迭,连连自责。兰巴看不过去,劝慰道:“这不怪你,王决定的事,能是你说拦就能拦得住的吗再说了,谁能想到那僵尸那么厉害呀” 我看俩人情绪都不太高,便有意转移注意力,调解一下气氛,“总管大人,你的圆月弯刀呢” 吉利巴尔没想到我会注意这个,一时来了兴致,“行啊,法师,当时情形那么危急,您还能注意到我,谢了。”挤眉弄眼的说着,还冲我抱抱拳。 兰巴的情绪也一下被调动了起来,竖拇指道:“法师真是好眼力,他那刀可是把神器,吹毛断发,不可多得啊。” 吉利巴尔拖长音道:“是,我那神器平时都是供起来的,关键时候才会拿出来亮亮相。” 兰巴笑着拍了下几案道:“对,他总是这么说。” 我有些纳闷,问道:“那刀现在在哪呢” 兰巴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指着吉利巴尔,说:“当然是被他供起来了啊” 吉利巴尔伸腿踹了他一脚,“法师,您别听他的,我哪来的什么神器,我那就是害怕,从别人手里临时拿来装装样子的。” 我听了,心下了然。兰巴还真是眼拙,不只看不出吉利巴尔的真身,还不晓得他所言非虚,那圆月弯刀当真是把神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由成了精的穿山甲的爪子幻化而成的利刃,与昆大概有的一拼吧 “对了,兰巴,你当时拿的什么东西把水搅成那样,太神了,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吉利巴尔貌似不经意的话一出口,形势霎时发生逆转,本来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兰巴没想到会引火烧身,变得有些结巴了。 “这个,就是一普通铃铛,哪能跟你的弯刀比呀。” “普通铃铛不可能那威力,在场的人可都看到了,别藏私,快拿出来看看,让我也长长见识” 吉利巴尔说着做势假意要上手去他身上摸,这时就看出兰巴的老实来了,刺青下白白的脸皮腾的就红了,双手捂着胸口就往后躲。 我伸出一只手往中间一拦,挡住吉利巴尔作恶的那双爪子,拿眼睛瞥了他一眼,他很识趣地收手坐好,笑嘻嘻地说:“今天看在法师的面子上就饶你一次。瞧你那小气样儿,改天必须请我吃一顿,弥补我受伤的小心灵。” “就你还受伤也不看看你的皮有多厚”兰巴见有人给他做主,腰杆顿时就硬实了不少,狐假虎威了起来。 吉利巴尔一时语塞,瞅瞅他又瞧瞧我,突然一捂眼向后仰躺过去,哀嚎一声:“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没天理了”我和兰巴都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 我看看外面天色不早了,便催他们,“时候不早了,快给王送药去吧。” 吉利巴尔一听,赶紧从地毯上爬起来,“真是的,跟你们一瞎胡闹把正事都给忘了,王肯定都等急了。”说着,急三火四地就往外走。 兰巴也连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回身对我说:“法师,您说要去我家乡看看,这话还作数吗” “当然。” 兰巴听到了肯定的答复,似乎很是欢喜。迟疑了一下,眼角带笑地问我:“什么时候” “等王身体恢复的时候。” “什么要去兰巴的家乡那把我也带上。” “怎么哪都有你”兰巴在吉利巴尔的肩上拍了一巴掌,笑骂着说。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两人真是一对活宝。 将门关好,进了里间,把卷轴阴面朝外悬在墙上,看着它就有些发呆,也不知道那里面是怎样一翻景象,怎么就“入阴则死”呢 那黑得象能把万物都吸进去的轴面引得我这心里充满了好奇。阳面有着怎样的神奇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这阴面的世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阿鼻地狱那黑焦碳在里面到底会怎样是灰飞烟灭还是在饱受炼狱之苦我想进去看一看。 我这无疑是在玩命,但我想赌一把,既然我是这卷轴的主人,它总不会害我吧至少应该是我能够驾驭的。 我盘坐于地上,集中念力,一恍神的功夫,就身处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只觉着里面的吸力极大,身体不由自主的随之飞快地旋转起来。 这是一个寂静黑暗的世界,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四面八方袭来乱七八糟而又强劲异常的力象是要把我撕碎了似的,使劲地拉扯着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不对,声音,这里有声音除了呼呼的风声,耳边还缠绕着一种震耳的闷闷的象老牛一样的叫声。那声音很怪,是我从未听过的,就象是从地狱发出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旋涡中无法施展手脚,感觉无比的憋闷,体内的真气不由自主地在丹田处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光球,光越来越亮,终于在我大吼的一声中爆发了。 在爆发的过程中,我的身体就象是一颗燿眼的星星,光芒四射,照亮了四周。 在那瞬间,这个虚无的空间里似乎只有我,一切都静止了,没有旋涡,没有怪力,只有我是可动的。 在光芒中,我看到黑焦碳被撕成了碎片,每个碎片都痛苦不堪,发出了魔鬼般的吼叫:“求求你,救我让我解脱吧” 我弹指过去,黑色的碎片顿时被三昧真火点燃,在往生咒的诵念中,终于尘归尘,土归土,彻底的完结了。 我的身体晃了一下,猛的睁开眼一看,原来我竟还是盘坐于地上,墙上的卷轴依然挂在那里,平静如常。 是了,原来,刚刚是我的元神出窍去了那轴里走了一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夜谈之碧玉扳指 还好,送了黑焦碳一程。得解脱者得永生,他的灰飞烟灭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象兰巴的先祖那样,到最后求的其实就是一个解脱。 外面突然传来砸门声,“法师,不好了,王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我一惊,瞬移至门口,将门打开,是个没见过的宫人。 “法师,王服了您的药本来好好的,可刚刚也不知怎的了,竟突然昏厥了。” “总管知道了吗” “信儿已经送出去了,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来不及细问,一个瞬移来到了寝宫。这里已经乱做了一团。 我三步并做两步,进到里面,只见鳖灵正在床上,牙关紧咬,面色发青,浑身痉挛,就象在抽羊角风一般。 我闭目一瞧,鳖灵的魂魄在身体里左冲右撞,正不安生着呢 我上手掐住他的脉门,伏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该去的已经去了,该留的就留下吧,不要再执着了。” 话音刚落,魂魄就停止了冲撞,鳖灵的身体立时瘫软了,一动不动。旁边的宫人吓得惊声尖叫,有个胆大的怯声问:“王,王他不是薨了吧” “瞎说什么一边站着掌嘴去”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是吉利巴尔刚好赶到,听见宫人的话觉得不顺耳,怒斥了一声,快步上前,颤着手指去探鳖灵的鼻息。 感受到喷在指尖上细微的气息,他才松了口气,问道:“怎么样,法师要不要紧” 我摇摇头,“放心,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 吉利巴尔擦了擦头上渗出的冷汗,后怕道:“吓死我了。” 我知道鳖灵能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黑焦碳被我灭了的原故。以前不管怎样,好歹肉身还是在的,现在彻底没了,他的魂魄有了感应,才会如此的燥动不安。 现在的安稳只怕是暂时的,只怕一会儿再闹将起来,会引得鳖灵这具肉身再发起高烧就不好了。 我瞥了一眼堂下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对吉利巴尔说:“让人都散了吧,今晚,我在这儿守着。” 吉利巴尔点头,“好的,那我陪您吧,反正我回去也睡不着。” 看他目光急切而诚恳,生怕我会拒绝似的。我不忍抚了他对蜀王的一片忠心,便点了头。 吉利巴尔不以此差事为苦,反倒开心了许多。我心中感慨,这蜀王此生能得人忠心至此,值了。 所有人都退下了,连门外的侍卫也被谴走了。寝宫里只剩下我、吉利巴尔和蜀王三人。 怕吵着蜀王,我俩谁都没有说话。我在案边打坐,吉利巴尔不放心,就一直跪在床榻旁,不错眼地盯着蜀王,生怕有什么要命的细节被错过,误了事。 直到后半夜,蜀王的面色逐渐变得红润,酣声渐起,他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走到我身旁,轻轻拉了下我的衣袖,冲我向门外呶了呶嘴。我会意,站起身,跟着他出了屋。 室外皓月当空,微风抚面,空气静谥清新,吉利巴尔拉着我在台阶上坐下。 “有事” “没事,就是想和您说会儿话,怕吵到王。” 我点头,“蜀王能有你这样忠心的臣子,福气。” 他摇头,“王是难得的明主,他配。” 沉默了些许,吉利巴尔问我:“这回王是不是就该真的好了” “嗯,那黑焦碳与他的魂魄牵绊太深,肉身去了,魂魄有了感应,所以才会不安。好在他的魂魄还不是冥顽不灵,听劝,已经放下了,你就放心吧。” “法师,多亏有您。” 我心中感慨,叹道:“哎,缘起缘灭,这世间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说到底,是大家有缘罢了。” 吉利巴尔忽然把手掌摊开,道:“法师,您看。” 空空的掌心上立时出现一把圆月弯刀,他双手拿了捧到我面前。“法师,您不是想看这把刀吗当着兰巴的面,不好拿给您看。” 我拿在手里去瞧,只见这刀通体黝黑,刃薄如纸,寒光闪闪,果然是把好刀。 忍不住耍了几个刀花,笑着调侃道:“好刀只是这不会是你把你家伙计的爪子剁了取下来的吧” 听我一说,吉利巴尔惊得非同小可,大竖拇指,道:“啊呀,法师好眼力呀” 我笑笑,没搭腔,只拿着刀在手中把玩。 吉利巴尔笑嘻地指着刀说:“这刀的确与我家那伙计有些渊源,是他祖父临终前将他托付于我,为表示感谢,特将自己的利爪幻化成这柄弯刀作为我的防身兵器使用的。” 我将弯刀还与他,说:“还真是把神器,你重情重义,值得拥有。” 吉利巴尔把刀收了,盯着我的腰间说:“我看您手中的那把利刃也很了得,可否一看”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矫情,将昆拿了出来,递给他。 吉利巴尔两眼放光,双手接了,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拿着剑把就往外拔,可没想到那剑纹丝未动。再拔,还是没拔动。他拿着剑,瞅了瞅我,然后使上了吃奶的劲,脸都憋红了,依然没拔出来分毫。 我忍不住扶额,笑道:“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它是认主的。”说着从他手中取回昆,轻轻一拔,昆就出了鞘,一道剑气倾泻而出,晃得吉利巴尔一眯眼。 “天啊,这才是神器啊” 我将昆重新归鞘,谦虚道:“没什么,只是它认我而已。” 吉利巴尔听了直啧嘛嘴,羡慕得不得了,“法师,您透个底呗,您到底还有多少宝贝,都拿出来给咱长长见识呗” 我双手一摊,挑眉道:“没了。” 吉利巴尔显然不信,撇着嘴道:“法师,您太小气。”说着就上下地打量我,好象要把我透视了一般。 忽然,他的眼光落在了我的左手上,我疑惑地抬手一看,原来是那个碧玉的扳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法师,这一定是什么宝贝吧您一向视金钱如粪土,怎么会把俗物戴在身上呢这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您快给说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谈之朋友 我笑了,“你说这个啊,这个还真有些个来历呢” 吉利巴尔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哦那您快说来听听” 我坦言道:“这是一位黄二爷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族中的圣物,只要有它在,就可号令她族中之人。据说是具有神奇的力量,可惜她的族人参了无数辈,也未参出其中的奥秘” 说到这,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想抓却没抓住。 我愣怔在那儿,瞅着吉利巴尔说不出话来,吉利巴尔也因吃惊睁大了双眼看着我。我们相对无言,谁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半天,他才纳闷道:“有这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们一族现任的首领就是我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法师,您没哄我吧” 什么叫言多必失什么叫言多必失我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然而,我的脑子来不及懊悔就已迅速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距我当初超度老妇人的小孙女的年代足足早出了几千年,而现在的吉利巴尔作为她的族中人却不知此事。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这碧玉扳指还未落在黄二爷一族的手中,那是不是说 一个念头破土而出,难道说这碧玉扳指本是我送给吉利巴尔的然后才被他族人当成了圣物 不对啊,那源头在哪里怎么感觉象是掉进了一个怪圈难道一切都是在周而复始的重复吗 我被自己的这一猜想轰得是外焦里嫩,难道我始终是在一个闭合的时间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故事吗那我身处的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到底哪里才是突破口,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我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法师,您没事吧”吉利巴尔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焦急地问。 我从失神中醒来,恍然道:“啊哦,没事” “没事才怪法师,您看我又不从您要,看把您吓的。” 说完,吉利巴尔就有些失落地扭过头去看向远方的天空。一轮满月挂在天上,边上有一个大大的光圈。 吉利巴尔指着月亮兴奋道:“呀,有风圈啊,明天应该要起大风了。” 他那个样子非常的童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风圈时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亲切,于是故意瞅着他嗤笑道:“懂的挺多嘛” 吉利巴尔故作忸怩的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娇声道:“瞧您,竟笑话我” 说完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等笑够了,双手一拍自己的大腿气壮如牛,非常爷们的说:“法师,咱好歹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么简单的天象要是都不懂,岂不是连三岁的小孩都不如了” 我也笑了。刚刚的烦恼连同这一串的笑声都被迎面抚来的晚风吹去了爪哇国。 我的心安静了许多。 无论这世界的真实与否,里面的每一个人还不都得努力地活着吗还不都得为了生存或者生活而奔波吗 即使他智慧超群、已参破生死,即使他富可敌国、身价不凡,那又怎样 蝼蚁与大象的生命一样可贵,都是造物主的恩典,都一样值得人尊重。 现在,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耳边传来吉利巴尔犹犹豫豫的声音,“法师,可能我不该问,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您这一会儿都走神了好几次了,您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在这守着就行。” 我突然莫名的感慨,忍不住向他伸出一只手,道:“总管大人,很高兴认识你。” 吉利巴尔被我弄糊涂了,怔怔地瞅瞅我的手,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许是受了触动,他那圆胖的脸上竟漾起了莫名的激动。 他迟疑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凑过来。我则没给他太多磨蹭的时间,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入自己的怀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喃喃道:“很高兴在这一世能遇见你,我的朋友。” 我既然能将扳指送给他,相信他就一定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 而他显然是有些被吓着了,当然也可能是由于激动,他的身体僵住了,许久才柔软了下来,慢慢地将手臂环上了我的背。 我拍拍他的背,然后放开他,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管他什么真实还是虚幻呢,朋友才是最宝贵的财富,遇到了就要珍惜。 吉利巴尔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没缓过神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发呆,半天才摸着头,自言自语道:“我的天神啊,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毫不手软地在自已脸上就掐了一下。 “哎哟” 吉利巴尔捂着脸尖叫了一声,我坐在一旁被他这一自残的举动惹得十分的开怀。 他指着被掐得青紫了的脸气恼地抱怨:“法师,我都这样了,您还笑” 我一手拄着头,侧身看着他道:“我又没让你去掐你自己,还不是你自找的” “法师呀,还不是您这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热烈,让我一时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在做梦吗” 吉利巴尔苦着一张脸道:“法师,您说您一向清冷的人,平常笑的时候都少,这突然变得如此的奔放,任谁都得不知所措,都得蒙啊” “你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您在我眼里那就是神为了您,我吉利巴尔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别” 我的脸色一变,因为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因此,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 “我不想要你的肝脑涂地,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吉利巴尔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竟极为动容,瞅着我,眼圈慢慢就红了起来。赶紧别过脸去,假装看向别处,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叹道,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才是值得我净心称之为朋友的人。 月光如水,洒在眼前汉白玉的台阶上,不知道我那久未谋面的朋友们可都安好此时,他们是否也正对着同一轮明月在想着与我同样的问题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习惯 忽然有种情绪窒息在胸口,憋闷得我的鼻子酸酸涩涩的,想要落泪,我知道那种感觉叫做思念。 亲爱的朋友们,我想你们了,你们在哪啊 “等王完全好了,我想到处走走。” 沉默了一阵后,我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既然早晚都是要走,还是提早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吉利巴尔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很是意外地扭头看着我说:“您要去哪我可以告假陪您去。” 我笑笑,道:“不用了,你那么忙,王也离不开你。” 说到了问题的关键,他一时语塞,沉默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兰巴说他的家乡很美,我想先去那儿看看。” “江源” 吉利巴尔的瞳孔猛的紧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的怪异,颇不自然地说:“我大蜀国的美景多的是,江源算不上是最好的。到时候,我跟王说一声,就直说陪您出去游玩。王为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肯定会放我假的。” 我瞥了他一眼,缓了一步,道:“不着急,没准到时候我又改主意了呢” 闻听此言,他紧张的神色才为之一松,长出了口气。 我们都不再说话,各自瞪着前方不远处失神发呆。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等晨曦洒在脸上,我才恍然发现天已放亮了。 扭头一看,吉利巴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头歪在膝头,面色绯红,就差鼻子里泡几个泡泡了,那样恐怕就更有喜感了。 我也将头歪在膝头,盯着他看,想看看这头“小白猪”到底能睡到什么时候。 这时,远处传来刷刷的脚步声。我忙直起身寻声去看,原来是早班的侍卫上岗来了。 我赶紧站起身,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吉利巴尔霍地蹿了起来,“啊怎么了怎么了”敏捷地转动肥硕的身躯,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才对上我的眼,哀怨道:“哎呀,法师,您又欺负我” 我懒得和他理论,冲远处呶了下嘴。吉利巴尔这才注意到有人往这边走,抻个懒腰,道:“啊,谢了啊。真是的,怎么还睡着了呢” 打了个大哈欠,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大惊小怪地问:“我没打呼噜吧” 我点头,他眯了眼睛,嘿嘿讪笑了两声,庆幸道:“幸亏没让外人看见,要不然多让人笑话。” 我没搭言,冲屋里摆了下头,道:“进去看看吧。” 鳖灵这一晚上睡得极其安稳,连身都没翻一个。 看他依旧睡得深沉,吉利巴尔有些不托底了,忧心地问:“王这都睡了整整一晚上了,没事儿吧” 我耐心地解释,“没事,放心,这笼罩着寝宫的黑气已散,没了恶梦的叨扰,睡得越沉,身体修复得就越好,这是好事。” 吉利巴尔这才放心地“噢”了一声。 我看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便说:“困就回去睡会儿吧,看王现在的情形,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后才能醒呢。” 吉利巴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等早班的宫人们到了,我就回去洗漱一下,小睡一会儿再来。您也回去歇着吧,有事我再找您。您这一晚上没睡,也够辛苦的了。” 出了寝宫,侍卫和宫人们正好都到了,打头的侍卫给吉利巴尔打躬施礼,“见过总管大人。” 吉利巴尔颇有威仪地说:“王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我先离开一会儿,你们好生照应着。有事不得隐瞒,及时通报与我。” “是。”众人齐声施礼领命。 与吉利巴尔刚一分开,见四下无人,我就迫不急待地瞬移回了翠玉轩。 雪儿在榻上正用俩爪捂着脑袋大睡呢。我点了下它的小鼻子,它立马睁开眼睛,一见是我,喵喵叫着就爬了起来,打着呼噜地往我身上蹭。 抱起它,碰到了瘪瘪的肚皮,我默叹口气。这喵可爱是可爱,可也不能总跟着我有上顿没下顿的挨饿吧难不成还要把它放在卷轴里吗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还是给它尽快找个好人送了吧。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吃的,没法,只好将还挂在墙上的乾坤轴翻了个个儿,将阳面冲外,带着雪儿一头钻了进去。 许久未来这里了,一切依旧,还是那座小木屋,小院子,干净得纤尘不染。 我徒手幻化出一个鸡腿,雪儿顿时象疯了一样,瞪圆了眼睛伸爪去抢。我赶紧把它放下,它立马用两爪捧住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它吃得香,我都看饿了,正想也弄点东西吃,外面传来脚步声,闭目一瞧,原来是宫人们送早饭来了。我忙出了卷轴,将门打开。 宫人们训练有素地将早饭一样样的摆在几案上,然后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 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帝王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人,而他依然能够自如地吃喝拉撒了。就象我,这才几天,就已经习惯她们这个样子了,完全能够视若无睹,毫不羞涩地当着他们的面该干嘛干嘛。 这些宫人就象个木头人一样,永远都没有情绪,没有表情,机械地做着一切,让你完全可以忽视她们的存在。 当着她们的面,我自如地用完早饭,看着她们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一切,给我留了一壶热茶,然后又井然有序地撤离。 我吁了口气,懒得去关门,就随手一甩,两扇门竟自己合上了。 我很淡定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并不觉得惊讶,仿佛本该如此一样。 呆呆地看了门一会儿,起身去里间看着墙上的卷轴,心中忽然升起个念头,这要是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就好了,我就能随时了解里面的情况,而不必非得进入了。 闪念间,卷轴上的留白竟流光一闪,有了些许线条和色彩显现出来,而且线条迅速增多,颜色也越来越浓重,不肖片刻功夫,卷轴里的世界就象一幅会动的画卷展现在我的眼前:雪儿啃完了鸡腿正用爪子勾着鸡骨头玩得正欢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强人所难 啊哈,怎么早没动过这个念头试一下呢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诧异,原来在卷轴之外的世界我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来操控一些东西。 看来,离说的没错,只要我想。可是,我想要找到我的朋友们,为什么就这么难 痴望着卷轴发了会儿呆,看来雪儿在里面玩得挺好,那就让它在里面多玩会儿吧。 一扬手将卷轴收了,上床睡觉。 一觉睡到晚饭的时候,将雪儿从卷轴中放了出来,跟着我一起享用晚餐。 吉利巴尔比日晷还要守时,宫人们刚走,他就来了。一进门,就神神秘秘地凑到跟前瞅着我乐。 我嫌弃地往边上一躲,“有话就好好说,离我远点。” 吉利巴尔咂巴了两下嘴道:“哎呀,法师,您这样说话多伤人心呐昨晚上您可不这样啊,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呢” 我发现这人就不能给好脸,蹬鼻子就上,于是怒瞪他道:“昨天是昨天,有话好好说,没话就走” 吉利巴尔见我恼了,忙收了玩笑的心,冲我竖起拇指正色道:“法师,您牛,这才一天,王就大有起色了。” 我没搭言,端起茶碗轻轻地吹着热气,听他继续在那儿说。 “我刚从王那儿来,您猜怎么着” 他话说一半便卖起了关子,两眼放光,兴奋地盯着我的脸来看。 我哪是能让他看出情绪的人任他在我脸上都要盯出了窟窿,我自岿然不动,老神在在的垂着眸自顾自地品着香茗,全然把他当成了空气。 见我没买他的帐,吉利巴尔也不再矫情,贼眉鼠眼地往门外瞅了瞅,有些迫不急待地凑到我耳边小声神神秘秘道:“我发现王的声音似乎没那么苍老了,皱纹好象也变浅了,您真是神了。”说着,还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拿着茶碗的手顿了下,眼帘也不自觉地定住了片刻。 侧脸回眸,见他正一脸得意求表扬的样子看着我,我将茶碗放下,淡淡道:“这没什么,我说过,会许他百岁的。” 吉利巴尔一副了然的样子,神秘道:“可是您没说还能让他返老还童啊” 嗯我定眸一想,还真是。 我瞥了吉利巴尔一眼,叹道:“不返老还童怎么能到百岁啊” 吉利巴尔一挠头,恍然大悟道:“啊呀,看来是我愚钝了。不过,法师,求您个事儿,您也许我个百岁呗” 我“噗”的一口茶喷了出去,哭笑不得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从我要百岁,你想立马去天堂吗” 吉利巴尔翻翻眼睛,自言自语道:“是啊,我都三百多岁了,还要什么百岁啊,要也该要个千岁什么的,是吧,法师” 我白他一眼,“千岁你倒是不贪心” 吉利巴尔讪笑道:“这是我美好的愿望,愿望。” 我白他一眼,道:“美好的愿望要靠修炼去实现,好好努力吧。” 吉利巴尔双手一抱拳,“法师,您说的太对了,我会努力的。” 说完,自己先大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突又好奇心起,问我:“法师,您到底是什么岁数啊” 他这个人,怎么竟往关键的地方问 我瞅着他直运气,一甩袖子起身去里间取了药交给他。他接过药却不走,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知道”抬起一脚,将他踹出门去。丢了一句“走好,不送”便将门关了。 人在门外,却未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我闭目张开毛孔一瞧,这家伙站在门口,正盯着大门发呆呢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笑了,还摇了摇头,这才转身离去。 这人,走就走呗,还回头看了两眼,那模样甚是好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一抹笑意不自觉就爬上了我的嘴角。 这个吉利巴尔就象是我的开心果,逗弄逗弄他还挺有意思的。 我这边刚静下心来欲打坐修炼,不想这吉利巴尔前脚刚走不多时,后脚兰巴就上门了。 把人让进来坐定,我瞧着他,心里很是无奈。看来,今晚是不想让我消停了呀 我给他倒了碗茶,兰巴有些受宠若惊,忙接过谢了。我自倒一碗,自顾自地小口饮着。 兰巴没吉利巴尔那么自来熟,也没他的脸皮厚,不能象吉利巴尔那样不管我脸冷成什么样都能一个人把场子撑起来,自得其乐的说个不停。所以,我一沉默,兰巴就尴尬了,坐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未言语,一副纠结不堪的样子,便给他个台阶下,撩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有事” “法师,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您看起来不大高兴呀” “没有,不要多想。” 想想,我又解释道:“我这个人就这样,可能是年纪长了一些,就不象小时候那么人来疯了,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否则,我大可不放你进门。” 兰巴听我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的话,顿时有些兴奋,眼睛都活分了许多,站起身来走到案前规规矩矩地就给我跪下了。 “法师,我知道您是高人,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今生有幸能与您结识,是我兰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想拜您为师,求您收我为徒,带我修行吧。”说着倒头便拜。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唬得我手一抖,差点把茶碗给扔出去,连忙把茶碗放到一边,起身绕过几案将他扶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呢快起来” “不,您就收下我吧,您不收我,我就不起来。” 这个兰巴,一把年纪了,还挺拧,我都过去扶他了,他还死坠在那里不肯起来,心下便不甚欢喜。 “不是我肯不收你,而是我年纪还没你大,有些个小本事,也算不得什么高人,哪有什么资格收人为徒我是断不敢误人子弟的。” “您就别谦虚了,昨日您收那僵尸怪的手段何等了得,昨晚的事我也听说了,您不仅治好了王的癔症,还让王有了返老还童之势,太了不起了就您这本事,都够我学几辈子的了。 我一直求高人不得见,现在有幸遇到了,还求您不要嫌我资质愚钝,就传授我些个修炼的法门吧兰巴将感激不尽”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同时也不喜欢被人强求,当下冷了脸,瞬移回位置上坐好。 “大巫师,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学就学得来的,何况万事不可强求。你若参不透这个道理,那还是请回吧。” 第二百章 紫铜书册 兰巴愣住半晌,给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兰巴愚昧,打扰了法师,还请您原谅。” 我颔首,“起来吧。” 兰巴这回乖乖地站起了身,给我深施一礼道:“法师,打扰您了,天色已晚,您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拜访。” 我点点头,他便退着步子欲下堂而去。到了门口,他转身出门的瞬间,那塌了的肩膀、矮了一截的身形莫名让人感到无比的落寞和悲凉。 我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开口叫住他,“兰巴巫师,改日来的时候请带些典籍来,我还是个目不识丁的睁眼瞎呢。你若有空,就请念给我来听吧。” 门口那人立时象打了鸡血一样,浑身灌注了力量,用满含喜悦的声音激情满满大声道:“诶”说完,就愉悦地出了门,脚步轻快地就“飘”走了。 哎,这个兰巴,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挺老成的,这会怎么竟如此的孩子气了呢 第二天午饭一过,兰巴捧着个红色的漆木盒就过来了。我好奇地看着他长跪在地毯上,郑重地将盒子放在案上,然后颇有邀功意味的看着我。 看我瞅着他没说话,便美滋地在盒盖侧面正中处按了一下,盒盖咔吧一声应声而开。兰巴又笑眯地瞅了瞅我,这才从里面拿出一个用红色丝绸包裹着的长方形的东西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到案上,将丝绸一片片的打开。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我的呼吸都要停住了。 这简直是太让人震惊了这是紫铜书册诶 我记得紫铜是在我那个年代才开始流行的。当时掌握紫铜的冶炼技术也不过百年,怎么这几千年前的古蜀国不但有了紫铜,而且冶炼技术还如此之高而且,从这颜色上看,这纯度怕是比我那个年代还要高出许多呢 我的眼睛盯在这书册上面,移都移不开了,就象看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眼前,那一张张的紫铜薄片摞成一摞,左侧打了两个孔,用两个紫铜环环住固定成册,薄片上阴刻了满满一页的文字。 我翻开一页,那薄片极为柔韧,竟然能够弯曲而凹下去的阴刻在背面就变成了凸出页面的阳,每页都是如此。 薄片的边缘极为滑,手指触摸上去,完全没有毛糙感。 这工艺,这材料,简直就是巧夺天工啊 我轻抚书页,爱不释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把视线移开,结果正对上兰巴热情洋溢的眼睛,“我就知道您会喜欢。”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的点了头。 看来,这兰巴比蜀王聪明多了,知道投其所好。 我一指书册,“请。” 兰巴微笑着要去拿起书册念给我听,被我一手按住制止了。“就放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我念。” 兰巴有些不解和错愕,但也没放在心上,便按我说的做了。 将近半尺厚的书册整整念了近一个时辰。我不错眼的盯着那一个个陌生的文字,将它们一一记在心里。 原来这是一部蜀国的法典,法典的内容相当的完备、详尽,从诉讼程序到处罚细则规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连偷盗定罪的量刑标准都囊括其中。 兰巴不停歇地念了这么长时间,嗓子都有点哑了。我倒了碗茶给他,他几口就给喝光了。我又给他倒了一碗,他又喝了几口,这才缓口气,道:“法师,这律法是最难掌握的,您这一气儿听了这么多,肯定消化不了,您要是赶兴趣,回头我再一条一条讲给您听。” 我好笑道:“谢谢你,不必了。” “啊什,什么” 兰巴惊讶地把正往嘴边送的茶碗顿在了半空,“法师,是我刚才没念好您不满意吗那我再从有头给您念。” 他放下茶碗就去够书,我忙抢先将手按在书上,道:“不,你念的很好,只是不需要了。”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笑着解释:“我已经都记住了,所以不需要了。” 兰巴因吃惊而目瞪口呆,大声嚷了起来,“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我把手拿开,指了指书册,道:“你可以随便试。” 他一把将书拿起,问我:“盗法第三条第一款是什么” 我张口便来,“偷盗财物价值达到50铜贝者,罚为失主家做一月苦役。” 兰巴又翻了几页,问了几个条款,均被我一字不漏地答对。 “这怎么可能我就不信,这还考不住您了” 兰巴翻到一页停下,问我:“第十五页第一行,第六个字是什么” “割鼻的割。” 答对了,兰巴拿着书,一时不知要怎样才能考住我,突然把书往案上一放,随便翻了一页,指着其中一个字,瞪圆了眼珠子问我,“这个字念什么” 我瞟了一眼那个字,对着他那张因纠结着不甘可又不得不服的脸,不慌不忙道:“杀头的杀字。” 兰巴彻底折服了,抱着书瘪瘪着嘴看着我,一时无语。我则好笑地回望着他。 “干什么呢这是深情对视啊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你们俩的感情怎么就背着我噌噌见长啊” 吉利巴尔这时从外面踱步进来,阴阳怪气地问。 兰巴“啊”的一声,把书册往旁边一丢,瞅着吉利巴尔眼泪都快下来了,“兄弟,我想哭” 吉利巴尔忙快步走了过来,坐到一旁,紧张地问道:“别啊,怎么了这是” 兰巴可惟兮兮地瞅着他,悲凄道:“兄弟呀,我的自信完全被法师给碾压了 想我兰巴虽然不算是有大智慧,但也一向自视甚高,自认为比一般人还是要聪明一些的。可法师他,我把这厚厚的法典就给他读了一遍,他就记得一字不差,连字都认得了。 你说,你我这样的人跟法师一比,跟猪狗有什么区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说着眼睛就真的湿润了。 吉利巴尔一听,立马就急眼了,“诶你怎么说话呢谁跟猪狗一样啊你活着没意思是你的事,可别把我扯进去啊我活得还挺有滋味的呢” 第二百零一章 警告 吉利巴尔说着还哼了一声,“再说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吗你跟谁比不行,你跟法师比那不是自己找虐吗也忒不明智了枉我平日还高看你一眼,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的大巫师竟然如此糊涂” 说着,吉利巴尔一拍自己的胸脯,“你看我,就有自知之明,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法师那就是天神,是上仙,从来都没想过要把自己和法师放到一个层面上去比。” 兰巴还是哭丧着脸,吉利巴尔过去揽了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今晚上我请客,还去你常去的那个得意楼。法师您也给个面子一起呗” 我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吉利巴尔搂着兰巴的肩,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把兰巴弄得趔趄着倒向自己,指着他豪气地说:“你看,你面子多大,法师都同意去了,简直是太给面儿了。” 兰巴苦笑着点点头。 吉利巴尔拇指冲门外一比,道:“走啦,别苦着张脸啦,法师都让给你闹累了,让法师歇会儿” 说着便连搂带抱地把人给弄走了,临出门还回头冲我眨眨眼,示意我“搞定”。 这小半天,还真有些乏了。我信步出了翠玉轩,在明媚的阳光下大大的抻了个懒腰舒展下身体,感觉浑身都舒畅通透了,象没了骨肉,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竹林静悄悄的,除了风吹竹动的沙沙声连个鸟叫都没有,而竹林外围则有几只老鼠时不时探头探脑地张望。 这个吉利巴尔,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这诺大的王宫,真不知道哪还有不被他操控的地方。亏得他心思纯正,否则,就是取了蜀王的性命,取而代之,那也就是谈笑间的事,不是吗 不过,监控别人我管不得,监控我,那可是太岁头上动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当下,便屈膝踏地,跳上竹尖,身如飞羽,立于其上。伸手摘了片竹叶,去了叶面,只留筋骨,一抖腕,便将其象箭一样射出,擦着一只老鼠的耳朵扎在地上,入地寸余。 那老鼠登时被吓晕了,吱的叫了一声,翻着白眼,一蹬腿,倒在地上便不动了。 估计那叫声的意思是在喊“救命”,旁边立时聚来十几只老鼠。它们围着倒地的老鼠转来转去,用鼻子去拱它。 过了一会儿,那只晕过的老鼠醒转过来,吱吱吱的双方一通交流后,所有的老鼠就去研究那根没入土里的半截竹叶筋骨,围着它嗅来嗅去。 接着,所有的老鼠都钻回到各自的洞里,各就各位,就露个小脑袋在外面,乍着胡须,瞪着双绿豆眼机警的四处张望。我注意到,有一只没有躲起来,而是向远处跑去了。 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吉利巴尔又要登门了。 果然,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见吉利巴尔两条腿倒腾得飞快,一溜烟的奔了过来。 我看着他冲进翠玉轩,过了一会儿又冲了出来,然后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顿时脚边聚了一群老鼠,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人呢人呢一定是你们惹着法师了,要不他好好地欺负你们做什么” 老鼠们又是一阵“吱吱吱”,只是没先前声大了。都低了头,趴伏在地上。 虽然我不喜欢老鼠,但见着他们无辜受累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便打了声呼哨,大声道:“嗨大白天的,嚷什么呢” 吉利巴尔抬头手搭凉棚来望,一众老鼠也都直立起身子,两爪垂于胸前仰头望过来。 我站在竹尖上,随风摆动,就象长在上面的一样。他们都是精怪,应该是见多识广的,可不知为何,却都目露惊讶之色,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看着我。连一向巧嘴的吉利巴尔也象傻了一样,痴痴呆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中暗道一声“没趣”,便从竹尖上跳将下来,轻轻盈盈、稳稳地落在吉利巴尔的面前。 这家伙的眼睛随着我由上至下,紧紧跟随,人都站在他面前了,还抻着脖子盯着我不说话。我便不客气地给他脑门来了一记爆栗,疼得他一呲牙,倒吸了口凉气,捂着脑门说:“法师,您太狠了,不就是多看了您几眼嘛,这就要挨打难道不是您让我来的吗” 我白他一眼,“我那是叫你来吗我那是警告你,我这儿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让它们都离我远点否则,下次我的竹叶可就不长眼睛了。” 话音刚落,老鼠们不等总管大人吩咐就四处逃窜了。 “诶,诶”吉利巴尔抬手去叫,想要阻止它们的离去,可惜,眨眼之间,早无了踪影。 “哎法师呀,您看您都把他们吓成什么样了枉费它们仰慕您的一颗心了。”吉利巴尔摇头叹气,还连连啧了几声。 “您是不知道,一听说上您这儿当差,那帮小妮子都抢着来啊。我就让它们排好队,都给我站好喽,在我面前给我跳舞,谁跳得好我就让谁来。” 吉利巴尔绷着一张脸,比比划划、装模作样的在那儿胡说八道,极尽搞笑之能事,终于如愿把我给说得破了功,没忍住,笑出声来。 吉利巴尔擦着一头的汗,眉开眼笑道:“这下好了,您可下是乐了,这回不生气了吧” 我瞪了他一眼,他忙打躬道:“法师,我安排它们在这儿,可不是为了监视您,那是怕您有个什么需要没人知道。 您想啊,您在这宫里那可是贵客,若侍候您侍候得不周到,那我的罪过得有多大 不过,没关系,既然您不喜欢,我就把它们都散了,只求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能原谅我对您的这一片赤胆忠心。” 这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任我有再大的怨气也不好跟他发出来了。 吉利巴尔见我面色缓和下来,便凑到跟前,指了指天,狗腿道:“法师,刚刚您是怎么做到的,太帅啦” 我琢磨了一下,告诉他:“想。” 第二百零二章 夜宴之心猿意马 “想” 吉利巴尔挠头想了半天,摇头道:“法师,您不教就不教呗,怎么竟哄我这光想能有什么用那不是做白日梦吗” 我撇嘴道:“孺子不可教也。”说完,背着手踱进翠玉轩逗猫去了。 吉利巴尔一点不觉尴尬,屁颠屁颠地跟着进了屋。我逗猫,他在旁边象个话痨似的天南海北的说着闲嗑。 我很纳闷,他怎么会如此清闲,竟有空在我这里耗时间,便随口问他:“你不忙吗” “忙啊。”他大咧地回答。 “忙就忙你的去吧,你不用陪我。” 他也不矫情,站起身,用他的大胖指头在我怀里雪儿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爽快道:“那行,晚上我再来接您一起赴宴去。” 雪儿伸出两爪将他指头抱住就啃,我哄着它把爪扒开,掐住它的两腮下颌骨的挂钩处,轻晃着让它松了口,道:“好,那我先把王的药给你拿着吧,别耽误了他服用。” “那敢情好啊,还是法师您想的周到。” 我把蜀王当天的药交给他,他很开心地收好告辞。走到门口时,突然抽风,回身对我说:“法师,别怪我没提醒您,这雪儿您可得管好了,别动不动的就咬人啊,一个小女猫,脾气这么辣,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我怒瞪他一眼,“哪操那么多的心嫁不出去就许给你了” “别这小妮子我可受用不起,您还是留给自用吧” 这个贫嘴的吉利巴尔,这是找揍的节奏啊。我抬手扬袖,门唰的合上,将他挡在了门外。 到了晚饭时分,吉利巴尔匆匆忙忙地过来接我,神色有些疲惫。 我皱了皱眉,道:“累了就回去歇着吧,吃饭哪天不行” 他突然就来了精神,笑眼眯眯地对我说:“法师,您这是在关心我吗” 这人脸皮真够厚的,我白他一眼就向外走。 他居然不知道我要去哪,还追着问:“法师,您干嘛去呀” 我没好气道:“吃大户” 吉利巴尔知道我不是真生气,放下心来,堆着一脸的胖肉笑着说:“哎,就知道您没那么好心,您等等我” 没好心那我就坏人做到底了,我与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就是不让他追上我,等到了地方,他已经快累成狗了,只有喘气的份。 一进门,就发现今天的生意格外的火爆,不仅是座位全满,连过道都摆上了桌椅,人挤人,人挨人的。 兰巴见我们进来,远远的就在他的老位置那儿冲我们直招手,招呼我们过去坐。 吉利巴尔纳闷地问:“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 没等兰巴开言,伙计勤快地跑过来殷勤道:“几位爷,今天咱们有新菜品,您们要不要尝尝” 吉利巴尔好奇地问:“什么菜品” 伙计道:“豆腐” 吉利巴尔纳闷道:“豆腐没听说过啊” 伙计得意地说:“那是当然,这是我家的首创,在别处您是吃不到的。您看见没”伙计一指满堂的客人,道:“您瞧见没大家都是冲着这道菜来的” 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问那伙计:“怎么,你们这儿以前没有豆腐吗” 伙计好奇地看着我,“您吃过豆腐怎么可能这是新发明的菜品,我家独有,几天前我们还不知道豆腐为何物呢您怎么会吃过” 我心说,豆腐有什么稀奇和尚我从小到大可没少吃啊,在寺里那可是每日必吃的一道菜。可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把话说出来,只能无语。 他二人点菜,我坐在一旁品着香茗环顾这满座的宾客,忽然发现了点异样,很多女子都戴着一顶宽檐的帽子,下面垂着一圈薄纱,煞是好看。 这一路走来,也看到很多女子如此装扮,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上次出来时就没见着呢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坐在这里一瞧,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动。 我心里琢磨着,不觉就出了神。身边的两人点完了菜挤眉弄眼的在那儿嘀嘀咕咕。 我扫了他俩一眼,两人正捂着嘴嘿嘿嘿的笑,一看那样儿就知道没想好事,我的眼神不觉就冷了下来,二人忙正襟危坐。 没忍一会儿,吉利巴尔就嘚瑟的坏笑道:“法师,您看您也太不诚实了,喜欢女人就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话说,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我们又不笑话您,瞧您,还非得说什么不近女色弄得好象多清高似的。” 说着两人就象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似的,笑得两肩直颤。 我知道跟他们说也是白说,爱咋咋的,由他们想去吧。 俩人笑了一阵,见我面色如常,不红不白地品着茶,自觉无趣,便也喝起茶来。 菜上得很快,一盘麻婆豆腐赫然被端了上来。一人还来了一碗豆花。 我盯着那菜,一时百感交集,一股酸劲直冲鼻子,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法师,快尝尝这新菜。”吉利巴尔张罗道。 我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麻辣鲜香适口,这味道太熟悉了;又舀了一勺豆花,还是熟悉的味道。 “法师,您怎么吃饭还能把眼圈吃红了是不是刚才我们冒犯了您,您不高兴了”兰巴不安地问。 吉利巴尔也说道:“是呀,我错了,瞧我这张破嘴,都说了些什么呀法师那是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哪会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事尽想那些龌蹉腌臜见不得人的事” 我深吸口气,抬起头,平静地打住他的话,“我没事,吃饭。” “哎” 两人如获大赦,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菜味道真不错,难怪这么多人来吃。”吉利巴尔吃了一口就赞不绝口,兰巴在一旁也直点头。 吉利巴尔的嘴是闲不住的,刚吃了几口就开始扯上了,“我说兰巴,你是没看见,今天法师那叫一个帅从天而降,哈哈,衣袂飘飘、潇潇洒洒,看得我这个大男人都心猿意马的了,哈哈哈哈” 第二百零三章 夜宴之似是故人来 我冷脸道:“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抬头赏他一记眼刀。 吉利巴尔闻言,忙低了头往嘴里送吃的,不过,偷偷侧头冲兰巴挤了挤眼,用口型说:“回头我再告诉你。” 兰巴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要嚼舌根的节奏啊两个大男人怎么还有这爱好我皱着眉看了他俩一眼,俩人马上噤声。 这个兰巴怎么跟吉利巴尔在一起就完全成了一个不正经的样子 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就是一个铁证 我在内心无比咆哮地想。 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我用眼神瞟了一下坐在不远处的一位戴面纱女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这儿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种服饰了的” 两人循着我的眼神看去,兰巴抢先说:“您是说那帽子吧这是最新流行的,以前没见过。” 吉利巴尔啧啧称赞:“嘿,别说,还真挺好看的,难怪把法师的眼都看直了。” “可以理解,法师也是人嘛。”吉利巴尔说得不正经,兰巴不但不觉得有问题,还一本正经的点头表示赞同。 我瞅了瞅他俩,无语又无奈。想解释,可又觉得无从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干脆也不多言,闷头吃自己的。 这俩人,以为我心虚,更肆无忌惮地挤在一处,挤眉弄眼的咬耳朵,编排着我,时不时还窃笑几声,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我心里有事,对他们的调侃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全不受影响。 他俩说了一阵,被当事人无视,也觉无趣,便不再管我,互怼着嘻闹起来。 或许是我与他们吃饭时一向就是这副清冷的德行,所以两人对我的异样完全没有感觉似的,聊得欢实得很,把这顿饭局的阵线拉得奇长。直到饭馆里只剩我们三人、路上都没了行人,才算结束。 他俩喝得酒酣耳热,兴致不减,互搂着肩膀,哥俩好地往外走。伙计打着哈欠,强挺着把我们送出了门。 今晚没有月亮,外面漆黑一片,身后的饭馆也在大门关上后以最快的速度熄了灯火,整条街道顿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刚刚吃饭的时候,外面下过一场小雨,街道的石板路上湿漉漉的,空气中透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 “好久没这么放松,这么开心啦,真是太好啦”吉利巴尔放开喉咙嚎了一嗓子。 “这么晚了,你是不是想把狼召来呀”兰巴去咯叽他,两人笑做了一团。 我无声的跟在他们身后,咬牙切齿。要知道,我已忍了他们整整一个晚上了,本以为再忍一会儿就能结束了,谁知道吃顿饭也能磨叽到这种程度真是没谁了。 看着前面一肥一瘦两个不走直线的身躯,尤其是吉利巴尔那个肥硕的大屁股,不好好走路,还一扭一扭的,让我突然有了种想踹上一脚的冲动。 吉利巴尔忽然回头冲我说:“要不你俩都去我那儿睡吧,别回去了” “好啊”兰巴马上响应。 “我就不去了。”我顿住脚,“我想自己走走。” 俩人也止住了脚步,一起转身来看我。 兰巴没吭声,吉利巴尔抬手指了指天,说:“都这么晚了,还走什么走啊要走明天我陪您走。”说着就要上来拉我,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平淡如水地说:“你们明天还有公干呢,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就一闲人,走累了自然就回去了。” 吉利巴尔还想说什么,被兰巴一把拦住,“法师又不是小孩,做事自有分寸,还用得着你瞎操心吗走啦”说着就连拉带拽的把他带走了。 吉利巴尔执执拗拗地跟着兰巴走了,还不放心的时不时回头看看。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直到走远消失不见,才回身看了看身后的饭馆,纵身跃上房顶。 这个饭馆上下共三层,后面还有个挺大的院子,院儿里有一排小房,估计是伙计们的住处。想是白天生意太火,伙计们都累坏了,此时里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酣声。 院子里搭了几根细绳,上面晾晒着一些白色的粗布。靠边地上有一口井,井边不远有一盘大石磨。 角落里栓着一条狗,此时正趴在窝里做着美梦,时不时的还吧叽两下嘴,也不知梦里被哪条狗抢了骨头,喉咙里突然呜噜了几声,四肢还抽动着刨了两下地。 看着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亮的都城,我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只能明天再说了。 我在房顶上坐下,望天发呆,思绪万千。这俩人喝到这么晚,成心的吧 天知道今晚这顿饭对我来说多有难熬。当我看到那一顶顶带着面纱的帽子;当我听说了豆腐,当我看到了豆腐,当我吃到了豆腐,当我品尝出了那熟悉的味道,一个想法在我心底呼之欲出。 太巧合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明了豆腐,怎么这儿的女人就开始流行戴起了面纱带上面纱固然很美,但同时也起到了面具的作用,不是吗 这两件事单独出现任何一个都可以说是巧合,但两样同时出现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 净空在寺里呆了不下十年,什么活都干过,寺里的豆腐又都是自给自足。净空连饭都会做,会做豆腐也不算稀奇吧 而瑶尘是最爱美的,手又巧,会设计和缝制美服,设计出这种带面纱的帽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当真不错,即容易被人接受又不会引起怀疑,聪明。 真想马上就见到他们啊。想到这儿,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 忽然,我的脑中出现了雪儿的画面。坏了,忘了给它喂食了 我忙瞬移回翠玉轩,雪儿果然已饿得快叫不出声了,踉跄着跑到我跟前。我急忙把它送进卷轴弄了个鸡腿给它吃。 看着它蹲在那儿闭着眼睛大嚼特嚼,愧疚得我无以复加。 不行,得尽快给它找个好人家送出去才是。我既然不能养好它,给它安稳的生活,那就不应该把它拴在身边。 倒在榻上,整夜辗转难眠,心里只盼着天能快点亮。到后来,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突然一抽搐,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第二百零四章 失踪 不好,外面已经大亮了。我腾地从榻上跃起,简单洗漱一下便直奔得意楼。 此时,天虽亮了,但大街上还比较冷清,店铺还都没有开板,偶尔走过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但有些勤快的小商小贩在道路两旁已经开始支起了摊子。尤其是卖小吃的,只要见到有人经过便大声地吆喝,招揽生意。 得意楼的大门紧闭着。门前不远处有个早点摊子的小贩,看我在门前举棋不定,喊了声:“小伙子,人家得再过一个时辰才迎客呢,要吃早点还是来这儿吧” 一看那冒着腾腾热气的甑蒸饭的用具,顿时觉得肚子饿了,便走过去,要了个笼饼,配着热粥、泡菜,坐在小竹凳上,慢慢吃起来。热乎乎的粥饭下到肚里,暖融融的,非常的舒服。 “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老伯性格很开朗,一面忙着手里的活计,一面笑呵呵地问我。 我随口问道:“老伯,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伯摇头笑着说:“这得意楼在我们这儿可是大大的有名,谁不知道它几点做生意呀本地人哪会象你这么楞头青赶大早的过来” “嗯,有道理。”我也笑了,点头称赞。 “小伙子,你上这儿来不是为了吃饭,是有事吧让我猜猜,你是要找人” 要说人就是不禁夸,听了我的赞扬,老汉立马眉开眼笑地显摆起来自己的才智来。 “哦这么明显吗” 我扬了扬眉,心道,我不会是把心事都写在了脸上吧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是” 老伯把一个面团往案上一摔,摔得啪啪响,“小伙子,你到底为嘛来呀” 我眼珠稍稍一轮,胡诌道:“想学手艺。听说得意楼发明了豆腐,独一份,特别受欢迎。我想学会了,开个豆腐铺子。” 老伯直起腰来打量着我,赞叹道:“哎哟,好想法呀年轻人就是想法多。” 老汉象听到了什么金点子似的马上对我刮眼相看,但转而又替我操起心来,“不过,人家自己的东西自己捂着多好呀,哪那么好就教给你呢” 我把吃完的粥碗往前一推,道:“老伯,您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啊,我知道了,真有你的。”老汉有如探听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用指头点着我连声笑道。 我趁他得意,借机打听起来,“老伯,您可知道得意楼里谁这么聪明,竟然能发明出豆腐来” 老汉一听,更加得意起来,“哎哟,这事啊你可问对人了。” “哦您知道” “当然了告诉你吧,那小伙子不是得意楼的人,也是从外地来的。来的那天没钱吃饭,还是我看他可怜,白给了他个笼饼吃,救了他一命呢” 我心中一阵狂喜,“那您知道他住哪吗是在得意楼里吗” “还真不是,听说得意楼的老板另外给他安排了住处。” “那您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吗” “他呀,再过会儿就来了。” 老汉忙着手里的活计,瞟了眼得意楼的方向,侧身神秘地对我说:“小伙子,你这是要撬他们的行吗” 我一时无语,便也故作神秘地小声说:“老伯,您说对了。”然后还冲他眨了眨眼。 老汉便一付了然的样子,冲我一竖大拇指,“小伙子,有抱负。” 吃完了东西,我也没走,坐在那里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跟老汉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人却没有出现。老汉也纳闷地直念叨:“诶怎么回事往常那小伙子早来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正心急着,得意楼的大门咣啷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小伙计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急急忙忙就往外走,我连忙起身要去追。 “小伙子,你钱还没给呢” 我随手拿了个金豆子扔给他,他双手接住,眼睛都要瞪爆了,“这么大,我找不开” “不用找,送您了”我头也不回地循着那伙计的身影去追,只听身后一声惊呼“我发财了,天神显灵了” 一路追去,前面那伙计走得急,我脚步又轻,所以,完全没有被他发现。这样跟着他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僻静的宅子前,伙计上前啪啪啪的叩了半天门环,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伙计急得直转圈,使劲往上蹦,想住院子里看。怎奈那院墙与他的头一般高,自己蹦得又不高,所以怎么蹦都看不到院子里。 我走过去,问:“你这人是要干什么怎么没事往人家里看是不是要欲行不轨啊” 那伙计苦了脸道:“哎呀,这位兄弟,我行什么不轨呀,这里住的是我家的伙计,该上工了却不见了人影,我家老板特差我来看看出了什么状况谁知叫门却没人应,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 “你家伙计叫什么名字你若说不出来就定是说谎。” “他的名字很怪,叫净空。” 我强抑着内心的激动,道:“你们是不是走差路了,没准他已经到地方了呢,你还在这儿傻等。” “是啊,那我回去看看。”伙计扭头便走,临走还没忘了说“谢谢”。 我见四下无人,便“嗖”的一下跃上墙头,然后跳进院子里。 院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幢居中开了一扇门的一间正房,我直奔房门而去。 怪了,里面怎么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我回头看了眼院门,门分明是从里面栓上的,屋里应该有人才对呀难道他们出事了 不祥的感觉冲得我有些站立不稳,浑身一晃。我忙扶住门框,深吸口气,颤着手指去推房门。 不想,房门却没栓上,只轻轻一推便开了。我冲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一时间,我的心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五味杂陈。 这房子的布局没什么特别,进门就是堂屋,会客吃饭的地方,左手边是卧房,右手边是厨房。我又里里外外走了几遍,也没见着人影。 第二百零五章 试探 这就怪了,人间蒸发说不通啊大门既没在外面上锁,也没大敞四开,说明他们的消失完全是自主行为。除非有人故意布这个局,制造他们凭空消失的假象,可那得多处心机虑呀 考虑再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可他们自己为什么消失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危险才不得不跑了若是这样,那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有暗道机关之类的东西,我刚刚太心急,肯定是忽略了什么。 冷静下来,思路就清晰多了,要么怎么说人急无智呢哎,看来,我也未能脱俗啊。 想想自己刚进门时的失态,我自嘲地摇头叹息了一声,便开始仔细勘察起来。 堂屋里每个角落都被我看遍了,没有发现。我进到卧房,仔细观察这间屋子。 这里没什么装饰,只摆了两个竹凳,靠里边墙放了一张双人竹榻,上面铺着厚厚的被褥。 我把手伸进去一摸,凉的,看来人不在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了。 人能哪去了呢我目光下移,突然发现地面上有些轻微的刮痕,我灵光一现,忙将竹榻拉开,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洞口。我来不急多想,便跳了进去。 洞并不深,只有一人来高,下去后就看到横面又是一个洞口,能容一人猫腰通行。 我哈下腰,疾步前行。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能感觉到前方有风灌入,应该快到出口了。果然,再往前走了百十来步就到了通道的尽头,通道上方有光亮透进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直直腰了。 我直起身,抬头去看,离洞口不过一丈高,只是这洞有点窄,洞壁紧擦着身子,直接往上跳容易刮破衣服。于是,我收缩了身体,手脚并用撑住洞壁,施展我的“壁虎腾挪大法”,两下就蹿了上去。 洞口被一块大石半掩着,我将石头推开,从洞口跳出,蹲伏在地上。四下一看,才发现,原来已经出了城了,洞口就掩在远离驿道的荒草中。 难道他们真的跑了 说实话,我是没想到他们会到都城来的。净空做回了自己,容貌已变,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可瑶尘不一样,在这都城里见过王妃的人可不少,万一遇上了,如何处之所以我才猜到,现下流行的带面纱的帽子八成就是拜她所创。 不过,他们既然来都来了,也扎稳了脚跟,怎么还说走就走了呢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吗 烟花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时节,而我的心情却如春日的残雪一般破败不堪,怅然若失,同时,也不免为他们深深的担忧。 以瑶尘现在的功力,我相信硬碰硬的来,她不会吃什么亏,可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更何况两个人还都是实心眼的。 想来想去,还是先回蜀王宫的好。一来答应了蜀王的事要兑现,不能食言;二来治好了蜀王的病,名声也就传出去了,净空他们知道我消息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碰面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决定了,就开始往回走。心情不甚好,一路晃悠着,慢腾腾地回了翠玉轩。 翠玉轩的门大敞四开着,老远就听见吉利巴尔和兰巴在里面高谈阔论。 一见我进来,两人忙站起身迎了出来。吉利巴尔抢先说:“法师,您这一大早的上哪去了让我和兰巴兄弟一顿好等。您不会是从昨儿晚上一直走到现在吧” 我敷衍道:“有事吗” “没事就是昨儿竟我们俩喝得高兴了,也没顾着您,怕冷落了您,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不,一下了朝,就赶紧和兰巴兄弟过来看您来了嘛。您说可是怪了啊,现在是一天没见着您,这心里就没着没落的,总想过来瞧瞧。” 说着还去问兰巴:“兰巴兄弟,你说是吧” 兰巴在一旁笑着点头,“没错,我也有同感。” “坐吧。”我径直走在案后席地而坐,他俩也跟了过来。 我自倒了碗茶,饮了一口,问:“王怎么样了” “承蒙您惦记,王现在真是跟您当初说的一样,一天一个变化,我看着都年轻多了。”吉利巴尔说完向我倾身过来,神秘地问:“法师,您实话实说,您实际上是不是个老寿星啊” “你猜”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离得那么近干嘛我侧身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 “我猜这我怎么猜呀”吉利巴尔把他肥胖白嫩的大手一摊,颇为无奈。 我的眼神暗淡,默然道:“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当然你猜什么就是什么了。” “法师,您心情不好。”兰巴忽然插话,并且颇有深意的看着我,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兰巴见我没接话,马上说:“法师,您不是说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不如这几日就去吧。您若同意,我就跟王告假,陪着您,给您做向导。” 没等我说话,吉利巴尔先把话抢了过去,“兰巴,你疯了王还没好利索呢,你怎么好就让法师离开都城呢外一王有什么突发状况可怎么整你能负得了这个责吗” 兰巴做恍然大悟状,“哦,你说的对,是我的不是啦。我这不是见法师天天闷在这儿无聊,想让法师出去散散心,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嘛。” 吉利巴尔马上摆出一副师道尊严的模样教训起他来,“兰巴兄弟,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建议让你提的,还真是欠考虑,王若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接着,一拍胸脯道:“不过,你放心,这话在我这儿就算打住了,我不会去跟王说的。” 兰巴忙抱拳,笑言:“那就多谢您了呗” 吉利巴尔嘚瑟得尾巴都快上天了,晃着头,笑眯了一双眼,洋洋得意道:“客气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呀。” 吉利巴尔小呷了一口茶,将茶碗放在案上,抬眼看了看我和兰巴,正色而豪气地说:“法师,您看这样好不好等王好利索了,别说去兰巴兄弟的家乡,这蜀国的大好河山,您想去哪都随您,我陪着,怎么样” 第二百零六章 是敌是友? 兰巴马上插科打诨道:“诶总管大人,到时候是不是就算出公差了那可不能把我落下,也得带上我” 吉利巴尔反应快,马上说:“只要王同意,我没意见”一句话把自己推了一干净,兰巴还得领他的情。 我冷哼一声,这俩人,我还没表态呢,他俩就把事给定下了。 我心里有事,没心情陪着他们闲聊,便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们有事就去忙你们的,不用在这儿陪我,都回去吧。” “没事没事。”不想,俩人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异口同声道。 纵使我再迟钝也发现了端倪,这俩人从昨天开始就有意在缠着我。昨晚把饭吃得那么晚,现在又是这个样子,我还没那么自恋,会认为他们对我真的能达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 难道说,他们发现了净空和瑶尘的行踪,而且也猜到了我和他们的关系,才会如此拖着我的吧那么,这俩人的目的是一致的,还是各怀鬼胎 我迅速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这两种可能性的大小。 兰巴与瑶尘相熟,瑶尘若在市井中露面,即使戴着面纱,没准也能被兰巴认出来的。吉利巴尔估计认出瑶尘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如果看到了她的脸就不好说了,八成也会认得出来,必竟当初李代桃僵是由他负责的。 而且,他的眼线在寻找杜宇夫妻的过程中出过力,相信也是有认得瑶尘的。更何况他的眼线众多,没准哪个还真就碰上了瑶尘也说不定啊。 他们对我的来历好奇,有所怀疑是肯定的,但是要真会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的可能性却不大。必竟除非净空和瑶尘本人往外说,否则别人从何而知呢 兰巴对瑶尘用情很深,是绝不会对瑶尘不利的;至于吉利巴尔,若放在从前,肯定会通过瑶尘找到杜宇,然后再想办法把鳖灵和杜宇的身体换回来。可今时不同往日,换身体这事已没了意义,所以说,吉利巴尔即使发现了瑶尘也应该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不过,兰巴并不清楚这些,不会是他要缠着的不是我,而是吉利巴尔吧可这能缠多一会儿呢总不会一天到晚的跟着吧 别说,从昨晚上到现在,可不就是一直都跟着的吗 难道说,瑶尘他们的出逃是拜他所赐那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碰面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瑶尘会不会有话让他转告呢 想到这儿我挑眉去看兰巴,果然见他与吉利巴尔谈笑间偷瞄着我,眼神相撞时,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下了然,看来,我猜对了。 “我累了,想休息会儿,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 吉利巴尔一听我言,一改往日的死缠烂打,马上响应,对兰巴说:“啊呀,法师下逐客令了。别说,我还真疲乏了,那咱就先撤了吧,回头没事再来看望法师。” 我淡淡道:“我又不是小孩,不用总来看,有事就忙你自己的,不要管我这个闲人。” “那哪成啊,您不想我们,我们还想您呐” 吉利巴尔的一张嘴呀,从来都跟抹了蜜似的,听得兰巴在一旁直乐,“法师,您别信他的,他也就那么一说。” 吉利巴尔把眼一白,佯装不高兴道:“兰巴,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呢” 得,两人又拌起嘴来了。 将两个活宝一起推出了门,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整个世界顿时清静了。 回到案边,跪在地上趴着往几案下一瞧,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折叠成小老鼠形状的绢帕。我忙把它够出来,打开来看,竟是张简易的路线图,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小楷“我和净空在一起,被发现,回江源等你。” 那帕子是瑶尘随身之物,我见过的;而这字一看也是出自瑶尘的手笔。真是的,这丫头太懒惰了,也不知道把字好好练练。 看着那丑得不能再丑的字,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释然的笑了。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没错,瑶尘肯定与兰巴相遇了,兰巴这是充当起信使来了,难怪他刚刚一个劲地想要陪我去江源。 不过,吉利巴尔为什么一直回避江源这个地方呢难道江源有什么让他所忌讳的东西吗我看他态度坚决,看来,在蜀王大好之前大摇大摆地离开都城似乎是不大可能了。 兰巴与吉利巴尔的关系不可谓不好,在这件事上却刻意瞒着他,这只能说明在兰巴看来,吉利巴尔会对瑶尘不利。 很有可能吉利巴尔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兰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才及时与瑶尘碰了面,通风报了信,否则瑶尘他们也不会大晚上的连夜出逃。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也在吉利巴尔的怀疑人选之内我与那伙计对过话,如果真要查的话,很容易就会查到我的头上,到时想不把我和他们联系起来都难啊。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可现在蜀王明显不想放我走,短时间内我也没有合适理由离开。 蜀王现在还需要我,即使知道我和他们有关系,一时半会他不会,也不敢把我怎样。但若我不告而别,他们必定会采取行动,对瑶尘他们不利。没准吉利巴尔的眼线已经遍布沿途,防不胜防了。弄不好,我昨晚上的一举一动也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呵呵。 从都城到江源,一般人走起来怎么也得七八天才能到,若我暂且留在这里,稳住吉利巴尔,或许还能给瑶尘他们赢得一点时间。 打定主意,便不急燥,悠闲自在品起香茗来。 晚饭过后,我放了雪儿在外面玩,自己则闭上眼睛感知周围的讯息。附近的老鼠大部队的确都不在了,连鸟都没留一只。 也不知兰巴现在在哪我其实是很想和他好好聊聊的,怎奈吉利巴尔总是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想甩也甩不掉,估计他也急得不行,正想着怎么脱身呢吧 我苦笑了一下,怎么感觉吉利巴尔真跟东、西厂和锦衣卫似的,把整个蜀国搞得人人自危、一片恐怖呢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宁神一看,竟是鳖灵和吉利巴尔。这俩人怎么一起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既然来了,那就会会吧。 我睁开眼,信步走出竹林。远远的看见他们的身影,打了照面,便快步迎了上去,深施一礼,“净心恭迎蜀王大驾。” 鳖灵见我施礼,也忙紧走几步还礼道:“上仙,我怎么好受您的大礼呢折煞我了。” 我不以为意,道:“您客气了,本该是我去看望您的。总管大人勤快,总是迫不及待地来取药,否则,我就亲自把药送去了。” 我故意奏了吉利巴尔一本,果然,他一听就急了,“法师,您怎么不早说我来取药那还不是您一早交代的吗当然我也怕您老人家辛苦。要知道您有这心,我还跑这腿干嘛” 我笑着看他在那里跳脚,鳖灵忍不住开解他道:“你急什么法师是在逗你呢你怎么就没听出来” 吉利巴尔做擦汗状,夸张地说:“哎呀,法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怎么能随便开这种玩笑呢王会怪罪我的” 我反驳道:“王是谁王是天下难寻的明主,宽容大度,怎么可能会怪罪于你呢” 被我抢白了一句,吉利巴尔还想分辨什么,终是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只会越说越没理,只好作罢,跟在我和鳖灵的后面进了翠玉轩。 请鳖灵在上位坐好,我和吉利巴尔依次坐下。鳖灵神情愉悦,道:“这几天就一直想着过来看看法师,怎奈病得时间久,要处理的事积压得太多,今天才得了些闲。” 我礼貌应道:“身体要紧,要劳逸结合才好。” “法师,这些天我感觉身上大有起色,真象您说的那样,一天一变化,您看,我这皮肤是不是好多了,连皱纹都少了,浑身都是劲儿,就象返老还童了一样。法师,您真是神人呐。”鳖灵一捋袍袖,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鳖灵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初见时,他已行将就木,垂垂老朽,而眼前的他却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有如脱胎换骨了一般,连头发都黑了许多,声音也不再苍老。 我浅笑道:“您会变得越发年轻的。” “真的”鳖灵的眼里流露出惊喜。 见我点头,鳖灵更是喜上眉梢,“实不相瞒,最初我对您的话还是将信将疑的,您说许我百年的寿数,当时还以为只不过是夸张的说法,现在看来,您说的都是实言呐” “的确如此。” 我又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鳖灵更加喜不自胜,脱口问道:“我想问句不该问的,您是不是会长生不老之术啊” 我一摸下巴,惊讶道:“我象吗” 鳖灵笃定答道:“我看象。您能轻而易举地就许了我百年,那您自己当然想活多久就活多久啦而且您看起来这么年轻,而修为却如此之深,所以,您的年龄总不会只有外表看起来的十七八岁吧 “是啊,法师,我觉得您怎么也得有几千岁了吧”吉利巴尔似乎也很好奇,插嘴道。 说起年龄,我有些茫然,于是,实言相告:“不瞒您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多大,长了没有,三十七八总该是有的。” 话一出口,不想他二人却大笑起来,看那神情,显然是不信,只当我是不想说,拿玩笑话来敷衍他们。 笑够了,鳖灵认真道:“法师您太会说笑了,三十七八怎么可能有您这样的修为不过就算您真是三十七八,那您也绝对是驻颜有术。” 我无奈道:“您过誉了。” “哎”鳖灵突然出其不意长叹了一声。 这是有话要说呀我想了一下,还是配合一下吧,于是问道:“敢问王为何叹息” 鳖灵伤感道:“法师,这百年之后,我是不是还会变得老朽,还是会死呀” 我心一惊,诧异地看向他。只听他继续道:“法师,您别怪我贪心,我是老过一次的人,所以对衰老尤其的恐惧。只要一想到有一天我会掉光牙齿、皮肤发皱,就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我无奈道:“生老病死,是这自然世界的法则,是不可违抗的定律,人人都会有那么一天,只不过是迟早而已,就连天地都有自己的寿数。神仙尚且不能与天地齐寿,更何况是芸芸众生呢王,您可千万不要缘木求鱼、钻了牛角尖啊” 未等我说完,鳖灵却扑嗵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我大惊,忙伸手去扶,他却不肯起,把着我的胳膊,眼泪纵横道:“法师,求您教我长生不老之术吧。我保证爱民如子,让百姓过上富裕安定的生活。只要能长生不老,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疯了。紧接着就是:这人没救了。 