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通灵猎人》 第一章 灵异事务所 新华区长安街221号。浩浩长街的最后一间。 “优良”的地理位置使得阳光成了这里的稀客,终年不散的阴暗与潮湿,才是这间小小事务所的主旋律。 话说相比于驱魔事务所这地方倒更像是“魔居”什么之类的吧 确定真的靠谱么 张凯那小子真的不会坑我吧对吧 烟墨镜大口罩掩护下的陆城咽了两口唾沫,还是下定决心按下了门铃。 某人的一通电话,将陆城带到了这里。 “听我说这个地方很灵真的很灵我七大姑八大姨撞鬼中邪全是在这家一手包办的屡试不爽”这是张凯的原话。 陆城笑笑,心说敢情什么撞鬼中邪的事全让你一家承包了是吧还屡试不爽话说你们家人到底中了多少次招 但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死马当做活马医,这是唯一的方法。 “叮咚”“叮咚” 老旧的门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门内的锁“咔嗤”一声,自己打开了锁符 呵呵,高科技啊哈哈 陆城干笑了两声,轻轻的推开了门。 意料之中,门后空无一人。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漫长而烟暗的走廊,尽头处,微光闪现。这样开门见长廊的形式还真是挺别出心裁啊 “有人么”隔着口罩,陆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请进吧。”走廊尽头,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合上门,陆城小心翼翼地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 走廊的两边是一个个房间。一个个铁门封住的房间。在电影电视里面,这样的布置,一般是出现在精神病院或者是私人囚牢。 服务质量先不说,光是这气氛营造,咱得给满分难为陆城一颗乐观的少男心,身处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忘吐槽这一基本技能。 穿过了烟暗的长廊,尽头右转,是一件类似于正厅的较大房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这间房子的设计者并没有设置“窗户”这一背景元素,这使得即使场景扩大,整个地方一样没有比走廊亮上多少。 靠墙一侧,是一张大大的办公桌。两盏低功率的落地台灯侍立两侧。桌后,一个模糊的人影静坐于斯。 “欢迎光临。”那个人微微前倾,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完全暴露在了微暗的灯光下。 是个女人,长相九十分,声音九十分,身材的话单看上半身九十分 那一瞬间,男人的直观感受帮助陆城完成了一次较为准确的判断。 “咳咳,”戴着烟墨镜大口罩的陆城一时间有些尴尬,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你好” 对面一愣,像是被他这反应逗乐了,“不必拘束,上门是客。”那女人一挥手,不知何时,一张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椅子已经出现在了陆城的身前,“请坐” 陆城张大了嘴巴四处张望,这这这有点意思啊刚进来的时候没看着什么椅子啊机关视觉错误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 管不了那么多了,想想自己来的目的,这个时候,对方表现出的本事越大,恰恰才说明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想到这里,陆城也就干脆的坐了下来。 “这位客人,虽说现在是冬天,我这里也没有开暖气,但是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冷,所以为了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方便,我想您可以摘下您的口罩了。”对方微笑着抬起了右手。 要进入正题了么 陆城长呼了一口气,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和墨镜。 “这” 很显然,对面桌的美女也被自己这副“大烟鬼”的样子吓了一跳。深凹的眼眶,瘦削的双颊,发烟的印堂,枯槁的面容,大概是个人看见都会是这种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反应吧 陆城苦笑了两声,像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别害怕,我可不是什么吸毒的瘾君子。”陆城微笑着。 “当然不是,”对方很快的平复了情绪,回应以同样的微笑,“我惊讶只是因为,居然有人经历了百鬼夜行,还可以成功的活下来。” 这一刻,对方的脸上志在必得,目光如炬,仿佛洞穿一切的笑望沧溟,测定千钧。 一瞬间,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涌上了陆城的心头 说实话,这一刻,他被对方的气场镇住了。 百鬼夜行,这件事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过但是这个女人居然真的在初次见面的情况下一语道破天机,这让陆城近乎绝望的心理不得不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之火。 那是半个月之前了吧 这样想着,陆城的思绪飘回了改变他命运的那天。 “听说过没,”面前烟色西装的男人恬然而笑,目光斜睨着天空中缓缓落下的稀疏雪花,“这个世界上,有个叫雪国的地方,那里时间静止,积雪终年不化。国中住的,便是传说中的雪女。每年冬天,雪染大地,寂寞了三季的雪女们便会踏着漫天的飞雪玉花,来到不属于她们的人间。就那么站在雪地上驻足张望,望着来往行人,望着缘起缘灭。一场雪,便是一次伤心。” 说完,他瞥向了远处的雪地,目光停留,饶有趣味。像是那里真的站着那么一位寂寞了百年的雪女,在茫茫的雪中与他相视而笑。 “这算什么都市怪谈么哈哈”陆城笑笑,一口咬掉了烤肉串上的最后一块,随手将竹签插在了雪地里。 这男的挺有意思,路边摊上吃根烤串都能碰上这样的奇葩,也算是绝了。要不是看这人西装革履,又长得挺帅,自己怕是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他一下。 这么大个人了,看见个陌生人打个招呼开口就是什么一听就是信口胡编的传说,是说自己长得太面善还是自己天生就像那种比较有童心的人么 “不是怪谈,”那个男人微笑得很认真,“而是事实。” “蛮有趣的。”陆城已经没什么心思再陪他聊下去了,明明是素昧平生,这人却摆出了一副好像相识多年的样子,万一要是什么精神病,自己可就算是摊上事儿了。他拍了拍手,起身就要离去,“先走了。大雪天的,早点回家” 呵呵,雪女。 老子单身二十年,怎么没看着来个雪女为我解决一下人生大事啊陆城笑着,嘴角却不免流露出一丝不屑。 他叫陆城,二十岁,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无理想无追求。所谓人生目标,无非就是混个毕业,找份工作,在这样一座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大城市,活下去。 “我叫叶天行。”烟色西装的男子在他的背后说了一句,没看见他的表情,却依然能猜到他脸上的淡淡笑容。“入夜后,万事小心。” “切 神经病” 没有搭腔,雪中的陆城只是渐行渐远。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为了上大学,自己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下雪了,那么离回家过年也不远了吧。 回去的路上,路过那个自称“叶天行”的陌生男子先前看向的雪地,陆城忍不住下意识的扫了一眼。 四下无人的雪地上,一对整齐的脚印兀自躺在皑皑白雪的中央。那么显眼,像是有人凭空在那里出现,驻足停留,痴痴张望,然后又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双脚印,向世人证明她曾出现。 想起了几分钟前刚刚听过的都市怪谈,陆城的脊背突然一阵恶寒 “她们就那么站在雪地上驻足张望,望着来往行人,望着缘起缘灭。” 他猛然转过了头看向了原先的路边摊,而那里,除了双手围在炉前烤火驱寒的老板外,再无一人。 “呵呵” 陆城尴尬地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僵硬了两分。 雪女 开什么玩笑八成是自己看错了 “咯咯。”身后的雪地上,一抹白衣倩影以衣袖掩面而笑,美目流转,不似凡胎。 那个晚上,陆城没能回到寝室。 具体情况他已经记不清了,青色的孩童、九尾的狐狸,猫又骨女,发鬼烟冢。眼中所见,触目惊心。最后停留在记忆中的,大约是一袭雪白的长衫和几朵飘零的雪花,还有那“咯咯”的笑声。 “入夜后,万事小心。” 那个男人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 再醒来后,他就变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大烟鬼”相。 医院去了,课也停了。无论如何休养,却都不见好。与此同时,他的右手臂膀上,多出了一块纹身一般的烟色标记,状若鬼神面目,狰狞可怖煞气森然。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这个时候,自然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陆城直接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冲到了对方的桌子前一把抓住了对面妹子的手。 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大抵都是这个反应。 “别激动,”对方很礼貌地甩开了这只手,“让我们先来看看情况好了。” “学过哲学么”出人意料,对方居然问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 “没没有。”陆城一愣。 “大概总了解过一点吧,构成世界的二元素是什么”烟暗中的美女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陆城这才发现,对方的整个身材都是出奇的好。 “物质和意识”陆城弱弱的回答道。 “很好,”对方笑笑,离开了桌子,开始在大厅中慢慢踱步,“在这里,或许更应该叫与灵魂。” “肉者,灵之载体。灵,分阴阳二气。阳灵主生,表天庭星辰火光日月,阴灵主死,表地府九幽寒暑节气。两者相辅相成,共成一体,生生不息,在道家学说中,通常以阴阳鱼的形式出现。每个人的体内都是如此,阴阳平衡,生死轮回,方得存在。你眼中所见万物活灵,莫不如此。”对方微笑着按下了侧墙上的开关,一盏小小的壁灯随之亮起,照亮了挂在墙上的阴阳鱼图画。 “随着年龄增长,阳气渐弱,阴阳失衡,阴灵主上,生命迹象便走向垂危。终有一天,阳寿用尽,一口阳灵崩散,便灰飞烟灭。阴灵无依存之物,只得离而去,最终归于地府,待天星再育阳灵,便得轮回转世。” “那鬼呢”陆城问,“以你所言,人死后阴灵无所依存归于地府,鬼又是如何形成的” “若生前夙愿未了,可留怨气一口,暂作依存,留的二灵中阴灵不散。”美女笑笑,“你眼中所见百鬼妖物,其实不过都是执念阴灵所化。” “鬼物属阴,因阴阳失衡,本身就是不为天理所容的,因此,天生对生者阳灵有着需要。百鬼夜行,生人过处,往往是一点阳灵百鬼蚕食的。所以我才惊讶,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生人被夺了阳灵,会怎样”陆城问。 “跟死了一样呗”那人摊摊手,又回到了桌子上,“有执念者阴灵化为鬼,无执念者往地府而去。只不过因阳灵被鬼物所夺,无法重生,不入轮回,不得超生罢了” 听到这里,陆城面如死灰。 呵呵,看来自己上辈子果然是造孽了。 “能告诉我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么” “非鬼非妖,”对方顿了顿,“亦非人。” 刹那间,晴天霹雳。 女人接着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现在的这具身体,阴灵尚存,但是阳灵,早已不在。奇怪的是,支撑你活下来的另外半口气却不是什么执念,具体是什么很难说,看起来,倒更像是另一份阴灵。” “” “这么说吧,大概就是两条全烟色的阴阳鱼组成的烟色太极图”对方像是得出了最终结论,“虽然你活了下来,但是体内的阴阳已完全破坏,不为天理所容。我只能不幸的告诉你,珍惜剩下的日子吧” 美女拍了拍陆城的肩膀,抿着嘴,表情显得很凝重。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此刻陆城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有是有,”对方做迟疑状,“只是这费用” “只要有办法救我,我这下半辈子做牛做马多少钱都没问题开个价大不了我分期付款”陆城当机立断。 “好说好说”对面的妹子立刻喜笑颜开,“我这里有一套祖传的功法,回去修行,可汲取天地灵气只要你潜心修行,采日月精华以补体内阳气之缺,回到以前的状态不敢说,再活个三五十年是绝没有问题的”对方信誓旦旦,“价格嘛,看你这么年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收你太多,随便来个三五十万的就够了” 那边还在絮絮叨叨,陆城却全然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思。 哼哼,三五十年。 所谓的救命稻草,不过也就是拖着这副“病体”苟延残喘个三五十年。 他突然感受到了绝望,深深的绝望。 密闭的室内突然吹起了一阵凉风,靠墙的两盏落地灯如被风撩动的烛火一般微微闪动,稍纵即逝。 陆城突然怔住了。 “嘿她在骗你呀”一个略带嘲笑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想起,那么刺耳,那么突兀。 陆城循声望去,那个人穿着烟色的西装斜靠坐在侧墙的阴阳鱼图案旁,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 叶天行。那个鬼魅般出现又鬼魅般消失的男人。 这一刻,陆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慌神的朝半倚在办公桌上的老板看去,奢望着她的脸上能露出那么一丝因房间被人无声潜入而产生的惊讶,以证明此刻的自己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觉。 但是他失望了。 老板娘的脸上,什么反应也没有,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什么其他的人,更没有那句略带嘲笑的提醒。 “你看到什么人了么”陆城一边问着,一边向那个男人的位置挪动着身体。 “嗯您在说什么”办公桌上的美女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像是十分不解。 “别挣扎啦,除了你,别人看不见我的。”叶天行笑着,一个闪身躲过了陆城,径直来到办公桌前在桌面上坐了下来。 他身后的女人依旧是那样的神情,没有任何反应,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前已经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他说得对,别人看不见他。 “这个女人在骗你呀,”叶天行还是那副戏谑的样子,“啧啧啧祖传的功法哟三五十年哟 鬼瞳家族已经沦落到这种要靠骗子神棍的把式营生的地步了么” “先生您有什么问题么”女人问道。 “你是在骗我对不对”陆城突然发问。 “什什么”对方整个人一怔,像是心虚一般本能地用手抓紧了座椅的扶手。 按理说,开这样一间“灵异事务所”,面对的质疑的顾客必然不在少数。但是这一刻,这位年纪轻轻的女老板还是心虚了。 因为眼神,这个男人此刻的眼神像是那百鬼夜行中站在队列最前方默然不语的魔首,轻佻,却让人不敢直视。 看到这个反应,陆城大概也猜出来了。这娘们儿果然是在骗自己。 “这就对了嘛”叶天行的表情很是满意,“现在,脱下你的外套,亮出你手臂上的魔印吧嘿嘿。” 陆城机械般的脱下了外套,撸起袖管,露出了手臂上那面目狰狞的“纹身”。 这一刻,面前的老板面如死灰,一脸的震惊与畏惧。 只见她浑身颤抖着上前跪下,诚惶诚恐。 “鬼瞳唐月绯,参见大人。” 第二章 八大家族 “鬼瞳家唐月绯,参见大人”事务所的老板匆忙下跪,诚惶诚恐,“小女不知大人亲临,冒犯了大人,望大人莫怪罪” “你叫我大人”陆城一脸的莫名其妙。 叶天行夸张的笑着,一个响指,人已经消失在了室内,仿佛从未出现。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城蒙了。良久,他放下袖管披上了外套,“你先起来吧。” “是”自称唐月绯的女子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恭敬地拉开了办公桌的老板椅,示意陆城上座。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陆城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这位“大人”越是平静,唐月绯的心中就越是恐慌。前者的不明所以在这种场合下很自然的过渡成了后者心中的深不可测。 “小女子的确是欺骗了大人,这样的情况,其实是有办法补救、恢复如初的只是略为凶险”唐月绯的声音明显有些支支吾吾。 陆城心说好家伙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山响啊骗我说什么修炼祖传功法,既不用冒险,又白白到手三五十万啊 “你所说的方法是什么”陆城故作姿态的坐到了对方腾出的位子上。既然被当成了什么“大人”,陆城自然也不好客气了。毕竟这也是自己性命攸关的事,眼下之际,还是得好好利用这一资源 很显然,这个女人不简单。能肯定的是,她一定有救自己的方法,也具备这个能力,只是需要冒一定的风险。既然她自称“鬼瞳家”,那么就一定还有其他的家族,但她称呼自己为“大人”,是否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个人物了呢 “很简单,那就是再探百鬼夜行,然后想办法夺回自己的阳灵。” “” 这一刻,陆城突然明白了这个“凶险”的意思。 难怪人家要骗自己啊这是听上去就要赔上性命的买卖呀 “那个唐月绯是吧”陆城干咳了两声,“这件小事就交给你了半个月之内,我要见到我的阳灵。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既然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人”的头衔,干脆就将就着用用吧 “大人”唐月绯的脸上明显露出了难色,“我修为尚浅,怕是没有能力担此重任啊而且”对方犹豫着,“而且恕我直言,以大人修为,为何会发生这种阳灵被夺之事呢”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上下来回扫视着陆城,怕是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咳咳一时疏忽”陆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明白,自己快装不下去了。 “是么”对方突然冷冷地笑了出来,“破邪家的传人,也会一时疏忽么” “这个,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本大人么”陆城突然厉声责问,想来个先声夺人。老实说这份战术意识不错,委实就是这副烟鬼相太没气势了一点。 “别装啦”妹子轻松写意地笑过,坐在了与办公桌相对的客椅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虽然继承了血统,实则对八大家族却是一无所知,是吧” 八大家族什么鬼 “被看穿了”陆城顺坡下驴,干脆就顺着说了下去,“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也罢,”唐月绯叹了口气,像是有些疲倦,“你也算半个道上人,告诉你也无妨。” “见过百鬼夜行了是吧不妨直说,这个世界,其实是由生界与灵界两部分组成的。”唐月绯微笑,“平日里,那些生活在阳光下,自由行走的,都是生界的存在,但是到了夜里,脱离于生界之外,和那些游离于生死边缘的东西,就会开始出来游荡。百鬼夜行,就是鬼怪、妖灵们出现的方式之一。 “有了混乱,就会出现相应的秩序。这是生灵演化以来不变的法则。而我们通灵猎人,就是这些秩序的维护与执行者。以人类之身,行诸界正义,这,就是我们奉为圭臬的准则。我们掌握着天赋的异能,往往一脉相承,游走于生、灵两界,正法不义妖魂。而八大家族,就是通灵猎人一行中,代代传承的主力军。我们带着上天的祝福与诅咒,是最公正无私的执法人。” “不明觉厉”陆城目光呆滞,这些内容明显跟自己幼儿园以来就被灌输的知识体系大相径庭这个世界不是科学的可知的么卧槽突然冒出个女人说了这么一通话这就要颠覆自己的世界观啊 没有理会陆城的反应,唐月绯接着说道:“所谓八大家族,分别指的是外五家的鬼瞳、降灵、巫符、敕令、破邪以及内三家的魔将、灵相、冥君。 鬼瞳者,识人心,辨鬼怪,视幽府,晓阴阳。 降灵者,容生灵,载天机,以子为媒,横行诸界。 巫符者,执朱笔,刻符文,述令法,莫敢不从。 敕令者,颁咒布术,指点乾坤,雷厉风行。 破邪者,百鬼泣,诸邪哭,真法天宏,真武荡魔。 魔将,杀神出,神鬼色变,寂静沙场。 灵相,书奥义,群雄拜将,点兵纵横。 冥君,生杀予夺,刑尽苍生。 千年来的随波逐流,昔日繁荣昌盛的八家,现在早已人丁凋敝。外五家还好,大概还留的个一脉尚存,至于主宰生灵两界的内三家,呵呵,早已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烟云中。” “那么之前你称呼我为大人,之后又说我继承了血统,能告诉我,你是把我当成哪家传人了么” “冥君。”唐月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手臂上的鬼王印,是冥君一族最大的标志。” 陆城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内三家有那么厉害么” “哼哼,”唐月绯冷笑了两声,“这么说吧,在真正的内三家面前,我们外五家,只能算是战场上负责举旗子、击鼓鸣金的小兵,他们,才是战马上所向无敌的将帅。尤其是冥君一族,那更是百鬼退避、万灵称臣的主宰般存在。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大人现在你知道自己是怎么露出破绽的了吧我随便诈你一下,说你是破邪家的传人,没想到你竟然一点反应没有由不得我不拆穿你” 陆城沉默了一会。 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把自己身上的标记其实是百鬼夜行后才出现的这件事告诉眼前这个妞。 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内三家传人啊,更别说什么狂霸酷炫叼炸天的“冥君”了。但是如果告诉了她真相,这个女人会不会甩手不干不帮自己了呢 “如果这个冥君家族这么厉害,那还要其他七家干嘛直接这一家搞定不就行了”没有说出真相,出于自身生命安全的考虑,陆城还是决定把这个“不明真相的冥君传人”身份扮演到底。 “你以为这个家族人丁兴旺儿孙满堂么”唐月绯笑笑,“帝君,永远只能有一个。” “什么意思” “这大概是种诅咒吧那就是继承了冥君血脉的,永远只能有一个人。儿子一旦出生,父亲就会即刻死去” “额”莫名的,陆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谢天谢地,自己的老爸可是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所以啊,如果说有一天八大家族绝迹了,这个家族一定是最先覆灭 毕竟这么霸道的诅咒摆在这里 ”说到这里,唐月绯的目光又冷了下来,“其实都是这样啊,自古以来,国灭了,君王,永远都是最先死的。” “呵呵先说说我的问题吧”陆城迫不及待的吧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很讶异,”唐月绯摸着下巴,“按理来说冥君出现应该是百鬼退避的啊你的阳灵怎么会被夺呢” 陆城心说废话阳灵被夺那会儿老子还不是“冥君”啊这标记是后来长出来的啊 “我怎么知道” “难道你的血统还没有觉醒”唐月绯皱着眉。 “可能是吧”陆城擦着冷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麻烦就大咯”唐月绯摇摇头,“鬼瞳家族,向来不是以打斗闻名的。现在好了,要夺回阳灵,免不了是要和鬼物们起争执的,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鬼瞳,加上一个无限接近于普通人的冥君,这个组合够呛啊” “我说唐小姐你们家,就没有什么祖传的降魔法器之类的么就那种电影里面的降魔金刚杵、轩辕神兵匣之类的有多少来多少啊” “要不要我再给你配个乖离剑,这样你就可以轻松写意虐爆全场了” “啊这种动漫里的设定真的有现实版吗”陆城激动了 “你说呢”唐大小姐白了他一眼,“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额你家里就没有什么修为高深的长辈么”陆城试探性的问道,一般的除魔世家都应该有一个这样老而不死的人精他们深不可测,往往又极为护短,必要时刻,是可以牺牲自己让年轻一辈先走以保全有生力量的那种特殊存在 “有倒是有,不过不在这座城市。”老板娘耸耸肩,“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白手起家。” “那这里就没有什么其他擅长打斗的通灵家族了么可以让他们来帮个忙啊”陆城还是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哈哈,你可以去找他们啊”唐月绯眨起了无瑕的大眼睛,“看看面对一个血统没有觉醒且阳灵被夺的冥君,他们是会选择帮你,还是想办法抹去你的心智把你制成附魔傀儡。” 我去这附魔傀儡是什么设定还可以这么玩的么 “额别吓我好么不是两界秩序的维护者么为什么还会有附魔傀儡这么庸俗的设定” “呵呵,不要把世界想象得太美好 这么说吧,只要手握力量,正邪什么的界限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唐月绯用大姐姐的口气说道。“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个随身携带无尽宝藏的小屁孩,而你又没有打开宝库的钥匙,不怕死的话,尽情去找那些其他家族的人试试哦 我想他们一定很乐意见到一个史上最弱的冥君” “额”陆城沉默了。 “放心啦,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大概是看不惯这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唐大小姐一把搭住了陆城的肩膀,努力的装出了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把我做成什么傀儡帮助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陆城突然问道。 没有理由的,同样是八大家族的人,这个女人又正好缺乏战斗的能力,她没有必要这么帮自己。 “呵呵,想什么呢”闻听此言,唐月绯直接一巴掌朝陆城的脑门扇了过去,“你以为姐姐是大善人,不收你酬劳的么”看着陆城不解的眼神,唐月绯接着说道,“听好了,事成之后,我要你来给我打工,时间么,十年” “打打工” “没错”说完,年轻的女老板正儿八经的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像模像样的合同。 “为什么” “很简单啊,你现在的血统是没有觉醒,但是那不代表以后不行啊 觉醒以后的冥君,啧啧,你知道那是多么迷人的存在么”唐大小姐闭上了眼,露出了一脸陶醉的神情,“能有一位冥君为我打工啊说出去得羡慕死多少人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正缺一位金牌打手就是因为战斗能力的缺乏,我已经错失了好几单大生意了”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难道还能是因为老娘看上你了想找个机会把你留在我身边好方便下手么” “有可能啊” “拜托你找个镜子好么我要是喜欢你这样的去一趟戒毒所能找到一堆春天” “别揭我痛处好么”陆城抚额,“十年是不是久了点” “久什么久”唐大小姐当场就翻脸了,“老娘救了你小子一条命,不过让你工作十年,又不是不给工钱很久吗最后问一遍合同就在这里,不签,欢迎别处” “签” 在满满的淫威下,陆城还是在合同上哆嗦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发誓,这次的签字行为完全是出自对生命的渴望,那是为了这个女人能帮自己取回阳灵才被迫做出的妥协绝对不是因为老板娘腰细腿长肤白貌美更不会是因为什么自己看上她了想留在她身边方便下手 第三章 魔剑黑龙 稍微交代完几件事情,陆城就从唐月绯那里回去了。 要准备再探百鬼夜行的相关事宜,对于他这个门外汉来说,留下来本身就属于一种变相的添乱。所以啊,留点自由发挥的空间给这位受过正统“通灵教育”的老板娘,这是当下的陆城所能提供的最大帮助。 很快,日落月升,彻底宣告了一天的结束。 陆城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医生让他休息之余注意适当的锻炼身体,从那以后,晚饭后散步就成了他少有的几个好习惯之一。当然了,为了防止吓到别人,此时的陆同学自然还是那副烟墨镜大白口罩的行头。虽然此刻已经确定了身体变故的原因是阳灵缺失,但是习惯已成,难以改变。 所幸,忙活了一天,总算是为自己“灰暗的人生”找到了一点希望。张凯没有坑他,那间灵异事务所的出现,确确实实帮了他一个大忙。 虽然前路仍然渺茫,如何找到散去的百鬼,如何夺回失去的阳灵,这些令人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题都尚有待解决,但是万般无奈中,至少还留有那么一点头绪。 想想看,到现在还一筹莫展的,就只有那个人了吧那个贯穿全文,游弋于故事的各个角落、如鬼魅般不可捉摸的男人。叶天行。 隐约中,陆城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解开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谜团的那一把最关键的钥匙。 昏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已飘起了细细的小雨。 那个人站在雨中,撑着一柄穹顶一般的烟色大伞,西装革履,不染烟尘。 果然说是说曹操,曹操到么刚想起他这货就来了陆城心想着。 “来了”陆城在雨中,戴着烟色的墨镜和白色的口罩,双手插在裤兜里,语气平淡自然。 “来了。”他中肯的回答,立于伞下。 偌大的校园,骤然间空无一人,只余两人一伞,在夜色雨幕中,在暗淡的路灯下。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叶天行笑笑,率先问道。 “没有,只是对你出场的方式司空见惯了。”陆城翻了个白眼,只可惜他带着烟色的墨镜,对方看不见他厚实的眼白。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一同走到了屋檐下。这是学校的体育馆,平常,这里不大的场地上一般都会挤满了打羽毛球、乒乓球的学生或老师,但是此刻,却寂静的异常。入口的登记处空无一人,一张张装订的票册在微风中翻开了一页又一页,仿佛上一秒还有一位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在那儿喝着茶,一支笔在纸上刷刷的写着什么。 叶天行收起了雨伞,抖了抖伞上的雨水。 “你是谁”陆城没有看他,只是装作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么”叶天行把伞靠在了体育馆的玻璃门边,“现在的你还是不要问这种问题的好。” “为什么” “第一没有意义,你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第二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叫叶天行。” “好的你牛你厉害算你狠”陆城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看来我问你什么你都不会回答咯” “差不多吧。”叶天行眯起了眼睛。 “老实说,我身上突然出现的象征冥君血统的鬼王印是不是和你有关系”陆城转过了头,摘掉了自己的烟色墨镜。 “随随便便赋予一个凡人通灵血统,还是最高级别的冥君,你觉得我会有那个本事”叶天行笑着说,仿佛听到了什么实在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话。 “那么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你都早就知道咯” “这个问题还用问么” 场面突然陷入了沉默。 陆城知道,自己还有许多的疑问,但是这一刻,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陆城,你时日无多了。”叶天行突然说道。 “啊” 这一刻,饶是神经大条如陆城也被吓了个不轻。 “你开什么玩笑” “呵呵,没开玩笑。”叶天行笑笑,“那个丫头没告诉你么,阴阳双灵不全,而依靠二阴灵存活,本身,就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哦对,她是说过”回想了一下白天的内容,陆城一拍脑门,“但是她好像没说清楚。” “不找回阳灵,时间一长,要么,化而为妖,要么,魂飞魄散。这就是她没跟你说的内容。”叶天行继续说道。 化而为妖魂飞魄散 呵呵。老天对自己还真是不错啊陆城都有点想鼓掌了。果然是什么待遇好往自己身上来什么。 “哈哈”陆城高声的笑了两句,而后表情骤然冷却,“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你想过你的人生么”叶天行反问道,“混个毕业,拿个文凭再找份收入不高不低的工作,取个长相不美不丑的老婆哼,很可笑啊。” “对啊就是很可笑啊不瞒你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这些想法全都变了。一场百鬼夜行,已经毁了我的所有。” “但是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了不平凡。所谓命运,就是在你不知不觉间早已替你安排好一切,无论你是否喜欢。而你所能做的,就是在那一场早已注定将要来临的暴风雨前,握紧你手中的刀剑。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出现在你手臂上象征帝君血统的鬼王印,就是你手中的刀剑。”叶天行的手指向了陆城的右手臂,“而那个奢望着平凡安稳过完一生的陆城,在那个百鬼夜行的晚上,已经魂往幽都了。” 这一瞬间,细雨从檐外飘来,吹过两人的脸。叶天行在雨中,眼神却倒映着天幕之上的惊雷和闪电。 陆城愣住了。 对方没有理会他,而是接着说道,“命运使然,你可以选择的只有接受我的帮助活下去,或者等待着体内阴阳失衡而死去。” 陆城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中国合伙人。 里面有句话他特别喜欢。“人,掉进水里不会淹死,待在水里才会淹死你只有游,不停地往前游” 现在好了,他已经沉在了命运的河底。 这个时候他到突发奇想地很想吼一句,我已手握刀剑,尔后万夫莫阻。 呵呵,命运去他娘的命运 “你要怎么帮我。”陆城说。 “三天以后的晚上,这个城市,会再一次发生百鬼夜行。”叶天行已经收起了那份慷慨激昂,淡然地说道。 陆城正欲发问,却见周围的场景迅速变换正在檐下躲雨的两人,转眼间已经出现在郊区边的道路上 晚,血月高悬,阴风阵阵,整个大地被白雪覆盖,一尘不染。 所有的树上,除了附上了一层薄雪,皆悬挂上了数道米长的红绫。长长的红色绸带,在夜风中肆意地上下飞舞,如鬼姬的水袖,妖娆妩媚。 自远处,一阵欢声笑语。 长长的队伍如长龙般缓缓而动,队伍两旁,是两排殷红如血的大红灯笼。风中有歌、有泪、有哭、有笑。那一个个或披头散发,或整装齐鬓,在这夜中,放肆的歌舞,似倾世的优伶。 他们在迎亲啊。 那队中随乐声摆动的,可不正是坐着新娘子的大红花轿么 道是哪家郎君好福气,请得如此阵仗来娶亲 正疑惑,陆城抬头看,队首那人高头大马,马上所坐,却是双瞳赤色鬼魔形。 “记住,三天以后,就在这儿,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叶天行站在路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只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如果错过此次机会没能取回阳灵,那么这世上,便再无一人能救你了。” 陆城这才发现,那些一个个身着红色寿衣的,全部都是面目狰狞惨淡淋漓的鬼物。 它们行走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欢呼雀跃,踏着绝美的舞姿,喜形于色。 大红花轿八人抬,往者西去鬼门开。 没有等陆城叫出声,叶天行猛地一挥手,周围的场景已烟消云散。 再回校园,细雨已经停了。很奇怪的是雨散,云也消。一轮新月爬上了星幕,整个天空中,一片夜色澄澈。 陆城还是大口喘着气,这次他连口罩也摘了下来。虽然知道了刚才那一幕并不是真的,但是他却还是吓得够呛。 “记住,这应该是你意志清醒状态下第一次面对数量如此多的鬼怪,别太紧张,知道么”隔了半晌,叶天行突然说道。 “呵呵,经过你刚才那一场预演,多多少少有点心理准备了。”陆城心有余悸的干笑了两声。“这就是你今天晚上找我的目的是么” “凭你跟那个丫头的实力,尚不足以对付那么多的鬼物,尤其是鬼首,更不是你们可以应付的存在。”叶天行背对着他,目光眺望着天边的新月。 “所以你老兄要亲自出手一举摆平”见识过了这种好手段,对这位西装男的实力,陆城自然是丝毫不敢怀疑。 “你觉得呢”叶天行反问道。 “呵呵,开个玩笑,你那么大牌,当然是属于那种啊这种杂毛完全不值得我出手的类型咯。所以有什么对策赶紧说时间不等人老实说现在一想到刚才你给我弄的那个预演我就头皮发麻浑身冷汗” “啧,这样的状态斗志就要强多了。”叶天行笑笑,“还记得你白天对事务所的那丫头提过的要求么你预定的降魔法器到了。” 说话间,一道暗色流光从天而降,乘月光而显,笔直插入地面半尺有余陆城不由得走近一看,只见一柄烟金所铸的古朴长剑伫立彼端,月下不露半点亮色,风声浮动,霸气凛然。 “魔剑烟龙,威名不亚于通灵英雄史上史诗级十大名剑的存在啊。想想看我这次也算是难得的大手笔了,这么大份礼物送出去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叶天行叹了口气,一副割肉的表情。 陆城整个人已经呆了。 卧槽卧槽卧槽还真的有这种传说级装备啊感动到泪流感动到泪流啊有没有 “这这这,真的送给我啊” “快拿走不然我怕我临时改变主意”叶天行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嘞”无功受禄,得了便宜的陆城第一时间“扑”向了眼前的宝剑 然而握剑在手的那一刻,变故突生,原先三尺长的烟金古剑,刚到陆城的手里,转眼就变成了一尺长的匕首 “这什么情况”陆城难以置信的问道。 叶天行“朽木不可雕”地摇头叹了口气,“烟龙的体积,会随着使用者、野心、勇气的增长而扩大,没想到啊,看样子你不仅是个没有野心没有的好好先生,还是胆小鬼啊把烟龙交给你这样的人突然间竟然感觉自己更舍不得了”说话间,叶天行特意捂住了胸口,以表示心疼。 “咳咳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可以么” “快滚吧该说的事我已经说了,该给的东西也给了,能帮你的,也就到这儿了。”叶天行纵身一跃,只身站上了高楼的屋顶,“记住,此战过后,赢了,纵横天下;输了,万劫身死。不要丢了冥君一族的脸,自古以来,凡冥君出世,皆是鬼神同泣,万灵称臣的。” “谢谢了。” 这句话,是陆城发自内心的。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这把剑的体积是跟野心勇气成正比的,那么我倒是很感兴趣,在你的手中,它能变成什么样。” “你想看”正欲转身离去的叶天行回过了头,脸上也露出了饶有趣味的意思。 “接着”话音刚落,陆城的手中,一柄匕首如飞刀般脱手而出。 这一剑,格外精准。 高楼上的叶天行微微伸手,轻松便接下了这把飞“剑”。 “没有什么变化么看来”下一秒,陆城脸上的笑容却戛然而止。 他看见,皎皎月光下,一头通体烟鳞的太古凶兽张牙舞爪,双翼张开,遮天蔽月,万物匍匐其下,如蝼蚁般渺小不可视。 那哪里还是什么剑 那分明就是一条封印千年磨牙吮血的烟龙 第四章 百鬼迎亲(上) 陆城是被闹心的电话铃声强制叫醒的。 窗外,日上三竿。果然,课停了以后人也跟着变懒了 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三个字“老板娘”这个是昨天在某人“手把手指导”下,陆城的手机联系人中新添的备注。 之所以用“手把手指导”,用唐大小姐的原话那是“本小姐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少不了被某些人觊觎我还是看着点好免得被人在联系人备注中设置成什么恶心的称呼”。 结果是,“老板娘”这三个字一出,令人浮想联翩的那份意味,不减反增了 “喂”拖着长长的延长音,陆城接通了电话。 “喂好消息”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兴奋,“三天以后,百鬼又要夜行啦” “是嘛那太好啦”陆城心说我早知道了 “你猜还有什么我确定了它们游行的地点在城北郊区” “哇你好能干啊完全猜不到啊”陆城心说呵呵我能告诉你我昨晚已经去过一遍了么 “毕竟是鬼瞳家的传人嘛这点事,小意思啦”隔着电话,陆城已经能感觉到对面飞上天的快感了。 “好的那么请问鬼瞳家传人,知道这帮家伙的行踪,您打算怎么处置那群小鬼、取回我的阳灵呢”陆城对着话筒微笑。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 “不急还有三天放心,本小姐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唐月绯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说道。 “呵呵加油啊”陆城并不抱什么信心地为对方打了打气,心说好在老子的手头已经有了传说级武器,不然跟着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还真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 唐月绯这种人,典型的就是“专业知识过硬,实战能力甚差”,再要添上一句,那就是“对外装比可以,实际操作渣渣”。 这样看来,叶天行这个人物的出现还真的是很有必要啊要不然的话说真的这第一关要过都费劲啊放下了电话,陆城面色凝重不已。 到现在,即使掌握了最及时的情报,即使手握狂霸酷炫拽的终极兵器,即使继承了号称“主宰生灵两界”的冥君血统好把这个其实没什么用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对于三天后的那一战,陆城的心里仍然没有半分宽心。 叶天行的那一场“百鬼迎亲军事预演”,在提供情报模拟现场的同时,也彻底吓破了当事人的胆。每每念及那血月高悬红绫飞舞的画风,陆城的心中都是不免一阵胆寒。 当然还有那位高头大马上的鬼首。 应是郎君好福气,赤色双瞳鬼魔形。 大概真的如某人所言,“此战过后,赢了,纵横天下;输了,万劫身死。” “我是不是该另找一个专门的打手呢”陆城自言自语着,翻身下了床。 起床以后的第一件事是照镜子。当然不是他臭美,而是陆城想看看自己的身体已经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镜中的人双瞳凹陷,两颊清瘦,印堂之上,一股烟气愈发浓郁。他到是真不怀疑,如果三天后还没能取回阳灵,自己真的就神仙难救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陆城随便拿了点囤积的面包当做早餐啃了两口,随后便打开了电脑。 登录了qq后,首先闪烁起的是来自“唐月绯”的消息提醒。 她发来的是一条链接,留的话是“进去看看,对你有帮助”。发送时间是一分钟前。 陆城笑了两声,打开了网页。 那是一个叫做“通灵人”的内部论坛,所发的帖子,从上到下全都离不了“灵怪”二字。不用猜陆城也知道,这个大概就是八大家族的内部论坛了。 所以说什么叫与时俱进前两天看到了什么叫微信xx圈,今天就看见这个“通灵人”论坛了 陆城随意地在论坛内翻阅着,这些帖子多数都是一些比较无聊的内容,有学术类的,像什么“阴阳均衡之我见”、“灵能浅析”;也有娱乐性的,像“多是鬼吓人今天老子吓鬼了”,后面配上一系列图文说明;再往后,也有一些实用性的,比如“驱魔法器整套出售有意者联系xxx”。 而由管理员置顶的,是一篇名为“三天后聚灵场异常,或引发百鬼夜行”的预测帖。发帖人id是:天启魔君。 看到这里,陆城不由一阵会心的微笑。想必那位自称“鬼瞳家传人”的唐大小姐就是通过这个渠道得知三天后百鬼夜行的消息的吧。 但是问题来了,这个“天启魔君”又会是谁呢他又是从哪里知道三天以后会发生百鬼夜行的 陆城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叶天行。 点开这个人的资料,这是一个刚注册不久的id。除了这篇帖子外,这个人只在半个多月前发过一篇名为“天道有变,冥君或再现人间”的预测帖。同样,那也是一篇置顶贴。 半个月前,刚好是自己遇害的时间啊。时间惊人吻合。 太巧合了。 如果说这个人和叶天行一点关系没有,陆城自己都不信。 “论坛我看了。”打开和唐月绯的聊天对话框,陆城输入道。 “你怎么想”对方回。 陆: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弄点装备、找几个打手我刚好像在里面看到了类似的帖子。毕竟光凭我们俩要对付百鬼,技术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唐:正有此意不过装备什么的就算了,真正的好东西在这里面是不可能让你淘到的,到是打手,你可以去看看。 陆:好。 网络的另一端,刚放下qq,唐月绯就匆忙把头埋入了书海之中。这位“大小姐”或许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是真正认真起来,却从不会比任何人差。 她的担忧,从来没有比陆城少过。正因为知情,她才更清楚百鬼夜行的恐怖。 之所以在没弄清陆城的身份前选择了欺骗他,就是因为深知夺回阳灵这件事的危险性。 呵,找打手 除非你能请得动八大世家杀手营,不然的话来几个都是白搭。 她在赌啊,这场战争胜利的转折点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陆城身上的冥君血统能否在决战之前觉醒。 冥君出,万鬼臣。 几分钟的功夫,陆城已经成功注册了一个id,名称是“魔剑烟龙”。 当然,作为一个id来说,这个名字确实是中二了一点但是既然是威名不亚于十大名剑的存在,陆城相信总有懂门道的人能看出其中的内涵。 很快,一篇题目为“诚信提供雇佣兵种,战斗力强悍,人美价廉”的帖子便闯入了陆城的眼帘。 怎么说呢,看到这题目,就觉得有一种槽点满满的感觉 整篇帖子一共提供了十位通灵猎人的具体资料以及联系方式。从兵种角度来看,侦查、医疗、突击、冲锋、步兵、以及特种一应俱全。除了魔将、灵相、冥君内三家没有出场以外你也得请得动啊,外五家的人才比比皆是。 看着介绍图片上那夸张的肌肉,以及个人简介上令人惊叹不已的实战经历,陆城不由得一阵热血沸腾。 除去了鬼瞳家族的侦查美女、巫符家族的护士型妹子,剩下的来自敕令、破邪的雇佣战士们,一个个都令陆城这个潜在的雇主十分满意。 当然,这份满意,自然是完全奠定于没看价钱的基础上的。 “id:龙,来自破邪家,武器:斩魔刀,战斗力惊人,十八岁时,曾一己之力击杀谷地炎魔数只而毫发未损。佣金:10万。 “id:刀锋。来自破邪家,武器:多兵刃协同,灵活性战士,因作战风格颇相似于国外刀锋战士而闻名。佣金:8万。 从头看到尾,陆城的心也从头凉到尾。 整篇帖子下来,就连最便宜的侦察兵都要5万。 陆城心说我就只能呵呵了呀。 估计这边一个打手买完,隔一天自己就得去卖肾。而且卖一个怕是还不够,这架势估计自己俩肾都得拱手让出 话说这动辄十万八万的对一个大学生来说真的好么 正当某人在电脑前纠结得快上吊时,来自评论区的一点华光绽放,留住了他廉价的生命。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在帖子的评论区,陆城总算是找到了自己能够接受的价格。 “以上说的全是废话,有没有考虑过广大劳动人民的消费水平小弟不才,敕令家传人一枚有需要帮助又囊中羞涩的朋友可以来找我。佣金一千,绝对是您最值得信赖的金牌打手备注:可分期付款”id:风骚的小道士 陆城突然苦笑了两句。 “就是你了。” 不冲别的就冲这说的话直戳人心坎儿尤其是最后那句可分期付款 于是,很快,在那条评论下方,多出了一条回复。 “求兄弟联系方式,江湖救急,佣金面谈。”id:魔剑烟龙 第三天。 城中飘起了稀稀疏疏的白雪。 前一天的天气预报说的是接下来的一周都会是持续的晴天,然而刚刚播出来的预报,第二天就被狠狠的打了脸。 当然,也没有人会在意这种事情,毕竟天气预报么 准了的话还能叫天气预报么 下雪了。 男孩们可以找机会给心上人发个短信嘘寒问暖,女孩们则是在火炉前为思念的人织着手套围巾,老人们手挽着手以免在公园散步时滑到,年迈的母亲给外地的儿子打着电话提醒他加条秋裤。 恋人们,则更是到了荷尔蒙侧漏的高峰。 他们在雪中牵手拥抱,在雪人、在脚印前拍照接吻。 整个城市都处在一种与外在环境相斥的温暖之中。除了,陆城。 在他的眼中,这场雪的到来,只是为了提醒他那个“白雪红绫交相辉映”的夜晚。 那个叶天行带他预演的夜晚,地上、树上铺着的,那淡淡一层,是雪。 这一刻,来得太快。 夜幕将至,陆城对着冻僵的手掌呵了一口气,将双手插入了上衣口袋里。他的腰间,一把尺长短剑横陈,漆烟的颜色,仿佛要融入夜色中一般。 “出租车”他伸手拦下了马路上的的士,“长安街,我去接个人。” 开始或是终结,尽在此夜。 弄清了百鬼夜行的地点,事情就简单多了。接下来,他只要找到唐月绯,然后在天烟之前赶到城北郊区提前埋伏好就行了。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原先计划中要找的“打手”没有来。 对没错就是那个id“风骚的小道士”的人。留了言以后,时隔三天,对方没有半点回应。不过这到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是评论区,怎么说呢,水太深 第一天雪,而且雪还不是很大,道路上没有结冰,因此车开起来还比较方便。很快,长安街便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雪中的唐月绯一身红色的大衣,头上一顶白色帽子很好的盖住了披散下来的长发,下身居然还是烟丝袜配长筒靴,这让陆城不禁感慨现在的姑娘为了展露身材还真是不要温度了不过老板娘的身材真的是没的说,不管怎么样人家敢这么穿自然有这个自信的资本,但是我们今晚去百鬼夜行找茬你穿这身行头是给鬼看么话说 “师傅停一下吧,”陆城说着,对车窗外的唐月绯招了招手,他自然还是那副不变的经典款,大烟墨镜加大白口罩,这么显眼的标志倒也是好认。 唐月绯一看这造型,想也没想直接就上车了。 司机师傅在前面调笑,“怎么着小两口这是准备去哪儿浪漫” 陆城很庆幸自己戴了口罩,要不然被人看出来自己脸红那可就真糗大了。 到是唐月绯很自然,而且话语中还略带着一股小学生春游的兴奋“我们去城北郊区” “哟”司机师傅来劲了,“快天烟了跑那儿去你们年轻人会玩儿啊”说完,还冲陆城来了个“年轻真好”的眼神 我去大叔我们这是去郊区不是去小树林好么我这都生死关头了你们还在这拿我开玩笑这是要闹哪样啊 “没有没有师傅您也不老啊”唐月绯居然还真就跟他搭上话了。 喂喂喂你好像也一点都不紧张啊快跟他解释我们俩真的是去办正事儿不是去小树林啊 “咳咳”陆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怕再这么玩下去,自己这份生死关头的紧迫感都没了,“那个,师傅,我们俩是去办正事” “办正事”司机师傅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是一个陆城终身都难以忘怀的神秘微笑,“懂的懂的大叔也年轻过大叔是过来人” 呵呵呵呵陆城濒临崩溃的埋下了头你妹的今晚要崩 说话间,雪已经停了。 抬头去,血月高悬。 按理说下雪天连天空不应该看见,今天居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云后的月亮。 那么红,红得像是滴血。 第五章 百鬼夜行(下) “师傅,就停在这儿吧”陆城说道。外面的景色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路的两旁是树,干枯的树伸着扭曲的树干,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细雪。 所幸,树枝上暂时还没有红绫,百鬼夜行还没有开始。看来来的还不算晚。 唯有空中一轮红月,在这雪夜中显得那么突兀,如一方素白中升起的一点朱砂。 “好嘞”司机师傅愉快的熄了油门踩下了刹车,看了看窗外,表情不免一阵疑惑,“小伙子,你确定就在这儿下车这附近可没有什么旅馆啊要不我再载你们往前走一截至少找到旅馆再说啊这大晚上的可不安全。” 该死果然认为我们是出来开旅馆的么 “不用了,”唐月绯甜甜一笑拉开了车门,“我们俩呀,想在这路上单独走一截。如果走一会儿还看不见旅馆的话我们会自己打车的” 你大爷的感觉自己已经逃不开旅馆了啊你身为一个大美女的矜持呢矜持呢老板娘矜持不要了节操还有得要啊陆城在心里吼着。 “哟”司机再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和那个陆城毕生难忘的微笑,“好吧你们自己走一段 注意安全哈”说完,热心的司机师傅还不忘递上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到时候如果实在打不着车就叫我大叔不介意专程接你们一趟说实话你们小两口挺有意思” “谢谢您啊师傅您真是个好人”唐月绯愉快的接过了名片,临走还不忘挥手告别。 喂你们真的没注意到我么陆城的表情僵硬了一会儿。 只见司机师傅淡然一笑,目光轻扫过面前的“小两口”,慨然曰:“年轻真好”,而后一踩油门驱车而去。 目送着出租车远去,唐月绯回过头冲陆城得意的挥了挥手中的名片,“看回去的车都有了” “呵呵,”陆城笑笑,“真希望还能回得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路旁的雪地中。 正常情况下,因为没有物质实体,人是看不见鬼的,但是如果鬼有意想让人看见,或者是有特殊的法门,这件事也不是全无门路。 同样,运用一些独特的道法,人,也可以避开鬼物的视线,大摇大摆出现在鬼物面前而不被发现。比如,眼下唐大小姐所布下的“幽灵视界”。只要不破坏阵上图纹,人在阵中,便可避鬼耳目。 出自于和鬼物斗争了千年有余的通灵家族,“幽灵视界”,这门道法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虽然存在着易破坏、瞒不过高等鬼物等缺点,却同样以其操作简单、成本低廉、实用性强而广受阴阳界菜鸟们的青睐。 如果你身边有阴阳师的朋友操作此阵手法娴熟、信手拈来,那么不要怀疑,此人不是“人间已无难法、此生再无不会”的绝道仙师,就是“硬肛实力不足、只得塔下猥琐”的“智谋型”新人。 只见唐大小姐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雪地上信手涂鸦地画了起来。所成法阵趋阳避阴,灵气内敛,格式工整,清秀隽永。想是那高考阅卷老师见了,也必然拍案惊奇、仰天长嗟,长恨这卷面分为何只能有5分之少。 怎么说呢,一看就是老手吧 陆城站在了阵中,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大师兄化缘时画给师傅师弟的圈。大师兄说你们可记住千万别出此圈,免得被那妖怪陷害师傅说好,你快去快回然后圈里的猪头就带着师傅师弟恭恭敬敬送上妖怪家大门了 雪停了,风却不止。 雪夜中簌簌的冷风吹过红色的月亮,也吹过唐月绯白色针织贝雷帽下的乌烟长发。 “冷么”陆城问道。 “还好。”唐月绯点头。 “知道今天冷还穿这么少,”陆城瞥了瞥唐月绯下身的丝袜,“穿这身给谁看啊” “反正不是给你”唐大小姐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今天说不准就死在这儿了啊。这种盛大的场合,我这种级别的大美女当然得穿的漂漂亮亮咯” 看了看陆城难以理解的眼神,她才又接着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其实只是今天下雪了我在想下雪天穿这身衣服一定会很好看,满意了吧” 陆城愣了两秒,他想说“你今晚很漂亮”,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就那么没有信心么” “拜托啊大哥您的信心来自哪里啊”唐月绯觉得好笑,“老实说我们到现在真的是能做的都做了,但是我还是看不到一点希望,从百鬼手中抢东西,哼哼哈哈嘿嘿,这是在从老虎嘴里抢食知道么” “是么我好歹还找了打手,虽然说人家没回应,那么你做了什么” “我在论坛里发了篇帖子啊”唐月绯眨眨眼,“题目是勇敢者的游戏百鬼夜行大arty,有胆你就来,我在帖中大肆怂恿,鼓励那些高手们挑战自我,趁着今夜百鬼夜行一展身手,打的那狼虫虎豹无处躲正面行不通,我就反其道而行之用激将法激怒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今晚来这里搅局,我们好浑水摸鱼,击溃百鬼” 唐月绯一边说着,一边神采飞扬的挥舞着拳头。 陆城凝固了一会儿 “这得是作死作到什么程度才会看你一篇帖子就跑来这儿搅局啊” “所以啊事实证明我的激将法失败了”唐月绯无奈的摇头。 你这要是成功了才是出鬼了好吧陆城在心里吐槽到。 其实临死前有这样的一个妹子陪着也挺好啊。陆城突然想到。一瞬间他倒真的有种冲动,拉起旁边女孩的手,然后拨通司机师傅的电话找旅馆去他的百鬼夜行死就死吧至少老子的人生在最后一刻曾光辉灿烂 但是转念一想估计拉着人家的手说出“我们去开房吧”这种话的话,会被当街打出翔来的吧 正当陆城胡思乱想着,一旁的唐月绯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听” 远方,有乐声。 歌,舞,锣,鼓,唢呐,鞭炮,高马,花轿 来了。 抬起头,一棵棵干枯的老树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条条数米长的红绫,在高悬的血月下,如招展的手臂般扭动、飞舞。 雪是白的,绫绸是红的。 高高的大红灯笼挂了起来,悬浮在道路两旁,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如少女的红唇般妖艳。 滴滴答答的唢呐声与锣鼓声由远及近,那队伍中的人一个个大摇大摆,脚步摇晃,飘然欲仙。 陆城知道,它们来了。 眼中所见,与那晚所演如出一辙。 他和唐月绯呆呆地站在“幽灵视界”的法阵中,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百鬼,来迎亲了。 唐月绯取出了柚叶水,她自己有“鬼瞳”,自然能看见这些,但陆城只是一个血统尚未觉醒的凡人,要想看见鬼物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只有用柚叶水洗眼,方能强制开辟“阴阳眼”。 “不用,我能看见。”陆城拦住了她,“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兵不动,”室外的气温明明是零度以下,唐月绯的额头上却是冷汗淋漓,“找机会,干掉鬼首,剩下的杂兵就不攻自破了。”看得出来,此时此刻能保持冷静已经是这个女孩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好。我来。”陆城拔出了腰间的短剑,生死关头,他倒是显得坦然的多。 那是有着魔剑之名、体积与使用者贪欲、野心、或无畏成正比的太古杀剑,烟龙。 然而尽管陆城平静如斯,此时的魔剑却依然没有什么太的变化,它的大小,仅仅只是比初到手时长了几寸而已。 “别轻举妄动”唐月绯按住了陆城的肩膀。 远处的迎亲队,转眼间已近在咫尺。 那队前一人一马,胸前红花,赤色的双瞳,在烟夜中如狱火般摄人心魄。只看一眼,也是胆战心惊。 道是郎君好福气,赤色双瞳鬼魔形。 那是你看一眼也不敢面对的敌人。这样的对手,别说是把刀送进他的心脏,就是在他的面前站住身形不倒,也是比登天还难之事。 队中的鬼物们欢呼雀跃,欢唱舞蹈。它们或是跟在鬼首的身后神气活现,或是簇拥在大红的花轿前来回奔走。每一个都是一身大红寿衣,面目狰狞。 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来摇去,每摇一下,都是一阵唢呐声的起伏。 陆城还站在原地,手握刀剑迟迟不敢向前。 对于现场,叶天行的环境模拟的可以说分毫不差。但是有一点他没有做到,那就是模拟来自鬼首的威压。 向法阵构成的圈外一步,便是百鬼噬心,万劫身死。 队来了。 陆城站在那里,如雕塑一般,死死地盯着那马上之人。 “幽灵视界”的最大缺点,就是防不住高阶鬼物。 那一刻,马上一身喜袍的鬼首猛然转过头,目光看向了雪地上站立的陆城那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是地狱中燃烧不息的烈火一般,直要把人的灵魂烧尽。 陆城突然跪了下来。 整个“幽灵视界”阵法顷刻失效所有鬼物的目光在同一瞬间聚拢了过来 唐月绯的脸吓白了,整个人的神智一片混乱出生在通灵世家的她,从小到大,大鬼小鬼到是见过不少,被这么多的鬼物同时盯上的事却是从未有过。 “跑”这句话是陆城喊的。 在恢复了意识的瞬间,他已经对当下局势做了大致的判断。 太鲁莽了,凭两个人的力量想要面对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太不自量力了不是么但是自己死了就算了,无论如何,不能拖上人家姑娘啊 将唐月绯往身后一推,陆城已经提着剑冲了上去。那把烟龙,此时也已经随着剑主心中的一团热血燃烧“长”到了半米有余 马路上的鬼物们飞起如蝗虫般扑了过来,转眼间已将只身而上的陆城淹没。 唐月绯在后方嘶吼着。 “天行有常,为序使然,谓之以眼,贯尽阴阳” 海一般的深蓝和着泪水在这位鬼瞳家传人的眼中肆意冲撞,随着真言的释放,名为“秩序”的枷锁扣上了在场每一个鬼物的咽喉、躯体,凡眼中所见,皆难逃制裁。 这是来自鬼瞳一族的天赋异能,用来限制鬼物们的移动,这是唐月绯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 “谢谢谢”满身伤口的陆城回过头,艰难的笑了笑,反身一剑劈断了左侧的青面厉鬼。 魔剑烟龙,终于第一次在陆城的手中恢复了正常刀剑的大小。 但是数量太多了。 蜂拥而至的鬼物,不是你一个人一把剑可以砍完的,不管它们的行动速度是否受到了延迟。 但是很快,唐月绯的第二道咒术出手了。 “伏妖摄魔,隐遁无形,来而无影,去则无踪” 这是在一定时间内赋予一人对鬼物的隐身效果,随身移动版的加强型“幽灵视界” 陆城的身影消失了,在鬼物的眼中。平白无故,如空气般蒸发的无影无形。 “很好”陆城惊喜地说道。 这就是转机 八大家族中,鬼瞳一族是公认的战斗力最弱。但是并不是说他们没用,因为所有鬼瞳一族的咒术,全部都属于战场上的加成型咒术 一剑,两剑 一个又一个的鬼物在光影纵横中莫名消散,它们死时身着大红寿衣,或披头散发,或整装齐鬓。 这是迎亲,也是送葬。 局面变化了。 陆城没有意识到唐月绯的天赋异能,唐月绯同样也不知道陆城手中的传奇武器现在,真正面临战场的那一刻,两人的底牌同时出手,谁也没能想到事先没有进行过任何演练的他们竟能配合至此 回来了,陆城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阳灵正在随着这些鬼物的消亡而一点一点的回归每当一只鬼物死在他的剑下,就有那么一点力量重新回到他的身体,尽管是那么的微乎其微,却一样如希望般令人兴奋颤抖 挂着层层的汗珠,唐月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嘴角,一份微笑却如阳光般明媚,“陆城你最多还有一分钟抓紧时间”她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真的成功了,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危急时刻冥君出世百鬼退避,在自己的配合下,这场看似不可能的战斗居然真的就发生了惊天级的逆转 陆城点了点头,他的目标,是马上的鬼首 为了活下去,这一跃,结束吧 陆城纵身而上,手中的烟龙已渴于饮血。有行动延迟,有自己的隐身,还有手上的传说武器。这一击,必杀 但是鬼首只是看了他一眼。 一眼。那双赤色的双瞳如烧红的烙铁一般,狠狠地落在了陆城的心中。 起跳到一半的陆城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墙壁一样摔了下来,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重新恢复了匕首大小。 他看到的是他永生难忘的恐惧 “闹剧该结束了。”鬼首开口了,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人类,你这样的小丑也妄图在我面前动刀么。”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来自鬼物们的嘲笑响彻了整片红色的世界。 原来是小丑么陆城呆住了。 曾经以为的希望,终究只是曾经的以为。 唐月绯的笑容也消失了。有时候,大人的一个眼神,就是能教会小孩子什么叫世界。 “你的表现很好,”鬼首继续说道,“不管是你个人的胆色,或是和那个女人的配合,能走到我面前,已是非常不错。但是结果呢一个小小的凡人,竟然胆子大到了要妄图挑战本尊么看看你多可笑啊,连正视我都不敢的懦夫。你打断了我的迎亲队,该付出代价了。”鬼首冷笑着,单手一摄,一柄阔刀已经出现在在了手中,“死吧。” 结束了。陆城想着。生死边缘挣扎了大半个月,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咳咳,打扰一下是魔剑烟龙么”一个猥琐的声音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即将落下的刀。 “又来一个么。”鬼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这个没有阳灵的废物可以送他去死了。新来的,呵呵,可以考虑。” “哟呵你很拽啊”那个声音怒了。 躺在地上坐以待毙的陆城爬了起来,回过了头。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一身道袍颇为邋遢的中年道士。 “你是”陆城问道。 那个人将满是油垢的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八颗标准的大白牙,“您在网上预订的金牌打手,风骚的小道士” 第六章 冥君 那个人将满是油垢的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标准的八颗大白牙,“您在网上预订的金牌打手,风骚的小道士” “额你还在网上预定了这种东西”前一刻还脸色灰白的唐月绯突然神色一凛,浮现在脸上的是一阵恶寒 卧槽你妹啊你这表情什么意思老子只是在网上预订个打手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娃娃这突然的画风转变连陆城都吓了一跳。 “你听我解释这真的只是我在论坛找的打手”陆城已经无力吐槽了,“你丫的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什么意思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叫风骚的小道士” “喂喂喂,”道士大叔不高兴了,“我要是这个时候不跳出来你可就被这家伙砍死了烟龙兄,做人是不是应该厚道一点” 说话间,鬼首的阔刀已经飞掷而下,那黄袍道士也是眼疾手快,即刻抓住陆城的衣领向后一拉,强行将他带离了险境 “谢了”慌忙中,陆城哆嗦着回了个礼。 “不客气,给钱就行”风骚的老道士一抹鼻子,冷冷的眼神从未离开过马上鬼首半步,“兄弟城里人会玩儿啊玩什么不好非得肛上人家百鬼迎亲,你也是够调皮的” “我只是来夺回我的阳灵。”陆城向半蹲着旁边的地上伸长手臂,摸索着拿回了变回匕首的魔剑,一边对着身旁的道士说道,“既然来了就帮个忙吧全看你了” “哼”风骚的老道士冷冷一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区区鬼首,瞧好了吧”说完,从袖中掏出两道符纸,迎风招展 “风声急急,天道无形雷火神兵,助我之力” 以符纸为源,左边,天火焚城,右边,惊雷赫赫 这就是来自八大家族中敕令一族的驱咒之术 陆城能感觉到,随着这两道咒符的生效,又是一点点的力量重新回归了自己的体内,那是更多的鬼物死亡,自己的阳灵趁势回归 雷鸣火影中,鬼首的身影缓缓地走出,那双赤色的双瞳比火焰更加耀眼,在火中,依然是那样殷红如血。 “你们,惹怒本尊了。” 被老道擎在手中的两道黄符骤然碎裂 “好妖物”黄袍老道一声大喝,“果然使的好手段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的帐,来日百倍奉还” 没等陆城开口,来如风、去如风的风骚道士已经乘风一样飞走了。 这速度,就跟出来搞笑的一样 呵呵,真够意思。陆城笑笑,这个人出来了一趟,从鬼首的刀下救了自己一命,然后激怒了鬼首然后就走了。 他突然间看懂了这个人物出场的原因就是单纯的觉得自己被一刀劈死还不够惨,想要以另一种方式提醒反派用更残忍的手段来送自己归西 好人啊 好人你妹啊 “人类,现在没有人可以救你。”鬼首的语气冰冷异常。 “呵呵。”陆城还是没敢看他的眼睛,“反正难逃一死。” “住手”,这一声,是唐月绯喊的。此时的她正站在那顶战斗开始便被众人所忽略的大红花轿前,手持着同先前黄袍道士一样的符纸。 百鬼夜行的目的,是迎亲啊。 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忽略的事实,原来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不想你的新娘灰飞烟灭的话,乖乖的站在那别动”唐月绯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的,“你或许不怕这符咒之力,但是我可不敢保证这天雷地火不会伤着你那娇滴滴的新娘子” 整个场面在这一刻僵住了。 鬼首突然笑了,笑得很阴沉,他没有再往前,而是回头看向了花轿前紧持符咒不放的唐月绯,“你想怎么样。” “我想”唐月绯借着思考的动作,趁机对鬼首身后的陆城眨了眨眼。 “她想要你的命” 一柄三尺长的烟金古剑,在那一刹从背后猛地贯穿了鬼首的胸膛 “你”鬼首后知后觉的回过了头,双瞳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与惊讶。 “说得对,”陆城的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你说对了所以谢谢你,慷慨的把你的后背送给了我”说完,陆城以同样的决绝抽出了穿过鬼首胸前的长剑。 烟色的鲜血如泉般喷涌,直到它瞳中的最后一点红色熄灭。 那一刻,百鬼恸哭。 红色的灯笼,在一刹全部变成了白色,惨淡的烛光照在鬼物们白色的寿衣上,显得格外凄凉。 迎亲,在这一刻变成了送葬。 唐月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鬼首已死,剩下的杂兵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吓死我了”搀着花轿,唐大小姐已经就差双腿一软跪下来了。 “是啊,好险。”陆城也舒了口气,“多亏了你最后那两张雷火符不然咱俩全得玩儿完对了,你有这符咒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你以为我一个鬼瞳家的传人会有什么敕令家的符咒”唐月绯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笑容。 “难道说你” “当然是骗他的咯”唐大小姐哈哈大笑,“要感谢你在网上订的那个打手大叔啊要不是他先前拿着符咒放了一炮,我这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之计又岂能收到这么好的成效呢” “所以那两张符咒是” “当然是我随便找两张黄符纸随手画得咯”唐大小姐挑着眉,“怎么样本小姐是不是美貌与智慧并重” “厉害啊”陆城鼓着掌,但是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僵硬了起来。 “月绯。”他突然说道。 “嗯怎么了”唐月绯感觉到了陆城的异常,问道。 “没什么,你向我这边走,慢慢走过来,别回头,好么”陆城微笑。 “怎么了你神神叨叨的”唐月绯皱着眉,手心却不由得一阵冷汗。 “你慢慢向我这边走,你一边走我一边说,好么” “好”唐月绯已经清楚看见陆城手中握紧的剑了。 “我的阳灵,在上一次百鬼夜行中,是百鬼蚕食的。所以这一次,每杀死一只鬼物,我的阳灵便会回归一点,当然这一点的量很少很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大头,一定是在鬼首那里,只有杀死了鬼首,我的阳灵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回归。” 陆城说的很慢,唐月绯移动的也很慢。 夜风呼啸着,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此刻,竟遥远得一如天地,一如生死。 “但是在杀死这个家伙的那一刻,我的阳灵,仍然是只回归了那么一点,”陆城指着地上躺着的双瞳熄灭的尸体,“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也开始向唐月绯移动了起来。 “知道这说明什么”陆城接着说,他已经做好了狂奔之态,“这说明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鬼首啊哈哈。” 错了。 一直都错了。 从那晚的预演开始,陆城就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只鬼众的鬼首理所当然的该是那位高头大马上的鬼郎君。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凭你跟那个丫头的实力,尚不足以对付那么多的鬼物,尤其是鬼首,更不是你们可以应付的存在。” 叶天行的话又回响在了耳边,他说尤其是鬼首,不是你们可以应付的存在。他从来都没有说过那个站在队伍最前骑高头大马的郎君就是鬼首 有谁说过,鬼首不能是女人呢 背对着花轿的唐月绯大概也猜到了陆城要说的话,脚步移动的同时,一股逃不开的宿命感潮水一般袭来,不由自主的两行潸然泪下。 “真正的鬼首,就在你身后的花轿里啊。”陆城笑着说完了这句话,与朝他迎面而来的唐月绯紧紧相拥。 “疼么”陆城问,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泪水。 “嗯。”她点点头。 “没事了。” “好。” 陆城放下了唐月绯的身体,取下了那枚从后背突破她前胸的烟色碎片。几秒钟前,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枚碎片撕裂花轿的红帘飞出,却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那是一枚烟色的碎指甲。 花轿中的人淡淡的笑着,遮帘已碎,那顶轿子也随之四分五裂。 她坐在座上,花容月貌,温婉娴静。 惨白的肌肤上不带一点血色,身上的嫁衣鲜艳如血。 “真好啊,新婚之夜,你们杀了我的夫君呢。”她娇嗔一句,话中颇有责怪,却依旧尽态极妍,千妖百魅。 陆城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的抱着怀中女子。 他还没来的及跟她说,她今晚很漂亮啊。 但是这个女人死了。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死在她的怀里。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大衣,下身是烟丝袜长筒靴,头上一顶白色的针织贝雷帽已被风吹落,剩下四散的长发留在风中。 她说下雪天穿这身一定很漂亮。是啊,真漂亮。 你说你死了我伤心什么呢你人又凶,又喜欢装逼,帮我个忙还得逼我签什么合同让我给你打工你死了多好,老子自由了啊不用给人打十年工了啊哈哈 瞧瞧你,还不高兴了呢 鬼瞳家的传人,气量别那么小行不行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对你有所企图啦但那是一个男人的正常想法好么这么好的老板娘,腰细腿长又可爱,虽然有时候二不拉几的还总喜欢装逼,但是我可没那么挑说了给你打工就是会给你打工。 十年,一天不少。 “小子,看见你心爱的女人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鬼首玩弄着自己编好的发髻,绝美的脸上冷若冰霜,“很快你就可以下去陪她了啊别急。” 陆城吻了一下唐月绯的额头。 你说过想要觉醒后的冥君给你打工对么好。冥君这就来了。 他抓起了被丢在一旁的烟龙。 “还准备垂死挣扎么你还真是不自量力啊”鬼首笑着。 猩红色的月下,陆城睁开了双眼。 如果说鬼郎君眼中点燃的是来自地狱的重重孽火,那么此刻,鬼首在这个人眼中看到的,便是那地下十八层以下焚尽世上一切的业炎 他来了,带着踏平生灵两界的浩浩天雷和主宰万物苍生的天道威仪。 满月下,他手中的宝剑张开双翅,张牙舞爪,吞天噬月。 “大大人”鬼首已经颤抖着跪了下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求大人赎罪啊” 陆城没有说话,只是步步向前。 “大人是为阳灵而来的是么”鬼首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时间语气立刻激动了起来,只见她双臂横展,那些妄图逃跑的小鬼们顷刻间灰飞烟灭,金色的阳灵碎星一般汇聚到了她的手中。而后,她朱唇轻启,一块较大的整体性金色光芒自口中飞出,融入了众多阳灵碎屑之内。“大人的阳灵小人双手奉上先前是一帮鬼物们不懂事,现妾姬已将其众悉数格毙望大人消气”鬼首毕恭毕敬奉上了阳灵。在这种敌人面前,她连生出反抗的念头的都做不到。 因为这个人,是冥君。 “哼哼,”陆城终于开口了,“废话真多。” 一剑,划过的产生的气流如龙吟般撩过九天日月。 陆城只是静静的回到了唐月绯的身边,抱起她,“你看啊,坏人都死了,我的阳灵也回来了。你想看的冥君就在这儿。快现在该打那个啰嗦的司机师傅的电话了这么晚了我们还得回家呢” 他放下了剑,温柔如斯。 你看,我能把群山万壑、天劫狱火踩在脚下,但是我却留不住你啊。 月亮在这一刻遮起了面容。下雪了。 淡淡的白雪一点点的染白了面前的公路,也染白了熟睡女孩的烟发。 叶天行站在雪中,撑着那柄穹顶一般的烟伞,烟色的西装上一尘不染。 “你来啦。”陆城的声音显得很疲倦。 “对。来看你了。”叶天行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抱歉啊,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你自便吧。”陆城抱着怀中的女孩,轻声说。 “不求我救她么”叶天行的话说的很小声,却依然不减其中的魔力。“不求我救她么” 陆城抬起了头,随后又失落的放下,笑笑,“我都救不了的人,这世上,没什么人还能有办法了吧” “不不,你救不了,不等于我救不了。”他微笑,“忘了你是怎么在经历百鬼夜行后而能保持不死的么”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的死活,取决于你。”叶天行脸上的笑容如故。 “你要怎么做”陆城站了起来。 “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么” “体内另一半阴灵暂时顶替了阳灵的位置,完成了阴阳鱼的平衡。”陆城的回答很简练。 “没错,我现在直接告诉你,救你的那一半阴灵是我借给你的。当然,那自然不是我自己的阴灵。我的阴灵,还没有那么神奇的功效。我想说到这里你已经猜到了吧,这半边特殊阴灵的作用,就是延续生命。” “我现在找回阳灵,另外半边阴灵已经不需要了,我可以把它移植到唐月绯的体内么”陆城问。 “可以。”叶天行点头,“但是要付出代价。阴灵间的转换,这有违天道之事,你以为是想做就能做的么” “代价是什么” “你的冥君血统。” “好,成交”陆城的回答很干脆。 “你想清楚,你已经品尝过这帝君的滋味了,真的舍得么” “呵,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有什么舍得不舍得没有她,老子连觉醒都做不到。” “好” 雪下了一夜。 远郊的小旅馆中。 躺在床上的唐月绯,呼吸平稳,心律正常。她胸前的创口已经在叶天行的帮助下强制愈合,一夜的恢复,已经使她无异于常人。 “抽么”窗前的叶天行点燃了一支雪茄,举起了另一只向陆城示意。 “不会。”陆城摆手。他的阳灵已回,身体素质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只是一夜未眠,使得他眼袋略重。“她,没事了吧” “放心,她的情况和你不一样,阴阳双灵间并没有失衡,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年之内是不会有事的。” “三五年之内什么意思” “那一半的阴灵终究不是她的,就算再怎么契合,也终究会产生抗性,在她的体内呆久了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该怎么做” “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灵融泪,可以消除她身上的抗性。” “上哪儿找” “这我可不知道,”叶天行无奈地摊手,“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吧。” “我有个问题。”陆城突然说,“你说过这半边阴灵不是你的,那么能不能告诉我,这是谁的阴灵” 叶天行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目光飘向了很远的窗外,那里白雪纷飞,雪地中一双白色的脚印安静的熟睡,像是不久前,还有人曾站在那里,久久停留、张望。那一定是一袭素衣,不染尘埃。 “听说过没,这个世界上,有个叫雪国的地方,那里时间静止,积雪终年不化。国中住的,便是传说中的雪女。每年冬天,雪染大地,寂寞了三季的雪女们便会踏着漫天的飞雪玉花,来到不属于她们的人间。就那么站在雪地上驻足张望,望着来往行人,望着缘起缘灭。一场雪,便是一次伤心。” “你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了。”陆城看着叶天行的眼睛,想从里面捕捉到一丝什么,然而除了茫茫白雪,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知道。”叶天行吐了一口浓浓的烟雾,“有些注定了伤心一世的东西,就不要过问了。这一场雪,很快就要停了吧。” “是啊,”陆城点头,“再过两天,太阳出来了,就该解冻了。” “真是短命的生物啊”叶天行慨然。 “什么” “没什么,”他取出了一块白色勾玉,“这是唐月绯原先取出的一般阴灵,送给你做个纪念吧。你现在血统没有夺去,只是此次耗费的力量太大,伤及天灵,此生,你怕是已无法再觉醒了。以后好自为之。” “是么,无所谓啊。”陆城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叶天行突然推开了窗子,一跃而下。 “第一次见面就说过了,我叫叶天行。” 第七章 古宅凶灵(一) 门打开,门合上, 我在门中望着你。 镜子里,镜子外, 长长的头发殷红的血。 哼哼。 别害怕呀,呵呵, 我只是想问问,我,美么 新华区长安街221号,冬日早晨的大好阳光,在前一户220号的门前微妙的止住了脚步。一年365天,不管是哪个季节,对墙高巷深的灵异事务所来说都是一样的阴暗与潮湿 顺着巷道外走,末端出口处的一根电线杆子上,一方小小的广告纸雪白如新。上书烟体大字:“灵异事务所,入巷100米处最后一家”。 作为一条广告,这小小的十几个字可谓是开创了草率界的新高度,攀上了简陋界的新高峰。严格意义上说,它甚至连广告都不能算。除了每天一张a4纸重贴以防电线杆风吹雨打字迹模糊或外在不可抗力因素导致的广告损坏以外,这玩意儿几乎没有花费任何的成本。 然而尽管如此,经营一年以来,这间“草率事务所”却从未发生过任何类似于缺少客人导致运作困难的情况。 因为在烟暗世界,即便不用广告,它的经办人也一样有着方法,被广为人知。他们的理念,就是只要这世界上还有着阳光所照不到的烟暗角落,这样的地方,就一定还有着存在的理由。 陆城轻轻的呷了一口保温杯中的咖啡,坐在事务所与老板椅相对的客椅上,神情怡然自得。 今天他没课。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 白纸烟字,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乙方陆城,甘愿在“百鬼夜行”事件圆满解决、成功取回自身阳灵后,前来灵异事务所,为甲方唐月绯小姐工作十年。 外人一看,不免觉得唐大小姐实在太过烟心,一单生意取人十年青春,趁火打劫的意味略显浓郁。然而实际情况是,作为这份不平等条约的受害者,乙方陆城,居然在这股强权淫威下,表现出了莫名的顺从,甚至是兴奋 在兑现承诺的过程中,这位被迫服役的劳动者非但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相反,他配合得令人惶恐。 按时出勤、态度端正、虚心求教,为了提升服务质量、提高公司业绩,他甚至自己掏了腰包为事务所购置了一台价格适宜的咖啡机凡此种种,无不隐隐地让人感觉到,这个人在履行承诺、赚取外快之外,还有着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作为最大受益人的甲方老板唐月绯此刻正坐在他的对面,阴沉的脸上只写着四个大字,“哔了狗了”。 事情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小子认真工作她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怎么说呢,看着对面那个一边喝咖啡一边抛媚眼的蠢货,自己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淘宝上买了20克拉的钻石,然后没多久商家给你寄来了50公斤的花岗岩。 有没有搞错老娘之前预定的员工明明是觉醒过后的冥君觉醒过后的冥君啊狂霸酷炫叼炸天,光靠侧脸就能秒杀人的那种 谁能告诉我现在眼前这个要气势没气势、要腔调没腔调的憨货是谁本以为一场百鬼夜行过后这个废柴就能够进化,谁曾想,找回了阳灵的废柴特么还是废柴啊 现在好了该找的金牌打手没找着,签合同按手印就找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唐大小姐真是满腔的怒槽没处吐啊。偏偏合同已经签了,这货的工作态度还这么积极,真是想让他回学校歇着都找不到借口怕他伤心 呵呵。 怎么说呢造化弄人 用十年的工资来赌他能不能在十年内觉醒成正牌冥君 陆城喝着咖啡,看向唐月绯的目光还是那种“老板娘虐我千百遍,我待老板娘如初恋。”唐月绯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恶寒的同时,“哔了狗了”四个大字更显华丽。 只是有一点她还想不通。 那个夜晚血月高悬,她记得她已经死了。 火红的花轿,哀泣的百鬼。细雪纷飞银装素裹,那个男人握着剑在月光下与自己相拥。 他的眼神是那么悲伤,悲伤地像是要毁尽天地。 然而事实是她辨真假晓阴阳的鬼瞳看不到答案,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创口。她问我是不是被鬼首杀死过一次,陆城张大了嘴哈哈大笑,说老板娘你是不是见鬼见多了产生幻觉了。 真的是幻觉么那么自己脑海中关于百鬼迎亲那个夜晚的记忆呢为什么一单生意结束,自己记得事前事后发生的一切,也记得那份签了字的合同,却唯独记不起那个最重要的夜晚 “咚咚咚”穿过长廊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唐月绯的思绪。她打了个响指,门上的锁符随即开合,“请进”她换成了一副温和的语气,然后冲着陆城摆了个凶凶的眼神。 那意思很简单,“来客人了你小子还不乖乖把座位让出来等着让人家站着么” 迅速地会意后,陆城赶忙站起了身,匆忙站到了老板娘的身后靠墙处那个唐大小姐规定的属于他的位置。 约两分钟后,一个中年男子,即今天的客人,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宽敞却同样烟暗的正厅。环视了四周的无光环境后,他的目光很快便停留在了正对面两盏落地灯中央,办公桌前的老板娘处。当然,还有她身后,站在落地灯旁边充当“活电灯泡”的陆城。 “您您好”这位客人显得很拘束。大概遇到“烦心事”来这边,又刚刚经历过入口处那段烟暗长廊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是这种反应。 他的衣着还算得体整洁,唯独一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憔悴,以及濒临崩溃边缘的不安。 “您好”唐月绯倒是显得很大方,“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么”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了客厅中央没来得及被陆城移动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倒也没什么事,”那人小心地坐了下来,双手因紧张而搓个不停。“那个,我能先问问你们的主营业务是什么么” 唐月绯笑笑,“陆城,你来回答这位先生的问题吧。” 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的陆城突然一愣,心说卧槽我知道个屁的主营业务啊你这在坑我的同时也抹烟了你自己的事务所形象啊 他是真没想到老板娘居然会如此的信任自己,走来就把关乎一单生意的大事交到了自己手中。怎么办呢,闭着眼睛答吧呵呵 “如我们事务所的名字,灵异。上至牛鬼蛇神,下至怨灵术法,只要不脱灵异二字,都在我们的经营范围之内。” 毕竟是本科学校的大学生,扯起瞎话来也是有模有样。勉勉强强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后,陆城不自觉地擦了把汗,霎时间已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无数个赞。 “哦是么”客人的眼前微微亮了起来。“那你们的业务能力呢” 听到这里,陆城不禁冷笑,张口一个主营业务闭口一个业务能力,这是生意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搞业务的么 这回,唐月绯没有再把包袱丢给陆城。 前一个问题交给他回答那是想看看他的应变能力,但是毕竟是半个外行人,现在别人问能力了再交给他,这小子的嘴里指不定还要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 “这个也要看情况,”唐月绯眯起了眼睛,微微笑道,“处理不入流的小事件,我们自然是游刃有余,但要是遇上那些个棘手的大麻烦,我们可就无能为力咯” 靠墙的陆城一个激灵,一双小眼睛拼命地对着唐月绯使着眼色。怎么个意思这是你不会答我来啊你这么说会把客人赶跑的啊老板娘 果然,面对这份不算答案的答案,对方刚刚高涨起来的情绪明显的又低落了下去。 唐月绯对着陆城的暗示自然是不理不睬,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客人的反应,这才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到是您这种地缚灵缠身的事,可大可小,还没见过本尊就让我自述能力,未免有些不妥吧” 对方的神色突然一凛,两双眼睛同时瞪圆,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浅笑莫测的女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地缚灵缠身” “啧啧,不是说了么”唐月绯笑着嗔怪道,“我们的主营业务就是这个啊。让我想想哈,还有什么呢一栋老房子一面镜子还有” “别说了” 那人粗暴的打断了老板娘的话,额头上,早已是冷汗淋漓。 唐月绯还是那样微笑着十指交错支撑在桌子上,脸上的表情胜券在握。这个人的反应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答案,释放性的怒吼打断、额头的冷汗,这是在变相的告诉你“对你说的没错老子被你看穿了你满意了吧”。 陆城已经看呆了。 高啊,实在是高啊。 这招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玩得溜啊话说不久前自己来这时她也是这么玩儿吧先表现出无能的样子让对方轻视,然后突然一招直指对方死穴,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贱更能收到奇效呢 你不是问我们的能力么现在我们把能力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鬼瞳者,识人心,辨鬼怪,视幽府,晓阴阳。要看出这些,对一个天资卓越的鬼瞳家传人来说,太过简单。从那个人进门的那一刻起,他身上所带的怨灵之气便已经在唐大小姐的眼中暴露无遗。 “求求你们,帮帮我吧。”那人上前一步,居然直接就跪了下来。他的眼中泪光闪烁,陆城想笑,却没笑出来。这得是多大的恐惧,才能把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逼到这种程度 “好说。你先起来吧。”唐月绯说道,对陆城使了个眼色。 身为员工的陆城自然不敢懈怠。半分钟后,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便已经端到了那位客人的面前。 “谢谢。”客人双手接过,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我叫王晨,是集团一名普普通通的白领。半个月前,我乡下的爷爷突然去世,留给我的,不仅是对老人家的思念,还有一座在老家的房产。起先我的心里很困惑,因为我的祖上是只身来到本地打拼,白手起家,家境一直是到我父亲那一辈才渐渐殷实起来的。我乡下的爷爷又哪里会突然冒出一栋别墅来呢 “可是财字当头,我终究也还是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乡村旅游业盛行,爷爷留给我的那栋房子又恰好地段极佳,我自然是满心欢喜。可我没有想到,从接收那栋古宅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噩梦便开始了”他咧开嘴,挤出的却只有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八章 古宅凶灵(二) “是镜子。”唐月绯轻声说道。 名叫王晨的客人点点头,“你说的对。” “每当我身处那栋房子中时,就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 “有个声音在我的脑海边想起。它说我在阁楼,我在阁楼。那声音很空灵,似真似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但是声音中所包含的诱惑却是真真切切。它不停地说着,不停地说,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那扇阁楼的门。” “我看见了一面老式风格的妆台镜,梳妆台与镜面连在一起的那种。 “打开门的那一刻,整个天色骤然昏暗,悉悉索索的杂音在我的耳边如蜂鸣般想起,我听不见内容,只能感觉到那些声音们是在笑。那个镜子正对着阁楼的门,打开门的刹那,整个梳妆镜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镜中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那儿看着我,脸上的笑容诡异狰狞。镜中的那个人朝我一步步走来,一直走到镜子跟前。他狞笑着,用尖刀一样锋利细长的指甲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看到这一幕,手足无措的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夺门而出。我没有敢回头,耳边,只有不绝的笑声如故。 “自那以后,整栋房子便被我用封条封了起来。我知道,如果再把它看做一笔财产,那我就大错特错了。 “我原以为事情到这里结束了。我封了房子,不再踏足半步,也禁止外人进入。不管那里面住着的是什么样的恶灵,只要我不招惹你,你还能把我怎么样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那一天,我在自家的镜子中看到了那张同样狰狞可怖的笑脸。他微笑着朝我走近,伸出了长得如同尖刀的爪子。” “它来找我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在它的手里。” “它的力量是不断增长的。