我扭头去看吉利巴尔,我纳闷他是怎么守护他的王的。没想到吉利巴尔也跪下了,眼神透着专注和请求。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疯魔的岂只是蜀王这普天之下,长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从秦始皇到历朝历代的帝王,再到普通的百姓,哪个不想追求长生 没有办法也就罢了,如今遇到了我,就等于看到了希望,这鳖灵岂肯轻易放过我 我突然后悔了自己当初的决定,给他治了病也就罢了,替净空补偿也犯不上许他个百年呐人心贪婪难测,本是人性使然,我竟忘了这最基本的东西,催生了他的贪念,太草率了,罪过啊。 我隐隐的感觉到不安,要走的心变得坚定而急迫起来。 必须尽早结束这一切。 我重重地坐下,喃喃道:“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求的就是一个平衡。逆天而行,去求长生真的有那么好吗” 吉利巴尔点头道:“法师,大家修行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多活几年、多些本领吗否则,谁费那些力,吃那些苦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我愕然,这个问题还真是从未想过。 我为什么修行难道和他们想的一样吗不对,我不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长生,我修行是因为喜欢。我和他们不一样 第二百零八章 我这人做事就这样 看着眼前这两个痴魔的人,我感到十分的无奈。 “百年的长生已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了,再长则不是我能给就给得了的。天道轮回,自有定数,但我相信,只要您一心向善,心境平和,就一定能获得人世间最大的喜乐。” 鳖灵眯着眼听我把话说完,眼里的神采渐渐散去,喟然长叹道:“我听明白了,是我太痴心妄想了,不该向法师提出这个请求。” 我看他执念深重,不想办法帮他化去,他必定无法解脱。于是,劝慰他道:“其实,人死也只是肉体的死亡,人的灵魂却是不灭的。” 鳖灵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此话怎讲” “这个,您应该是最有体会的呀您的肉体消亡了,可您的灵魂还在,只是寄居在了不同的身体里而已。 其实,换一种思维来看,您是幸运的,因为您的意识还在,而其他人死了之后,灵魂却不得不堕入天、人、阿修罗、畜、鬼、地狱这六道轮回,周而复始,承受前世的业报。 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堕马之时本已死去,可因着您的品行结下的善业,您得以借着鳖灵的身体重生,这是多大的福报啊,常人求而不得的事,在您这儿却实现了。 我不是替那占您身体之人说话,他也是与您有缘之人,才会机缘巧合,得以在您的身体里生存,而且他不贪念王权,能够重新将蜀国交付到您手中,单从这一点上来讲,他就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而我与您也是有缘之人,才会助您百年之寿。 凡事要往开处想,别总去想自己失去了什么,而要多想一想自己得到了什么,那样才会觉得快乐。 就象您,虽然失去了一副中意的皮囊,但您的灵魂不但获得了重生,还得以长寿,这是常人所不能岂及的福分,您该开心才是啊。” 我说完了,这两人听得大眼瞪小眼,半晌,鳖灵冒出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气得背过气去。他说:“法师,那我是不是可以换个好点的皮囊” 合着我说了这么半天全白说了,人家一句没往心里去我突然有一种无力又无奈的感觉。 哎,我无声地叹息,他这是轴进去了,执念深重啊。我就奇了怪了,他怎么就那么在乎过去的那副皮囊 我蹙眉道:“这副皮囊不好吗” 鳖灵很认真地回答:“现在虽然看着年轻了些,但和我原来的那副没法比。所以说,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样子。” 我无可奈何,只能断了他的念想,“对不住,这个我还真是无能为力。” 不想再继续这个无果的话题,我起身,去里间取了药交给他,“我所能保证的,就是您在这一个月内会恢复青春。鳖灵的外形其实也不错,没那么不堪。好好善待这副身体,您会喜欢的。” 略一沉吟,我又补充了一句,“对于常人而言,您已经算是长生不老了,好好珍惜吧。” 鳖灵也是个识趣的,说:“那我就不打扰法师了。”说着,便起身告辞。 我把他们送出了竹林,吉利巴尔回头冲我挤挤眼睛,我会意,他这是有话要对我说,便点点头,回到翠玉轩等他。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吉利巴尔就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一进门就嚷着:“渴死我了,法师您这没个人侍候着就是不行,连口水都喝不上。” “知道我这儿没水,不喝完了再来” “嘿嘿,这不是急嘛。” “有事” “法师,您跟我说实话,您今早上到底干嘛去了” “你想说什么” “法师,得意楼做豆腐的伙计失踪了,已经报了官。有伙计说今早在他家门口见过您。” “凭什么说就是我” 吉利巴尔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把身子侧向一边,夸张道:“还凭什么光头、白衣飘飘、风度翩翩、俊美怡人,放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除了您还有谁呀那伙计描述您的时候口水都快流到膝盖了,绞尽脑汁地想词来形容您。要我说,就您,也别想干什么坏事,太显眼了,好认” 本来他就口渴,又说了这一大堆的话,更是口渴难耐,嘴唇都干了。我瞥他一眼,没做声,起身去里间拿了水壶给他倒了一大碗。 “您有水啊,那怎么不早点给我,让我渴了这半天”吉利巴尔嘴里埋怨着,端起水来咚咚咚,几口就给灌进去了,整个一个牛饮。 喝完了,他一抹嘴角道:“法师,您别不承认,今早上您还去了得意楼,得意楼对面卖早点的老伯已经说了,您打听那个卖豆腐的来着,还骗人家说是来挖墙脚的。” 我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 吉利巴尔二目圆睁,“怎样法师,您现在是嫌疑人呐得意楼的人怀疑您把那个叫净空的人给这个了”说着,他用手做了个切的动作。 我没忍住,顿时笑出声来,吉利巴尔就有些急了,“说正事呢,您都被嫌疑了,怎么也不知道急还有心思笑” 我憋着笑,道:“总管大人,您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吉利巴尔眨巴着眼睛问:“怎么讲” 我将手指在案上一敲,坦然道:“没错,我的确一早去过得意楼,因为我有个异姓哥哥就会做豆腐,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本来想跟得意楼的人打听,但当时得意楼大门紧闭,怕打扰人家不礼貌,就没敲门。 后来,好不容易有伙计出来,我想跟他打听就跟了上去。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多讲了。总之,我去的时候,那房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吉利巴尔拧着眉头听我说完,问:“您想找人,咋不跟我或者兰巴说一声呢再说,当时吃饭的时候直接问伙计多方便,瞧您弄得神神秘秘的,您说,怎么能不让人起疑呢” “我也是好久未见我那哥哥了,平时没什么联系,吃饭的时候也不确定。我这人做事就这样,凡事喜欢自己做,没把握的事也不爱说出来。” “您那哥哥都失踪了,您怎么也不着急呢不会是您知道他的下落吧” 第二百零九章 好自为之 我淡定道:“不知道。他总是这样,我都习惯了。或许,他不愿意见我吧谁知道呢” “您那哥哥会法术也是世外高人要不怎么能在室内凭空消失呢” “或许吧,他的事我不是很了解。” “那你们” 见我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吉利巴尔一时语塞,过了半晌,有些无奈,正色道:“法师,您那哥哥可能,恐怕,要有大麻烦了,有人看到他与杜宇王的王妃在一起。” 我眼帘微抬,等他往下说。 “法师,您也知道,杜宇王与王妃是已经被下葬了的,现在王妃突然露面不就等于在召告天下,开明帝欺世盗名吗您想想,换作是您,您能让她存在于世上吗王可以不要王位,但他对名声还是很在意的。” 他瞥了我一眼,直言道:“法师,别怪我多心,王妃突然和一名男子乔装出现在都城,而那名男子偏偏名叫净空,您叫净心,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必竟您太强大了,如果您欺骗王,那后果简直太可怕了。” 我轻挑眉毛,道:“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真如你所担心的那样” 吉利巴尔坦然一笑,道:“法师,不瞒您说,虽然我从心底想要相信您,但为王着想,我必须把事情调查清楚,以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就有了昨晚的相邀” “原谅我,法师,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兰巴也跟着你一起做戏” “他不知情。别说是他,连王我都瞒了。没调查清楚,我不想让别人对法师有疑议。” 我冷哼一声,“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喽” “法师,您被怀疑心里不舒服,我理解。不过,您也理解理解我,您不知道这几天我这心理压力有多大啊。 哎,两边都是我敬重的人,若真是兵戎相见,让我选择站队,您说让我怎么选啊都快折磨死我了” 吉利巴尔说完,又猛灌了一口水,好象跟那水有仇似的。 我哑然失笑,问他:“那你查的结果如何啊” 吉利巴尔放下水碗,两手往膝上一放,象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释然道:“我的结论是他们的出现与您无关,但您肯定和他们相识,至少和那个净空是认识的。” 我撇了下嘴,逼视着他的眼睛问:“我现在感兴趣的是,如果我真和他们有关系,而且想要扳倒大王,你打算怎么办你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吉利巴尔身子向后一躲,手捂心口,故作惊讶,夸张地说:“法师啊,您不带这样的,您是想逼死我呀” 我冷了脸,看着他不说话。 瞧着我的眼,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淡,眼眸里玩笑的意味慢慢褪去,最后垂下头,不自在地挪了挪他那肥硕的屁股,喃喃叹道:“我能怎么办我说过,我吉利巴尔的命是您的,可王于我族又有恩情,实在是两难啊。 这些天我也想了,如果非要我做出选择,大不了来个自我了断也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喜欢斗就自己斗去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为自己曾对他产生的怀疑感到愧疚。 “为了不让你为难,让你安心,我打算离开这儿了。” 吉利巴尔猛地抬头看向我,结巴道:“不,不是,法师,您别介啊问题说清楚不就完了吗您别放在心上啊法师,您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吧” “没有,你的所为我能理解,我也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缘份尽了,该散就散了吧。” 吉利巴尔见我去意已决,急得脸都红了,抓耳挠腮,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才好。 我拍拍他的肩,道:“想开点,有缘就会再见。” 我去里面把鳖灵剩下的药取来,连着竹筒一起交给了他。“劳烦你每日定量给王服用,不可贪多。” 吉利巴尔把手往后一背,“不要给您自己给去,我不代劳。” 我保持着姿势,逼视着他。他挺大个男人,眼圈竟微微泛了红,鼻塞道:“您答应过要呆至少一个月的,您也说过,就是要走也会亲自跟王辞行的,您现在这样,是打算不辞而别吗难道我们凡人的感情就那么卑贱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想,一席话竟弄得我的心也跟着酸了起来。 拉过他的手,将竹筒塞在他的手里,软语道:“你错了,我也是俗世中人,在我眼里,所有人的情感都是高贵的,一点都不卑贱。有些话,我没法跟你说,是因为我有自己的苦衷。” 吉利巴尔哽咽道:“您有什么苦衷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兴许多个人还能多些办法呢再说,有王撑腰,远了不敢讲,在这蜀国境内有什么是办不成的您若能留下,以王对您的仰仗程度,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总是可以的。” “我是个修行之人,若不是贪恋人世间的人情温暖,喜欢凑个热闹,也不会有今天。如今我去意已决,还望你能劝慰王,不要让他过于执着长生之事。 另外,红尘虽好,但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伴君如伴虎都道是女人心,海底针,孰不知,君王心,最难测。咱们相识一场,我劝你,俗世中事,见好就收,不要过于沉迷,否则,物极必反,莫葬送了百年的修行啊。” “不会的,王很信任和倚重我,法师,您放心,不用替我担心,我会好好的。” 看他执迷不悟,我也无可奈何。有道是话说有缘人,再中肯的话无缘之人听了也是白听,反倒枉费了唇舌。更何况人各有志,我认准的路不见得就是别人路,只愿他的前路,真能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在蜀王的庇护下坦荡通达吧。 我怅然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好自为之吧。” 吉利巴尔一个大男人,此时却忽闪着水汪的泪眼,恋恋不舍道:“法师,您打算什么时候走我想送送您。” “不必客气,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不喜欢送别的场面。” “那此生我们还能再见吗” “不知道。不过只要有缘,总会相见。” 第二百一十章 红衣女鬼 “我走以后,再跟王说吧。雪儿我留下,你替我好生养着。” “放心。” “王妃和净空的事不要再追查下去了,信我,他们对王无害,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好,我信您。” “麻烦你帮我跟兰巴打声招呼吧,我就不跟他辞行了。” “兰巴已经告假回老家了,等他回来,一定转告。” 我俩一时都沉默了,没了话说。 过了一会儿,吉利巴尔开口道:“法师,您什么时候修行累了,想着回来看看我。到时候,咱们还得意楼与兰巴兄弟一起,把酒言欢。咱可说好了,到时候一醉方休,您不喝都不行。” 吉利巴尔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 一个大男人,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语气还斯斯斯艾艾的,弄得我也跟着伤感起来。心里默叹,哪还有什么下一次,此次一别,恐难再见了。一眼瞥见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一冲动,便摘了下来。 “兄弟,留着做个纪念吧。” 太意外了,吉利巴尔没想到我会送他东西,忙将手背在身侧,在袍子上直蹭,语无伦次道:“法师,您看,您这也太客气了,我都没送您什么,您就送这么大的礼,这哪好意思要啊”嘴里说着,眼睛却盯着那扳指挪都挪不开了。 我强忍着笑,晃晃手中扳指道:“不好意思要啊正好,我也舍不得呢,那我就收回了。” “诶别呀”吉利巴尔赶紧伸手抢了去,“哈,我要拿回去供起来,让我的族人顶礼膜拜。” 他说者无意,我脑中却电闪雷鸣般的炸开了锅。黄皮子老太的话还犹在耳边,眼前的一幕恍如隔世。 “对了,法师,王送您的那一箱珠宝还在我那儿呢,您等着,我这就叫人给您送来。” 真是的,他怎么还不明白,我是在意那一箱珠宝的人吗我摇头,刚欲说“不必了”,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何必非要把话说尽、泪流净呢于是,淡笑着对他说:“去吧。” 吉利巴尔前脚刚一离开,我就进里间把那些宝贝药都收进了乾坤轴里,瞬移出了城。 按照记忆中帕子上的路线确定了一下方位,估摸着净空他们一天行进的速度,疾速追赶。 走不多时,前面便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拦住了去路。 此时,天已黑透了,我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如就在此将一晚。于是,一头扎进林子里,挑了一棵带歪脖的粗壮大树,直接跳上去,窝在树杈里便合上了双眼。 前一日一宿没睡,这会儿也是困倦了,这眼睛刚一合上就见了周公。 睡得正香,忽然梦见一条土狗站我面前,瞪着眼睛看着我,一条长长的舌头从一侧嘴边搭拉出来,流着口水,还喝哧喝哧的喘着粗气,我一个激灵就醒了。 未及睁眼,林中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风,浑身的汗毛瞬间乍起。 伴着树叶唰啦唰啦的响,忽然,林子里似有若无,隐约传来阵阵的歌声。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软侬婉转,伴着巧笑连连。 有人不对,这乌漆嘛黑大晚上的,谁会跑这儿来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仔细去听,那歌声忽大忽小,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心里便有了谱,这绝不是人,定是鬼魅了。只是大晚上的,她不好好休息,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地想干什么 我好奇心起,决定看个究竟,于是闭着眼假寐,等着她来现身。 歌声突然在不远处停住了。 过了片刻,一阵旋风尖哨着刮过,脑后突然吹来一阵小阴风。我心头一凛,莫不是在我身后 我强压着回头的欲望,凝神去看,只见一红衣女子就悬在我的身后,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靯。 且看那女子,一张白得象面粉一样瘆人的脸,掩在披散在肩头漆黑的长发中,释放着阵阵寒气;鲜红的,象吃了血孩子一样的嘴唇,在那白白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出;没有眉毛,两只细长没有眼仁的小眼睛象是画上去的似的,左眼下有一颗粟米粒大小的黑痣。 她悬在那里不动,我推测她是在观察我。可盯着我后脑勺看却是为哪般光头有那么好看吗正想着,转眼间,一道红影闪过,那女子已悬在了我的面前。 她看了我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咧着红唇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接着,她伸出舌头凑了过来,直接就奔我的嘴而来。 那舌头足有一尺来长,唬得我再也假寐不下去了,伸出两指,快如闪电的夹住那根长舌,连绕了几圏,将舌头在指上缠牢,然后象甩鞭子一样,左甩右甩,将那女鬼抖抡得如风车一般,直到女鬼口中发出呜呜的求饶声,才罢了手。 刚一松手,那舌头就倏地收回到她口中。她双手捂着嘴,跌落到地上。 我也从树上跃下。女鬼知道遇到了劲敌,实识务地扑跪在地,磕头道:“求上仙饶命。” “饶你让你继续害人” 女鬼捂着嘴巴,可怜兮兮地说:“上仙,我也不想害人呐,可是我不吸食阳气就会魂飞魄散。我一生孤苦,死后还要遭受魂飞魄散的痛苦,我不甘心啊” 说到最后,女鬼的声音突然变得悽厉,充满了怨念。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致使她如此怨气深重,于是,问道:“哦孤苦说来听听” 那女鬼哭诉道:“我生前是个苦命人,从小就是孤儿,被祖母养大,生活非常的困苦。 我不知道为什么村里所有的人都不待见我们,见了我们都躲得远远的,有的还会唾上几口唾沫,骂上两句,骂我祖母是什么害人的蛊婆。 我敢发誓,祖母是个好人,我天天跟她在一起,从没见她害过什么人,不知道村里人为什么那么对她。” 女鬼说到这样,停顿了一下,面部扭曲起来,仿佛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一口白牙咬得嘎吧吧响,周身释放出阵阵黑气。 第二百一十一章 红衣女鬼之女鬼的怨念 我耐心地等了她半晌,那黑气才渐渐散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幽幽地接着说:“记得那年我十五岁,祖母生病,眼看着就不行了,她说饿,我就让她等等,然后跑去村里到处求人给点吃的。 可跑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一个人肯施舍一点,处处都吃闭门羹。 等我哭着跑回去,祖母已经断气了。 我唯一的亲人走了,这世上唯一疼我爱我的人走了。我哭得死去活来。 没人帮忙,就一个人把家里唯一的破席子卷了祖母,用根绳子捆紧了,拖到这个树林里,挖了个坑把祖母葬了。 对我来说,这个可恶冰冷的世道,我没什么可留恋的,我要跟我的祖母在一起。 所以,埋葬了祖母后,我就穿上了祖母年轻时的嫁衣。 那嫁衣是我们家唯一一件象样的衣服,平时祖母把它当宝贝似的压在箱底,都不舍得让我碰一下,我一直都梦想着哪天能套在身上试试的。 现在祖母没了,我穿上它,算是了了我的心愿了,再也生无可恋,就把自己挂在坟边的那棵树上了。” 女鬼指了指我刚刚睡觉的那棵树,末了还怯生地看着我,幽幽地补充了句,“就是那棵,挂在你睡觉的那个树杈上了。” 这时,没有阴风,可不知为什么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让我有些不自在。 哎,修行不够啊,到底还是犯膈应了。 女鬼的面目突然变得青面獠牙,十分的狰狞,眼睛里似乎都能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厉声道:“我恨死那些村民了,他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冷漠付出代价” 我不为所动,泰然质问:“这就是你滞留在此的原因” 女鬼昂头厉声道:“没错他们都该死这片林子是我的地盘,他们从这经过就要把命留下” 我平静地质问:“那你的行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女鬼不服,辩解道:“我是报仇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怎么能和我比” “强词多理你能保证你杀的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吗” 女鬼闻之一愣,我继续道:“比如说我,只是路过而已,你了解我吗你凭什么就断定我有罪,就断定我是罪有应得” 女鬼恢复了白粉一样的面孔,瘫坐在地上,说出不话来。 看来她本性不坏,能听进去话,我便继续开导道:“那些村民的所作所为的确过分,但这些年来你惩罚他们惩罚得也够了。 有时候原谅别人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取人性命的时候你是快乐的吗 要知道,冤冤相抱何时了你活着的时候受苦,难道死后你还要将这种痛苦延续吗难道你想怀着怨恨永世困于此地吗难道你就不想超生重新开始吗” 女鬼被我排山倒海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哑口无言,怔怔道:“我当然想重新开始,可是我还有一口恶气难出。” “说来听听。” “我想让村子里的人重新安葬祖母,跪在祖母坟前,磕头谢罪。”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可以帮你。” 女鬼怯声道:“真的吗您不骗我” “当然,出家人不打诳语。” 女鬼脸上凄然,动容道:“上仙,不瞒您说,我还的确有一心愿。想当年,我的尸骨无人收殓,挂在树上任鸟啄、任风吹、任雨打,后来烂透了,零零散散地掉在地上,经年累月,被泥土覆盖。上仙,我求您,把我的尸骨殓了,将我葬在祖母坟旁,我将感激不尽。” “好,我答应你。” 我见女鬼欲言又止,便和蔼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那女鬼有些犹豫,迟疑着问:“上仙,我真的能超生吗” 看着这个活着时没享着福,死了还备受怨气折磨的可怜的女鬼,我的心里没有憎恶,只有怜惜。 “记住,能够困住你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的心” 女鬼听了,愣怔了半天,忽然似有所悟,释然地吐了口气,匍匐着给我行了个大礼,“谢上仙开导。” 女鬼说完就凭空消失了,我身上猛的一激灵,抽动了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窝在树杈上,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此时,天已经放亮,晨雾弥漫,并无什么不妥。我从树上跳下,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个树杈。弯脖的形状,倒还真适合上吊。 我摇摇头,赶走脑中的遐想,举步向林外走去。 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查证一下。 出了林子,不远处有袅袅的炊烟升起。瞬移到近处一看,是个四五十户人家的村落,鸡鸣犬吠的,倒是热闹。 走进村子,迎面碰到一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看到我象见了鬼似的,还没等我打招呼,他就“妈呀”一声大叫着起身跑掉了。 我低头打量自己,衣服干干净净;摸摸脸,好象也没粘上什么脏东西。我又不是鬼,有那么可怕吗 往村里走了还没超过十步,村里就闹哄哄地出来一群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斧头、木棒,一样不少,见了我在离我十来步远的地方都停下了脚步。 打头的是个壮小伙,那小伙拿着一把砍刀,指着我问:“你是什么人” “过路人。” 他一指林子的方向,大嗓门地问:“你是从那边来的” 我点头。 “你是人是鬼” “你见过有鬼大白天出来晃的吗” 人头接耳地交换了下意见,然后还是那个小伙出头问道:“这么早你怎么过来的” 我好笑道:“走过来的。” 那小伙把手你一挥,“不可能这天才亮多一会儿,那么大片林子,不可能这么快从林子里穿过来,除非你在林子里过的夜。” 我点头,“没错。” 那群人顿时惊骇得后退了几步,有个胆大的指着林子问:“你没见到鬼” 我不急不缓地淡然答道:“我是法师,不怕鬼。” “您是法师太好了” 那个小伙子带头走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法师,您得救救我们呐” “救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哦,对不住了,法师,您快请,请到我家里去坐。” 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把我带到一处院落。小伙子把我让进屋,大家围着我落座。 “法师,您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晚上从林子里过夜还能活着出来的人。看来,那鬼的确是怕您的。我们求您一事,帮我们把恶鬼除了,我们全村人都感谢您。” 第二百一十二章 红衣女鬼之村里人的心病 那个小伙子带头走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法师,您得救救我们呐” “救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哦,对不住了,法师,您快请,请到我家里去坐。” 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把我带到一处院落。小伙子把我让进屋,大家围着我落座。 “法师,您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晚上从林子里过夜还能活着出来的人。看来,那鬼的确是怕您的。我们求您一事,帮我们把恶鬼除了,我们全村人都感谢您。” “你们知道那鬼的来历吗” 小伙子眼神飘乎,躲闪了一下,看了眼其他人,然后咬了下牙,象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一捶拳头,道:“也罢,难得遇上法师,看您能活着出来,一定是有大本事的,索性也不瞒您了。 其实,说起来,这事跟我们村有关。二十多年前,我们村来了一个乞食的老太婆,蓬头垢面的,还带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女婴嗷嗷待哺,村里人可怜她们,就给了她些吃的。” 小伙子说到这里眼睛有些发直,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也没多大,好象也就六七岁。不过,我现在还能清楚记得当时见到那个小婴儿的情形,瘦得皮包骨头,饿得不停地啃手。喂了些汤水吃饱后,就象个小猴子一样蜷着身子睡着了。 可能是觉得我们村人好,老太婆就不走了,自己在村边搭了个小窝棚,住了下来。 有一次村里有个小孩子发热不退,眼看就不行了,不知谁说见过老太婆摆弄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不如去问问她有什么办法没。 那个老太婆倒也爽快,听说之后,马上就弄了一碗草药汤给送了过去,没想到第二天那孩子就好了。 当时,村里人都挺高兴,看来以后谁家有个病啊什么的就不用去外面请巫医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此后,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好去找她看,她每次都能鼓捣出一些东西来给人喝,也确实都挺见效。 这样,老太婆在我们村一时还挺受欢迎,谁家有好吃的也都想着给她送去一口。 可时间一久,大家就发现她不对劲了。老太婆性情古怪,不爱与人交谈,眼神也似乎透着一股邪气。据说,有人看到她半夜三更的拜月亮,还有人说看到她用小罐子养一些毒虫。总之,就是觉得她神神怪怪的。 如此一来,村里就有了传闻,说老太婆是传说中的蛊婆。蛊婆您懂吗” 我毫不避讳地点头。 这个我当然懂,藏经阁里的杂书里有关于这个的记载。 据传苗人妇女有善蛊术者,被称作蛊婆,或叫草鬼。净空当时给瑶尘所施的蛊,就是蛊婆送给他的情蛊。 这个传闻一出,大家就都嫌恶并且怕了她,走路都躲着,生怕在不知不觉中被她下了蛊,更别说去找她看病了。时间一长,老太婆吃饭都成了问题。 不过,那个老太婆倒是很能干,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楞是把那个小孩一点点的拉扯大了。 就这样过了十来年。有一天大晚上的,那个小姑娘挨家挨户敲门要吃的,大家都不敢跟她接触,怕她也是蛊婆,所以没有一家开门的。后来,全村人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等天亮了,大伙聚在一起一商议,决定去她家的小窝棚看看,结果里面空无一人。当时大伙儿也没多想,只道是她们离开了。 谁成想几天后,有人去林子里采蘑菇,低着头一路找,结果在一棵树旁发现有个新立的坟头,被唬了一跳,要知道最近村里也没听说谁家出殡呐。 正纳着闷好奇地左看右看,突然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脸上,用手抹了一下,放到鼻下一闻,恶臭恶臭的。抬头一看,吓得魂都没了,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原来是一具女尸挂在树上,穿着红衣、绣花靯,瞪着眼,舌头伸出老长,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而尸液顺着衣服的下摆正一会儿一滴的往下落。 那个村民平时是有名的大胆,可当时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猛然见到那女尸,话都说不出来,路都快不会走了。最后是连滚带爬地回了村里,当晚就发了高烧,直说胡话,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咽气了。 村里人为了弄清真相,就赶在大白天一起去了林子里,找到了那棵树。 那上吊的女尸虽然已经腐败得变了模样,但从身材、面相上还是依稀能看出是那个小女孩。 当时大家就都害怕了,谁也不敢去碰那尸体。正当大伙儿犹豫不决、站在树上商议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了砸在一个人的脸上。那人顺手一摸,粘忽忽的,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女尸爆了的眼珠子,当时就吓得大叫起来。 本来大伙儿就害怕,有人一叫,顿时就炸开锅、乱了套,开始一窝蜂的往外跑,再没人敢踏进那林子一步。 再后来,就听说这林子里闹鬼,一到夜里,就能听到里面有阵阵的哭声,有时还能听到女孩的歌声。 这些年,这林子始终就没消停过,白天还好,晚上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我忍不住问道:“你们就没请过巫师吗” 有人接话道:“怎么没请过可那鬼厉害着呢,进去的巫师也都被吃干抹净了。” 接着,又有人说:“可不是,后来都没有巫师敢接这活了。没办法,凡是路过我们这儿的外乡人,我们都只能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赶夜路,要在村里住一宿再走。多数人都听劝,但总有个别不听劝的,第二天我们进林子就会发现人已经变成白骨了。” 说罢,大家又是一阵唏嘘。 “法师,您既然不怕鬼,就求您帮我们除了那鬼吧,否则,我们村的人就象是始终生活在诅咒中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提心吊胆的。” 我沉吟道:“没错,那林中的女鬼怨念极深,痛恨你们平日对她祖母的歧视,也痛恨你们的冷漠。 要知道,她祖母临终前饥饿难忍,她在绝望无奈之际,去求村里人施舍一顿饭,可没一个人肯施以援手的。等她赶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可想而知,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恨透了你们,才会怨气难散,在林中做恶。” 第二百一十三章 红衣女鬼之悯人碑 主事的青年道:“法师,您说的没错,村里人后来也都挺内疚的,可后悔也没用啊大错已经铸成了。” “可是,她是蛊婆啊,蛊婆死了那不是活该吗”人群里有人不服气,突然慑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瞥了那人一眼,又扫了一眼其他人,看来,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便不动声色地劝解:“你们凭什么说她是蛊婆就因为她性格古怪,喜欢摆弄草药” 我紧盯着众人的眼睛,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有人虽未低头,眼神却也松动了不少。 半天有人不自在地答道:“那倒没有。” 我追问:“你们中有谁被她下过蛊吗” 众人都摇摇头,我叹了口气,道:“仅凭猜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给人家扣了这么个大帽子,还施以冷言冷语,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可不应该是善良人所为呀 且不说她有可能不是蛊婆,即便她真的是蛊婆,只要她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不能给她一条生路吗何必要苦苦相逼,非要弄得水火不相容呢 而且,请众位想想,你们一直冷待她,如果她真是蛊婆,你们平日里那样对她,她为什么不报复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我想原因很简单,要么她不是蛊婆,要么就是她非常的善良,宁愿自己受辱,也不肯伤害别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尊重吗” 在我的逼问下,室内鸦雀无声,我想,此时的人们才真正开始自责和反省吧 过了半晌,那个主事的青年高声道:“法师,我们错了,我们的父辈也错了,是我们被恐惧蒙住了双眼,无端的猜测给她们祖孙二人造成了伤害,可现在事已至此,还望法师能给我们指条明路。” 我扫视了他们一眼,决定再加一把火。“实不相瞒,据我观察,那女鬼的功力很快就要精进了,到时她的活动范围可就不仅仅局限于林子里了。” “啊那可怎么办呀” 众人闻听此言,皆惊慌失色,纷纷议论起来。 主事的青年突然抓了我的胳膊恳切地说:“法师,求您救救我们吧。” “是啊,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吧。” 看着他们哀求的目光,我沉思着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不知你们肯不肯做” 人们一听有门,顿时惊喜,骚动起来。 “太好了,有办法就好,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去做。” 我一拳捶在掌上,道:“好”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实不相瞒,昨日在林中过夜,我与那女鬼已打过照面,至于当年之事,在我的劝说下,她已决定不再追究。 不过,她心中怨念颇深,若不平了她的怨念恐怕日后还是会后患无穷。” “那可如何是好啊” 众人刚放下去的一颗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都瞪着一双焦急的眼睛看着我。 “你们有所不知,当日,她祖母下葬之时没有棺材,只用了一张破席子卷着,而她的尸骨也未被安葬,散于泥土之中,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你们若想日后平安,只需准备两口上好的棺材和供品,去林中将她二人重新葬了,再于坟前跪拜,诚心忏悔即可。” 主事青年道:“这个简单,我们现在就去准备,还烦请您到时帮忙主持仪式才好。” 我点头,“这个自然。” 别说,村里人的办事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第二天就把东西备齐了。于是,我挑了正午太阳最盛的时候,带领穿了重孝的村民浩浩荡荡进了树林。 林子外面阳光明媚,暖意融融,可一进了里面,密叶遮日,光线顿暗,温度也立时降了不是一点半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有种瘆得慌的感觉。 我瞥见有的村民已经在紧张地东张西望,便说:“跟紧我。”有意放慢脚步,让所有人都能跟上。 凭着超强的记忆,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那棵树。过去多年,坟头早已看不大出来,只是一个比别处略微隆起的小土包,掩在杂草之中,并不显眼。 我一指那土包,道:“就是这儿了。” 村民们看着那与别处相比并无什么二致的地方有些迟疑,“法师,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也没什么坟啊” 我冷眼扫了那多嘴的人一眼,道:“信不信,随你。” 许是我眼光中透出了一丝寒凉,那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马上避开了我的眼睛,不敢看我,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呢法师既然能确定是,那就一定是,有什么可怀疑的。” 说话的是那个主事的青年。他训了那人一句,既而转头对我说:“对不起啊,法师,他不懂事,冒犯您了,您别见怪。现在您说的算,您让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好,那现在大家就听我的,跪下,叩头。” 村民们一一照做。 我替他们上了柱香,朗声道:“不知姓名的阿婆,我受您孙女之托,要重新将您安葬,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话音刚落,本来燃得好好的,只是星星点点闪烁着红光的香火却噗的一声,蹿起了半尺来高橘红色的火苗,紧接着哧哧啦啦的没一会儿功夫就燃到了底,迅速熄灭,剩下一截长长的灰白色的香灰,弯弯的歪向一边,最终挨不过自身的重量,吧嗒落在了地上。 恰时,一阵阴冷的小旋风刮过,将那香灰倏地卷走,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村民们跪在那里,都看傻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再无人敢多言半句。先前那些还有些质疑的人此时已哆里哆嗦,眼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我冲那主事的青年轻声道:“可以了。” 青年猛的打了个激灵,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忙站起身,叫了几个年轻人准备开挖。 看着他们甩开膀子、大刀阔斧准备大干的样子,我突然有些不安,一把拉住那青年,警告道:“小心,埋的应该不深,不要碰坏了骸骨,否则,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那青年冲我点点头,了然道:“明白。” 果然,挖了不到三尺,就碰到了竹篾。几个年轻人不敢大意,小心地用手去了上面的浮土,一张已破烂得连不成个儿的竹席呈现出来。去了竹席,一具完整的骸骨展露在众人面前。 我指挥众人小心地将骸骨用红布裹了移到棺木中。 然后,又让众人以此树为中心,在泥土中寻找那女孩失落的骨骸。 必竟过去了那么多年,本以为这是个很艰难的过程,没想到进展却出奇的顺利。很快,所有的骨头就都找齐了,我认真的将它们在红布上排成了人形,请入棺中。 就近,在原地让村民深挖了一个大坑,暖了坑后,将两口棺材并排下葬,封土立碑。碑上只有三个字“悯人碑”。 本来想过要刻上老人的姓氏,可是全村竟然没一个人知道这老少到底姓甚名谁,也只好作罢。最后,还是我提议刻上这三个字。不为别的,就算是个警示吧,提醒村里所有人都要记得以此为戒,以己度人,常怀悲悯之心,多做善事。 主事青年带领一众村民重新上香,跪拜,对当年之事诚心忏悔,又连叩了三个响头才算完事。 死者已矣,我为她们念上往生咒,送了她们一程,愿她们就此往生极乐世界吧。 仪式完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林中似乎明亮了许多。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江源捉鬼(一)阿吉婶一家的出走 算起来,距净空他们出城已经两天两夜了,也不知他们是先于我过去了,还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未到。 跟村里人打听了一下,并未见有我描述的人留宿,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有心等他们,又不好赖着不走。好在村民们一再挽留,我便半推半就地又多住了一夜,第二日才起程。 出了村子,看着眼前的一马平川,心胸豁然开朗。江源见就江源见,反正总要相聚,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提早去江源研究一下那口井,等他们人一到,马上行动,既能节省时间,又可避免瑶尘被人认出,岂不两全齐美必竟她在那里的熟人多。 这样一想,反倒没了纠结的心,一路绝尘而去,不到半日,便看到了旌旗飘扬的江源城门。 随着人流进了城,随便找了家客栈先住下。此时已过饭点,一楼大堂里只有我一个客人,显得十分的冷清。一个二十刚出头精瘦的小伙计,正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 我靠边挑了张干净桌子坐下,招呼小伙计要了碗素面,等面的间隙便主动与伙计攀谈起来。 “请问,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哟,客官,这您可问着了,我们这儿好玩的地方很多啊,有山有水的,美得很呐现在这个季节去山里踏青正好。” “是嘛那回头我可要去山上好好看看。” 我喝了口小伙计给我倒的茶,话风一转,道:“对了,刚刚来的路上听人说当今的大巫师就是你们这儿的人你们这儿还真是人杰地灵呀” “那是” 小伙计一听就来了劲,自豪道:“我们这儿岂止出个了大巫师呀,连杜宇王的王妃都是我们这儿的人呢” 我心中一喜,假装惊讶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王妃不是你们本地人呢是外乡人流落到你们这儿的吧” 小伙计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强作理直气壮道:“她是外乡人没错,可好歹也是从我们这儿嫁出去的呀从我们这儿嫁出去的那就得算我们这儿的人” 我心下好笑,不好去挫了他的自尊,便顺着他意道:“没错,说的有理。不知她出嫁的那户人家在哪我倒想去瞻仰一下,借借福气。” 小伙计顿时来了兴致,兴高采烈起来,“好啊,不瞒您说,我家和收留她的阿吉婶家就住在一条街上,离这儿不远,您若想去,等干完活我带您过去。” 我一听,大喜,“好啊,那就先谢谢你啦” 小伙计神采飞扬地说了句“您客气了”,就旋风一样满堂飞地干活去了,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我在心里暗赞一声,真是好样的,生活就是需要这种心态,无论做什么都能积极、乐观、向上。只有这样,才能够体会出生活的乐趣,才能做到快乐生活。 与人快乐,于己快乐。他这样的人就象一个发光体、一个小太阳,即能照亮别人,也能温暖自己。 我心想,也不知这老板是谁这么有福气,能雇到这么好的伙计。 这时,后厨传出一声清脆的铃声,小伙计飞奔进去,一会儿功夫单手高高地举了一个竹制的托盘过来,大声喊了嗓子“面来了”,手里忽高忽低的转着托盘快步走到我面前,把托盘往下轻轻一放,将一大碗喷香的素面放在桌子上,另附了一碟小泡菜,然后,拿了筷子双手递给我。 自始至终,小伙计都是满眼的笑意,我愈发的对他有了好感。 闷头把面吃完,小伙计的活也都忙完了,他跟柜台后的帐房先生打了声招呼便示意我可以走了。 小伙计很健谈,一路上不停地给我介绍沿街的店铺、当地的特色小力充沛而活跃。 他的脚程快,我的更不在话下,我跟着他七拐八拐,过了几条街后很快就进入了一片居民区。 我发现这里的商业区与居民区是严格分离的,这里的静谧安好与之前商业区的繁华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世界仿佛从一个极端进入了另一个极端。 他指了一个柴门对我说:“这就是我家,阿吉婶家就住在前面,那个高门大院的就是。”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有一户砌着高高院墙的人家,在这一排扎着篱笆墙的民居里显然尤为突出。 “这么气派都快赶上王宫了。”我打趣道。 小伙计却没听出来,一味地骄傲着说:“那是,听长辈们讲,当初王妃出嫁的时候蜀王赏了阿吉婶一笔钱,加上她头脑灵活,也会赚钱,所以她不差钱。” 这倒是奇了,不差钱那被收买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可她为什么要帮着别人来害瑶尘呢受人胁迫,贪生怕死 我摇头暗叹,这坏人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啊 跟着小伙计走过去,高高的黑漆大门紧闭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横在两个青铜门环上。 我眉头一皱,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 “噢,他家人出远门了,都一年多没回来了。” 嗯出远门有意思,时间也这么赶巧,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我心里暗自思忖着,不觉将那大门多打量了几眼。 这时,小伙计凑到我跟前,四下看看无人,神秘兮兮地把手拢在我耳边说:“我跟您说个秘密,可不能跟别人讲啊我听老人们讲,他们家人是被吓跑的。” “吓跑的”我骇然,露出不相信的神情猛的看向他。 他冲我点点头,很笃定的说:“嗯,没错。老人们讲,一年前的一天夜里他们家闹鬼了,所以才会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的。” 我故意装作不信的样子,去套他的话,“能有这事是大家瞎猜的吧” 小伙计摇摇头,撇撇嘴,道:“您不信我可信您想啊,这么大的家业,说扔就扔下了,都多长时间了也不见回来一趟,要不是被鬼吓怕了,谁能舍得啊何况阿吉婶还是那么个爱财的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江源捉鬼(二)夜探老宅之踩盘子 “闹鬼的事是阿吉婶亲口跟人说的” 小伙计摇头,我道:“那不就结了,人家也许真的是走亲戚去了呢你们就瞎猜吧,没准,明儿一早人家就回来了呢到时候,看你尴尬不尴尬” 小伙计见我不信就有些急,“我爷爷说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的心突的一跳,莫不是他爷爷知道点什么 小伙计急于说服我,补充道:“我爷爷可是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人,说话不会有错的。” “哦是嘛那你倒是说来听听,你爷爷是谁呀看看他老人家的威名有没有传到我的耳朵里” 小伙计见我全当玩笑,便有些急,指天指地的说:“昌蒲,我爷爷叫昌蒲,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爷爷,有谁不敬重他” 我诧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伙计,他竟然是昌蒲的孙子 “您怎么这么看着我”小伙计被我盯得颇不自在,挠头问我。 “别说,我好象还真听说过。” 小伙计顿时眉开眼笑,“我就说嘛,这回您信了吧” 我点头,“嗯,信了。” 看到我终于信服了,小伙计十分开心,一指旁边的一个篱笆院对我说:“喏,这就是大巫师的家。” 兰巴的家看起来就朴实多了,与其他人家的房子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家的大门也是紧锁的。 我笑言:“呵,看来,大巫师不如阿吉婶会嫌钱啊,那么大的官,房子这么寒酸” 小伙计嘿嘿笑了,说:“那不一样,大巫师二十年前走了就没再回来过。” 我故意挑拨说:“哦这么绝情啊,家乡都不回” 小伙计却浑不在意道:“他不回来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呗,人家是大巫师诶,每天得多忙啊,而且去哪都得王允许才行,哪能象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呀,想去哪就能去哪,可以抬腿就走” 我看他一点没有抱怨之色,心想,没看出来,这小伙计还挺善解人意的呢,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小伙计接着说道:“我再告诉您个秘密,其实这里不是大巫师的家乡,他是个孤儿,从小流落到这儿的,他家里早就没什么人了。 不过,他和这儿的人关系都很好,大家都很敬重他。据说他们家世代都是做大巫师的,法力高强,能和神对话,很厉害的。 对了,听说王妃大婚那天,有个姑娘不知怎的中了邪,一张嘴就是鸡叫,不会说人话了。后来还是大巫师出马,立竿见影就好了。” “哦,那是挺厉害的。” 我附和着,肠子都要笑颤了。没想到,瑶尘的一场恶作剧竟成全了兰巴的威名,这都二十多年了,还在流传。 小伙计见我信了他的话,便把“得意”两字写在了脸上,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思筹着想从他爷爷那里探听点信息,便问道:“你爷爷在家吗咱们从你家经过,你爷爷那么德高望重,不如允许我去拜望一下他老人家吧,也表达一下晚生的敬意。” 不料,小伙计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哀伤,垂了头道:“我爷爷已经不在了。” 我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去年夏天的事” 小伙计眼里忽的有泪光闪过,但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抽了抽鼻子,扬起脸笑道:“我爷爷是高寿呢,活了七十九岁,少有吧要不是纳凉受了寒,突发急症,没准能抱曾孙子呢” “昌颉,家里来客人啦”一位过路的大婶跟小伙计打招呼。 原来他叫昌颉,聊了这么久,竟忘了问他的名字,不过,这名字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好象在哪听过。我罕见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想不起来的事情。 “婶,这是店里的客人,我陪着出来转转。给我叔问好啊” “好好孩子,有空去家里吃饭啊,想吃什么婶给你做” “好嘞,谢谢婶” 小伙计微笑着目送大婶走远才收回目光看向我,“您还想去哪逛一逛,我带您去。” “不了,今天累了,改天有需要再找你。” “好的,您什么时候需要,就找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我笑了,“那哪行啊,哪能让你们老板对你有意见呢今天让你出来这么久,都够不好意思的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一会儿店里有事找不到人,老板嘴上不说,心里还不得骂你呀” 小伙计听了,憨厚地嘿嘿笑了,道:“您可真好,我一见您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我就是挨骂也值了。” 我故意逗他道:“呵,小伙子,没看出来,挺会说话呀” “叫谁小伙子好象您不是似的” 小伙计假意不服,鼻孔朝天地“切”了一声,被我上前一把搂了脖子,把他压弯了腰,带着他往前走。 既然把我当成个小伙子,那就得有个小伙子的样儿嘛。于是,我拿出了二十年前的精气神,与他一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回了客栈。 入夜十分,大街上已不再喧闹,我打开房间里的窗户便跳了出去。 夜幕笼罩之下,整个小城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在街道的青石板上,反射出柔和的白光,更显静谧。 我左右看看,确认没人看到,便直接瞬移到了阿吉婶家的院子里。 院内石板铺地的缝隙间长出了不少的杂草,一地的枯叶,一看就是久无人住,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荒凉。一阵小风吹过,枯叶打着滚地往前跑,与石板摩擦,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竟让人的脊背生出一丝寒意,汗毛倒竖。 院子里的井还在,孤零零的坐落在一角。走过去,俯身去看,平静的水面上映着一弯上弦月,冷冷的,无声的见证着这个世界的诡谲多变。 院子尽头是一排两开间的平房,房门虽都紧闭,但却并未上锁。我记得瑶尘说过,她是单住的,旁边就是兰巴家,那么,当年她的房间一定就是我左手边那个小屋了。 我走过去,稍用力一推,门轴便怪叫着,吱吱嘎嘎的开了,门板咧歪着,晃晃悠悠,好象随时要掉下来似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江源捉(三)夜探老宅之不该出现的人 我打量了一下,那门板的确是受过重创,连门栓都崩开了,门轴处也开裂着,只有一小部分还连在一起,可见当初蒙面人那一脚力道之大。 屋里的被子胡乱地堆在床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四壁结满了蛛网,一只老鼠吱的一声从我脚边穿过,一头钻进了墙角的老鼠洞里。 我退了出去,又去了推隔壁主人的房门。这个房子的门命好,没刚才那扇门那样,惨烈得好象随时都会牺牲掉似的,只吱扭叫了一声便开了。 屋内的情形差不多,只是东西归置得整齐些。 就现场情况来看,阿吉婶一家应该是被灭口了。试想,一个利索的主妇怎么可能容忍家里的房门破损而不修缮呢怎么可能连被子都不叠就一走了之呢什么出远门,编出来骗鬼的吧就连昌蒲爷爷恐怕也不能排除遭了毒手的可能。 这手段,可真够狠的可话说回来,做王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呢哪个王座不是用尸骨堆砌成的做王的,手段不狠,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哭都没地方哭去,这就是现实啊自古以为,成王败寇,又有几个能无为任人斩割呢 孰对孰错,这是是非非还真是让人无法评说啊 退到院子里,心情已跌入谷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不愿去追究去印证,只想自欺欺人地往下压,得过且过。 愣愣地在院子里站了很久,脑中一片空白,直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塑一般。 直到远处响起了鸡鸣之声,才茫茫茫然地醒来,原来远方的天空已现出了鱼肚白。 浑浑噩噩地回了客栈,鞋都没脱便蒙头睡了。 梦里乱七八糟的,始终在阿吉婶家的院子、屋子里转来转去,一遍遍地走,可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就象遇到了鬼打墙一样,累得我筋疲力尽。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终结了我的梦,把我从无限的死循环中解脱出来。 我颤动着睫毛,半天才缓过神来,原来自己是在客栈的床上,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来除了客栈的伙计也没人会来找我。躺在床上不想动,本以为,敲一会儿,没人去开门,也就走人了,可谁知外面那位还是个执着的主儿,坚持不懈地敲敲敲,我真替他担心会把手指头给敲折了。 比耐力是我的强项,我完全可以做到忽视那敲门声。这世上,没谁能把我的心湖搅乱,除了我自己。 本来打算置之不理,由他敲去,偏在这时,敲门声停了,门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让我的霎时心软了下来。 没奈何,移步门旁,将门打开,果然是那个小伙计,正转身要走,挠头皱眉,不甘心地回头望呢却不料一眼撞见我,吓得一哆嗦,捂着胸口喊了起来,“哎呀,客官,您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死我了” 我凝眉问道:“有事” 小伙计的脸上马上聚了笑容,道:“这一天都没见着您下楼吃饭了,惦记着您,就过来看看。” 说着,越过我的肩头,向屋内张望道:“您没什么事吧我敲了这半天门您都没听见” 我打了个哈欠,抻着懒腰说:“对不起啊,睡着了,没听见。” “睡着了”伙计很惊讶,“您睡的也太久了,这都快吃晚饭了,不会是哪不舒服吧要不要请人来给您看看” 这个热心肠的人啊 我笑了,告诉他:“谢谢你啊,我没事,就是昨天赶路累着了,睡得沉了点儿。” 小伙计这才放了心似的松了口气,旋即热情地说:“那您快洗漱吧,您想吃点儿什么我让后厨给您准备去。” 我眨眨眼,想了一下,道:“随便来个清淡的小菜就行。” “好嘞,那我去忙了。”小伙计愉快应着就往楼下跑。 我这边刚要转身回屋,他那边突然顿住了脚步,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身跑了回来,眼睛放光地对我说:“您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谁呀”我有些纳闷,在这江源城里能有谁是我们俩都认识的 “阿吉婶我刚看到阿吉婶了” 小伙计象发布什么大新闻似的,语气里甚至还透着些许得意。而我着实吃了一惊。 “什么怎么会” 什么情况怎么可能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 “是啊,我也奇怪着呢,不过,我喊她,她没理我,可能是没听见吧” “你确定是她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会,一条街上住着,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会认错呢我不说了,先下去忙了”小伙计咚咚咚,一溜风地跑下楼去了。 这可有意思了,看来有必要马上再去拜访一下了。 匆匆拾掇了一下,我就下楼去了。小伙计事先给我留了座位,热情地招呼我过去。我心里有事,饭吃得不香,就这样忽略了小伙计在耳边的唠叨,食不知味,快速的默默吃完桌上的东西,跟小伙计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穿过,走过一个胡同时,突然被人一把抓了胳膊给拽到旁边一个窄巷里。 “兰巴”我惊喜地叫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巴拿了根手指放到嘴前嘘嘘着让我小声,“祖宗,小点声。” “你跟王请假回乡,正大光明的,有什么可小声的” 我笑得无可奈何。 兰巴瞅瞅左右没人,一扬手中的一包东西,小声对我说:“他们跟我一起回来的,刚到,现在我家呢,我出来买些吃的,您跟我过去吧。” “在你家呢”我心道不好,忙问:“你见到阿吉婶了吗” “出来的时候遇见了,还打招呼了呢,怎么了” 我闷声道:“阿吉婶有问题,快回去” 我拉着他就往他家的方向走,兰巴见我神情严肃也紧张起来,一路跟着,不敢言语,一双眼睛不停地偷瞄左右。 到了他家门口,不想正碰上阿吉婶开门探出个头来。这下敢情好,撞了个正着。 第二百一十七章 江源捉鬼(四)重逢 那阿吉婶见了兰巴,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哎哟,这不是大巫师吗好久不见了,您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我们还以为您把街坊邻里的都忘了呢” 兰巴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不自然道:“阿吉婶啊,瞧您说哪去了,大家相邻那么久,哪能忘了呢一直想回来看看的,就是太忙了。” “哎哟,您这是带着朋友一起回来的” 阿吉婶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眼冒桃花,上来就要拉我的手,“嘿,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呐” 兰巴忙挡到我身前,皮笑肉不笑,尴尬道:“是啊,我说咱们江源的风景好,我这朋友就说要一起过来看看。” 阿吉婶也不在意,热情地发出邀请,“那一会儿到婶家来吃饭吧,尝尝婶的手艺” 兰巴忙摆手推脱,“不了,阿吉婶,我们都吃过了,今天刚到,挺累的,想休息了,改天吧,改天一定尝您的手艺。” “那咱们可说好啦我可就当您答应了。” 兰巴忙不迭地点头,“诶说好了。” 兰巴开了门,逃也似的把我拉进去,将门栓上,这才算松了口气。 我俩谁都没再言语,径直奔屋里去了。 门一打开,我就被人一把拉了进去,然后就被拥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兄弟,可见着你了。”是净空。 我的喉咙也一阵的发紧,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呜呜的伏在他的肩上拼命地点着头。 算起来,也没分开多久,可这次分别不知怎的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啦,我还在旁边呢,再抱下去我都要嫉妒了。” 松开净空,扭头一看,瑶尘正红着眼圈噘着嘴巴看着我呢,一双美丽的凤眼闪着亮晶晶的点点星光。 见我在看她,一撇嘴,扭了身子上前在我肩上就来了一拳,哽咽着说:“净心,见你一面怎么这么难啊”说着,再抑制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我心头发酸,笑着对净空说:“师兄,还不快给你媳妇擦擦眼泪,再不擦,一会儿就要水漫金山了。” 瑶尘一听,噗嗤就笑出了声,噙着泪花娇嗔道:“净心,你这张嘴啊,什么时候也能饶饶人” 兰巴插话道:“大家是不是先坐下来再续旧啊” 众人相视一笑,可不,都站在地当间儿算是怎么回事 忙都落了座,我先问道:“烛龙和离没跟你们在一起啊” “没有。”净空摇头道:“当时风刮得那么劲,眼睛根本睁不开,我俩当时要不是死抱在一起,肯定早就天各一方了。”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心里还不甘心罢了,叹息一声便指指兰巴,问净空:“都知道了” 净空点点头。 我调侃道:“行啊,心胸见长,都能同行共处一室了。” 净空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说:“以前是我不对,人家兰巴兄弟为人挺仗义、挺坦荡的,没少帮我们。” 接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的原委讲给我听。 原来,净空和瑶尘并未和我落在一个地方,醒来时远远地看到城门上大大的“郫”字,就知道是在都城郊外了。 当时天刚放亮,两人躺在草坷里,感叹命运真会开玩笑,兜兜转转的,怎么又回来了呢 本来打算回江源,找到那口井,谁知听路人议论说有个年轻英俊的光头帅小伙揭了王榜,要给王治病。他们俩人就怀疑是我,便决定留下来,找机会与我会合。 因为没人认识净空,就由净空先去得意楼帮工,因为在那儿吃饭的都是王公贵族,有钱的主,好打探宫里的消息。 瑶尘则变回原形,躲在城外,晚上的时候两人再聚在一起。 可这样总是不方便,后来还是瑶尘想的主意,设计了带面纱的帽子,从而堂而皇之地进了城,没想到还引领了潮流,风靡一时。 净空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吸引我去得意楼,特意做了豆腐。后来,在吉利巴尔约我和兰巴吃饭的那天,瑶尘在路上被兰巴认出,但同时,兰巴发现她被人跟踪了。 意识到她有危险,帮她把人甩掉后,在一个巷子里跟她相认,瑶尘把实情就全都告诉了兰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兰巴策划了连夜逃走的方案,并充当了信使,同时告假,追上了他们。要不是兰巴这个有钱的主为他们备了马匹,也不会这么快赶回来。 兰巴这时不安地问:“法师,您刚才说阿吉婶有问题是怎么回事啊” 我便将昨晚在她家的所见讲了一遍。说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兰巴道:“是啊,这个阿吉婶的确可疑。走了一年多了,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 净空突然问我:“净心,你刚才没看出她的真身吗” 我拧眉道:“奇就奇在这儿了,她的确是阿吉婶,并不是其他什么妖物使的障眼法。” 瑶尘拿捏不定,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可能那天我俩跳井没了影,把她吓着了,所以什么都没收拾就逃了呢” 我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大巫师,你有没有觉得吉利巴尔一直不太希望我和你一起回江源” 兰巴仔细地回忆着说:“先前没太注意,您这一说我倒觉得真有那么点。” 瑶尘突然一惊一乍,拍手道:“难道说吉利巴尔在江源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怕被你们发现” 兰巴接话道:“没错,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他一点都不笨,也许我们的一切早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股掌之中了。” 净空惊道:“那他不会追到这儿来对我们下手吧” 我否定了他的说法,“这个可能性倒不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为人还是不错的,重情重义。我临走时,他也已经答应我不再追究王妃的事了,我相信他不会食言。” “那他不愿让你我回江源,是想隐瞒什么”兰巴不解地问。 “本来我是猜他对阿吉婶一家下了毒手,必竟他们一家是唯一知道王要拘杀杜宇王的人,所以这个活口留不得。” 第二百一十八章 江源捉鬼(五) 活死人 瑶尘急切地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净空抚了下她的头发,柔声细语地说:“别急,听净心慢慢分析。” 瑶尘这个急性子马上闭了嘴,辛苦地忍着听我往下说。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着他们甜蜜的互动,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笑笑,接着往下说:“以吉利巴尔对王的忠诚度,只要对王不利的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所以,我相信阿吉婶一家在当时就被做了。 昨晚在她家看到的景象也印证了我的猜测。但没想到,好巧不巧,又冒出一个阿吉婶来,这就十分奇怪了” 说到这儿,我顿住了,心里豁然开朗,不禁爆笑出声,这个吉利巴尔呀。 “净心,你笑什么”净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 “哦,”我瞟了他一眼,对兰巴说:“这个吉利巴尔一定是知道我们回江源了,怕他杀害阿吉婶一家的事情败露,这才赶紧使了个法儿,让阿吉婶出现在你我面前。就是不知道她是否还负责监视你我的行动,看看我们是不是会做出对王不利的事。” “嗯,这话有道理。”兰巴点头认可了我的想法。 “要我说,咱们怎么猜都没用,等天黑了过去刺探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我都饿了,我要吃饭” 瑶尘一席话惹得大伙都笑了起来。兰巴忙把买来的食物装盘,几个人大嚼起来。 我吃过了,便一个人坐到一旁闭目凝神,暗暗将所有的毛孔都大张开来,去捕捉周围的一切讯息。 情况有些不对,隔壁阿吉婶家静悄悄的,连个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更为奇怪的是,主人回来了,院子却没有打扫,房间也依然是破败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有蜘蛛还在网上忙碌着 不对啊,人哪去了做戏也应做全套的嘛,吉利巴尔不会这么不敬业吧 我一个一个房间去看,终于在厨房的角落里看到了阿吉婶。此时,她就象是被松了线的提线木偶坐在地上,腿直直地伸在前方,头歪向一侧,眼睛半睁着,一动不动,两只胳膊垂在身体两侧,脸色惨白,象个吊死鬼一样。 虽说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看到这副场景,着实也是被吓了一跳。仔细端祥,发现她的胸部没有任何起伏,分明就是一具尸体。 刚才还是好端端的,怎么才这一会儿就成这副模样了这只能说明之前的分析是对的,这阿吉婶早就被害身亡了,此时出现,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我说怎么没看出阿吉婶的真身,原来那原本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只是她是怎么被人操纵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远程操控一具尸体是吉利巴尔吗他不是说没见过僵尸吗难道他是在说谎 我颤动着睫毛睁开双眼,净空他们正吃得狼吞虎咽,实在不忍心去搅他们的兴致,便默默地静候一旁。 三个人没用我等太久就风卷残云了。兰巴主动把东西收拾了,又烧好水,每人递上一碗,大家这才聚拢到我身边。 净空最先发现我神情有异,问道:“净心,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啊” 我撩起眼帘,挨个看了他们一眼,说:“现在隔壁的那个阿吉婶是个活死人,确切的说,是阿吉婶的尸体。” “啊”几个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惊叫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瑶尘迫不及待地发问。 “刚刚你们吃饭的时候,我看到的。” 兰巴啧啧称奇道:“乖乖,我刚刚看您闭着眼睛,还以为您睡着了呢,原来您是元神出壳了,佩服佩服。” 我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得清楚我其实真的只是看到了,并不是什么元神出壳呢算了,太麻烦了,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又怎么能跟他说得清楚呢 还是正事要紧,我问兰巴:“大巫师,你知道什么人能有这种本事操控死人吗你认为会是吉利巴尔吗” 兰巴低了头,沉吟了片刻道:“吉利巴尔有这个动机没错,但这种巫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会的,连我这个做巫师的都不会,更别说他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境外有高人会一种邪术,能让死人象活人一样行动自如,甚至去执行自己的命令。” 我轻笑一声,“看来这境内也有高人呐。”众人唏嘘不已。 我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便问他们几个:“你们都休息好了吗如果休息好了,咱们不妨现在就过去,看看那幕后之人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好啊。”瑶尘首先拍手响应。 几个人走大门,正大光明地去叩隔壁的门。时间不长,里面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几个人的神情也紧张起来。 别看瑶尘说的挺欢,到了真章,她那小胆绝对是对不起她那千年的修行的。 此时她和净空互相抓了对方的手,眼睛紧盯着大门,鼻尖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兰巴则自己握紧了拳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门。 吱扭一声,门开了,阿吉婶一张笑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巫师来了,贵客呀,快请进吧。” 我们四人鱼贯而入,阿吉婶的眼睛一下就定在了瑶尘身上,“呀,这不是王妃吗您不是已经” 未等她说完,我一个手刀敲在她的后颈处,阿吉婶就象面条一样软在了地上。 可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大吃一惊。整个院落干净整洁,根本就不象我之前看到的那样,其他三人见了也是惊讶不已。 我忙到了房门跟前,推门去看,里面哪有什么灰尘蛛网屋内点着昏黄的油灯,灶上烧着水,冒着热气,分明是一派居家过日子的温暖景象。 兰巴不好提出质疑,瑶尘说话可不过脑子,也不会考虑我的颜面,直接问了出来,“净心,你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做的梦啊这和你说的根本就不一样嘛你怎么也不弄清楚就把一大活人给敲晕了虽说我知道你恨她当初出卖我和净空,可事都过去了,咱也不至于这样对人家吧” 其他两人也都看着我,虽没说什么,但那神情分明在说他们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对我净心什么时候干过那么不靠谱的事绝对有问题 我忙闭目去看,眼前顿时一片灰暗,还是之前看过的样子。睁开眼睛,眼前又是一派温馨景象。再闭眼,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江源捉鬼(六)玩够了没? 啊我明白了,这是障眼法 只是我有些奇怪,瑶尘是这方面的行家,怎么竟也着了道,便随口问了出来:“这是障眼法,你自己也弄过的,怎么会看不破” 瑶尘一听,忙凝神提气于剑指之上,在眼前一抹,眼中红光乍现,惊呼:“呀,还真是” 净空和兰巴看不破魔障,没奈何,我只好咬破自己的舌尖,将满口的血化作血雾喷向空中。 霎时间,眼前的世界迅速溃塌,空气仿佛都跟着在剧烈地颤抖。一阵震荡之后,眼前的景象变回了我先前看到的样子,破败萧条。 “天啊,还真是净空说的那样啊”净空叫了起来。 我一步跨到井台边,招呼净空夫妻二人,“幕后人估计很快就会现身,咱们没必要和他耗,尽快走就是了。” 两人跟到井边,抱在一起先跳了进去。 我把着井沿,刚要往下跳,却在余光中瞥见兰巴那不舍的神情。 “兰巴,跟我们一起走吧,外一这是王布的迷阵,那他肯定已不信任你了,你留在这儿岂不是很危险” 兰巴笑看着我,摆摆手道:“谢谢您的邀请,我就不跟你们去了。这里是我的世界,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该我承受的。” 我本还想再劝,但看他目光坚定、态度坚决,似是已打定了主意,便没再坚持,冲他一抱拳,说道:“那好,咱们后会有期”便也跳了下去。 然而,预想的金光并没有出现,我一脚落在净空的头上,感觉脚下不对,马上拧了身子手脚平撑在井壁上。定睛一看,好嘛,这俩人闭着眼紧紧的抱立在水中。水并不深,才勉强没过膝盖。 我溜边找个空隙跳下去,小小的井中,一时间拥挤不堪。 “嗨怎么回事” 我在净空肩上拍了一巴掌。净空一哆嗦,睁开眼,一看眼前情形,也是莫名其妙,挠着头纳闷道:“不对啊,上次确实是从这口井回去的啊,这回怎么就不行了呢” 瑶尘也睁开了眼,环顾四周,首先发现了不同,“我记得上次的水好象挺深的,没这么浅,当时好象是一直在往下落,始终都没碰到底儿。” 难道是有人把井填了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要不咱们先上去找找工具,把井再挖一挖”净空试探着提议道。 我无奈叹了口气,“嗯,看来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我目测了下井的深度,道:“挖井就是力气活,瑶尘你上去吧,让我和师兄来干。” 瑶尘也不跟我客气,直言:“那好吧,你们俩小心点,我上去找工具。”说罢手脚并用,攀着井壁便出去了。 我冲净空开玩笑道:“师兄,看来,我们在这个时代的事还没做完啊,老天还要多留咱们一会儿。” 净空经我一说,原本有些焦虑的心安定了下来,瞅我笑了笑。 “啊”上面突然传来瑶尘的一声尖叫。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我和净空同时喊了出来。 “净心,你快出来看看” 我纵身一跃,出了水井,落在井台上,单膝跪地四下一看,就见瑶尘指着一处道:“净心,刚才阿吉婶就是在这儿被你砍晕的,对吧” 可不,瑶尘指的就是那地儿。 “净心,人呢人哪去了还有兰巴,兰巴也不见了” “别着急”我安慰她,“咱们去屋里找找,没准他们进屋了呢”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没敢大意,一个瞬移便到了房门口。瑶尘伸手叫我还想要再说什么,我回头竖起根手指比在唇前,示意她禁声,然后用手轻轻去推房门。 门吱吜一声开了,里面还是那幅破败的景象,没有一丝的活气。 奇怪呀,院门是紧闭的,院里没人,这里也没人,那人能去了哪呢 瑶尘跟了进来,拉着我的胳膊小声道:“净心,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呀,我有点害怕。” 我嘴里轻轻地说:“没事,跟紧我。”眼睛却机警地四处去看。 一定有问题,一个大活人,一个活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吧可我拉着瑶尘的胳膊几个屋子走了个遍,也没发现个人影。 突然,我感觉肩膀象被谁拍了一下,猛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接着,肩膀又被拍了一下。这次,我能完全确定就是被拍了,可回头去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下我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毛骨悚然,同时还有种被人耍的感觉,十分的恼火。我恼怒地转圈去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我耍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耍我了瑶尘是浑身颤抖着都快把全身的重量吊在我的胳膊上了。 “哈哈哈哈”一阵瘆人的怪笑从头上传来,抬头一看,天啊,阿吉婶倒挂在头顶的房梁上,手向下垂着,正象秋千一样无声无息的荡来荡去,刚刚拍我肩膀的应该就是她的荡来荡去的手。偏偏这么巧,我每次回头看的时候,她都刚好荡到我的身后,所以才没被我发现。 我刚欲飞身上去,将人放下来,结果发现胳膊被沉沉的坠住了。低头一看,原来竟是瑶尘昏了过去。 我忙将她就地放平,掐了下她的人中穴。没一会儿,瑶尘便“嘤”的一声醒转过来,不过,在睁眼的瞬间突然象见了鬼似的抱头大喊大叫起来:“啊别过来,别过来,我兄弟很厉害的,你要是敢碰我一个指头,他饶不了你的” “净心瑶尘她怎么了” 外面传来净空焦急的声音,我忙喊道:“没事不用担心” 我摇晃着瑶尘,“醒醒,醒醒,清醒点,没事的,那是阿吉婶的尸体,没事的。” 瑶尘这才清醒过来,看清楚是我,猛扑到我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顺着她的毛,安慰着她,心里却在默默地叹息,“哎,胆子这么小,真是空有了这千年的修行,纵使有再大的本事又有什么用啊对手还没怎样呢,自己先晕了,真是服了她了。” 叹了口气,有些恼怒,仰头大呵了一声,“玩够了没还不下来,想等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二十章 江源捉鬼(七)倒霉的兰巴 话音刚落,就听到梁上传来一阵窸窣之声,紧接着我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后被一圈圈地缠了个紧紧实实。 紧接着,惊天动地“叭嗒”一声响,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砸在地上,震得整个房子都跟着颤了一颤,满屋子的尘土飞扬,呛得我直咳嗽。 “太好了,我们终于见面了我和烛龙都要想死你了” “松手” 我在眼前人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他忙收了触手,抱怨道:“好久不见,怎么也不知道改着点,还那么暴力” 我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看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 离眨巴了两下乌黑的大眼睛,伸出触手将瑶尘扶了起来,“对不起啊,吓着你了。不是故意的,就是突然见到你们,好开心,就开了个玩笑。” 离那边去道歉,烛龙这边早爬到我跟前,把大脑袋凑过来,一个劲儿往我怀里拱,贱到不行。 真是太久不见了,我抱着它的大脑袋亲了又亲,那货也不客气,突然伸出长长的大舌头把我的脸扫了个遍,弄了我一脸的口水,气得我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怒道:“烛龙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舔我的脸,你怎么还舔” 那货就跟没听见似的,得意地看着我在那里发飙,木讷讷的眼睛里闪着“诚挚”的喜悦。 “净心到底出什么事了”净空显然急得不行,连声音都抖了。 我光顾着高兴了,听他一喊才猛然想起那老兄还在井下呆着呢,忙冲到井边,跳下去,把他带了上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上来,净空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我感觉自己的嘴乐得都要合不上了,激动地说:“师兄,离和烛龙找到了” 净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真的” “嗯”我开心地使劲点头,“他们就在屋里呢” 我拉着净空进了屋。这时,瑶尘已止住了哭,见了净空,也不管我们大家都在一旁,就一头扑了过去,扎进净空怀里,委屈得大哭起来,好象谁欺负了她似的。 净空搂着瑶尘一通哄,我站在一旁尴尬得不行,必竟是离和烛龙恶作剧把人家给吓着了,作为他们的老大,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那两个始作俑者这时候也蒙了,知道玩得过火了,都消停老实地呆在我身边,蔫了。 我在他俩脑门上一人点了一下,瞪了他俩一眼,走过去,抱歉地说:“瑶尘,对不起啊,他俩就是好玩,跟咱俩开玩笑的,不是真的要吓你,你别介意啊。” 净空用眼神问我怎么了,我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跟他讲了一遍。净空叹了口气,道:“谁也不怨,过会儿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瑶尘才抽抽嗒嗒的止了哭泣。净空虽然没说什么,但我也看出了他的心疼,我心里不免又多了一丝愧疚。 “诶兰巴哪去了”我突然发现折腾半天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兰巴都没有现身便有些急了,转圈找了起来。 离把乌黑的眼珠翻了翻,一只触手抚着额做沉思状,然后好象想起了什么,用触手一撑,跳到院子角落里的一口大缸旁,把上面竹制的盖帘一揭,指着里面道:“噢,净心,你说的兰巴是不是他” 我忙冲过去看,可不是,躺在里面的不是兰巴还能是谁 赶紧把他从缸里拽了出来。一摸鼻孔,呼吸都没了,吓了我一跳,忙去按压他的胸部,大喊他的名字。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缓了过来,大家都松了口气。怎奈烛龙和离不自觉,凑到跟前看热闹,兰巴一眼对上他们,立马白眼仁一翻,又昏了过去。 少不了又是一翻折腾。等可下把人又救过来了,兰巴扯着我的胳膊问:“法师,他们是谁呀” 我忙拍着他的手安慰他:“没事,不要怕,这都是我的朋友,离和烛龙。” “烛龙” 兰巴突然来了精神,仔细打量起烛龙来,紧接着扑倒在地,便磕起了头,弄得我们大伙都莫名其妙。 “兰巴,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拽他起来,他却死活不肯,抓着我的胳膊道:“法师,我就说您是天神,您还不承认。” 兰巴长跪在地上,激动万分,“法师,我们蜀国祭祀或者需要与上天沟通的时候是要借助青铜神树的,神树上伏着一条神龙,据说是守护神树的神灵。 我在家传的羊皮书上见过神树和神龙的照像,原以为那只是某种意义的象征,真实并不存在,可是万万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福分能在这儿见到神龙真身,我兰巴此生无憾了” 我扭头去看烛龙,它倒是真不客气,大大方方,大模大样地受了人家的跪拜,好象理所应当然似的。 看它那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忙把兰巴拉起来,对他说:“你想太多了,哪来那么多的神灵,这烛龙是我朋友,那就也是你的朋友。” 哪知兰巴又要倒头拜我,嘴里还虔诚而恭敬的念叨:“那哪成啊,兰巴可不敢高攀呐。”被我一把扶住。 他现在这是过分激动,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我扭头去问离:“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一指阿吉婶,“是她,都是她干的好事我们来的时候,只知道阿吉婶家是在这条街上,但摸不准是哪家。本打算趁着夜色挨家挨户慢慢的侦察,谁知忽然听到这个院子里传来两声入水的声音,我和烛龙就赶紧溜过来看。 本打算爬个墙头看个究竟,结果刚露个头,就瞧见那女人站在这男人身后抡起个木板打在了他的头上,男人连声都没出当场就倒地上了。后来,那女人就把他拖到这口大缸这儿。 净心,我跟你说,这女人可了不得,相当有两下子,只两手一提,就把那男人给拎了起来,在屁股上还踹了一脚,把他大头朝下给踹了进去,然后又把盖子给盖上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江源捉鬼(八)轻松一刻 兰巴揉着脑袋愤愤道:“我说我这头怎么这么疼呢,还有个大包,敢情是被这婆娘打的。” 离用触手掩嘴偷笑了下,接着说:“这时候,我隐约听到井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就听出是你们了,正想着要不要过去跟你们打声招呼,就见那女人直奔井的方向去了。 我想,这女人连人都敢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啊,她奔井边去,八成是要对你们不利呀。我就急忙进了院子,拿了她刚扔下的木板悄悄跟在她身后,照她脑袋给了一下。 本想跟你们相认的,可一听你们要出来找工具,就一时兴起,起了逗你们的心,于是就让烛龙爬上屋顶冒充房梁,我把那女人卷了,把她倒挂在上面。 我只是想和你们玩玩,真没想到能把瑶尘吓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烛龙就是跟着凑个热闹。” 听了离的诉说,我真是哭笑不得,狠瞪了他一眼,道:“离啊,你可真是越来越天真,越来越没谱了。人吓人,吓死人啊,你知不知道 再说了,你不觉得幼稚啊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我早八百年前就不玩了,你怎么还玩还让烛龙当房梁它多大分量你不知道啊再多呆一会儿,房子都要给它压塌了” “我知道错了。” 离嘴里说着知道错了,可那眼神里却是美滋的,可没看出来有认错的意思。 拿他没办法,只能以后再慢慢教育了。叹口气,转头将离的话说给净空和瑶尘听。 净空怔怔地问:“阿吉婶为什么要这么做伤我和瑶尘还有情可原,兰巴可跟她没瓜葛啊” 我看了他一眼,叹道:“一个心理不健康的人你还能指望她做出什么正常的事有些人总想从别人那里讨便宜,得不到时不但不自省反倒还会怨恨他人,认为谁都欠她的。这种人的心思不是你我这种人能够理解的。” 瑶尘点头表示赞同,“净心说的没错,阿吉婶虽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但她当初收留我并非发自内心,而是被利益驱使。后来出卖我和净空,不但没得到奖赏,还被灭了口,虽说是罪有应得,但她自己肯定觉得冤得慌,心中必是怨恨难平。我想,她杀兰巴只是顺手,目标还是我们。” 兰巴揣测道:“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被人操控的,还是自己成了精按理说,一个一年多的新粽子总不会有本事使什么障眼法的吧” “管她呢是自己成精也好,被人操控也罢,总之,只要我们能离开此地,就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她爱怎样就怎样,咱们管她做甚” 我话一出口,几个人都点头释然。瑶尘先拍了手,道:“可不是就是这么个理嘛” 我抬头看看天色,“这一闹耽误了不少时间,咱们还是抓紧找工具,清一下井吧” 几个人都没意见,正欲去寻找工具,烛龙却用身子将众人围住,我点它脑门,训道:“你要干嘛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 谁料,离却嘿嘿的笑了起来,见我们不明所以,便解释道:“烛龙的意思是有它在,还找什么工具呀”说着还用下巴冲烛龙一点,“我说的没错吧”烛龙还果真点了点头。 行啊,这两家伙都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了我自叹弗如。 我用巴掌一推烛龙的大脑袋,嘻笑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烛龙得了令,欢快地出溜到井边,歪头向里看了看,便一扭身,把尾巴探了下去。露在外面的部分看不出来,但能想象得到它是在用尾巴搅里面的泥。 搅了几下,烛龙突然神情有异,停止了搅动,拿眼睛看了我一眼,虽然还是木讷讷的,但我知道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忙招呼大家让一下,果不其然,烛龙下一刻就将尾巴甩了出来,把样东西摔在地上。 大伙围过去一瞧,竟然是副人的骨架,摔到地上时劲儿大了点,摔得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一旁。 烛龙又把尾巴伸进井里,来来回回总共弄出了大小不一的五具骸骨,从骨架大小可以看出是四个大人一个小孩。 大家唏嘘惊惧不已,怎么井里会有这么多的尸骨 “天啊,他们太狠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啊”瑶尘小声啜泣着说。 我疑惑地问:“你知道他们是谁” 瑶尘深吸口气,道:“我们投宿那晚,阿吉婶的儿子一家三口也在。” 大伙顿时沉默了。 过了一阵,我提议,“找个地儿埋了吧,让他们都入土为安。” 瑶尘突然指指地上的骸骨,又指指屋里,愣眉愣眼地问我:“如果这里有阿吉婶,那屋里的那位又是怎么回事” 说的是啊我忙瞬移至屋内,哪还有阿吉婶的影子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惊叫。我暗叫一声“不好”,忙瞬移出了屋子,只见五具骸骨忽忽悠悠地立了起来。 瑶尘把头埋在净空怀里正瑟瑟的发抖,烛龙歪着脑袋象看大戏一样老神在在地在那儿看热闹;离的八条触手在背后都立了起来,末端慢悠悠地舞动着,似乎在准备伺机而动;兰巴则象炸起毛的野兽,全神戒备地盯着它们。 真是的,本来还打算让它们几位安息长眠呢,看来它们是不想好了。 我走过去,倚靠着烛龙,抱着双臂,看着那些骸骨直摇头,也跟烛龙一样,等着看大戏,看它们几个到底还能整出什么么蛾子来。 头被摔掉的那位摸索着走到自已的头颅跟前,蹲下身去把头骨捡了起来,然后直起身子就往椎骨上放。 那哪放得住啊一松手,脑袋就掉地上了,把下颌骨都给摔掉了。完,这回更没法安了。 其它几副骨架慢动作地过去,手忙脚乱地去帮它捡。 突然,“噗嗤”一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我一看,是瑶尘不知什么时候不哭了,靠在净空怀里看起了热闹,刚刚就是被那骨架子的滑稽模样给逗笑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江源捉鬼(九)归去来兮 我忍不住笑着瞪她一眼,“笑什么笑,人家不过才一年多的道行,能达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人家忍不住了嘛实在是太好笑了。”说着又捧腹大笑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这时候笑,实在是太不应该,可没奈何,它们的样子实在是搞笑得很,于是,几个人都没绷住,非常不厚道的爆笑起来,而且笑得前仰后合。 几副骨架突然停住了动作,咯吱吱地转过脖颈来看向我们。 我身上象被凉水激了一样猛一激灵。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骨架的眼窝处虽然空洞洞的,但我却从中看出了彻骨的寒意和愤怒。 不好还未等我提醒他们几个,那些骨架已经一起发了疯似的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直接弹指过去,连放了几把火,顿时火光冲天。 几副骨架在烈火中哀嚎挣扎,片刻之后就化为一堆灰烬,一阵风过,便被吹散得无影无踪。 大家沉默良久,半天,瑶尘才喃喃自语道:“太可怕了。” 瑶尘忽然抓住净空的手,心有余悸地说:“净空,我想回家。” 净空忙环住她,将她抱紧,一手抚着她的头,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声说:“好,咱们回家。” 接下来,大家都没了言语,连烛龙都消停了,默默地把尾巴伸进井里又搅了搅,然后停下来瞅着我。 我会意,把辘轳上的桶放下去,打满了又摇上来,将泥水泼在地上。 其他人怕我一个人辛苦,马上过来帮忙。 离的触手多,他摇起辘轳来效率最高,那八只触手把个井把摇得都快飞起来了。 其实,这景象也挺搞笑的,可大家都视若无睹,谁都没心情笑了,只想快点把活干完。 如此往复,天放亮时,终于摇上来的是清水了。 几个人把桶一扔,突然无声地抱在一起。 我拥抱了兰巴,他很激动,热泪盈眶地说:“法师,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您就是可以让我膜拜的天神。” 我开玩笑道:“先别忙着激动,我们能不能走成还不知道呢一会儿若是什么都没发生,那还得指望大巫师您收留我们呢” 兰巴扭过身,擦了一把溢出的泪,转身笑脸对我说:“没问题” 这时,太阳已经探出头来,第一缕霞光透过云层倾泻而出,给人一种光芒万丈的感觉,好美。 “谁先下”我看了众人一眼,问。 大家都看着我,没人出声。 “那好,我第一个来,如果没问题,师兄,你和瑶尘跟着下。离,你和烛龙垫后。没问题吧” “没问题。”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一世的世界,冲兰巴一点头,便跳了下去。 伴随着“扑嗵”一声破水的声音,我没入了寒凉的水中。这水清澈透明,周围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水中下落的过程中我惊异地看到眼前的井壁上赫然出现了青铜神树的造型 我转身去看,神树的枝叶连成一体,成环形支撑着井壁,而井底,是一个巨大的黄金飞轮 在我双足触及飞轮的瞬间,万道金光破空而出,把整个井底照得亮如白昼。 眼前白茫茫的光亮好象把我的灵魂都抽离了,意识似乎离我而去,渐行渐远,耳边一阵噪杂,象有无数个人在我耳边低语,我想听他们说的是什么,可是却怎么也听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脑在恍惚之间猛的一震,所有的意识瞬间灌入了脑中,我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芳草萋萋,青山环绕,皓月当空。咦这景致怎么如此的熟悉 我的头脑还不甚清明,有点发蒙,瞅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天啊,这不是后山吗 只是,我记得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到处都是枯黄了叶子的蒿草吗那蒿草之上还顶着残雪呢当时微风吹过,蒿草的叶片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发出的阵阵唰啦唰啦的响声还记忆犹新、尤在耳边呢怎么这么快就绿草铺地了 但没容我深想,我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因为我一回身,就看到了净空、瑶尘、离和烛龙他们都如木雕泥塑般立在那里,没有半点声息。 我疾步过去,一试,可不是一点鼻息都没有 我急火攻心,只觉得嗓子眼一股腥甜涌上,难不成他们在我之后又遭遇了什么我此时懊悔不已,后悔怎么没把自己留下断后。 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只听“嘤”的一声,瑶尘先醒了过来,紧接净空也恢复了呼吸,睁开了眼。 我刚要说话,就被一样东西缠住了腰部,一个大力被凌空带起,撞进了一个不甚温暖的怀抱。我狠搓了一下那作恶的触手,腰上倏地便松了力道。我跳将开去,却又被另一个家伙用尾巴卷了起来。 我大叫:“快放我下来” 烛龙高兴的把我抛上天空,在我落下时,又用尾巴卷了接住,反复抛了好几次,简直把我当成它的玩具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在空中来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将身体拧转过来,脚尖点在烛龙的尾尖上,凌空一跃,轻松落在它的大脑袋上,它的眼睛聚到中间来看我,更象斗鸡眼了。 我在它脑门上轻拍了一掌便跳了下去,指着它跟离道:“简直太无法无天了我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厉害,也不用在我面前这么刷存在感吧”说完赏了他俩一个大白眼。 离站在那里看我发飙也不说话,只是笑。我便不去理他,直接去问净空:“师兄,你们怎么才回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净空惊魂未定道:“太恐怖了,你跳下之后,很快井中就光芒四射、金光万道。我和瑶尘知道成了,就马上也要往下跳,结果那个阿吉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冲过来就趴上去,把井口堵上了。 我和瑶尘去拉她,不知怎的,她那力气大得我们两人都弄不动她,最后还是烛龙生气了,一口将她吞了,我们才得以逃脱。” 我回头去看烛龙,那货正歪头看着我,一脸的得意,在求表扬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是时候离开了 我过去,摸摸它的大鼻子,拍拍它的大脸蛋,“嗯,表现不错。不过,你吃了那婆娘,以后再别想用你舌头舔我了,我警告你啊” 烛龙本来还在嘚瑟地享受着我的爱抚,忽然听我说这话,马上脖子一立,拿它那双呆呆的木讷眼来看着我。 我毫不退让的与它对视。谁料这货一扭身,就见它腹部成波浪状向上涌,接着把嘴一张,一个东西就被吐了出来。大家围过来一看,可不就是阿吉婶吗 此时,阿吉婶的皮肉已被腐蚀,模样惨不忍睹。本来以为她会就此告别众生,谁料,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又缓过来了,忽忽悠悠地站了起来,看见我们几个,顿时变得青面獠牙,冲我们就扑了过来。 我不及多想,便弹指放出三昧真火点燃了她。一阵油脂燃烧爆裂的噼啪声过后,阿吉婶便连渣渣都不剩了。 我念诵了一遍往生咒,算是送她一程。 许久,大家似乎还都沉浸在我的往生咒中,默默地伫立着,没人动一下。最后,还是瑶尘最先回过神来,问我:“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当然是按先前的计划,你和师兄去山上烧香拜佛,然后在竹林处的木屋住下安家。不过,今天折腾的也不浅了,还是先跟我回藏经阁休息几日,回头再说吧。” 大家都没意见,我便将他们收入乾坤轴,瞬移回了藏经阁。 一到了藏经阁,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那是久违的家的感觉。 净空和瑶尘都累了,我把他们留在卷轴中休息,把离和烛龙从里面放了出来,省得这俩不开眼的打扰人家。 烛龙看起来非常开心,木讷的小眼神都让我看出了喜悦的光芒。一出了卷轴就不够它忙的了,象巡视领地一样,出溜出溜的左一趟,右一趟,大有要把每个角落都爬遍的架势。 离振臂高呼:“太好了,终于回家啦” 我笑着问他:“怎么,你也把这儿当家了那干脆在我这儿削发为僧吧,帮我掌管寺内的事务,也让我轻闲轻闲。” 离用鼻孔哼了声,撇着嘴不屑道:“哼,想得美放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过,非要给自己找麻烦的有你一个傻瓜就够了,不需要我去凑这个数” 我假装伤心,双手掩面,哀叹道:哎,命苦啊,连个心疼的人都没有”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异动。我们三个都是耳力极好的,同时都发现了外面有人。 烛龙马上停了动作,立起身子看向我。我假装继续与离谈笑,一边给它使了个眼色。 烛龙立马象得了令一样,倏地扑身过去,门外传来扑通一声,同时伴着喉咙因紧张和惊吓而发出的黯哑的“啊”的一声。 糟了,我猛的从蒲团上跳了起来,刚刚那一幕怎么和方丈师父当时讲的神龙寺的故事如出一辙呢难道历史真的不可避免的要发生了吗 烛龙因为吓唬人成功,得意的张开肉冠,没心没肺咯咯咯的大笑起来。离却被我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不安地问我:“有什么不妥吗”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罢了,看来是时候离开了。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他,要送他回家呢,不如这次离开就把这个承诺兑现了吧。 或许是我面部表情变幻得太快,离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上我的额头,颇为担忧的皱眉:“你没事吧” 我拿下他的手,微笑着对他说:“没事,我也是时候放下担子,做点自己的事了。” 离疑惑道:“自己的事” 我眨着眼,笑着对他说:“嗯,送你回家。” “净心,你说什么你说是的真的吗”离的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我说的话。 烛龙听了我俩的对话,出溜一下爬了过来,把大脑袋从我腋窝下钻了进来,仰头吐着信子看着我。 我搂着它的大头,轻抚着对离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离紧盯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完之后,眼里瞬时盈满了泪水,突然转过身去双手掩面啜泣起来。 离与我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总是表现得很快乐,好象就没有什么是他想不开的。原来,他不说,并不等于他不想。 一直以来,他更多的是顾及我的感受,以我为中心,把自己的欲求压缩到了最小,放在了内心最为隐秘的地方,而我却从没为他想过、做过任何事。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啊,为长久以来忽略了离的感受而感到歉疚。好在,一切还不晚。 看着离抽搐的肩膀,我暗下决心:下一步,没有什么比兑现对离的承诺更重要的事了。 我上前一步,扯了离的一条触手,在手上绕了绕,轻声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离转过身,破泣为笑,仰起脸道:“嗨,瞧你说的,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再过二三个时辰,村民们就会找上门来了。” “为什么”离诧异地问。 我叹息一声,无奈地说:“他们以为我是吃人的怪物,想要来讨伐我。” 离顿时就跳脚了,“你为村里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我按住他的肩,宽慰道:“没什么,他们只是因为害怕。” 离不服,释放着杀气说:“害怕害怕就可以伤害你吗” 我顺手抓过他的一条触手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淡笑着不以为然道:“跟他们没必要较那个真,反正我也正好可以借机离开,不是挺好的机会吗再说了,我还想去你们家好好瞅瞅呢听说海里的宝贝可多了,我可是最贪财的,到时候你可不要舍不得给啊” 我这么一说,离的心情才总算好了点,豪气道:“放心,只要我有的,你要什么都可以。” 我故意逗他,“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不许反悔啊” 离一拍胸脯,“没问题” 我一动心念,把净空和瑶尘从卷轴中弄了出来。两人睡眼惺忪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把情况跟他们说了,征求他二人的意见,是打算跟我们一起走,还是怎样。 净空沉默了一会儿,说:“净心,东海实在是太遥远了,而且,我们俩又是旱鸭子,对海多少是有畏惧之心的。所以,我想我和瑶尘还是不跟你们去了。 我会做豆腐,瑶尘会做衣服,回头去山下的叶县凭本事吃饭,自己养活自己应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叶县怎么说也离寺里近些。如果哪天你回来了,就去叶县找我们。” 第二百二十四章 穷凶极恶 离别虽然让人难过,但我看他主意已定,且说的也不无道理,便没做无畏的坚持。 考虑到去叶县生活,总得需要些本钱,想起身上还有几颗金豆子,便拿出来都塞给他。 净空死活不肯要,让我们在路上用。我笑言,就当是给他们俩结婚的份子钱,他这才勉强收下,但说什么也要给我留一颗,说是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必须得带钱,我这才将金豆收了。 趁着夜色,让他二人尽快下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注意避开村民。净空和瑶尘点头应了,依依不舍地与我们告别下山去了。 掀起卷轴,按动机关,将石板挪开,我让离和烛龙先下去。 烛龙向幽深的洞里看了看,便一头扎了进去。离身子进去了,却用触手撑住洞壁,仰头看着我,不放心地用触手缠了我的手腕,眼睛里全是担忧。 我轻拍他的触手,安慰道:“放心,我的本事,还要你担心你倒是应该为那些村民操操心,替他们祈祷,千万别把我惹火了,否则,后果很严重哈哈” 离松了紧锁的眉头,笑了,松开触手,却出其不意的在我额上点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道了一声“走了”,便头也不回的“嗖嗖嗖”,几下就消失在了幽深的洞中。 我将石板放好,盘坐于蒲团之上,思忖着怎样才能把事情处理得完满。 到了此时,我才理解为什么要把卷轴留下。 我本能地想保护那个地下世界,不想再有人踏进到那里半步。不只是因为从那里能够找到烛龙的家,更是因为那个地下的世界有着太多谜团和神奇的力量,太能勾起人的贪欲。 而且,那个地方诡异得邪门,保鲜功能自不必说了,若谁都把那儿当成宝穴,再葬些个人,那么若干年后,只怕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僵尸的天下了。 若哪个有兴,踩了飞轮,再来个穿越,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成群的僵尸满世界的抓人吸血、往身上涂抹鲜血的恐怖画面,浑身不受控的一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恐怖若是再来个时空错乱,那这个世界就真的疯狂了。 我咬紧牙关,舌顶上腭,平定心神,暗下决心:神龙寺不能毁,这个秘密必须守下去。 我闭目凝神,万物弥散在空气中的讯息迅速在脑中勾勒出一幅画面:在崎岖的山路上,村民们点着火把,象一条长长的火龙,顺着山势蜿蜒而上。 越来越近了,终于在山门前停下。有人上前叫门,将门环叩得震天响,怒吼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值宿的僧人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跑着过去开门。大门刚裂开个缝,就被村民们一拥而开了。 “诶你们要干什么” 值日僧想要阻拦,话还没说完就被众人推到了一边,摔倒在地。 “方丈呢方丈在哪” 此时的村民是癫狂的,面对穷凶极恶的村民,值日僧紧咬牙关,一句话不说,被人一拳打在了脸上,成了乌眼青。 村民见个屋子就进,又打又砸,一无所获,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他肯定还在藏经阁,咱们去那儿找他” 于是,几百号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直奔后殿藏经阁而来。 此时,僧人们都被吵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从寝堂跑了出来,与村民形成了对峙之势。 村民往日里对僧人敬重的态度全然不见了,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大声斥问我在哪里,让他们把我交出来。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把僧人逼得一退再退。 外面纷沓的脚步声伴着人们愤怒的吵嚷声由远及近,我知道是时候面对了。 我起身,踱到门口,将门打开。眼前,是寺里的几十号僧人组成的人墙,对面,是几百人之众的村民。 村民在看到门开的一刻都将目光聚了过来,没见到人咋咋呼呼是一回事,真见到我了,到底心里还是怕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与村民对峙的僧人是背对着我的,此时见刚刚还如狼似虎的村民犯了怂,不明所以,都吃惊地顺着他们的视线回头看过来。 我让僧人们让开,他们第一次忤逆了我,没有人动一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关切,虽然没说什么,却用行动宣示着,他们已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筑起道坚实的壁垒。 我很感激他们此时此刻能够站在我的前面保护我。或许,这就是对我这许多年来付出的回报吧。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我无比的动容,知足了。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离我最近的僧人的肩膀,示意他让开。他还想坚持,我用坚定的眼神示意他没事,他才犹豫着往旁边退了半步。 “方丈师父,别去”我闻声看去,是慧贤,他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拉着我的袍袖怯生生地望着我说。 我笑了,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弯下腰,把着他的双肩与之对视,问他:“怕吗” 他忽闪着黑黑的大眼睛看着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直起身,揉了揉他的光头,微笑着对他说:“别怕。”说完便径直向前走去,僧人们纷纷给我让了道。 站在人墙的最前面,我全无惧意,冷眼看去,村民们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我看得清楚,五位长老,一个不少,首座长老站在最中央,此时,回头怒斥后退的村民:“没用的东西,怕什么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制不了他一个” 我淡淡一笑,不急不燥地问:“首座长老,您这是为何呀” 那首座长老把眼珠子瞪得老大,伸手指着我道:“好你个妖怪,竟然哄骗了我们这么多年要不是张兰仁主动请缨,在寺里卧底,今天还不会识破你的鬼画皮呢” “张兰仁”我眉头一皱,“你是说那个诬陷杜宇偷钱的那个烂人” 首座长老舌头打了个结,顿了一下,但马上昂头理直气壮道:“对,没错” 第二百二十五章 谁是继任者? 我冷哼一声:“他说我是妖怪,我就是妖怪啦这是什么道理是哪家的狗屁逻辑那我现在说您居心不良,您就居心不良了吗” 首座长老一时气结,回头张望着找人,嘴里喊着:“张兰仁家的还不快出来说话” 一个肥胖的妇人被几个人来搀带架的从人群中给弄到了前面。那妇人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 “我家兰仁多好个人啊,谁不说他是个热心肠啊,这来寺里投个宿就让你这妖僧活活给吓死了,你让我们一家老小往后可怎么活啊” 首座长老一指那妇人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们今天必须要你拿命来偿” 说着,回头冲人群一举用胳膊,大声道:“大家说,是不是该让这妖僧血债血偿啊” “对,杀了他,让他偿命” “烧死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一时间,群情激昂,大有杀我而后快之势。 突然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这些和尚恐怕都是妖怪,没一个好东西,干脆把他们一把火全烧了” 顿时,附和声一片,“对烧死他们” 我暗自长叹一声,我自保纵然全无问题,但与村民对立起来,谁能保证哪天不被人点一把火,到时,只怕寺院不保,寺里僧人也要跟着遭殃。 看来,我真的该离开了。 我忽然觉得十分的好笑,不觉冷声大笑起来,直把众人笑得毛骨悚然,一时间全场哑然。 我逼视着众人的眼睛,朗声道:“杀我如果我不愿意,你们能奈我何” 首座长老一指我道:“你要怎样” “放心,我会离开的。我和你们村寨也算是有缘,大家相识一场,我自问心无愧。今日,既然已经闹到这个份上,我和大家的缘份算是尽了,我想也是该我离开的时候了。 但我有话在先,我离开之后,你们不要为难这些无辜的僧人,否则,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想,你们没有人想品尝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我目露华光,扫视众人,与我对视的村民无不吓得连连后退,有几人甚至还丢了魂似的跌坐在地上,很是狼狈。就连那首座长老也惊得瞳孔一缩,握住拳头,后退了半步,不敢再出一言。 我冷哼一声,回身面对众僧人,心里揣摩着该由谁来接任。 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是一个艰难抉择的时刻。 我非常清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寺院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这个继任者肩负着重振寺院的重任,不只要有才干,还必须具备坚定的信念,不能轻言放弃,对寺院要有极深的感情的人才行。而且,这个人必须对我有着极度信任和崇拜,否则,不可能靠我的一句话就能独自支撑那么久。 这时,慧贤从人堆里挤到了最前头,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紧咬牙关,含着泪倔强地看着我。 我心动,便俯下身柔声问道:“慧贤,你信我吗” 慧贤重重的点了下头,眼泪夺眶而出。他瘪瘪着嘴,拿手掌在脸上狠擦了一把,坚定地说:“信” “好。”我笑了,我知道这就是我要选的人了。 我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钥匙和锁头交到他手中,大声道:“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慧贤就是神龙寺的新一任方丈。” 我的决定太过突然,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时间,僧人们的表情变化莫测。 我知道众僧人是不可能服气的,但神龙寺的未来冥冥之中已经注定,接下来那就是场灾难,除了这个毫无私心,肯为我当牛做马,愿意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张灵儿,恐怕没人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熬得住,独自坚守神龙寺,与寺共存亡了。 所以,我无视了僧人们无声的质疑,对慧贤说:“慧贤,现在是神龙寺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希望你能坚守神龙寺,不要让为师的心血付诸东流。” 慧贤坚定的点头道:“方丈师父,我发誓,寺在人在,寺亡人亡” “好孩子。”我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很是宽慰。 我直起腰杆,大声道:“一会儿,我会进到藏经阁里自行了断。藏经阁是我修行的地方,我死也要死在那里。” 慧贤听我说了个“死”字,便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揽过他,为他擦去泪水,嘱咐道:“一会儿,等我进去了,你就用这把锁把门锁上,我会在里面坐化。” 看见慧贤抽泣着应了,我对众僧人道:“如果你们还能感念于我,那么就请你们多多支持慧贤,辅助他把寺院保住。 这藏经阁除了每年的今日可以打开房门焚香祭拜,平时就锁了吧。我不是一个拘礼的人,祭拜时只方丈一人就可以了,其他人就免了,我是最爱清静的,不想被人打扰。” 必竟在一起多年,话说到这里,僧人们不禁都伤感起来,纷纷落泪。 我又大声道:“村民虽然对我不仁,但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我不会对他们不义。阁内墙上所挂卷轴乃上古神物,可驱灾避邪。我就把它留在那里,以保一方平安。切记,不可挪动。” 我见众僧人点头应了,便俯下身,在慧贤耳边小声说:“看好寺院,我还会回来的。” 慧贤一惊,抬起一双喜悦的眸子看着我。我冲他笑着点点头,调皮地眨了下眼,同时,按住他的双肩,轻捏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把情绪泄露出去。 对不住了,小朋友,我的承诺恐怕不能兑现了。 不是我诚心要骗他,而是必须要给他留个念想,这样,他在日后漫长的岁月中才会有个精神支柱,不至于觉得那么难挨。 果然,有了希望,慧贤的眼睛里就多了份底气。他紧抿着嘴唇,冲我狠狠的点了点头。 我揉搓了两下他的光头,直起身,回头扫了众人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步入藏经阁。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重返地下 一进门,我就赶紧回手把门关上。我听到一众人等一窝蜂的拥到门前,“咔嗒”一声,门上落了锁。 我不放心,并没有马上打开机关,而是留心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 “方丈师父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都散了吧,让他安安静静地去,不好吗”是慧贤的声音。 “不行如果我们前脚走,你们后脚就把人放出来了,怎么办不见到他的尸首我们绝不离开”是首座长老在说话。 “对,绝不离开”村民们纷纷附和。 “这藏经阁没后门吧他不会从后门跑了吧” “这样,咱们把藏经阁围起来,看他往哪跑” “好主意” 我闭目去看,村民们忽忽拉拉,一会儿功夫,便将藏经阁里三层外三层围得跟铁桶似的。 哼,我心里冷笑一声,想来他们也只有虚张声势的份,忌惮着我的威名,现在借他们两个胆,也不敢现在就闯进来。 我瞬移到卷轴处,掀起它,在机关上按了下去,咔的一声,石板翘起。我把石板移开,跳进去,分开两腿撑在洞壁上,将石板严丝合缝的盖好,这才手脚并用的下到洞底。 离和烛龙早就仰头等在通道下面了,我脚刚一落地,离的触手就捶打了我肩膀一下,“怎么这么慢我脖子仰得都快僵了。” 我瞪他一眼,“你傻不傻呀非得在这儿等不会坐一边歇着去呀” 离摇头恼道:“我这结交的什么朋友啊怎么到你这儿好心都变成了驴肝肺,一点都不理解人家一颗焦急的心呢” 我笑了,一摆头,“走吧。” “去哪”离有点蒙。 我好笑道:“去东海呀你不是说,你的家在东海吗” 离好奇道:“你知道怎么走” 我奇怪了,“什么你不认路” 离苦笑道:“我当时是被潮水晕头晕脑地给冲来的,怎么会记得路” 我低头想了想,道:“没关系,现在地下河水位低,没法走,咱们就走陆路,一路向东就对了。” 我看离面露不解之色,便解释道:“据古书记载,自共工撞倒不周山,大地的东南角就塌陷了,所以江河积水泥沙都向东南方向流。所以,我想,海的位置应该就在那个方向没错了。再说了,东海东海,不在东边还能在哪边我们不妨试试,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离侧头琢磨了一番,笑道:“是了,有一定的道理,就听你的,往东走。” 我带头钻进一个石壁上的洞里,弯着腰走过那条狭长的通道,跳下去。 离钻出洞口,扫了一眼已空无一具僵尸的藏尸洞,没有犹豫,跟着就往下跳。烛龙更是连奔儿都没打,也没那么多的好奇心,直接就蜿蜒而下,迅速地爬到我身旁,立起脖颈,寻着我的视线打量着这个遍布孔洞的洞窟。 往事历历在目,南海蝴蝶破茧而出,与之激战的画面尤在眼前,那种穿越的感觉让我一阵恍惚。 “你也真是尽心了,那么多尸体一个人搬运得很辛苦吧” 是离。他此时与我并肩而立,看着已被我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洞穴,非常感慨地问了一句,让我有了一种暖心的感觉。 我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哦,也没什么,反正有的是时间,一点点弄呗。” 离认真的看着我说:“他们应该感谢你,你结束了他们的恶梦。” 我无所谓道:“嗨,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本来也没指望谁能感谢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罢了。” 离点头,没再言语。 我启动了机关,通往祭坛的甬道大门开启,我让离和烛龙先进去,自已断后,按动机关,将门合上。我要尽量保护祭坛,不让它被人发现。 很久没走这条路了,离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烛龙却熟视无睹似的,只跟着我,目不斜视,不急不缓地前行。 出了甬道,把这个出口也封了。抬眼望去,诺大个祭坛如今看来,依然气势恢宏,仍令我赞叹不已。 离用触手轻握了下我的手,望着我说:“这里真是鬼斧神工,上次来去匆匆,都没有好好地看看,现在要离开了,你就当是游玩,陪我在这儿好好逛一逛吧。” “好。”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么绝世的力作的确该好好欣赏欣赏。 离对这里的每样东西都很感兴趣,这摸一下,那瞧一眼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相比之下,烛龙宛如变了一个人一样,啊不,变了一条蛇一样,让我都不认识了,完全没了往日的好奇,昂着头颅,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就象是在逛它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我陪着离一层层的走,给他如数家珍地讲述当年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他不知道的事。离听得很认真,微笑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时不时地点下头。 当走到最上一层,巨大的石椁呈现在眼前时,离的嘴巴都快能塞下鸡蛋了。 “天啊,这里居然有座石头屋子” 我被他逗得差点笑弯了腰,离觉出不对劲,在我肋上掐了一把,“我说错了吗你干嘛笑得这么凶” 他不问倒好,一问,我更忍不住笑了。离右手拿了一条自己的触手象拿着根棍棒一样,在自己的左手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吐出几个字“你嘲笑我。” 我一看,这是恼了,忙强忍着笑说:“不是,不是,我哪能笑话你呢” 我皱皱眉,抚着胸口,喘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呢,说它是屋子也没什么错,不过那不是给活人住的。” “哦”离转动着眼睛,十分的不理解,“你的意思是这房子是给死人住的了” 刚反问完,自己就自以为返过味来了,叫道:“净心,你骗人死人住的那叫棺材,这个分别是房子。” 我看他认真起来了,忙道:“离你真是太聪明了,你说的没错,不过,难道你没听说过还有椁这一说吗” 离翻了翻眼睛道:“椁不就是套在棺材外面的大棺材吗” 我拍手道:“我净心的朋友果然博学,佩服” 离将触手伸过来点我肩头,道:“现在想起奉承了,晚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雨神之穿越 “没错,这个就是椁,里面还有口石棺呢只不过,这椁做得有点大,是仿真实房屋建造的,连门窗都有,瞧,这门还是可以打开的呢,利害吧” 离伸手抚摸着石门,上上下下地打量,由衷地赞叹:“真的是诶,太了不起了” “这算什么还有更了不起的呢” 我招呼着离,指着石椁的墙面与地面的连接处,说:“你来看看这里。” 离不明白我什么意思,狐疑地瞅了我一眼,便蹲下身用手去摸。 “天啊,太神奇了” 我如愿看到离的脸上露出惊奇的神情,得意得象是夸奖自己的作品一样,嘚瑟地对他说:“利害吧这椁和里面的棺与这整个祭坛都是一体的,是在这大山的肚腹里硬生生掏出来的。” “太不可思议了”离用手指摩挲着石椁的墙面不停地赞叹。 我推开大门,摆头道:“这不算什么,里面还有更神奇的呢” 果然,当离看到那口石棺时,更是手舞足蹈起来。 “太漂亮了,这哪是石棺,分明就是艺术品嘛” 看他东一下西一下,跑来跑去的瞎看,不得要领,我一把抓了他的触手,把他领到第一幅图前,开始给他讲解浮雕上的内容。 逐一讲解完毕,我指指头上,告诉他:“想知道净空他们是怎么去的古蜀国吗秘密就在上面。” 离拼命的点头,我拉着他的触手,纵身一跃,把他带到上面,指着黄金飞轮,说:“他们就是撞上这个才穿越过去的。” 离看了直啧舌,“天啊,一般人要不是找死,谁敢往上撞啊” 我点头,“说的没错,他俩当时就是不想活了。” 棺盖现在盖得很好,严丝合缝的,我一时兴起,想让离看看里面的那些奇珍异宝,便让离先让开一下,自己则翻下棺盖,象壁虎似的贴在棺壁上,用一只手将棺盖移开半丈有余,招呼离:“来啊,给你看看里面的宝贝。”然后,带头跳了进去。离毫不犹豫,紧跟着我也跳了下去。 里面的那些宝贝我一样没动,即使在建寺之初最需要钱的时候,也从没打过这些东西的主意。 当初因为怕触景生情,我就把棺盖直接盖上了,棺内也没收拾,还保持着原样,这还是自那以后第一次进来呢。 “天啊,这里就是一座宝藏啊”离惊呼道。 “喜欢吗喜欢可以随便拿。” 离一听我这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算了吧,死人的东西我可不要,我也就是欣赏一下。” 离把里面的珍宝一样样的捡起来把玩,我跟在一旁,也一起欣赏。 烛龙对此全无兴趣,爬上棺沿,探下脑袋来看了几眼,又缩了回去,然后就不知溜到哪里玩去了。 我想它那么大个家伙也跑不到哪去,便懒得去管它,只顾和离则沉溺其中,乐此不疲,爱不释手。 古蜀国的艺术造诣实在是高,且与中原文化截然不同,充满了异域色彩,有一股说不出的独特魅力,让人越看越着迷。 石棺的另一头,应该是蚕丛头顶的位置上成堆的宝物里露出一尊镶金的青铜雕像。这雕像除了造型奇特点,是一条长着翅膀的蛇的形象以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本来,棺内的宝物众多,我和离也没注意到它,但在放下手边的一件宝物时,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那蛇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眨了下眼,仔细去看,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有些吃不准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便指着那蛇问身边的离,“离,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蛇的眼睛动了一下” “没有啊。”离看了眼前面的那条青铜蛇,纳闷道:“你是不是累了,看花眼了” “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肯定是你就是累了,赶紧休息一会儿。” 离用触手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转头去看那尊雕像,“诶,你别说,这蛇的造型还真是奇特。你若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 离说着,飞快地伸出触手就将那青铜蛇卷了过来,惊奇道:“呵,看着不太大,没想到还挺沉的。” 说着便用手在蛇眼上摩挲了一下,不知怎的,那蛇眼突然发出耀眼的光来。 我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猛的一拽,吸进了一条甬道,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象极了急速行进过程中破风的声音。另外,还有一些扭曲了变了调的怪声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我能明显感觉到脸上的皮肤都在急速的行进过程中被拉扯得变了形。 视觉完全消失,只是感觉在穿越一条长长的隧道,来自四面八方的力作用在身上,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不停地被挤压,被拉扯,意识仿佛都从肉体中剥离了。 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象透了明一样,与白光融为了一体。那一瞬的感觉十分美妙,让我沉溺其中,不想出来。不知道所谓的飘飘欲仙指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我正享受着这种与天地水乳交融的美妙感觉,忽然,眼前的白光骤然消失,全身猛的一震,意识象暴风骤雨一般片刻间回归了。 潮湿、闷热这是在我意识回笼后的第一感受。 我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趴在水里,起身一看才发现,原来身处的是一个方圆不过一丈有余的坑洞之中。洞底除了光秃秃的石头和及脚踝深的积水外,什么都没有。 这里好象刚下过一场爆雨,井壁湿漉漉的,空气中有一种雷雨过后特有的清新气味。 举头望去,天我被眼前的景象震到了我居然是在一口天然形成的岩石枯井之中而井的高度足近三百来丈井壁象刀切斧劈般陡峭,好不壮观 我这是掉到地心里了吗 头顶是一方淡蓝的天空,白亮亮的太阳似乎就悬在头顶,在如此深的井底,我竟被晃得睁不开眼,直要流泪。 看来,这是又穿越了,只是不知这回来的是哪里又是哪个时代 可是,离和烛龙呢怎么都不在我身边他们会在哪想到这儿,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看着立陡的井壁,我暗自庆幸落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他们,否则,这么高且陡的湿滑峭壁他们是上不去的。困在井底,怕是熬不了几天就要被晒成干儿了。 上面的情况也不知怎样,我得离开这儿,尽快找到他们才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雨神之将错就错 我摸了摸井壁,感受着上面细微的凸起和凹陷,略一凝神,手掌便象有了吸盘一样贴在了上面,然后象壁虎一样贴着井壁飞快地往上爬。 刚上到地面,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一声惊叫。 我寻声望过去,一个长着鹰勾鼻子、厚唇阔嘴、单眼皮细长眼、两腮上从鼻梁向耳根处各涂了三道黑、皮肤棕黑的小个子精壮男人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龇嘴獠牙地看着我。 那人几乎就是光着身子,只在腰间围了块遮羞布,手里拿着根木棒,头发向后梳去,在头顶上束在一起,结了个发辫,上面插满了色彩艳丽的羽毛,耳朵上穿着两个硕大的耳环。 好奇特的装扮,怎么看都不象是中原人。我在脑海里迅速收集读过的书籍,我敢确定,没有一本书里有过相关的记载。 刚要开口问他这是哪里,那人就开始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比比划划地跟我说起话来。 我费尽心力的去听,结果没一句能听懂的。我只好试着从他的手势和眼神中去理解他的意思。这样一来,似乎反倒容易多了。很快我就明白了,他是在问我从哪里来。 我向身后指了指。他疑惑地走过去,往下一看,顿时惊得哇哇直叫,然后转身就跑。那速度,绝对比兔子还快。 我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是在一处山顶之上,这里的植被与我以往所见的截然不同,不但极其繁茂,而且层次分明。 我数了一下,上上下下大概有五个层次之多。 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只有井口上方露了那么一小块天空。很多树干上垂下一条条丝绦一样的东西扎进泥土里,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气根 这些树的树干上几乎都覆着一层绒绒乎乎绿色的绒毛样的外衣,看起来嫩嫩的,很是可人。缠绕其上的藤萝更是比比皆是,简直都可以在上面荡秋千了。 一人来高的木本蕨类和大叶草本植物到处都是,而地上满眼都是绿色的地衣苔藓,脚下处处湿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否则,保不准哪一下就会摔个四脚朝天,滚下山去了。 我闭目凝神去搜寻弥散在空气中离和烛龙的信息,可遗憾的是方圆百里,竟一点线索也没有。 睁开眼,叹了口气,看来,一切只能随缘了。 信步下山而去,没走多远,耳中就传来呜嗷嗷的喊叫和拨动枝叶的沙沙声。我歙动耳廓,在纷杂的声音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属于刚刚跑掉的那个男人的。 看来他不是被我吓跑的,而是去找人了。找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来对付我吗对付我,不是应该采用伏击的方式吗这样大张旗鼓,又喊又叫的,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我决定干脆躲起来,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打定主意,就近选了棵大树,跳了上去,隐蔽好。树干上附满了绒绒绿衣,看起来漂亮,踩上去却非常的滑。若不是我将身量放得极轻,估计即便跳上去,也会来个倒栽葱,摔个嘴啃泥。 很快就有十几人映入了眼帘,他们的装扮都差不多。那个带路的男人比比划划的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来到井口。众人往井下看了一会儿,回头跟他哇拉拉的说着什么。那男人就有些急,东张西望地寻找起来。 不用说,是在找我呢。 被带来的人中有个人嘴里不知说了什么,然后还上前推了他一把,众人跟着大笑起来。估计是以为他眼花了,或者白日做梦睡糊涂了吧 男人被笑得有些急,心跳加速,棕黑色的皮肤上泛起了一抹暗红,急赤白脸地跟众人解释着,可引来的是更大声的哄笑。男人气得直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现在人生地不熟的,与他们接触一下,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儿,我打了声呼哨,所有人都抬头向我这里仰望过来。 我看到他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震惊的样子,或许对他们来说,有人能站在十多丈高的树上是件很震撼的事吧。 我在众人的瞩目下从树上轻轻跃下,那十几个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我稳稳地落地后,一甩袍袖大气不喘,镇定地看着他们。 我得承认,当时实在是有点耍帅扮酷的嫌疑。事实证明,效果还是不错的。那些人象被点了定身穴一样,抻着脖子,瞪着眼,都看傻了。 突然其中一个象猛醒了似的,扑地而跪,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跪下,不停地磕头,诚惶诚恐。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受着众人的膜拜,大概明白了,估计他们是把我当成了神明。一时心急,便脱口而出:“都起来吧。” 他们愣愣地抬头看着我,没听懂。我一抬袍袖,做了个起的手势,这回他们看懂了,都惶恐而又难抑兴奋地站了起来。 那个最先发现我的男人许是因为他是发现我的第一人的原故,明显比别人更兴奋一些,走到我面前,哇拉哇拉的说了一大堆。 太复杂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和面部表情,此时完全没办法弄懂他的意思了,我一急,便本能的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顿时,各种各样的画面一窝蜂的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一家人,有父亲、母亲、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围坐在炉火旁,在烤玉米吃;看到一群人围着篝火连蹦带跳的欢庆丰收;看到男人们集体围猎凶猛的豹子;看到祭司在高高的祭坛上挖了俘虏的还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祭祀神灵;看到盛装打扮的少女被人推下井里,祭祀雨神恰克;看到额上用一根丝带将头发勒住的一个黑发披肩、腰肢纤细的美丽少女回眸一笑。这少女是谁是这个男人喜欢的女人吗 画面很多,在眼前飞快闪过,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帕卡尔。并以他的视角,与他一起从襁褓中咿呀学语,到成长为武士,看遍了他整个的成长过程,也学会了他所会的一切。 时间是相对的,在我,这一过程似乎是漫长的,我相当于经历了他的一生,而当我睁开眼时,我知道,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这只是眨眼间的一瞬。 我在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松了手,然后操着一口流利的他们的语言说:“你们好。” 震惊,再次的震惊,他们再次诚惶诚恐地跪拜。 帕卡尔的胆子似乎是这些人里最大的,他磕了几个头后,双手扶于胸前,虔诚地说:“崇高的受人尊敬的天神,今年我们这里少有的降水稀少,已经整一个月了,庄稼都快旱死了。 祭司大人把能用的办法全用了,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偏偏刚刚降了一场大雷雨,而您恰巧出现。 所以,我猜您就是深受我们景仰和崇拜的万能的雨神吧您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才不辞辛苦,亲自为我们送来甘霖的,一定就是这样” 雨神看来,他是把我当成雨神恰克了。 想要否认,可是我一时又无从解释如何会从这百丈的井下上到地面,因为那的确是人力所不能及的,而我的来历与他们更是说不清了。 与其解释不清,还不如将错就错。于是,我非常不厚道地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够被人膜拜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以此种身份隐藏下来,便可以拥有很多的特权,行事也会大大的方便。只是,这心里为什么会有些过意不去呢 哎,阿弥陀佛,佛主在上,就让我回头多为他们做些好事,弥补我的欺骗之过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雨神之摆谱 几个人见我没否认,便认定我就是承认了,帕卡尔兴奋道:“太好了,尊敬的雨神,昨日祭司就说天降异象,要有大事发生,没想到说的就是您啊 我们部族每年都要为您献祭,但没想到献祭的地方不对,难怪会惹您不高兴。 感谢您不跟我们计较,肯赐给我们雨水,还亲自现身,告诉我们您真正的居住地,您更让我感到尊敬了。 我想抖胆请您到我们的部落去接受我们部族的供奉和膜拜,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说罢,又带头给我跪下。 看着他极为诚恳态度,我一时不忍拒绝。而他所说的内容,信息量又极大,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显然,这是一个与中原文化截然不同的文明,原始而又奇特,那么,它与古蜀文明之间是否有着某种联系,为什么在蚕丛王的石棺里那个羽蛇的青铜像会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这都是我心底的疑问,我很想亲眼去看看这个未知的文明,一探究竟,便道:“好。” 这些人见我答应了,高兴得不得了,帕卡尔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神采飞扬的带头在前面给我引路。 刚下过雨的林间路面湿滑,在上面行走,人是很难走得稳的,一般人走起来不说一步一个跟头也差不了多少。 我虽然走得稳健,那是因为有功力在身,本身平衡能力就好,又把身体放得极轻,当然可以如履平地,而这些土著人走得却很轻松,就让我纳闷了,难道他们都是练过的 我疑惑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人,心里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不过,很快这种好奇就被我找到了答案:他们固然长年在这种环境中成长,平衡力不错,但起决定作用的却是穿在他们脚上的鞋。那是一种用草和皮革交织编成的一种鞋,防滑效果一流。 林子里树木繁茂,前面的人拿着砍刀开路,走得还算顺畅。其间,瀑布、溪流不断,开花的叫不上名的树木不少。 经过一处光秃秃的石头岭时,帕卡尔兴奋道:“我们太幸运了,有神灵保佑就是不一样,连热泉都不敢喷发啦”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欢呼。 从他们的言语中得知,每隔一段时间,这里的石缝中就会往外喷热气,过不长时间,就会有热泉从石缝中涌出,不知情的人走到这里就会被困住,来不及逃出去就会被活活烫死。 这热泉之地是上到山顶的必经之路,正因为危险,所以才很少有人会选择从这里上山,加之我爬出的那口天然井又隐蔽在密实的灌木丛中,才一直未被人发现。 今天他们几人是打了赌,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勇士才涉险的,而好巧不巧就让帕卡尔发现了我。 一切皆是巧合,而这所谓的巧合之中又似乎有着某种必然的因果联系,冥冥之中人力所不能左右,这就是所谓的缘份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这让我对未来命运的走向隐隐生出了一丝茫然。看着前面有说有笑欢快行走着的人,我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吧。” 林子里,蚊虫颇多,不过,还没靠近,它们就四散的狂飞。几个人都惊奇地纳闷道:“今天这些蚊虫都怎么了”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原故,便只当作没听见,也未作任何解释。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夏天,别人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我却没事,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人们所说的被咬得钻心的痒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我看他们那呲牙咧嘴把皮都要挠破了的难受样儿,也就没生过要体验的欲望。 兜兜转转,跟着他们走了很远,钻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现在轮到我被震撼了。 眼前,在一片山坳之中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城镇中心是一个超大型的广场,众多的房屋分布在广场的两侧。 广场四周立着参天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图案。而广场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上窄下宽的塔形建筑物,气势恢弘巍峨。 那是一种与我原有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建筑形式都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庄严肃穆,让人产生一种想要跪倒膜拜的冲动。 那真是座伟大的建筑。离得很远,也能看出那是座完全用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壁上刻着五彩缤纷精美的浮雕。 这巨大的塔形建筑上下共五层,有笔直的台阶一通到顶。最上层有个立柱式建筑,也是石头打造,里面有尊石头雕像,上面似乎镶满了宝石。此时,阳光照射在雕像上面,正闪耀出耀眼的光芒。 帕卡尔几人纷纷跪下膜拜,嘴里还念叨道着:“伟大的太阳神啊,我是您忠实的奴仆,求您保佑赐福我们吧。” 原来那是座神庙,里面的雕像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太阳神了。没想到这里的人对神是如此的崇拜,比蜀人更甚。 这些人拜完之后起身要走,我望着神庙,皱起了眉,站着没有动。他们奇怪地回头看着我,我冷了脸,不言不语。 几个人的神情也立马变得严肃紧张起来,但愣在那里都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帕卡尔率先明白过来,自告奋勇道:“我明白了,是我们失礼了,雨神降临应该由祭司亲自来迎接才对。是我们想得不周,怠慢了神明,我这就去报信,去请祭司亲自来迎接您。”说着,不等我说话,撒开腿就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不是我矫情,而是刚刚他们的举动给我提了个醒。他们既然当我是雨神,那就得拿出神的威仪来,否则,自轻自贱,在这个以神明为重的蛮荒世界里怕是要不好混呐。 我目送着帕卡尔绝尘而去,冷着脸闭目不语。其他人便吓得噤若寒蝉,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了。 帕卡尔的速度很快,没让我等得太久,就听到了阵阵的脚步声,一队人马,足有上千人之众,浩浩荡荡缓缓而来。 第二百三十章 雨神之祭司 为首的是一个头上戴着巨大的羽冠,穿着白色长袍,脖子上挂满了珠宝,手持黄金权杖的人。他无比威严地坐在一个硕大无比做工精细的椅子上,椅子下连着四根长长的画满红白图案的木杆,被八个人抬着,众星捧月,派头十足。 这恐怕就相当于皇撵了吧这谱摆的可够大的,跟蜀王都有的一拼啊。 帕卡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给众人带着路,远远的就指着我说:“伟大的祭司,那就是从万丈井中出来的天神,原来我们一直献祭的地方不对,山顶那儿隐避的那口井才是圣井。” 帕卡尔说得来劲,可我看那祭司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这个帕卡尔还真是没什么心眼,直肠子啊,他也不想想,哪个地方被定为圣井,那还不是祭司一句话的事,说到底都是在蒙骗大家,愚民而已。他说献祭的地方不对,不等于是在质疑祭司的权威吗这样,人家能高兴吗 说祭司能与上天勾通,这话我从来不信,我始终认为他们跟神棍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仗着有些个小本事,就来装腔作势的欺骗民众,或借机敛财,或谋取权势,总之就是靠骗人吃饭的。 我看那祭司的架势,不象是来迎接我的,倒大有来者不善的意思。看来,我得留心着点才是。 思忖间,坐撵在我面前十来步远的位置被放下。那祭司阴沉着一张脸,把权杖往地上一杵,厉声呵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竟敢到这里来冒充雨神” 一旁的帕卡尔一听就急了,忙解释道:“您弄错了,他不是妖怪,是雨神,是我们每年都要献祭侍奉的雨神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几个头带豹子头、身披豹子皮、手持长矛的武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我的眉头蹙了起来,语气威严道:“大胆本神降临你处,就是想看看你们是否真如祭祀时表现的那般虔诚,没想到本尊驾到,你们肉眼凡胎居然不认得,还说出此等忤逆的话,你们就等着灾难降临吧” 祭司拿起权杖向我一指,喝道:“他是邪魔,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快去把他给我拿下” 我身旁的那十几个人被眼前的局面都吓呆了,他们虽没亲眼看到我从井下爬上来,但也是目睹了我从十多丈高的树上直接跳下的人,所以在他们心里是认定了我就是雨神的。 而现在,他们一直言听计从的祭司说我是邪魔,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该信谁的了,站在我身旁都没有动。但那些持矛的武士可是绝对服从祭司的,见他们不动,就直接向我扑了过来。 我眉头一皱,一挥袍袖,便将他们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长矛都被震得脱手扔飞了。 祭司大吃一惊,脸上明显露出了惊惧之色。 “把帕卡尔放了”我提高了声调怒呵。 那两个按着他的人吓得一哆嗦,忙松了手。 本想放过祭司一马,没想到他却抖动衣袖发了枚暗器,我用袍袖迎上去一卷,将那暗器收了,引来一阵惊呼。 我将那暗器拿到手上一看,原来是一枚弧形的巴掌大的带把弯刀。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俗物,它的刀身是用黑曜石打磨而成,刀刃薄得透明,极其锋利,闪烁着神秘的黑光;而刀把是用动物的骨头磨制的,镂空处镶嵌着红、蓝、绿三色宝石,精美华贵。 这刀不会是他祭祀用的法器吧还挺漂亮的。按说,我是不该收了别人吃饭用的家伙儿的,不过,既然人家都送上门了,不留下多不给面子,我就免为其难收了吧。 想到这儿,我哼笑了一声,调侃道:“这刀不错,我收了。” 我这样做不全是因着喜欢,而是要给他个台阶下。那祭司若是个识相的,就见好就收,不要为了自己那点脸面上的事再动什么歪脑筋,我也大可放他一马;若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前的众人都看傻了,那祭司的面部表情更是复杂,拧巴成了一团,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全无掩饰的骇然、惊惧。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这祭司或许是久居高位,掌握着众多人的生杀大权,猛然被打了脸,便挂不住了,给他台阶也不知道下,不知进退,以为人多就可以把我拿下,背缩在椅子上,指着我大叫:“他是邪魔我作为太阳之子,命令你们一起上,把他给我拿下” 真是不识好歹。我不觉怒从心生,下意识的伸掌勾指向后一带,“伟大的太阳之子”便被我从座位上大力吸了过来,抓在了身边。 所有人,包括祭司本人都没看清楚,更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是眼下的局面了。 待众人看清祭司已在我手上时,惊呼声震耳欲聋,跪倒一片。 忽然一阵骚气直冲鼻孔,我低眸一瞧,原来是祭司大人失禁了,黄浊的尿液正滴滴嗒嗒地落了一地。 我把他放下,往地上一丢,大声斥问:“你知罪吗” 这回这祭司聪明多了,只是已抖如筛糠,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面向大家,朗声道:“祭司本是神的代言人,而这个人却违背了与神的契约,恣意妄为,荼毒生灵,今天我来,就是要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可他没有珍惜,所以,我决定取消他代言人的资格。” 祭司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我的大腿,央求道:“伟大的,伟大的雨神恰克,您不能啊,不能这样对我啊,要知道每年我都给您娶妻,给您送珠宝,我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我蹙起了眉,娶妻娶什么妻 祭司以为我心有所动,便一指众人,补充道:“不信,您可以问他们” 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没人敢应答,对上帕卡尔的目光时,他犹豫了一下,说:“伟大的雨神恰克,他说的没错,之前,祭司说太阳神庙后面的那口圣井是您住的地方,说您喜欢女人,所以每年都要把一位少女打扮成新娘,送到井里去,还陪嫁了不少的珠宝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雨神之帕伦克城之花 雨神喜欢女人还陪嫁如此伤财害人的事,亏他想得出来,我真想一脚踢死他。 我忍了忍,稳住情绪,皮笑肉不笑地对捧着我大腿的祭司说:“快起来,你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辛苦你带个路,让我去瞧瞧,你给我选的家,我喜不喜欢” 祭司虽然心里狐疑,但终是看到了一线生机,忙答应着站起身来,这回他撵也不坐了,步行在前面带路。 所谓望山跑死马,山看起来近,要想走到山脚下其实却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连马都能给累死。话虽说得夸张,但却真的在理儿。 就象现在,太阳神庙象座小山一样高大,远远的就能看到,若我自己走倒是快,一眨眼的事,现在跟着祭司走,后边还跟了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走起来就慢多了,足足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地方。 那井在神庙的后身,四周用石头筑了高台围着,前面还有座石头雕像,形像诡异,象人又不是人的长相,长鼻獠牙的,大概是他们心目中雨神的形象吧。 我瞟了一眼那石像,径直越过它,心想,难怪祭司会不认我,我和那个形象的确相去甚远。 拾阶而上,来到高台最上面,就能看到横面近三丈的巨大井口。向下望去,十多丈深的下面是一泓墨绿的井水,清澈无比却又深不见底。 井壁直上直下,完全是天然形成,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与我之间所见的那口井不同的是,井壁并不光滑,满是一条条流水侵蚀形成的竖纹。 “您看,难道这圣井不是您的居住地吗不是通往您神殿的通道吗我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虔诚地举行仪式,把最漂亮的姑娘和最好的珠宝奉献给您。 哦,对了,今年的姑娘我们已经选好了,我这就让人把她送来。我跟您说,今年的姑娘绝对漂亮,包您满意。” 祭司突然来了精神,就象想到了救命的法宝,眉飞色舞地说。 本来听了他的话就已经如梗在喉,非常的让人不舒服了,偏偏他此时的表情又要多猥琐有多猥琐,更是让我觉得恶心,便没有做声。而祭司却误会了,以为我让他说活了心,得意之色溢于脸上,头摇尾巴晃的,马上嘚瑟着差人去把姑娘带来。 我盯着墨绿的井水沉默不语,其实,心里是在琢磨,祭司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弄那么大的动静为雨神娶妻,还要陪嫁珠宝 他是疯子吗显然不是,我看他清明得很。可一个人做事,总得有个出发点,有个理由吧否则,为什么要去做难道只是为了制造神秘感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伟大的雨神恰克,今年的珠宝也都准备好了,回头我让人一并给您送过来。”祭司殷勤地说。 是了,珠宝 我将目光从井水上移开,落在祭司身上,不动声色地问:“珠宝是哪来的” “那都是我们这些子民虔诚的供奉,还请您笑纳。”祭司一面微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说着,一面用眼睛紧紧锁定我的脸,关注着我神情的每一个变化。 我心里暗骂,哼,小样儿,想看我脸色行事,想得美 于是,我开启了僵脸模式的,全程无表情,掩盖下了内心的一切活动。 这时,帕卡尔突然“啊”了一声。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美丽的白衣少女款款而来。 那少女长发披肩,额上扎了根丝带,眼睛象黑葡萄一样诱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少女特有的迷人气息。 这不正是帕卡尔脑海里的那个女孩吗难怪他会惊呼。 女孩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手上捧着托盘,托盘上满是珠宝。 那女孩径直走上台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畏惧,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愕然。 一个人马上要被扔进井里了,马上要死了,她居然不害怕难道她真以为可以做雨神的新娘吗 祭司见我不错眼地盯着那女孩的脸看,以为我被迷住了,便得意地说:“怎么样,够漂亮吧她是我们帕伦克城之花,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出了名的漂亮,今天,我们就把她嫁给您,还望您笑纳。” 不对,这女孩的眼神不对空洞、无神,就象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在女孩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抬手臂拦住她,掐住她的两腮,迫她张开嘴,同时,咬破手指,将血中滴入了她的口中。 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完成,发生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看呆了,大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啊”的一声尖叫。 女孩的眼睛已经变得清明,看到自己就站在井口边上,再迈一步就会掉下去了,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 祭司立马就慌了神,不知所措。 我逼视着祭司,冷冷地捉黠道:“请解释一下吧,我的大祭司。” 祭司此时已冷汗直流,一边抹着头上不断滚下的豆大汗珠,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淡淡一笑,道:“我看这姑娘并不想做我的新娘,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不愿意,我也不想强求。不过,祭司你对我的这一片忠心真是让我万分的感动,念你为我的婚事如此上心操劳,我想请你去我家做做客,如何啊” 祭司听了,扑嗵一声就跪下了,趴在地上哀求,“求您饶命,饶了我吧。” 我笑了,伸手去扶他,“诶,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请你去我家坐坐啊,怎么能说是要你的命呢” 祭司赖在地上不肯起,磕头如捣蒜,道:“我错了,我知错了。” 我和言悦色道:“你错什么了” “我知道您是伟大的雨神恰克了,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请您无论如何宽恕我吧” 避重就轻 我的脸瞬间就冷了,这个不可救药的东西 我一甩袍袖,将他的手抖掉。本来也没打算真拉他起来,此时更是随他匍匐在地上,怒斥道:“想让我宽恕你,可以,但是你得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了哪里” 第二百三十二章 雨神之以神的名义 祭司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半天,一抬头,撞见我一双冷目,浑身一激灵,哆嗦道:“我,我不该假借为您娶妻的名义敛财,每次献祭的时候,扔到井里的珠宝只是收缴献祭款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被我侵吞了。” 祭司的话一落地,下面的人全都愤怒了。 我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燥,先安静下来,然后又问祭司:“那这女孩呢” 祭司哆哆嗦嗦的垂着头,艰难地说:“她的确是帕伦克城之花,我垂涎她的美色,想要占有她,谁料她说有心上人了,死活不从,还咬伤了我,所以我就决定今年让她来献祭。” “那你是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当这个新娘的” “她不是自愿的,是我强迫她喝了特制的药水。这种药水能让她失去神智,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本打算好好享用她几天,然后就把她献祭了。没想到帕卡尔那小子突然跑来报信,嚷嚷着说您现了真身,坏了我的好事。刚刚一时心急,为了讨好您,才把她献了出来的。” 此言一出,下面更是一片哗然。 “你这个骗子”帕卡尔气得冲上来,一脚将其踢翻,举起拳头就打。愤怒的人们高喊:“打死他打死他” 觉得打得差不多了,我伸手拦住了帕卡尔。再看那个祭司,脸已经被打得跟猪头差不多了。 我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燥,然后大声说:“既然祭司大人对我如此忠心,那么,现在就让他去我所谓的住所做我的奴仆去吧” 说完,就把这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一脚踹进了井里。他在井中扑腾了一阵后,渐渐没入水中,随着一大串汽泡升起后,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的荡漾开去,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众人一片欢腾。 “恰克,恰克,恰克,伟大的雨神恰克万岁” 人们不停地欢呼,喊着他们赋予我的新名字。那姑娘已被帕卡尔扶起,帕卡尔搂着她的肩膀,女孩明媚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一双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我。 “帕伦克城的子民们,请你们记住,神是爱你们的,无论什么时候,神都不会希望你们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取悦他。 神是慈悲的,不会喜欢你们活取人的心脏去给他献祭,不会喜欢你们用人的鲜血涂抹在他的雕像上,不会喜欢你们把少女扔进井里 神是博爱的,爱你们胜过爱他自己,所以请你们爱惜自己,好好生活,互相真诚友爱,这样才会赐给你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所以,帕伦克城的子民们,请你们记住,一切打着神的名义来收敛钱财伤害你们的,那都不是神的旨意,都是一些假借神的名义来欺骗你们善良的心的恶人,你们每个人都有权利与之抗争” 我的慷慨陈词令在场的人们激动不已、欢呼雀跃,很多人甚至流出了热泪。 帕卡尔带头给我跪下,泪流满面的说:“伟大的雨神恰克,以前什么都是祭司说了算,他说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 比如说用少女来献祭,说心里话,谁家愿意把自己好好的女儿送出去啊,可是没办法,祭司说他就是神的代言人,他说的话就是神的旨意,他说谁家的女儿被您看上了,谁家就必须得把女儿献出来,否则全家都会被抓起来,象对待战俘一样,取了心脏祭祀太阳神。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祭司的话就是真理,从来都不敢违抗,不敢忤逆。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么多年,我们世世代代都被他们欺骗了。如果不是今天您现身告诉我们真相,我们还不知要被他欺骗多久呢 我们这里历来都是由祭司统领,现在祭司没了,就求您留下来做我们部族的统领吧” “对您留下吧您留下吧” 帕卡尔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现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头戴豹头、身披豹皮的武士,身着华服的贵族,以及几近全裸、看似平民的男男女女,都跪在下面齐声请求。 我重新审视跪在我面前的这个精壮的男人,我发现这个帕卡尔思路清晰,口才也不错,而且想事也周到。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祭司没了,我再一走了之,怕是这帕伦克城要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了。 我略一思忖,便面向众人大声宣布:“帕伦克城的子民们,我以神的名义指定帕卡尔为我的代言人,以后在帕伦克城取消祭司这个称呼,改称王,帕卡尔从今天起就是帕伦克城的第一世王。” 然后,我看着一脸蒙掉了的帕卡尔,朗声问道:“帕卡尔,我以神的名义问你,你是否愿意做我的代言人,以全城的百姓为重,爱护你的子民,再不要让献祭的悲剧重演” 帕卡尔重重地点了下头,大声承诺:“我愿意” “好帕伦克城的子民们,你们接受我的安排吗” “您是伟大的雨神恰克,您说的话我们都会遵从”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大家便齐声喊道:“愿意愿意” 我很高兴看到这个局面,至少我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人被残忍开膛破肚活取心脏了。 开膛破肚我忽然想起祭司的那把刀,不会每次祭祀,他就是用那把刀取人心脏的吧想到这儿,我身上一阵恶寒,对那刀顿时生出了嫌恶之心。 再看那刀,感觉它黑色的刀刃之上似乎萦绕着一团黑气,有如无数无辜的亡灵缠绕不散。恍惚间,一张张充满怨气的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我心中一悸,手一抖,便将那刀扔进了井中。 我死劲闭了闭眼,这刀当真邪门。 帕卡尔发现了我的异样,悄声问我:“您没事吧” 我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事。” 我扶起帕卡尔,举起他的一只手,面向大家高声道:“君权神授,现在,他,帕卡尔就是你们的王了为你们的王欢呼庆贺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雨神之圣井下的缠斗 人群欢腾,嘴里尖声叫着,自动的散开,围成个圈,载歌载舞起来。 真是个欢快的民族。 帕卡尔很激动,拉着那个女孩来到我面前,兴奋地说:“伟大的雨神恰克,我想娶这个女孩,您能为我们做个见证吗” 他们手挽着手,女孩羞涩地低着头,羞红了脸。 我笑了,“当然。”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 帕卡尔高兴地回身就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引得众人都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帕卡尔兴奋地举起女孩的手,高声说:“我宣布,今天,我要娶美丽的娜拉为妻,请大家祝福我吧” 人群再次沸腾了。 帕卡尔回头激动的看着我,眼睛里闪耀着幸福的光辉。 我从帕卡尔的头上取下一根颜色最艳丽的羽毛插在女孩头上,对她说:“插了他的头饰,以后就是他的人了,好好爱他,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要鼓励他,在他生病的时候要照顾他,此生不渝。”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又对帕卡尔说:“当了王,并不意味着你的地位就会稳固,你要爱惜你的子民,多为他们着想,这样,你才能获得民心,才能永远被人拥戴。” 帕卡尔点头道:“我会的。” 看着这个信心满满的男人,我想他恐怕还不清楚未来的担子有多重吧但我愿意相信他。 “还有,”我微笑着送上自己的祝福,“我祝你们幸福,白头到老。” “你是失忆了吗怎么把答应我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跑到在这儿来为人家主持婚礼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不远处传来,混在嘈杂的欢声笑语中几不可闻,却让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是离的声音。 我大喜,忙转身往后去看,只见离正坐在井沿上,苍白着脸望着我。 “离,你怎么在这儿担心死我了”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离的嘴角露出了惨淡的一笑,突然摇晃着向后一仰,便跌了下去。 “不”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我趴在井沿上,看见离象片叶子似的往下坠落,胸口一阵窒息。我已不会思考,直接跳了下去。 我好象突然失聪了,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非常的安静。看到和离的距离一点点地接近,看着他直直地拍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的瞳孔是放大的,我心急如焚,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随着“啵”的一声破水的声音,我的听觉瞬间回归。如冰的井水将我淹没,我无睱顾及,只睁大了眼睛去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井水在上面往下看是墨绿色的,进了里面却透明得很。我很快就看到了离,他没做任何挣扎,正顺着水势往下沉。 我忙向他游去。不想,脚踝处突然一紧,我回头一看,却是祭司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正一手抓了我的脚踝,一手握着那把墨黑的刀,面目狰狞,恶狠狠的朝我腿上扎了过来。我赶紧抖了下腿,并用另一只脚去踹他。 那个祭司被我踹得脸都变形了,却不知哪来的怪力,不但没有松手,而且还挥舞着刀子,简直就象是被恶魔附体了一般,而且整个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柔弱无骨。 这也太诡异了 不对啊,这个祭司绝对有问题 我不停地甩着腿,不让他扎到我,同时扭转身体,俯身过去,一手捏断了他握刀的手腕。 他探过变了形的脑袋,张口要来咬我,被我回身一手,掐住脖子,两手一扭,他的脑袋就歪在了一边。都这样了,他的另一只手还紧握着我的脚踝不放。 我把他的手掰开,刚欲去寻离,不想那祭司却象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突然脑袋又立了起来,再次向我发起了攻击。 不对啊我再次在心里惊呼。 我刚刚明明已经听到了他的颈骨断裂的咔嚓声,怎么可能又象没事人一样呢 我一面迅速地躲闪着,一面仔细地观察。 此时的祭司就象是一条章鱼,手臂和腿居然能象绳子一样的弯曲,不停地舞动着,试图往我的身上缠绕,而他的眼睛全无半点神彩,分明是死了的人才会有的眼睛 我骇然,莫非他是被什么东西寄居了 我这一惊的刹那,给了他机会,他握着刀的那条手臂倏地就到了眼前,我想都没想,伸手一拦,手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唰的就流了出来,在水中晕染开去。 祭司的嘴突然大张开来,嘴角处开裂,一个长得两只硕大的椭圆形眼睛的怪物从嘴里探出头来。 我瞧准了机会,两手抓住那怪物的头,用脚蹬住祭司的肩膀,往外一拔,一个身上附满了羽毛的蛇一样的怪物就从那祭司裂开的嘴巴里被拔了出来。 这怪物和我在蚕丛石棺里见到的那尊长着翅膀的蛇有着竟惊人的相似,不对,简直就是 这家伙背上还真有两只翅膀,刚还是紧贴在身上的,没看出来,这会儿,展开了双翅,卯足了劲往我身上拍打,扇在身上还真是疼 我把它的头牢牢抓在手里,它挣脱不开,身子就不停的扭动,劲力非常的大,搅得井里的水象开了锅似的。 我腾出一只手,抡起拳头猛击它的头部。不想,那怪物的头竟硬得跟铁打的一般,只晕了一下,消停了片刻,就又扭动着活了起来。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管它什么怪物,先打了它的七寸试了再说。 我将内力运于指上,照着它的七寸处就插了进去,勾住那里的骨头往外一带,那怪物立时就不动了。我不放心,又从腰间摸出昆,从七寸处将它截成两段。 拎起怪物的脑袋看了一眼,发现它竟和烛龙长得有几分相似,心想,它们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吧天啊,我不会是杀了烛龙它七舅姥爷它二舅吧 我被自己脑中的恶补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打定主意,日后见了烛龙得先问清楚它有没有这么一号亲戚,否则,那家伙还不得跟我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才出龙潭又入汪洋 我把怪物的头往旁边一扔,转身往下潜,小腿处突然一阵剧痛。回头一瞧,那怪物居然还没死,此时,正张大了嘴巴,露出利齿,一口咬在了我的小腿上。 我挥昆过去,将它脑壳削掉一半,我的血,它的血,染得井里到处都是。 这个混蛋玩意儿,都没剩啥了,大牙还死死嵌在我的肉里。 我把昆别在腰里,弯腰掰着它的颌骨一较力,把大牙带了出来。我略一迟疑,还是抽出昆把这大牙削成了碎碎,然后才放下心来向下潜去。 没想到这水还挺深,向下潜了足有五十多丈还没到底。突然一股强劲的暗流从侧面冲击过来,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控制,被汹涌的水流一下子就给卷走了。 水流冲击得人睁不开眼,闭上眼,也只能看到白花花的水花,但能感觉到是被迅猛的水流冲向了斜侧下的方向。 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我知道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的,消耗体力不说,还容易受伤,于是干脆放松了身体,把自己完全当成一片落叶,随波逐流。 真是奇怪的所在,谁能想到平静无波的井底深处竟是这般的惊涛骇浪 我想起离的脸色苍白,似乎状态不大好,也不知要紧不,能不能撑得住想到这,我的心不由得一紧。 在水中也不知漂了多久,突然作用在身上的劲力完全消失了,有一种小河入海的感觉。 睁开眼一看,到处都是看不到边儿的水。身上感受到的水的挤压力非常的大,我想这里应该很深吧 正想着,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往上浮。开始时速度还挺慢,没想到越往上越快,感觉眼睛、内脏都要往外膨出了。我忙将气息沉住,定在水中,感觉慢慢地适应了,才控制着气息,一点点地往上升。 头终于“啵”的一声破水而出,放眼望去,一片汪洋。 我的天啊这就是大海吗 在浩瀚的大海面前,我就象一粒微尘,简直是太渺小了 一种无力感前所未有的充斥了我的胸膛。 这是我见到大海的第一个反应。 我愣愣怔怔的顶着头上亮得耀眼的太阳,一时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才想起在海面上寻找离,可茫茫大海,哪有他的影子啊 我一遍遍地大声呼喊:“离你在哪” 海上没有回音。不象在大山里,我冲着山谷喊,会有无数个声音重复我的话,让我不会觉得孤独。而在这里,发出的任何声响都有一种石沉大海的感觉。 嗓子都快喊哑了,却什么收获都没有。我越来越急,哭的心都有了。 这时远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三角帆,快速地向我靠了过来。我一阵欣喜,可下见到个活物了,忙划水迎了过去。 待靠近了我才发现,眼前的家伙是个庞然大物,体长至少有6丈尖尖的鼻头,雪白的肚皮,一双贼溜的小眼睛分嵌于两侧,张着大嘴,里面横七竖八赫然立着五六排的尖利牙齿,一看就不是善类。 此时,它那双绿豆小眼正盯着我发出令人遍体生寒的小贼光,那分明是看猎物的眼神 我停止了划动,它也不动,双方静止在水中,我将手悄悄摸上腰间。昆似乎感应到了危险,我的手刚一伸过去,它就迫不及待地跃到了我的手中。 然而,那大家伙并没有动,跟我大眼瞪小眼,似乎它也很谨慎,也在评估我的武力值。 我最不怕的就是对视。我心说,这可好办了,你比我个大也不怕我紧紧盯住它的小眼睛,释放出杀气,寒光闪烁。 那大家伙好象有点智慧,在我面前迟迟未采取行动,而当看到我眼中的寒光后,明显向后退了一丈。 估计在这茫茫大海里,找点吃的也不太容易,到嘴的美味不享用实在是可惜,那家伙的纠结得有些烦燥,到最后终于不管不顾的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 昆虽短,剑气却势不可挡。我在那家伙眼神一变的瞬间已挥昆而上,一扭身钻到大家伙的腹部。大家伙从我头上划过,雪白的肚皮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刀痕。 扑了个空,那家伙迅速转身,准备再次发动进攻。而当它转身之际,腹部刀痕处被肌肉牵拉,口子立刻显露出来,鲜红的血汩汩而出,染红了一大片水域。 那家伙弯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当看到肠子一点点地从里面滑落出来时,立时一动不动的僵在那儿,傻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危险解除了。谁料,远处海面上却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三角帆,至少有二十来只。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必竟不是在陆地上,我可有自知之明,赶紧逃命,向一边游去。 我以为那些家伙会追来,没想到它们压根就没理我,径直奔着刚才那位就去了。 它们的速度很快,而且悄无声息,眨眼之间就到了跟前,二十几只大家伙对着它们的同类一起下嘴,扯咬起来。 霎时间,水面上一阵搅动翻腾,血水四溅。只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是猎食者的白肚皮就变成了同类的腹中餐,连块渣渣都没剩。 那些黑三角吃完了大餐,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很优雅地扭动着身子向远处游曳而去了。 好可怕的场面,这海里跟陆地真是千差万别,我看得是一阵胆寒。 奇怪的是这些黑三角好象就是冲着那家伙来的似的,可它们是怎么知道它在这儿的呢距离那么远。 难道是血是血腥气把它们引来的天啊,那得是多灵敏的嗅觉啊 不好,我得赶紧离这儿远点,这海里不比陆地,竟是些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物,这血腥气保不齐一会还会引来什么金三角银三角的。 想到这儿,我忙奋力向远处游去。 没想别的,只想离那些血再远一点。 没头没脑的游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稳住身子,立在海面上,环顾四周,依然是一望无际的汪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孤岛 烈日当头,烤得人脸紧绷绷的。长时间滴水未进,又渴又饿,真后悔刚才没抢先切下块肉来吃吃。 掬了一捧水喝了一口,又苦又涩,忙吐了出去。看来这海水是喝不得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办法弄点吃喝才好。我现在突然反倒希望能在海面上看到个什么三角之类的活物了。 瞧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以裹腹的东西,我把头扎进水里,想看看水下有什么东西能抓来吃。结果,天啊,真是佛主保佑,多亏我适时把头扎进了水里,一条有两个我大、长着十条腕足的红褐色的怪物正象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向我靠近。 我心里一惊,这家伙想要偷袭我 我忙闭上眼睛迷惑它,让它以后我吓晕过去了,同时尽量不动声色的从腰间摸出昆,一动不动浮在水中。 就在它无声无息地靠到我跟前时,我出其不意的一蹬水,扭身转到侧面,将昆狠狠地从上向下劈了下去,那家伙的脑袋齐刷刷地一分为二,从中间搬了家。 我急切地切下一条腕足,浮上水面。太饿了,直接上嘴就咬。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生东西,太难吃了,一阵作呕,眼泪都呕出来了,嘴里苦苦的,可能是把胆汁呕出来了。 我擦了一把眼泪,海水进到眼睛里,把眼睛涩得生疼。我瞅着腕足运了半天气,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没办法,总得活下去呀。 这东西韧劲很大,有些嚼不烂,我也没管,实在嚼不动就直接吞下去。 直累得我两腮直疼,总算是囫囵吞枣的吃了个半饱。 我现在最渴望的就是一片陆地。我虽然进到水里能自然地转为胎息,不至于被淹死,但我的皮肤不禁泡啊。现在,手指上的皮肤已经开始起褶了,这提醒我必须及早找到陆地。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噼噼噗噗奇怪的声响,我以为又来了什么怪物,忙来了一个急转身,左看右看,什么都发现。 声响还在继续,寻声望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小块儿陆地,而且,那陆地的面积还在不断扩大。 我以为自己是被晒昏了头,看花眼了,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刚刚还是空无一物的海上多出了块陆地,而且,还有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块从海里不断的浮上来。原来就是这些石块构成了眼前这座漂浮的小岛。 佛祖啊,这难道是您老人家听到了我的心声要给我造个岛出来吗 正欣喜着,突然伴着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海浪开始动荡起来。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有石头破水而出,冲到半空又坠了下去,噗通一声掉到海里。 紧接着,“嘭嘭嘭”,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飞出,象有个小孩躲在海里玩弹弓,不断把石子射出来一样,只是这石子大了点,而且场面极其壮观。 一阵密集的“石子”射出后,停顿了片刻,突然,更大的嗡嗡声响起,海面上腾起了巨大的烟柱,里面还闪着红红的火焰,仿佛地狱之火在燃烧。 烟尘过后,嗡嗡声被隆隆声取代,眼见着一片红红的流动奔涌的东西冲出海面,转瞬凝固,变成黑色,不断堆积升高,整个海面都跟着颤动,远处的海处象开了锅的沸水一样,冒着热气,离得这么远,我都感受到了水温的升高。 太震撼了 我被眼前的景象都惊呆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震动停止了,海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座被削了顶的锥形的小岛。 大海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温暖的海水和远处的小岛能说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我的白日梦。 我深吸一口气,向小岛游去。管他呢,先找个能落脚的地儿再说。 想的挺好,越靠近小岛,海水越热,到后来变得滚烫,无法靠近。 我立在水中有些沮丧,从未有过的绝望漫上心头。 说好要送离回家的,海是到了,可人却找不见了。他是出了意外,还是一到家就把我给忘了这茫茫大海让我去哪找他呀 我在心里一遍遍默默地呼唤:“离,你在哪快点出来吧” 我在炫目的阳光下心力交瘁,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慢慢回笼,浑身象散了架子,好像哪哪都不是自己的。 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我随手一划拉,呀好痛我双手一撑地,腾的跳了起来。睁大眼一看,一个浑身是刺儿的马粪球 我用两个指头掐住一根刺拎起来仔细观察。喔,我知道了,这个东西以前离跟我说过,应该叫海胆,离说这是他喜欢吃的食物。 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门道,全是刺,怎么下嘴呀留在岸上没准哪下就得把我的脚扎个对儿穿,我一咧嘴,随手把它扔回了海里。 此时,天空漆黑一片,繁星点点。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有节奏地发出哗哗的声响。 脚下的礁石是漆黑的,上面布满了孔洞。回头张望,黑魆魆的小岛与漆黑的天空几乎融为了一体。 被削了顶的圆锥形唤起了之前的记忆,看来,这就是那个新生儿了。亲眼见证了它的诞生,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望着一拨又一拨拍上岸的海浪,我不禁慨叹,这海的力量还真是无穷啊,竟然硬生生的把我推上了岸。 此时的小岛温度适宜,海水也只是温的,些许的凉风吹在脸上,说不出的惬意。 我寻了块平整的礁石躺了上去,摊开四肢,望着满天的星斗,心绪难平。 这岛光秃秃的,食物没有,淡水更不可能有,要想活下去看来还得从海里想办法。 这里远离海岸,想到回到大陆谈何容易,没想到我净心要在这儿做野人啦。 也许有一天,离从这里经过,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子,目光呆滞,衣不蔽体,不会说话,只会冲着他嗷嗷乱叫,那时,恐怕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人就是我吧他会不会象看怪物一样嫌弃地看我一眼,然后就转身游走了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神仙散人 想象着他渐游渐远,弃我而去,一丝悲凉涌上心头,不禁难过起来。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睡梦中感觉有人不停地摇我,睁眼一瞧,哪有什么人是狂风袭卷着乌云压顶而来了 不好,暴风雨要来了 这么大的风,搞不好会把我刮到天上去,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躲。我忙翻身起来,向山顶上瞬移而去。 虽说是顺着风势,但有强风干扰,身体就不大受控,到了山顶,没收往脚,一个趔趄就摔了进去。 那是带着巨大冲力的下落。我大叫着,在空中挥舞着双臂来平衡身体,同时,大踏步向前迈去,结果没收住力,“啪”的一声拍在了对面的岩壁上,镶了进去。 我的天啊什么情况 我嵌在里面有点懵,过了好半天,才眨了下眼,动了动头,然后依次动动手指,动动脚。还好,都没什么问题。 刚刚在下落的过程中,我注意到这个削了顶的山顶并不是平板一块,而是凹陷的,象口煮饭的大铁锅,而且这锅底儿还挺深。 所以,我吸取教训,指尖、脚尖小心用力,把身子一点点地往外挪,我可不想用力过猛,从岩壁里出去再直接掉到锅底里去。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往外一点点的磨蹭,当感觉到手指摸到岩壁外沿后,指尖扣住岩壁,双膀一较力,一个翻身,换了下脚,便将自已的后背贴在了自己砸出的坑里,总算是面朝外了。 站稳身形往下一看,好家伙,到底部足有三十来丈。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幕,紧接着传来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随后,一道道的闪电象比赛似的,左一个右一个,伴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把天空照得通亮,没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就象被炸漏了一样,大雨倾泄而下。 我靠坐在被自己身体砸出来的人形山洞里观赏着这从未见过的壮观场面,再一次感受到做为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大雨倾盆,足足下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渐渐停歇。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天空象水洗了一般,干净清洌。最让我欣喜的是“锅底儿”里聚了不少的雨水,象个小小的湖泊。 我忙爬下去,掬起捧水来喝了个痛快。喝着喝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仰天长啸,哈哈,天不亡我也 我的心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此时,天空已不象先前那般黑,开始泛了蓝,要亮天了。 我象个猴子一样,三下两下攀着岩壁,爬上了山顶。 海风习习,远处一轮橘红的太阳正从海面上和着海浪,一跳一跳的冉冉升起,把漫天的云朵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随着太阳的脸露出的越来越多,天也越来越亮,云朵的颜色也由淡红逐渐变成了深红,边缘处还镶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边。 不多时,太阳便完全跃出了海面,一时间,霞光万道,美景如画。 山上的日出我没少见,这海上的日出却是头一着,两者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也许是浩瀚的大海更加开阔的缘故吧,这海上日出壮观、大气,更能让人心潮澎湃。 我沉浸在这美景里,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这是离的故乡,果然壮美,值得他魂牵梦萦。 既来之,则安之。我打算安心在此长住了。 心态决定一切,接下来的日子我就象个久居海上的人一样,过得自由而舒畅。 这里的雨水充沛,饮水不成问题,至于吃的就更不用说了,说起来就兴奋,因为我发现,大海真是一座巨大的宝藏,只要肯出力,绝对饿不死。 潜到海里,通常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碰到一些活物,各种鱼,海蛇,海鳗,还有之前那种长着长长腕足象章鱼的怪物,我是来者不拒,碰上什么逮什么,而且技术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随心所欲。 抓到了,就放火烤着吃,味道通常都不错。想起生吃腕足的那一幕自己都觉得好笑,当时真是饿疯了才会直接上嘴。 我把之前自己砸出的那个洞扩大了数倍,做成个能够遮风挡雨舒服的小窝,忙完了,自己看着都非常的满意,象个家了。 解决了吃喝住的问题之后,我开始巡视整个岛屿。从今往后,这就是我自己的领地了,是真正属于我一个人的岛屿。 为了纪念离,我给它取名为离岛。并且用昆切了块一人来高的大石,削成长方的形状,在上面刻了个大大的篆字“离”,就立在我登岛的地方。 第三天的时候,有一只海鸟飞来着陆歇息,我把鱼的内脏和吃剩的残骸丢给它吃。没想到,不久之后,那只海鸟又带了同伴回来,小岛一下子有了生气,热闹起来。 我很高兴有了新邻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时就会多抓些鱼来喂它们。 这些鸟好象能互通信息似的,很快,海岸上就聚集了各式各样不同种类的海鸟,它们在这里觅食、孵化,栖息繁衍。我与它们和平共处,这样一来,这里竟成了海鸟的天堂。 它们视我的存在为理所当然,我在它们之中穿行的时候,它们连翅膀都懒得扑腾一下,就好象我是它们的家庭成员一样。 我把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抓鱼,喂鸟,巡山,打坐,潜海,自言自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小岛的每一寸土地、沿海每一处水域就象刻印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样,熟得不能再熟。 大海为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我每天都往深一点的地方潜,每天对海都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那漆黑的海底就象一个埋藏着无数秘密的神秘黑洞,吸引着我去探知,让我乐此不疲。 我放下了一切俗世的牵绊,自在的做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神仙散人,无欲无求。如果说还有什么期望的话,那就是在心底还隐隐的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在海上见到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转机 离的事情,我后来在无数个夜晚仰望星空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过。 最后见到离时,他的状态并不好,可能是与那寄居在巫师体内的羽蛇搏斗的结果。我杀了那家伙,也算是替他抱了仇,这是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地方。 后来,离掉进井里,我反复地回忆,确信他没有滞留在井内,而是和我一样,肯定被暗流冲进了海里。只是入海后,他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他去哪了如果说他死了,也总得有尸体吧可为什么连个影都没有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也是我一直不敢正视和面对的,那就是养尸地虽然聚了他的魂魄,但必竟肉体被僵尸们分食了,始终也无法修炼出个实体来。现在回了故里,了却了心愿,是否他的魂魄也就散了呢亦或说转入了轮回 若果真如此,我希望下一世我们还能够再相遇,到时兄弟再聚,把手言欢,倒也是件美事。 呵呵,我从未象现在这样希望真的有转世轮回。 现在的我水性极好,在水里行进的速度虽不能象在陆地上那样眨眼间瞬移个上千里都毫无问题,但也绝不比海里的那些鱼差。有时看到海上有成群的大鱼经过,我还会下海跟它们一起嘻戏玩上一会儿。 那是一种长得很可爱的额头高高隆起呆萌呆萌的大家伙,大脑门上有鼻孔会喷水,一高兴起来还会跃出海面,我就跟它们比着跳,看谁跃得高。 它们对我都非常友好,允许我骑着它们在海里驰骋。临走的那一天,它们把成群的鱼往岸上赶,算是送给我的礼物。 一天夜里,朦胧中隐约听到海上飘来阵阵歌声,那声音妖媚无比,莫名的熟悉。 是离 我腾的跳起来,不管不顾就冲了出去。 来到海边,心紧张得嘭嘭直跳,可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侧耳聆听,除了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有节律的哗啦哗啦声外,再无半点声响。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听错了 我颓丧地坐在岸边的礁石上,望着浩渺无垠的大海,怅然若失,久久不愿回到洞里,生怕错过那似幻似真的歌声。然而,那歌声却再未出现。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是被几声重物坠海的闷响惊醒的。 在睁眼的一瞬,我便被惊到了,海面被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占据了。 最大的几艘宝船堪称巨无霸,为首的一艘长约四十余丈,宽近二十丈,船上起高楼,光桅杆就有九根之多,看那垂下栓锚的铁链都有我的小腿粗了,可以想象坠在下面的锚得有多重啊恐怕没个上千斤下不来吧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天啊,这一艘大船得装多少人啊怕是千人都不止吧 其它的船只也很巍峨,最小船只的长度也近二十丈,宽达七八丈。 每艘船上都飘着大小两种旗帜,大的上书“明”字,小的上书“郑”字。 船上的人显然已经发现我了,大船上放下一只小船,上面有三个人,拿着桨飞快地向岸边划来。 他们很快就登陆了。 三个人都是头上系着宽带、赤膊、打着绑腿的船员模样的人,走到近前,向我打招呼:“老乡,请问这里哪有淡水” 好久没见到人了,而且,他说的话我居然能听懂 我一时愣在那里,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一连问了几次,由于激动,我的喉咙竟象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来。 三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长得粗鲁,见我不说话便皱起了眉,明显有些不耐,对其他两人说:“他不会是个哑巴吧不用管他,咱们自己找水去。” 他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不如就装成哑巴吧,否则,我是怎么来到这孤岛之上的,又为什么能一个人在岛上生存,跟他们解释得清吗更何况,我又不了解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人心叵测,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吧。 打定主意,我便装聋做哑起来。那三个人见从我这儿问不出什么,便抛下我,自己往山上爬去了。 我目测了一下,海上停泊的船只不下二百艘,好大的船队啊 船上悬着大明的旗帜,那么也就是说这是我大明朝的船队了难道说我已经回来了,我终于回到自己的年代了 天啊,我当初在神龙寺修行的时候该是何等的闭塞啊,竟然孤陋寡闻到从未听闻我朝还有一个如此庞大的船队 盯着那随风飘扬的旗帜,我激动得手都握出了汗,在心里一万遍地欢呼:“感谢佛祖,太好了,我净心终于可以回到神龙寺去看师父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刻意压抑着对方丈师父的思念,而此时,它突然如决堤洪水一般迅速袭卷了我,让我迫切的想见到他。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得想办法搭上他们的船,回到大明国去 这时,不断有人陆续登陆。估计是在海上呆久了,好不容易见到陆地,一个个都兴奋得很。很多人从我身旁经过,或许也跟我说话了,可我只是盯着那旗帜,久久挪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有些恼,冷了脸,面无表情地看向横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高个子男人,头戴乌纱帽,深目浓眉,相貌堂堂,不大象汉人,穿着一袭红袍,左右两臂的袍袖上各用金线绣了一条蟒龙,腰束玉带,脚蹬皂靴,是个当官的。 “小伙子,请问这是什么岛啊”他和蔼地问我。 我的脑子正在神游,正想着这人穿着蟒袍、系着玉带,应该是个大官啊。看这服饰,怎么也该是四品吧被他突然一问,便没反应过来,差点来了句“什么”幸好马上回过味来,闭紧了嘴,伸手指了下刻着“离”的石碑。 男人明白了什么似的“喔”了一声,转头笑着问我“你是我大明朝的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救人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尖细如女人,我一愣,难道他是太监眼睛不觉快速扫了他的下巴一眼,一根胡须都没有,还真是。 大明国的太监一个比一个厉害,东厂、西厂、锦衣卫那是相当的有名,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也可以说是恶贯满盈,让人闻之色变,并不讨人喜欢。 常有民间小孩子淘气,大人会说:“再不听话,就叫锦衣卫把你抓了去。”小孩子就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所以,我见此人是太监,心里对他便无甚好感,但想到一个太监能做到这么大的官,必非等闲之辈。心里便不免好奇,自然就多看了他几眼。他倒不避讳,直盯着我,任我打量。 我看了半天,才想起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他是怎么知道我是大明子民的 我看了眼自己的身上,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几不蔽体;头倒还是光头,因为长出的头发被我自己用昆刮去了。我摸了把下巴,下巴也是光光的。 不知为什么,我从未长过胡须,在岛上这段日子,整天风吹日晒,但从水中的倒影我能看到,我的外表丝毫未变,不起皱纹,没晒黑,看起来还是从前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你这人也忒大胆,我们正使大人跟你说话呢你” 看我没回话,旁边一满脸络腮胡子、五短身材的胖子有些急了,伸手就要来抓我,被那男人伸臂挡住。 正使大人我瞟了眼写着“郑”字的大旗,又看了眼面前这个人,难道他是船队的统帅 我心下狐疑,便只是与他对视,而未言语。 这时,那三个去探路的回来了,抱拳躬身施礼,道:“禀报公公,这是一座荒岛,岛上除了一些海鸟什么植被都没有,岛顶的环形山底有个小小的湖泊,应该是淡水湖,只是太陡太深,我们下不去。” 果然是太监,不过络腮胡说他是正使大人,看来此人背景不浅啊。 我在心里琢磨着这位公公,而他显然也在琢磨我。他听了探报后眼睛迅速看向我,在我身上打了几个来回。 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肯定在纳闷,如此荒凉的岛屿,我是怎么活下来的看我这身破烂的衣服,任谁都不难猜到我在这儿的日子不短了。 郑公公绝对是个聪明人,他没有象别人那样因我穿得破烂而蔑视我,相反非常谦恭地对我说:“请问,小兄弟,你有什么办法能下到山底吗我们昨晚遇到了点麻烦,损失了些淡水,需要补给。” 办法一个人喝水好解决,我下到底下给弄点上来就行了,可这么多船要补给怎么弄啊弄个大容器,装满水,用用绳子挷了拽上去 我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旁边那个络腮胡不耐烦道:“公公,他一个哑巴能做什么我看,不如把木桶用绳子挷妥了象打井水那样往上提水,虽然慢点,但总比没有强,您说呢” 郑公公眼神复杂,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好,那就先按你说的法子试试吧,你去安排吧。” 我平淡了神色,放空了目光,不让他在我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悲喜。 “马欢,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说着,他又瞅了我一眼,便追上那个络腮胡和他一起往山顶上去了。 原来络腮胡叫马欢,好粗鲁无理的家伙。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思忖着自己该怎么办。 我想,郑公公心里肯定会有三个疑问:一是茫茫大海,远离大陆,我是怎么到了这个岛上的;二是这么荒凉的岛,我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三是山底有唯一可饮用的水,我能在这里存活,显然我是能下去喝到水的,而他的兵士却说山太陡,下不去,那么我又是如何做到的 我装聋作哑可以免去解释的麻烦,但是我是否要显露身手去帮助他们呢 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到处都是人,目测至少得上万吧。他们得到了命令,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我以旁观者的姿态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要说,马欢的办事效率还挺高,很快我就看到从山下到山上组织起了长长的队伍。不知他们从哪弄来的长绳子,一头系了个大水桶,被他们扔下去。 可惜,没个准头,总磕在石壁上,几下就散花了。不往下扔,顺着岩壁往下顺,水桶不是够不到水就是飘在水面上,打不上水,急得那个马欢直骂娘。 后来,马欢把人把边上一推,自己把绳子系在腰上,被人拽着一点点的往下顺。别说,还真成功到底了,上面的人都沸腾了,欢呼起来。 可还没等欢呼完,就出问题了。这环形山内部就象口煮饭的锅底,坡度很大,没有绳子栓着,下到底的那个人根本站不住脚,而他们好象没有多余的绳子,所以他们研究过后,只能是下面的那个人试着把绳子解开,然后用拴自己的绳子去拴水桶。 下面的石壁是很滑的,这个马欢的胆子也真是大,也可能是无知者无畏,只见他背对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将绳子解开,半蹲着身子慢慢放了手,结果下一刻就站不住了,摇晃着双臂就栽进了水里。 上面的所有人都急了,我看见那个郑公公脸都白了,把着山口声嘶力竭地喊:“快抓住绳子快抓住绳子” 说的容易,哪那么好就能抓住啊 只见马欢在下面拼命地扑腾着,想去抓那个绳头,可绳头贴着岩壁呢,他好不容易靠近一点就顺着湖底的陡坡又滑下去了。 反复几次之后,体力消耗很大,眼见着他的动作就慢了。 不好,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救人要紧。 我顾不了许多,顺着岩壁有如壁虎一般飞快地爬了下去,跳进水里,拦腰将他夹了,仅用两脚一手便飞快地爬上山口,将他放下。 马欢瘫倒在地上,仰面朝上,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是人是鬼? 郑公公推开众人,走到近前,蹲下身去,急切道:“马欢,你怎么样没事吧” 马欢把头缓缓地移向他,抽动了半天的嘴唇,才气若游丝地说:“没事。”完全没了先前的神气。 郑公公这才舒了口气,笑骂道:“没事就起来别躺在地上装龟孙子” 马欢惨白着脸问:“公公,我刚才是飞上来的吗” 郑公公好气又好笑道:“什么飞上来的你吓糊涂啦是这位小兄弟下到底下把你带上来的,是他救了你” “喔” 马欢转头看向我,眼睛里茫茫然的,原来这家伙刚才吓懵了,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还不快谢谢这位恩公,要不是他下去救你,你今天这小命就算是交代了”郑公公轻轻踢了他一脚,提醒道。 马欢一听,忙强撑着翻身爬了起来,双手抱拳道:“恩公,之前多有得罪,怪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这个马欢的身体素质不错,说话间已缓过来不少,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我微微笑笑,摆了摆手。然后转头向郑公公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找个再大点的水桶来。郑公公聪明过人,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吩咐道:“快把最大的水桶找来” 很快,桶就被送来了。我一看,果然不小,都快赶上小水缸了。我用手提了,下到山底,把桶系在绳子上,将水盛满,拽了下绳子,示意上面的人提上去。 就这样,一直干到太阳当头照了,上面传来喊声,“恩公,快上来歇会儿吧,开饭啦” 一阵久违的米饭和炒菜的香气似有若无的飘进我的鼻孔,肚子立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嘴巴里也不争气地直流口水。 马欢等在山口,见我上来了,热情地拉着我,把我带郑公公面前,“恩公,饿坏了吧快来吃点东西吧。” 我看到每个人都捧着一大碗米饭,上面堆着诱人的绿叶菜,却没人动筷,包括郑公公。 马欢一边亲手从伙夫那里接过一大碗饭递到我手上,一边说:“公公说了,你不只是我的恩人,也是我们整个船队的恩人,所以,一定要等你一起吃才行。” 我看向郑公公,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慈祥地说:“你都累了一上午了,应该的,别客气,多吃点。” 我点下头,准备开吃,却发现自己碗里的菜与别人的不同,除了绿叶菜还有鸡蛋和肉,连郑公公的碗里都没有,捧着碗不免怔住。 “快吃吧,这是公公特意吩咐做给你吃的。”马欢在一旁解释说。 我盯着饭碗,迟疑了一下,没做什么表示便埋头慢慢吃了起来。 我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已经翻腾开了。 我这人就这样,别人对我好一点,就特别容易感动。 我是万没想到这位公公做事会如此的暖心、细心和周到,必竟他的地位在那儿摆着,能做到如此平易近人不容易。而且,这个人的眼神坦荡、纯净,看着也不似奸邪之徒。这样想来,心里便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虽然我饿得很,又着实好久没吃到这种陆地上才能吃到的饭菜了,但我从小家教不错,吃相还是蛮好的,不会狼吞虎咽、啧啧有声的让人嫌恶,只是嘴上的动作比平常略快些。 耳边是众人的闲聊嘻闹声。看得出来,这些人关系都不错,我猜想,可能是在这茫茫大海之上生死相依结下的深厚友谊吧。在大海之上,彼此若没个信任,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低着头,谁也不看,只管坐在一边,埋头吃自己的,但我知道,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我,尤其是那个郑公公,他的视线就一直没从我身上离开过,总是在我身上逡巡。 也许,我对他来说就是个谜团,他吃不准我是否真的是个哑巴,他渴望能用行动来感化我,让我放掉戒心,主动向他敞开心扉,解答他心中所有的疑问。但我知道,我不能说。 蜀王那一件事已给了我深刻的教训,我的身世、我的身手、我超乎常人的一切,以及我的经历,都会勾起潜藏在人心中对于长生不老的原始欲望,连吉利巴尔那样修炼过的精怪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是普通人呢 尤其是这些官场上的人,与帝王最为接近,难保不会把我的事传到皇上的耳中,那样,我又如何能在这尘世中自保呢单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偏我不是无牵无挂的人,身后还有神龙寺那一众佛门弟子,我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们着想啊,所以,只有把哑巴装到底才是最安全的。 打定了主意,我便无视了众人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品着自己的美味。 郑公公给那个马欢使了个眼色,马欢便端着碗坐到我旁边,大咧道:“我说,恩公,这山上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有,您住哪啊” 我想,反正身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便也不掖着,用下巴指了指岩壁上的那个洞。 整个小岛的岩石因为都是黑乎乎的,此时又是背光,那洞口隐在暗面,一般眼力的人真就难以发现。 “我的娘诶,你不会每天挂在峭壁上睡吧难怪身手这么好。”马欢抻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洞口,一声感叹引得众人也跟着凑到山口处一起往岩壁上看。 我无奈地叹口气,把空碗往地上一放,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嗖嗖嗖几下便爬到了洞口处,钻进洞里。在洞沿口处转身站定,抬头向他们望去。 毫不意外,上面的人全都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天啊,他到底是人是鬼人怎么可能做到” “猪脑子啊你大白天的鬼能跑出来溜达吗” “那他不会是神仙吧” “神仙不是会变化有法术的吗他要是神仙为什么不变身衣服穿穿你看他那衣服破的” “他能听懂咱们的话,肯定是咱们大明国的人,不过这岛也不在咱的版图上啊,他是怎么流落到这儿的而且,你看他还那么年轻” “对,还那么帅”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第二百四十章 邀请 我感受到两道如炬的目光。寻着感觉望去,看到郑公公正站在人群之中蹙眉沉思凝望着我。我们四目相对,我用眼神不卑不亢地告诉他,我们是平等的,帮忙可以,但我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他是个聪明人,明显看懂了我的意思,在人群中将右手放在左胸前,身体微微前倾,不显山不露水而又无限恭敬地向我施了一礼。 我会意,冲着他微微点了下头,便一头钻进到洞里,兀自休息去了。 我听到他下了命令,“马欢,传令下去,就地休息。” “是。”这是马欢的声音。 接着一个嗓音同样有些女气的声音说:“公公,您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高人。” “是呀,真是前所未见呐,若是能为咱所用,咱家岂不是如虎添翼” 一声叹息后,是郑公公的声音:“你错了,此人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那公公您的意思是” “相安无事就好。从他的所做所为来看,这个人的心地非常的善良,不会做害人的事。否则,他就不会出手去救马欢了。” “嗯,您说的是。” 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到那个女里女气的声音说:“公公,这位高人也不说话,咱也不知道他还要呆多久才会从洞里出来。要不这样,您先回船上休息,这里有我,您就放心歇着吧。从昨晚到现在您可都没合过眼呢” “唉,不必了,这水没补给完,我心里总不踏实,回去也睡不着。况且,我也不想让高人觉得咱怠慢了他。” 过了一会儿,郑公公又说:“王公公,如果他不想跟咱们走,就多给他留些衣物和生活用品,他能把珍贵的淡水提供给我们,这对咱们就是莫大的恩惠了。” “知道了,公公他若是有心人,知道您替他想得这么周全,一定会被感动的。” 郑公公叹了口气,道:“唉,可惜” 他没说下去,我猜他是可惜我不能为他所用吧 我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在里面大睡特睡起来。 那个郑公公也没回船,就在外面一直等着。其间,有人等不及发起了牢骚,都被他厉声喝止了。 直到太阳偏向西沉,不那么热辣了,我才从洞里悠哉地探出头来,向上望了眼。见没什么动静,便兀自下到山底,把桶装满水,然后牵动绳子。 上面的人也是乏了,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早就打着盹睡成了猪头,根本没注意到我下去了,现在绳子一动都陆续地惊醒。很快,大家又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这回,我加快了速度,效率明显提高,天黑的时候湖就见底了。 我爬上去的时候,上面已经点起了火把,郑公公亲自伸手过来要搭我一把。他能做到这份上,还真出乎我的意料,我略一迟疑,便也不去矫情,直接搭上他的手跳出环形山口。 “多谢你,小兄弟。”郑公公面容慈祥,和蔼可亲地笑着对我说。 我摇头摇,意思是不用客气。 没想到,他却没有松手,而且另一只手马上环上了我的肩,不由分说搂着我往山下走,还边走边说:“小兄弟,你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呀,这么辛苦,午饭也没吃好,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我已经让人在船上备下了美酒佳肴,就等你了,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辞啊” 说心里话,我并不喜欢别人这么近的距离地跟我讲话,虽然他看起来要年长许多,但必竟我们不熟,脚下的步子便顿住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马欢在一旁插话道:“小恩公,你知道吗我们正使大人可真当你是兄弟呢他对你这么好,我这跟随他多年的兄弟都看着眼热呢”说着,自己先哈哈哈爽朗地大笑起来。 这俩人,一个是一口一个“小兄弟”的叫着,另一个是“小恩公”的不离口,反正我是离不开一个“小”字了。不过,看着他们已经刻上了岁月痕迹的沧桑的脸,我顿时释然了,虽然我的心已不再稚嫩,但我在他们眼里或许就是个孩子吧。 这样一想,便觉宽慰了许多。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矫情这个,我自嘲地笑了笑,身上僵着的肌肉随之也放松了下来。 郑公公突然停住了脚步,盯着我的脸发起了呆。 我侧头蹙眉询问地看着他,他马上惊醒般说:“哦,没事,没事。”说着,反手握住我的手就往山下走。 马欢用他的粗胖的大手掌拍着自己的心口窝说:“小恩公,你笑起来太好笑了,跟画里的人似的,你就该多笑笑” 然后小跑地追着郑公公问:“公公,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觉得用来形容小恩公最合适了。” 郑公公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说:“明眸皓齿。” 郑公公的手大而温厚有力,一握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一时间还真有种错觉,好象重回了儿时老爹牵我手时的样子,虽然老爹的背影并不高大,但在我心里却是一座永久的丰碑。 还有方丈师父 一想到方丈他老人家,对他的思念霎时如洪水般猝不及防地袭卷而来,在胸膛里激荡,搅得我七荤八素,拐得鼻子酸酸的。 我使劲地眨眼,不让眼泪落下来,压抑着情绪,任由郑公公拉着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随他上了那艘最大的宝船,早有人提着灯笼守在甲板上,殷勤地为我们带路。 我们被引着经过一个大堂。大堂的门开着,里面摆着不少桌椅,有很多人正坐在里面吃饭,嘻嘻哈哈的,很是热闹。有眼尖的发现我们经过,马上偏着头偷偷地看过来,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大堂边上的一个房门是开着的,有兵士站在那里侯着,看到我们过来了,侧身站到一边,我们让进去。 里面原来是个豪华的包间,桌上已经摆上了满满一大桌的饭菜,香气诱人,五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品着茶,看来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宴 见我们到了,几个人忙站起身弯腰行礼。郑公公也不言语,只冲他们微微点了下头,便拉着我径直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下,并把我按在左手边的位置上。 这时,有兵士模样的人提个酒坛子过来,我平素虽不饮酒,却也能闻出这酒的好来,酒香浓郁,那香气隔着瓶子都透过来了,也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若我给他取名,一定就叫它“透瓶香”。 兵士给众人把酒一一满上,郑公公端起酒来,说:“来,小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今天在这里的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是我最信任的人,这是王景弘、李兴、朱良、杨真,洪保。”每介绍到一位,被介绍到的人都会站起来冲我抱下拳。 “喔,这个就不用介绍了吧你认识”郑公公一指络腮胡道:“马欢他呀,一开始时没把你放在眼里,没想到最后自己的小命还是你救的,你说,他是不是狗眼看人低啊”说着,率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众人也跟着一阵哄笑。 笑过之后,郑公公笑眯眯地对马欢说:“马欢,今天恩人在此,你就说你怎么表现吧” 马欢站起身,举起酒碗道:“小恩公,我马欢原来最佩服的人除了皇上就是郑公公,今儿我又多了个佩服的人,就是你,我的小恩公。今天我必须得敬你一杯,为表谢意,我先连干三碗,怎么样” 说着,一扬脖,一大碗酒就下了肚,简直跟喝白水一样,连眉都不带皱的。接着让人把酒满上,还真是不含糊,又连干了两大碗。 我长这么大,只见过兰巴和吉利巴尔喝过酒,不过那都是边喝边聊,阵线拉得挺长的,哪象他,说干就干,他这都哪来勇气啊难道说他是传说中的千杯不醉 他这英雄壮举把我看的是瞠目结舌,真有点把我给镇住了。要知道我可是从来没喝过酒的呀我看着面前的酒脑仁直疼,这可怎么办于情于理,好象不喝都不太好。 我瞟了众人一眼,一个个都不怕事大、笑面虎似的盯着我看,马欢见我没动,招呼兵士:“再给我满上,小恩公这是嫌我喝的少了,我得喝到恩公满意为止。” 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岂料那兵士还真听话,提着酒坛子上来就给倒,马欢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酒将倒满,我的手先于我的大脑一把将倒酒的手按住。马欢不解地看着我,我咬咬牙,拿起酒碗一仰头,便灌了进去。 “呦呵,行啊,没看出来,小恩公好酒量啊小恩公这么爽快,那我必须得陪着。”说完,一仰头,他也把酒给干了,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接下来,其他几人也都纷纷举起酒碗,轮翻敬起酒来,说什么,小兄弟好酒量啊,喝了他的酒不喝我的,那是看不起我呀,好象我不喝就对不起他们一样。 这架势,哪是答谢啊,分明是要灌醉我嘛。我心里暗笑,这些人啊,还真当我是山野村夫,什么都不懂呢,以为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就能把我侃晕,笑话 想到这儿,我不禁暗哼一声,拿眼瞥了他们几个一眼,一个个虽然酒酣耳热,但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分工明确,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凡事必有因,他们费这么大力气要灌醉我,意欲何为 此前我滴酒未沾过,只听人说酒辣、酒香、酒能醉人,我也亲眼见过兰巴和吉利巴尔那两只醉猫,自己对酒倒是没有切身的体验。 不想,今日喝起来觉得除了味道重点,感觉跟水也没太大差别,喝过之后只是微微的出了些汗,倒没什么其它的感受,所以,小试牛刀之后,面对众人的围攻,倒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堰。 想来他们也是没料到我竟如此有量,喝到半夜,除了郑公公喝的少没什么事外,其他那六人都大了舌头,说不清楚话了。 我看着差不多了,便学着他们的样子,假装喝多,眼神放空迷离起来。 想要知道他们的目的,不顺着他们走,让他们表演完怎么成本来可以早些装醉,只是看他们那么卖力气,便生出了要调理他们的心,光想一想要灌别人的人反倒成了被灌的就开心得不得了。 好久没人陪我玩了,怎耐他们几个不中用,没怎么着呢就一个个的要倒,我只能抢在他们前面先倒了。 我伏在桌上假装醉酒,打起轻微的鼾声。 “哎哟我的天呐,这小子也太能喝了,差点都把我放片了”是马欢。 这家伙,表面上装得挺好,一口一个小恩公的,这一抹脸马上就成“这小子”了。我恨得牙痒痒,真是人嘴两张皮,我恨不能立时跳起来咬他两口,教训他一下。 “可不,今儿要不是老哥几个豁出命来陪着,就凭你一人,我看倒下的就是你了”是那个王景弘。 “那是那是,要早知这样,还不如用鸳鸯壶了呢” “哪那么多废话这小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没看出来你敢在他面前耍手段,那还不等于找死吗”是郑公公。 “不是,老大,您是不是太夸张了他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吗” “厉害不厉害暂且不说,要我看,这小哥绝不是一般人物。 一般没见过世面的见到这大场面,见到你我这样的人,那还不早都吓堆儿了可你们看他,多淡定那眼神,绝不是一个十七八岁小孩能有的眼神啊,让我看着都生畏。 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块石碑这岛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做出来的而且上面那字,甚至他住的那个山洞,你们没看出来,我可看到了,那都是硬生生刻出来的。” “您是说他腰上那把短剑是宝物” “没错,还有那块玉和那个铜铃,那可都是古物啊,至少也得有三四千年了吧” “啊这么老啊”其他几人惊讶万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猴子 “老大,那您今天让我们把他灌醉是想要杀人越货” “啪”的一声,说话的马欢头上被挨了一下。 “打你个猪头,什么杀人越货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想着把生米做成熟饭。” “公公,您的意思是” “我是觉得象他这样的人留在这孤岛之上实在是浪费。可咱们此次出海的任务还没完成,没法在此久留来慢慢劝他,而我又爱惜他是个人才,实在舍不得就这么走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您不是说他不会为任何人所用吗” “是呀,所以才费了这许多事嘛。之前是我顾虑颇多,总怕他不愿意,惹他不高兴。不过后来一想,管他呢,先来个先斩后奏,等他酒醒了,咱船都开远了,他不愿意也没什么招了,难不成他还能再自个游回去” “就是,就是。” “到时候,你们可得跟我一起好好劝他留下,一起为朝廷效力,听到了没” “没问题,到时候这小哥若是怪罪,就让他拿我们哥几个出气。总之,他能留下就好,这样日后咱们出海,就又多了一把好手。” “是啊,没错。” “好,马欢,现在你就去传令开船,找几个兵士把这位小哥送到我的房间里去,再另外收拾出一间房给我住。” “啊您让他住您的房间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传令下去,谁都不许慢待他,见他如见我,听懂了吗” “懂了,遵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我被两个人架起来,兜兜转转之后在一房间门口停下。有人开了门,我又被架到床边,被人抬胳膊抬腿的放到床上把身子摆正,枕了枕头,盖了被子,然后就退了出去。 我睁开眼,跳下床,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还蛮大的,正中摆了个大大的几案,案后一把官帽椅。 案上放了一张航海图,航海图的上面压了两方紫铜鎏金的麒麟镇纸。旁边摆着一个造型极为古朴简洁直筒式的小叶紫檀做的笔筒,一方端砚。 这方端砚可不得了,上面的石眼我数了下,足足有十五个之多。一方徽墨斜横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个红珊瑚做的笔架,架着几只湖笔狼毫,左手边放着一个紫铜鎏金的烛台。 这房里的摆设简洁之中透着一股贵气,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卓而不群与豪气,一看主人就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没有一丝文人的忸怩酸腐之气,不愧为这大船队的统帅。 一回头,看到那张床,不觉差点笑出声来。那是一张非常简单的矮脚平板床,只在床脚处刻了一些简单的云纹,不过材料却极为珍贵,竟是金丝楠木的。 低调的奢华,我喜欢。 我咂摸咂摸嘴,暗道:“这主人家有点意思,不知他是的确不喜欢张扬呢,还是表里不一我希望他是前者。 本来就没打算留在岛上,没想到这郑公公歪打正着的合了我的心意。我一时起了玩儿心,既然他演了这出戏,那就让我陪他演下去吧。 躺回到床上,盖上凉被,心想,这郑公公为了把我收为己用也算是费尽了心机啊,连自己的房间都让出来了,这分明是要效仿古人礼贤下士呀,那我又该如何应对呢 为朝廷效力,我觉得自己不适合,我更喜欢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生活。更何况以我现在的状况,还是越低调越好,否则,日后麻烦恐会不断。 暂且搭他们的便船,等回头到了大明国界,找个机会开溜,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底细。 只是人家这样下大力气的对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对着棚顶轻轻地叹息道:“对不住了,郑兄,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他日你若有难,我相助便是。” 打定主意,心下顿觉轻松,也是有些乏了,很快便睡着了。 好久没在床上睡了,有铺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一觉我睡得无比香甜,醒来后,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猴子,你站这儿干嘛呢” “嘘,小点声,里面那位还睡着呢,公公让我给送几件衣服过来,他不起,我也不敢进呐。” “瞧你这小胆,也忒怂了,你开了门,直接放里面再出来不就成了,你这都站了多会儿了要是都象你这样当差,还不得累死” “哎呀,祖宗,你能不能小点声,怎么又嚷起来了” 我瞬移过去,将门打开,眼前两人一胖一瘦一起扭头看过来。 胖的那个大腹便便,身上系了条围裙,看样子是个伙夫;瘦的那个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的模样,脸是被海风常年吹的那种古铜色,精瘦精瘦的,皮包骨头,仿佛身上没有一丝脂肪,手上捧着一摞衣物,想来此人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猴子了。 我后撤一步,让出地方让他进,他忙弯腰行了个礼,小跑着进到里面,把衣服放到床上。 那胖子也尴尬起来,手脚一时不知该往哪放,手足无措地点头哈腰冲我说了声“您好”,便转身仓皇地跑开了。 我很可怕吗我摸摸下巴,觉得好笑,他倒是胆大,这跑得东倒西歪的直撞墙,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怂。 那边,瘦猴把衣服放好却没走,而是垂手站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恩公,我是被派来专门听您吩咐的,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跟我说。” 我点点头,没说话。我现在装哑巴装得已经进入了角色,几乎没了说话的欲望。 瘦猴的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不安地蹭着衣襟,绞来绞去,把个衣服都弄皱了,嗯啊了半天,才颤着音说:“嗯,我叫李虎,因为长得瘦,所以大家给我起了个绰号叫猴子,您要是喜欢,也可以叫我猴子,反正大家都这么叫。” 我又点点头,同时把他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真没看出他哪象虎来,外号起的倒是名符其实。 第二百四十三章 海怪 瘦猴见我一直不说话,直眨巴眼睛,想了想,恍然道:“噢,对了,您是不说话的,我一紧张就给忘记了。这样吧,我先去给您打水洗漱一下,您看,如何” 我点头表示同意,他便磕磕绊绊地退到门口,然后旋风般地逃走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啊我十分的不理解,想问又不能开口,只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了。 回身看向床上的衣物,不得不叹服人家想得真是周到,内衣、外衣、靯袜一应俱全。 穿戴整齐,平展了双臂低头端祥,衣服是用月牙白暗花绸缎缝制的窄袖锦袍,非常漂亮,还挺合身,真是有心啊。 正感叹着,船体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晃得烛台都倒了,骨碌碌地就要往地上滚,我忙冲过去拦住烛台把它放好,然后冲出房门。 猴子迎面跑来,我一把抓住他。他喘着粗气,指着走廊的尽头说:“不,不好了,又遇上海怪了”我把他往边上一扔,撒腿就往甲板上冲。 七拐八拐地到了甲板上,发现上面已经聚满了人,几个军官模样的人正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弓箭手准备发射,王景弘和李兴、马欢等人护卫在郑公公身边。 此时已是傍晚,海风变得狂燥,吹得旌旗猎猎,而远处天空有如墨染了一般,布满了乌云。 那乌云随着狂风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奔袭而来,大有泰山压顶之势,让人看着就胆寒,莫名的恐惧陡然而生。 一个巨大的海浪翻滚着拍了过来,把这巨大的宝船都摇得颠来倒去,完全无法自控。 甲板上的人站立不稳,象锣筐里被筛的米一样,从甲板的一头被摇到了另一头,又从另一头被摇了回来,重重的撞在护拦,有人运气不好,直接从船上折了下去,掉进海里。 一声炸雷轰隆隆的在头顶炸开,先是巨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打在人脸上生疼,落在甲板上摔成了无数朵碎裂的小花,转眼间就变成了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 甲板上到处是水,有雨水,也有海水,人们的喊叫声被迅速湮没在狂风的怒吼中。 这时,一条巨大的比成人大腿还粗的腕足象鞭子一样抽到了船上,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被抽中的地方咯吱作响,再抽打几下,估计就要断裂了。 腕足遇到了障碍,吃了劲,卷曲着往回收,凡被它扫中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就都遭了殃,无一不被扫烂砸碎。 那腕足象是跟这条船较上了劲,收回去之后,蓄足了劲儿,又来了一下。马欢指挥的那些弓箭手在大自然的肆虐和海怪的强悍攻击下溃不成军,自身难保。 这时,腕足大力扫过甲板,眼见着就要扫到郑公公,我忙瞬移过去,在腕足落下之前将他救了出来。 时间紧迫,我来不及问他的意见便将他拦腰夹起,直接瞬移回房间,将惊魂未定的他放到床上。我觉得这里暂时还是相对安全的。 转身刚欲走,被他一把拖住我的胳膊。我回头惊异地看着他,他只双手握紧我的手,瞪圆了眼却说不出话来,眼中祈求的意味分明。我冲他点了下头,让他放心,然后将他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抚去,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此刻,甲板上已乱成了一锅粥,桅杆折了好几根,护栏也支离破碎。 腕足又大力袭来,我抽昆在手,瞧准了横劈过去,被削断了的腕足“咣”的一声掉落在甲板上,弯曲着弹蹦了几下才静止下来,而甲板则被砸得发出了瘆人的木板断裂的“咔嚓”声。 为防止大家伙再次袭船,我纵身跃起入海里。 纵我见多识广,这下面的庞然大物也着实让令我感到震撼。 那是一条八爪鱼一样的巨大怪物,脑袋比烛龙的还要大出五倍不止,光眼睛就有烛龙的头大,深褐色的象小山一样庞大的身躯下伸出数条腕足象铁链一样已将宝船的船底牢牢捆住,正奋力的摇晃呢。 在它的摇晃下,不断有人落入水中,被它用腕足卷了直接送入隐藏在身体下方的口器中。 我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它的脑门中央就冲过去。 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虽然我只象个小孩子的玩具一般大小,但却也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可能是掉入水中的人没有哪个会主动游向它,也没有哪个的速度会如此之快吧。它停止了动作,松了晃船的腕足,两只巨大的眼睛随着我的靠近而移向中央。当我在它的瞳仁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时,它那两只大眼也变成了斗鸡眼。 我在它的茫然中举昆自上劈下。昆发出悦耳的嗡鸣声,一道迫人的剑气随之冲出。怪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愣呵呵地被劈成了两半。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它愣愣地转动着黑黑的大眼睛慢慢地把头歪向我,看了看,又转动着眼珠看了眼另一半,然后才好象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睛突然惊大了一圈,身体猛的抽动了一下,所有的腕足都立了起来,象只炸了毛的猫。 它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在只剩一半身体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划动水,并且伸出腕足想要来卷我,不过动作已经明显不如先前快速有力了。 我刚要挥昆斩了它的腕足,把它变成个光头蛋,它却大头朝了下,所有的腕足都失了力道,轻柔得象飘带一样飘忽着随着它的头一起向下沉去。 在与我错目的瞬间,我在它黑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做绝望和怨恨的情绪。那眼神,让人看着莫名地生出一丝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愣了一瞬,当看到有人从它的肚腹里脱离开来向上飘出的时候,我才缓过味来,赶紧游过去救人。 我只有两只手,一次只能救两个,这时候真是恨不能象离一样,拥有那八条触手可以当手用。 浮上水面,上面的波涛依然汹涌,而折了桅杆的宝船在海浪中颠簸得象要散了架,不时发出木板断裂的咔嚓声,听起来十分的骇人。 船上不知出了什么故障,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地跑来跑去,哪里还顾得上飘在海上的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谁会是那个幸运儿? 我正急得没法,打算把人往其它的船上送,这时,一阵山呼海啸、有如万马奔腾的声音在急风骤雨中响起。我回头一看,一道二十多丈高象座山一样的巨浪扑天盖地袭来。糟了,宝船怕是受不住这巨浪,要被打碎了 不等我多想,那浪已到了近前,我忙沉入水中,宝船瞬息间被掀翻,散了架。 我急了,忙丢掉手上已无生命迹象的两个人,凭着记忆中的方位去搜寻郑公公。 谢天谢地,郑公公的房间还没散,我游进去,看到他俯面飘在水中。我上去将他捞起,带上水面,抓了块木板把他放上去,反复按压他的胸部,他终于咳嗽着吐出一口水,醒转过来,我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此时,很多船只都沉了,海面上到处飘浮着被打碎的船的残骸,有一些体力好、运气好且机灵的都抓住了木板浮在水面上。 这时,我看到郑公公突然挣扎着跪在木板上,双手掌心向上,立于面前,对天闭目祈祷:“伟大的真主安拉,我求您护佑您忠实的奴仆吧,求您驱走这恶劣的天气,让我们平安返航,回到家乡,我保证日后再不踏入这片水域半步,只求您以仁慈的胸怀拯救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吧,阿门。”祈祷完毕还俯身跪拜。 这郑公公原来是个回回 看着他无比虔诚的样子,我不觉有些汗颜,人家能想到向他的真主安拉祷告求平安,而我身为正宗佛门弟子,在这危难之际却连向佛主祈求的念头都没生出半个,只想着怎么救人了。 或许是他的真主安拉听到了他的召唤吧,祈祷竟然似乎起了作用,转瞬间风雨渐小,海面很快恢复了平静。我推着木板将他送到离我们最近的一条大船跟前。船上有眼尖的,看到是郑公公,忙放下小船,让他坐了进去,然后将船拽了上去。 他是船队的统帅,整个船队的安危都系在他的身上,他太重要了。现在,他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我转身又去救人。 没沉的船都陆续放下小船,开始在海面上展开搜救。我和他们一起救了一个又一个,其中包括跟我一起吃过饭的王景弘、李兴等人,但唯独没看到马欢。 等海面上飘着的都已经获救了,船上的人招呼我跟他们一起上船,被我摇头拒绝了。我还要去找,去水下找,哪怕还有一口气,我也要把他们救上来。 太惨了,海里到处都是尸体,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我知道我流泪了。虽然在海里流泪除了大海没人会知道,可我没法欺骗自己,我无法抑制地好象把这些年没流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不知疲倦地一个一个的去摸他们颈部的血管,只要有一丝跳动,我就会把他们送出水面去。 到了后来,我都变得麻木了,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摸血管,不跳的,略过,再下一个;跳的,送出水面,抢救。 突然,我看到了那个在门前跟瘦猴对话的人。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张开双臂,浮在水中。 我冲过去,摸上他的颈部。完了,没有脉了。我绝望地将他的眼睛合上,无法相信这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他的头上有砸痕,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致死的,就象其他死亡的人一样。 我感觉胸口异常憋闷,踩水向后退去,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转身去看,原来是具尸体。仔细一瞧,我差点没张嘴大叫出来,眼前人竟是络腮胡子马欢 我刚要去摸他颈脉,那家伙突然象诈尸一样睁开了眼睛,嘴里还象金鱼一样冒出了一串气泡,只是眼神不甚清明。 我一时又惊又喜,忙夹住他的腋下,将他带上水面放到浮板上。 他咳了几口水,开始贪婪地大口喘息,平静下来第一句话居然是:“小兄弟,没想到,咱们还真是有缘呐,你又救了我一命,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我抹了一把脸,点了下头,接着又钻进了水里。 我确信浮在水中的人没有生还的之后,顶着水压向更深的海底游去。我不死心,怕沉入海底的残骸中还有活着的人,我必须去确认一下才会安心。 漆黑的海底,不时有闪着亮光的鱼从我身边游过,若是平时,我会去捉了来研究一翻的,现在却完全被我无视了。 我一直潜,一直潜,终于看到了大块的残骸斜插在海底的泥沙中。 我游进去,一层层,一间间地去找。这残骸就象是沉入海底的巨棺,里面装殓了无数的尸体。 尤其是底层,当我踹开通往底层通道的大门跳进去的时候,海水连带着走廊里的尸体也忽的向缺口冲灌过来。缺口很被成堆的尸体堵住,海水顺着缝隙哗哗地往下流。 而底层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数百名摇桨的船工保持着工作的状态已无声无息,他们就这样全部被闷死在了里面,一个都没有逃出去,太惨了。 我有些后悔来到了这里,我想,这将是我许久之后都挥之不去的的梦魇了。 我在心里为他们念诵了往生咒,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推开堵在缺口处的尸体,钻出去,穿过长长的走廊,生无可恋,准备离开这座人间地狱。 然而,在一个转角处,我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我盯着那走廊的墙壁看了一会儿,猛悟到,这最后一个房间我进过,房间的长度与走廊的长度不符,里面一定还有个套间,而且空间不会小 我的心狂跳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个生命在向我呼唤。 这个密闭的房间虽然会有渗水,但如果运气好的话,里面的空气应该足够维持一个人的生命。即使里面的水满了,也不会是太久的事。 来不及多想,游到残垣断壁的最上方,用昆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划出一个足够两人通过的口子。怕伤到里面的人,把昆当撬棍用,轻轻将木板撬开,钻进去一看,里面还真有个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恩人 走廊里的水涌进去把人给顶到了棚顶,我浮上去拦胸横拖着把人从里面给弄了出来。 那人的身体冰凉,但我能感受到他微弱的脉动。我控制着上浮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把他带上了海面。随手抓了块飘浮着的木板,把人放上去。 刚才只顾着救人,也没看,这会儿一瞧才发现,救的这人竟然还是个认识的,是猴子 这家伙的命可真大 我赶紧紧急施救。又是按胸脯,又是拍后背,忙忙活活了好一阵后,这瘦猴子终于翻着白眼,咳喘着吐出了一肚子的海水,活过来了。 这时,船上有人发现了我,大喊起来,随后所有的船都象接到了命令似的,齐刷刷的一起向我靠过来。甲板上聚满了人,大家都在为我们欢呼。 我抬头望着那一艘艘的船,看着雀跃的人们发自内心的喜悦,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跟他们贴近了。 有艘大船率先放下一只小船,上面有两人奋力划船过来接应我们,我连忙推着木板迎过去。 到了近前一看,划桨的人竟是换了兵士装扮的马欢和王景弘。 “小恩公,您太帅了,这回您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恩公,而是我们所有人的恩公了,我马欢服您”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鲁汉子伸出两个大拇指,撇着大嘴真诚地说。 王景弘也伸出拇指,尖细着嗓子说:“没错,马欢兄弟说的是,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恩公,我王景弘也服您” 我冲他们淡淡地笑笑,用手指了指瘦猴。 瘦猴刚缓过来,还有点虚,且惊吓过度,哆哆嗦嗦,浑身软得象摊泥,自己压根就不会动了。他俩便一人伸出一只手,我在后面托着,把他弄上船。我自己则双手撑住船帮,一个翻身滚进船里。 这时,雨彻底停歇了,海面上风平浪静,就象刚刚那一切压根就没发生过似的。 这两人体力恢复得不错,把船划得飞快,很快就回到了大船那儿,挂好了绳索,小船被稳稳地拖上大船。 我刚一跳上甲板,郑公公就带领着众人给我跪下了。我大惊,忙去扶他起来。 郑公公不肯,异常认真地说:“恩公,您今日不顾个人安危,出手相救,您就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之前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您海涵。今后,若有什么需要,您就尽管说,只要咱家能做到的,定将万死不辞。” 我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只求你们日后能够守口如瓶,不要把我的事说出去就算是对得起我了。” “啊您不是哑巴” 不只是郑公公,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吃惊地看着 我。 我无视了人们的反应,只直视着郑公公的双眼,认真地问:“能做到吗” 郑公公似乎没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愣了那么一瞬,马上说:“好说,马欢,这就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能跟外人提起恩公,无论是谁,说漏一个字,杀。” “是” “谢了。” 我再去扶他,他才肯起来。 我看了一眼海上的船只,原来足有二百多艘的船队,如今只剩下不足百艘,想起那些不幸罹难的人,心下悲凄。 郑公公拉着我的手说:“恩公,您忙了这许多时候,也该累了,快去歇息一下吧。我已经让人去简单准备了些饭菜,等做好了,我差人去叫您。” 我点头。有兵士过来给我带路,我跟着走了几步,终是不安心,扭头对他说:“郑公公,等吃完了饭,我想给故去的人做场法事,可以吗” 郑公公的眼睛往我头上瞟了眼,惊喜道:“当然可以,再好不过。” 我点头,跟着兵士去了一个房间,比先前那个房间简陋很多。不过,我不在乎。真是累坏了,倒在床上,几乎头一挨枕头就昏天暗地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还是在海里不停地救人,到处都是被海水泡肿了的尸体,疲劳得要死,最后突然对上了一对乌黑的大眼,莫名觉得熟悉,心里一惊便醒了。 躺在床上,心还在突突地跳,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打量着不大的房间,想了半晌才想起已经回到船上了,心这才慢慢安定下来。 口渴得厉害,一眼看到床边柜子上放了把水壶和一只水碗,赶紧倒了一碗,几口喝了,坐在床沿上正发呆,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了踢踏的脚步声。 声音在门前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了“当当当”的敲门声。 “谁什么事” “恩公,饭好了,公公请您过去用餐。” 我开门随着兵士去了一个饭堂,一进门,唬了我一跳,里面乌泱泱的,至少得有七八百号人,我正纳闷,不会是全船的人都在这儿了吧就听带路的兵士高声喊道:“恩公到” 所有人都唰的站了起来,向我行起了注目礼。 先前与我吃过饭的那几个人单独坐在最里面的一张大桌子旁,此时,也站立起来,冲我行抱拳礼。 “啊呀,恩公,您可来了,就等您了。” 马欢快步迎上前来,笑嘻嘻地一把挽住我的胳膊,热情地把我带到郑公公身边,将我按下坐好。我一看,还真是,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而且不只是这桌没动,其它桌也一样。 “你们太客气了,吃口饭而已,不必如此。” “诶,那怎么行,今天若是没您,我们的命恐怕就全没了。大家只是想表达一下对您的谢意,比起您为我们做的那些,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我很难过,没能救出所有人。” “您已经尽力了,我们感激不尽。” “这没什么,无论是谁遇到了都会那么做的。” 郑公公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会象恩公您这样为了别人的性命而舍生忘死的。” 我的肚子突然适时的咕噜噜的大叫起来,惹得大伙哄堂大笑,郑公公笑着说:“是我的不是了,光顾着说话了,把恩公都饿着了,开饭” 吃罢饭,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明月高悬,毫不吝啬地将银白的光辉洒在了浩渺的海面上,映出粼粼的波光。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郑公公等人随我来到甲板上。有人发放白色的麻布条,让大家系在头上和腰上,我发现所有船上的灯笼都已换成了白色的。船头放置了一张案子,上面摆放着香炉。 我走过去,上了三柱香,将发给我的布条一把火烧了。倒不是我不愿为死去的亡灵带孝,而是怕他们受不起。 然后闭目念诵起了地藏经。故去的人太多,我足足念了七遍,才觉心安。 大家都以为没事了,我睁开双眼,看着浩瀚的大海,认认真真地念起了往生咒,超度所有在海中丧生的亡魂。 我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因为加入了念力,使得咒语的念诵声似与大海产生了共鸣一般,在空旷的海面上反复震荡,幽长回旋,使得本已恢复了平静的海面又渐起波澜。 渐渐的,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海里升腾起来,缠缠绕绕,越聚越多,在海面上形成了一层黑漆漆的浓雾。 这些葬身大海中的人,怨念不知有多深重,不好好送送他们,难免日后不会在海中变成水猴子之类的东西做怪,那样,往来的船只怕是都要遭殃了。 我盯着那些黑雾,口中不停地念诵,直至看到它们全部消散殆尽才算做罢。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凝望着海面,思绪难平。 不知是不是被刚刚的场面吓着了,甲板上的人都默不作声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许久,身后传来郑公公的声音,“恩公,可以了” “嗯,可以了。”我背对着他点点头。 我明显感到郑公公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他示意手下将几案撤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想到死去的同伴,心情依然沉重,因此,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迈着步子有序地退下,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我不是他的兵,坐息时间是自由的,而此时,我只想凭栏远眺,向消逝在海平线上的离岛说再见,所以,我无视了他的命令,兀自站到船头,看着大船破浪前行。 天空中有几只晚归的鸥鸟掠过,在空中翻了个身,回旋回来,追着船尾,紧紧随行。 我就这样,独自一人,静静地望着远方,任由海风吹打着我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郑公公的声音:“恩公,可否告知您的姓名,也好让我们永远铭记于心。” 我喃喃道:“姓名只是个称呼罢了,不重要的。” “” “铭记于心就更不必了。” 半晌,身后又传来郑公公的声音:“问句不该问的话您是出家人吧” 我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警告道:“不要试图去了解我的任何事,记住您的承诺,就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哑然,退后半步,怔怔地瞅我半晌,似乎想从我的眼中看出点什么似的,然后忽然高合双手于胸前,恭敬地一躬到地,“知道了,恩公。” 我看他年纪也不算小了,还要带领这么大的船队在海上漂泊,这内心得有多强大的支撑才能做得到啊心下不觉对这个高大魁梧的老男人生出怜惜之情。 于是,我柔和了声音对他说:“您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知道他心里揣着无数个疑问需要解答,可是我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了,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也当真觉得有些事告诉他反而会成了他的负担。 象我这种人,还是让别人了解得越少越好,免得让人无端生出种种妄想,于人于己未尝不是件好事。 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刚欲收回视线,海上突然传来一阵妖媚的歌声。我的心一颤,是离 我兴奋地扑在栏杆上,寻着声音去看。海上什么都没有,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 不肖多时,所有的船都骚动起来,兵士们纷纷涌上船舷,象着了魔一样,大喊大叫。 情况不对。竖耳聆听,发出歌声的点不只一处,耐心数了下,好家伙,竟然至少得有五六十之多 天啊,我一阵毛骨悚然。离说过,他的族人是把人当成食物的,他们会用妖娆的歌声媚惑过往船只上的人们,让他们跳海成为盘中餐。 我仔细分辨,这歌声里没有一个声音是属于离的。这可怎么办离不在其中,我要怎样才能和他的族人沟通,让他们把到嘴的美食放弃掉呢 就在我为难犹豫之际,只听扑嗵一声,已经有人跳海了。紧接着,左一声右一声,不停传来跳海入水的声音。 我的身边不知何时已挤满了人,人们纷纷跨过栏杆,眼神迷离,嘴里大喊着:“美人儿,我来了”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别跳别跳会送命的” 我急得大叫,可我的声音被湮没在男人们如潮的浪叫声中,没人听我的,船上的人都疯了,完全不受控制。 我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可是有什么用我无法阻止来自人们心里最深处的欲念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充斥在我的心头。 这时,一个壮实的身躯撞了我一下,我侧目一看,竟是马欢,此时他也丧失了理智,笑得跟朵花似的往前挤。 我一把上去,薅住他的脖领子就把他给捞了回来。这小子不老实,还想挣扎,我也顾不得许多,一个手刀将他砍晕,把他拖到一边没人的地儿,手头没有绳子,直接把他衣服给撕了,拧成绳,将他捆在一根桅杆上,免得他一会儿醒了再干蠢事。 一抬头,看见郑公公正急红了眼睛看着我,见我看到他,便扑嗵一声给我跪下了,“恩公,神仙我求您了,救救他们吧”说着,不停地给我磕头。 我急得直跺脚,谁不想救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太多了,我不可能挨个给一手刀吧我也砍不过来啊 可看到郑公公满眼的绝望和祈求,这话我又说不出口。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脚一踏地,腾空一跃,跳入海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悔 海水霎那间将我淹没,我睁大了眼睛四处一看,天啊,水下海妖数量之多超乎我的想象,足有数百之众,我十分怀疑他们是不是倾巢而出了。 这些海妖分工十分明确,有专门浮出水面露出头脸唱歌媚惑人的,有在水下严阵以待设埋伏的,整个就象在水下撒了一张巨大的网,静等着受了诱惑的人们往里跳。 奇怪的是他们中只有雄性长得与离差不多,有脚有触手,而雌性则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并且长得长长的或黑或黄的头发。 我很快发现了反常,这些海妖似乎并不是为了食用这些人而诱捕他们,怎么说呢更象是单纯为了杀人,而且不是为了取乐而杀人。 通常来讲,野兽捕猎,够吃就好,不会浪费精力去做没必要的事。而眼前这些海妖显然不是,因为跳下来的人数已远远超过他们自身的数量了,而且,我亲眼看到他们将落水的人一撕两半,然后随手就扔掉了,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这哪里是简单的捕猎啊这分明是一场赤裸裸的虐杀,更象是在报复。 看着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海水,我心中暗暗叫苦:离啊,这是逼我在人和海妖之间做出选择啊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难吗 因为有你,看到海妖,我都觉得莫名的亲切,不想伤害;而人,是把我从呱呱坠地就抚养长大的物种,给了我太多的关怀和温情,也是我所不愿伤害的。你要我如何做出选择 杀戮还在继续,我红了眼,对不住了,离,别怪我。你的族人不吃人,在这海里一样能活,可人不行,进了你族人的肚里就只能祈求来世了,家里的老老小小还等着他们回家呢 我不再犹豫,摸上腰间,本想拨昆在手,跟他们拼了。可没想到指尖偏巧碰到了铜铃。 我心念一动,用铜铃或许更好,至少能保全这些海妖的性命。只是,没试过,还不知这铜铃在我手中的威力到底如何呢,今日正好试上一试。 我把铜铃刚拿到手中,还未来得及去除里面的封蜡原本是用棉花封的,后来因棉花易松动,便被我改用蜡封上了。那些海妖却象喊了口令一样,突然间同时停止了歌声,停止了杀戮,齐刷刷地向我看过来。 我立刻戒备地立在水中,海妖们则慢慢地向我聚拢过来,形成了合围之势。 我有些纳闷,不清楚自己又没长着三头六臂,与其他那些落水的人有什么区别何以让他们对我如此重视,要一起来对付我 我霍的将昆拨出,伴着一声长啸,昆发出一道长弧形的剑气,好似将海水劈成了两半,海妖们忙侧身避开。 正想着要不要大开杀戒,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你走吧,我们不想伤害你,你也别多管闲事。” 我环顾了一圈,没人说话,可我明明听到了难道说离的族人不只可以读心,还能够直接用心灵彼此对话 “别猜了,你与那些人不同,确切的说,你也不能称之为人,你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我试着用心去与他交流:“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但你身上有我族人的气息,所以我们不想伤害你。” “你错了,你们伤不了我,倒是你们该考虑一下撤了吧,别再和船队作对了。” 我话还没说完,对方马上反驳:“那不可能” 我毫不退让,马上把驳,“为什么不可能我知道你们视他们为食物,可是海里有那么多已经死去的人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大肆杀戮” “他们杀了我们的老祖宗,我们要报仇” “老祖宗他们杀了你们的老祖宗拜托开动你们聪明的脑筋想一想,他们有那个能力吗他们连你们都对付不了,还能杀了你们的老祖宗开什么玩笑” 海妖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然后还是那个声音对我说:“让你走你就走,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总之,我们必须杀光他们,否则,难平我们心中的愤怒” 形势急转直下,瞬息间剑拔弩张。 我也来了脾气,用昆一面撬去铜铃里的封蜡,一面转着圈傲视着众海妖,冷冷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老祖宗是谁,不过我敢说杀他的绝不是船上的那些人,所以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 “你不要执迷不悟我说了,我们不想伤害你” “笑话若不是因为离,我才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呢,早就大开杀戒了不过,我话放在这儿,你们若想再动船上的人一根手指头,那得问问我手里的昆愿不愿意” 海妖们似乎被我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眼光中露出一丝松动。 我忽然灵机一动,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离在哪里” 海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明显给震了一下,过了半晌,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离是谁我们不认识。” 这敷衍之意太过明显了吧我哈哈大笑起来,“哈,你们少来了,不认识骗鬼呢吧” 海妖们被我问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却一个个抿紧了嘴巴,一副我知道,可我就是不说的架势。 我有些发狂,大呼道:“离,你在哪你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所有的海妖都眼神怪异地看着我,良久,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我鼻头酸涩,泪雨滂沱,那是离的声音。声音依然熟悉,而话语却是那般的陌生和决绝。 “你走吧,放心,我的族人不会再伤害船上的人,你,也不要再到海上来。”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回去告诉船上的人,让他们快速返航,回他们来的地方去吧,不要再踏进这片海域半步。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我能否再放过他们。” “离,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把人当成你的食物,你答应过的” “我只是说不把他们当成食物,但没说不杀他们” “你强词夺理这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和你吵,你走吧。” 我瘪了半天嘴,终于没忍住,流着泪在心里大吼着哀求:“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你走吧。” 我还想再说什么,所有的海妖却象接到了命令似的,一起迅速地游走了,很快就在我的视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好象他们从未出现过,刚刚的那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幻觉罢了。 我颓然地呆立在水中,许久才嚎叫着痛哭起来。 我最好的朋友弃我而去了,从此我就是孤独一人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寺里,或者在那个时空,找一处僻静之处过神仙逍遥自在的日子,谁能耐我何何苦闹到这步田地 我做事从未后悔过,但现在我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的决定。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才不想让离回什么东海呢故乡就那么重要吗四海之大,走到哪里不都是家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好心难劝该死的鬼 “恩公,恩公,你在哪里啊你没事吧” 我正追悔及,肠子都要悔青了的时候,海面上忽然传来阵阵喊声,把我从悲伤中直接给拽回了现实。 我必须振作起来,还有那么多人在指望着我呢,我得把他们平安护送回家去。 我强打精神,向水面上浮去。 当我的头露出水面时,我看到所有的船上都点起了火把,晃动着,在招唤着我。 我打了声呼哨,人们寻声看过来,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我,首先大叫了一声,接着众人便是一片欢腾,霎那间欢呼声响震云天。 郑公公站在船舷边上,向我使劲招手。马欢不知被谁给松了绑,此时站在郑公公身边,激动万分,那么魁实的身躯还连蹦带跳手舞足蹈的,看上去象个小孩。 王景弘等人则安静很多,但脸上洋溢出的喜悦却是毋庸置疑的。 看着欢乐的人群,我忽然觉得自己的那点小悲小切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我举起手挥了挥,然后迅速向大船游去。 船上早有绳梯放了下来,我这边刚蹬上绳梯,不等往上爬就被众人合力给拽上了甲板。 随着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大脸映入我的眼帘,一双大手第一时间抓住了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太好了,恩公啊,您可担心死我们了” 劫后余生的兵士们欢呼着把我抬起来往天上扔,扔了好几个来回,才总算把我放了下来。 众人簇拥着我,让我说说水下发生的事。 我看了眼郑公公,他正微笑地看着我,纵容着兵士们的狂欢。此时仿佛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长幼尊卑。 “公公,恐怕咱们得返航了。” 我话一出口,甲板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唰的聚在了郑公公的身上。 这似乎是个禁忌的话题,还从没有人胆敢提出这个建议。 或许即使心里害怕,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作为将士来说,没有指挥官的命令,也决不会后退半步,否则,就是逃兵,是可耻的。 而我,偏偏冒了这个大不韪,胆大包天地提出来了,这无异于是在捅马蜂窝。 马欢在边上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我没办法,总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这船上的人都去送死吧难道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吗 郑公公的脸色变得铁青,半天半天没说一个字。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或许他已忘了不久前还曾跪在浮板上向他的真主安拉是怎样祈祷许诺的。 我们对视着,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的窒息,让人愈发喘不过气来。 末了,他转过身,背着手,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旁边有人伸手去扶,被他一手给甩开,兀自步履蹒跚地走了。 我看到他的肩膀似乎都塌了一截,让人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山一样高大魁梧的男人垮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马欢伏在我耳边说了句“恩公,您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便急匆匆地追了去,其他人见状也都无声地散了。 刚才还热闹不已的甲板上顷刻间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这让我想起了退潮后的海滩,没有了海水的喧闹,或许它也寂寞吧 我自嘲的笑笑,好心难劝该死的鬼呀,人各有命,我已经尽心尽力了,听与不听,随他去吧。 转身面向大海,把手拢在嘴边,声嘶力竭大喊了一声:“离我想你了” 海面如常,我的喊声被海风吹散。远处一缕霞光贴着海平面射出,金光万道,照亮了乌云,也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忽然觉得之前那诸般的执着真是可笑,从今以后,我只救想活的人。 再转身时,内心已无比轻松,径直回了先前休息的那个房间。还好,里面没人,便脱下湿衣服,倒头便睡。 心里没了负担,觉就睡得香。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精神焕发,重新充满力量了。 穿好衣服,拉开房门,叽哩咕噜地滚进一个人。原来是瘦猴倚着门睡着了,身后猛的一空,没防备,被摔了个屁墩儿。 看着他向后一仰象个球一样地轱辘进来,我没忍住,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我用脚轻触他的小腿,“怎么睡在这儿了” 瘦猴睡蒙了,不知身在何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左右观察着反复确认后,才算是清醒了。连忙一骨碌地站起来,躬身施礼道:“恩公,您醒了啊我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起,不敢打扰您,又怕您醒来时有什么需要找不到人,所以就坐这儿等,没想到睡着了,您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我从来不会在在意这些小事的。 “那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摇头,他挠头,搅尽脑汁地想,好象非要想出点什么似的,后来,终于两手一拍,道:“噢,我知道了,昨天您救了那么多人,饭都没吃一口,一定饿坏了。您等着,我这就去厨房给您找吃的去,要是没有就让他们现做” 瘦猴说着也不等我发话就一溜烟地跑了,我看得直摇头。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啊,若没个好主子,怕是要被挑理了。 舒展了几下筋骨,回到床边等他。还好,没让我等太久,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人就拎着个食盒,小跑着回来了。 我看着他把食盒放到柜上打开,变戏法一样地从里面拿出一样样的小菜和白面馒头,外加碗蔬菜汤,摆了一小桌。 大师傅的手艺不错,闻着就很香。 我拿起白面馒头大快朵颐,猴子坐在一边盯着我看。 “一起吃” 他摇头道:“不,我吃过了。您慢慢吃,吃好了,我再收拾。” 我在蜀王宫里已经练厚了脸皮,吃饭时有人看着也不在乎了,所以他在旁边也没什么影响,吃得颇开心。倒是他,见我不说话有些熬不住,主动故作神秘地问:“恩公,您猜,我们的船现在是往哪开” “往哪开”我没在意,随口问了一句。 第二百四十九章 猴子带来的讯息 “我们要回家了” 我猛的抬头,看见猴子满眼认真的喜悦,不是在开玩笑。 猴子或许是没想到会引起我如此的重视,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 “您也觉得意外吧我们也没想到。您知道吗郑公公率领船队从永乐三年第一次出海到现在的永乐二十年,这已经是第六次出海了,前五次下西洋,去过很国家,也遇到过一些风浪,但从来都只有我们胜利的份,我们就没败过。 我们跟随公公开辟航线,与番邦建交,扬我大明国的国威,让万邦臣服,您知道那是何等的荣耀和功绩吗” 猴子说到兴奋处,眼里全是自豪的光芒,让我不由自主地点头,但很快他的眼神就暗淡了下去,不言语了。 我揣摩着问道:“那这次出海是怎么回事你们遭遇了什么” 猴子叹了口气,道:“郑公公的全部心血都花在航海上面了,这次,是要开辟新航道才走了这条陌生的路线,可没想到会这么不顺利。” “怎么说” 猴子两手交握,使劲地捏着指头,说:“在遇到您的前一晚我们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强风暴。龙吸水,您听说过吗就是海上的龙卷风,把海水都搅到天上去了 您想想,那得多大的劲啊所过之处,任你是什么,都会被毁得渣渣都不带剩一占的,我们就这么一下子损失了几十艘船只。 后来遇到海怪,又折损了一半的兵将和船只。昨晚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么多人莫名其妙地跳海,要不是有您在,估计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您不知道,昨晚我们连夜清点了人数,您猜怎么着又折损了将近一半啊 实话跟您说吧,大家都被吓破了胆,士气非常低落,谁都知道您说的没错,是该返航了,可我们也知道郑公公有多想把这次航行进行到底,所以只要公公不发话,就没一个人敢提返航的茬。” 猴子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那叫扰乱军心,知道吗” 我赶紧配合地点了下头,他便十分满意地接着往下说:“昨天,您一说该返航了,公公的态度您也看到了,我们都为您捏了一把汗,担心公公会跟您会因为这事发生争执。没想到公公一句话都没说,今儿一早就下令返航了。 大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说,您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呐您说,您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呢什么都敢往外说。”猴子拄着腮侧头看着我,满眼睛的崇拜和向往。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解释道:“郑公公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他冷静下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猴子往我跟前凑了凑,质疑地问:“您真是这么想的” 我点头,“嗯,不然呢” 猴子挠了挠头,两眼茫然地说:“不知道。” 过了会儿,猴子忽然瞅了眼门外,神秘地小声对我说:“其实,大家私底下都议论着呢,说这次出海诡异得很,不吉利。但当兵的就要服从命令,公公说要前进,那么前面就是有刀山火海我们也得往前冲,绝不能退缩,否则就是逃兵。逃兵谁愿意当可耻” 呵,没想到郑公公训练出的兵还能有这么高的觉悟,这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呢 猴子此时露出了笑脸,欢喜地说:“不过,现在好了,返航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转而又愁云满布,皱眉道:“恩公,您说,咱们回去的路上不会再遇到什么怪事,再出什么乱子吧” “不会。”我一边吃着饭,一边肯定地回答。 怕他不放心,我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就是再遇上怪事,我第一个救你。” “真的”猴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急着确认。 我笑笑,点了头,他立马起身跪倒在地上给我磕头,“恩公,您的大恩大德我猴子没齿难忘。” 我忙伸手将他扶起,“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哟,这是干嘛呢”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响起,我越过猴子的肩膀一看,马欢那家伙正咋呼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站在门口呢。 猴子忙起身行礼道:“回通事通事,即翻泽的话,恩公说以后有事会第一个救我呢” 通事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个文职人员呐我不觉笑眯了眼睛去端祥他。 “诶,那哪成,你得往后排,要救也得先救我,恩公都救了我好几次了,我排你前面,是吧,恩公” 不等我说话,猴子就急了,委屈地说:“您也说了恩公都救过您好几次了,那怎么不该轮到我了您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瞧这猴子真是急了,连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眼睛里全是委屈和怒火。 咋就这么不禁逗呢难道他就没看出来人家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马欢上去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来了个大脖溜,“嘿,小子,瞧你这点出息,你爷爷我男子汉大丈夫能为了保命跟你抢这个吗太不识逗了。” 说着,指着猴子笑着对我说:“这孩子,哪都好,干活麻利,手脚勤快,可就是不禁逗,您看,一逗就急,到底是个小孩。” “谁是小孩呀我最恨别人说我是小孩了”猴子梗着脖子愤怒道。 “对对对,你不是小孩,都是出了几次海见过大世面的老人儿了”马欢倒是有耐心,笑呵呵地跟他在那儿扯。 这猴子不服气,还欲争辩,被我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好鼓气囊腮地站到一旁撅嘴生闷气,活象一只气鼓鼓的蛤蟆。 “通事大人,找我有事”我看着马欢,调侃道。 “哎哟,什么通事大人啊您可折煞我了,我可受不起,您若看得起我,直接叫我马欢就成了。人家猴子别看年纪小,可资格老,我这是第二次跟随郑大人出海,人家已经是第三次了。” 说着,还冲我挤挤眼。我会意,他这是故意哄那孩子的。果然,猴子听了很受用,脸上马上漾出得意之色。 第二百五十章 郑公公的心病 我想马欢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便对猴子说“我吃好了。” 猴子马上过来尽职地收拾东西,拿着食盒出去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想,一个人在集体里生活那么久还能使小性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大伙都宠着他,没机会让他去体会人心的险恶。 别看马欢人长得粗实,但心却是极细的,适时解释道:“嗨,这孩子是个孤儿,是郑公公第四次出海前在海边捡的,当时都快饿死了,多亏郑公公心好,救了他一命。 这孩子说起来也够可怜的,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的人全不记得了,不过,他水性出奇的好,潜水是把好手。 按说这孩子应该就是海边的人,可在当地都问遍了,也找不出一个认识他的人。郑公公可怜他,就把他带了在身边。 要说,在这船上他也算是一号特殊人物,即不是公公,也不是船员,更不是兵士,就是跟在公公后面给跑跑腿,混口饭吃。 不过,大家伙儿看在公公的面子上,也都会给他些薄面,宠着他些。” 我点头了然,难怪,不过郑公公为什么不在这船上给他谋个正经差事呢 我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马欢挠挠头,也不太理解,便猜测道:“这个,还真不清楚,可能公公始终当他是个孩子吧” 我指了指床,“坐下说吧。” 马欢忙摆手,“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闲着没事,想着过来看看恩公,哪能跟您平起平坐呢站着就行。” 他不肯,我便也不坚持,只开着玩笑拱手道:“你这个公公面前的大红人还想着来看我,谢了。” “嗨,恩公您竟说笑,什么大红人啊,我就是承蒙公公看得起,跟公公走得近了些而已。郑公公为人和气,又要文能文,要武能武,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服他。而且我们都是回人,信仰也一样。” “郑公公到底是什么人”我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马欢惊奇地看着我,“您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郑公公啊,他是咱们大明国下西洋的正使,咱这船队每次下西洋都要有二百来艘船只,人数能达到二三万呢,郑公公管理的那叫一个井井有条,谁人不服啊” 我凝眉沉思了一下,问道:“那个王景弘又是个什么人物我觉得此人也不一般呐” 马欢竖起大拇指,啧啧连声道:“恩公啊,您好眼力王景弘王公公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船上凡是涉及航海方面的事务基本上都是由他来管,他是郑公公的副手,是副使太监,非常的了得,郑公公十分倚重他的。” 我笑了,说:“我看你也了挺不起啊。” 马欢摇头道:“我不行,我就是个通事,把大家的话翻译来翻译去,不让双方产生言语上的误会,再顺道宣传一下咱大明国的文化,仅此而已。” 我点头,“您谦虚了,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人都犯一个通病,喜欢被赞美,马欢也不例外,得意之余,对我说:“不瞒您说,我喜欢记录,我把出海的见闻都记下来了,日后我打算把它编辑成书。” “好事啊,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没,就是那么一想。诶,不如您给取个名字吧” 我认真地想了想,道:“不如就叫瀛涯胜览,如何” “瀛涯胜览好啊没想到您还这么有学问” “没什么,读过一些书,仅此而已。” “您太谦虚了,难怪连郑公公都说您不是一般人呢” “哦”我迅速地瞟了他一眼,马欢也觉失言,忙尴尬地住了嘴。 “你是来做说客的” 马欢的舌头打了结,一时顿住,不吭声了,低着头,象个犯了错的孩子。 “回去告诉郑公公,我只是个过客,没必要花力气来了解我,我不会入仕。放心,我于他无害,于大明国无害。大家相识一场是缘份,我劝他返航是有原因的,既为他好,也为整个船队好。” 马欢叹道:“其实,公公就是觉得遗憾,不甘心罢了。” “请转告公公,前行必多劫难,非人力所能克服。不是我不帮,而是我也无能为力。” “不瞒您说,做出这个返航的决定不容易,公公他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说是吃不下。我刚从他那儿过来,瞧着他老人家一下子好象苍老了很多,看得我这心里都难过了。”马欢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动感情内外反差也太大了点。 我叹口气,道:“你给我带路,我去看看他。” 马欢抬头看我,眼里带着不确定地探寻,而我已站起了身。 “好。” 我随着马欢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舱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门侧。 门开了个缝儿,一个打杂的兵士露了一张脸,看到是我们,用手势示意我们等会儿,然后转身回去通报。 不一会儿功夫,门又被打开了,兵士小声说:“公公请二位进去呢。” 我随着马欢进了门,一眼看到郑公公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湿布巾,旁边有个医官模样的人正坐在床边给他诊脉。 马欢说得没错,此时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苍老了很多,显得特别的憔悴,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郑公公看到了我,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我紧走几步给强行按下了。 这人活的就是一口气,一旦精气神没了,人也就垮了。 此时的郑公公让人觉得有气无力的,就是一种精神支柱坍塌、垮掉了的感觉。 “您来啦”郑公公勯着声音,干咳着问。 我冷静以对,“我来看看您。” 郑公公闭上眼睛,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气若游丝的说:“不好意思啊,让您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侧头思量了一下,不温不火道:“这没什么,生病不是人生在世所不可避免的苦难之一吗” 郑公公眼帘象被针扎了似的,猛的抖动了一下,唰的撩了起来,将目光定在我的脸上。 我在床边坐下,缓缓地问道:“听说,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吃不下。” 我嘴角微勾含笑道:“不是吃不下,是放不下。人活着,有个目标,执着地去追求,是好事,但也不绝对就是好事。 譬如说,前方有一堵墙,一个人的目的地就在墙的另一侧,而他的头不足以硬到可以把墙撞碎,如果他不知折返,一味地往墙上撞,那您说,他是聪明呢,还是愚蠢呢 为了做不到的事把头撞碎,值得吗” 郑公公长盯着我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可墙那一侧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如果折返而回,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那就回去把头练硬了再说,什么时候能一头把墙撞倒了再去,否则,墙还没倒人先没了,不一样看不到墙那边的风景吗那撞墙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郑公公一时无语,我看他似是听了进去,便进一步补充道:“更何况撞碎头的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难道要因为自己所谓的执着而让他们陪葬吗枉顾人命,这是何等的罪过啊相信,真主安拉也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郑公公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定定地注视着前方,沉默了。 “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再往下走,凶险程度不是您所能想象的,也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已经尽力了。” 郑公公的手突然抓皱了被角,怅然道:“可是,我很难过,好象生活失去了方向,没了目标。” “有时候放下执着的确很痛苦,让人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我敬佩您,因为您是智者,受人尊敬和爱戴。整个船队的人都信任您,追随您,把自己的命放在了您的手上,而您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您功德无量啊。” 郑公公一脸愁容道:“哎,恩公有所不知,组织一次航海不容易啊,不单是耗费了大量的钱财,还有朝堂之上一众人等的反对,皇上承受的压力不小呀。 如今无功而返不说,还损失惨重,这叫我情何以堪有何脸面目去见皇上如何能堵上反对派的悠悠众口啊我实在是愧对皇上的厚望啊” “这个要不您看这样跟皇上说可好”我略一思筹,道:“就说在海上遭遇风暴,船只皆被掀翻,欲溺,急叩求神灵庇佑。 话还未完,就耳听神谕:前方乃神居之地,凡人不可越雷池半步,否则,必舟毁人亡。 吾急中生智,曰:大明国正使奉吾皇之命拜谒神明,祈望神明佑我大明国繁荣昌盛。 神曰:然,就此返航,自当保尔船队平安,佑汝大明国万代千秋。 由于情势危急,吾便当下发了誓言,霎时风恬浪静,才得以回还。想来,我大明国日后有神灵庇佑,必当国运昌盛,福泽子孙。” 郑公公听得认真,脸上神色渐渐变得轻松,我刚一说完,他就一把将额头上的湿布巾扯下来,扔到了一边,哈哈大笑,一扫愁容,大呼道:“多谢恩公指点。”然后对守在一旁的兵士说:“我饿了,快让他们给我送些粥饭来。” 马欢站在一旁,扯着嘴角暗暗冲我竖了下拇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故人归 接下来的行程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当远远的看到陆地时,船上的人激动万分,抱在一起跳跃着欢呼。 我听马欢说,他们在海上已经漂了一年半了,早都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了。而且这次与别次不同,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的心情又何偿不是如此呢 我默默地走到船尾,凭栏远眺,望着无垠的大海,向离做最后的告别。 “恩公,您当真不随我一起为皇上分忧吗” 这个时候本该与大家同乐的郑公公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轻声问。 我摇摇头,“朝堂之上,有您这样忠肝义胆的人就够了,不差我一个。” “我怎么能跟恩公比呢再说,皇上需要人帮,多一人总比少一人强。”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年逾五旬仍不服老的男人,真心好奇,当今的皇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人如此死心塌地的忠诚于他 “人各有志,我有属于我自己的宿命。” 郑公公看我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伤感地问:“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笑笑,说:“只要有缘,再见不难。” 郑公公侧头琢磨了半晌,似有所悟,笑道:“好,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好,就此别过。” 这时,船刚好靠岸,铁锚入水,溅起巨大的水花,我趁郑公公闻声回头之际,一个瞬移上了岸,混在了拥挤的看热闹的人群中最后回头望了他一眼。 他是懵的,我看到他在甲板上焦急地到处找我,我想,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一转身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活啦啦地不见了。 就让这一切成为他心中永久的迷吧 我归心似箭,一路打听着,不停歇地赶路,天近黄昏时,熟悉的大山终于呈现在眼前。 我就象个久别归乡的游子,站在山脚下,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也不知道师父现在什么样子,身体可还好师父见到我时会是什么表情 直到这时,我才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深吸口气,瞬移至山门前。 眼前的寺院红墙绿树,殿宇巍峨,匾额上“神龙寺”三个大字历经千年,依然金光灿灿,古朴大气。 我久久凝望着那三个字,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暗暗嘲笑自己,这都到家了,怎么心居然砰砰跳得跟擂鼓一样 我轻摇了下头,迈步走近山门,拾起门环刚要扣,却发现那门根本就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我按捺着狂跳的心,想着一会儿碰到了熟悉的面孔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可奇怪的是寺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蝉此起彼伏鸣叫得欢畅。 走进大殿,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不过佛前的供桌上倒是香烟袅袅,已燃得只剩下一小截。 人呢都去哪了 我穿过大殿,直接去了方丈堂,方丈堂的门紧锁着,没人。 嘿,真奇了怪了,难道是去吃饭了可没听到云板响啊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想到这,我后背直冒凉气,晕头胀脑的愣在原地,傻了。 半晌后,才猛然想起还有个地方没去呢,赶紧往后院跑,直奔藏经阁,结果半路迎面撞上一人。 只听“哎哟”一声尖叫,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和尚,鼻子都给撞出血了,正滴滴嗒嗒地往地上流着,弄得前襟上到处都是。小和尚跌坐在地上,用袖子一擦,脸上顿时糊了一片,成了个小花猫。 我过意不去,连忙过去问他:“没事吧” 小和尚仰着头,哭咧咧道:“你这施主把我都撞成这样了,能没事吗” “我带你去用凉水冲洗一下,一会就好了。” “哦。” 小孩子倒是挺乖,一听我这样说,就止了哭,自己站了起来。 我拉他的手,径直去了厨房,从水缸里舀了水来给他冲洗。缸里的水很凉,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鼻梁青青肿肿的,说话都变了调,嗡声嗡气地说:“施主,您怎么对我们这儿这么熟悉啊,跟到了自己家似的。” “这儿啊,就是我的家,我也是这儿的人啊。” “什么怎么可能”小和尚被唬了一跳,跳出一步开外打量着我,“你虽然和我一样也没头发,可你怎么不穿僧袍啊” “我的袍子破了。这不重要,我且问你,方丈呢这寺里其他人都去哪了” “哦,下山化缘去了。” “化缘寺里粮食不够吃吗为什么要化缘再说,方丈年岁那么大了,就是化缘也轮不到让他老人家去呀” 别的寺院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神龙寺可从没让僧人外出化缘过的。 在我印象中,寺院里虽然清苦,但有自己的土地,吃喝总是不愁的。而且方丈给人做法事,人家多少都会捐些功德,再说,平日的香火钱也不少啊,总体来说,寺院的收入应该还是相当可观的,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化缘吃饭的地步了 小和尚没等我长篇大论的暗自瞎琢磨完,自己先捧着小肚皮爆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为什么叫方丈老人家呀” 我纳闷道:“年岁大的人,就是老人家,不对吗” 小和尚笑得更厉害了,“可方丈一点都不老啊” 嗯我彻底蒙圈了,什么情况这是难道我回来的时候不对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呀,太好了,方丈回来了,有吃的喽”小和尚欢快地跑了出去,我忙疾步跟上。 “念慈,饿坏了吧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我看到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年青人,光头,穿着一身灰布僧袍,笑容可掬地抚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和尚,神情慈爱,透着股憨呆的劲。 我站在那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喃喃地叫了声:“师兄” 那年青人抬起来头来,同样吃惊的看着我,手上一包麻饼掉在了地上。 “净心”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走几步,过去一把抱住这个男人,不管不顾地开始痛哭流涕。 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当然也有小孩子离家久了,在外面受了欺负突然见到大人后的那种委屈。 虽然,我看似一直比净空强大,可我内心里真的拿他当哥哥,在我眼里,他始终是那个小时候喜欢拉着我的手,领着我在寺里到处转悠,被我欺负却从不跟我计较的好哥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师父的局?色戒 小和尚不管我们两个大人怎么样,只顾着掉在地上的那包麻饼。蹲下去捡起来,鼓着腮连吹带扑噜的,把粘在上面的泥土弄掉,心疼地看了好几眼掉在地上的芝麻,然后才想起来看我们这两个泪流成河的人。 小和尚轻轻地拽了下我的袖子,“施主,您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啊您要是饿了,我这里有麻饼。”说着,拿了张饼递给我。 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这时才想起来细看这孩子,发现他的眉宇间与净空竟有几分相似,难道是 “这是我儿子。”净空坦然地说。 虽说有些预感,但真听到耳朵里还是让我感到意外,我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瑶尘呢” 净空的眼圈霎时红了,哽咽道:“没了。” “没了怎么会” “生他的时候难产。”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净空才擦擦眼角溢出的泪,强颜欢笑道:“哎呀,站这儿干嘛咱们有什么话进屋说去。” 还没等移步,小和尚嘴里啃着麻饼,眼睛盯着手里抱着的那一包,头不抬眼不睁,含糊地问:“师父,这是谁呀” “这就是我常跟说的净心师叔。” “喔”小和尚猛的抬起头,惊喜地瞪着大眼睛,盯着我高声欢叫:“真的啊净心师叔您是净心师叔师父说您可厉害啦” 我笑笑,揉了两下他的脑袋。 净空也笑了,说:“你一边吃东西去吧,我和你师叔有话要说。” “嗯”小和尚捧着麻饼,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看他跑远了,净空才带我去了禅房,落座后,我心怀忐忑地问他:“师父呢” 净空脸上漫上一股忧伤,长叹道:“早就没了。” “什么”虽在见到净空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此时得到了确认,依然感到难以接受,五雷轰顶。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的” 净空却未接我的话,而是问我:“你还记得咱们是因为什么下的山吗” “不是说寺里有规矩,每五十年要派人下山做游方僧去广结善缘的吗” “寺里的规矩寺里的规矩是谁定的你是第一任方丈,若有这规矩,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是啊,怎么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难道当初师父是骗我的可为什么师父要设这么大一个局啊难道没事闲的,只是为了骗我一个小孩子玩 “你还记不记得抽签的前几天发生过什么” 我想了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便问:“你指什么” 净空看我不解,叹口气,道:“有个美丽女子去寺里敬香,你看人家看得眼都直了,你忘记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事 我脖子一梗,道:“那女子是瑶尘呐你知道的,当年她在后山崖下练丹,被我无意中用石子打了头,她第二天寻着气味跑到寺里找到我,是要确认我的身份,然后打算伺机报复我的” 净空有些不乐意,撇了我一眼,气哼哼道:“就算是这样,你至于那么垂涎三尺,哈喇子都要掉地上了吗” “我哪有”真是冤枉死我了,就他那大醋坛子,这事可必须得说清楚喽。 我急忙跟他掰扯起来,“当时是她一直盯着我看,我还以为是我妈良心发现找上门来了呢,所以才会看着她发呆的你想哪去了” 说着说着,我觉出不对味来,“诶不对呀,师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你当时不在大殿里呀” 净空的脸色此时变得比哭还难看,他垂着头,半天不出声,急得我直推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都怪我呀。” “怎么回事” “那日,我从殿前经过,看见一如仙女般的女子身姿曼妙地倚在门口,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里面看,我一时好奇,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就看到了刚刚我说的那一幕。” “那又怎样” “我以为你动了凡心,心里惴惴不安,可巧遇上方丈,他老人家就问我怎么了。我本不想说出来,可是他见我神情不对,就一个劲儿地追问,我支吾着不肯答。 方丈知道咱俩交好,一下就猜到和你有关,他知道你在大殿当值,便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奔大殿去了。 我忙跟了去,看到方丈站在殿门口往里看了半天,后来就神色怪异地走开了。 我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敢问。” 我气结,恼道:“佛主面前呀,师兄大哥,还能有什么呀就是她上香拜佛,我后来都没瞅她,竟她瞅我了” 没想到净空一下叼着了理,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你没看她没看她你怎么知道她瞅你的” 一句话噎得我没话说,气得我瞅着他干瞪眼,这蔫吧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能把人气死。 我眨眨眼,眼珠一转,把话峰一转,“师兄,你不会那时候就看上瑶尘了吧要么怎么那么大的醋劲呢” 净空果然急,辩驳道:“谁说的我当时就看见个背影,根本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更不知道她就是瑶尘” 好,净空被我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他这人吃起醋来太可怕了,我可不想让他犯病。 我顺势直接转入正题,“那快说,后来呢” 净空低了头,小声道:“后来后来没过几天,方丈就突然弄了抽签那一出,我琢磨来琢磨去,总觉着跟这事有关。” 我瞪他一眼,切了一声,“原来你都是猜的啊,还以为你真知道什么呢” 净空把脖一扬,不屑地瞅着我,撇着嘴道:“哼就你当时那样儿,谁看见了能不误会 反正我当时是误会了,我猜方丈八成也是误会了,没准就是怕你万一把持不住犯了色戒,处罚你吧,心疼;不罚吧,又难堵寺中僧人的悠悠众口,只好假托下山游方,抽签决定去留。 你不知道,当时所有的签都是一条杠的,方丈熟知你的秉性,摸准了你不会说谎,所以,下山的肯定是你。 不过,你也别怪方丈,他也是为你好,我看师父他矛盾着呢,即想让你走,又舍不得你。” 我忽然想起当日方丈对我说的话,这净空分析得还真不是捕风捉影。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净空之往事不堪回首(一) “那你呢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下山是觉得过意不去” 净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那天,方丈一宣布要抽签,我就觉得蹊跷。等你傻乎乎地举着签时,我看方丈的眼神那个复杂呀,当时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很有负罪感,觉得你这都是让我给害的,如果方丈不知道那天的事,估计就没那一出了。” 净空说完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双手,无限懊悔的模样。 我凑过去,用肩膀撞了下他的的胳膊,安慰他:“别这样,我都没怨你,你就别放在心上自己折磨自己啦” 净空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轻松了许多,揽了我的肩膀说:“你自小就与众不同,既聪明又伶俐,招人喜欢,满寺院里方丈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当时才十三岁,还那么小,一个人下山,方丈他心里肯定是不放心的。我当时想,如果有我跟着,他就能安心许多而且,我自己也是,真的放心不下你这个小东西。” 我推了他一把,不大相信,“就为这不着边的事,师父就要费这么大的劲赶我下山不至于吧一定是你想多了。” 净空有些不服气,炸了毛看着我,“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为什么要弄那一出,说不通嘛我跟随方丈也十多年了,虽然你们成天在一起,但你不见得有我了解他。我就是有种感觉,方丈做这事绝对和你有关,应该说是用心良苦。只可惜,他老人家不在了,也没法去核实这事了。” 一时间,我俩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净空瞟了我一眼,见我蔫头搭脑的,便说:“方丈对你的好那真是无人能比,要不是他老人家年岁实在太大,就他宠你那劲,大家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他亲生的了。” 这家伙居然也学会开玩笑了,我上去捶了他一拳,“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他一把握住我的拳头,神色忧郁地看着我,抱歉地说:“对不起啊。” 我无所谓道:“有什么对不起的再说,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记着它干嘛” 净空点点头,“是呀,都过去那么久了。想当初,我有多喜欢你这个小师弟呀,看到瑶尘对你好,还很生气呢。” 净空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不过马上摆手向我否认道:“我可不是嫉妒啊,我就是怕你意志不坚被她抢走了。” 我笑着逗他:“你不用解释,解释什么呀越描越黑。” “好啊,净心,你怎么还是那么坏,叫你说我” 净空扑过来咯吱我,我笑倒在禅床上连踢带蹬地躲着他。 闹了一会儿,故意让净空占了上峰。得了便宜,他心满意足地坐直身子,不想转瞬间神情又暗淡了,垂下眼帘道:“哎,没想到到头来,犯戒的人是我。” 说到这儿,净空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我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他蓦地抬起头,有些急切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当初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当时是真的想永远跟你作伴的,我当时的人生目标就是要永远守护你。” “这我信。” 净空忽然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以为跟你游历个一年半载就能回到寺里的,谁能想到,人的命运从此就变了样。” 我一时无语,是啊,那就象是一个节点,岂止是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我的命运又何倘不是呢或许,原本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吧 在过往的思绪中沉浸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问他:“师兄,你不是和瑶尘决定留下的吗你怎么又会到了这里” 净空长叹道:“自那日与你分别之后,我们在叶城落了脚。用你给的金豆子做本钱,开了家豆腐铺。瑶尘长得漂亮,成了有名的豆腐西施,我们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但也招来了一些地痞流氓。 瑶尘会法术,总能整治他们,倒也没出什么事。但是后来,瑶尘怀孕了,她的法术随着月份的增大就越来越不灵光了。常被人欺负不说,生意也被搅得大不如从前。” 说到这里,净空沉默了,低垂了头颅,双手一下一下的搓个不停,沉浸在不堪的回忆之中难以自拔。 我刚要安慰他,他却突然抬起了头,望着我,眼神既纠结又痛苦。 “净心,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又非常难答。说不是吧,他心里明显有道坎,他自己都过不去;说是吧,他的自我评判得到了确认,他就会永远受到内心的谴责,这一生怕是都不好过了。 没办法,我只好抛出个话题,将话岔开了,“师兄,不对啊,你们当初不是说你开豆腐店,瑶尘开裁缝店的吗怎么只开了豆腐店啊” 净空果然象小时候一样,跟着我的思维走,把刚才的问题丢在了一边,无辜地看着我说:“租了房子后,本金就只够开豆腐店的了。” 我这个懊悔,当时就不该听他的,带什么盘缠,把金豆子都留给他多好。 “后来呢” “瑶尘是妖,我是人,按理说我们不可能有后代的,可她偏偏就有了。我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怕她生出个怪物来。但瑶尘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一定要生,态度十分坚决,我也就把心一横,随她了,反正,只要她高兴就好。 怀的时候都挺好的,可谁知生的时候却十分辛苦,难产,大出血,生下儿子后都没来得及看了一眼,人就没了。 也怪我想的不周,当时看她生不出来急得没法就找了接生婆,没想到她死了后现回了原形,把接生婆当场就给吓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当时我悲痛欲绝,跟瑶尘去的心都有了,可儿子的啼哭声唤醒了我。那是我和瑶尘唯一的骨血啊,不能让他刚没了妈又再没了爸不是没了爸妈,他那么一个弱小的生命可怎么活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净空之往事不堪回首(二) 后来,接生婆醒了,我就拿了一大笔钱给接生婆,还跪在地上求她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那婆子当时是答应了的,我也就信了。 我把瑶尘安葬后,开始独自扶养儿子。我给他取名叫念慈,就是想让他永远记住他还有个爱他的母亲。 本来以为就这样父子俩相依为命的过下去也挺好,谁成想过了一段时间后,邻居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豆腐店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我还不明白问题出在哪,直到有一日接生婆领着官府的人来抓我,说瑶尘是妖,我也是妖,我们一家都是妖,是妖就得除掉。 你不会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我那时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我死了没关系,但念慈还小,这才来到世上多久啊,就要告别人世了,多让人心痛啊 可他们人多势众,我无力反抗,被他们捆了,在城中心广场上要被处以火刑。 我抱着孩子被绑在柱子上,不骗你,我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些开心,我当时心里想的就是:瑶尘,我和孩子要来见你了,咱们一家马上就要团聚了。只是对不起孩子,他还那么小就要承受火烧之痛,让我心有不甘。 火被点燃了,我对孩子说:“念慈,不怕,就痛一小会儿,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 没想到天不亡我,就在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准备受死的时候,人群骚乱起来。我纳闷地睁眼一瞧,你绝想不到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谁” “是谁” “烛龙啊” 净空急不可待地抢着说出了答案,却因我没猜到答案颇为不满地大惊小怪地看着我,好象我就该知道似的,而他的眼睛此时闪着光亮,熠熠生辉,就象是看到了救人于水火的菩萨。 “我怎么也想不到它会出现,它就象一条火龙从天而降,来到我的面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用利齿咬开绳子,卷起我们就走。太帅了,那一刻,我都爱死它了。” 净空一副陶醉到不行的表情,惹得我嫌弃地笑着怼他,“行了啊,差不离就行了,至于吗” 净空却老实地点头道:“至于。不过没多久我就不爱它了。” “怎么回事” “他啊,速度太快,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的,我都没看清路,就被他带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那里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阴森森的,很怕人。 我心里正犯嘀咕呢,头上突然射下两道光来,我借着亮才看清,原来我们是在蚕丛的石棺里。我抬头一瞧,烛龙正趴在棺沿上瞪着眼睛看着我,那两道光柱就是它的眼睛发出的光。 我喊着问它这是要干嘛可它根本不搭理我,就那么盯着我看。我这才想起它只是个畜生,根本就不会说话。 听他这样说烛龙,我心里不是很舒服。心想,难怪烛龙跟他不亲,原来他眼里一直当烛龙是畜生,而我是拿烛龙当朋友的。 我这个郁闷啊,这是刚逃出魔爪又入狼窝了吗它要是真想救我,把我放哪不成,偏偏放到这里干什么这是想要把我们父子俩活活饿死怎么着” 我干咳了一声,尴尬道:“你想复杂了,它不会有那种想法。” 听到这里,我大概能理解烛龙的作法了,它肯定是当日发现我和离在石棺里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急了,可又不敢冒然行事,也不怎的,知道了净空有难,救了他们后,就想用他们做个试验,亲眼看看他们在棺材里能不能消失,怎么消失,仅此而已。 净空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我知道它不会那么想,当时我就是在那大棺材里出不去,急的。 后来,喊也喊了,人家连理都不理我,就那么干看着,我干脆也放弃了,爱咋咋的吧,就抱着孩子坐在石棺里休息。 烛龙这时却有了动作,它把大尾巴顺进石棺里,把里面的宝物划拉来划拉去,也不知它动了哪里,突然感到身下一空,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那种感觉我曾体验过,当初你在红漆大棺中消失不见,我和瑶尘跳进去找你,往下坠落时就是那种感觉。我当时想,呵呵,又来了,这回爱哪哪去吧,我放挺了。 可等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青峰山的山脚下。我当时以为只是移动了地方,并不知道时间也发生了变化,而且孩子也饿了,哭闹个不停,我想,山下的住处是不能回了,只能往山上的寺院里去碰碰运气,躲一躲了。 没想到,我刚进山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当初在山门口捡到你的扫地僧,你还记得吧他一见到我,就惊奇地问:“咦,你不是跟净心一起去云游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净心呢你怎么还抱个这么小的孩子哪儿捡的” 我这才知道自己这是回来了。 孩子的哭声引来了众僧人的围观,方丈闻讯也赶了过来。 大家都问我发生了什么,有人开玩笑说:“净空,这不会是你儿子吧我怎么看这孩子和你长得这么象呢” 也有人跟着起哄:“净空,你怎么昨儿刚走,今个儿子就生出来了” “阿弥陀佛,你别胡说了没准是净心又变成小婴儿了呢” “你这才是胡说呢净心都十三了,也不小了,怎么可能变成这么大点儿个小孩呢有本事你倒是给我变来看看” “那你倒是说说,净心人呢人去哪了怎么没跟净空一起回来呢” 听了他们的调笑和议论,我哭的心都有了。我怕说多了漏馅,只好求救地看着师父。 师父聪明绝顶,马上看出了我的难处,遣散了众人,不露声色地让我先去斋堂吃饭,喂饱孩子,然后再去方丈堂见他。 这时候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师父会怎么罚我了,到了方丈堂后,就一五一十什么都跟他老人家交待了。” “你什么都说了藏经阁的秘密也说了”我噌的跳了起来,把净空吓了一跳。 第二百五十五章 净空之往事不堪回首(三) “净心你干什么大惊小怪的藏经阁的秘密我可没说我只是说和你回到了过去,是你建了这寺院,你是咱们这神龙寺的第一任方丈;也承认自己犯了色戒,孩子是我的。 师父问起你的去向,我说你结交了一位朋友,送朋友去东海了。” “师父就没问你怎么回来的” “问了,我没提烛龙,也没提祭坛的事,古蜀国的事也没提,只说抱着孩子跳井,本想一死了之,没想到就回来了。” 听他说完,气得我瞪了他一眼,“师兄啊,你说话大喘气呀这也叫一五一十” 净空憨憨地看着我笑了,说:“我记得你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些事的。” 我白他一眼,嗔怪道:“亏您还记得。” 净空笑笑,接着往下说:“不过,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师父听了我说的这些后就两眼发直,沉默不语了,弄得我心里直忐忑,不知道是不是他老人家看出我没全说实话,编瞎话骗他,伤心了。 你想啊,就我讲的那些事,也太离奇古怪了,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不会认为是我胡编乱造的呢 反正,我当时看着他老人家那个反应,心虚到不行,以为自己的话没说圆,让他看出了破绽,吓得我赶紧给他跪下,说:“师父,弟子没有说谎,没有拿谎言来诳您,绝对句句实情” 没想到师父不但没怪罪我,还双手将我扶起,说:“放心,我并没有怀疑你。净心那孩子打小就与众不同,不是个俗类;且聪明绝顶,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一般人,只是没想到他和咱们神龙寺的渊源这么深。” 我说:“对不起,师父,我没能照顾好净心,还净让他照顾我了,我还犯了戒,您就罚我吧,只要能让我们父子留下,您怎么罚我都认。” 师父当时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啊,我罚你又有何用你们留下可以,只是不能说这孩子是你的,就说是捡来的吧。” “谢师父。” 我忙给师父叩头,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当初救了我一命,现在等于又救了我父子两条命,这大恩大德,真是让我没齿难忘啊。 师父这时长叹道:“本来这方丈之位我是想等百年之后传给净心的,但净心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为师怕是等不及了。 净空,你要多用些心,守着这神龙寺,什么时候你师弟回来了,也好有个落脚的地儿。到时候,你就转告他,说我没辜负他当年的嘱托,把寺院守得好好的。” 我觉着方丈的话说得怪怪的,似乎话里有话,听得我十分的迷糊,便问:“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大听懂。” 方丈当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用懂,转告净心,他自会明白。” “那,如果我也没有等到他回来呢” 方丈被我问得有些生气,瞥了我一眼,口气生硬地说:“那就让你的儿子接着等” 我看师父不高兴了,就没敢再问,好在师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好象累极了似的,叹了口气,道:“我累了,想歇着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就这样我们父子算是有了落脚的地儿,但第二天早饭刚过,就听见外面乱了起来,原来是侍候方丈的小沙弥发现师父已经在禅房里坐化了。 小沙弥哭着说,头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着方丈还好好的呢,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没想到早斋没见方丈去吃,以为方丈睡得晚了没起来,就把早饭送去禅房,打算侍候方丈用了斋饭,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方丈穿戴齐整,坐化在禅床上了。 在搬动遗体时,方丈身上掉下一封信。信是写给大家的,信中说自己年事已高,自知命数已到,将方丈一职交由我来暂管,他日,净心回来则把寺院交给净心。 并交代说,他活得够久了,已经很累了,不打算再转世轮回了,所以,要求我们将他的尸身火化,不要埋葬了,只将骨灰直接洒在这山林之中即可。 本来方丈无疾而终,一时间就已经够让大家难以接受的了,现在这封信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很多僧人心中不服,我是知道的,但师父的话,我必须听。按照师父的吩咐将他火化后,我就接手了方丈的工作。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我当了方丈之后,才发现,这活真是一点都不轻松。” 我奇怪道:“寺里不是有执事帮着处理日常事务吗” 哪知净空的脸色立时就不好看了,愤愤道:“你不提他们还好,一提他们我心都凉到底了。先前师父在时,大家都好得很,对我还算尊重。师父一没,谁还把我当回事呀 开始时表面上还应承着,渐渐的连面子都懒得给了,他们之间还明争暗斗,都藏了自己的心眼,暗中把寺里的财物转移了,只留下一堆难题给我。等我想起查帐时,寺里帐目上已经亏空得很了,根本就没有结余。” “你就没有追究他们吗” “有什么用啊人家成心做这事,早想好了一百个理由等着我,我这方丈只是个虚架子罢了。” 回想往事,净空的脸上郁闷难当,满满的都是怨愤哀愁。 “我当时那个愁啊,寺里大大小小百十来口每天都张嘴等着向你要饭吃,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养活他们呀难啊。”净空说着长叹了一声。 “寺里不是有田产,能够自给自足吗再说还有香客捐的香火钱呢” 净空苦笑一声,“山上那点薄田哪够那么多人的开销用度啊。原来寺院能撑得住是因为师父经常下山去做法事,挣得银钱贴补寺里用度。师父他老人家德主望重,香客们也大多是冲着师父来的。自师父没了以后,香客锐减,寺院冷清了很多,功德钱更是少得可怜了。” 净空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空地,陷入了不堪回着的往事中,许久,才缓缓地说:“从前,众僧人是往外撵都撵不走,后来倒好,一年下来,是留都留不住了。到最后,就剩下我和念慈在这儿守着了,我是不是特没用” 第二百五十六章 物是人非 净空虽然说得不是很详细,但我也能猜到当时他的处境有多难。我握住他的手,对这个隐忍了多年的男人说:“这些年,难为你了。” 净空的眼圈红了,覆上我的手,哽咽道:“也没什么,都过去了,他们就是明里暗里的挤兑我,想让我知难而退、自己走人,没想到我是铁了心要留下的,象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想甩也甩不掉。 后来,他们也是实在没招了,才卷钱走人的,寺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被他们卷走了。” “藏经阁他们也去了”我有急。 “去了,但是没进去。我当时真急了,拿把菜刀守在门口,谁敢往里闯就要跟谁拼命。他们从没见过那样的我,没想到还真都被我给吓住了。” 净空说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或许这是他那段时间最值得骄傲的事了。 我想象着一个平时态度温和、性格柔弱的人突然敢拿菜刀和人拼命,那场面一定是够劲爆,便也不由地随他笑了,末了,疼惜道:“谁说我净空师兄好欺负,这回让他们尝到厉害了” 净空拼命点了下头,“嗯,对经过了那次的事,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了。告诉你,我现在也是个敢杀敢冲的主了。” “哦这么厉害” “当然”净空鼻子一哼,挺直了身板,道:“现在谁都知道我净空不是好惹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 净空瞟了我一眼,无奈道:“来寺里进香的人更少了。那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大家都怕了我,没人敢来了。” “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种地、卖豆腐、砍柴,什么都干,我得养活儿子啊。” 净空说得轻松,但我知道他不只要忙于生计,还要打理这诺大的寺院,每天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别的不说,光扫扫院子那活就已经够受的了。我刚刚看那大殿里可是一尘不染的,足见他的用心程度。 净空看出我的心疼,笑着安慰我:“没事,干习惯就好了。” 我抿唇沉默了片刻,请求道:“师兄,师父不在了,我想去他的房间看看。” “嗯,应该。” 净空点头应了,挽着我的手往方丈堂走。被他牵着手,看着他宽厚的背,总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错觉。 净空打开房门。我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曾经与方丈共度了两年时光的地方,一切依旧,人却没了。 眼前物是人非,让我心头泛酸。纵然我也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但想到与心心念念最亲的人从此天人永隔,永远不可能再见上一面,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我不明白,方丈为什么如此绝决,连个念想都不肯给我留下。 我随手在几案上一抹,一点灰尘都没有,耳边传来净空的声音,“我每天都会过来打扫一遍。屋里的东西都没动过,还是师父走时的样子。” 我点点头,“师兄,我想还住在这里,可以吗” “什么叫可以吗这整个寺院都是你的,你才是主人,你说了算不用问我”净空一脸认真地责怪起来。 “我告诉你,净心,以后我们父子俩可就靠你了,你别想再走方丈还是由你来当,你责任重大,知道吗我就赖上你了,别想再甩了我” 我瘪住嘴,强忍着泪花,点头道:“好。” 相逢总是喜悦的,回到了寺里,心就安定了许多。净空把珍藏的面粉拿出来,烙了油饼,做了煎豆腐,蔬菜汤,好吃极了,只是听到念慈高兴得直喊“过年了”,让我无比辛酸。 净空不好意思地瞅我笑笑,我暗下决定,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我抱过念慈,让他坐在我的膝上,说:“以后,咱们天天过年。” “真的”念慈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那小模样让我怜惜不已,便在他下巴上来了个斗,“当然,师叔我可从不打诳语。” “噢,噢,太好喽”小家伙听了出溜到地上,挥舞着两个小胳膊连蹦带跳地欢呼。 “师兄,瑶尘的墓还能找到吗” 净空的眼神暗了下,说:“千年了,早都没影了。” 入夜,为了省烛火,净空带着孩子早早就去休息了。我一个人躺在方丈堂里间的塌上,缅怀着当年与方丈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是那么无法无天地宠着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却偏偏要设局狠心让我离开,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如净空说的,是担心我破了色戒,与其我坏了名声,让他无法庇护我,还不如及早放我下山去躲开这场桃花劫 我回想着那日发生前后的点点滴滴,又品味着他让净空转诉我的那些话,心里一个个的猜测冒出,又一个个地被我按下否决。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却不敢相信,必竟那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常人所能办到的。 这时,“咚咚咚”,外间响起了敲门声,我过去把门打开,原来是净空,手里抱着一床被褥和两件僧袍。 “原来的铺盖烧掉了,因为我也不住在这里,所以铺盖就一直未置备。这是前些天刚晒过的,你用吧,睡着舒服些。这僧袍是我的,你先对付着穿。” “谢谢师兄。” 我把东西接过来,看着他离开了才关好门,回到里间,准备把被褥放到塌上。结果,也不知是心不在蔫还是怎的,被褥被我抱散了花,拖了地,不小心一脚踩上,竟把自己绊了一跤,一个马趴摔在了地上,差点没磕到榻角的沿上。 我趴在地上,觉得一阵好笑,自己也算是个身手敏捷的人,竟着了自己的道,正自嘲着准备要爬起来,却发现榻下的地板上有样东西。 我爬进去一看,原来是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净心方丈亲启”。 那是师父的笔迹我的心一阵激动,砰砰砰的不能自已。 我歪头向上看了一眼,床板上面有浆糊糊过的痕迹,,原来这信是被粘在床塌底板上的,可能是年头久了,这才脱胶掉了下来。 我拿着信,快速从榻下退了出来,就地坐在被子上,哆哆嗦嗦地去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读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方丈师父的信——原来如此 净心师父: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千万别哭,我走得没有任何遗憾,走得很开心。 我一直都记得,您说过,您会回来的。这句话一直鼓励着我,让我在最艰难的时候都能咬牙挺下来。 我真庆幸当初把您带上了山,庆幸我守了几辈子神龙寺,终究没有错过您,庆幸我能在有生之年报答您的恩德。 虽然我做的那些和您所做的相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我为自己能为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知足了。 小时候我叫您师父,您小时候叫我师父,哈哈,我是不是还占了您的便宜了呢想想我就忍不住要偷笑几回。 仗着养了您两年,抖胆这样说,您不会生我气吧 您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是不是最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您是净心师父的其实,我愚钝得很,若不是听净空说,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但从未敢确定过。 更确切地说我是在小小的陈雷生的身上看到了净心师父的影子,才会给您取了净心这个法名,即是寄托对净心师父的思念,也是因曾有过一刹那的妄想,妄想您就是当年的净心师父。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从头说起吧。 您从小就异于常人,当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我心里就莫名觉得亲切。当您看到陈郎中时眼中那华光一现,我的心就猛撞了一下胸膛,因为您是我除了净心师父以外见过的第二个与众不同的人。 所以,虽然让郎中把您抱去抚养了,我却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您。你越长大越招人喜欢,古灵精怪的,说话做事都与常人不同。 慢慢的,我发现在您的眉宇间竟与净心师父有股说不出的神似,于是,就越发觉得您亲切。 所以,郎中一去逝,我就把您接上了山,还大着胆子犯着忌讳给您取了净心这个法名。 有时候我也想,您与净心师父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可又觉得那太离奇了,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我也开始自觉不自觉地试探你,看您是否也会象净心师父那么神奇。 还记得吗自出了后山禁地那档子事之后,您就象变了个人一样,知道后来我为什么罚您去藏经阁吗那就是为了试探您。而您果然天赋异禀,令我惊讶不已。 藏经阁是您最爱去的地方,您当时完全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十分地忘我。 而在您身上发生的那些变化,您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在了眼里。 后来,那女子来找您,我看到了,当然,别人也看到了,不只我和净空。大晚上的,那女子又来找您,您跟着她就出去了,回来时乐得嘴都要咧耳根了。 原谅我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但当时我看到的的确如此。 您不知道当时我的那个心呐您能理解自己亲手种好的水灵灵的小白菜让猪给拱了是什么心情吗 我不想因为一个女子就把您葬送了,何况那是条狐狸。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算了,还是告诉你吧,那天那女子走后,我悄悄跟踪她来着。出了山门,走不多远,她就化成红毛狐狸一头钻进小树林了。 我不能让您毁在她手上,虽然您也可能是个异类。 对了,忘了告诉您,您每次大黑天的从藏经阁回来,屋里没掌灯您却跟没事人似的,完全不受影响。 开始时,我还只道是您记性好,记住了路线,后来,我故意放些障碍物去测试,发现您都能轻松避过,我就知道你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有一日,您回来时,我假装睡着,眯看偷看您,您的眼睛闪着荧荧的绿光,差点没吓死我。 哦,扯远了,总而言之,我一方面出于私心,不想让您跟那狐狸精生出什么情感来,做出不该做的事;另一方面,净心师父当年被村民围攻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那是我心头的恶梦,我怕它再次上演,在您身上重演,所以,我设计了抽签那个局。 原谅我吧,或许我不该那么做。 我当时的心情及其矛盾,即舍不得您走,又觉得不得不那么做。您当时还懵懵懂懂的,是个孩子,我又不好明说,只希望您能躲过这些是是非非。 可您前脚刚走,我就后悔了。俗话说得好啊,“人想人,想死人”啊。那感觉,抓心挠肝,生不如死,为师就是那么没出息地想你这个小东西。 原谅我这大不敬的称呼吧,可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想得白天吃不下,晚上又失眠,只一天的光景我就感觉到自己要油尽灯枯了。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这一生唯一的目标和意义就是等当年的方丈师父回来,后来,您又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支柱和乐趣。 我感谢上天把您带到我的身边,好想再看您一眼,我怕自己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好在,第二天晚上,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净空回来了,还抱着个孩子。 我很吃惊,而他告诉我的事情更让我吃惊。但我也是欣慰的,必竟您象我期待的那样,没有让我失望,您真的回来了,只不过是变了一种形式而已,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我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您是为了履行当年那个约定而来,您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枉我苦等您这么多年。 突然知道了真相,我蓦然感到了无比的疲惫,生活好象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和目标,我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原谅我,净心,让我再这么大不敬地叫您一次。 原谅我,我走了,我不能等到与您重逢的日子了,我把这个担子交给了净空,让他来完成接下来的等待吧。 原谅我,我走了,就让我偷个懒,歇一歇吧。千年的等待,任谁都会累的。 我不象您,拥有无上的法力,宇宙时空能任您纵横,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已经很倦了。 我这么说,不是怨您、怪您,相反,我很感激您,特别是在我生命最后的这十三年,您给了我至纯、至真、至爱。 好想再摸摸您的小脸,抱着您,牵着您的小手,可是我等不了了,我的使命完结了,我已经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正从我身上一点点地消散。 别哭,我的骨灰就洒在这片山林中,每一棵树木,片叶子上都有我的信息。以后,无论您走在这山林的哪一每一处,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了,哈哈,为师是不是很厉害 最后,我想说,神龙寺我守护得您还满意吗哎,您不满意我也没招了,能力有限,但我尽力了。 还有,我想告诉您,我并不后悔,也从没后悔过这千年的等待。为您,我觉得,做什么都值。 灵儿绝笔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是哭着读完这封信的,灵儿,原来师父竟然是灵儿他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活过这千年的为了我的一句话,熬费了他几世的生命,真的值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看似我为了大家做了很多,可其实他们为我做得更多,是我害了他们,他们为我,不值。 夜深了,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把我从悲痛中唤醒。 藏经阁我突然想起了还没去那里看看呢烛龙不会还在地下等着我呢吧 我瞬移到藏经阁,青铜锁依然挂在门上,而钥匙已不知所踪,我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一手将锁拽掉,直奔墙上的卷轴而去。 心念一动,卷面上流光一闪,瞬间缩成拇指大小,被我收入怀中。按动机关,挪开石板,毫不迟疑地跳了进去。 还是从前熟悉的路线,当我出了通道,进到祭坛的时候,感觉一切恍如昨日。 我只是扫了一眼面前这旷世的杰作,便瞬移至椁内。椁内除了石棺还乖乖地杵在那儿,棺盖早掀翻在了一旁。我跳上去往棺材里瞧,除了那堆宝物,竟没有烛龙的影儿。 我失望地跳下去,从椁内退了出来。回头看着那巨大的石椁,心里有一万个不甘心。 对了,去它家瞧瞧 我移到滑道入口处,向里面看了看,便手脚并用,使出我的壁虎大法顺着滑道原路上到那段通道。通道旁到处是散落的碎石,想来就是当初烛龙为了找我用身子撞碎石壁留下的了。 延着通道往裂隙的方向走,拐角处,我那个“到此一游”的印迹还赫然嵌在那里。往事涌上心头,让我更想快一点见到烛龙。 这回我可不那么蠢了,速度控制得刚刚好,一个瞬移,已到了通道的出口,就是那个被烛龙扩了一大圈的裂隙。 我踩着碎石钻过去,那个久违了的阿鼻地狱终于再一次呈现在眼前。深渊中浓雾依旧弥漫,水声阵阵,却不见烛龙的身影。 它在哪难道没和净空一起回到现在,而是遗失在了错乱的时空中天啊,那我们再见面的机率岂不几乎为零 希望落空,说不出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大吼了一声“烛龙”,来渲泄一直压抑着的悲伤。 我垂足坐在天坑边上,凝望着遮掩了一切的浓雾,回想着和烛龙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脑中闪现它第一次带我和离来这里时,盘卷着身子观察我的样子。那次,若不是因为离发现了那截燃烧过的木棒,把事儿给搅了,没准我当时真就为了面子一时糊涂跳进这万丈深渊了,也许真就一了百了,也就没了后来的那许多事。 当初被瑶尘吸了血,昏厥过去,烛龙也不知是怎么把我弄到卷轴里去的我出了卷轴后,它就缠在神树上那么紧张兮兮地看着我,任我在这深渊的半空之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来回折腾,直到我身轻如羽,能自如控制方向了,它才用杂耍般的动作来表达了自己的喜悦。 它对我的感情是最最真实和深刻的,我很怀念。 可是,这个不会说话的朋友啊,你到底在哪里我很想下去看看,那万丈深渊之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烛龙你会不会正在里面睡大觉 可是我怕了,不敢冒这个险了,我怕外一又落到另外一个时空,净空那一对父子可怎么办净空已经够惨了,我不能让他再经历苦难了,我觉得自己有责任让他们父子过得好,过得有尊严。为了身边的人,我不能再冒失地去涉险了。 我双手掩面,心里反复地默念着“对不起”,同时,也许下了誓言:“烛龙,等我了了心愿,若你还未出现,我一定下去找你。”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浓雾萦绕的深渊,毅然转身原路返回。这次,我没了来时的焦急,步伐多了一分稳健,心变得更加坚定了。 “烛龙,我就在神龙寺,我等你回来。” 出了藏经阁,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树影婆娑。两声猫头鹰叫,引得我抬头望了过去。 还是那只熟悉的孤独的老猫头鹰,可能是刚抖了身上的羽毛,满身的羽毛还乍乍着,看到我在看它,竟忘了收拢,就那么乍着毛,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我,傻傻的。 难道它认出我了 记得我刚上山时它就在了,这样算来,怎么着也有十岁了吧没想到它的寿命竟如此之长,还真是高寿呢 这样一想,不免又多看了这个老寿星两眼。 回了方丈室,收拾好床铺,想着今天的事也是有些怪,冥冥之中似乎有神明指引一般,真是无巧不成书,封在塌下的信偏竟被我一个马趴给发现了 迷迷糊糊地想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回了寺里,心就象是靠进港湾里的小船,安定得很,就算外面有再大的风浪也与我无关了。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传来左一下右一下挠门的声音。我激灵,腾的从塌上蹦了起来,象只野兽一样伏在塌上,侧耳聆听。 “别挠,别挠,到别处玩去,师叔睡觉呢”是净空压低着声音说。 “师父,师叔怎么这么懒啊,太阳都晒屁股了,念慈都起来了,他怎么还不起啊”念慈奶声奶气的抱怨。 “师叔累了,别吵,让他好好休息。” “可念慈还想跟他玩呢”一听声音就知道这孩子噘嘴了。 “你喜欢师叔啊” “当然喜欢啦,他长得那么好看,谁不喜欢啊” 这个小家伙 我笑了,赶紧穿好净空的僧袍,移步至门前,猛的将打开。两人一起扭头来看,一大一小,动作整齐划一,可真是父子啊,这么有默契 两人被抓了包,都不好意思起来,净空忙着解释说:“吵着你了吧这孩子喜欢你,一大早上就嚷着要来找你玩,刚才没看住就自个儿跑来了。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我把着门,笑着微微点头,“好。” 再看那小家伙,刚才挺勇猛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反倒怂了,扯着净空的手,躲在他身后,只露个小脑袋,食指放进嘴巴里吮着,呆呆地看着我。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太监 “鼻子还疼吗”我俯下身,双手扶膝去问他。 小家伙使劲地摇摇头,突然一扭身,双手捧住了净空的大腿,把头埋在净空的僧袍里,然后慢慢侧头过来偷看我,还咧着嘴咯咯地笑了。 净空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抚着他的头,有些难为情地笑道:“这孩子,这会儿倒知道害羞了。” “没事,我也喜欢他。”我过去拉了他的小手说。 “厨房给你留饭了,快去吃吧。” “你们都吃了吗” “吃过了。知道你累,就没叫你,想让你睡个够。” 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肚子还真觉着饿了。 他俩都不是外人,我说了声“那我去了”,便瞬移到了厨房。 灶台大锅上支着的笼屉,正冒着腾腾的热气,是那么温暖和亲切,让人顿时有了家的感觉。 我一步移到灶前,拿掉笼屉盖一瞧,里面热着两个胖胖的白面馒头和一碗蔬菜汤,灶台边上放着一小碟泡菜。 肚子饿得很,我也不讲究那许多,站在灶台边上直接开吃了。 吃到一半,门口有动静,回头一看,原来是念慈正倚着门框盯着我手里的馒头直咽口水,我忙招呼他进来。 “想吃” 他盯着馒头,先是点头,然后马上又摇头。 我把剩下的那个馒头掰了一半,把大的那半儿递给他,“吃吧,我一个人吃着没意思,帮帮忙。” “唉” 念慈愉快地接过馒头,大大地咬了一口,没怎么嚼就往下咽,我怕他噎着,忙喂他喝了几口汤。 “念慈,你平时都吃什么呀”我不动声色地套他的话。 “糊糊。”有了之前一大口的经验,念慈开始无比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手中的白面馒头,一面含糊不清地回答我。 “不吃馒头吗” 他头摇得象个拨浪鼓,“过年才吃,平时没有。” 我顿了一下,果然如此,咬在嘴里的馒头突然如蜡般让我难以下咽。 我不动声色慢慢地吃,等孩子吃完了手中的馒头,又将手里剩下的馒头递给他。 “师叔,您不饿吗”念慈盯着馒头,背着小手不肯接。 “师叔已经吃饱了。” “真的”念慈扬起小脸,不信地问。 “当然是真的你正在长身体,饭量大,得多吃点。师叔已经长大了,吃不了那么多,你就当帮师叔的忙了,别剩下,放坏了就浪费了。” 念慈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拉过他的手,将馒头放在他的手中,他盯着手里的馒头犹豫道:“师父还没吃着呢” 我一愣,心头一暖,安慰道:“没事,你吃你的吧,你师你会吃到馒头的。” 念兹闪亮着眼睛问道:“您保证” “保证。” 念慈这才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等孩子吃完了,我牵起他的手,说:“走,咱们找你师父去。” “师父不在。” “不在去哪了” “下山卖菜去了。” “卖菜” “是呀,不卖菜,哪有馍吃啊” 我心里一酸,不用说,这净空是把寺里仅存的好东西都拿给我吃了,真是的,这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 必须得想法子重振神龙寺,让寺里的香火重新旺盛起来才行。 下定了决心,我紧了紧孩子的手说:“那好,我带你下山找师父去,咱帮你师父卖菜,好不好” “好啊” 念慈开心地蹦哒了一下,拍着小手说:“太好了,我一直想跟师父去,他都不让。” “没事,他不带你去,师叔带你去。” 我领着念慈一路顺着山道往下走,小孩子对什么都新鲜,好象从来没出来过似的,这倒让我有些奇怪。 “念慈,你从来不出来玩吗” 念慈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头也不抬地说:“是呀,师父说,外面很乱,有老虎妈子专门吃小孩,所以不让我出门。” “那他可以带你一起出去啊,有大人跟着,就没人敢动你了呀” 他马上摇头,小大人似的说:“不行,师父出门是做正事,我跟着,会影响师父做事的。” 这孩子还蛮懂事的。 我领着孩子边走边玩,可能是耽搁了,一直到了叶县城门下也没撵上净空。我很奇怪,这净空什么时候脚力变得这么好了,挑着担子都能走得这么快。 进了城门,哄着念慈往街市上去,我猜测,净空要想卖菜,十有八九是去了那里。 街市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念慈的眼睛都不够使了。 “小老板” 我闻声回头一瞧,原来是张连生如今已年逾五旬的他两鬓已经斑白,不过气色还好,红光满面的,只是又肥了一圈。 张连生颇有些激动,感慨道:“哎呀,还真是您啊,小老板我刚才都看您半天了,就觉着象您,可是变化太大,都不敢认了,就想着冒蒙叫一声试试,没想到还真是天啊,这都多少年了,您都长这么高了,都成大人了” 故人相见,没来由的就觉着亲切,我忙恭敬地叫了一声“张叔。”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您这是云游回来了快跟我到家里坐坐去吧,这么多年没见,真是怪想的呢” 我有些犹豫,“叔,我还有事” “能有什么事呀回来了不打招呼也就算了,这碰上了,咋能不上家去呢” 张连生说得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只好说:“叔,我也是昨天刚回来,要不怎么能不去看您呢今天我还有事,要不就先去您铺子里坐坐,改天再上家去登门拜访。” 张连生有些不乐意,嗔怪道:“什么我的铺子,见外了不是那就是您的铺子,您什么时候都是掌柜的,我就是帮您打理铺子的小伙计这您回来了,怎么着也得家去吃顿饭啊” 张连生热情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就走,我忙说:“叔,我真的还有事,改天再去您家吧” 张连生停下步子,细细地打量着我,瞧我不象是在客气,便说:“那也成,都听您的那咱就先去铺子里坐坐,改天没事,一定要去家里啊” “好。”我笑着答应了。 我牵着念慈,跟着张连生一路走,沿途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张老板,这谁呀”张连生就笑呵呵地说:“这是小老板呀,小老板回来了”那些人就会发出惊叹,“哟,是陈郎中的儿子呀都长这么高啦”我就冲他们笑笑,算是打招呼。 来到药铺门前一瞧,呵,这张连生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才,这买卖又让他给做大了,连旁边两家店铺也变成了陈记药铺。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正常:药铺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其中很多人都是空着两手出来的,难道他们不是来买药的吗 正有些不解,就听张连生在一旁边解释道:“我去年把旁边两家铺子给买下了,兼做药材批发生意,每宗的成交量都比较大,所以都是先验货,签好契约,付了订金,回头货到付款。您看那些没拿药的,就是来批发药材的。” 厉害我默默地点点头,我暗道,这铺子交给他打理就对了。心里不由暗竖大拇指,服。 我随他进店,店里的伙计见了他都马上停了手里的活计,躬身施礼。 他指着我说:“快见过小老板。” 那些伙计马上给我行礼,齐声叫道:“小老板好。” 我忙双手合十还礼。 “哟,这就是张老板常挂在嘴边上的小老板呀,没想到咱家今天运气这么好,一进门就遇见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闻声忙回头去看,竟是一位手持抚尘的太监。我心里一惊,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太监 第二百六十章 我是人! 张连生紧走几步迎上前去,恭敬地施礼道:“啊呀,陈公公,罪过罪过,本来是要去迎您的,没想到半路遇上我家小老板,好多年没见了,我一时欢喜竟把干什么去给忘了,瞧我这记性,您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陈公公没说话,只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微躬了身子,双手合十,不急不缓打招呼:“阿弥陀佛,陈公公好。” 陈公公轻轻地“嗯”了一声,转头变了笑脸对张连生说:“张老板,若是为着别的事你不去迎我,我还真要罚你一罚,不过,看在小老板一表人才的份上,我就暂且饶你一回吧。” “哎哟,那我可谢谢您了。”张连生忙双手抱拳,很江湖的满脸堆笑着说。 陈公公一捻兰花指道:“你谢什么跟你没关系,我是看在小老板的面子上才饶过你的好啦,你们久别重逢,我就不打扰了,你让伙计带我去验货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张连生一拱手,“哎哟,陈公公那可怠慢您了,您多担待。” “行啦,别说那些没用的啦,你们久别重逢,自然有好多话要说,我可不想在旁边当那多事的棒槌。快忙你的去吧,我不用你陪着。” 张连一躬到地,“那可多谢您了,改天我再请您吃茶赔罪。” 陈公公一拈指,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 张连生忙点着头连声道:“好,那我就当您答应了,到时候可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啊” 陈公公点头,道:“好说。” 张连生一招手,马上过来一个伙计,弯腰做出请的姿势,对陈公公毕恭毕敬道:“请。”陈公公一扬抚尘,便大模大样跟着伙计往后院去了。 我随张连生进了里间,落了座。有人进来看茶,茶香扑鼻,竟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我拿起茶碗,吹了吹蒸腾而上的热气,轻呷了一口,微笑道:“张叔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啊,都做到宫里去了。” 张连生听了摇头道:“嗨,没什么,就是机缘巧合,遇上常出宫采办药材的陈公公,和咱这陈记药铺同姓,觉着亲切,而且咱这药都是一等一的好货,价钱还实在,童叟无欺,也算是名声在外了,所以乐得一起合作。” 原来如此。 我瞧见念慈盯着桌上摆的糕饼糖果馋得直流口水,便拿起了一块点心递给他,张连生这才注意到这孩子,好奇地问:“小老板,这哪来的孩子呀长得还怪可爱的。” 我低着头一边给念慈拿着茶碗喂水喝,一边答话道:“哦,这是净空的徒弟,师兄他一个人下山卖菜,我带这孩子下山来找他,张叔您在这街市上没看到他吗” 话说完了却没听到动静,我纳着闷抬头一瞧,只见张连生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孩子,脸色铁青,豆大的汗珠子从头上往下滚,象水洗的一样,吓了我一跳。 “叔,您这是怎么了您哪不舒服吗”我忙放下茶碗,急急地问道。 我这一问,把张连生吓得一哆嗦,只见他两眼发直,哆里哆嗦地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狠咽了下口水,身子瘫在椅子上,直往下出溜。 我忙过去扶他,岂料,他“啊”的怪叫了一声,躲闪着叫喊:“饶命,饶命啊” 我看他神志不清,遂抓住他的肩膀,照他脸上来了一巴掌,“醒醒” 他这时才回过神,有些惧怕躲闪着问我:“小老板,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嗯这话从何说起 我一手抓了他的胸前的衣襟,提着他靠近自己,他则吓得闭起眼睛,把脸左闪右躲地不敢看我。 我将他的脸掰正过来与我对视,高声道:“张叔,您好好看清楚了,我是陈雷生,我是人,不是鬼” “老板,您没事吧” 这时,几个伙计听到动静闯了进来,看见我俩这架势有点蒙,不安地问道。 张连生忙摆手道:“哦,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那几个伙计瞅瞅我又瞅瞅他们老板,有些不太确定,就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我说话你们都不听了吗让你们下去你们就下去,我和小老板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哦,知道了。”伙计疑惑地答应着,哈了下腰就要退下去。 “等等”几个人被我叫得一愣,我一指念慈,对他们说:“你们带他先出去玩一会儿,再给他拿些吃的,喝的。” 然后我蹲下身,把着念慈的小肩膀对他说:“念慈,乖,跟伙计先出去玩会儿,师叔与张伯伯有事要谈,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念慈盯着我的眼睛瞅了一会儿,便乖巧地点了头。 其中一个伙计看了眼张连生,张连生点点头,那人才上前一步拉了念慈的手,牵着他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我们俩,我把茶碗往他跟前推了推,他端起来连看都没看就一饮而尽了。 “张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净空有关” 张连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我:“小老板啊,您说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来着” “昨晚上。” “您回神龙寺了” “是。” “那您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什么意思“ 我给他又倒了碗茶,他拿起来紧喝了两口,这才道出原尾来。 “小老板,实不相瞒,净空早在七年前就回来了,据说,当年回来的时候还抱着个小婴儿,说是捡来的。第二天,老方丈不知何故就无疾而终了,偏偏留下了一封信,把方丈之位传给了他。 净空什么样大家都清楚,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可老方丈的遗言在那摆着,没人敢违抗,他就这么当上了方丈。 时间长了,大家难免就有了议论,方丈最疼的人是您,可您当时太小了,方丈要传位就得等你长大。净空主动提出和您下山,可回来的却只他一人。大家都说这事太巧了,八成您和方丈都是被净空给害死的,就是为了要这个方丈之位。” 第二百六十一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 天啊,没想到,阴错阳差的,还有了这么一出。 “那后来呢” “后来,寺里的僧人就开始架空他,想尽各种办法欺负他,想把他撵走,可奇怪的是这净空就是不走。后来有一次,他们之间终于爆发了正面冲突,好象是众僧要闯寺里的禁地藏经阁,净空不让,拿把刀横在门前拦着。 可他一个人哪架得住那么多人呐,据说,在冲突中,净空不知怎的挨了一刀,当场就毙命了。” 啊什么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身子向前一栽,手一下触到了桌上,将茶碗扑倒,洒了一桌的水。我忙打起精神把茶碗扶正,硬撑着才没倒地。 “小老板,您没事吧”张连生的声音有些急,我忙坐好,用手支着头,稳住身子,向他摆手道:“没事,您接着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还能怎么着,一看出了人命了,怕事情败露、官府追究,有些心虚胆小的就连夜跑了,有胆大的留下,把净空找了块地儿给埋了,相约守口如瓶,谁也不许说出去。 本以为从此就太平了,谁知道后来竟闹起了鬼,听说,净空住的屋子里到了晚上就会莫名其妙地亮起了灯,有人还听到屋里有小孩的笑声,大家伙这才想起净空屋里还养着个孩子呢。 按说,那个小婴儿没人管饿也该饿死了的吧怎么会自己活得好好的呢您说,这不是闹鬼是什么寺里人都吓坏了。俗话说的好,小鬼难缠啊,所以没多久,寺里的僧人就跑光了,都怕被小鬼给缠上。” 我感到一阵窒息,胸口憋闷得难受,咬着牙根艰难地问:“您这都是打哪听来的不会是别人编出来瞎传的吧” 张连生却连连摇头,非常笃定地说:“不会的,您想啊,神龙寺多大个寺院啊,但凡能留下,谁愿意出来呀您看,那寺里现在哪还有人呐 我跟您说,神龙寺闹鬼的事绝不是瞎说,我就曾亲耳听人说过。那人是个外乡人,不知道神龙寺闹鬼,赶巧天晚了途经那里,就在寺里住了一晚。 据他讲,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小孩的嘻闹声,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哪来的小孩子在外面玩,就起来寻着声音去找。结果一开门,就见院子里有个不大点的小孩正乍着两只小手,蹒跚地跟着个飘忽在半空的灯笼在跑,笑得嘎嘎的。 当时把他吓得腿都软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屋子,躲在被子里浑身抖得跟筛糠似不敢出来。 本来以为熬到天亮就没事了,谁知道一大早上,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又传来了哗啦哗啦扫地的声音。 那人哆里哆噎扒着门缝儿偷偷一瞧,哪有什么人啊,是扫帚自个儿在那儿一下一下地扫着呢,差点没把那人给吓死,躲在房里没敢动,直挨到天大亮,外面没动静了才敢出来。 实话跟您说,这事,纸里包不住火,整个叶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只是谁都不敢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说到这儿,张连生不住地摇头叹息:“哎,神龙寺,原来香火多盛的地方啊,现在,整个寺院都空着,鬼气森森的,谁还敢去上香啊实在是可惜啊” 他瞄了眼沉默不语的我,突然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您昨儿回去真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嘴硬地说:“没有。” 张连生明显有些不信,“小老板,您就别瞒着了。我且问您,刚才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净空分开那么久了,您怎么知道他是净空的徒弟的还有,您不是说下山来找净空的吗他已经作古那么多年了,想是早都化成白骨了,您若不是撞见了鬼,还能是怎么回事” 做生意的人脑子转的就是快,我一怔,反问道:“那您觉得那孩子是鬼吗您听说过鬼也能长大的吗当年他不过是个婴儿,现在都这么大了,而且,鬼也不会大白天的任由我拉着出来逛吧” 张连生也好生纳闷地点头道:“那倒也是,难道当年那些都是谣传” 我沉吟片刻,道:“是不是谣传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我净心回来做方丈了,神龙寺就肯定不会有邪祟作怪。还希望张叔帮着多宣传一下,告知大家从此以后可以继续上山烧香礼佛了。” “啊呀,这个肯定没问题啊。” 张连生答应极为爽快,我惦记着净空,便起身告辞,“张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小老板,这哪成啊,怎么着也得吃了饭再走嘛” “不了,张叔,改天再吃您的大餐。我刚回来,现在寺里缺少用度,我得抓紧时间赚些香火钱养活自己啊。” “哎哟,小老板,瞧您说的,咱守着这么大个铺子,怎么能苦了您呢回头我就差人把功德钱给您送过去,寺里若是还缺少什么,您尽管吱声。 这买卖是我打理不假,但我还是当年那句话,它什么时候都是小老板您的,无论什么时候您想收回去,只要说一声,我张连生绝对半个不字都不会说。” “张叔,您想多了,我做和尚做得挺好,铺子您就管着吧。我真还有事,今天的饭就不吃了。” 张连生见我态度坚决,便不强留,把我送出门。念慈在大堂里正跟着一个伙计玩呢,看见我,直接就跑着扑过来了。 张连生明显还有些惧意,不由自主地往我身后缩了一下。我拉着念慈的手递给他,“张叔,您摸摸看,是不是有温度的” 张连生犹疑地看着我,小心地慢慢将手伸出碰了一下念慈的小手,随即笑着说;“哎哟,还真是呀,小手热乎的,是个好孩子。” 念慈不大理解,仰起小脸天真地说:“伯伯,念慈的手冷的时候也是好孩子。” “喔是嘛”张连生瞅瞅我尴尬地笑了。 “叔,里面还有贵客,您快去忙吧,别怠慢了人家,我就先走了。” “好,那我送送您。” “您留步,自家人,不必客气。” 我拉着念慈出了门就顺着街市往前走,一心想尽快找到净空。 第二百六十二章 难得糊涂 嘴里哄着念慈,眼睛却在焦急地寻找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在路边一个卖菜人搭的遮阳棚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此刻,净空坐在地上,脚前放了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用草打成了一小捆一小捆的菜,上面还竖了块儿牌子,写着一“两文钱一捆”。有经过的人弯下腰挑捡一翻,掏出两枚铜钱扔进篮子里,拿走一捆菜,自觉得很。 “师父”念慈看到净空,开心地欢叫着就奔了过去。净空看到他的那一刻很是意外。 “这小和尚,喊谁师父呢” 卖菜的老汉向左右看了看,视线穿过净空,就象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纳闷地问。 可能是嫌孩子碍事,老汉还用手去撵念慈,“小和尚,别捣乱,边上玩去”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孩子碍你什么事了”净空一看老汉撵孩子,急了,噌的站起来,过去就要跟人家理论。 我一看情况不好,忙用意念将他收进乾坤轴里,同时连声道:“对不住啊,小孩子认错人了。”扯了念慈便往回走。 “师叔,师父刚才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在那儿蹲着来着” “那是你太想师父,看花眼了。” 念慈的声音引来了路人的侧目,我顾不了许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拉着念慈一路逛走,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看看四下无人,便抱起念慈,一个瞬移回到神龙寺,去了方丈堂,将卷轴展开挂在墙上,带着念慈一起进了卷轴。 “师父,原来您在这儿啊我在街市上看见您来着,怎么一转眼您就回方丈堂了呀不对不对,我怎么也一眨眼就回来了” 净空没有理会念慈,上前一把抓住我埋怨道:“净心,你怎么把我弄进来了我那一篮子的菜还扔在那儿呢我一大早上顶着露水辛辛苦苦摘的,好不容易拿到山下,就想卖点钱买点粮食吃,山上没粮了,你知道吗这下倒好,菜扔在那儿,一会儿咱们吃什么啊” 看他那急头白脸的样儿,就知道他对那篮菜的珍视程度,这是真急了呀。 这些年他过得该有多苦啊我默默地盯着他,心酸不已。 一个鬼魂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滞留在寺中不停的劳作,一门心思等我回来,一门心思照顾孩子,一熬就是这么多年,常人做起来尚且不易,何况一个鬼魂 我咬着唇,任由他摇晃着我,心里酸酸楚楚,别提有多难受了,眼泪忍不住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 净空本来只是因为失了一篮菜而心急,此时见我哭了,顿时慌了手脚。 “别哭啊,净心,都是师兄不对,不就是一篮菜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放在心上,啊” 我一把抱住他,泪如决堤,干脆呜呜大声哭了出来。 净空被我弄蒙了,不再说话,乍着两手,半天才环上我的背,搂着我,一下一下的抚着我的背,安慰道:“净心,不哭了,啊都怪师兄没用,师兄身体大不如前了,晚上还好,白天干点活就累,到了太阳地底下就头疼,所以菜侍弄得不好,要不也不至于把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 我哭泣着想:净空啊,净空,以前我是小孩子的时候,总是你照顾我,让着我,现在我长大了,该是我承担责任,我回报你的时候了。 哭够了,我止了泪,强笑着说:“师兄,以后不用你再去劳作了,你不是说你和念慈要赖上我吗那就把养家糊口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你就负责好好养你的身体。” 净空用他的那双宽厚的大手擦去我脸上的泪,象个长辈似的对我说:“哎,你心疼师兄,这我知道,可那些粗活哪是你能干得了的啊你就放心吧,师兄不累。” 我“噗”的破涕为笑,“谁说我要干那些粗活了我就是什么都不干,也养得了你们父子,不信,你看” 我朝院里的小桌一指,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便凭空出现在桌上,四菜一汤,虽然全是素食,却也有模有样,香气扑鼻。 “啊有吃的了”念慈扑到桌前,看着桌上的饭菜,馋得直咽口水。回头喊我们:“师父、师叔,快来吃饭啊” 净空的反应却让我十分意外,他没有想象中的欢喜,而是皱了眉头问:“你去过藏经阁了” 我点头,“你不喜欢” 他摇了摇头,道:“好是好,但总觉着象是不劳而获,让小孩子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他的话让我更加意外,看来,做了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我态度诚恳,真心实意地保证说:“今天例外,以后不会这样了。相信我,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本事赚钱让你们父子过上好日子的,我会给念慈做个好榜样的。” 净空这才放心地走过去,安心地和我们一起享用了美餐。 吃罢饭,我看外面天色还早,就放念慈出去玩,独留下净空,指着身后那熟悉的木屋,说:“师兄,你身体既然不好,以后就留在这乾坤轴里好好养着吧,你要是觉得闷,我就让念慈在这里陪着你,怎么样” 净空不满道:“你还真打算养着我啊” “那当然了,我净心说话算话。” 净空撇了下嘴,道:“心领了,不过,一个人整天什么都不干就闲着,这种福我还真享不了,回头我还是把我的地好好侍弄侍弄,总不至于吃个菜还要去山下花钱买,是吧” “师兄,你还记得你这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净空皱着眉,沉思着琢磨了半晌,突然捂着头道:“哎呀,不行,我怎么一想就头疼呢” 我看他的身体突然变得虚幻起来,象要透明了一样,吓得我忙搂住他身子,抚着他的背说:“好了好了好了,头疼咱就不想了,不想了。” 可事情却并没那么简单,不是我说不让他想他就不想了,这个时候,他似乎完全不受自我控制,就象轴进去了一样,脑子钻进我提出的问题里抽离不出来了。 净空抱着头在我膝上来回的翻滚,痛苦的叫着,我只能死死的抱住他,而他在我的怀里虚了实,实了又虚。 我抽自己一嘴巴的心都有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欠做个糊涂鬼有什么不好世间的糊涂事多了去了,难道什么都非要弄得明明白白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父爱如山 我抽自己一嘴巴的心都有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欠做个糊涂鬼有什么不好世间的糊涂事多了去了,难道什么都非要弄得明明白白吗 我懊悔不迭,只恨自己不能替他承受这痛苦。 最终,他在我的怀里安静下来,不动了,我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伏在我的膝上,沉默了良久,突然小声地问:“净心,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我的身子一僵,刚放下去的心倏地又被他提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才好。 正在我左右为难之际,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背对着我,幽幽地说:“我刚才好象做了个梦。” 瞬时间,感觉屋内的空气都没有了,窒息难当。 我屏住了呼吸,一言不敢发,手指被我握得发白,紧张地等着他的下文。 只听他幽幽地说:“我梦见了那个晚上,我拿着刀横在藏经阁的大门前。他们人好多啊,我很怕,可我不能让他们进,因为,你说过,只有方丈才能进的,藏经阁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可是,对不起,他们人太多了,我拿着刀他们也不怕,我拦不住。 他们把我围起来了,一点点地缩小了包围圈终于一拥而上了。 不知道怎么弄的,我现在也是糊涂的,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身上就挨了一刀,出了血。 我缓缓地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有些奇怪,我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啊,好红啊,流得到处都是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那群人好象都被吓着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都老实了 我并没感觉到疼痛,也不知道害怕,反倒是他们象是被吓着了。 看到他们那个样子,我甚至还有些得意,扯着嘴角笑了。 很快,我就耳鸣了。他们惊恐万状的,好象争论着什么,可我什么都听不见,就那么带着笑容倒下了。 哈哈,他们都被我吓跑了。我心里好高兴啊,他们终于肯放过我了。 他们害怕了,很多人连夜收拾东西跑路了。 没人管我,我就那么一直躺在藏经阁的门前。我动不了,也不想动,我要一直守在那儿,谁也别想进去。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有人来看我了,他们蹲下来用手指试我的鼻息。不一会,有人找来个席子把我卷了起来,几个人合伙把我抬走了。 我想反抗,想挣扎,可我动不了,只能由着他们抬着我走。” 净空说到这里突然坐了起来,疑惑地看着我说:“奇怪,我怎么能看着他们抬着我走呢我好象一直跟着他们走,他们却好象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他们抬的那个。” “后来呢” 净空将视线缓缓移开,空洞地注视着前方,穿越眼前的一切,仿佛看到了情景再现。 “走到半山腰那儿,有一个人说:差不多了吧还真是死沉死沉的,要不就埋这儿得了。 其他几人也都同意了,就把我扔在了地上。他们或坐或站的捶着胳膊,嘴里喊着要累死人了。 歇了一会儿,他们就开始挖坑,然后,然后他们就把我给埋了。”净空说到这里又抑制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我的膝上,把头埋在他的背上,陪着他一起默默地流泪。此时,这个男人,已泣不成声,就象个柔弱的婴儿。 “净心,我死了,我死了原来我就是传说中的鬼啊我还当自己是个好人儿呢,每天劳作,守着寺院,喂养孩子,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就是个鬼啊”净空越说越激动,嚎啕起来。 我开始还跟着一起悲悽,但渐渐地我就受不了了,我把他拉起来,直视着涕泪交零的他,大喊:“鬼怎么了鬼就低人三等吗你凭什么要自轻自贱我不觉得你比那些所谓的人差” 净空擦了把脸上的泪痕,怯生地问“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了”我怒瞪了他一眼,“师兄,你多伟大啊,一个人敢于对抗那么多人,不只守住了神龙寺,还把儿子养得这么好,试问这天底下除了你净空还有谁能做得到反正除了你,我没见过,也没听过有第二个你活着的时候是我师兄,现在你虽然是鬼了,你一样是我师兄,而且是更加让我敬佩的师兄” “真的”净空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那还有假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实在太了不起了,若不是你心里真真切切地惦记着念慈,也不可能回到神龙寺,还能去喂养孩子。一个正常人都不见得能做得来,你却做到了,这期间的辛苦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可是,念慈能接受我这个鬼爸爸吗他一直只当我是他师父,还从来没叫过我一声爹呢”净空说着,豆大的泪又溢了下来。 我两眼一瞪,哼道:“他敢不认你” 净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急道:“你别” 我知道他是怕我动手教训孩子。我这还没怎么着呢,他当爹的就心疼了,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一拍他的手,道:“放心,那也是我侄儿,我自有分寸。你先在这乾坤轴里好生歇着,这事交给我,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当人的时候,你们没法相认,现在都成鬼了,还怕个什么 放心,没事的。你就擎好吧。” 净空拉着我的袖子,还迟迟疑疑地不肯松手。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渴望着的,只是有些惧怕,怕那孩子不肯认他,日后再无法再见。 而我这个第三人,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只是想,念慈若是敢连亲爹都不认,那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还不如干脆让我一脚把他踹死算了,人间也少个畜生。 也许这就是亲生和不是亲生的区别吧虽然我也爱那孩子,但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肉,所以才能下得了如此的狠心 当然,我相信那孩子会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必竟他的父母是净空和瑶尘,他们的孩子错不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出乎意料 出了乾坤轴,闭目搜寻那孩子的气息,只见他正蹲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聚精会神的,也不知在干嘛,忙活得正起劲呢。 我不禁哑然失笑,信步来到院子里,走过去一瞧,原来那树根底下有个蚂蚁洞,一群蚂蚁们正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念慈拿着根小草棍儿顺着蚁洞的出入口往里插,左捣右捣,忙得不亦乐乎。我在他身后看了半天,他都没发现。 “做什么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呀”那孩子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吓得手一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待扭过头来看出是我,惊道:“哎呀师叔,您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 “哪是我走路没声,是你自己太专注了。”我在他头上抚了抚,安慰道:“好了,摸摸头,吓不着。” 他就嘴巴一噘,道:“不是摸摸毛,吓不着的吗” 呵,这孩子,还知道发现问题呢我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来了一下,好笑道:“你有毛吗就摸摸毛说吧,蹲这儿干嘛呢” 小孩子的脸变得就是快,刚才还不乐意呢,这会儿听我一问,马上仰起小脸笑着对我说:“师叔,我想看看它们的洞有多深。” 我捏了一把他的脸,假意教训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难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众生平等吗” 念慈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师叔,您说的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我蹲下身,抚着他的头,指着地上的蚂蚁说:“你看它们是不是很小,还没你的指尖大,你相对于它们而言是个很大很大的存在,就象个庞然大物,你这根小棍儿插下去,它们辛苦修建的道路和房屋就会被你损坏了,还要花大力气去重修而且,你的小棍还可能会让它们受伤,有的运气不好,甚至会丧命。 它们和咱们人一样,也是有亲戚、有朋友的,它们也有感觉,也有感情,也会痛,会也难过。它们有什么不测,它们的亲人和朋友也会跟着不开心的。” 念慈小嘴巴一噘,眨了下眼睛,问道:“师叔,您又不是它,您怎么会知道它们会不开心呢” “将心比心啊就象现在,如果有个巨人站在你面前,你只有他的脚指头那么大,他一根手指就能捻死你。如果他拿了根棍子戳你辛苦盖好的房子,他倒是不费力,只是把棍子往地上随便一戳,可你就房倒屋塌没地方住了,你想想,你会开心吗” 念慈翻了翻眼睛,瞅瞅我,把小棍儿从蚁洞里抽了出来,往边上一扔,说:“师叔,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嗯”念慈眨巴着大眼睛,说不上来了。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出家人要常怀悲悯之心,这样才能度己化人,明白吗” 念慈把个小眉头拧成了结,歪着脑袋细想了一番,才道:“嗯,明白了。”我刚想夸他聪明,没想到紧接着就被戴了顶高帽,“师叔,您真有学问” “哈,这孩子,挺会说话呀,有乃叔风范。”我在他下巴上给他来了个斗。 念慈没听懂,鼓着腮噘起小嘴巴,瞪着大眼睛问我:“师叔,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象我啊,小子” 我在他光头上又来了一下,打得他一缩脖,用手去护头,委屈得瘪瘪着嘴道:“师叔,您怎么这么爱动手啊,一点都不象大师哼” “呵,你这小东西,还敢教训起你师叔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伸手掐着他腋下就把他举起来,一掉个,把他横翻在我膝上,按住他后背,就是一通咯吱,念慈被咯吱得手脚乱舞,不停地挣扎,笑得叽叽嘎嘎的,要不是怕把他笑背过气去,我就一直这么咯吱着他了。 逃过一劫的念慈小脸绯红地喘息着说:“师叔,您这就叫猴稀罕吧” 还行,知道好赖。 我把他戳在面前,将他的脸捏得快成了青蛙,拉着长音点头道:“对了。” “师叔,我又不是玩具,我怎么看您比我还小孩呢”念慈含糊不清地盯着我说,神情颇有些无奈。 我一愣,可不,好象跟他玩闹的时候,逝去的童真不经意间又回来了。 我尴尬地笑笑,“嫌我小啊,那咱们就来说点大人的事。” 念慈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马上抱着我的胳膊问:“什么大人的事您快说” 我打量着他,煞有介事地说:“嗯,七八岁也算是大人了,那我就跟你说说” 他忙不迭地点头。 我靠着树坐下,指指旁边的地儿,对他说:“来,坐,咱们聊点大人的事。” 他乍着两只小胳膊,一骨碌盘脚坐在了我身边,拄着腮看着我,满心的期待。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从外围入手,不要太突兀的好。于是,干咳了一声,问道:“你觉得你师父对你怎么样” 他眨巴了下乌溜溜的大眼睛,重重地一点头,毫不犹豫地说:“好啊。” “怎么个好法” “他疼我,对我可亲了。” “你知道小孩子都是有爸爸的吗” 他点头,“知道啊,师父给我讲过好多故事,故事里的小孩都有爸爸。” “那你知道你的爸爸是谁吗” “知道。” 我被他唬了一跳,口吃道:“是,是谁” “我爸是师父,师父就是我爸。”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惊得我差点没跳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念慈倒是蛮淡定的,不以为然地点头道:“猜的。” 我有些不信,“猜的怎么猜的” 念慈盘着腿,晃着身子说:“师父说,世界上只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最无私的,他虽然不说,但他说这话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觉得他对我的就是这种爱,所以我就猜到啦。” 原来竟这么简单 我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亏得我还在心里揣摩了半天该怎么跟他说,怕一不小心伤了这孩子,原来人家早就会什么都门清。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小鬼大 念慈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跟前,趴在我耳边用小手拢着嘴巴说:“告诉您个秘密,有一次师父哄我睡觉,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没有,我是故意逗他的,装睡。结果没想到,师父摸着我的头,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就知道了。” “那你愿意叫他爸爸吗” 念慈倏地离我远了些,象看怪物似的看着我,猛点着头说:“愿意,当然愿意了不过”念慈说到这里顿住了,咬着嘴唇,脸上晴转多云。 我刚纳闷这是怎么了,他突然双手比划着郁闷地说:“可是我不能叫他爹,因为我们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能娶媳妇的,不能娶媳妇就不会有孩子,知道吗明白” 念慈说着还冲我眨了眨眼,一副十分了然大小人的模样,好象不清楚状况的人是我一样。他那样子分明是在嘲笑我: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这个道理还不懂 “师父不愿意让我那么叫他,怕被人听了去,听了去就不得了了,我们就是犯了戒的和尚,在这儿就呆不下去了,呆不下去就没地方去了,没地方去就没有睡觉的地方了,所以我不能叫他爹,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我愣愣地瞅着眼前这个小机灵鬼,真是人小鬼大,看着没心没肺的,没想到什么都瞒不过他,之前还真是小瞧他了。 被他占了先机,一时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瞧他那副小老样儿十分的好笑,便逗趣道:“你这秘密知道得不少啊说说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念慈扳着两只小脚,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十分得意地笑着懒洋洋地对我说:“我还知道我妈妈叫瑶尘。” 这可太出乎意料了,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惊道:“这你也知道也是装睡偷听来的”我心说,这净空什么时候有了碎碎念的习惯 念慈看到我这个反应更得意了,一骨碌坐起来,把头一歪,埋在膝头,只露一双眼睛,笑翻了的看着我说;“才不是不是装睡偷听来的” “哦老实交待,什么情况”我哈着两手,做势又要咯吱他。他赶紧夹紧了两条胳膊,抱着膀,嘻笑着躲闪着说:“是当小尾巴偷听来的” 我掐着他的两肋威胁道:“快说怎么回事” 他忙蜷缩起身子,乱蹬着双脚嚷道:“师父他前些天偷偷给妈妈烧纸时念叨来着,被我听到了。” 我把他松开,释然道:“嘿,闹了半天你什么都知道,那就好办了。” 怕一会儿说出来把他吓跑了,我特意握紧他的小手,假意轻松地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最聪明的孩子,你猜的没错,你师父就是你爹,你妈也的确是瑶尘。” 手中那只小手突然抽搐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嗯”我沉吟了一下,道:“你妈妈是个狐仙,当然,也有管她叫狐狸精的,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你爹,就是你师父,为了守护神龙寺,也没了。” “你胡说” 念慈听到这里,手猛的往外一挣,因为被我握得紧,才没有挣脱开。 他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着我,气乎乎地说:“我妈才不是狐狸精我爹也还在”说着,就瘪着嘴,一层水雾漫上了眼帘。 我怔怔地瞅着这个孩子,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残酷,可你必须得接受,因为人不能永远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我将他拉进怀里,用臂膀将他紧紧箍住。他气乎乎地挣扎了几下,便无力地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我知道,这个聪明的孩子心里应该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抚着他的背,缓缓地柔声说:“念慈,狐狸精怎么了谁说狐狸精就不好那只是修炼过、有法力、成了精的狐狸嘛,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要我看,他们有情有义,比起很多人来,要强多了。 你爹的确是没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师父,他不是人,是鬼魂,就是人们常说的鬼。他死的时候因为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你,他担心你没人照料,所以死了而不自知,竟以为自己还活着,每天还照常打扫寺院,喂养你。 我很佩服你爹,我觉得他真的好伟大,要知道,鬼是怕见阳光的,可他却要早出晚归,避着日头去卖菜,多不容易啊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师父大白天的会虚弱,会头疼浑身没劲了吧 这些年,他把你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克服了多少困难啊,你可不能因为他是鬼就不认他啊” 念慈含着泪,瘪着嘴,呜咽着点了点头,噙着的泪终于不堪重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他倔强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哽咽着问我:“那他现在知道自己是鬼了吗” 我把他搂进怀里,帮他把脸上的泪擦干净,说:“知道了,刚才他自己想起来了。你知道吗他一直都有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亲口叫他声爹,可是他很怕,怕你不认他这个鬼爸爸,所以现在不敢出来见你呢。” 念慈一抹眼泪,问道:“他现在在哪我要去见他。” “你想好了” “想好了。” 我看此时天色已暗,便将净空从乾坤轴中放了出来。两人象久别重逢一般,抱头痛哭。净空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念慈的第一声“爸爸”。 我含着泪,欣慰地看着这感人的一幕,瞬移回了方丈堂,让他们父子自己去聊吧。 当夜无话,安心睡了个好觉。 不想,正昏天暗地睡得开心,就听到外面鬼哭狼嚎、哔哩啪啦的乱作了一团。 我噌的蹿出屋子,跑到院子里,迎头撞上一人,定睛一瞧,原来是在张连生家见过的一个伙计。 “怎么回事,跑什么”我薅住他的脖领追问道。 他指着身后,干比划着说不出话。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嘛,只见净空拿把扫帚在后面追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等等我,跑什么呀” 第二百六十六章 疑案(一) 再看那伙计,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怎么回事他怎么晕了”净空拄着扫帚不解地问。 “那还用说吓得呗谁看见一把扫帚满地跑能不害怕呀”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净空无辜地摸着头,道:“你是说他们看不到我,只看到了扫帚” 我点头,他恍然大悟道:“我说我每次去卖菜,那些人都不理我呢后来我写了个牌子放在那儿,反倒有人往里面放钱拿菜了。” “我倒是奇怪,这么多年,街上的人难道就没被你吓到过吗” “我因为见不得阳光,所以每次都是赶在天亮前到街市上,躲在阴凉地,等太阳落山,人都走了,才拿着篮子回来,偶而撞见人,他们转身就跑,我也没想太多。” 天啊,多亏他早出晚归,否则,整个县城还不得闹开锅了 “那你今天怎么大白天的就出来了” 净空指指天,“阴天。” 原来如此。 净空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那位,不安道:“现在怎么办” 我白他一眼,“还能怎么办,救人呗” 我和净空一起把伙计拖到墙根儿,靠墙放了,然后在他的人中上掐了一下,那人才嗝咙一声醒转过来。 看到我,伙计才算松了口气,左顾右盼地问:“小老板,您刚才没看到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眼花了” “不是,我刚刚明明看到诶这扫帚怎么在你手了”伙计惊惧地指着我手里的扫帚瞪圆了眼睛问。 我一本正经道:“一直就在我手里啊。你刚刚到底看到什么了” 伙计被我弄得有些蒙圈,“我,我刚才明明看到一把扫帚自己在扫地啊” “施主,你一定是先入为主,听说过寺里闹鬼的事心里害怕,才一时看花了眼的。” “是这样吗” “那你以为还有哪样” “我,我”伙计挠着头,使劲地想,似乎还是不大相信。 “别想了,我且问你,你是做什么来了” 伙计这才想起正事来,忙说:“哦,是老板差我带人给您送点柴米油盐来。” “东西呢” “都在山门那儿呢,我看门虚掩着,就让他们等在那儿,自己先进来找您通报一声。这一路走也没见到个人,正不知往哪去寻您呢,就见一把扫帚在一下一下唰唰唰的在地上扫。天啊,吓死我了。我转身就跑,结果,它就在后面追,您真的没看见吗” 伙计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又开始警惕地往四下里看。 我轻笑道:“没有啊,你就放心吧。朗朗乾坤,就是有鬼,那鬼也不敢跑出来瞎胡闹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别想太多,你就是看花眼了,刚才追你的人的确是我。” 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便一手把他拉了起来,道:“张老板想事做事就是周到,我正缺柴米油盐呢,他就差你送来了,那就烦请你让人把东西直接送到厨房吧。” 这时,正好念慈不知从哪蹦哒出来了,被我叫住,“念慈,快去给施主带路,把东西都送到厨房去。” “东西太好了,在哪啊” “山门那儿。” “噢,知道了。” 小家伙说着就蹦蹦跳跳地往外跑,伙计眼睛瞪得溜圆盯着他,脚却没动地方。 我冲他笑笑,“去吧,没事的。有我在这儿盯着呢,有什么好怕的” “诶。”伙计这才跟着念慈去了。 别说,这张连生还真没少送东西,米面粮油,生活必备的一些小杂碎样样齐全。 我让伙计替我转达谢意,伙计恭恭敬敬地应了便忙不迭地走了。 看着他慌张的背影,我叹了口气。 净空在一旁不安道:“不会有事吧” “没事,只是以后咱们得小心了。师兄,白天有人时,你最好不要出来。” “说的是,其实若不是为了照顾念慈,白天我也不想出来,不舒服。” “如果你喜欢,可以呆在卷轴的世界里。”我认真道:“呆在那里对你有好处,至少你的身体不会那么难过,照顾念慈的事就交给我吧。” 净空摸了下他的光头,突然问我:“交给你你会哄小孩吗你会洗衣服做饭吗” 我顿时懵掉,憋了半天,说:“不会。” 我俩相视良久,忍笑忍得十分辛苦,终于象两个傻子一样,默契地一同爆笑起来。 哈,回家的感觉可真好,有兄弟的感觉真好。 有了张连生的接济,心里就有了底,不怕他们父子会饿肚子了。 第二天吃罢早饭,我把净空父子俩暂时留在寺里,开玩笑说要下山去“宣扬佛法”,就出了门。 其实,我是打算去找张连生,人家送了东西怎么着也要表达下谢意,顺便,也是更重要的是我想打探一下情况,必竟寺院闹鬼不是一天两天了,昨儿又被伙计撞了个正着,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我有些不放心。 不过,天色还早,我也就不甚着急,一路悠闲地逛到街市。不想今儿街上却十分的冷清,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都哪去了我有些纳闷,但也未做他想。 不想,快到陈记药铺的时候,远远的就见前面人头攒动。往上一瞧,陈记药铺的匾额可不就立在上面吗不好的预感让我的心顿时一紧,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紧走过去,正欲上前探个究竟,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大家都在往后退,只听前面有人说:“出来了,出来了。” 我挤进去一看,张连生带着枷被两个捕快押着从铺子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四五个捕快,正嘴里吆喝着将里面的伙计往外赶。等人都出来了,不知从哪摸出两张封条将大门封了。 人群中有人议论:“看着挺好个人,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难怪他赚了那么多钱,原来都是黑心钱呐” “可不是,这种人啊就该杀,叫他卖假药祸害人” “好了,好了都别看热闹了,都散了吧,散了吧”捕快轰撵着众人,押着张连生往前走。 第二百六十七章 疑案(二) 此时的张连生面色如菜,垂头丧气,身上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全然不见了,人仿佛都比前日矮了几分。 许是感应到了我的视线,在与我错肩的瞬间,他突然抬起了头,正好对上我的眼睛,我看到他暗淡的眼睛里瞬间一亮,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小老板,救我我是冤枉的”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声地喊了起来。 喊叫声把所有人把目光都唰的聚集到了我的身上,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对着我指指点点。 “喊什么喊老实点” 还没等我说什么,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就烀在了张连生的脸上,他的右脸立时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血来,五个指印赫然醒目。 紧接着,后面的捕快又上前补了一脚,正好踹在他的膝窝处,踹得张连生腿一打弯,一个趔趄,向前连扑了几步,险些要摔到地上,被我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扶住。 我怒了,回头瞪着施暴的捕快闷声吼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他卖假药吃死了人,我这么对他都算便宜他了”捕快理直气壮撇着嘴地与我对视。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对这种人就该打死他,不值得可怜都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呢” “让开否则,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抓”捕快立起眼睛指着我吼。 我昂然道:“我又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 “凭你妨碍公务”捕快手握在腰刀往外拔出一截,与我对峙起来。 “小老板,老汉不吃眼前亏。” 这时那个上山送东西的伙计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我身旁,拽着我的衣袖不动声色地小声说。 张连生此时也冷静下来,默默地冲我摇了摇头,我这才将攥紧了的拳头慢慢松开,撤后了一步,把道让开。 那个捕快鼻孔里重重地喷出了“哼”的一声,挑衅地瞟了我一眼,然后,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地把人带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我盯着陈记药铺的牌匾,手指攥得嘎巴响,心情一时无法平静。 “小老板,请跟我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阻止我的伙计。 我跟着伙计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没人的巷子里,见四下无人,忙停住脚步,抓住伙计问:“到底怎么回事”伙计没说话,而是扑嗵一声给我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忙伸手去扶他,伙计却不肯起,抓着我的胳膊说:“小老板,张老板他做生意一向诚信,从未卖过假药,他绝对是被诬陷的。老板被带走前偷偷交代我说,只有您有本事救他,要我赶快上山去找您。老板是个好人,您可一定要救他呀。” “那是自然,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必定全力以赴。不过,事情的经过到底怎样,还麻烦你讲清楚了。” “小老板,其实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听捕快说,昨天有人从铺子里抓了药,回去煎服了,结果到了后半夜人就死了,人家连夜就报了官。” “那应该是郎中下错了方子才对啊,要抓也该抓郎中,怎么会把药铺的老板抓起来呢” “说的是啊,不过听捕快的意思,郎中也抓了,可人家咬得很死,说自己的药方没错,一定是药的问题,要查验药渣,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说里面有一味药是错的。” “什么药” “断肠草。郎中说病人得的是外感风热,他开的药里有一味是金银花,而药渣中没有金银花,却发现了断肠草。” “会不会是柜台的伙计抓错了药” “不能啊,那都是干了多少年的老伙计了,怎么可能抓错老板也是这样分辩的,可问题诡异就诡异在刚刚当场在标着金银花的药匣里发现了断肠草,老板有口难辩,才直接就被抓走的。” 这就蹊跷了。若说是把药装错了药匣,这种事情出在管理十分严格陈记药铺,简直就是无法想象。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装错了,那抓药的伙计呢能在陈记药铺做抓药伙计的那可都不简单,那绝对是专业加资深啊药装错了,他们也能分辨得出来呀怎么就会错了呢 要说那金银花和断肠草都是黄色小花,长的的确很象,也常被人认错,可是作为那些闭着眼都能抓药的伙计来说,要想把这两味药弄混,还真是有点难,那得喝多少酒才能做得出来呀 看来,事情远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啊。 我皱了眉头,对伙计说:“你带路,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好。”伙计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不肖多时便来到了衙门口,门前两个衙役正靠着大门打哈欠。 我一呶嘴,对伙计道:“你去打探一下,你们老板被关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审,可不可以探监,苦主是谁。” “诶。”伙计答应着走上前去,点头哈腰地跟守门的衙役攀谈起来,趁人不注意还从怀里摸出些散碎银子在不经意间塞在了衙役的手里。 过了一会儿,伙计回来,愁道:“问倒是问到了,就收押在县衙的监狱里,因是重犯,所以不允许探监。苦主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富户丁大老爷,死的人是他家新娶的小妾。” 伙计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听他的意思,老板怕是情况不妙啊” “怎么讲” “好象这件事铁板钉钉,很快就会判下来,怕是只等着秋后问斩呢” “事情没调查清楚,怎么可以如此草草结案呢” “对方死了人,怕是使了钱,咬得紧吧” “丁大老爷你知道他们家在哪吗” 伙计一愣,“您要干什么” “没什么,怎么说也是吃了铺子里的药人才没的,咱们总得去吊唁一下,表示表示不是” 伙计为难道:“那还不得被人打出来啊” 我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只需把我带到地方就行了,你也无需在门外等我,放心,就是打也打不到你。” 第二百六十八章 疑案(三) 伙计脸上立马尴尬起来,嘴角紧抿了两下,才压抑着声音说:“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跟了张老板这么多年,受他恩惠颇多,您都不怕,我岂有怕的道理不就是大不了挨顿打嘛,您只管去,我就在门外等您。” 我注视了他片刻,把头扭向一边,轻声道:“好。” 伙计微躬了腰,“小老板,请跟我来。” 我跟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一高门大院前。 此时,两扇朱漆大门大开着,人来人往,灵棚都快扎到了门口,有披麻带孝的家丁一左一右守在大门两侧。 我举头望着那高耸的门楼,轻描淡写道:“其实你真的只需把我带到这儿就可以了,不必等我。” 说完后,看也没看他,便很拽地向大门走去,留着伙计一个人愣眉愣眼、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凌乱。 到了门口,两个家丁伸手拦我,“你是哪来的和尚好没眼色,没看见主人家里在办丧事吗要化缘到别处去吧” 我也不恼,合掌于胸前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是来化缘的。” “不化缘那你干嘛来了我们这儿都忙着呢,没功夫搭理你,你还是快走吧,去别人家吧” 这俩人态度傲慢,十分的无礼,说着话的功夫就上手来推我。我一个退步侧身,两人就扑了一空,被闪了个跟头,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我就已旋身进了院儿了。 两个呆货没搞清楚状况,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就恼了起来,“诶我说你这和尚怎么回事好说好商量的不行,怎么还往里闯呢” 我取笑道:“你们那也叫好说好商量我要见你们家的老爷,麻烦二位去通传一声吧。” 两个家丁顿时火冒三丈,来了脾气,不高兴道:“你以为我们家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疯了吧赶紧走,别捣乱,否则一会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挑眉道:“是吗那咱们就试试看吧。” 我转身直接就往里闯,两个人一见,急了,忙上前来拉我。这回我也不躲,直接和他们撕扯起来,动静闹得颇大,引得来来往往的人纷纷侧目。 “住手” 一声断喝,我们三人同时住了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重孝、四十来岁其貌不扬的男人从灵棚里走了出来。 他阴沉着脸来到近前,瞪了那二人一眼,斥问道:“怎么回事没用的东西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闹什么闹” 两个家丁忙施礼辩解道:“回禀管家,这和尚无礼,硬要往里闯,不听劝。” 那管家皱了皱眉头,面沉似水的说:“强词夺理你们处理不当,还浑找这些借口,着实可恶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俩” 两个家丁一听,顿时没了气焰,低着头,哈着腰不敢再发一言。 管家又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将目光投到我的身上,语气和缓道:“这位小师父,刚才家丁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我这就让人去取些斋饭来。” “且慢。”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化缘。” “哦那是为了什么”管家有些诧异。 “贫僧昨日夜观天象,发现叶县上空有天煞星划过,想是有什么人家要灾祸临头,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因此,天一亮便下了山,一路寻到这里,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管家听我说完,脸色一沉,“哪来的妖僧,在此危言耸听难怪我家家丁与你争执,主人家有丧事,已经够悲痛的了,你怎么还来火上烧油看你年纪太小,就不与你理论了,赶紧走吧” 我微微一笑,对他的冷言冷语浑不在意,直了直腰板朗声道:“贫僧不是你说的什么妖僧,贫僧乃是神龙寺的新任方丈净心,此次前来是专程为你家平灾而来。既然你们将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那就等着灾祸临头吧”说完,大笑两声,转身便走。 “等等” 身后有人喊我,那声音竟似曾耳闻 我定在那里发呆,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却不敢相信。 “小师父” 身后的人再次发声,我如木偶般机械地转过身去,待看到那人时,不觉百感交集。 还真是,十来年过去了,这人老是老了些,但模样却没太大变化。 当年,就是他的婆娘因为骂了老爹,被我一头撞了个跟头,说出了我的身世,才让我知道了自己原来是个被人抛弃的没人要的孩子。 天知道我当时有多恨那个婆娘,就算我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她的形象,连带她家相公一同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记得那叫一个深刻,怕是化成灰我也能够认得出。 时间已逝,我以为自己已经将此事淡忘了,没想到它只是尘封在了我心底一隅,如今,却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骤然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有如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人生真是奇妙,这始料未及的碰面太过突然,击得我有点懵,只觉得所有对老爹的思念如暴风骤雨般向我袭来,一时间悲上心头。 我使劲眨了眨眼,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让自己停转了的大脑慢慢运转起来。 我记得那男人是姓丁的,而此时这里的人对他都表现出十分恭敬的模样,难道说他就是丁大老爷 这可太出乎意料了,没想到这苦主竟然是他 望着眼前人,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直感叹,真是造物弄人啊 呵呵,都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我们的缘份还看来不浅呐 我记得当初他是做绸缎生意的,虽说不是穷人,但也远不是什么大富之家。这是有了什么样的机缘,竟能在短短的数年间挣下如此大的家业啊 那人盯着我的脸,也是一愣,“你是” 我回过神来,双手合十,施礼道:“贫僧是神龙寺的新任方丈净心。” “净心十年前陈记医馆的陈郎中” “那是先父。” “还真是你呀都长这么大了,模样变了不少啊若不是你从小就长得与众不多,惹人注目,还提到神龙寺,我还真不敢认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疑案(四) 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轻轻地说:“小时候顽劣,得罪之处,还望不要记在心上。” 丁老爷倒显得蛮开通的,态度和蔼地说:“小孩子,顽劣点,那还不正常嘛你这孩子,别站那儿了,快进来吧。” 说着,就招呼我跟他走,我迟疑了一下便随他去了。 丁老爷并未引我去灵棚,而是直接带我过了月亮门,进了后面的院子。这个院子虽与前院只有一墙之隔,却一下安静了许多。 我跟着丁老爷在正房落座,有仆人奉上新沏好的茗茶。 丁老爷呷了一口,叹道:“陈郎中是个好人呐,医德好啊,若是他还在,也不至于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啊。” 我听了,也是戚然,便没了言语。他倒不介意,又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哦,对了,神龙寺不是没人了吗你怎么又成了那儿的方丈了” “哦,是这么回事,八年前师父让我下山游历,增长见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直到前日方才回到山上。 不错,现在的神龙寺的确今时不同往日,在山下的熟人那里,也听闻了寺里发生的一些事。正因如此,我才决定留在寺里。 想我师父在世的时候曾寄予我厚望,希望我能接任方丈一职。现在师父没了,神龙寺又是现在这么个状况,作为受过神龙寺恩惠的人,我当然要担起责任,重振寺院,让它繁荣下去,以不辜负师父他老人家的教诲不是” 丁老爷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可听说神龙寺闹鬼,你就没撞见什么脏东西吗” “实不相瞒,我在外游历多年,学了一些捉鬼除妖的法门,所以,一些脏东西见到我早都跑了,不会随便现身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喔”丁老爷身子往后一靠,认真地打量起我来,“好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等本事,了不起啊” “哪里,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那你今天来这儿是” “哦,是这样,昨日我夜观天象,发现有天煞星在叶城东南方向划过,我想必是哪个大富之家要遭灾了,也是因着好奇就下山来看看,不想竟跟着星星的指引找到了这里。“ 此番话当然是我拿来唬他的,那丁老爷听了,果然被恶心到了,脸都抽抽到了一起,拧巴着,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但却垂着头不言语。 我不动声色,引他说话:“敢问,您府上是什么人故去了啊” 丁老爷长叹了一声,五指握紧又张开,最后在扶手上重重地捶了一下,悲痛道:“哎,是我那刚娶过门还不足三个月的小妾。” 我尽量不去刺激他,和缓着语气试探地问:“敢问,她是怎么没的” 丁老爷明显情绪都些激动,愤愤道:“别提了,只是小病,外感风热,按说找个郎中开个方子,抓付药服了也就好了,谁成想那无良的张连生,竟把有毒的断肠草当成金银花卖给了我们,我那花一样的小妾呀,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丁老爷说着说着眼睛就潮了,用衣袖去试眼角的泪,很是悲伤的样子。 “丁老爷,节哀啊,您是一家之主,顶梁柱,身体要紧啊。” 丁老爷倒是听劝,吸了两下鼻子,振作精神道:“你说的是啊,这一大家子的人还指望着我呢。” “丁老爷,我也算是您的小辈、故人了,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理当出些力。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看您这宅子煞气颇重,对生者不利。如果您没请到法师超度亡灵,我倒是愿意出这份力,不知可否” “哦你还有这本事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瞒你说,我正为此事犯愁呢。原来神龙寺的老方丈在,谁家有个白事,都会请他去做法事,可现在满城里连个和尚都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去了。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那小妾与我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感情却是极好的,我也想让她风风光光地葬了不是”说着,悲从心起,眼圈又红了起来。 “丁老爷,您放宽心,此事包在贫僧身上,您就放心好了,今晚就让我在灵堂为她守夜念经吧。” 丁老爷闻言大喜,“好啊,那我要怎么谢你才好呢” “谢就不必了,就当作是我还小时候的债吧。” “哟,这是哪来的贵客啊正事都不做,要老爷单独在这僻静处陪着”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拖着长调的声音,声音里透着高高在上和些许的不满,引得我二人一同侧目去看。 只见一身形富态、遍体绫罗的半老徐娘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走进门来,我心里一堵,这不是当年那妇人还能是谁 “啊呀,夫人,你来得正好,你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我忙站起身,双手合十,打了个问讯,“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丁夫人。” 那妇人听了一愣,不觉站在门口把我细细打量起来。看了半天,才恍然道:“哎哟,我道是谁,这不是陈郎中收养的那个小子吗怎么还当和尚呢人都说小时候长得好看,长大了就会长咧的,没想到你比小时候长得更精神,更耐看了啊” 这妇人,还和当年一样,一点没变,牙尖嘴利的,尖酸刻薄,说话一点都不中听。 丁老爷听出不顺耳,忙说:“夫人呐,你说话可得放尊重些,这是神龙寺的新任方丈,这几日要在咱家做法事超度亡魂的” “神龙寺”妇人一惊,明显感到有些意外,立在门口又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疑惑道:“神龙寺不是闹鬼吗你,你不会就是那鬼吧” 我淡笑道:“夫人,您看我象鬼吗有大白天就敢往外跑的鬼吗” 妇人用指头点着我道:“那你是” “您多虑了,我也是前日才云游回来的,以前寺里闹过什么鬼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的神龙寺清静得很,并无什么鬼怪。而且,请夫人放心,就算是真有鬼怪,我也不怕,我会捉鬼除妖,鬼怪要是遇到我都会绕道走的。” 第二百七十章 疑案(五) 妇人的神色有些错愕,恍了下神,道:“是嘛那这么说,我们又可以去山上烧香礼佛了,那可真好。” 妇人低头垂眉用帕子擦了擦鼻尖上渗出的汗,然后抬眸一笑道:“哎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从昨晚上一直忙到现在,累得我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你们聊吧,我得先回去歇会儿了。”说完,一扬帕子,拧过身子,由丫鬟扶着,一扭一扭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不觉有些愣神,这丁夫人面色惨白,走起路来弱如抚柳,似有气血不足之症, “你别介意,她就这么个人,其实,人蛮好的。” “哪里,夫人活得自我,挺好的,没什么可见怪的。” 我瞟了一眼丁老爷,道:“问句和尚我不该问的话,我看夫人风韵犹存,您为何还要纳妾啊” 丁老爷脸红了一红,面露难色,道:“这个,哎,不瞒你说,还不是为了子嗣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生意做大了,家产多了,偏偏连个儿子都没有,你说这家产以后留给谁呀” “您不是有个女儿吗” 我记得他家有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女儿的,小的时候还一起玩过呢,当时总爱追在我后面,经常被我修理得很惨,哭咧咧地回家,然后她妈妈就会扯着她来我家找我爹算帐。 “女儿大了就要嫁人,随人家夫家的姓,不是我老丁家的人啊。” 我喝了口茶,打趣道:“也是,不过丁夫人可真是贤惠,您纳妾她也能答应,若换了别人家,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这丁夫人可厉害得很,我打小就知道。丁老爷出身贫寒,全靠他娘家接济发的家,因此十分的惧内。以她的个性能同意丁老爷纳妾,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丁老爷摆摆手,道:“都是老邻居,知根知底的,我也没必要瞒着你,她要不是生不出儿子没办法,而且眼看着我俩年岁也大了,你以为她能同意啊” 丁老爷侧头瞅着我,不住地摇头叹息,“哎,要说啊,我那女儿打小就喜欢你,若不是你出了家,招你做上门女婿倒是不错。” 他这话说得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太突然了,刚喝进口里的茶水几乎全喷了出去,还剩下点呛到了鼻子里,搞得我咳了半天。 丁老爷会错了意,以为我是害羞、不好意思了,忙说:“那神龙寺现在也没什么人了,你若有意,不如就还俗了吧,做我女婿,以后这诺大的家财就全都归你,怎么样我可是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我看他是想儿子想疯了,妾死了,生儿子的希望没了,便打起了我的主意。 我干咳了两声,掩饰掉自己的尴尬,道:“人各有命,我与佛家有缘,方丈于我有养育教诲之恩,我对神龙寺的感情极深,所以对不住了,我是发誓要重振神龙寺的,还俗是万不可能了。” 丁老爷倒不勉强,只是十分惋惜地说:“哎,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我赶紧起身告辞道:“丁老爷,我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要在这儿多留几日,寺里的小沙弥不见我回去会着急的,我先回去交代一声,晚上自然会再来。” 丁老爷十分爽快,起身道:“那好,需要我们准备什么,你尽管说。” “不必麻烦,有我在就可以了。” 丁老爷一路将我送出大门口,惹得守门的家丁直眉愣眼的抓不住重点,搞不懂我一穷和尚,缘何他家老爷会对我如此礼遇,可又不敢问,只能垂着头立在那里战战兢兢斜睨着我瞎猜。 我就全当没看见,双手合十与丁老爷告辞便出了门。 走不多远,身后跟上一人,我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怎么没走” 身后传来伙计坚定的声音,“我担心着您,就在外面多等了会儿。” 嗯,这还差不多,没辜负张老板对他的一番信任,也算张连生没看走眼。 “我现在要回寺里交代一下,这几天就留在丁老爷家里做法事,衙门那儿的事你盯着,有什么情况直接去丁老爷家找我。” “小的明白。” 拐过个路口,我们就分开了。我见四下无人,便一个瞬移,回到了寺里。 净空的禅房,大白天,里面的窗子也都被帘子挡着,里面黑漆漆的,有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般。 念慈长年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夜视能力极好,我一进门,倒在床上正听净空讲故事的他就看到了,拍着小手就蹦起来了。 “师叔,您回来啦我都想您了” 哟,这小嘴甜的,我赶紧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回来吃饭了吗”净空盯着我的眼,细心地问。 我把孩子放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净空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末了,用陈述的语气说:“把我和念慈收到乾坤轴里带在身边吧。” 我知道他这是在担心我,便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净空突然抬起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我,说:“我知道,是我不想再错过你的任何事。” 我一下子就无语了,怔怔地瞅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净空下厨,亲手为我们准备了午餐。本来用不着他那么辛苦,但他说恐怕要几天都吃不上他做的饭了,所以必须得让我们一次吃个够。看他那么诚心,也不忍心拒绝,便遂了他的愿。 吃饱喝足,又小憩了一会儿,待天黑了,才将他们收入卷轴,移步进了城。 这回,门口的家丁倒是客气得很,离老远就跟我打招呼,恭恭敬敬地把我往里请,“哎呀,您来了,我们老爷已经恭候您多时了,快请进吧。” 我随着家丁进了院,迎头正看到丁老爷从月亮门里踱了出来,见到我,紧走几步迎上前来,“哎呀,你可算是来了,我这等得直心急,还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要不来了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疑案(六) 我微微一笑,道:“答应了的事,怎么会食言呢” “好好好,言而有信,好”丁老爷说着,就过来要把我往后院拉,“还没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我忙顿住脚步,道:“丁老爷,您不必客气,我是吃过饭才来的,您直接带我去灵棚就好。” “哦,这样啊。”丁老爷停住脚步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先去灵棚。” 我随着他进了灵棚,只见一口大红的漆棺停放在里面,有个披麻戴孝的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跪在一旁,我猜应该是那小妾活着时侍候她的丫鬟吧。 果然,见我们进来,小丫头急忙站了起来,低眉垂首施了一礼,道:“见过老爷。” 丁老爷摆摆手,道:“阿香,这是净心方丈,今晚要在这里为你主子守夜诵经,你要好生侍侯着。” “是。”那个阿香低着头又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答道。 有仆人过来拿了两个蒲团放在一侧,丁老爷陪我坐下,听我念诵了一遍地藏经,唏嘘慨叹了一番后就回去歇息了。 夜深了,我看到阿香垂着头跪在那里,头一磕一磕的,直往地上撞,便说:“你折腾了这一天,想来也是累了,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好。” 阿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端正了身子跪好,道:“啊呀,那怎么使得老爷会怪罪的。” “不碍事,你去吧,有事我担着。” 小丫头闻言十分开心,“真的那就多谢您了,明儿一早我早早过来替换您。” “好。”我笑着点点头。 阿香忙给我磕了个头,欢天喜地要跳起来,结果因为跪得太久,腿麻了,没蹦起来,“哎哟”了一声,脚一软,歪歪斜斜地跌坐在了地上。 小丫头用拳头使劲捶了捶腿脚,这才撑着地费力地站了起来,揉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哎,谁家的孩子,父母看了,不知得多心疼。我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我看人走远了,才把净空放了出来。 我嘻笑着打趣他:“师兄,你看现在多好,别人看不到你,你反倒是最自由的了。” 净空瞅着我一皱鼻子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我嘿嘿的笑出了声,摇头晃脑道:“果然,知我者,净空也。” 净空在灵棚里溜达着四处观望,得意道:“那当然了,有什么事求你师兄,尽管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怕你在卷轴里呆得憋闷,让你出来透口气。这里宅院大,趁着天黑,你正可以在这宅子里好好转转。” “哦。” 净空老实地点着头,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看他这是要陪我守夜的节奏啊,便不动声色地对他说:“师兄,你现在多自在啊,想去哪就去哪,就连偷听都可以站在别人身边正大光明地听,我想就是穿墙而过都不在话下吧” 净空果然来了兴致,急着跟我求确认,“真的吗真的可以穿墙而过吗” 我歪着头坏笑着怂恿他:“试一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你可别骗我了,还穿墙而过呢要是过不去,那还不得疼死我啊”净空不信,可心里又痒痒的,摸着头,犹犹豫豫的踟蹰不前。 我一跺脚,道:“我是净心诶,是你师弟,我还能骗你” 净空拿捏不准,挠头道:“就因为是你,我才不放心呢” 气得我白了他一眼,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推着就把他塞到墙外去了。 “太好了,还真的是呀”不一会儿的功夫,净空就穿墙回来,兴奋地大叫,“我现在喜欢做鬼了,我觉得做鬼挺好的。”说完,不待我说话就迫不急待地转身穿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十分的好笑,这鬼叫他当的,这么多年竟吃苦受罪的出大力了,一点便宜都没占着。 笑够了,静下心,盘坐在蒲团上打起坐来。 这个大宅院,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就发现它的后院上方笼罩着一团黑气,不是个干净的所在。 而这里白天人来人往,不好行事,所以才找了个守夜的由头,只待夜深人静时去查看个明白。 不想净空执意跟来,倒省了我的事。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由他代劳。 想起刚才他那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回,不管怎么说,他终于找到了做鬼的乐趣,于他,是件天大的好事。 正美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一阵旋风刮过,灵棚里的烛火“噗”的熄灭了。 有情况 我稳坐不动,悄悄地睁了眼,敛了眼中的华光去看。灵棚里除了棺材、纸人、纸马,一个活物都没有,可温度却明显降了许多,阴森森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吱嘎吱 一阵指甲刮木板的声音从身后的棺中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出,令人毛骨悚然。 我净心一听,那声音又没了,刚要转身去看,项上突然一凉。我抬手去摸,同时猛一回头,却见棺材盖已不知何时被挪开了。 我一个瞬移来到棺材前,往里一瞧,大吃一惊,里面意是空的。 这时,项上又是一凉,似乎有人在往上面吹气。 看来,这是在和我玩捉迷藏啊 我重又坐到蒲团上,闭目打坐,乍开了全身的毛孔,整个灵棚里的角角落落,每一样东西便都落在了我的感知中。 只见一个身着殓服的年轻美貌女子,飘在我身后,俯下身子侧过头来正仔细地打量着我,看了半晌轻叹道:“好俊俏的小和尚。没想到我一个做妾的,到了到了竟有如此的福分,有这等如玉一般的小师父来为我超度,此生也算没白活了。”说着,就伸手来要摸我的脸。 我冷笑一声,“是吗那就让我好好超度超度你吧” 一偏头躲过她的鬼手,伸出两指,快如闪电,夹住她的手腕,一抖腕子将她大力摔在地上。 “啊呀,小师父,我并无害你之心,你为何如此对我” 第二百七十二章 疑案(七) 我厉声道:“你三更半夜的,不老实在你棺里呆着,跑出来瞎溜达也就罢了,为何要对和尚我说出此等轻薄话语,你敢说不是想吸我阳气,坏我性命” 那女子俯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冤枉啊,小师父,你好心为我超度,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呢” “那你刚才所为又算是什么” “我,我承认刚刚是有些动心,但绝没想害你性命,这个,我可以发誓”女子见我不语,马上指天发起誓来。 我连忙打断她,道:“我不用你发什么誓,你只需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就好。” 那女子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垂泣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就是偶感风热,近来有些恶心头痛罢了。 大姐疼我,特意为我请了郞中来瞧。本以为服下药就大好了,没想到喝下去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腹痛难奈,绞着劲地疼,折腾了半宿,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刚过门仨月都没到啊,老爷又那么疼我,我的好日子啊,就这么没了,我好不甘心呐。” 女子哭哭涕涕,说到伤心处猛一抬头,变得青面獠牙。 没提防她还有这一出,令我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一个激灵,猛一睁眼,却见灵棚内一切依旧,烛火依然在燃烧,只是烛泪已经成坨,而眼前哪有什么女子。 我忙跳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到棺材旁仔细察看,棺材盖盖得好好的,并没有挪开。灵棚外,静悄悄的,只有外面晚风吹过灵棚上的嶓,发出瘆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看四下无人,便伸手将棺盖推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位身着殓服的年轻美貌女子,与刚刚所见那位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我一个瞬移,来到门外。外面万籁俱寂,整个宅院都陷入在沉睡之中。天空中一轮明月在云中穿行,投下时明时暗清冷的光辉,觉不出一丝的温暖。 清凉的风吹在脸上,我彻底清醒了,原来刚刚不过是个梦。 叹口气,转身刚要回灵棚,却一眼瞥见角落里站着一个小娃娃。那小娃娃太小了,也就一岁多的模样,剃着光头,穿着红袄绿裤,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顿时象被雷击中了一样定住了,不能呼息。 久久的,我俩谁都没动,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 这个小孩长得十分可爱,皮肤白嫩嫩的,吹弹可破,而真正让我愣神的是这孩子长了一双凤眼,眼角眉梢微微上吊,象极了瑶尘。 我一时心潮翻涌,激动万分,难道瑶尘转世了不对啊,瑶尘是女孩,眼前的这个好象是个男孩啊 我愣愣地瞅了他半晌,才突然缓过味来,啊呸,什么呀,谁家这么小的孩子能大半夜的跑出来没人管这分明是个小鬼嘛可我看着这小家伙,就是莫名地感到亲切。 我走过去,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那小家伙也不躲闪,瞅了瞅手指又瞅了瞅我,也伸出一根白嫩嫩莲藕般的手指点在我的指尖上,头脑风暴瞬间来袭,一连串的画面飞快地在我脑中滑过。 我看见了净空虽然已隐隐有了某种预感,但当我在孩子的头脑中看到净空的形象时仍是吓了一跳。 净空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尿布,抱着孩子满地走,给孩子喂粥,抱着孩子讲故事 饥饿,我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这孩子抓起身边一切能咬动的东西往嘴里塞 要找爸爸,出了山门,在山路上跌跌撞撞,突然,眼前漆黑一片,象是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随后便是一阵粉身碎骨的疼痛。 我的眼泪瞬间如泉涌般流出。我知道,这孩子是遭遇了不恻,被人害死了,可怜的孩子。 “大哥哥,不哭。”一双冰凉的小手抚上了我的脸,帮我擦着止也止不住的泪。 我一把抱住这个小家伙,呜咽不止。 “净心,你怎么了”净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讷讷地问道。 我放开那孩子,哽咽着说:“师兄,你看这是谁” 净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孩子,仿佛重了邪,象个木偶似的转动着脑袋,不正常了。 小孩突然伸出小手,出忽意料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净空的眼睛陡然睁得老大,几乎全是眼白了,连连后退,伸手指着那孩子说:“你,你,你” 小孩忽然抱住我的大腿,看着净空,瘪瘪着嘴哭了起来,“爸爸不要念慈了,爸爸不要念慈了。” 净空“啊”的一声怪叫,疯了一般转身就跑,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入到卷轴中。是男人,再残酷的现实也必须要面对,想逃避,没门 我抱住孩子,安慰他:“好孩子,爸爸要你,叔叔也要你。” 我颇有些气恼地抱着孩子进了卷轴,看见净空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另一个念慈正靠在木屋门口盯着净空,惊恐不已。 我走过去,用腿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止了哭声,抬起头,我冲他身后的小木屋呶了呶嘴,“孩子看着呢,别吓着孩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连忙站起身,擦了把泪。我怀里的孩子搂着我的脖子,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我拉他坐下,“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净空看着孩子,呐呐地说:“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你信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净空沉默了,低着头,轻声啜泣了一会儿,说:“我刚刚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在藏经阁前被人捅了一刀,然后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来了一阵风就把我给刮走了。 我惦念着念慈还没人管呢,正好看到一块大石头,我就拼了命地抱住它,定住自己的身体,等风停了,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可太阳一出来我就头疼,身上也火烧燎的难受,而且身体虚弱得很,只能找阴凉的地方躲起来,晚上再赶夜路。 后来,好不容易挨到寺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念慈了,我当时都要急疯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疑案(八) 净空说到这里,呆呆地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声道:“我想,我当时就是疯了,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绝望,而且欲哭无泪。” 净空的眼睛象搅拌着痛苦的旋涡,让我看得心都跟着颤动。他久久地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许久,才接着往下讲:“后来,我就到处游荡,期望哪天能碰到我的念慈。 有天晚上,我逛到这叶城里,看到一个大宅子门口有个小孩蹲在那儿玩。那孩子跟念慈年龄相仿,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象是我儿子。 我试探地叫了他一声,那孩子居然抬头冲我笑了,我就一根筋地认定了他是念慈,高兴地过去拉着他就走。 奇怪的是那孩子也不哭闹,跟着就走。就这样,我就把他带回了山上,一直养到现在。 过去那段找孩子的记忆太折磨人,我实在不想记起,慢慢的也就忘记了。 要不是今天看到了真的念慈,我还想不起来,跟做梦似的自己骗自己呢。” 净空说完,痛苦地双手抱头,不停地捶打,嘴里哭嚎着:“天啊,这么多年,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这孩子是横死的。”我迟疑了片刻,还是略显无情地说出了实情。 净空点头道:“我猜到了,我看他还是当年丢的时候的样子,就知道了,是我对不起他呀。” “爸爸也是原来的样子。”小家伙盯着净空口齿清晰、奶声奶气地说。 净空再也难以自抑,又嚎啕起来。 “爸爸抱。”小家伙突然冲着净空伸出两只小手。 净空摇着头说:“爸爸不好,爸爸把你弄丢了,都怪爸爸,爸爸没脸抱你。” “爸爸抱。”孩子执拗地伸着两只手,不错眼地盯着净空。 “想抱就抱吧,孩子多懂事,知道你也不想的,他都没怪你,你自己还纠结什么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净空这才从我身上把孩子接了过去,紧紧搂在怀里。 “爹” 一声“爹”将我们三人全部唤醒,我们寻着声音回头看去,那个倚在门口的孩子此时已瘪起了嘴巴,委屈难当。 我赶紧招呼他:“念慈,快过来。” 那孩子手背在身后,眼泪在眼眶里逛荡着,迈不动步。 我忙过去将他抱起来,那孩子这才背过身去,默不作声地偷偷擦了一把眼泪,待转过身来,眼睛却紧盯着净空和他怀里的孩子。 他好歹也有七八岁了,什么话都听得懂,我看他眼里没了之前的仗义,整个人仿佛都矮了一截,就明白,这个小人儿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净空亲生的了。 也好,有些事瞒着不是办法,尽早说明白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强。 我问净空:“还记得在哪捡的这孩子吗” 净空摇头,一脸茫然:“不记得了。” 我低头思忖,若真是大户人家丢了孩子,当时一定会很轰动,会有很多人知道,倒是不难打听。 “你打算怎么办” “什,什么怎么办” “这孩子呀总不能两个都叫念慈吧” 净空蒙了,一时没了主意。 有些事看起来残酷,但是必须得摆到桌面上去面对。净空是指不上了,那就让我来做这个坏人吧。 我拉着那孩子的手问:“孩子,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爸爸妈妈叫什么吗” 孩子摇头不知。 净空有些急了,惊道:“净心,你想干什么你是打算把他送回去吗” 我也急了,“不然呢最起码要让他的父母知道他还活着。你也是丢过孩子的人,应该清楚父母找不见孩子对他们来说有多残忍,那跟要了他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儿,我的舌头突然打了个结,蒙住了。谁说没有狠心的父母我爹妈不就是吗稍一愣怔,我又自嘲地笑了,嗨,也许我压根就没父母,没准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说着人家的事,自己怎么跟着纠结上了 净空摇着头,无奈道:“那怎么办我是记不得地方了。” 我握住孩子的小手,刚要去读他的记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是个女人,唱着儿歌,象在哄小孩子睡觉。 奇怪,谁会大半夜的跑出来唱歌啊 “师兄,刚刚你在宅子里逛,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啊你指什么” 我一闪念,将他们带出了卷轴。歌声还在继续,若隐若现,在这静夜里显得极其鬼魅。 净空侧耳聆听了半天,恍然道:“哦,我知道了,是一个疯女人。这宅院真的好大,三进三出,一个大花园,另外还有东西两个别院。我记得她是在别院佣人房里住的,刚才看到她在屋子里摆弄什么小衣服之类的东西,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这会儿怎么跑出来了” 后院突然传来了丁夫人尖利的叫骂声:“是谁又把那个疯女人给放出来了是不是皮子又紧了,找揍是不是赶紧叫人把她给我弄回去还让不让人睡了” 院子里很快骚动了起来,外面的歌声却伴着踢里踏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一个头发凌乱,衣服被撕成了一条条的女人垂着两个袖子,有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先是看着我脸,目光呆滞地左看右看,然后眼睛突然越过了我直勾勾的不动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念慈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灵棚,也在看着她。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拨浪鼓的声音。我扭头一看,那女人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拨浪鼓在手里转了一下,我马上回头,念慈的眼睛里赫然亮了起来,小嘴蠕动地张合着。 这时,纷踏的脚步声传来,从月亮门里涌出一伙家丁,奔着疯女人就过来了。那女人吓得一哆嗦,手一松,拨浪鼓掉到了地上。 我一步跨上前,挡在那女人前面。 “方丈,请您让开,这是个疯女人,我们得把她送回她自己屋里去。”打头的一个家丁说。 第二百七十四章 疑案(九) “想叫我让开,可以,那就请先告诉我这女人是什么人” 家丁的眼睛游移了一下,道:“是二夫人。” 二夫人我看他们手里拿着绳子,这可不象是对待夫人的作法呀正想再问,丁大老爷从月亮门里疾步走了出来,大夫人跟在后面。 “啊呀,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是我的二夫人,因为受了点刺激,疯掉了。本来前段日子挺好的,没想到今天大晚上的又闹起事来了,打扰你诵经了。”说完便对家丁一摆手,“还不快把二夫人弄走” “是。”家丁答应着,上来就要捆那疯女人。疯女人瑟缩成一团躲在我身后不肯出来。 “你们不必这样,她不会再闹了。”我伸开双臂阻拦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丁老爷见我拦着,有些不满,脸色阴沉下来。 “丁老爷,您曾经走失过一个儿子,没错吧”我决定冒险一试。 “你怎么知道”丁老爷一惊,骇然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拍着双手招呼“念慈”,“来,过来,到师叔这儿来。” “念慈”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疯女人,被我突然一叫,有点懵。 我从疯女人手中拿过拨浪鼓弯下腰,冲着他晃动了几下,“念慈”马上小跑着过来,伸手来要那个拨浪鼓。 我拉过他的小手,对丁老爷说:“您仔细看看,这孩子是谁”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原来看他和净空在一起,觉得他俩还是有似之处的,此时,这孩子与丁老爷往对面一站才发现,这孩子分明就是丁老爷的翻板,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丁老爷瞅着这孩子眼睛也发直了,指着他问:“你是说,这是我儿子” “您自己没看出你们俩有多象吗” 家丁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真象啊。”“可不是。” 再看大夫人,那脸都绿了,十分的不好看了。 “哎哟,我的儿呀。”丁老爷一把抱住孩子,激动万分。 “天啊,这不是我的儿子天赐吗这是在哪找到的啊都长这么大了你可让为父想死了呀,你差点要了爹的命啊,你知不知道啊” 念慈似乎被唤醒了尘封的记忆,看着丁老爷,眼泪也一珠一串的扑簌簌地往下掉。 “哪来的野孩子,说是我们老爷的就是我们老爷的呀”丁夫人忽然给丁老爷迎头泼了盆冷水。 此时,丁夫人柳眉倒竖,颐指气使地指着我的鼻子斥问道:“你这孩子小时候就不是个东西,长大了又学会蒙事了,快说,你在哪找来的野孩子,是要来蒙骗老爷的钱财吧” 我的脸也冷了下来,“丁夫人,您想多了,我净心就是再穷,也断不会做你说的这种缺德事。” “说的好听,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说他是老爷的孩子” “无凭无据。” 那女人立时露出得意之色,叉着腰,得意道:“哼我可告诉你,我们家天赐是有记号的,可不是你在大街上随便捡个孩子就能蒙事的” 女人说着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从丁老爷怀里拉过念慈,撩起僧袍,一把扒下他的裤子,指着他的腰说:“我们天赐腰上是有胎记的,红色的,那可不是谁想冒充就能冒充的”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女人没明白状况,低下头来一瞧,自己也傻了,因为念慈腰上那块红色的胎记非常醒目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可能,这不可能”女人摇着头边退边说。 “怎么就不可能”我追问道。 “我”女人一时答不上来了。 “我的儿呀。” 得到了确认,丁老爷更是激动不已,抱起孩子,对那女人说:“别怀疑了,你看他连胎记都有,这可是外人都不知道的你看我们长得又这么象没错的,我第一眼看他就觉得是我儿子。” “妈妈。”这时,孩子忽然伸出小手去够那疯女人。 “天赐我的天赐”疯女人疯癫地扑向丁老爷,要从他怀里抢孩子,丁老爷赶紧侧过躲开了,大喊:“你们快把她抓住,她疯疯癫癫的,别伤了孩子” 家丁们一拥而上,我连忙挡住,道:“丁老爷,她是孩子的妈妈,你不能这么对她” 不等丁老爷发话,丁夫人噌的蹿出来霸气道:“当年要不是她没看好孩子,我们天赐也不会丢现在弄得自己疯疯癫癫的,都是她自找的”说罢,一摆手,召呼家丁往上上。 我挡在疯女人身前边退边说:“丁老爷,我爹是郎中,我小时候也是名声在外的神医,您若信我,就让我帮您医治您夫人的病,我保证手到病除,让她清醒过来” 丁老爷大喜道:“啊呀,那可太好了,我求之不得啊” 丁夫人忙在一旁阻止,“不行,不能信他他从小就一肚子坏水,没干过什么好事,信他还不如信头猪” “娘雷生他人挺好的,您就信他一回吧”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大了一些的女孩站在月亮门那儿,急吼吼地喊了起来。 “你懂什么老实回房睡觉去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便出来见人呢”丁夫人回头一声吼,那女孩委屈地看着我,咬着唇,脚却不肯挪动地方。 丁夫人把眼睛立了起来,女孩这才一跺脚,一甩手,转身走了。可我知道,那女孩其实并未离开,而是躲在了月亮门后,藏在暗处向这边张望。 “丁老爷,你们家您到底还能不能做得了主” 我不厚道地挑拨了一句,当着下人的面,丁老爷果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于是爽快道:“没事,你尽管给她诊治,若治好了,我必捐一大笔功德。”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我出手抓住疯女人的手腕,搭上她的脉门,同时闭目观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了我一跳。 她的疯病好治,不过是痰迷了心窍,伤心过度导致神伤气损,魂魄在身体里四处游荡不得归位而已,可她身上奇就奇在竟有慢性中毒之状,而且,显然不是现在下的毒,而是多年前下的毒沉积在身体里的。 我心中一寒,看来,是有人曾想置她于死地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疑案(十) 我瞟了一眼丁夫人,此时的她也正紧盯着我,叉着腰看似强硬的姿态却掩盖不住她眼中的慌乱,心里大概也就猜出了七八分。 我收回目光,将手掌敷于二夫人的头颅之上,从百会灌入我的真气以化解她体内的淤堵,然后将淤塞之物及其体内残留的毒素导引着聚集在一起,一拍其后背,疯女人“噗”的吐出一口黑血,我又及时将其魂魄归位,疯女人的眼神立马变得清明起来。 “天赐,我的孩子。”恢复了神志的疯女人这回再叫孩子时已是另一种感觉了。 “天赐他娘,你这是好了吗”丁老爷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老爷,太好了,我们的孩子找到了。”女人喜极而泣。 “妈妈,我想起来了,我是您的孩子。”天赐扑过去,抱住了女人的大腿。 女人将他抱住,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丁老爷一个大老爷们,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我站在一旁,看到人家合家团圆,心里别提有多欣慰了,顺嘴提醒丁老爷:“丁老爷,夫人也醒过来了,您不会再让她睡别院了吧” “哎哟,瞧我,一高兴竟把这事给忘了。”丁老爷一指那些看热闹看得目瞪口呆的家丁,说:“你们几个快去把二夫人的房间给收拾出来,一会儿就让二夫人住过去,东西都要用新的” “是。”家丁们齐刷地答应着着退下了。 丁夫人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险些栽倒,被两边的丫鬟扶住。 “丁夫人,您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那女人恼怒地横了我一眼,马上又露出笑脸对丁老爷说:“哎呀,咱们家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呐,天赐回来了,妹妹又恢复了神志,真是太好了” 丁老爷乐得合不笼嘴,笑呵呵地说:“可不是嘛,双喜临门,我们要多感谢雷生呢,啊不,现在应该叫净心方丈。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厉害啊要知道当年天赐他娘生病的时候,我们可是请遍了方圆百里的名医啊,都没治好,没想到你手到病除,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啊,你简直就是活神仙嘛” 我笑笑,不以为意道:“这不算什么,若是我能治好大夫人的病,怕是你们家就要三喜临门了。” “喔夫人你有病吗哪不舒服怎么不说快让雷生给你瞧瞧。” “我没病”丁夫人惊慌起来,强作镇定躲闪着说。 “丁夫人,您面色苍白,身弱抚柳,要我看,怕是您有长年失血之症吧” 丁夫人闻言,脸色大变,呵道:“你一个和尚,哪来的这许多混话” 我不理她,直接看向丁老爷,“丁老爷,请问您家里是不是供了什么不该供的东西” “啊,这”丁老爷的脸色也变了变,偷眼去瞧大夫人,看来他也是知情的了。 我冷哼一声,“哼贪心不足你们难道不知道养小鬼的后果吗” 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丁老爷和大夫人是被我说破了之后的心虚慌乱,其他人则是惊惧。 丁老爷先不乐意了,怒斥道:“净心方丈,我当你是故人之子,敬待你几分,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我抢白道:“丁老爷,就因为您是故人,是长辈,我才尊称您一声您,您若是还是这般的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给您留情面了。” 丁老爷一惊,“你要怎样” “不怎么样”我说着,径直往后院而去。 丁老爷急了,大喊:“快拦住他” 几个家丁上来就要抓我,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抓住,根本不用净空和念慈帮忙,只是闪转腾挪,就搞得他们不是抓空了摔上一跤,就是几个人撞在一起,好不热闹。 我看净空牵着念慈的手,紧跟在我的身旁,便冲着念慈低喊了一声:“念慈,快带我去见你的真身。” 念慈真是个聪明孩子,马上挣脱净空的手,一溜烟地钻进了后花园僻静处的一间小房里。我忙跟上,所有在场的人都追着我一路跟了过去。 门是锁着的。我一指门锁,调笑地对丁老爷说:“现在证明您清白的时候到了,请吧。” 丁老爷的脸色是变了又变,半晌,一甩袍袖,道:“我没什么好要证明的。” “要我说,您还是让人把门打开,证明一下的好,我们也都好奇着呢”几个捕快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啊呀,是官爷啊,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来了” “没什么,是你们闹得动静太大,有人报了官,让我们过来瞧瞧,没想到就看到了这出好戏。” 其中一个捕快大咧咧地边说边走上前,拿起门上的锁摆弄了两下,转身道:“丁老爷,请吧,若是这和尚说的不对,回头我一定替你作主,好好请老爷责罚他。” “这”丁老爷面露难色。 “怎么,难道丁老爷您真的心里有鬼”捕快的眼睛象钩子一样在丁老爷的脸上刮来刮去。 丁老爷为难道:“这间房是佛堂,是我夫人平日礼佛的所在,钥匙不在我身上。” “喔那夫人您请吧”捕快将目光打在丁夫人的脸上。 丁夫人的脸变得愈加的惨白,身子一个摇晃,险些没瘫倒,被两个丫鬟连忙扶住。 她缓了口气,冲其中一个丫鬟点了下头,那个丫鬟低头应了声“是”,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上前把门锁打开了。 门吱嘠一声被推开了,屋内空空荡荡,陈设十分简单,只在正中靠墙的位置上放了张供桌,上面有个佛龛,佛龛前面摆了供果、糕饼和香炉之类的东西,供桌前的地上放了个蒲团。 简简单单的一个佛堂,只是这佛龛比较奇怪,用一块红布蒙着。 捕快在屋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盯了佛龛一会儿,转身刚欲走,却一眼瞥见原本紧张兮兮的丁老爷和丁夫人此时似乎松了口气,面上不免露出狐疑不解之色,转身又朝那佛龛看去,突然出其不意地走过去将那红布一把揭了。 众人一阵惊呼。纵然是我有心理准备,也是震惊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疑案(十一) 哪有什么佛像,佛龛之内只有一个活灵活现、红衣绿袄不足两岁的小娃娃正端坐在那里。那娃娃两眼直视,一动不动,分明是一具尸体 太出忽意外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捕快被惊得手一抖,红布便被扔了出去,向后连跳了好几步,险些撞到门框上。 “怎么回事这是活的还是死的”捕快说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谨慎地用手指去探娃娃的鼻息,“呀还真是死的奇怪了,这肉身怎么会不烂呢” “念慈念慈我的念慈啊,你死的好惨啊” 净空悽惨而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我耳边炸响,我的头也“嗡”的一声响了起来。 “是水银。”我咬着后槽牙说:“这孩子是死于非命的,被人从头顶百会处钻了孔,将水银趁着他还未断气时灌入,随着血液的流动遍布身体各处,这才保证了他的尸身不腐。” 捕快惊讶道:“啊谁这么歹毒啊竟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这还用问吗”我冷笑一声道。 捕快转身看向丁老爷夫妇,此时,这二人已瘫倒在地。 “官爷,饶命啊,这孩子可不是我们杀的呀”丁老爷口中争辩着,忽然冲丁夫人喊道:“死婆娘,你哪弄来的死孩子还不快跟官家说清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丁大夫人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地说:“这孩子不是我杀的,是一个道士送来的。” “道士他为什么要送给你这个” “这我他” “我看你吞吞吐吐的,必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心中有鬼,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让我给你找个愿意说的地儿吧。兄弟几个,来啊,把他们这对歹毒的夫妻绑了,押到衙门去,大刑侍候了,看他们还招不招” “是” 身后几个捕快应声上来就要绑人,丁老爷急得大叫:“死婆娘,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等到皮开肉绽的时候才说吗” 再看丁大夫人已面如死灰,连说:“我说,我说” 捕快们停住脚步,一手叉腰,一手握着腰上的配刀,凶神恶煞般地瞪视着她。 丁大夫人此时彻底崩溃了,哭哭泣泣道:“我是有一次逛街,偶遇一个算命的道士,非要拦住我给我算上一命,说若是算得不准,分文不取。 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没什么损失,便让他给算了一卦谁知,他算得极准,竟连我家在哪,家中有什么些人,老爷长什么样都说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我不信。 本来他给我算得挺好,我还挺高兴的,岂料他忽然叹了口气,说我日后会家道中落,穷困潦倒。 我一听,就急了,这哪成啊,就求他给我破解之法,他被我求得没办法,就说,据传养小鬼可以助财运,若养得好,还能有求必应。 我马上就求他给我弄个小鬼来养养,告诉我养小鬼的方法。 他开始时还不肯答应,后来我许以重金,他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他说小鬼不是那么好找的,得给他时间。我怕他收了钱不办事,就先付了部分订金,告诉他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没想到他办事倒挺麻利,没几天就给我带信儿说得手了,但是因为要供养的小鬼必须得经过他的精心炮制才行,所以要让我再等上百日才能将货送到。我就又给了他一笔钱,答应他送来后再另付一笔。 就这样,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把货送到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娃娃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吓得要死,当时就后悔了,谁知道士当场就翻了脸,说小鬼已经请来了,那是送不走了的,养也得养,不养也得养。并且警告我说,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老爷。 我也是没办法才把这小鬼收了,每隔十天半月的就要取我的血来喂养它。不过,自从供养了这小鬼之后,老爷的生意还真是越做越大了,不出两年,我们家就成了这叶城的首富,置了这个大宅院。 为了感谢小鬼,搬过来后,我就把它安置在了这儿,这小鬼真是有求必应,灵验得很,供养得也就更勤了。” 捕快插话道:“你把小鬼放在家里,你家老爷怎么会不知道你这分明是在包庇他” 丁大夫人抽泣道:“我说的都是句句实言,平日我来这里,只说是来礼佛的,求佛主保佑我夫君生意兴隆,财达四海。 我家老爷也是信佛的,听说我供佛很是支持,他也的确曾要亲自来此礼佛,但我慌称佛堂已请高人做法,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否则就不灵验了。所以老爷他一次都没来过,对里面的事情也并不知情。” 捕快在原地上走了几个来回,突然一回头,眼睛象钩子一样钩在她的身上追问道:“除了求财,这小鬼还帮你做了什么事” 丁大夫人被盯着一哆嗦,连声否认“啊,没” “我看您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吧”捕快说着就把手摸向了腰刀。 “啊呀,官爷息怒,息怒”丁老爷忙伸手阻止,转而急得冲丁大夫人跺脚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吧,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难道非要受那皮肉之苦不成” “我”丁大夫人辩解道:“都是一些小事,没什么好说的。” 我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铁了心的模样,便出其不意地诈道:“夫人,故意把二夫人的孩子弄丢也算是小事吗” 她果然一时心急,失言道:“啊呀,这事跟那小鬼没关系,那时候它还没被送来呢” “哦那就是跟你有关系喽”我不放过她,继续追问。 “天赐失踪不会真的和你有关吧”随着丁老爷的追问,大家都把目光投在了丁夫人的身上。 丁大夫人自觉失言,肩膀一塌,捂着脸嚎啕起来,“你还好意思问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你自己” 丁老爷懵了,指着她问道:“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七十七章 疑案(十二) 丁大夫人双手一叉腰,一跺脚,指着丁老爷怒道:“我不就是生不出儿子来吗你凭什么要纳妾也不想想你当初怎么发的家还不是靠我娘家接济 纳个妾也就罢了,干什么要处处宠着她人家纳妾都是小的侍候大的,我就让她侍候侍候我怎么了瞧把你心疼的她不就给你生了个儿子吗生个儿子就了不起了,要骑到我头上了不成” 丁夫人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竟理直气壮起来。 “我今天还就承认了,你儿子就是我叫人给拐出去弄丢的,你能把我怎么样吧还有啊,这女人要是不疯早就让我给毒死了,算她命大,哈哈哈哈” 丁夫人癫狂地大笑起来,丁老爷指着她“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我拍着巴掌,竖起大拇指道:“好敢做敢当,有气魄那您是不是把三夫人的事也说一说呢” “呸三夫人她也配她不过就是个走江湖卖艺的戏子我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用自己滚烫的鲜血供养小鬼积攒下来的家业,她仗着脸蛋好看就要分去一杯羹,凭什么她居然还敢怀孕我不杀她还留着她做什么难道还要让她生出孩子来和我女儿争家产吗” “你是说药里的断肠草是你下的”我趁着她情绪激动的当儿,赶紧追问关键的。 果然,丁大夫人昂首而立,得意道:“哈哈,我有小鬼,这种事还用得着我亲自下手吗笑话” “这么说,你承认张老板是无辜的了” “哈哈哈,没错张老板就是我的替死鬼,不过那药怎么放进去的我还真不知道,要问就得问他”丁大夫人一指供在佛龛里的小鬼向我叫板道:“有本事你去问他”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唰的看向念慈的肉身,又唰的转回来看向我。 “好那我就让他亲口说一说。” 我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下,缓步走向那栩栩如生的肉身,和蔼道:“乖,你现在说话别人是听不见的,你得上了别人的身才行,懂吗” 念慈对我点了下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回头扫视着众人,踌躇道:“上谁的身好呢” 或许是大家都被我这一举动吓得不轻,目光所到之处,惊得众人纷纷后退。 我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略熟的面孔,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守大门的家丁,便用手一指,对念慈说:“好孩子,你看那边那个叔叔的身体是不是挺壮实的扛折腾,要不就上他的身吧” 念慈点头说了声“好”,然后一点都不含糊,嗖的一阵黑风就撞进了那个家丁的身子。 只见那个家丁浑身打了个冷颤,晃了两晃便稳住了,接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象个小孩子一样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哥,您想让我说什么”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毛都要乍开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嘴巴大张着,就差把下巴掉地上了。 我哼笑了一声,眨眨眼,想了想,道:“就说说,那药是怎么回事吧” “药噢,大哥哥,我知道了,您是说小黄花吗” “对,真聪明,叔叔说的就是那种黄色的小花。” “叔叔,那两种小黄花长得可象了,一点都不好认。那个大婶饿了我好几天,昨天傍晚忽然来找我,说要和我做游戏,如果我赢了就多喂我血喝。” “什么游戏” “嗯,就是拿了一些小黄花给我,说厨房有个姐姐在熬药,我要是能把花放到药里就算我赢了,她就喂我。这是小事,我上了那姐姐的身,她自己就把小黄花加进去了。” “后来呢” “后来,她又拿出一种小黄花,和先前的那种很象,让我记住。然后,她又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说如果我能进到里面,在一排排的抽屉里找到这两种小黄花,把它们串着放一下,就算我赢了,会喂更多的血给我喝。” “原来是这样”众人一片哗然,再看丁大夫人,已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捕快上前,戏谑道:“请吧,丁夫人” 丁大夫人瘫软在地,哪还能站得起来,被几个捕快从地上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起来,捆绑了直接押走。 领头的捕快向我施礼道:“敢问法师如何称呼” 我双手合十还礼道:“贫僧神龙寺方丈,净心。” 捕快听了一愣,“神龙寺神龙寺不是荒了很多年了吗” “贫僧自幼在神龙寺出家,外出云游多年,前几日方才归来。” “哦,净心方丈,回头此案怕是还有劳烦您之处。” “放心,贫僧随叫随到。” 捕快点头,道:“这人的事我们管得了,可鬼神之事我们就不在行了,这小鬼该如何处理,怕是还得仰仗您啊。” “没问题。” 捕快又点点头,踌躇了片刻便带着人走了。 “大哥哥,我可以出来了吗” “乖,出来吧。” 念慈欢快地从家丁身体里钻了出来,只见那家丁身形一晃,打个激灵清醒过来,一脸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二夫人一声哭叫,把众人的注意力立时又拉回到了丁老爷的身上,只见他面色铁青,晕倒在地。 我忙过去翻看他的眼皮,稍微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引起的晕厥罢了。用昆在他指尖上划了道口,放出几滴黑血,又在他的人中处狠狠掐了几下,这人也就一口气缓过来了。 丁老爷的眼睛刚一聚集,就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好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 二夫人哭着扑到跟前,说:“老爷,您还有我呢,您还有天赐,您别吓我,您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呀” “爹,你还有我呢”天赐也跑过去,扑到了丁老爷的怀里。 丁老父哆哆嗦嗦地搂住天赐,摸索着二夫人的脸,喃喃道:“对,对,我还有你们呢,我不能倒下。天赐她娘,我对不住你啊,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我不怪你。” 一家人抱头痛哭,在场的人看了皆是唏嘘不已。 第二百七十八章 善恶终有报 我一回头,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瘦削的身影立在那里,显得尤为落寞。 我走过去,对上了一双泪眼。 “想开点。” “谢谢。” “跟我来。” 我带着她走到丁老爷一家人面前,对丁老爷说:“丁老爷,别忘了,您还有个女儿。无论她母亲做错了什么,与这孩子全无关系,希望您日后能够善待她,不要因她母亲的事而迁怒于她,。” 二夫人很会做人,马上起身拉了丁小姐的手说:“小姐,以前你对我不错,也没少帮我,如你不嫌弃,就叫我声二娘,我一定会象对天赐一样对你的。” “二娘。” “诶” 看到一家四口人聚在一起,总算是圆满了,我的心里颇感欣慰。 二夫人和丁小姐把丁老爷小心搀扶起来,欲扶他回房歇息,管家战战兢兢地指着佛龛道:“老爷,这个怎么办” 丁老爷顺着他的指头望了一眼,立时遍体生寒,哆嗦起来,“雷生啊,你说拿它怎么办才好啊你给出个主意吧” 我正色道:“自古养小鬼者众多,但最后结果大多是反受其害。所以说,这养小鬼一事,还是能不沾就不沾的好。” 丁老爷一听,马上摆手,“那我不养了,不养了。” “您不打算再养了丁夫人可说,您生意兴隆靠的可全是它啊,把它送走,您舍得吗” 丁老爷跺着脚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看着它就害怕,若它还在,怕是睡觉都要做恶梦了”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小鬼更是如此,不是你想养就养,想不养就不养的。小鬼会怨恨你,让你连遭横祸的。”我这倒不是在唬他,事实的确如此。 丁老爷一听就更害怕了,颤抖着央求道:“那可如何是好啊雷生啊,我看那小鬼好象挺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帮我跟他商量下,请他走,回头我给寺里厚捐功德,可好啊” “这” 丁老爷见我沉吟不语,忙去拽丁小姐的袖子。丁小姐会意,怯生生、可怜兮兮睁着一双泪眼对我说:“雷生,求你了,你就救救我们一家吧。” 天赐也拉着我的衣襟央求道:“师叔,帮帮我爹吧。” 我本是看丁老爷重男轻女,丁小姐母亲又做出了这等事,担心丁小姐日后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要卖丁小姐个面子,让她父亲忌惮着她些,现在见一切按着预期发展,便顺坡下驴道:“好吧,那我就试着跟那小鬼商量一下。” 丁老爷忙不迭地连连点头,“诶诶诶,好” 此时,净空抱着孩子就站在我的对面,念慈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冲他笑笑,说:“乖孩子,这里不好玩,以后跟叔叔走,离开这儿,好不好” “叔叔”念慈一愣,马上伸手指着我说:“没有叔叔,只有大哥哥。” 净空听了瞅着我这个乐啊,这孩子,叫差了辈了。我也哑然失笑,瞪了净空一眼。 没奈何,现在说正事要紧,哥哥就哥哥吧,先让他爹占会儿便宜,回头再跟孩子说清楚。 我只好先哄着孩子说:“好好好,叫什么都行,那个先前养你的大婶以后养不了你了,以后就跟着哥哥吧。” 我这话刚说出口,净空就笑喷了,抖得都要变了形,被我狠狠地瞪了几眼,才总算打住。 孩子却很严肃,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指着佛龛说:“大哥哥,我也喜欢你,想跟你走,可是,我走不远。”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我忙打起了包票,“好孩子,乖,不怕的,有哥哥在,这些都不是事。” 念慈扑楞一下转过头去看净空,净空冲他点点头,他才转回身奶声奶声奶气地说:“好。”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诶,真乖。” 我是没什么感觉,在场的人看到我对着空气说话,全都毛骨悚然,吓得要死,恨不能立刻多生出几条腿来赶紧离开此地,可又都象被定住了似的,腿脚不听使唤,立在原地,没一个能动半步的,连神情都凝固了,如木雕泥塑一般。 直到我说:“好了,他答应了,会离开,不会找你们的麻烦。”众人这才捶胸吐气,松了下来。 我看大家没那么紧张了,又补充道:“不过,在官府没将此案结案之前,还是先将这个房门锁上吧,谁都不要进。等事情结束后,我自会将他的肉身带走。” 丁老爷长出一口气,“太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当夜无话,天亮后,早饭一过,衙门就来了人,把前一天在场的人全都叫了去,录了口供、证词。 那丁大夫人的神志似乎已有些错乱,被老爷问到为什么要选张老板做她的替死鬼时,竟然诡辩道“那能怪我吗谁叫他生意做得那么好日前,我家老爷想和他合伙做药材生意,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凭什么我家老爷要和他合伙那是给他面子,他竟然不要想想我就来气。他若是被置了罪,别说合作了,他所有的生意就都成我们老爷的了”说完就狂笑不已,让在场的人无不愕然。 最终,丁大夫人因为拐带幼童、害人性命,被当场判处死刑,暂押监中,只待秋后问斩。可惜,那个道人因送过小鬼之后再未出现,所以无从查其下落,没奈何,只能根据丁夫人说的画了像,张榜通辑,张连生则被当堂释放。 张连生劫后余生,感激涕零,自不必多言,只是我看他脸色铁青,形容枯槁,有些奇怪,但也未多想,只道他是惊吓过度,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整整忙了一小天,事情总算是有个了结。回到丁家,依先前的承诺,自是要在灵棚里接着念经做法事。 丁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见了我都变得敬畏有加,小心翼翼,连丁老爷对我都改称“您”了。 当晚,净空带着儿子玩去了,我一个人在灵棚里打坐。夜半三更,忽然有些疲乏困顿,眼皮粘了起来,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女鬼的良心发现 恍忽间似乎刮起了一阵阴风,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恍然好似在哪见过。 我心中一惊,大晚上的,女子独自一人外出不说,还来到此等阴气十足的地方,怕是非精即怪,只是不知她意欲何为心里揣摩着,便闭目假寐起来。 只见那女子窈窈窕窕的来到身前,倒身便拜。 “恩公,我是丁府的三夫人,本是个苦命人,走江湖卖艺来到此地,巧遇丁老爷,被他看中纳为妾。丁老爷和大夫人都待我不错,本以为从此有了着落,可以不再漂泊,很是满足。 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大夫人特意请了郎中给我诊治,郎中说是小病,有感风热而已,哪成想一副药服下,没多久我就开始恶心、呕吐,不多时又开始腹痛,抽筋、眩晕,话也说不清、呼吸都困难,很快就不醒人事了。 当我听说是因为药铺管理不善,把药弄混了,才让我送了命,断送了我的美好生活时我恨极了那个药铺老板。 昨儿天刚黑,我就去了监牢,吸了他的阳气,可我没想到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大夫人,我现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十分的煎熬,所以,我今日前来,一是想要感谢您帮我找到了真凶,让我做了回明白鬼,替我报了仇;二是想拜托您去救救张老板。 我知道您不是凡人,您一定有办法的,否则,他怕是活不过三日了。他要是死了,我就真是罪孽深重,做鬼也不得安生了。” 我看那小女子说得非常恳切,便也不好再假寐下去,睁开眼道:“好,我答应你,但要切记,他日再为人时,切不可偏听偏信,要多动自己的脑子,明辨事非。记住,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啊” 女子听了,俯身叩拜,“谢法师教诲” 忽悠一下,头往下一沉,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外面的天色依旧黑着,我起身在灵棚内转了一圈,棺材还老老实实在原地儿呆着,棺钉虽未钉上,但也算盖得严丝合缝。一对白色的蜡烛,已蜡泪成坨,刺刺拉拉地摇曳着晦暗不明的兰芯火焰,在将要燃尽之际,不甘心地蹿了几个高,随后又迅速矮了下去,缩成豆大的一团,眨眼间便熄成了一缕黑烟,扶摇直上,升到棚顶,渐渐散去。 眼前的场景莫名的熟悉,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看那满棚的纸牛、纸马、纸轿、纸屋、花圈、挽联阴森森的透着寒意,一排的纸人,惨白的脸上点缀着猩红的嘴唇和漆黑的眉眼,在这夜色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那眼睛,好象你走到哪里,那眼珠就跟着转到哪里似的。 我心中一凛,暗道:“也不知这扎给死人的玩意儿会不会也成精做怪,待出殡之日,必用三昧真火将它们烧个彻彻底底。 我心里这样想着,那些纸人竟然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眼睛立时惊恐地竖成了一条线,全身炸了毛一样地颤动起来,发出了唰啦唰啦纸张摩擦的声音,然后,所有的纸人突然同时凌空跃起向我扑来。 我一个瞬移让它们扑了个空,同时念起了往生咒。顿时,灵棚里响起了一阵吱吱哇哇地怪叫声,眨眼之间,整个世界就变得清静了。 “大哥哥”一声脆生生的呼唤,把我从梦境中唤醒。 我平稳了心神,缓缓张开双眼,原来是净空和念慈回来了,小家伙正攀在我的膝头,小巴狗一样的看着我。 我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坐在原地,原来刚刚一直都是在梦境中,可那梦太过真实了,让我心有余悸,甚至让我有些怀疑现在是否还是在梦里。 “怎么了,净心你没事吧”净空不安的看着我。 我甩了甩头,道:“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是恶梦吧看你,出了一头的汗。”净空嗔怪地看着我,颇为心疼地说。 我伸手一摸,可不,满头的大汗,水洗的一样,衣服都湿透了,小风一吹,凉嗖嗖的,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皮肤上蹙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将阴寒之气尽数散了出去。 我用下巴点了下红漆棺材,道:“我梦见这棺中的人了。” “喔有这事不会是看你这白嫩的小和尚守了她这两日,特意来谢你的吧” 我白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故意在打趣我,没好气道:“你说对了,是表示感谢,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说” 我拧眉道:“她说张连生被她吸了阳气,怕是活不过三日了。” 净空惊讶地大张了嘴巴叫了起来:“不会吧那可怎么好” 我瞥了眼门外,道:“现在天还黑着,这托梦之事也不知有没有准,也不好就这么冒然前去,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早饭的时候,我与丁老爷说起昨晚之事,丁老爷惊诧不已,非要与我一同前往,去看个究竟。 我带着他先去了陈记药铺,看到封条已被揭去,已然开板做生意了。 进了门,店里的伙计们正忙着打扫,看见我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计,齐声声地说:“小老板好” 我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张连生,便问:“你家张老板呢” 其中一个伙计回话道:“回小老板话,张老板一早就来了,这会儿身体不舒服,在里面歇着呢。” “带我去见他。” 话音刚落,就见先前那个带我去丁老爷家的伙计急三火四地从里间跑出来,一抬头看见我,喜道:“啊呀,可看到救星了,您快瞧瞧老板吧,他突然晕厥了,看样子怕是不行了” 我一听,一个箭步蹿了过去,进到里间。只见张老板牙关紧咬,面色铁青透着黑,口吐白沫,倒在榻上,浑身僵硬,已如挺尸了一般。 我忙过去,搭上他的脉门,还好,尚有一丝脉动。忙咬破右手食指,左手掐他两腮,撬开牙关,将血滴入他的口中。 第二百八十章 传奇 直到眼看着他眉心处的黑气渐渐散去,才算松了口气。扭头一看,门口处已聚了不少人,有伙计,也有来店里买药谈生意的客人。 此时,人多眼杂,刚才那一幕若传了出去,指不定又会惹来什么麻烦。 略一垂眸,心里便有了计较,于是对伙计说:“快去用上好的山参熬碗参汤来给你家老板服下。” 伙计忙不迭地“诶”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我趁着张连生昏迷,在他的身上一通按穴推拿,把看热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过不多时,参汤熬好了,我将一整碗的参汤给他灌下,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张连生喉咙里“嗝喽”一声,一口浊气从口中吐出,人便醒了过来,气色也好了不少。 “呀,小老板,您怎么在这儿啊我这是怎么了” 张连生看到自已躺在榻上,围了一屋子的人,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挣扎着要起来,被我强行按下。 伙计非常激动,不等我言语,抢着把话讲了,“老板,您可下是醒了,您刚刚都死过去了,多亏小老板出手相救,妙手回春,才让您起死回生啊” “喔”张连生略显僵硬地转动着眼珠看向我,抓住我的手,轻轻拍着,有气无力、气若游丝地说:“小老板呐,您又救了我一次,太感谢了,您简直就是我张连生的再生父母啊,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您的了。” 我最听不得人跟我说这句话,握住他的手,说:“张叔,您说什么呢我要您的命做什么您记住,您的命就是您自个儿的,您要好好活着,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张连生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嘴唇哆嗦着,抿了又抿,哽咽道:“谢谢。”说着,一串清泪便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一侧的面颊。 我忙替他把泪拭去,和气道:“叔,您的身体还没恢复,不易劳累,需要静养,我给您开个方子,按时服用,三天后就大好了。” “多谢小老板。” 要来纸笔,将方子写好,让伙计拿去照方抓药煎了,然后起身告辞。 张连生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丁老爷,惊讶道:“哎呀,这不是丁老爷吗您怎么也来了啊” 丁老爷忙打躬施礼道:“对不住啊,张老板,说来惭愧,大夫人偷梁换柱,诬陷了您,让您蒙冤入了狱;三夫人误会您害她送命做了鬼,跑到大狱里去吸食了您的阳气,害您险些送命,若不是有雷生这孩子,啊不,净心方丈仗义相救,我岂不是罪孽深重,还有何面目见人呐” 张连生惊道:“吸我阳气丁老爷,此话怎讲啊” 丁老爷遂将我做梦一事说与众人听了,大伙儿都道是世间闻所未闻的奇事。 回到丁家,又念了两天的经,到了第五日将三夫人葬了,总算是尘埃落定。 净空这几天当鬼当得很开心,与念慈白天在卷轴里休养,晚上出来游玩,到哪都是畅通无阻,自在得很。父子俩整天嘻嘻哈哈的,倒也快活。 不过,当我提出如何处理念慈的肉身时,净空沉默了。我知道他是舍不得,但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肉身不过是灵魂的栖息之所,现在有卷轴做他们永久的家,还留恋那肉身做甚况且,没了肉身的束缚,念慈在卷轴灵力的作用下,已经渐渐失去了对血的渴求,这是最让人高兴的事。 我笑着对净空说:“师兄,我用三昧真火烧了它,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免得日后什么时候再落入了坏人手中,让念慈受制于人,不是很好吗” 净空听了,有些不解,“怎么还会受制于人呢” 我耐心地解释给他听,“小鬼之所以能帮人办事,除了有喂养关系的存在外,还在于他的肉身上被施了咒,让他离不开伺主。 比如,先前害他性命的那个道人,就是在他肉身上施咒,将念慈的魂魄强行拘在里面,再用伺主的血喂养他,使他不得不听命于人,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要知道,施咒这事儿很是邪门,通常只有施咒的人才能解,就连我也无法弄清楚他到底下了怎样的咒。因此,留着肉身就等于在身边放了个不确定的因素,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那道士使个什么法门,念慈就会不受控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有乾坤轴护着,毁了肉身,念慈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他就可以和你一样,自由自在的做回自己了。” 净空吐了舌头,后怕道:“这么可怕,那你还是赶紧把它烧了吧,不过,你得多烧几柱香,多为他念几遍经文。” 我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放心,这是我亲侄儿,差不了。” 我请丁老爷做了副小棺材,将念慈的肉身殓了,让人直接抬到后山,放了把火。 不过,此次念的不是往生咒,而是大悲咒,逝者已矣,但送走的不过是一尊肉身,而真正的灵魂却已被我收在乾坤轴中,我在他在。 在念咒之前,我是重新征求了净空父子意见的,是想永远做鬼跟着我,还是选择魂飞魄散,亦或坠入轮回。必竟喜欢在红尘中打滚的人大有人在,不是谁都能看得透、参得破的,我不能自以为是的为他们做决定。 结果,他们想都没想,便异口同声地选择了前者。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或许我的私心也是这样想的吧。 肉身被毁后,念慈在卷轴中被乾坤轴的灵力罩着,不但没有感到痛苦,反倒成了精似的,强壮了许多。 经此一事,我的名声雀起,远近闻名,神龙寺一时热闹非凡,香火鼎盛,求医者众多,把我忙得不可开交,功德箱也总是被塞得满满的。 有几次,因为太忙,忘了将箱里的钱清空,引来了盗贼夜里来偷,被在外玩耍的净空父子发现,将其捉弄得魂都差点吓没了,连滚带爬的逃下山去。 此事不知怎知的传扬了出去,人们都说神龙寺有佛主庇护,从此,不但再也无人敢觊觎寺里的财物,而且香火更盛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猜谜大会之故人相见 神龙寺名声在外,陆陆续续前来挂单的僧人也就多了起来,很快又聚了有几十人。 对于这些人,我并不指望他们对神龙寺能有多深的感情,自然也就不会放心地将寺院交到他们手上,只是让他们打理一些日常事务罢了。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度过,转眼间就到了年根。春节将至,山下热闹非凡,到处都张灯结彩,山上反倒清静了许多,我便乐得清闲自在,躲在方丈室里打坐修行。 不想,大年初一一大早寺院就迎来了大波客人,络绎不绝。 一问才知道,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说法,说大年初一到神龙寺祈福,新的一年就会有好运气。结果几乎全城的人都出动了,祈福的队伍排成了长龙,恨不能把大殿的门槛都给踩破了,幸亏寺里的香备得足,否则,还真没法满足大家的需求呢。 人们在祈福的同时,给寺里送来许多糕饼、果品之类的年货,一天下来,竟堆满了几个库房。 东西太多了,光寺里的人哪吃得完于是,我便召告出去,十五那天晚上,神龙寺要办庙会,并举行猜谜大赛,猜中灯谜的奖品就是那些糕饼和果品。 其实东西不在多少,就是图个乐呵,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最后的重头戏,是由我亲自为大家诵经祈福,并为猜中谜底最多的人送上我亲笔写的福字。 寺里的僧人们这下累得可不轻,从初二就开始起早贪黑地准备材料,糊灯笼,写灯谜。不过僧人也是人,难得从事一次与娱乐有关的活动,都觉得新鲜,因此,虽然忙碌,却也乐此不疲。 最兴奋的当数净空父子,平日里哪有这许多趣事,到了晚上,两个人一获得自由,立马疯了起来,把僧人们辛辛苦苦糊好的灯笼弄坏了不少,被我关进卷轴里不让出来,以示惩戒。 不管怎么说,寺里上上下下总算有了过节的喜庆气氛,不显得那么冷清。我虽不在意这些,但看到大家高兴,便也跟着欢喜。 十五终于在众人的盼望中如期而至。 大白天的,整个青峰山便热闹了起来,从山脚下一直到山上的神龙寺,沿途都被小摊小贩各式各样的小货摊给占满了,人们都把去神龙寺的庙会当成了一大盛事,拖家带口的到山上来游玩。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就被点亮了,从山下一直蜿蜒到寺里,象条长龙,煞是好看,沿途到处都是人们喜悦的笑脸。 禁不住净空父子的软磨硬泡,在净空的一再要求和保证下,我将他父子二人放出卷轴,告戒他们千万不要惹事,可还没等我说完,这俩人就喊着“知道了”,便没了踪影。 我微笑着无奈地摇头,这个净空啊,做了鬼之后真是活回了自我,与童真的念慈有的一拼了。而我,心却更静了,躲到方丈室里打坐,远离了外面一墙之隔的喧嚣,入了定。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徐睁又目,神清气爽,感觉整个身体都通透了,舒服得很。 “大哥哥,外面有个爷爷可厉害了,猜中了好多灯谜呢,您要不要去看看”念慈突然穿墙进来,扑到我的膝头,指着门外说。 “哦哪个爷爷这么厉害呀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念慈拍着小手,蹦跳着说:“好啊,好啊,我带您去看”说完,也懒得走门,直接又穿墙出去了。 我慢悠悠地出了门,回身关门的当口,一眼瞥见念慈在不远处正跳着脚冲我招手。 我笑着朝他走去,他竟不等我,见我快到了,又往前走。我刚要一个瞬移过去逮住他,却听到院墙的角落处传来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和狼吞虎咽的声音。 有人躲在那里吃东西是小偷 我放眼望过去,果然有一人蹲在地上,左手拿着糕饼,右手拿个苹果,正头也不抬地吃着。 我想,这人一定是饿极了,苹果咬得咔嚓响,感觉都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到了他的面前。那人看到了我的脚,停住了动作,顿了片刻,才慢慢抬起了头。 怎么是他 难道这就是缘份 眼前这人竟是当初把我捡到寺里的扫地僧奇怪的是,他并未穿僧袍,头上还缠了块布巾,难道他还俗了不成 我记得他的法名应该叫普贤。听方丈说过,他并不是在神龙寺出的家,而是云游的苦行僧,游至神龙寺,便在此落脚挂了单。 在我的印象中,他为人低调谦和,一直毫无怨言、规规矩矩地做他的扫地僧。平时很少说话,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十分的谦恭,但又似乎和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从未见他与任何人走得很近、交好过,即便与我,也只是见面时,淡淡地冲我笑笑而已。 记得我下山那年,他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还算风华正茂,如今不过是七八年的光景,他却苍老了许多,黑了,瘦了,皱纹也爬满了额头和眼角。 看得出,他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简直就象个乞丐,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怎么是您”我惊道。 普贤也张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我,手一松,吃剩的半块糕饼和果核掉在地上,滚到了一旁。 “您认不出我了吗我是净心呐” 他愣了一下,忙使劲将鼓在腮里的东西嚼嚼咽了下去,忙不迭地用袖子擦了一下嘴,站起身来,双掌合十,毕恭毕敬地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普贤见过方丈。” 故人相见,心里就是觉得亲切,我忙还礼,热切地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普贤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依然恭敬地说:“普贤不过一介扫地僧,怎受得起方丈用您来称呼呢” 我却不以为然,热情如火地说:“瞧您说的,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哪来那么多的俗礼您这样说不就是见外了吗更何况,若没有您当初捡我入寺救了我一命的善行,哪会有今天的我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猜谜大会之砸场子 普贤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两手一直蹭着衣角,呐呐道:“这个不算什么,我只不过赶巧碰上,把您抱了回来而已,换了别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况且,光我抱回来也没用,还要方丈他老人家同意收留才行啊。” “您就别客气了,咱们当初能相遇,那就是你我的缘份,您若不嫌弃就留下来养老吧,别再四处漂泊了。” 普贤闻言,霎时泪光盈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想,在他过去的日子里,得到的关爱一定非常少,所以才会如此容易被感动。 哎,真是个可怜人。 我去拉他的手,他往后退了退,道:“不干净。”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毅然挽过他的手,说:“随我来。” 这时,一个打杂的僧人正好匆匆忙忙地从前院进来,楞头青地往方丈室的方向跑,被我一声呵住,“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做什么去” 打杂僧回头看到是我,忙躬身施礼道:“回方丈的话,猜谜活动马上要结束了,大家都盼着您去送祝福呢” “哦,我知道了。” 我松了握着普贤的手,交待道:“这是普贤大和尚,你带他去淋浴更衣,找监院领些衣物用品,在寝堂给他安排个住处,再让厨房做碗热汤面给他吃。” “是。” 我又对普贤说:“您就随他去吧,今晚先好生安歇,明日咱们再好好叙旧,如何” 普贤十分恭敬道:“好,都听方丈安排。” 辞了普贤,我来到前院,绕过大殿,被眼尖的人看到,随着一声“方丈来了”,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 我大步流星走到事先设好的高台之上,坐好,说了几句恭贺新年的话,便诵念起了大悲咒。 此时,可以说是万众瞩目,在场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我的身上,但在这众多的目光中,我却感受到了两束特别的目光,那目光极为炙烈,从我披着袈裟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紧紧地粘在了我的身上,眼睛连眨几乎都没眨过一下。 我心中暗暗吃惊,会是谁呢 我不自觉地合上双目,嘴里诵念着,毛孔却大张开,一心二用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很快便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人身材高大,足有八尺,五缕美髯,仪表堂堂,龙睛虎目,炯炯有神。头带一抹玄色网巾,身着一袭绸缎的月牙白宽袖束腰袍衫,显得整个人异常的精神。 此人看上去六十来岁,但腰板笔直,全无老态,气宇轩昂,站在人群中十分的醒目,让我立时想起了假作捉刀之人的曹操。而他旁边立着的那几个人也同样惹人注目,明明是一身商人的打扮,偏偏眼神机警,身强体壮,实在是违和啊,怎么看怎么象是练家子。 我心下了然,认认真真把经念完,招呼僧人递上纸笔,挥毫在红色方纸上写了个大大的草书“福”字,然后将笔放下,让僧人将我的字高举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好字”底下一片叫好声。 旁边的僧人高声道:“请猜中灯谜最多的那位施主上前领福。” 僧人连说了三遍却没人应答,人群一时间骚动起来,开始嗡嗡嗡交头接耳地议论:“谁这么拽啊多好多吉祥的事啊,怎么就不应呢”人们东张西望好奇地寻找这位幸运者。 这时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喊:“方丈,听说您法力高强,是位得道高僧,现在中奖的人躲起来了,那您能不能在这众多人里找到那个中奖的人啊” “呀,这个提议好啊,净心方丈,您就给大家伙表演一个吧,让我们也都开开眼”响应的人居然不少。 什么情况这是要砸我的场子吗 我暗自哂笑一声,拿眼睛一扫众人,全场顿时雅雀无声。 我轻启朱唇,朗声道:“今天是正月十五,神龙寺举办猜谜大会,图的就是让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心想事成、吉祥如意。既然大家有此雅兴,那贫僧自然不会抚了各位的意,相信佛主在上,定会让我找到那位获奖者的。” 我们猜谜的规矩是发给每个首次猜中灯谜的人一根竹签,并用在上面画一条墨线;然后,每猜中一次,都会在上面加画一条横线,以此为凭,做为最后领取奖品的凭证。 本来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净空此时站在对面有些着急,抓耳挠腮地想帮我,却又不知如何来帮。 倒是念慈跑到那个美髯公跟前,指着他,远远地冲我喊:“大哥哥,大哥哥,就是他,就是这个老爷爷,他猜的最多了,我都看见了。” 我微微一笑,看来,我想的果然没错。我将手一抬,道:“那位施主,请吧。” 那人却站在原地不动,骄傲地看着我,用挑衅的口吻说:“方丈,你无凭夫据,凭什么就说是我” 我毫不退让,强硬地回应:“就凭你趁我闭目念经之时,将竹签交给了他人。” 那人这才一惊,眼神中少了一丝不屑,但又不想认输,转了一下眼珠,硬梗着脖子道:“你也说你是闭着眼睛念经的,那你是怎么看到我把竹签交给别人的出家人可不经受打诳语啊今天你若是找不来那个人,那就是你在胡言” “你这人,怎么敢这么和方丈说话太无礼了” 旁边的百姓都对他侧目而视,把他当成了怪物一样地指责他,而他身边那几个商人模样的年轻人则不着痕迹地把他围在了当中。 我瞅着他,也甚觉好笑。这人,不知道叶城大大小小的百姓已把我当成活神仙了吗在他们眼中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这样公然的挑衅,就等于是在亵渎他们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不被人指责才怪呢 我抬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然后笑着对那人说:“请让您身边穿蓝衣的那位年轻人上前来。” 我话音一落,两人皆是一愣,对望了一眼。美髯公道:“他一个大活人,他想去哪便去哪,哪是我让与不让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猜谜大会之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我也不辩驳,只笑了笑,温和道:“您不发话,我怕他不敢呐” 两人又是一愣,年轻人忙看向那人,那人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扭过脸来,不屑道:“有什么不敢的上就上” “慢着”年轻人刚要举步,就被我呵住。 那年轻人一愣,旋即就扬了脖子嗤着鼻子道:“你这是何意我要过去,你又不让,是知道怯了要认输吗” 我忍着笑,没理他,而是对着众人道:“请大家都往边上让让,给这位年轻人让出个道,免得他将藏在袖子里的竹签扔在地上被你们踩着了。” 我话刚一出口,年轻人前面便唰的让出了一条足足两尺来宽的道,年轻人的脸立时变了色,一时羞忿难当。 没等他发难,我便抢先道:“为了证明您的清白,请您抬起胳膊走过来,到这高台之上,让在场的人都看个清楚,做个评判。” “你” 年轻人脸胀得通红,瞪圆了眼睛就要发飙,被美髯公抬手制止道:“方丈,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今晚的获奖者,也的确将竹签放到了他的袖子里。” 人群一阵哗然,美髯公却并不理会,而是从年轻人的袖子里取出竹签握在手中,高高举起道:“可是,我还是不服,如果你能猜中这竹签上总共画了几条线,我就服你”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他这不是难为人吗” “就是” 人们纷纷斜睨着看他,不满地议论着。 念慈站在他旁边,跳着脚冲着我比划,“大哥哥,十条,十条,他猜中了十条,我看到的” 这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自然也不会轻易这么认输。 我谨慎地将他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在脑中慢慢地回放,仔细观察每一个细微之处,终于让我捕捉到了。 我头脑运转的时间与眼前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同,虽然脑中的画面经历漫长,但其实,也不过是我垂眸又抬起的一瞬间,在外人看来,我只是略微愣了一下而已。 我在万众瞩目之下,看着那人,嘴角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微笑,我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又将手翻过来,然后又比了个一,道:“十一条。” “不对,不对大哥哥,您猜错了,是十条老爷爷猜谜厉害,我好奇,数过的”念慈急得直跳脚,冲我摆着手直喊。 我笑着解释道:“其中十条是毛笔画上去的,别一条则是您刚刚用指甲划上去的。” 那人听了我的话立马愣住了,慢慢摊开手掌,哈哈大笑道:“好没想到我大明国还有此等人物好佩服” 我示意身边的僧人将福字给他送过去,那人接了福字,展在手中细细端祥,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双掌合十,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祝我大明国国运昌盛,福泽四方,千秋万代。” 那人听了,挑了下眉毛,望向我,若有所思,而周围的百姓则跟着欢呼起来,“国运昌盛”、“千秋万代”之声不绝于耳。 我对身边的僧人耳语了几句,便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在他呆呆的注视下,趁着众人欢腾之际,翩然而去,只留给他嘴角的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进了后院,四下无人,我急速瞬移回了藏经阁,一头钻进卷轴里,同时也把净空父子拘了进来。 念慈抱着我的大腿说:“大哥哥,您可真厉害,他自己划了一道您都知道” 我拍了拍他的小脸蛋,对净空说:“师兄,这里咱们怕是要呆不下去了。” 净空疑惑道:“怎么了是因为刚才那个人” 我点头,“没错。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我想,那人怕是当今的圣上。” 净空失声叫了起来,“什么怎么可能” 我没吭声,兀自坐到桌边,右手一伸,在虚空中幻化出一盏玉壶,左手上幻化出一支玉杯,悠然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品了一口,拿着杯子欣赏着羊脂玉的杯上袅袅升腾的热气,有些出神。 猛一抬眼,却见净空还在对面瞪大了眼睛盯着我,才恍过神来,忙解释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前段时间为了吸引香客,我做事太过高调,以至名声在外,引来这些是非在所难免。何况张连生与宫中素有药材生意往来,我的事会传到宫中也不足为奇。” 净空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扶案托腮道:“可你说的是当今圣上啊圣上得多忙啊,人家每天日理万机的,就算听说了,挺多派人来传你进宫瞧瞧也就算了,也不至于亲自跑到这儿来吧你怎么就能如此肯定一定是他呢有什么凭据吗” 我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微扬眉毛,道:“没有凭据啊,就是凭感觉。你要知道王者之气不是谁都有的,而且也是藏不住的,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那么几个人。” “身边的那个人那几个人怎么了不就是几个商人吗” 我将杯子放下,奇道:“你难道没注意到他们是一起的吗那几人一个个可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能让他们如此小心护卫的人,你想,他能是什么人” 净空双手扶案,腾的站了起来,大惊小怪道:“你确定” 我笃定地点头,“确定。”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就跑路吗” 我摇头道:“今晚还不至于有事。如果我猜的不错,他肯定想要见我,我已经吩咐过了,让人拦住他,不让他进到后院来。” “那要是拦不住怎么办” “他现在是乔装的,应该不会硬闯,我就在这寺里,是煮熟的鸭子,他不会想到我会走,所以不至于急于一时。明天,估计明天他还会来。” “那要是被他们堵上了怎么办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摇头,“要走也得处理完事情再走。” “什么事” “把洞口封住,毁了墙上的机关。” “哦,可是没材料啊,怎么办” 我笑了,“谁说没有,你看。”我手往地上一指,虚空中便多了一个木桶,里面满是青灰色的粘稠物。 第二百八十四章 猜谜大会之他是谁? 净空过去用手指蘸了一点,用指头捻了捻,放在鼻子下又闻了闻。 “这什么东西啊”净空说着伸了舌头就要去舔,我忙出手制止他,“别尝”净空被吓了一跳,僵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看净空瞅我的小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解,真是哭笑不得,我这师兄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好奇心这么强了,什么都敢尝试。 我左手拉过他的手腕,右手上已多了一条帕子,一边帮他擦手,一边解释道:“这不是吃的,是白膏泥,粘性好,用它把洞口的石板封上,干了后,会非常结实,王公贵族通常都是用它来封墓的。” “这样啊”净空惊叫着,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帕子,自己使劲地擦了起来。 我窃笑着把该用的材料弄齐,然后将它们连同净空、念慈一起带出了卷轴。 三个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毁掉了机关,把夹壁墙填实,并把青石板和墙砖封死,还细心地将勾缝处做了旧,让人看不出它们与周围的砖有什么不同。 “你不后悔”忙完一切后,净空侧头看着与他并肩而立正端祥着一晚上成果的我,犹豫地问。 我摇头,“不后悔,有的只是高兴,终于有人不必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而苦苦等待千年了。” 净空似有所悟,也轻松了心情,笑着说:“是啊,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了,再没有什么宿命了。” 我点头,笑着说:“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活得精彩,为什么一定要束缚在这个地方呢” “我就怕你舍不得,必竟这寺院是你亲手建的,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有那么多的回忆”净空斯斯艾艾地说着,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我瞅着他,突然爆笑起来,“是你自己舍不得吧还拿我说事” 净空的脸唰的一红,恼道:“对,我是舍不得啊,可我更放心不下你,所以我得跟你走啊” 我忍了笑,安慰他:“暂时,咱们只是暂时离开,我保证,将来还会回来的,不,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说想了,咱们立马就回来看,怎么样” “真的那可太好了,你答应了的事,可不能食言啊” “当然你师弟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 刚刚不知跑到哪玩去了的念慈突然出现,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说:“大哥哥,大哥哥,你要去哪别忘了带上念慈,念慈也要跟着你。” 我抚着他的头,含笑道:“好,带上念慈,以后大哥哥无论走到哪,都会带着你。” 念慈高兴地蹦跳着拍着小手又穿墙出去玩了。 我望着他已消失的背影不禁感叹,无忧无虑可真好。 一旁的净空不知为何忽然大笑起来,我一猜准没好事,果然这家伙捡了大便宜似的指着我道:“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终于自己都承认是哥哥了,那以后就当是我儿子吧。” 我轻踹了他一脚,瞪他道“这不是孩子太小,掰扯不明白嘛,你跟着当什么真”说完自己也笑了。 等笑够了,净空偏过头来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狡黠一笑,道:“休息,休息一会儿。” “哦那我去找念慈了,你自个歇着吧。” 我笑而不语,轻轻颔首,净空便也一阵风地去了。 早斋刚过,我便召集众僧人到方丈堂开会。 我高坐堂前,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搜寻普贤,结果,在后面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他。 此时,他已梳洗干净,穿了合身的僧袍,显得整个人年轻了不少,但眉眼低垂,象属黄花鱼的,一副溜边站、毫无存在感的架势,这让我的心猛的提了起来,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深深懊恼。 这个普贤也算是神龙寺的老人儿了,看他言谈举止颇有些书卷气,不象是个粗人,但却始终默默无闻,长年干着最不起眼的活计。难道他真的就是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甘心一辈子在寺院的最底层做事吗还是另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寺院虽说是佛教信徒出家修行的道场,是供奉佛主的地方,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寺院里也是如此,芸芸信众,真能做到纯粹的无欲无求又能有几人呢 但反过来说,如果真的能做到纯粹的无欲无求,那也就修行到家了,岂不是得了大智慧,将宇宙万物三界诸相均看得通透了,这样的人那还是人吗与佛陀又有何异 所以说,出家之人,虽已斩断了三千烦恼丝,但那只是形式上的,而从内心上真正做到斩断各种欲念、放下一切,与佛陀还差得远呢,所以我们才要修行。 眼前这个普贤,他隐藏在寺中多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只有两种可能:一、他是大彻大悟的智者,二、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显然,他不是那个能与佛陀比肩的人,那也就是说他有秘密 我被这个认知重击了一下,微眯了双眼。他如此小心谨慎的隐藏自己究竟是要掩盖什么呢 原本我召集大家来,是想交代下去,让普贤接任方丈,把寺院交由他来打理的。必竟和他是老相识,又有当年的救命之恩,从感情上来讲自是比其他人来得亲近些。但此时此刻,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我犹豫了。 神龙寺必竟是凝结了我太多心血的地方,它的秘密虽已被我掩盖,无须再有人为了守着那个秘密亦或为了等待我的归来而空耗生命,但我也绝不能把寺院稀里糊涂地交给一个来历不明不值得信任的人来打理。 看着眼前恭敬有加的众僧人,我想,纵有万般不舍,我终究是要离开的,这寺院终究是要交给他们的,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而已,尽量给他们找一个象我一样对寺院有感情的人,守护好神龙寺。我希望那个人是普贤,但那只是希望,要想走得安心,我就必须先弄清楚普贤的来历再说。 第二百八十五章 猜谜大会之胆气 说到底,我也不是佛陀,也有我放不下的欲念。我虽悲悯众生,但也无法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让万物众生在我心里完全平等。 神龙寺对于我来说有着太多温情的回忆,我想让它好好的,如果可能,我甚至希望它能够永存于世,就象没有哪个帝王不希望他的王朝能够千秋万代一样。 这就是我的欲念。我想,我永远都无法做到视它的前途命运如草芥,因为神龙寺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方丈,方丈” 旁边的沙弥轻轻的一声呼唤让我回到了现实,我缓缓眨了下眼,把之前原本打算说的话咽了回去,临时找了个话题,询问了一下昨日猜谜灯会的情况。 僧人们立马都很兴奋,纷纷说了一些昨晚的趣事,尤其是我那送福环节长了神龙寺的声威,让每个僧人脸上都有了光,觉得特有面子,气氛霎时活跃起来,显得非常热烈。 突然,昨儿听了我吩咐的僧人冷不丁禀报道:“方丈,昨晚那几人真如您所料,您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追着您也要往后院去,被我带人拦下了,让他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后来呢”我不动声色地问。 “后来他们就说自己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天又晚了,走到山下怕是天都该亮了,非要投宿不可。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说的又在情在理,我们也不好再做推辞,就留他们在客堂住下了。” “现在人呢” “不清楚,早斋时没见到他们,可能是昨晚太累,睡得太沉了,大概还没起呢吧”知客在下面答道。 我点点头,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用手指轻敲了几下手边的几案,下面的人全部禁声,严肃起来,听我训话。 我抬眸凝神众人,缓缓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典座,让斋堂每餐多备些水果菜肴,给大家补补身体吧。” “是。”典座恭敬领命。 “监院,回头去衣钵那里支取些银子,给大家每人从里到外再置办套新的。新年了,大家也喜庆喜庆。” “是。”监院愉快地应道。 趁着大伙儿高兴,我开口道:“我今天非常高兴,不只是因为过年,还因为我见到了一位故人,普贤大师。”我站起身,向人群后走去。 僧人们都愣住了,互相用眼神询问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不过,寻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众人很快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普贤身上。 此时的普贤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 我微笑着走到他面前,无视他的错愕,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拉起他的手,挽着他的胳膊就走。 在与普贤的手相触的瞬间,他脑中存储的各种画面便走马灯似的在我脑中过了一遍。我经历了他的一切,体会了他的情感,他的思想,也明白了他的苦衷和隐忍,也知道了他在怕着什么,躲避着什么。 还好,在我看来,他的本质还是宽厚善良的,可以信任,值得我保护。 我一路无语,面带微笑,挽着普贤一路走到大堂的正位,转过身来面向众僧,朗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普贤大师。我自幼是个孤儿,当年被人遗弃在山门外,若不是被大师发现,救了我一条性命,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我看了一眼普贤,他正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眼中隐隐闪烁着一丝忧虑。 我偷偷紧了紧握着他胳膊的手,用坚定的眼神和无忧的微笑来无声地安慰他。 我保持着着微笑面向众僧道:“普贤大师为人谦和,修为深厚,是我敬重的人,也是我学习的榜样。有幸的是,今后,大师就要在我们神龙寺挂单修行了。日后,大家当见他如见我,我不在的时候,寺里的大小事务就由大师代为管理。” “这”普贤大惊,胳膊一挣刚要拒绝,便被我手上一紧,无声地给制止了。 我依然面容温和,也不去看他,只是微笑地面对众僧,看着大家的反应,不过手下却是紧了又紧。 普贤诧异地看看我紧握着他胳膊的手,又看看我,终是未发一言。我知道他这是接受了,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了手。 我见众人皆是瞠目结舌,没反应过来的样了,便微笑着,但却语气颇威地问道:“大家都没意见吧” 众僧人皆如梦初醒,忙着双手合十于胸前,躬身施礼道:“谨遵法旨。” 我又吩咐衣钵道:“今后,在我身旁再设一位给普贤大师坐。” 衣钵规规矩矩地应了,我又特别过问了普贤的生活起居方面的事,给他单独安排了住处,这才将众人遣散。 看着人都走了,普贤急道:“方丈啊,您怎么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下呢”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微笑道:“我只是想给您一个安稳的不必流离失所的晚年而已。” 普贤愁眉紧锁,“我知道您的好意,可是我无德无能的,怎么能担此重任呢您让我去扫地、去帮厨,做什么都行,我保证绝无二话。” 我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在我面前搓手顿足的样子,一言不发,内心无限感慨。 难怪陈胜曾言“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人啊,无论你曾位尊几何,若是先天胆气不足,一旦落魄,与常人又有何异呢 很快,普贤便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在我的直视下慢慢安静下来,不吭声了。 我嘴角挂笑,一拉他的袖子,道:“跟我来。” 他立马受了惊似的慌张道:“去哪” 我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往藏经阁去,那里僻静,外人不得入内,说话、藏人都方便。 把他让入藏经阁,随手将门关上,靠着门,静静地看着这个眼前人。 普贤非常吃惊我会带他到这儿来,但又抑制不住好奇,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控制不住的左顾右盼,嘴里还念叨着:“哎呀,这是寺里的禁地啊,我又不是方丈,您怎么好随随便便让我进来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猜谜大会之好沉的屁股 显然他是个爱书的人,一排排架上的古籍强烈吸引着他 的注意力,两只眼睛都快不够使了,目光极其贪婪的焦灼在上面舍得不收回,直到意识到我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才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却不想撞进了我满含笑意的眸子里。 “您” “我说了,我不在的时候,您可以代行我的权利,所以这里除我之外,您也可以来。” “” “喜欢这些书吗喜欢就接受了我的诚意吧” “好吧。”普贤瞥了一眼两旁的书架,踌躇道:“只是” 我不想再跟他打哑谜,单刀直入道:“您知道昨晚接了我福字的那个人是谁吗” 普贤疑惑地摇头,“不知道。” “我看那人可不是个普通人,身高八尺,五缕长髯,相貌甚伟,虽未穿官服,但我觉着却象个官家,那气度与捉刀的孟德倒有几分相似。” 普贤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失口道:“难道是他”连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呆视着前方。 我紧紧追问:“是谁您认识” “啊不”普贤猛的警醒,摇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谢谢您的好意,我看我还是四处云游要好一些,这些年我已经习惯到处走了。”普贤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被我伸臂拦住。” “你要干什么”普贤大惊失色。 “我并不想做什么,您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您想到处走,可我还想报您的恩呢” 普贤愣怔地瞅着我,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拉着他往里走,拿了个蒲团按他坐下,“放心,您哪都不用去,就在这儿安心养老。我净心不才,别的做不到,保您平安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能走到哪去啊” “您”普贤眼睛瞪圆了看着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您先在这儿看会儿书,我出去会会那几个人。记住,谁来敲门都不要开,您要相信我。” “我相信您。”普贤紧盯着我的眼睛,在我两眼间来回逡巡了许久,才终于点了头。 我出了门,从外面把门锁好,一路不急不缓地往方丈堂走。 远远的就见打杂的小沙弥抓耳挠腮地立在门口张望着,脸涨得通红,鼻尖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离老远一瞧见我,立马小跑过来。 “急什么注意仪态”我抖抖袍袖,慢条斯理地说。 小沙弥忙稳住脚步,双手合十,稳了稳气息,道:“回禀方丈,有几位施主求见。” “没说我不在吗” 小沙弥愁眉苦脸道:“说了,我让他们改天再来,可他们就是不走,现在还赖在里面呢” “嗯,知道了。” 好急的性子我心里暗哼。 我管你是什么来头,既然你不亮明身份,那就别怪我装糊涂怠慢了。” 我一步三摇,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往门口溜达,耳廓微翕,里面几人的谈论尽收耳底。 “要我说,这方丈就是个江湖骗子,肯定是耍了什么把戏。咱们这么些年骗子还少见了吗哪有真的不过就是故弄玄虚,为着抬高身价,借机敛财罢了。” “不会,昨晚上那签子的道道可是咱爷拿到手里后临时起意刻上去的,我看他是够神的,不象是在变戏法。” “可他也太年轻了,根本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嘛陈公公说他是个年轻俊朗的美少年时,我还只道是在说笑,压根就没当真。” “谁说不是呢你想啊,有那么大本事的人怎么不也得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啊没想到还真是嫩啊” “你没听老百姓都在背后叫他活神仙吗” “爷,您说他不会真是神仙吧” 安静了片刻,传起了美髯公沉稳的声音。“他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但小小年纪能有此等本事,我却是不信,除非” 我心头一惊,顿住脚步,只听有人神秘的低声猜测道:“您是说” “没错,除非他长生不老。” 我眉头一挑,默叹,果然不出所料。 提起精神,紧走几步来到门前,大堂之上,那位美髯公正大模大样的坐在我的位置上,其他几人则围着他抵头窃窃私语。 我轻咳了一声,引得他们一起转头来看。我没怎样,他们倒是被吓了一跳受了惊似的,忙站直了身子;而那位美髯公就老辣得多,脸上的惊奇之色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纹丝不动的侧倚在椅子上,手捋长髯,眯着眼玩味地看着我。 此时,我心里十分的不爽。对这等无视我的人,我也无需礼待他。我眼皮都没撩,果断地跨过门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迫于我冰冷的气势,站着的那几人忙散到两旁,给我让出了一条道。 我一步一步走到那位美髯公面前,站定。那人就那么坐在我的位置上,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竟有些失神,令我腹诽不已,直感叹:这人的屁股可真够沉的啊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人的屁股,他一愣,马上领会,笑着站起来,让到一旁,道:“方丈请坐。” 我哼了一声。 原本就在我的地盘上,没什么可谦让的,于是也不多言,兀自坐下。 站着的那几位有人看不过,就欲上前理论,被旁边的人扯了袖子制止,但面上却颇有不服之色,我眼皮都没撩,全当没看见。 打杂的沙弥这时也走了进来,立在门旁。我指了一下我的右手边,道:“赐座。” 沙弥闻言,赶紧拿了把椅子放于我的右手位。 “请坐。” 那人也不生气,笑着供手道:“谢方丈。”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稍一迟疑,便吩咐沙弥:“上茶。” 小沙弥忙不迭地现沏了壶茶给我二人倒上。 我垂眸小抿了一口,道:“听说几位施主找我,不知所为何事啊” “哦,这个啊。”美髯公痴痴地看着我发呆,见我问他,竟不知为何,面露尴尬之色,还干笑了两声,真是莫名其妙。 第二百八十七章 猜谜大会之周旋 我有些不解,抬眸去看他,却见他正了正衣冠道:“是这样,我们是外地的商人,来此地做生意,听说神龙寺香火鼎盛,全是因为有位道行深厚、能通鬼神的方丈,所以就慕名而来。” 我嘴角一勾,微笑道:“施主您就别说笑了,慕名而来不错,但我看您昨晚那架势分明是要砸我场子的嘛。” 美髯公愣了一下,随既哈哈大笑道:“方丈真是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抱着打假之心来的,因为我最受不得那些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事。不想昨晚一见,果然不负盛名,十分佩服。” 我吹了吹浮在杯子上面的一片茶叶,道:“昨晚那都是些小把戏,不足挂齿。贫僧才疏学浅,外面的传言不可信,都是夸大其词罢了。” 美髯公听了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看得出来似乎很是受用,嘴上却说:“方丈太过谦虚了吧我可听说您既能通灵,能与鬼神对话,破了丁老爷的案子不说,还起死回生,救了张老板的一条性命,整个叶城都传遍了,这还能有假” 我轻笑一声,道:“事情不假,不过确有夸大之处。” “哦此话怎讲” 我将杯子放下,正色道:“这么说吧,那张老板当时并未真死,吊他命的是那棵千年的老山参,跟我并无太大关系。您想,倘若他当日真是死透了,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没有他净瓶里的水,怎么可能让死人活转过来呢” 站着的那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有人颇为得意,嘚瑟得直挑眉,似乎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美髯公听了皱起了眉头,低头捻了捻胡须,抬头问道:“那能通鬼神之说呢难道也是假的吗” 我微微一笑,道:“我天生开了天目,能见到鬼魂邪祟,也能与他们沟通,这个不假,但与神灵沟通还没有过。所以,您说,算不算是被人夸大了呢” 美髯公想了想,突然眉头舒展,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方丈说的在理,非常的实在。 不瞒您说,那些传闻我本来就不大相信,可每个人都言之凿凿,不似在说慌。我这人比较轴,好奇心又强,遇到不明不白的事总想弄个清楚,所以才特地来求证一下。 实不相瞒,今日你若直接担了那些虚名,我反倒瞧你不起,现在您如实相告,我还真要对您刮目相看了。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别人把你传得神乎其神,与事实不符,而我看你又不似在意这些虚名,为什么不跟大家伙清楚呢出家人不是应该不打诳语的吗” 我淡笑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管得了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吗出家之人,只要管好自己不打诳语,按规行事,就已经很好了,在此基础上若能再广结善缘,普渡众生,那就是有大作为了。” 美髯公咝了一声,“方丈想要普渡众生那太好了,不知方丈能否先来渡渡我啊” “您想让我怎么渡您” 美髯公瞅了眼站着的那几位,那几人极有眼色,马上退了下去,把门关上,守在外面。 堂上站着的就只剩了沙弥一人,他杵在原地,个时不知如何是好,可又觉得开口问不合时宜,只好拿眼睛来看我投。 我淡淡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忙双手合十施了一礼也退了出去,重又将门关上。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我品着茶,悠然道:“现在您可以说了。” 美髯公端祥了我一会儿,坐正了身子说:“我有位故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我十分想念他,特别是近日尤甚,弄得我寝食难安。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方丈您既然能看到鬼魂,能否烦请您帮我看看,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我凝眸沉吟道:“这个我可帮不了您,要知道我只能看到周围有没有鬼魂。” 说到这儿,我把食指放在唇上,左顾右盼,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地对他说:“比如说现在。” 我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一僵,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不自觉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也跟着我左顾右盼起来,还小声问我:“这里真的有鬼吗” 我直了身直腰杆,眉眼含笑道:“曾经有过,不过现在干净了。” 他没明白,结巴地问:“什么意思” 我突然好笑地看着他说:“当然是都被我超度了啊” 美髯公一愣,旋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方丈您可真会说笑” 我面色一凛,认真道:“这可不是说笑,超度亡魂我还是在行的。” 美髯公又是一愣,身子向后靠了靠,微眯了眼看着我。 我瞟他一眼,说:“要我看,您还是别去想您那没了影的故人吧,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才是正道。”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很好啊”美髯公拿拳头乓乓捶了两下胸,挺直了腰板说。 我侧身倚坐在椅子上,一手抚额,轻哼了一声,斜睨着他道:“好吗要我看您是思虑过度,经常夜不能寐,导致心火旺盛,表相为经常口舌生疮,面色常无来由的赤红,胸闷、心悸、胸痛更是家常便饭,就这,还算好吗” 美髯公一惊,瞅着我直了眼。 我眼皮也不抬,目视前方,兀自叹息道:“可怜可叹,您已病根深种,却不自知。我劝您还是极早注意,或许还有的救。否则,少则半年,多则二年必将外强中干,待急症发作,无法救治,就悔之晚矣了。” 美髯公闻言,脸色变得煞白,急道:“方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您救我” 我“嗯”了一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能救自然会救,且把手给我。” 美髯公慌忙把手腕伸了过来,我则不急不忙地把上他的脉,微合双目。霎时,他脑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之中。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一时被难住了,不知该如何评判。 第二百八十八章 猜谜大会之沏香茶 应该说,美髯公是属于那种象曹操一类百年难得一遇的枭雄,骨子里有着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王者霸气。 他手上虽然沾满了鲜血,但也算得上是事出有因,也谈不上烂杀无辜。必竟,要得到这个位置,并且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了,手上不沾血,那是不可能的。自古就有“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之说,更何况要坐的是这个位置呢 若说心肠狠,他若不狠点能活到今天吗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对敌人的宽厚往往就等于是对自己的无情。我只能慨叹,长期你死我活的斗争环境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磨成了多疑的狠角色。而他的内心却依然温情,因为直到今时今日,他也只对敌人无情,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甚至有些可爱。 而且,他勤政爱民,赏罚分明。对有功之人,对有恩于他的人,都能够做到谦恭礼让,不会做那卸磨杀驴的事,这一点在帝王中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足见他本质善良。 作为一个战功卓绝、能力非凡的庶出之子,就因为出身而无法荣登大宝,就要低人一等,不受人待见,就连我这个外人看着都气不顺,而他竟能隐忍那么多年,若不是被逼到到生死存亡的份上,也下不了那造反的决心。 看了他的人生,我在心里甚至有些怜惜于他。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潜意识里渴望得到父亲关爱的孩子罢了。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而父亲厚此薄彼,一碗永远水端不平,才为日后的种种埋下了祸端。 但有这样一位能力非凡、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于百姓而言,何尝不是件幸事呢 我得承认,眼前的这位是个了不起的人,至少他的气度、他隐藏于内心的本真良善都让我非常的欣赏。 难怪郑公公会如此忠心于他,别人用人只是利用,不会真心去交你,而他不,他是真的掏心掏肺。 人与人之间,只有真心相待,换来的才能是真心;假意逢迎,到最后落下的也只能是别人的阴奉阳违、虚以委蛇。 我喜欢这个充满了人格魅力,甚至有些小耿直的家伙。 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身份、这种处境,我会与他做个知己也未尝不可。 我睁开双眼,一声叹息,把对面人吓了一跳。 “怎么,方丈,我的情况不好吗” 我一怔,随后笑道:“无妨,您只要从现在开始注意休息,放下心中执念,保持心情舒畅,您的病便可无药而愈了。” “执念” 美髯公非常敏感,马上警觉地看着我。我神色如常,高声对门外喊道:“沏香茶。” “是。”小沙弥在门外听到,马上应了一声。 美髯公很是意外,玩味地看着我,我只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人人都会有执念。比方说,小孩子馋嘴,看到好吃的吃不到就会昼思夜想,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吃到嘴里,这就是他的执念;做生意的想赚多多的钱,当官的想做更大的官,这就是他们的执念。 有了执念没什么不好,有了执念才会有行动的目标和动力,但凡事都要有个度。若过分执着就会生出怨念,让人不能超脱,精神反受其控。受其束缚,发生偏执,人就会心力交瘁,健康势必受到影响。 所以说,谁人没有执念关键是看你能不能放得下。 出家人修行就是要将各种执念放下,唯有如此才会心神平和,喜乐自在。您说,是这个理不” 美髯公怔怔地瞅着我,若有所思。 这时,沙弥托了个漆盘推门进来,托盘上有一只造型古朴精致的玉壶和两只玉杯,十分的惹眼。 来到近前,沙弥将托盘放下,给我二人各斟了一杯,将桌上原来的茶具收走,还又侍立一旁。 美髯公端起玉杯,仔细观察,练练赞叹,“好美。 ”又用手在杯上扇了扇,翕动鼻子去闻,眼睛一亮,惊叹:“嗯,好香的茶” 急急地抿了一口,忍不住问道:“敢问这是什么茶,怎么会如此的清香” 我淡然道:“无他,就是普通的花茶,只是冲泡的水用的是山里最甘洌的山泉,所以香气才会更浓郁些。” 一旁的小沙弥突然忍不住,插嘴道:“才不是。” 我瞪了他一眼,喝道:“多嘴,退下” 小沙弥被我呵斥了一声,有些不甘心地欲言又止,却被我又甩了一记眼刀,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垂首欲退,这倒一下子引起了美髯公的注意。 “且慢什么情况这是方丈您不会喝个茶还如此小气吧” 我一时无语,美髯公便对小沙弥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弥偷眼瞅了瞅我,摇了摇头,道:“方丈不让说。” 美髯公见状也扭头把我来瞅,见我未做表示,便对沙弥说:“没事,你但说无妨,有事我替你作主。” 小沙弥这才指着茶杯说:“您喝的这茶,没有名字,因为有异香,方丈说就叫它香茶。 这茶您在别处可喝不到,不是拿钱就能买来的,因为它的每一片叶子那都是我家方丈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 美髯公一惊,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小沙弥口齿伶俐道:“这茶可珍贵了,生在悬崖上,整个青峰山就长了一株,而且不能用手采。 方丈说这茶娇贵,沾上汗水就变味了,所以只能用嘴去叼。您说,采这茶得有多难 去年入秋总共才采了一小包,平时都不见方丈舍得喝,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竟舍得拿出来给您喝。 您看这套茶具与别个都不相同,方丈说了,只有沏香茶的时候才能用它,因为只有这样的茶具才配得上这样的茶。” “喔这样啊”美髯公眼中掠过一丝惊喜,用手捋了一下胡子,瞟了一眼我。 我佯装生气道:“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还不快退下。” “是。”小沙弥忙垂首退下。 第二百八十九章 猜谜大会之命 美髯公面带喜色道:“没想到能受到方丈如此抬爱,竟肯把这么珍贵的茶叶拿出来与我分享,不盛荣幸。只是不知方丈您因何独独高看于我呢” 我微微一笑,道:“好东西自然要与人分享才是。” 闻听此言,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失落,显然我的回答不是他想听到的。 我看逗他逗得也差不多了,便正色道:“施主心火太旺,一般的药物都太过刚猛,副作用较大,虽可去您的心火,却同时也伤了您的身。而此茶奇就奇在去心火的同时又能平衡您体内的阴阳,对您的身体大有益处。” “原来如此。”美髯公恍然大悟,拿起茶杯细细地观察里面的茶汤,无比珍惜的样子,就象手里捧着块宝。看了半天,才抿了一口,连说:“嗯,好喝。” 我轻笑道:“既然您喜欢,那回头我就让人把茶叶给您送去,您每日坚持饮用,就能在不知不觉中去了您的火气,平日里再常吃点酸枣仁,您的睡眠也会大有改观的。 美髯公也不言谢,沉思半晌才抬眸问我:“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淡然道:“无他,我是出家之人,再好的东西于我也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好贪恋的,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它物尽其用岂不美哉” 美髯公仔细地看着我,盯着我的脸,似乎想从上面细微变化之处看出点什么似的。半晌摇头道:“不对,您没说实话。” 美髯公晃了下脑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嘴角挂笑,垂下眼帘,挡住了眼眸中一闪而过漾着的得意之色。 我嗅了一口茶香,坦然道:“曹操塌前捉刀之人的故事想必您听说过吧”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具有王者之气。” 美髯公一惊,低头去看自己的打扮,我解释道:“王者就是王者,即使衣衫褴褛也掩盖不住他的气魄和风度,那岂是平常人所能及的更何况您龙睛凤目,实乃大贵之人。” 美髯公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微微点头。 我轻抬下巴,不卑不亢道:“不过,我敬您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人听了,神色一凛,挑眉道:“那是为何” “是为天下的苍生百姓。” 那人听了,猛的抬头看我,露出了惊愕之色,”方丈,您知道” 我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刚刚摸您脉时,感受到您骨相奇特,方知。” 美髯公一拍桌子,冷脸喝道:“那你还敢与我并座,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我不以为然,摇头淡笑道:“不是不怕,是相信,我相信您不会治我的罪,因为您是千古难遇的一代明主。虽然您手上的人命不少,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我相信您本性良善,不会滥杀无辜。何况,您现在是在佛门之地,您坐在此处,已是坏了规矩了。” 美髯公握紧双拳,微眯了双目,良久,突然哈哈大笑道:“有胆色,好合我心意方丈真乃寡人知己啊” 我合掌施礼,“不敢当。” 美髯公垂眸出神地笑了笑,忽然捻着胡子抬眼问道:“方丈可愿随我入朝” 他的提议在我意料之中,并不让我感动惊讶,只是他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倒真是爽快得让我喜欢。只可惜,我的事永远只与我有关,我不能过多的搅在这世俗之中,去改变什么。 于是,我平静道:“贫僧乃是出家之人,尘世上的事早在剪断三千烦恼丝之时就已与我无关了。” 美髯公的眉头蹙在了一起,连连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 我嘴角轻勾,“没什么可惜的,尘世上的事你当它是回事,它就重如泰山;你不当它是回事,它就轻如草芥。无外乎在于你怎么看待它罢了。 不过,我虽是出家之人,但也能理解您的难处,想您高高在上,虽看起来忠心者颇多,但真能解您心意者又能有几人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说的恐怕就是您这种感受吧 不过,世间的事都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得得失失此消彼长,总会达到一个平衡,所以凡事要看开些,还是那句话,放下执念,便得自在。” 美髯公沉思良久,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有幸与方丈畅谈,真是痛快,相见恨晚呐” 我双手合十,“彼此,彼此。” “当当当”,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我喊了一声。 推门进来的是美髯公的一个随从,进来后抱拳施礼道:“爷,家里来信儿了,恐怕得回去了。” “哦”美髯公瞥了我一眼,问“什么事” 随从上前俯耳低言了几句,美髯公忙起身告辞:“方丈,家中有急事不得不回,还是那句话,相见恨晚,待我忙完手中事务,一定再来与您相见。” “好。” 美髯公急匆匆地走了,看着他们走远了,才猛然想起,答应给他的茶忘了拿给他了。 哎,一切就是命啊,不可强求。 我摇头叹了口气,便转身回了藏经阁。 打开门,并不见普贤的影。 他躲起来了。常年的逃亡生涯已让他杯弓蛇影,他并不信任我,也可以说,他谁都不信。 我知道他躲在了哪里,但我没有说破,只是高声道:“出来吧,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普贤才从一书架后面走了出来,警惕的眼神看着我,口中慑慑道:“他走了” “走了。”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普贤如释重负。 我觉得他活得太累、太纠结了,还不如说破了,就此让他放下,于是盯着他的眼睛十分不厚道地说:“他跟我说,有位故人,找了很多年,一直找不到,也不知是生是死,想让我帮他看看,这人是否还在世上。” 普贤一听,刚放松的面容立时一僵,“那您怎么说” “我说不知。”普贤听了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猜,他要找的人就是您。” 普贤刚放松下来的一颗心霎时又被提了起来,警惕地问:“他说他是什么人了吗” “没说,但我猜到了。” “您猜到了”普贤惊恐的看着我,手不自觉地抓皱了衣角。 我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想让他太多提心吊胆,便安慰他:“放心,我说过会保您平安的,所以,我不会把您交出去,您就在这儿安心养老,不要再奔波躲藏了。” 普贤的眼圈泛起了红晕,喉头上下滚动了两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外面云板声起,我对他笑笑,说:“走吧,该吃饭了。” 第二百九十章 人各有命 晚上,夜深人静,我独自静坐于藏经阁,放出净空父子,净空不解道:“那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个一直找,一个一直躲啊” “一山难容二虎,一个是先皇,一个是当今的圣上,你说他俩是什么关系” “啊你是说普贤他是” 看着净空哑然失色的样子,我突然心念一动,淘起气来,在他光头上就弹了一个脑瓜崩,笑道:“真聪明,猜对了。” 净空的心思已完全顾不上和我计较,揉着头呐呐道:“怎么会先皇不是已经烧死在皇宫里了吗” 我一扬眉毛道:“那不过是先皇使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当今圣上何等聪明,这种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地过他” 净空一下凑到我跟前,瞪圆了双眼问道:“你是说墓里葬的人不是先皇” “嗯。”我赞许地冲他点了下头,师兄可算是开窍了。 “当时只不过是迫于形势,顺水推舟,召告天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名正言顺地登基继位,你还道他真的那么好骗” 净空眼珠转了转,好象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笑问道:“诶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很欣赏当今圣上的啊” 我也不避讳,直接点头道:“没错啊,这么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我当然欣赏了。” 净空这鬼魅马上扑到跳脚道:“可他当初是起兵造反呐” 我瞧他那大惊小怪的样子,甚觉好笑,便含笑道:“那又怎样要知道,当初立长孙为储,他虽心有不甘,但也能从大局着想,尽心尽力为朝廷出力。先皇继位后,纵有一干人等的一再怂恿,也未能让他起兵呀。 倒是他那侄儿,一直忌惮着他这位皇叔,想方设法的要除去他。而导致他最后下定决心起兵造反的,恰恰是先皇的削藩。那所谓削藩不过是个名头,先皇针对的其实就是他这位四皇叔。 人已为刀俎,我为鱼肉,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就范、任人宰割吧更何况就算是就范了,真的就能被放过吗我看未必。” “为什么”净空大惑不解,一脸呆萌的看着我。 我笑着给他解释道:“师兄,你想,一个处处比自己强,更适合坐在皇位上的人活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会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是个威胁 即使人家压根无心夺你的位置,怕是你也不会相信。正所谓疑邻偷斧,无论人家怎么做你都会觉得人家在觊觎你的位置。所以说皇叔不死,先皇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他那个宝座又怎么能坐得安心呢” “可是先皇不是对他皇叔很好吗并且听说两军对垒时,都吩咐不要取他性命的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既想作婊子又想立牌坊吧他是没想到四皇叔能势如破竹,那么快就让他丢了皇位,还想着用他的仁慈做给世人看呢,简直是天真” 不知不觉中,我的口气变得有些生硬,净空有些不适应,静寞了片刻,质疑道:“净心,你这样说他是不是有点刻薄啊” 我白他一眼,道:“我可没冤枉他,他若真是不在乎皇位、仁厚爱民,为什么不能者为帝,将皇位直接禅让出去呢说到底,还是贪恋皇权罢了。既然大家都一样,那就是一丘之貉,谁都高尚不到哪去。” 净空张着嘴翻着眼珠琢磨了半晌,也觉得是那么个理,点头问道:“那你现在到底是要帮他们俩谁呀” “谁都帮,也谁都不帮。”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 净空听得糊涂,拉了我问:“净心,你这都什么意思啊你师兄我愚钝,听不明白你这弯弯绕,别给我整这云里雾里的,快往明白里说。” “嗯,这么跟你说吧,他们一个于我有恩,一个是我欣赏的人,我保普贤平安,开解当今圣上,就是在帮他们。但我不会帮着普贤去搞什么复辟,更不会帮着圣上去斩尽杀绝,这就是所谓的不帮。这回明白了吗” 净空还是有些不解,质疑道:“普贤都已落魄至此,还能有心去复辟吗” “如果他一直落魄下去,当然不会,能保住性命已算是烧高香了。可是,你不了解人心,如果他知道了我的本事,难保他就不会起了反攻倒算的心。 我倒不是说他不是好人,相反,我认为他本质还是很善良的一个人,这也是我要帮他的根本。 我只是觉得他不是做帝王的料。与当今圣上相比,还是现在的皇上更适合这个位置。 普贤若是做了皇上,且不说他的皇位能不能坐得稳,就是治理这诺大个国家,怕是也做不得游刃有余,反受其累,到时害人害自己不说,受苦的还是百姓。” “这我就明白了。”净空咂巴着嘴点头道:“不过,理是这么个理,只是你能一直保着他吗你不打算走了吗” 我抻了个懒腰,慵懒道:“走是一定要走的,只是看来得拖些个时日了,我得让普贤在寺中的地位稳固些了再走,最起码不能让他老无所养,受人欺负不是” 净空听了,眉头舒展,莞尔道:“我是没问题,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带着普贤在方丈堂里处理事务,让他旁听。因我事先有话,大家对他都恭敬有加。开始的时候,普贤还有些不适应,略显局促不安,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安之若泰起来。 渐渐的,我开始有意问询他的意见,认为没问题,就按他的处理意见办,到后来干脆直接让他处理,我来旁听。 日子就这样转眼过了二个多月,普贤跟大家也都熟稔起来,是我可以放心离开的时候了,唯一让我挂心的却是那日突然离去的美髯公。 当日,侍卫在他耳边说的话我是听到了的,“北方边境,阿鲁台进犯。”这个勤勉的皇帝一刻不停留的,把自己的健康安危都放在了脑后,就那么急急地走了,怕是又要为国事操劳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免会望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发呆。思忖着,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他那看似健壮的身体其实已外强中干,全靠一口精气神支撑着,若不好好调理,恐怕我有些不敢往下想。 这二个多月,我其实也是在等,等他回来找我,或是派人来取香茶,可是总未见动静,或许是他太忙,或许他并不信我,或许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想到最后,我只能无声地叹息,人各有命,我又怎能逆天而行,去随意改变别人的命运轨迹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缘起缘灭 这日,早斋过后,召集僧人,说要下山去游历,时间长短不定,简单交待了一下,便让众人退下,独独留下侍候我的小沙弥,特别嘱咐,要把香茶收好,他日,那美髯公若再来或派人来取时,一定要亲手交到来人手上。 小沙弥极其聪明,马上问我:“方丈,您不会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我刚要回答,一抬眼,却瞥见门口立了一人,定睛一瞧,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五短身材的胖子。那人直直地盯着我,两眼放光,喃喃道:“天啊,恩公,真的是您啊”竟是马欢 “阿弥陀佛,你怎么来了”我双手合十,微施一礼,然后含笑走过去,热情地拥抱了这个大胡子。别说,看到他,还真挺开心。 马欢很是激动,但鉴于我之前总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此时对于我的热情颇有些接受不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半天才说:“不只我来了。” “哦还有谁人呢”我看向门外,那里并没有什么人。 “在山下。” 马欢说着,偷瞄了一眼沙弥,被我看在了眼里,于是不动声色地吩咐沙弥去备壶新茶,把他支开,沙弥应声退了下去。 我拉着马欢进里面坐下,直言:“你和郑公公来的” “是呀,您这方丈做得也太出名了,京城里都传开了。”马欢愉快地说。 我笑道:“谁这么长舌,是那个陈公公” “可不,陈公公把您传得神乎其神,据说连皇上都对您感兴趣了呢。陈公公还说您长相俊美,惊为天人。 我和郑公公就合计着,这么神奇且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人该不会就是您吧想来确认,可没有由头又不能擅自离京。正烦恼着呢,赶巧皇上近日来身体不适,公公见了十分忧心,皇上这才说曾微服来神龙寺见过您,只是走时匆忙,有东西忘了拿,郑公公便把这差事讨了来。” “郑公公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 “哎,别提了,公公也是急着见您,赶路赶得紧了,加之路上受了风寒,昨晚在山下客栈住下后就发了热,烧了一宿,今早上才刚好点。我本要守着他,可他偏不让,这不,连早饭都没吃,非让我快点上山来找您,说是无论是与不是,都要快点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 郑公公是个刚强的人,但凡能挺着绝不会倒下,他能让马欢一个人上山,看来,病得不轻啊。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担心,急问:“请郎中了吗” “请了,药也服了。” 说着话的功夫,沙弥回来了。我问清了他们投宿的客栈名称,留马欢在山上吃饭休息,自己则将香茶及茶具一并打包收入卷轴,先行一步。 出了山门,见四下无人,便瞬移至城里,打听着找到客栈,来到客房门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微弱的一声“进来”。 我推开房门,便见床上躺着一人,头上放着块湿布巾,脸色菲红,这是又烧起来了。 我忙来到床前,在床沿处坐下。郑公公未听得动静,便微微抬起眼帘,透过眼缝来瞧。待看清是我,挣扎着就要起来,被我一把按住。 “恩公,您来了” “公公,您快别说话,躺好,让我来给您把把脉。” “我没事。” “有没有事,不是您说了算,您得听我的。” 郑公公便不再言语,听话的任由我把上他的脉。 我摸着脉,不由得叹息,那皇上是积劳成疾,这郑公公亦是如此。唉,他们一个两个都这样的勤勉,实乃百姓之幸啊;可惜,又都如此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当真又是百姓之大不幸。 我随手捻出一颗当初在蜀王宫特制的丸药塞到他嘴里,给他服了,又喂了他些水喝,很快便见他脸上的红色一点点地褪去。 我看着眼前这个年龄足够做我父亲的人,不禁有些心疼,责怪道:“公公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郑公公长叹道:“哎,皇上每天操劳政务,北方边境又不得消停,处处都是让他操心的事,能为他分些忧自然是拼了命都要做的,更何况我真的希望他说的方丈就是您啊。” 我将包好的茶叶和茶具放到一边桌上,对他说:“这是治皇上病的良药,您拿了去交差吧。” 郑公公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道:“小恩公,我看皇上对您也是极为看重的,还是那句话,您就不能帮帮他吗他真的是难得一遇的良主啊。” 我笑笑,拍拍他的手,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若不是欣赏他,我也不会把这香茶送予他。只是人各有志,我实在是不适合居于庙堂之上,还望见谅。” 郑公公听了,极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我看他情绪低落,便眨了下眼,打趣起他来,“公公,常叹气可不好啊,我建议您常饮红枣水补补气吧。” 没想到郑公公极认真地点了头,连道:“好,我回去就喝。” 我乐出了声,“跟您开玩笑的,不过,对您身体有好处倒是真的。” “知道,我信您。” 我一愣,但旋即释然。是啊,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牢固的信任关系,我又何尝不信任他呢 “您的事我没跟皇上说。” “我知道。” 郑公公疑惑地看着我,我握住他的手,道:“咱们的信任是相互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这个见多了风浪的郑公公一时泪盈于眶,他将另一只手也紧覆在我的手上,我们就这样彼此微笑地看着对方,没再多说一句话。 他是个聪明人,虽执着地陷于尘世的牵绊,为皇上不惜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虽不能象我一样出世修行,但又怎能不让人敬佩于他 他不是看不透,而是重情重义,他要完成属于他这一世的宿命。而我,是幸运的,因为虽然命运的魔手无处不在,我在它的面前亦显然得渺小无比,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又是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甚至可以左右别人的生死。 这样的我,相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又是何等的幸运啊。 也不知,是不是造物主一个不经意的疏漏,让我成了这尘世间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哎,这世界,天道循环,缘起缘灭,我不该驻留在其中,任由心性改变它的运行轨迹,多留无益,还是去了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无情乎? 思及于此,我紧了紧手中的那只手,微笑着说:“公公,我今天是来告辞的,现在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郑公公有些急,双手紧紧扣住我的手,道:“怎么,恩公,您” “本来,今日我就是要外出云游的,因为知道您病了,放心不下,才特地过来看看您。现在您已经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抓着我的手,直往他怀里带,欠着身,颤声急道:“真的就这么走了我可要怎么回皇上啊” 看着他眼中无限的留恋和不舍,我平静地含笑说:“就说我去云游了,千万不要说见到过我,只说我一早留下了话,让沙弥将东西交给来取的人。此处山高路远,劝着皇上点,不要再来这里了。我行踪不定,来了也是白来。” 郑公公的神情竟有些悲悽,看了我良久,才不甘心地再次确认道:“您这回是真的要走了,是吗” 我犹豫了一下,回道:“是。” 他就点了头,“看来,此次我还真是来对了,不管怎么说又见了一面。” 我看他很是凄然,便心虚地安慰道:“他日有缘定会再次相见。”其实,说着这话自己心里都特没底。 果然,这鬼话只能骗骗念慈那样的三岁孩童而已,郑公公听了,眼中顿时失了神采,颓然地松了手,将头重重地向后靠在了枕头上,目光缓缓移上床顶,喟然长叹道:“您就别骗我了,您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次名声传得这样响,不符合您的性格,我就担心着,若这方丈真的是您,怕是您不会久居于此,所以领命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生怕见不上一面。还好,赶上了,看来,我也真是不能多求了。” 他神色黯然,让我无比的内疚。正绞尽脑汁,想着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面前的这位老人时,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了,马欢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他急三火四地往前冲,待看清是我坐在床沿上的时候,紧张的神情才舒缓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恼道:“恩公您怎么能这样无情呢还让我去吃饭休息,您自己却焉不出声地跑了多亏我问了一句,要不然还傻呆呆地瞎耽误功夫呢您知不知道,我这一路紧追也没追上您,要死的心都有了,您这也太伤人了” “马欢你怎么说话呢”郑公公沉着脸训斥道。 我嘴角含笑地看着这个满脸委屈的络腮胡子,心里暖融融的。“我是担心公公的身体,所以先走了一步,你急的什么” 马欢一梗脖子,用有些变了调的声音说:“您就别蒙我了,我都知道了,您是打算离开神龙寺外出云游的。幸亏您还有心,还知道来这儿看看,否则,您让我可怎么向公公交待啊”说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门的眼中竟盈盈的闪起了泪光。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言语,房间里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马欢粗重的鼻息声。郑公公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我,让我如芒在背。我硬下心肠,不去看他。 待马欢情绪平定了,我才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道:“好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遗憾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郑公公突然叫住我。 我疑惑地回头去看,只见他伸着手,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忌讳着什么,然后才鼓了很大的勇气对我说:“恩公,可否问下贵庚啊” 他问得很隐讳,可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他就是想知道我是否真的是长生。可说心里话,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吧。 我不置可否地一摊双手,诚实道:“不知。” 他眼中一亮,又问:“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到了那岛上的吗” 我想了想,说:“海上有块大陆,信仰与我们不同,文明亦与我们不同。我是在混沌中去了那片大陆,又从一口井中入了海,随波逐流飘到了那里的,大概就是如此。” 郑公公还想再问,被我抬手制止了,“您年纪也大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就别再为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枉费精力了。” 我又对马欢说:“瀛涯胜览什么时候能够刊印出来呀那可是本好书啊” 马欢不好意思道:“整理得差不多了,就是差钱,这不,我就是为了这事才千里迢迢到京城找公公帮忙的吗公公也说是本好书呢,人都帮我找好了,大概再有个把月就能开始雕印了。” “那就先恭喜你了,你会因着这本书而留名千古的。” “真的吗”马欢激动地叫了起来,很是期待地看着我。 我笑着点头道:“我看没问题。”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马欢的脸顿时象朵花一样的绽放了。 这是个有梦想的人呐 趁着他们高兴的当儿,我说了声“就此别过”,便瞬移了出去。 不是我无情,只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决定了,那就干脆点吧 站在大街上,看着街上如织的行人,我犹豫了。 此次一别,也不知到底还回不回得来我孑然一身,尘缘已了,无牵无挂的,总不代表别人与我一样。 我是否真如马欢所说,太无情了或许,我真的没必要做得那么绝情,而是与该见的人再见上一面 出神地愣了一瞬,便有了决断,这回,再无犹豫,直接移步去了丁府。 就让净空和天赐那孩子再见上一面吧。 来到丁府,守门的家丁已换了人,但也是认得我的,还未等我说话,便极为恭敬地向我施礼打招呼,热情地把我请到大堂落了座。 天赐听到信儿,第一个跑来见我,一进门,就飞奔着扑到我怀里,抱着我喊了声“师叔” 这孩子才一转年的功夫就长高了许多,也胖乎了不少,穿得光鲜,看来生活得不错。 “方丈,您来了”丁老爷跟在脚后进了门,看见天赐赖在我身上,假意嗔怪道:“天赐,快到一边玩去,别烦着方丈大师。”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后会有期 到了张府,大门紧闭,扣了半天,才有人出来开门。感觉里面乱了营了一般,乱糟糟的,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伙计纳闷地问:“怎么回事,怎么这半天才来开门” 开门的仆人面露难色,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伙计就是一愣,不再言语,忙把我让到堂屋里落座休息,自己跑到后院去传话。 没一会功夫,张连生就跑来了。出忽意料,喜当爹的人没有想象中乐得合不拢嘴,眉目间处处透着一丝愁苦,但见了我却还是很高兴的。 “张叔,是有什么不对吗” 张连生的眼圈便红了,落了泪说:“别提了,小老板,喜得千金,本是喜事,还打算着一早派人去山上给您报个喜呢。谁知道这孩子从落地就开始哭,已经哭了几个时辰了,从一早上到现在,城里的郎中都请遍了,也没看个明白。刚刚走的那位郎中说,这孩子怕是有什么先天不足,恐怕要活不长了。您说,我这半天之间从大喜到大悲,任谁受得了这份折磨啊” 我暗道,竟有这等事情,怕是有什么蹊跷吧 “张叔,您若信得过,就让人把孩子抱来让我看看吧。” 张连生一跺脚,醒悟道:“啊呀,瞧我可不是急昏了头吗您就是神医呀,我浪费时间找那些庸医做什么”说着,便急让伙计传话,让人把孩子抱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乳娘便连跑带颠的把孩子抱到了我跟前。 我定睛一看,却是愣住了,原来这孩子的眼角眉梢竟是微微上翘的,好一双凤眼,小小年纪,便顾盼生辉,自带风流。 那孩子本是哭泣着的,此时不知怎的,对上了我的眼睛,哭声竟一下子止住了,与我对视着,乌溜溜的黑眼珠一瞬不瞬。 我有些激动,伸出一根手指,立刻被那婴儿紧紧地握住了,而她的眼睛却依然紧盯着我,不肯移开。 我俯身在她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前尘往事,不必再记;他日有缘,定能再见。” 那孩子听了真就慢慢松了手,定定地看着我,笑了。周围的人见了都惊诧不已,都道我是活神仙。 “小老板,我看这孩子和您有缘,您就给孩子取个名吧” 张连生一脸期盼地请求道。 我想了想,说:“这孩子白嫩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我看她宛如落入人间的美玉,不如就叫她瑶尘吧” “瑶尘,好啊,好名字”张连生乐得连拍了两下手。 “张叔,我今天其实是来辞行的,我要外出云游一段日子。” “喔”张连生吃了一惊,很是意外,“怎么这么突然不走不行吗在神龙寺多好啊,大家还这么仰仗您,您若是不在,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个依靠。” “张叔,瞧您说的,我又不是不回来。”我用指头逗了下襁褓里的婴儿,扭头对他说:“张叔,我家那个老宅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总没人住都荒了,但好歹也算是祖产,还值些个钱,回头麻烦您找人给收拾出来,就当是我送给瑶尘的礼物吧。” 张连生连连摆手,道:“哎哟,小老板,这哪成啊,这礼 物可太贵重了,我受不起啊” “放心,您受不起,您这女儿一定受得起。” 张连生有些懵登,口吃道:“这是为何啊” 我不好说破,只能搪塞道:“天机不可泄漏。” 张连生连张了两下嘴,到底忍住了,没再追问,我这才松了口气,告辞而去。 瞬移至后山飞瀑下,找处阴凉地儿放出净空父子。 “瑶尘她转世了,你什么打算,还准备跟着我吗” 净空没出声,但眼神明显犹疑了。我拍拍他的肩,道:“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留下吧,护着她周全。” 净空刚要说什么,被我抬手制止了,抢先说:“念慈和你一起。他活着的时候没见到妈妈,这一定是他心里最遗憾的事。现在,你们一家总算可以团圆了。你和念慈就在我家那老宅子栖息吧,他日我若回来,便去那里寻你们。” 念慈扑上我的身,搂了我的脖子,道:“大哥哥,我要跟着你。” 我捏了他的小鼻子,叹息道:“傻孩子,大哥哥只是去办一些自己的事,又不是不回来。”我又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老爸迷糊,他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你替我经管着他些。”说完,冲他眨了下眼。 念慈想了想,说:“大哥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啊,一定要回来” 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童真无比,让我不忍心骗他,只好实话实说:“放心,大哥哥心里装着你这个小东西呢,回是肯定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时间长了没回来,你也不要怀疑,那一定是大哥哥有事耽搁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念慈默不作声,紧盯着我的双眼,似乎在判断我是否在拿话哄他。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了下头,小大人似的说:“好,大哥哥,我信你。”说着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念慈等着大哥哥回来。” 我用手抚了抚他的头,真是个好孩子。 将他父子二人收入卷轴,送到老宅。 这回是真的要走了,念慈瞬间忘了刚刚说过的话,死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撒手,竟象生离死别一般。好不容易哄着放了手,小家伙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瘪着小嘴说:“大哥哥不许骗人。”一句话把我弄得心里也是酸酸的。 我拍了拍他的小脸蛋,哄着说:“要相信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怀疑,好吗” 他无声地点了头,我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是张连生派来打扫的伙计。 不能再做耽搁了,我冲净空父子点了下头,便瞬移而去。 我回到后山飞瀑处,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地方,纵身跃进飞瀑。 我完全可以直接瞬移到烛龙的家,但是我的脚又无比眷恋地想在这一世的土地上多做一些停留,我在矛盾和纠结中沿着这熟悉的甬道一路疾行。 随着目的地的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我的心底竟莫名涌上了一阵狂喜,激动难以抑制。 如果说在这静寂的甬道里还有什么生灵的话,那么此时,他一定能够听到我的心脏砰砰砰擂鼓般跳动的声音,一定能够感受到我急迫而激动的心情。 从缝隙处钻出,不远处那巨大的深渊呈现在眼前。 我放慢了脚步,一步步地挪过去,看着有如牛奶般浓厚的白雾,我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洞窟,深吸口气,大喊了一声“烛龙,我来了”,便把眼一闭,张开双臂,任由身体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我知道,等待我的,要么是完结,要么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完结寄语 亲爱的读者,书写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在字数上我已经完成了合约,可以让自己休息一下了。 这本书最初起于一个念头,想写一个不同于一般的时下流行的作品,而是要包罗万向,集灵异、修仙、穿越、历史于一体。 当时只有个想法,下笔写了五千多字,就开始发文了,因为本来就是写来玩的,自知不是什么名家,写了有没有人看都两说,只当对自己的一个交代罢了。若写不下去了就断更,什么时候有了思路,再写,也没什么。没想到发到九千多字时,编辑与我联系要签约,规矩是至少要完成六十万字。当时,一想,有人看就是好事,至少是对我作品的肯定吧,也没多想便签了。 可是天知道,我当时只想写到二十万字就完事了的呀 作为兼职写作的我,平时工作很忙,下班还要陪家人,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写东西。 但我又是个守信的人,既然签了,就努力坚持。虽没精力每天发文六千字,虽然赚不到满勤奖,但好歹能保证不断更,能对读者有个交待,对合约有个交代,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现在,很高兴,终于完成了任务,我可以松口气了,可以去放松一下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相信凡是能够读到这里的人,一定都是喜欢精变的。很高兴,一路有喜欢这本书的读者陪伴,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给我适时投上推荐票,给我打赏,鼓励着我继续写下去,你们的名字都记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客秋风,感谢你每天的推荐票和打赏;冷雨浇花端、a、啊啊企鹅、冰凌花168、天国伯爵、蝶葬花殇、书友161122181724321,谢谢你们每天坚持不懈的投票支持,也谢谢宝宝15、面目可憎等书友时不时来上几票的鼓励,还有那位本来搜免费书来看,结果看着看着就收费了,而不得不每天累得眼睛生疼做任务以换取币看书的妹妹,你们都在我的记忆里。有精变在,就有你们在,你们的名字也将与精变永存。 也感谢那些虽未投票,用赠币看书的朋友,虽然你们的阅读不会给我带来任何经济效益,但是,只要你们读了,就是我的快乐。 精变的成绩虽然不好,订阅量不高,但是读了的人,相信还是会喜欢的,因为它与大众流行的那种单纯臆想出来的灵异、穿越等题材不同,可看性还是很强的。 而且,里面的知识量也不小,故事性很强,里面处处流露出对人生、对事物的一些看法和感悟。 呵呵,不喜欢的人不要喷,认真去读,去体会,相信您会同意我的说法。 精变里的每个人物都是鲜活的,就象我的另一部作品青涩年代之命中注定一样,每个人,包括打酱油的,都是有故事的人,每个人展开来写都是一本书。 精变是以第一人称来写的,在视角上必然是以我的感受为主,对别人如何看“我”,恐怕有时就不如以他人的视角来看得神秘、精彩。 哈哈,看到这里,不会说我是老王卖瓜吧 哈哈,也许你不服,但我的确是有铁粉啊,看得上瘾,一直在追我书的也不是没有,也有期待着它哪天能拍成影视剧的啊。 虽然在今时今日这些话听起来就是个笑话,但我仍要感谢他们。 虽然我知道,书写完了,没有强推、没有渠道,就没人能再知道有这本书的存在,就等于是扑街了,但我依然是欣慰的,因为我知道我曾付出过。 哈哈,不喜欢的人看到这里一定会骂死我的,喷子的嘴有多黑,我是知道的。不过,想骂就骂吧,反正我已经完成了自己人生的一座里程碑,是好是坏,任人评说吧哈哈哈 啊,让我抻个懒腰先。 嗯,故事写到这里,其实还有很多可写,但身体实在吃不消,需要休息了。 未来打算休整一段时间,以后可以考虑当个段子手,或是写小小说,那样不会太辛苦,家人也不会太抱怨。如果,哪天来了兴致,可能会再写续集吧。 如果青涩年代之命中注定写续集的话,应该是写谍战的,就叫谍影重重;精变的续集将是“我”纵横时空的另一个主战场吧。 有人曾提议让我去当枪手,帮别人写书,这样,虽然书的名字是别人的,但总比自己写赚的要多得多。但我拒绝了,没那么多精力,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因为舍不得。 可是,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轮为枪手吧,为他人做嫁衣,呵呵,谁知道呢但愿老天怜惜于我,让我坚守自己的阵地,让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