从我打开门、暴露在镜子前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苏醒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力量一点点的壮大,从那栋古宅中的妆台镜,到我家中的镜子,到现在,甚至是任何表面可以反光的物体 “镜中的那个人对我说,来啊回到我身边来你无处可逃知道么,我已无路可走 “所以,如果可以,求你们救救我不管付出什么都行” 陆城的后脊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寒意。 是天冷了吧呵呵。 王晨走了。 留下了一笔预付金、一把老旧的门钥匙、一串他的联系电话,以及一张写着老宅地址的纸片。 他走的时候很颓然,明明是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此时却老得像是饱经了岁月沧桑人间冷暖。这种感觉,刚刚拜托“烟鬼相”的陆城再清楚不过。 唐月绯在桌子上伏案写着什么东西,陆城瞥了一眼,大约就是灵异事件描述之类,她的纸上陈列着几个大写的关键词:古宅、镜子、凶灵。 “怎么处理”陆城问道。 “不怎么处理。”唐月绯撇撇嘴,很自然的答道。 “哎,”陆城搬过椅子直接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我能问问,你开这间事务所有段时间了,这种类型的事情你以前遇见过么” “哪种类型”唐月绯笑笑,“地缚灵伤人么多啊而且主要就是这类事件。” “等等,我是说跟这次的情况同样级别的麻烦你之前遇到过么”意识到自己的表述错误,陆城迅速的更换了问法。老实说王晨先生的一番话吓没吓到唐大小姐他不知道,他自己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他现在最迫切希望的,就是听到面前的老板娘淡定自若的说一句“这种事情啊小意思嘛我以前经常碰到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 “让我想想啊,同一级别的话”唐月绯用笔杆敲了敲脑袋,目光飘上了天花板,“也有吧。只不过那些单我很少接”她耸耸肩,“听那位先生的描述,缠着他的那个镜灵怎么着也是个有年头有修为的妖物了。这种一般都算是大生意了你知道的,我们事务所本来就缺人,再加上我一个弱女子又身教体柔的,哪能接的来这种脏活累活呢” 说完,唐大老板娘还特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陆城的表情僵硬了那么片刻,他绷紧了脸,尽可能的保持了自己的嘴角上扬,“那么您一个身娇体柔的弱女子,此时此刻又是哪里来的勇气接下这单脏活累活的呢” “现在不一样了呀我的身边不是还有你么”老板娘继续眨着眼,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陆郎,我知道,身负冥君之血的你是天下无敌的对么” 呵呵这是准备把烂摊子交给我一个人收拾对么 陆城发誓,如果不是看见唐月绯这副样子他骨头已经酥了的话,他一定第一时间掀桌子然后拍屁股走人。 “咳咳这个陆郎是什么鬼”陆城强撑住了半个身子不瘫倒在地上,两只眼睛迅速避开了老板娘眼中高强度的电流。 “现在这单生意己经接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事情传出去,我们事务所在通灵界可就无法立足了呀我一个弱女子,漂泊在外孤苦伶仃,创业维艰筚路蓝缕,你忍心看我无依无靠断绝生计流落街头么”唐月绯抹了抹眼睛,一副楚楚之态当真是我见犹怜。 “放心还有我”陆城拍拍胸脯,微笑哀嚎着许下了宝贵的承诺。 “陆郎什么的最棒了”唐月绯顿时喜笑颜开,亲昵的笑容含情脉脉老奸巨猾。 无情的事实最终还是残酷证明了老板娘的温柔攻势是有多么的强大,以及“心性纯良”的陆城是有多么的没有原则。 唐月绯合上了面前的一小沓文件,将其悉数装入了一个档案盒中,并在档案盒的侧边写上了几个小字:古宅凶灵。 陆城知道,这一刻开始,这一单生意就算是正式接下、封载入档了。 可笑,自己居然真的会蠢到没有任何考虑就接下了这么一件在外人看来疯狂到不可理解的事。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无所不能叱咤天地的冥君么不不不,叶天行临走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生,已再无觉醒的可能。 陆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寸长短剑,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略微有些安全感。这把烟龙,大概真的是他身为一个凡人所能依仗的最后底牌了吧。 从那个女孩复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卷入这场生灵两界战争的心理准备。下定了决心守护她,就拿出面对烟暗的勇气。 临近中午,两个人随随便便的出门弄了点吃的果腹。 对于一个宅男和半宅女来说,觅食是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之一。不过好在本身也不是什么对食物口味挑剔的动物,巷口拐弯的茶餐厅,街头路角的大排档,这些都是既经济又实惠的好去处。 吃完饭,陆城下午有课,唐月绯则是继续回去上网、看店门,两人虽然是雇佣关系,合同上却是清清楚楚不干涉各自生活。 很快,暗色的天幕悄然降临了整座城市。五彩的霓虹灯携着月光一同映上了空洞的夜空。商业区灯红酒绿,居民区车来人往。如另一个世界大门的开启,s市的白天和烟夜,永远都是两种不同的节奏。 “上车”停在陆城面前的是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 这种顶级跑车对客户数量会有所限制,所以它每年的客户不会超过5000人。而如果要在汽车世界中找到一种颜色来引证一种品牌,那么一定非红色的法拉利莫属。 车上的长发美女带着棕色墨镜打着响指,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 陆城呆住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车上的女人是自己的老板唐月绯。 “上车”眼见对方像中了冬眠卡一样没有动静,御姐范十足的唐大小姐无可奈何的又一次重复了先前的话。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烟色的大衣,宽松的袍子没能显示出傲人的身材,却更好的衬托出了这个女孩本有的女王气场。 “哦哦”陆城咽了口唾沫,背起双肩背包冲上前扶住车门一个侧翻直接跳进了车里。 唐大小姐也没有过多的废话,浅浅一笑后踩下油门就是一路狂飙。 怎么说呢,这种有着“红魔”之名的超级跑车,大概生来就是为了赛道而生的。没有体验过在公路上飞奔的滋味,就一辈子也不会理解跑车的设计初衷。 唐月绯的驾驶技术同样也是没得说的。鬼瞳的能力,除了赋予她超强视力以外,也为她提供了如同烟客帝国里尼奥的“子弹时间”一样的超级视界。在唐大小姐的眼中,无论自身的速度多快,马路上的其他车都如同静止一般。在车流的海洋中,这道红色的闪电如鱼般穿梭而过。她见逢就插,每次却都是有惊无险,短短的几个甩尾,便把一大批的奔驰宝马甩在身后了。 陆城吃惊啊 这这这就是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啊姐你还能再会玩一点么还能不能再会玩一点 “卧槽你从哪来的法拉利”一上车,没过多久陆城就忍不住提出了心里的疑问。虽说在s市出现这样的跑车并不稀奇,但是发生在你这样一个靠小事务所吃饭还在得支付高额房租水电的半宅女来说也太不正常了吧 “朋友那儿借的,”唐月绯的表情略显得意,她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说道,“好长一段时间没练过车技了,正好,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在郊外乡下,没有个代步工具难道还让本姑娘陪你走路过去么” “我去你哪来的这么牛的朋友还开法拉利”此刻陆城的表情又岂是“吃惊”二字可以形容,“你以前的客户” “不是”唐月绯潇洒的予以了否定,同时,脸部向下倾斜,借着墨镜向上的缝隙向陆城投以了一个玩味的眼神,“一个玩得很好的发小,男的” “额很有钱是吧” 唐月绯一笑,“你说呢” “长的有我帅么”陆城继续不死心的问道。 “拜托跟人家一比你最多叫长得还能看好么” “” 说话间,一个红绿灯挡在身前,唐大小姐看都没看直接冲了过去 这个举措看得陆城是一阵冷汗,“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咱能遵守交通规则好好开车么” “不急,嘿嘿,”唐大小姐还是那副样子,“我的车技你不用担心” “你的车技就是随随便便乱闯红绿灯吗” “无所谓啊 反正又不是我的车”唐月绯轻松的笑笑,“安啦,那位仁兄的车牌号码在交警部都是有备份的 就算闯了个把红绿灯超速几十码,无非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 说到这里,陆城也是没什么再问下去的心了。 长得帅又有钱还特么有背景,这个人物就是为了设定出来压自己一筹的吧也没什么必要再问了啊再问接下来要不要再给他来个八家传人高贵血统,以及通灵猎人中的高阶身份呢呵呵。 如果说在城中,因为车辆问题唐大小姐还有所顾忌的话,那么到了郊区,这位开着红色跑车的无照少女就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托她的福,陆城人生第一次的体验了一把“贴地飞行”的感觉。 很快,在急速跑车的助攻下,这次任务的目的地就到了。 按着gs的导航,唐月绯很轻松的找到了王晨留下的地址。把车停在路边后,那座烟幕下的古宅第一次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它的建筑形式还比较老,颇有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后中式小洋楼的风格。关键还是整个地理位置,濒临自然风景区的同时,多条高速在附近交汇。这使得整幢别墅既坐拥了自然风光,也把守了交通要道。 王晨的想法没错,稍微改装过后,这幢别墅的商业价值将相当可观。 “远处群山相望,近处却无水源河道,山体又成虎踞龙盘之形,祥龙受迫,成囚龙困水之局,此宅驻地大凶啊”唐月绯皱着眉,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还懂风水”陆城背起背包下了车,一脸怀疑。 “不懂,”唐月绯郑重的摇摇头,“不过我最近在看鬼吹灯。” “喂喂别以为我没怎么看过鬼吹灯就不知道这个什么囚龙困水是你瞎编的哈”陆城无瑕的白眼一时间溢满了吐槽之辞。 “哈,被你看穿了”唐大小姐一秒变脸,不过没撑过三秒钟,她那副阳光灿烂的少女萌就渐渐阴沉了下来,“呵呵,虽然说前面几句全是我瞎编的,不过最后那句此宅大凶,我可是一点也没说错呢。” 她的双瞳中碧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远郊别墅,这分明是一座鬼气森然的荒野枯冢。 第九章 古宅凶灵(三) “看上去像是荒废了许久了。”陆城喃喃地说道。别墅前方迎客的路灯没有开,由此推断,大概整个房子都处于断电状态。 “先找到房子外面的电箱吧,怎么着也得先打开电闸再说。”唐月绯说道,说完,从车门内侧取出了两个手电筒,并取其中一个扔给了陆城。 就这样,两个人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在房子外围搜索着。 “恕我直言,放着大好白天不用,咱们为什么要选择晚上来呢”跟在老板娘身后的陆城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个白痴下午有课”唐月绯回头微笑着答道,“其实白天来晚上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别忘了,咱们的客人王先生就是在白天打开的阁楼门,触犯的地缚灵。”没过多久,她已经找到了整间房子的外围电箱。 “我想说的是,至少咱们白天来不用担心光源的问题啊”陆城僵硬着回答,“晚上来先不说能不能给这鬼屋恢复供电,就算打开了灯,你懂的,恐怖电影里的那种开灯杀什么的真的出现了就跟闹着玩似的呀” “少废话”唐月绯猛地一拉电杆,随着激烈碰撞的电流“刺啦”一想,物前的路灯终于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她露出了迷人的一笑,冲陆城勾了勾手指,压低了声音,“晚上来,不觉得更刺激么” 额 咱能正经点么 说真的老板娘,难道说把这种郊外作业表现得像是野战,这是您的一种特殊癖好么上次的事情导致人家司机师傅误会也就算了,这次你居然还来你长这么漂亮这儿又四下无人万一有哪天我一不小心当真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不怪我你知道么 当然了,这些话陆城在心里说说也就够了,真说出来你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 取出了客人留下的钥匙,唐月绯轻松的打开了老宅的大门。看上去明明已经荒废多年,锁符却奇迹般地没有生锈,不得不说,这倒也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好在虽然建筑风格停留在了十年前,科技水平却还是21世纪的水准。摸索到墙上的开关后,“啪嗒”一声,陆城打开了正厅内的日光灯。 这栋房子确实是很老了啊。连灯都是十年前的那种。昏暗的光芒,以及偏低的闪频,撇开这种灯光有多伤眼不说,至少经过这么多年,它还能再次亮起。 屋内的陈设很整洁。沙发、茶几、书架、花瓶,以及厨房中的种种摆设。眼光放在十年以前,这里的生活水平,又岂止是高。 大概是听过了故事的原因,打从进门开始,陆城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楼梯口处,生怕那里随时会走出什么东西。 “有什么发现么”陆城小声的问道。 “没有。”唐月绯冷笑着,“要说发现,整个屋子都是发现。怨气这么重的房子,还真是少见啊。” “额,接下来怎么办回去再想办法” “阁楼啊,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朝着楼梯,唐月绯快步走去,丝毫没有理会有人已经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双腿。 “你狠”陆城点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跟了上去。 与大多数的别墅相同,这里的二楼一样是作为住宿而用的。环形走廊而过,全部都是一个一个独立的房间。 而唐月绯正在一个一个的打开这些房间的门进去 你妹的真的从来不看恐怖片么那些一幕幕经典的开门杀你是不知道还是怎的要做死你也别坑队友啊咱就不能简单参观一下然后回去睡个觉改天白天再来密室探宝么 此时此刻,陆城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诡异恐怖的气氛下还能做到像老板娘一样淡定自若,这是种本事。 大多数房间都空的。来到其中一间房前时,唐月绯止住了脚步。她打开灯,缓缓的走了进去。 与其他房间不同,这间房要大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它的地位才更显而易见。这是主卧。 床头,一张老照片裱在相框内,照片中的男女比着剪刀手灿烂而笑。那是一对老夫妇,从照片上看,大概很幸福。 “找到了。”唐月绯笑笑,将整个相框塞进了大衣的口袋里,转身而出。 “喂喂你这样随便拿人家东西真的好么经过人家主人同意没有”陆城忍不住喊道,却被老板娘一把捂住了嘴。 “嘘”唐月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下来,该去阁楼了。” 气氛骤然压抑 陆城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唐月绯拿起照片的那一刻,整个屋子内的感觉一下就变了。如同是主角在解谜游戏中触发了关键剧情,所有的致死机关瞬时间倾巢而出,仿佛下一刻,一步错,满盘输 而这个现实中的满盘输,怕就不只是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提示了。 通向阁楼的楼梯是木制的。由于年份的久远,木质的老化,每在上面走上一步,都会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连续走上去,像是死亡钟声一样刺激着人的神经。 陆城已经从背包中取出了自己的短刀。此刻,在洞悉了死亡过后,这把魔剑的长度再一次的恢复到了正常刀剑的水准。 陆城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可能看一部鬼片也吓得要死要活,但是在真正的鬼物面前,恐惧却反而变成了一件多余且可笑的事情。 没有了血统,但是手上的这把剑还在。 陆城还记得,在唐月绯身死、自己抛弃一切化身为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冥君的那一刻,手上的这把烟龙,曾如太古凶兽般磨牙吮血所向披靡。 剑的律动仍在,哪怕我已不是冥君,我也一样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小心了。”唐月绯回过头,看了看陆城,她的手已经搭上了阁楼的门把手。后者冲她点点头,长剑在握,待命而发。 “呼”唐月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打开了面前的门。 空无一物。 没有妆台镜没有镜中诡异的笑容没有寸长的利爪淋漓的鲜血 门后面什么都没有 惨白的月光透过阁楼的窗棂照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呼呼的风声灌了进来,像是表达着某种不屑与嘲笑。唐月绯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的眼中,蓝色的光芒如水光般浮动,然而眼前所见,却还是那副景象,没有任何改变。 是真的。 鬼瞳,不会骗人。 这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妆台镜。 她取出了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名为王晨的客人留下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 the nuber you diaed does ” 电话中,空号的语音提示不绝于耳。那些声音像是波浪一般,一圈、又一圈地击打在唐月绯的心头。 是假的么 没有什么客人,也没有什么镜灵。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对么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在名为洞悉一切的鬼瞳面前,这个女孩第一次的发现所谓真相是那么的遥远不可捉摸。 一时间,关于那个夜晚的记忆又浮上了脑海。百鬼迎亲,血月高悬。 自己躺在无人的荒郊,长发随风纷乱飞舞,那个男人在雪中搂着自己,眼中的悲伤吞没天地。 再醒来时已经是天亮了。 唐月绯揉着头,在卧室的床上自己扶着坐了起来。 “你醒啦”陆城端过了一杯咖啡,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深深的眼袋都能看出他一夜没睡。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说过你不准进我的卧室嘛”唐月绯破口便骂。 “行啦行啦 先喝点东西吧你卧室有什么不能进的又不像男生寝室一样脏乱差,我看看,布置得还挺好看的嘛”陆城做了个四处环顾的动作,整个不大的卧室都是粉色的主色调,“看不出来老板娘你还挺少女心啊”陆城的目光在墙角齐人高的绒绒熊出停留了两秒,语气中的玩味不言而喻。 “要你管”唐月绯一阵脸红,粗鲁地接过了咖啡。 “我说的是实话啊你这卧室确实不错比我们寝室好多了整个房间内还弥漫着好闻的香味呢”陆城赞叹。 “你有种再说一句,我就把这咖啡泼你脸上。”唐大小姐咬着牙,看上去被气的不轻。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陆城立刻选择了投降。 “你今天上午不是有课么”唐月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道。 “对啊,为了你,我连课都逃了你看我对你多好”陆城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某些人倒是不识好人心啊,还扬言要拿咖啡泼我。” “你少来”唐老板娘一阵白眼,“我昨晚怎么了” 闻言,嬉皮笑脸的陆城立刻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不知道,你昨晚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跟着就晕过去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把你带回来咯。现在想来好在高考结束后被老爸逼着学了车,不然昨晚那种情况就算是傻眼了。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还打算问你呢” 唐月绯叹了口气,长抿了一口咖啡。 “那个王晨留给我们的电话是空号。” “什么” “你没听错。”唐月绯看了他一眼,“昨晚我晕过去之后,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么” “没有。”陆城笃定的摇摇头,“看见你晕过去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带着你回来了。那栋房子看着诡异,从头到尾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唐月绯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那栋房子绝对有问题,只是有些事还很乱,我还没有想清楚。要不然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陆城点点头,还是让出了这份私人空间。 他也很奇怪。 鬼瞳的能力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是鬼打墙一类的幻术,根本骗不过唐月绯。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么原本应该出现在阁楼的妆台镜呢 只能说那位地缚灵大人不一定是城里人,却比城里人更会玩。 可是客人留下的空号又该做何解释鬼上身么特地来灵异事务所恶作剧么 的确,这件事本身真的透着太多的诡异。 这样想着,陆城习惯性的打开了手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每日新闻置顶的一条资讯。 “我市一名白领昨夜惨死家中,被人挖心死相恐怖” 点开资讯的那一刻,刚刚走出事务所的陆城突然间脸色苍白,他睁大了眼,飞一般的冲了回去 第十章 古宅凶灵(四) “今早凌晨,我市一名白领王某化名被发现惨死家中。死因是心脏被人挖去,死状极其恐怖。 “据悉,尸体由受害者王某的妻子发现。案发时,王妻因公司夜班而晚点回家,凌晨三点回家后,发现了王某的尸体,遂报警。 “据警方鉴定,此事件为他杀,凶器不明,疑似为爪状利器,死亡时间为昨天夜里11点至凌晨1点之间。作案嫌疑人正在排查中。” 唐月绯着陆城手机上的早间资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是王晨。”半晌,她说出了这句话。 “你也觉得是他么”陆城问,图片中的死者被打了马赛克,因此一切的推断都只能靠猜测。 “不是觉得,就是他。”唐月绯叹了口气,笃定地说:“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是对我的鬼瞳来说却是没有影响的。” 如果是在平时,陆城一定会吐槽上一句“那您看片倒是方便啊”,但现在这种情况,说实话,这个玩笑他开不出来。 “所以那个鬼物得手了是么” “应该是的。”唐月绯点点头,“还记得客人来的时候说过的话么镜中的那个人朝我一步步走来,一直走到镜子跟前。他狞笑着,用尖刀一样锋利细长的指甲插入了自己的心脏。,预期中的死法,现在看来,那个鬼物的目的是达到了。” “那我们怎么办雇主已死,我们是放弃这单生意么”陆城问。 “没有其他选择。”唐月绯摇摇头,看上去很是沮丧,“雇主已经死了,这单生意我们已经失败了。但是这件事还没完。这个鬼物已经公然害人,身为生灵两界秩序的维护者,作为通灵猎人的我们必须出手,予以铲除。” “好的。你打算怎么做” “还雇主一个公道。”唐月绯的回答很简单,却是如此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看到这个眼神,陆城明白,老板娘这是认真了。 很快,一封电子邮件便从唐大小姐的信箱传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脑前。 对于这封开篇便是要求、全篇从无敬辞、落款无比草率、语句简单粗暴的邮件,对方的回答竟是逆来顺受到傲娇的两个字外加一个符号,“好的”。 约中午左右,几个身穿烟色西装的彪形大汉开着一辆路虎光临了小小的事务所。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应要求取回主人的车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看着平日冷清的小小街巷突然挤进来几个壮汉,唐大小姐的反应显得很淡定,像是习以为常。相比之下,那几个肌肉撑得都快爆开衣服的壮汉就“羞怯”多了,在老板娘面前,一个个表现的毕恭毕敬、斯斯文文。 为首的人说“小姐,我们奉命前来取车。” 唐月绯把车钥匙随手一抛,“拿去。” 为首的人不慌不忙,“老板说了,您要是喜欢,这辆车送您也无妨。” 唐月绯的表情不咸不淡,“哦,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一来二往间,他们双方是对答如流,却把一旁看热闹的陆城吓得不轻。 这这这,这是“烟道公主遭人逼婚,痴情太子用爱感动”的节奏么那自己这个角色算什么定位拐带公主寻找幸福的街头混混、 呵呵,想多了。 几番面子上的客套话后,唐大小姐便毫不留情的赶走了这帮衣着并不合身的烟衣人。连带着,下午有课的陆城也一并遭到了驱逐。经过了这几幕不明觉厉的插曲,转身带上门的刹那,陆城仿佛真的看见一股无形的霸气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油然而生。 再一次打开手机资讯,看见上面那被打了马赛克的死者,陆城的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呵呵,前一天上午他还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你们的咖啡很好喝。现在,这个人却已经离开了人世。 想方设法,最终却还是没能逃得了这个结局。 为什么不早一点找到我们呢或者说,早一点找到了这里,他的命运就能够被改变了么 谁知道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陆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孤单落寞的背影独自离开了这个太阳光找不到的小巷。 接下来的几天,是难得的假期。 事务所停业了。不大的房门上,挂上了一个大白纸板的“cose”,以表示暂停营业。好在撞鬼中邪这种事也不是天天发生,偶尔停业几天半个月,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整个事务所的经营获利没有任何影响 而陆城,也应了老板娘的指示,利用这几天休假,“充分的调整好了自身状态,以便迎接接下来更好的挑战”。说白了,也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陆城真心是闲的胃疼啊,但是上头不说,他自然也不好意思问。天知道这个丫头忙里忙外的在忙活些什么把戏 期间,陆城同学当然也试探性的“请示”过,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帮忙,譬如再探鬼屋之流,然而对于此类问题,唐女侠的回答一概是两个字,“不用”。 三天以来,她唯一使唤陆城去做的,就是找到王晨的家,并前往拜祭客人的亡灵。除此以外,再无他事。 闲着没事的时候,陆城就会习惯性的登录通灵人论坛。 也许是上次百鬼夜行事件留下的后遗症,也许是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做了半个“行内人”,开电脑后打开论坛浏览近期动态,已经逐渐成为了陆城的生活习惯之一。 遗憾的是,自从上次一别以后,叶天行便彻底失去了音讯,真的如同那都市怪谈中的雪女一样,这个随着初雪降临而出现的人,再一次的随着雪化回暖而人间蒸发。 同样,论坛里,那个名为“天启魔君”的id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陆城浏览过他的主页,已发帖,永远还是停留在大半个月前的那条“冥君或将现身”和几天前的“百鬼夜行”。 没准真的是同一个人吧。陆城想着,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果然,王晨的死,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不光是外界对此做出了宣扬,就连通灵界也同样有所察觉。 近几天来置顶的帖子全部都是有关这方面的内容。 像什么“公然害人,响应妖灵讨伐令”、“此案非比寻常,欢迎参与讨论”,这样的帖子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还有类似“灵界暴动,先杀一人以此宣战”的唯恐天下不乱贴。 在一条条或发表真知灼见,或吐槽语法修辞的评论中,没有天启魔君的影子,陆城到是发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id,风骚的小道士。 几日不见,这个人的头像已经换成了阿狸。他留的评论很简单:“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说实话,已经见过本尊的陆城实在是无法把阿狸的头像以及如此清新中带着文艺、文艺中带着风骚的id和那个邋遢猥琐不修边幅的大叔联系在一起。无情的事实再一次的告诉了我们,网络的世界都是虚假的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得谢谢那位风骚的道士大叔。 那晚,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冲出来搅局,事情的发展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的故事线了。别的不敢说,自己和唐大小姐的团灭结局那是妥妥的触发。 细想之下,其实这老道的实力也不差啊,一手雷火符使的那是杠杠的。可惜,就是长得猥琐了点儿 正在这边对着电脑yy着,唐月绯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老板娘的意思很简单,事情搞定了,你小子过来看戏吧 听到这个消息,陆城自然是高兴啊。虽然他自己没有参与,但是他已经知道了,为了这件事,唐月绯动用了某些关系。看得出来,生意的失败还有灵屋的受挫给这位自尊心颇强的少女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现在好了,如她所言事情搞定了,那么自己可以回去上班了,老板娘也解决了心头之病。 作为一场风波的终章,唐大小姐特地选择了一个最好的地点来完成演出的落幕王晨家的祖宅。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上次去是有美女豪车相伴,这次的陆城只能不幸的挤公交。 从市中心到乡郊,漫漫长路中途还得换乘,说起来也是不容易。 而等到陆城好不容易赶到时,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已经停在了门外。 陆城明白,自己这是来迟了。当然,他也知道,屋里的肯定不止唐月绯一个人。 “抱歉,我来晚了”匆匆赶到的陆城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说对不起。 今天的他来的匆忙,身上还是一身学生装,青春活力的同时,不免也透着几份不成熟与稚气。 相比下,里头的那位就比他考究多了。 一身笔挺的arani白色西装,擦得发亮的ttanzi白色皮鞋,这个男人在表现什么叫华贵优雅的同时,脸上阳光般的笑容也不忘诠释着什么叫金色外表下金色的灵魂。 如果说这是两位未来的情敌初次见面时的第一战的话,陆城在进门说出抱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不带一丝感情。 “我说过的,我发小,”唐月绯介绍着,此刻的她正坐在那个男人对面的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恬淡自然,“介绍一下,张凌端,巫符家传人。” “哦久仰久仰在下陆城”陆城客套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娘的果然是又高又富又帅啊 对方客气地一笑,伸过手来和陆城轻轻一握。只是轻轻一握,便迅速的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阳光不变。 陆城自然也没有在意,他知道,正如自己不喜欢这个男人一样,这个人也一样不喜欢他。“不是说事情搞定了么地缚灵呢收了” 唐月绯笑笑,“别急,叫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看她的表情,下一句话就应该是“真実はいもひと”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第十一章 古宅凶灵(完) “凡地缚灵者,皆起自执念。往往执念越深,力量越强,一念不死,无可超生。”唐月绯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知道这三天以来我都做了些什么么” “你弄清楚了这间屋子的怨灵所抱有的执念”陆城试探性的回答道。 唐月绯从大衣的口袋中取出了那晚她从主人卧室中带走的相框,点了点头,“算是吧,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这间房子是王晨的爷爷留给他的,整件事情,自然也该从他爷爷开始说起。”说着,她从张凌端的手中接过了一摞老旧的泛黄的资料。陆城大致扫了一眼,里面有当地图书馆的史志,也有类似族谱家谱的东西,还有一些更厚的连看都看不出来。 到这一刻,陆城才明白唐月绯拜托她发小的是什么事。什么叫有背景这就叫有背景鬼知道那个穿白西装的是从哪弄到这些玩意儿的 “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虽然距离现在并不算太远,但是也并不近。我所能做的,只有从那些已有资料的只言片语中,结合自己的鬼瞳,大致拼凑出这个故事的模型。”唐月绯的纤手拂过泛黄的纸面,双瞳中波光流转,一如往昔,一如当年。 王晨的爷爷叫王定国。 这个名字自然不是王晨的太爷爷给起的。本身么,世代农耕,又没受过什么教育,哪里能起得这样的名字呢说起来,还是这个娃自己有本事,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凭着在父母供起的学校所学的一点知识,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定国,安邦。 而他和赵月玲相识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个国家真正安定以后。 在那个一切都讲究分配的岁月里,没有激情,也没有浪漫。小康生活靠的是镰刀锤子手把手的打拼,婚姻,看的也从来都不是男女双方你情我爱。在那个物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过日子的实际意义,要远大于对爱情的向往。 但是王定国与赵月玲的故事,却仿佛是对同时代所有包办婚姻的一个莫大的讽刺。 没有父母的安排,没有邻里乡亲的介绍。只是一次联谊会议上的偶遇,这个来自农村的知识青年爱上了那位城里的姑娘。 他喜欢她的知书达理,她欣赏他的谈吐学识。他们彼此间互生情愫,私定终生。 而当个人的思想超越了时代的桎梏,迎来的,终将是碰撞的火花。很快,赵月玲的父亲便发现了两人私下的书信往来,并严厉遏止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的书信断了。 他疯也似的冲进了城里,为的是见她一面。 她说带我走,他说好。 来自爱情的召唤,促使这对盲目的男女抛却了家庭责任,趁夜一同私奔到了s市那个当时全中国思想模式最先进的地方。受流动人口管辖的限制,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但是奇迹般的是,他们成功了。 成功的摆脱了父母摆脱了宗族,成功的摆脱了一切世俗的理念,在这个孕育梦想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新家。 日子苦,但是心甘情愿;生活难,可是我不后悔。 她说“房顶破了,下雨的时候总漏水”,他说“好,天晴了我就去修。” 她说你真好,他说不,有一天,我会让你住上真正的好房子。 他用自己的第一笔薪水为她买了一面妆台镜,她表面上嗔怪,心底里却高兴得不行。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为了他第一次学会了做饭,饭菜并不好吃,他却每餐都吃得精光。 可是最后,王定国的结婚证上,另一半的名字却不是赵月玲。 她死了。 死在了那间破房子的一场大火里。事发的那么突然,突然到让人猝不及防。没有稳定居所,只能挤在贫民区,艰苦的生活早已让这位自小生活在城里的小姐受尽了委屈。身体每况愈下,在丈夫面前,她却只字不提。 昏倒时灶台下升起的火点燃了围裙,再醒来夫妻两人已是殊途一方。 等到辛勤工作的王定国回到家后,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 家毁了。那个支撑着他来到异乡独自打拼的人也不见了。 一切的生活,朝夕间,毁于一旦。 原来一无所有是这种感觉啊真讨厌呢 呵呵。 很多年以后,王定国攒够了钱,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真正的为他的亡妻盖了一栋好房子。但是他从未入住。 他另娶了一名本地女子,然而却终生和她挤在乡下的土房子里。 没有人知道他有着一幢私人的别墅,他自己也从没告诉任何人。那是他对亡妻的承诺,这栋房子,永远只属于他那个已故的亡妻。 现有的妻子死后,每年,他都会抽空去那栋别墅。儿女给的赡养费他省吃俭用,一件件新的家具却不断地搬进那所新房。 沙发、茶几、书架、床快了,就快了再差一件就备齐了 偌大的一栋房子,现在就差一面妆台镜了 是你么你回来了么 真好啊。但是不急,还差一件呢。你看,你这么爱漂亮,家里怎么能没有镜子呢 我想你。 “王定国死了。就在不久前。”唐月绯喝掉了杯中的最后一点茶,口中,浓浓的苦味似化不开的情节一般,经久不散。 陆城沉默了很久。 张凌端脸上的笑容也隐匿了踪迹。 “那面镜子呢”过了一会儿,陆城问道。 “这就是关键所在。”唐月绯从纸堆中随意地抽出了一张类似个人消费记录的东西,“王定国一直到临死前,也没有买回那面他记忆中的镜子。” “什么意思”敏锐如陆城,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唐月绯轻声的笑了句,“这间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妆台镜。” 没有理会陆城脸上的吃惊,唐月绯接着说道,“我们一开始都被王晨的表述误导了,进房子以后,一直都在找寻什么所谓的镜子。可是从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什么妆台镜,我的鬼瞳看不见,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王晨看见的,不过是地缚灵心中一份执念形成的幻象罢了。” “等等那这间屋子的地缚灵究竟是谁呢”陆城不解,“照你的说法,王老爷子和那个赵月玲都有可能啊” “的确,但是王老爷子会害他的亲孙子么” 话音刚落,一面造型古朴的妆台镜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客厅的正中央 “小心。”张凌端淡淡说道,立刻将唐月绯护在了自己身后。 陆城随后跟上,匕首出手,转眼已经变成了一把三尺乌烟长剑。 镜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花容月貌,眉宇间却是愁云惨淡。她倩尔一笑,转眼间瞳中凶光毕露,眼见下一刻就要破镜而出。 张凌端的反应很是不屑,只见他右手一摆,两道符纸已随手而出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随着真言出口,两道黄符如绳索般生出道道金色闪电,将整个妆台镜牢牢锁住 这一连串的装逼举措,惹得陆城在旁边一阵白眼。 “没用的。”唐月绯的语气很平静,“说了,这间屋子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妆台镜。” 仿佛是为了配合她所说的话,那面凭空出现的镜子此刻又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两道黄符,失去了目标,如纸片秋叶般散落。 “不是真身么。”张凌端喃喃自语道。 唐月绯抬起了头,目光看向了一旁提着剑的陆城,“还记得王晨第一次来说的话么” “问我”陆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哪记得” 唐月绯微笑着摇了摇头,“它的力量是不断增长的。从我打开门、暴露在镜子前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苏醒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力量一点点的壮大,从那栋古宅中的妆台镜,到我家中的镜子,到现在,甚至是任何表面可以反光的物体。”同样的话,再一次一字不差的出现在了她的口中。 陆城大梦初醒般的猛然睁大了双眼 关键不是什么镜子,从来都没有什么镜子。整段话的关键,一直都是那句“任何表面可以反光的物体” 唐月绯稍稍摆正了茶几上那个相框的位置,脸上的笑容静美姣好。 玻璃裱的相框。这才是本体。 被发现的那一刻,浮现在玻璃反光表面的镜灵利爪獠牙而起守在唐月绯身旁的张凌端即刻反应了过来,另一道符咒就要出手。 然而他的手伸到了半空中后,却停了下来。 唐月绯拦住了他。 “我不懂为什么,他那么爱你。”她看着相框,或者说是镜中的女子。 后知后觉的陆城此刻刚好提剑赶到,他手中的魔剑烟龙刚刚举起,却被张凌端一把制住了手腕。“住手。刚才妆台镜中出现的女人,和这个照片中的女人不一样。” 唐月绯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半分偏移,“你说得对,照片中的女人,应该是王定国后来娶的妻子,而非赵月玲。” “哼,那还不够么”镜中的赵月玲终于开口了,“他爱我是爱还是愧疚他爱我为什么要在为我准备的家中留那个女人的照片现在好了,他死了。可是我却成了妖。他去找那个女人了,我却只能一个人留在这间房子里” 说到这里,两行清泪已经不争气的挂上了她的脸颊。 说起来,这个女人更多的还是因爱生恨吧。 “是么他不爱你么”唐月绯说着,拿起相框往地上狠狠一摔 相框碎了。 镜中的怨灵一点一点的现出了本体,在众人的面前凝聚成形。 唐月绯捡起了地上泛黄的老式烟白照片。 “照片背面的字,你看过么”她将照片举起,背面朝向了面前的怨灵。 有字。 “我多希望,照片中我搂在怀里的人,能是你。” 赵月玲真的哭了。 时隔多年,泪如雨下。 那个男人,真的记了自己那么多年啊原来。 一个故去的人,真的值得你牵挂那么久么一生,太长了。 这一刻,怨气尽散。 几十年来的那一点点痴,此刻,如萤火般四散而去。 赵月玲笑了,虽然眼角仍有泪水溢出,如花般的笑容却只增不减。放下,即是释然。 “谢谢。”她对着三人颔首。 “不客气。”唐月绯微笑。她知道,很快,当这股执念散尽,眼前的这个怨灵将得到真正的解脱。在地幽冥府,三生河畔,那个等了她一生的男人会依旧等着她归来,然后手挽手,共赴轮回。 “终于搞定了”手中的长剑再一次变回了匕首,陆城松了口气,不忘嗔怪的瞥了一眼即将轮回的赵月玲,“你也是,这点小事也看不开,纠结那么久,最后还闹出了人命那王晨虽说不是你的孙子,好歹也是王老爷子的后辈啊多少也得留点情面不是” “人命什么人命”赵月玲的脸上一阵疑惑,“我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个小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他性命啊” 她水汽氤氲的双眼中一片澄澈,除了震惊,剩下的只有不解与茫然。 原本轻松的氛围突然间紧绷的如弓上弦 王晨不是赵月玲杀的 “我叫王晨,是集团一名普普通通的白领。” “镜中的那个人对我说,来啊回到我身边来你无处可逃知道么,我已无路可走” “他狞笑着,用尖刀一样锋利细长的指甲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它来找我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在它的手里。” “所以,如果可以,求你们救救我不管付出什么都行” 刚刚还如蒙大赦的陆城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害怕。 如果说王晨不是死于赵月玲的怨灵之手,那么又会是谁杀的他呢 还有,昔日在事务所,他为什么又要刻意留下一个空的联系电话 难道说,一切的背后,除了他们灵异事务所,除了赵月玲,还有第三方的参与者么 冷汗,簌簌而下。 第十二章 通冥殿 雇主已死,怨灵已除。事情已经结束,风波,却从未止息。 陆城愁眉苦脸地揉了揉眉心,烧脑,太烧脑了。 原以为消去赵月玲的怨念,这件事情就能算完了,谁能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顺藤摸瓜居然摸出了这么大一麻烦 王晨不是死于赵月玲之手,呵呵,问题大了。 从死法、作案手段,以及犯罪现场留下的妖气来看,这件事的确是出自妖物之手无疑。但是除了赵月玲的凶灵,还有什么妖物参与了这场游戏呢 想不通,也想不透。 然而更可怕的是,就在事情看似解决的当晚,s市近一个月以来的第二起命案发生了。 相同的死法,一样的死亡时间,这次的受害者是s市本地一所重点高中的女学生刘某。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案发当晚,刘某的父母全部在家中也就是说,不同于王晨的孤身一人,刘某的被杀是在熟睡的父母眼皮底下发生的 “据被害人父母描述,事发当晚,刘某一切如平常一般,并无任何异常,老两口因此也没有任何多想,谁曾想,第二天早上却再也没能看见女儿从房门中走出。 “经警方勘查,刘某的房间门窗皆无所坏痕迹,初步断定,与上次的王某挖心案为同一凶手所为。警方在此提醒广大群众,请务必注意保护好自身生命安全,如遇可疑人等,请第一时间联系公安部门。” 看到这里陆城也就笑笑,明显的妖物所为,就算真的看到了可疑人等,有功夫和你们联系,还不如先想想怎么逃命的好。 话说这个妖物也是蛮注重膳食均衡啊,上次杀的是个男白领,这次特地就挑了个女学生,口味略挑啊呵呵。 两起同样的杀人案件,不仅在居民之间掀起了一场恐怖风潮,在通灵猎人间同样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从新闻发布的半个小时开始,整个通灵人论坛就仿佛炸开了锅一般,新起的帖子一浪盖过一浪,更蹊跷的是在这如同圣战一般的盛况面前,评论回复的文采也是一条胜过一条。 有嗟叹型的,比如“一只小妖,败风败雨败社稷”,回复是“两起命案,伤人伤力伤民心”;也有激进派的,比如“小城里,剑无锋火无焰,大胆妖孽猖狂猖狂”,接着就有人对“两界中,杀不言斩不颂,说声道友莫慌莫慌”;更有唯恐不乱强行灌水的,像什么“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当然,对于这种,后面立刻就引来了反槽“血雨腥风妖妖孽孽不见怪你眼瞎” 毫无疑问的是,能在高手云集的s市把事情做得如此嚣张如此明目张胆的,近十年来,这个妖物是第一个。 而作为鬼瞳一族百年来的不世奇才、埋没于尘世烟华中的绝美女子,并自诩“本地通灵界一把好手,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灵异事务所老板娘,一封来自“通冥殿”的诏令,很快便随着场面的升温,通过游走于大街小巷、穿梭过城市脉络的送牛奶小哥之手,来到了唐月绯的手中。 “这是神马玩意”陆城指了指桌子上类似于请柬一样的信函,微笑着虚心求教道。 这封信从大早上来就在这儿了。 硬比钢铁的纸质,无法识别的特殊材料,夜中散发着幽幽冥火之光绿色的文字,以及封面上那个和自己手臂上的“鬼王印”一模一样的花纹。种种的迹象都在表明着这封信函的特殊与不凡。 “通冥殿寄来的东西。”唐月绯的回答很平淡无奇,仿佛桌子上摆的是件什么很稀松平常的东西。 “哦”陆城点点头,“通冥殿又是什么东西” “看来你果然是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啊”唐大小姐摇摇头,拿出了一副教白痴写字的表情,“这么说吧,通灵人协会可以理解了吧” 陆城心说牛啊动漫影视剧中,几乎所有干着地下职业的英雄个体户都会找到一个名义上“组织”的东西闹了半天原来这通灵人也有组织啊 “理解果断理解”陆城的眼中闪起了类似小星星的东西。 唐月绯笑笑,接着说道,“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来自统一集权的观念,千年以来,根深蒂固。这种思想,在维护两界秩序的通灵猎人之间,表现得更为明显。不同的是,1912年的辛亥革命结束了中华民族两千多年来的封建帝制,但是距今一百多年来,却没能有一场同样的革命来改变这个统辖领域不仅限于人界的王朝。” “什么意思”老板娘突然蹦出来的这一通学术性语言一时间让长时间浸淫于吐槽和低级趣味的陆城打了个激灵,“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这个通灵人协会也是什么帝制王朝吧” 唐月绯颔首而笑,算是默认。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通冥殿这样一个集权色彩那么浓厚的名字” “我勒个去霸气”听到了“独裁”这样的字眼,从小到大深受民主自由思想熏陶的陆城非但没有任何抵触反应,相反,他的脸上浮现的竟是一股出奇的兴奋与狂热 唐月绯还是笑笑,不置可否。对于这种晚熟的大男孩来说,封建等级制度的确要比自由民主社会更适合他们中二气质地发挥。 “好吧既然你喜欢这种设定,姐姐倒是不介意和你多分享一点,”她继续说道,“通冥殿的首领叫做冥帝。一人之权,主宰天下。如其名曰,这个位置,由冥君一族世代沿袭。冥帝之下,是由灵相一族世袭的判官和魔将一族世袭的鬼王另一种说法也称伏魔大神,此三者,在掌握绝对力量的同时,也构成了通冥殿的决策中枢。 “冥君之下,是与鬼王判官平行的十殿阎君。为了权利的制衡,这十殿阎君由冥君、魔将、灵相以外的外五家组成,是整个通冥殿的执行机构。以上两部分,构成了中央。阎君之下,便是各个州府地域的通灵猎人间的最高长官,也就是无常了。” 陆城看了看,果然,那封诏令的结尾落款处,写上的名字便是“千魇无常”,不难看出,这个千魇无常就是整个s市的通灵人最高长官。“无常”代表的是他的职介,而“千魇”,则是他的名。 “等等”陆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顿时两腿一阵飘然,似要乘风而去,“那以我冥君一族后人的身份,我要是出现了,岂不是直接变成冥帝” 唐月绯深深地白了他一眼,“时隔多年,冥君一族早已迷失在了历史烟云烈烈风尘之中,内三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本就人丁凋敝,冥君断代后,另外两家深知已无法制衡于日益繁荣昌盛的外五家,遂以隐退为名,草草收场,退出了历史舞台。 “虽然很难以令人接受,但是抱歉的是,现在的通冥殿,已经变成了十大阎君的天下”唐女侠露出了客服小姐般的礼节性笑容,虚影笼罩的眼神深意盎然,“现在冷不丁突然冒来一个毛能力都没有却血统正宗的冥君,你说,那帮家伙是会尊重传统拥你称帝、俯首称臣居于人下呢,还是杀你灭口以维系统治” “额”黄袍加身梦还没做够的陆城猛然间被浇了一大盆冷水,浑身上下不由得一个哆嗦。 “所以啊,陆郎你要记得哦,无论如何,我是说无论如何,都不要告诉别人你是冥君这回事呢”此刻的唐大小姐眨着眼,温柔的声音酥人入骨,“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为了我们的合同,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没有血统的外家人,跟在我后面学手艺打工的,好不好嘛” “好”陆城顿时直觉浑身一软,一点雄浑气概均随了老板娘的“良言相劝”烟消云散。 “陆郎最乖了”唐月绯眯起了眼,像是十分满意。 陆城擦了把汗,心说这个女人果然厉害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她掌握了 “那这封诏令上说的是什么事儿”陆城问道。 “没什么大事儿,”唐月绯耸耸肩,“通知我们作为本地的通灵猎人,去参加针对近来两起命案的集会。” “这次的事情这么大么,居然连这种传说中的原组织都惊动了” “发生了公开于媒体的命案,而且还是一个月内连发两起,在s市来看,算大了。”唐月绯点头,“至少这几年来,还从没发生过类似级别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转而又玩味的笑了起来,“能在s市这个遍布高手的地方做了两次案仍逍遥法外,不得不说,这个妖物也算是有本事了。级别上,至少也该是个大妖了吧。嘿嘿。” 陆城撇撇嘴。他心里想的是大半个月前来自“天启魔君”的那篇帖子。 上面说天轨有变,冥君再现,百鬼夜行,万妖列前。 现在冥君出现了,百鬼夜行也发生了。那万妖阵列于前呢会远么 两天后。 凛冬的风,喧嚣如故。 如刀般冷气流呼啸着掠过扬子江的水面,带起层层水波。江上,行船依旧。这里是扬子江的入海口,地处北温带,全年不冻。岸边的繁华,使得不管多大的风、多大的浪,这里,永远都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段之一。 冬天的傍晚,如果恰逢晴天,临江而望,可以看到小小的红日缓缓沉入大海。而江海交接处,茫茫的白雾水汽氤氲不散,随着落日的光芒折射,光华万千。 临江阁就是在这样的景色前建造的。 每年,都会有无数的旅客慕名而来,登楼而望,一睹那诗中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有诗云:“扬子临江阁,洞庭岳阳楼。”虽然说得不是时下的这座同名酒楼,却也在某种程度上营造了一轮文化内涵的商业噱头。 而今年的这一天,这座酒楼却被人包场了。 从两天前开始,商家以半价券的优惠补偿,强行推掉了在一个星期前就有的所有关于今天的预定,并从昨天开始暂停营业全面清场,为的,就是今天即将在这里把酒言欢吟风赏月的客人。 外人自然是好奇的。 是什么人有这种本事,让大名鼎鼎的临江阁如此兴师动众又是什么人有这般雅兴,在这小小高楼上,点上一方烛火独享满江月色 当然,好奇归好奇。楼上竹帘一拉,没有人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客人。当然纵使楼上没有什么竹帘也不会有什么人傻到去那东张西望。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管里面是什么人,他们肯定都是你惹不起的人。 你看楼下门口那肌肉撑得都快爆出衣服的保镖人家那是吃素的么 入夜,日落月升。 一辆又一辆的车在门前停靠,但多数是街上的出租。来酒楼的,基本上没有人会选择开车。 一个,两个站在酒楼门口的龙无聊的数着。 每到一个,他都会检查对方的“请柬”,然后在来客名单上找到相应的名字划勾。老实说,对他这样的特种兵出身的人来说,找个妖物实实在在打一架比这种礼仪小姐的工作要有意思得多。 但是今晚,他却不得不耐下性子一个一个核对。 因为眼前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这一行中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迟到了迟到了都让你别那么磨蹭了” “怪我你自己平常挑个衣服梳个头都得半小时你好意思说我” 随着一辆火红色法拉利的停泊,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吵吵闹闹着走了过来。 龙的眉头明显的皱了一下,“你们的请柬。”他的声音冷漠无情。 “好的好的这是我们的请柬”男的点头哈腰的把暗红色的诏令递了上来,这股稚气未脱的感觉以及那份明显阅历浅显的气质眼神让龙的内心一阵疑惑。 “喂喂等下到里面你可别像现在这样啊大哥你是客人不是仆人”女的发着牢骚。 “进去吧。”龙冷冷地说道。 诏令没有问题,剩下的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 临走,那男的还不忘说一声谢谢。龙冷冷地笑了一声,取出了宾客名单,迅速的找到名字并画上了勾。 唐月绯,陆城。 首先非常感谢邪魅兄弟的七朵鲜花,谢谢非常感谢大家送给绯雪的鲜花啊收藏啊绯雪都能看到的,在这里我就不一一感谢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有鲜花和票的朋友不妨支持一下吧 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只要大家能从我的小说中得到快乐,那就是对一个笔者最好的打赏喜欢的朋友花半分钟注册个账号收藏吧,以后再看很方便的。 第十三章 通灵人集会 看得出来,今天这样的场合两人来的确实是有点迟了。厅上的座位虽说没有坐满,然而七七八八之数已有。而且看年龄,来的应该都是这一行中老一辈的角色。 唐月绯小声地咳了一声,示意陆城注意点场合,随即找了个偏远角落,自觉地坐了下来。 s市的通灵人,不说上千,成百之数那是绝对有的。悉数请来,那不可能,也不现实。上百号人挤在一起共商一事,挨个发言都得拖到把人睡着。 再者,说是上百,其实真正能在生灵两界排上号的,也就那么数的过来的几个人。 因此,通冥殿召集的地域性集会,通常都是代表性人物组成参与的。 这次的酒桌规模看上去只有二十来个人,那么这次邀请的人肯定也就那么二十来个人。对于自己在s市通灵猎人之间的辈分,唐月绯那是心知肚明的。 正常的流程,就是上头吃顿饭把决策定了,下头的散人收到命令服从支付调配就行了。理论上来说,像她这样初落户刚出头、本事不高名声不响的自由个体户,是根本不会有资格来到这里的。 所以在就坐时选择离主坐越远越好的位置,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城见状,也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唐月绯的旁边。 人未齐,宴未开。整张玻璃圆盘托起的桌子上,只是零零散散的摆着几个凉碟。大多数的人还是以说话聊天为主。 陆城放眼望去,在座的年龄普遍都是40。 整个宴席上,果然只有自己和唐月绯是另类么 如果要说什么叫拘谨,什么叫不知所措,那么现在两个小孩挤进了敬老院的日常聚餐,这就叫拘谨这就叫不知所措 “你确定那张请柬真的是通知咱们俩来参与这个宴会的”陆城底气不足的小声问道。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和旁边的人说点什么,要不然满座都在谈笑风生就自己这块儿安静的像午休时的幼儿园外人看了不得尴尬死。 “放心,没错。”唐月绯的神色倒是很淡定。她不紧不慢的品着桌上的红茶,神色中没有半分的拘束或是不自然。 红茶提神消疲、生津清热,本就适合冬季饮用。以沸水冲泡,并加以杯盖保住茶香,更是极大提升了饮用时的口感质量。尤为一提的是,这件酒楼用的还是糯米红茶,益气养血的同时也更增加餐前茶的风味特色。 所谓的顶级酒楼,就是这种在任何细节方面都让你无可挑剔的地方。普普通通的餐前茶而已,也能做到结合季节特点别出心裁,外界传闻的“终端餐饮消费圣地”,名不虚传。 “尝尝这里的红茶吧,味道很不错的”唐月绯笑着把陆城桌前的茶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陆城摇摇头,还是接过了茶杯,“话说这里坐着的人你都认识么” “不全认识,有几个还是见过一面的。都是你能叫一声前辈的人物。当然了,这里也有比较年轻的后起之秀。”唐月绯用眼神瞄了一眼靠中坐的抽烟男子,“这个人十年前出道,现在应该才三十吧,但是在通灵界人家可是一把好手来自破邪家的血统一柄折刀神挡杀神佛挡。因为总是习惯在屠魔现场留下一根香烟,所以业界外号叫:楚留香。” 那边的抽烟男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点点胡渣的脸上一阵冷笑。 陆城抿了一口杯中红茶,一边惊叹于这边餐前茶的风味,一边赞赏的冲着留香大叔点了点头。刚毅而萧索的面庞,冷峻到忧郁的眼神,如果这货能学会洗个头刮个脸再换身正装的话,大概能迷倒一批成年男控少女吧 “还有,靠上坐的那位老人。”唐月绯压着头,小声说道。 “那位,那不是个瞎子么看上去就是街头算命的那种啊。”陆城看向了上座那个戴墨镜的老头儿。 “瞎你大爷”唐月绯差点没吼出来,“那是我们鬼瞳一族的前辈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只知道这个人已经窥尽天机。我们都习惯性的称他一声唐老,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你以为人家是瞎子么白痴人家的鬼瞳睁开眼,打开的是鬼幽灵界的死门” “卧槽这么厉害”陆城惊了 “哼,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本次集会中的最上宾了。十殿阎君还记得么你应该叫他一声转轮王。” “原来如此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顷刻间,陆城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 茶过半盏,又一位陌生人登场了。 准确地来说,这位应该叫“主人”。 走来直接坐上整张桌子上唯一的主座,不用猜,那位一定就是统辖s市的最高通灵人长官,千魇无常。 千没想到,万没想到,这位行政级别象征着古代地方“刺史”、“知府”的无常大人,居然是一位成熟知性的美熟女。 她梳着淡棕色的波浪卷,一身烟色的连衣短裙,下身也是烟色的丝袜,纤细的腰肢配上傲人的上围,有道是美目波光芳痕转,淡妆浓抹总相宜。 如果说眼睛在唐月绯那里是一件会说话的工具,那么同样的两扇窗户,在这位无常大人的身上,就变成了谜一样的微笑。美丽,而摄人心魄。 陆城的眼睛没出息的直了。 看到他的这幅样子,一旁的唐月绯毫不犹豫的伸出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宴席很快开始了。 最后到场的两个人刚好陆城都认识。 一个是唐月绯的发小,陆城的半情敌,那位高富帅中的高富帅,张凌端张公子。 今天的他还是一身白西装的打扮,是西装的款式变了个样。ani的牌子,今天的这一身根本连品牌都看不出来了。 要么是牌子太冷门,要么就是私人量身定制的限量款。 当然,以人家凌端公子的财力,后者的可能性要甩前者几条街。 另一个就更是熟人了 一身看上去多年未洗的黄色道袍,两撇烟色的小胡子,猥琐的笑容以及邋遢的外表,这副标志性的形象陆城真是化成灰也认得 “风骚的老道士”陆城一时没忍住,激动地叫了出来。 “是小道士”对方回过头,灿烂一笑,而后屁颠屁颠的直奔千魇无常的身旁紧凑而坐。 “这个禽兽”陆城咬牙泪目,大有好白菜被猪拱之恨。 在确认宾客名单后,千魇的一个招呼,菜品便一个接一个的摆上了桌。 在这点上中国与西方就存在一定的差别。 西方的模式,一般是先议事,后聚餐。而中国,往往是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之后才把要商量的事拿上台面。 刚开始,肯定是少不了的一场轮番的敬酒礼仪。 但是通灵人之间多数是只认实力,对长幼辈分尊卑有序看得要轻得多,晚辈向长辈敬酒,那是一种谦逊礼貌的表现,而非必要的餐桌礼仪。因此开始的第一杯通常都是集体共饮,敬的是造化自然,而后才是同辈间的你往我来。 想想看停在楼下的那辆法拉利,唐月绯还是摇了摇头,选择了以茶代酒。 临江阁久负盛名,靠的可不仅是临江的自然景色资源和颇具古风雅韵的装修,这里的菜色,同样是东南一绝。 因为临江接海,所以鱼类、海鲜是菜中首选。从清蒸扬子鲟,到醉乡烈秋刀,都是只有当地才能品尝到的特色菜肴。 环境,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过程中同样功不可没。所有的菜品上桌时用的都是木制托盘,古典楼阁式装潢,佐以明清年间便已盛传的传统雕花瓷器工艺,烛火灯盏齐放,饱览海天月色。 酒桌上,作为东道主居首席的千魇无常到是颇有几分巾帼之色,三杯两盏,左右逢源。整个局面由她带动,一趟流程下来,倒也显得顺畅自然。 陆城和唐月绯自然就是在角落里喝喝茶尝尝菜了,这种场合,他们俩能被邀请本身已经是七大不可思议之八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差不多已经动了三五成有余。 千魇扫视了一下周围,这个意思很简单,是时候说正事儿了。 “想来这几天来发生的两起命案,诸位都有所耳闻了吧”千魇平静的说道,她的声音很好听,人美,说话同样赏心悦目。 桌上的个人闻听此言,均是默默点头,然后彼此张望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坐在千魇另一边的唐老摇动着身形,因为带着墨镜,看不清他是否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想知道,作为本市通灵人中的中坚力量,在座中有没有已经和这个妖物交过手的”千魇问道。 沉默。在座中迷之沉默 “好,看来是没有人接触过这个妖物了。”千魇点头,“那你们有什么看法” “至少是大妖级别了。” “手法狠辣。” “尽快动手,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一时间,议论纷纷。陆城在心里笑了笑,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食心鬼。” 有人说话了。声音太小,一时间众人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食心鬼。”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整个厅内鸦雀无声。是唐老。那位位列十大阎君的最高上宾,转轮王。 原来他没睡着啊陆城一怔。 “唐老,确定么”人群中,未列上座的“楚留香”双手环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是在怀疑我老糊涂了么”唐老转过头,做了个斜睨他的表情戴着墨镜看不见眼神。 “不敢。” “呵呵,”唐老笑了两声,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诡异莫测,“如果我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这次的应该就是食心鬼了。这种药物每服食人心一颗,修为功力便得到一定提升。刚刚吃了两颗心就已经让你们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了,还真是蛮期待这次的妖物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啊。” 谢谢各位的鲜花支持,谢谢有鲜花和票票,还有盖章的朋友,不妨支持一下吧 谢谢咯 没有的朋友,就点一下收藏吧 看了我的作品您能高兴,就是对绯雪最好的打赏周一到周五每日一更,周末每日三更。 第十四章 盖棺定论 来自转轮王的挖苦嘲笑迅速的漫延至整个宴席,换来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这个妖物至今还逍遥法外,这是事实。 这是他们这群所谓精锐的失职,也是先祖留下代表“伏魔卫道”的家族纹章上挥之不去的耻辱。 “那么请问唐老,在这件事上,您有什么对策么”良久,还是“楚留香”选择了打破现场的尴尬氛围。 “我么”唐老笑笑,颤颤巍巍的摇了摇头,“老头子一个咯,要打不能打,脑子也不灵光,我能有什么对策呵,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的好啊” 说完,他整个人靠在了座椅上,身形随风摇曳,像是又回到了先前半梦半醒的状态。 千魇无常叹了口气,这个老爷子向来如此,她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怕是别指望他老人再指点更多的迷津了。 “我们对两次的案件做了一个对比,”千魇接过了话茬,“发现两名受害者之间存在着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底下有人问了。 “这两名受害者,在遇害之前,似乎都遭遇过某些的灵异事件。”千魇回答道,“也就是说,这两位在此之前都曾与其他鬼物有所交集。” “情况是这样么”座中一名长相精瘦的猴脸男人问道,看表情像是对这情报有所怀疑。 千魇用手指了指圆桌上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陆城和唐月绯,“那边的两位,就是经手第一起案件中王先生所遇灵异事件的两位通灵人。” “是的,确有此事”一看大美女提到自己,陆城当场就激动地站了起来。也没顾身为老板的唐月绯的反应,抢先一步就说出了答案。 “嗬难怪这样的集会上会出现两个小娃娃,”猴脸男人笑了起来,“原来是送情报来的” 闻听此言,桌子上的其他人也大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得出来,这个问题在他们的心里大概憋了许久了。 “咳咳,是这样的。”唐月绯用举着杯子的手捂住了脸,恨不得一脚踹死身旁那个主动站起身来给人议论的蠢货,“王先生在被害之前确实曾被凶灵所扰,我们曾一度认为他的死亡是纠缠他的地缚灵所致,结果真正了结此事后才发现事实另有隐情。” “呵呵,对,没错。”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陆城迅速的坐了下去,心说猴脸男人我算是记住你了。 然而这位猴脸叔却并不以为意,人家开完了嘲讽继续参与互动问答,“那么第二起案件呢这次的经手人又是谁” “是我。”风骚道士张大了嗓门,云淡风轻的说道,“您老有意见” “不敢不敢”猴脸男人看清楚了回话的人,顿时便少了那份与小辈说话的嚣张。 “那个女学生先前也确实遭遇过类似事件。”老道士说起了自己的那部分经历,脸上满是“往事不堪回首”之伤,“她是被校园内的怨灵所缠,被我碰见了,百般哀求让我救她一命,我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顺道出手铲除了那些个鬼物,谁曾想事情刚了她就遭此毒手。唉,其实那个学生妹多好人长得清纯身材也正点,尤其是那个胸围呼之欲出” 老道士刚回忆到这里,一脸的陶醉还没发泄完,立刻就遭到了全桌人的共同抵触。 陆城心说你确定是人家百般哀求让你救她一命而不是你堵住人家去路说“小姐你身上有煞想必今日有所凶兆不妨贫道帮你看看手相以求一解” 本来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么一脑补,我勒个去太有可能了 这货搭讪女高中生的贱相才是呼之欲出好吧 “好了”千魇无常立刻做出了打住的手势,身为多年战友的她可是深知这位仁兄的德行,再让他往下回忆,什么莫须有的主观情节都能蹦出来“那么现在,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被鬼物怨灵所扰,势必带来的将是体内阳灵的衰微。”说话的是年纪轻轻却一样位列上座的张凌端,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色云淡风轻,“这段时间内,因为阴阳的失衡,阴盛阳衰,会形成短暂性的招鬼体质,较常人而言,这种人会恶性循环地更容易引鬼物、霉运缠身。看上去,这位令我们头痛不已的食心鬼到是对这点尤为敏感哈。” “嗯。”千魇点头,“所以我觉得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我们应该重点监控、保护好那些具有招鬼体质之人。一来防止有人再受伤害,二来,也好守株待兔,擒拿此妖。在座诸位,你们觉得呢” “可以。” “理应如此。” “没有异议。” 底下,赞同声四起。 “你确定这种劳民伤财的方法真的好么”陆城一边吃着碗里的菜,一边小声嘀咕道。 整个s市几百万人口,你要怎么监控保护我在明敌在暗,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真的能算作高明么胸大无脑,此言不假。 他冷笑了两声,还是把这些话憋在了心里。 反正是这帮上层操心,他出来打个酱油,是非成败,用得着他这个“提供情报的小辈”来操心 “这位小友刚才说什么”先前的猴脸大叔突然转过了头,慈眉善目笑里藏刀的看向了埋头默默吃菜的陆城。 “啊”心里有鬼的陆城突然抬起了头,呆萌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在和我说话么” “对,就是你。”猴脸男人微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说嘛不要放在心里哦” 我勒个去大叔你是会读心么我在心里吐槽你都能收到信号 正当陆城满心哔了狗了只是,旁边的唐月绯突然用手戳了一下他,小声地提醒道,“这位应该是降灵家族的孟远河前辈,忘了提醒你,降灵一族的天赋异能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对特定的人进行读心的” 陆城咧开嘴对她笑了一下。 那一刹,他差点没哭出来。 如果唐月绯也会读心的话,他一定能听懂此时陆城的心声: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说 开玩笑大叔你一定是特意来玩我的是吧一定是这样的吧好好的集会场合你用什么家族异能,这张桌子上二十几个人你读谁不好偏偏读我先前你当众嘲讽我我已经没有计较你了呀你现在又来,真的逮着一个人玩儿就一定要把他玩到死么 猴脸男人满脸欢笑地点点头,仿佛在说,是的。 “刚才唐老说了,这件事只有年轻人才能办好。我们一群老一辈的,今天也听听年轻人的想法”猴脸带头鼓起了掌,仿佛在说“大家掌声鼓励” 然后掌声真的就起来了 这是一队人组团来玩儿我呀。 陆城生无可恋的瞄了瞄天花板,强忍着不哭站了起来。 “你是叫陆城是吧,”千魇微笑着看着他,“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好”反正豁出去了,死老子也要死得像个正面人物陆城最后在心里“问候“了一遍猴脸大叔,“那我就坦率直言,无常大人您的计划是否有些不妥呢” “此话怎讲” “首先是说这个计划能否实现。s市人口百万,而通灵猎人的数目却极其有限,想要一一周护,恐怕难以实现。其次,这个妖物能在高手如林的s市横行无忌,他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这种时候不考虑团结力量反而分散人手进行全市范围内的监控,造成的后果,将极有可能是妖物对我们的逐个击破。” “再者,敌在暗我在明,主动权在对方手中,这种守株待兔的消极行为,只会造成我们的被动挨打。到时候顾此失彼,难免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这最后一段,是张凌端补充的。 这种时刻,这两位半情敌的对手居然站到了同一阵营。 “有点意思。”一直被人遗忘的唐老此时居然又“醒”了过来,面露微笑,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们怎么想”千魇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计划的草率身为无常的她又岂会不知道就像数学课堂上老师突然卖出一个明显的错误调动学生的思考一样,她的存在,从来都是引导整个局面的进展,而非最后决策。 “制造陷阱,请君入瓮。”眼见地位最高的唐老都发话了,陆城的底气显然也足了不少,“他不是喜欢阳灵衰弱招鬼体质的人么那我们就给他造一个出来然后设下陷阱,待此妖现身以后擒拿制服。” “好”千魇无常一拍桌子,显得霸气十足,“依你所言” “精彩”发言结束,猴脸男人居然又是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那么既然如此,这个诱饵的光荣任务,小兄弟你自然是当仁不让咯” 掌声再一次响起 陆城捂起了脸,心说你欺人太甚 猴脸大叔满脸微笑的点点头,仿佛在说,是的。 唐月绯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 “我看行,”张凌端笑着,不忘补了一刀,“我这里有几张摄灵符,施咒以后,可以将人的阳灵完全取出体内,形成短时间内的绝对极阴体质,对那妖物来说,应该是无法抗拒的诱惑陆城兄弟,咱们朋友一场不用客气” “谢过凌端兄” “陆城兄弟为何捂着脸埋着头啊,莫非是心里不高兴嘴上却不敢说” “没有没有,我这是太激动了难得有一次为除魔卫道事业现身的机会,我怕我忍不住哭出来难为情” 整个宴席上气氛顿时一片融洽 “那么此时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明晚,便是此次猎鬼行动”最后时刻,千魇无常一锤定音。 桌子上又恢复了开始时的那份欣欣向荣,大家饮酒的饮酒,品肴的品肴,幸福洋溢的脸上均是对此次集会圆满顺利的欣慰。 风声忽紧,颤颤巍巍的唐老靠在椅子上,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微妙笑容。 夜阑,人散。 空荡的大厅内杯盘狼藉。 客人相继离去,就连喝得最多哭得像狗的陆城也被身边的唐家女伢子拖上了车,带回了家。 千魇打开了窗,任凭窗外江上的冷空气肆意的灌进空调下暖和的室内。 窗外,一钩新月天如水。 唐老爷子还是老样子,坐在靠椅上,岿然不动,半梦半醒。 而风骚的老道士此刻正坐在他的身边,手指尖,一只筷子如蝶般来回飞舞。 “你怎么看”他问。 “难说啊。”唐老蜷了蜷身子,摇晃着头。“资质上,可能还不及凌端小儿吧。” “怕是差得远。”千魇也走了过来。 “可是他是烟龙的剑主。”道士还是那副老样子,不过此时却是收起了人前的那份轻佻。 “讨厌就讨厌在这个地方啊”唐老爷子说道,“自从那个人以后,这把魔剑已经五十年没有出现了吧” “所以老头子你觉得会和那个人有关”老道士打趣地问道。 转眼间,唐老爷子已是闻之色变,“我可什么都没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了那个人早就应该死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道士点头,“但是陆城,这个小子不简单。那晚我从城郊路过,刚好遇见百鬼迎亲,这小子手持烟龙独面百鬼,我有心出手帮他一把,却只听脑海中有声音如天雷阵阵。那个声音很冷,他只告诉我一个字:滚。于是下一秒,我落荒而逃。 “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这个小子在招惹百鬼的同时居然还招惹了这么厉害的角色,这种情况,怕是神仙也难救吧。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我居然又一次看见了他他没死与此同时,城郊那一片百鬼消亡” “等等”千魇叫停了老道的讲述,“你说的那晚,是哪个晚上” 道士冷笑了两声,“你猜。” “难道是冥君现身之夜” 道士点头,“就是那晚,冥君之力再现人间,而且这股力量仅如惊鸿一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我看来,这几件事的发生难免巧合了一点。” “的确啊。”唐老摇摇头,叹了口气。 “所以啊,现在全看老头子你了。老实说今天千魇已经把陆城给你带来了,你的鬼瞳到底看出什么来没有” 唐老爷子还是摇头叹气,“看不清。他的背后隐隐有百鬼之门浮动,却被迷雾所遮,光影似真似幻,应是个得天地运势之人。原本应该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天资已毁,后半生怕是难有大成。看到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那血统呢”道士问道,“他入我通灵一门,到底是哪家后人” 听到这里唐老突然一怔,仿佛忘了什么天大的事“血统该死我就感觉在看他时少了什么东西原来在那迷雾深处无从探寻的,是最关键也最为重要的冥族之血” 第十五章 猎鬼行动 夜,五彩的霓虹灯掩盖不了的寒冷随着一点落日余晖的淡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光亮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仪表堂堂的男人搂着怀中或衣着暴露、或端庄得体的女子,面若桃花般的来往穿行。此刻,他们纸醉金迷,朝生暮死。 人们向往光明,可他们同样不会厌倦烟夜。因为潜藏在心底的青面獠牙,总需要一定的时间得到释放,这,才是人性。 烟暗,是滋润一切与堕落的最好养料。 无可否认的是,“光天化日”这个被用滥了的词,在某种程度上,多多少少的还有着那么一丁点的实际意义。 “真的要这么做么”陆城看着面前如狼似虎的一群人,无助的眼神中充满了对人性的讽刺与对超然物外之境的追求。 夜风潇潇,他手中的剑也随风而乱。 “你说呢,陆城小兄弟。”猴脸男人孟远河的笑容在身后店面红色霓光的映射下,如夜枭般令人不寒而栗。“快点吧,说好了做诱饵的今晚不动手,免不了又有一个受害者死在那食心鬼的手下” “叔,我还只是个孩子。”陆城叹了口气,在敌我实力悬殊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只有极力营造这一刻的悲壮。 “陆城兄弟”张凌端也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临阵退缩,岂是大丈夫所为放心,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摄灵符在保证效果的同时,我还特地加强了它的使用体验效果保证什么感觉都没有,轻轻松松便被褫夺阳灵”说罢,他拿着摄灵符咒的手又凑前了些,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他手里“精心准备”的“刑具”。 “我信你就有鬼”陆城差点没把心里话吼出来,“凌端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还是没有放弃反抗。 “快点吧”破邪家的“留香”大叔楚天刀还是那样酷酷的动作神态,他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上抓着一只快燃尽的香烟,脸上的表情是冷到骨子里的沉默。 “你们不要逼我”陆城冷笑了两声,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的呼吸苍凉无奈,似是生无可恋的狂徒,既已身处万丈悬崖,便敢挥剑直指苍天。 “这个蠢货”唐月绯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还是忍不住把头撇向了别处,她在强迫自己,强迫自己不要看接下来任何可能发生的画面。 “下手轻点。”千魇无常拍了拍楚天刀的肩膀,尽透女儿柔弱的眼神中闪过了丝丝不忍。 楚天刀点点头,狠狠地扔掉了手中的烟。 下一秒,便是飞身而出两人眼花缭乱的腿肘连环格斗技 最多只等人一支烟的时间,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原则。 陆城倒了。 随着手中的剑“当啷”落地,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丢脸丢大了居然真的一招就被放翻了楚留香名不虚传 “上。”楚天刀挥了挥手,后面早已恭候多时的张凌端立刻扑上前去,志得意满,春风满面。 “以我符印,助尔通灵,阴阳离合,全听我命” 陆城哭了。 没人看见他的眼角有泪。 这帮人都是强盗是强盗 就这样,在身为诱饵的某人“极力配合”下,此次的猎鬼行动,正式的奏响了序章。 参与行动的人不多。 除了前面提到的“诱饵”陆城、破邪楚家的“楚留香”楚天刀、降灵孟家的猴脸男孟远河、巫符张家的少主张凌端,以及鬼瞳家的唐月绯和血统暂且不明的千魇无常,还有就是敕令家的代表风骚老道士,林剑英。 对,没错,就是这个令人发指的名字。陆城还真的没想到,这个风骚到让人不忍直视的道士大叔居然还会有这样一个文艺的名字。 唐老没有来,他的理由很简单,“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年轻人的好。”说完,便再次昏然睡去。 于是乎,在千魇大人的推荐下,唐月绯这位场中最年轻的鬼瞳传人,便当仁不让的接手了这次的狩魔任务。 头顶上,烟色的云遮住了月光。 楚天刀面无表情地扛起了浑身软成一滩烂泥的陆城,动作像是扛起了一袋大装的面粉。 唐月绯不忍地摇了摇头,捡起了陆城脱手落地的长剑,跟着其他几位前辈,身形随风而去,消失在了夜中。 诱饵已定,剩下的,就是陷阱了。 全无阳灵的活死人,这是鬼怪们最喜欢的玩具。 楚天刀冷冷地笑了一声。人为创造的“绝阴体质”果然厉害啊,仅仅是把这个人扛在背上,他便已经能够听到方圆千米内的妖物窃窃私语。如果不是惮于自己的实力,这帮苍蝇怕是早就冲上来了吧 他知道,张凌端那小子在摄灵符里做了手脚。 这种改良版的摄灵符加强了对阳灵的抽取力度,却有意的忽视了被摄人的生命安全。 但是他无所谓,只要保证了任务的顺利执行,哪怕背上的这个小子日后因为灵魂残缺不全变成白痴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他是破邪家的刀。向来只问生死,不问对错。 夜里的风很大。 几个人或凭着天赋异能的超人身体素质,或凭着灵符咒术加持,如夜魅般在高楼大厦间来往穿梭。 他们有意的避开了人口集中灿若白昼的商业区。根据前两次的案发地点判断,这个妖物的出现,并不在闹市地段。 “就这吧。”走在队伍前列的千魇无常最先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停留在的是百米外的一座废弃办公楼。 重点不在于设置陷阱的地点,而在于陷阱周围的地形。只要有猎物在,不管是室内还是露天,妖物总会出现。而他们要找的,无非只是一个便于几人埋伏围歼、且人口尽可能稀少的有利地形。 楚天刀点点头,如猫一般敏捷地从二楼的破窗中窜入了楼内。 狩猎开始了。 将陆城随便找个地方安放以后,楚天刀便迅速的离开了办公楼。他所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和其他人一样在楼层的四周,找到一个角落,隐藏起自己的气息,然后静静等待对手的光临。 一个合格的猎人,需要的是过硬的技术,而一个优秀的猎人,靠的是足够的耐心。 很快,猴脸男、道士叔、张凌端、千魇、楚天刀,便已经分别在大楼的五个方向设下了埋伏。余下的唐月绯则被安排在了陆城所在的楼层内,她的任务,就是保证陆城的安全。 他们足够自信,因为这个阵容足够强大。 有了这样的组合,只要那妖物敢现身,无外乎是一个有来无回的结果。 在这里,身为巫符家传人的张凌端没有像仙侠故事对付大魔头那样未开打便也布下天罗地网阵法。那不现实。对方不是傻子,这里有阵法符箓的气息,一眼就能看出有埋伏。 这就是五个人将“诱饵”层层包围的意义所在。 这五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活动的大阵 烟暗 冷到彻骨的烟暗。 “你就要死了呀。”那个人的声音中带着一贯的嘲讽。 “是你”陆城有气无力的说道,他想要站起来,只是大脑的指令传达到了躯干,剩下的只有来自每一块肌肉每一个毛孔的酸麻。 “是我。”那人咧嘴冷笑,“别挣扎了,你动不了的。” “什么情况” “与上次不同,上次虽然阳灵失去,体内的平衡至少还在。现在不一样了,阳灵被完全抽干,却没有等值的灵魂与阴灵构成匹配,现在和我说话的你,只是一个纯灵体罢了。” “我该怎么办” “知道么,你被人阴了呀。”那人直接跳过了陆城的问题,“现在的你短时间自然不会有事,但是外面那群人的这个愚蠢举措,很快,会让你真正的魂归九幽” “什么意思” “那个家伙就要来了。”那人的目光飘向了遥远的窗外,“他们会为自己的愚蠢与狂妄付出代价,而你,则将作为史上最白痴最呆萌的诱饵,成为那条大鱼口中的生人祭。” 陆城想开口,突然间却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变得那么艰难。 “说了让你别挣扎了,”那人微笑,“看不懂么,都说了你就要死了。真蠢啊,居然被自己人给坑了,莫名其妙就死在了这个鬼地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身为灵体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只言片语,他在说“救”。 那人俯下了腰,“不想死啊很简单的,只要你,想起我的名字。”他的笑容纯真无邪,不带一丝欺骗。 唐月绯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种时候,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长夜漫漫,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随时都有可能破窗而入,此情此景,能做到不神经衰弱就已经是莫强的心理素质了。 何况,唐大小姐的所处位置还是那么的得天时享地利聚人和 呵呵,不出意外,只要那妖物敢来,第一个跟它碰面的一定是身处灾难中心的唐小姐本人。 “陆城”唐月绯试着用手指戳了一下被楚天刀随意丢在地上的陆城。 没有反应。 “陆城”唐月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只手已经推着他的身子摇了起来。 还是没有反应。 无奈,唐月绯将他的身体由侧卧翻回了正面。这一看,纵是这位见惯亡魂厉鬼,遍寻活死人尸的灵异事务所老板娘也不由吓了一跳 片刻前还好端端的人,此刻已经变成了半人半尸的模样 一张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上翻的眼珠,露在外面的是大片眼白一道灵符贴在他的正胸,如果不是深谙此人的相貌,唐月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判定眼前之人为一具僵尸 今天后面还会有两章,来收藏鲜花走一波 第十六章 反杀 来了。 感受到由远及近的异动,楚天刀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果然是绝对的“引鬼体质”啊,这么快,就引来了想要的猎物。 正好,早打完,早收工。 其他人那边还没有动静,妖物行进的方向也不是从大楼内部向外,看来自己果然是第一个遇上妖物的了。哼,真好啊,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该说这个妖物点儿背 楚天刀面朝着烟暗中的虚空,一柄折刀如利箭般脱手而出刀光一闪,如石子入水般在空气中溅起了层层涟漪,而涟漪下,一个烟色的人影轮廓分明 “好刀。”来人眼见潜行败露,干脆就现出了身形。月光下,他烟色的长袍如瀑,遮遍了全身上下。而那柄小小的折刀,此刻就停在他的指间,刀上寒光凛冽,夹住刀的手状若枯骨。 “就是你”楚天刀的身体斜靠着大楼的墙面,两只手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模样看上去睡眼惺忪,“这么多天来兴风 作浪的家伙就是你” 他感觉到了失望。 一个只要他出手便足以摆平的货色,还用不起这么大的阵仗。 想了想,他还是抽出了口袋中握着手机的手。 按照原定计划,一人遇敌,首要的任务应该是拨通作为此次行动指挥中枢的唐月绯的电话,然后由后者通过鬼瞳一族的传心术调集所有兵源前往支援。 但是现在来看,恐怕不用麻烦了。 对方似乎并没有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将折刀反射回去之后,长袍下的人以极快的速度随刀一起向楚天刀飞袭而来。 面对这常人反应时间都不够的连续两重击,楚天刀的反应只是同情般的一笑,而后伸手接过折刀反向一刺 这一刀,势如破竹。 月色如水消融中,一点烟袍残片如纷飞的蝴蝶般陨落。 在破邪一族的血统威压之下,普通的妖魔,连反抗都做不到。 “无趣啊。”确认了对方的倒下后,楚天刀习惯性的走上了前,朝着尸体心口的位置补了一刀。 破邪家的刺刀技,“消魂钉”。 永远不要给你的敌人留下残喘的一息,这是家族世代相传的伏魔第一要则。 取出了口袋中的手机,楚天刀一边拨通了通话记录中最近的一个号码,一边以念生火点燃了另一只手上的香烟。 任务完成,无人员伤亡。 呵呵,食心鬼,他略为嘲笑的想着。唐老爷子果然是老了啊。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ber you diaed does ”拨通的电话中,接线员的声音一遍遍地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开什么玩笑听到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楚天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周围突然降下的气温让他浑身一寒。 下一秒,来自顶级通灵人的本能让他回过了头半米之外,一柄雪亮的折刀握在一截枯骨手中,对着他的胸口笔直而刺 烟袍下,幽绿色的双眼如同荒冢边的鬼火般,闪烁逼人。 “陆城” 大楼中的唐月绯再一次的摇晃着陆城的身躯,却始终不见后者半点的回应。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这是此时的她最真切的第六感。 外面守候的六人没有打来电话,鬼瞳的视界感应也没有传来任何警报,这就表明了短时间内这里是没有危险的。但是实际情况是,在楼中呆的时间越久,她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她感觉得到,外面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一遍遍的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自己只不过是第一次出任务紧张罢了,不管多强的妖鬼,只要沉着应对,外面六个大佬的实力加起来那都是分分钟摆平,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但是没用。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每当闭上眼,她的脑海中浮现的便是一楼入口处那被惨白的楼道灯光拖得长长的影子,那个人缓缓向前,一步两步,像猎人围捕陷阱中的小兽一般向自己所在的楼层靠近。 偏偏这个时候,身边唯一有点战斗能力的陆城也出了问题,这使得原本已经神经衰弱的唐月绯再一次的陷入了更深的恐慌。 “呼” 长长的缓了一口气过后,唐月绯还是选择了取出手机拨通了张凌端的电话。 再这样下去,光是这份幽闭空间下的紧迫感就足以把人逼疯了。现在的她需要的是听到别人说话,哪怕是电话中的声音也无妨,她要知道有人还活着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 the nuber you diaed does 对不起” 号码空了。 一个拨打了多年、不同于王晨那仅拨打过一次的号码,再一次的显示了空号。 唐月绯瞪大了双眼,手中的电话倏地滑落。 来了。 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再凭借什么第六感了,对方已经主动出现在了她的“鬼瞳视界”可视范围之内。凭着超越人类感官的“超视能力”,隔着楼层,她能感觉到对方一步步的逼近。 那种隶属于顶级妖物的压迫感,前所未有。 冷静。她深吸了一口气,扔下手机开启了传心术。 但是没用。和那突然消失的电话号码一样,八族之间千年来最古老也最实用的传讯之法在这一刻同样失去了效用。 就像是孤岛上等待行刑的囚犯,她和陆城,已经失去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跑。这是唐月绯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她不清楚自己呼叫救援的传心术为何会突然失效,也不知道这个妖物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用以联络的手机变成了玩具,更不明白它是如何突破大楼外围六大高手的防御,旁若无人的走进了这座废弃大楼。她只知道如果不想死,眼下的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跑。 这么看来张凌端那混蛋给陆城准备的摄灵符肯定是有问题的了。 一张普通的摄灵符,不会把人的阳灵抽干到这种程度。但是她却不能揭下陆城胸口的摄灵符。 没有巫符家的法决要领,强行摘符,换来的必将是玉石俱焚。 背起了昏迷不醒的陆城,撑着质地还算坚硬的烟龙剑,唐月绯艰难的把步子迈向了楼梯。 它在从下往上来,那么拖延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继续往上走 这幢楼废弃多年,楼内的电梯早就不能用了,一切的攀爬行为,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只能通过走楼梯。 呵呵,真讽刺啊。这座由千魇无常大人亲自挑选的“主战场”,此刻竟然变成了妖物对她这个指挥官和本次行动的“诱饵”展开追杀的狩猎场。 事发的太突然,突然到完全没有征兆 这场猎鬼行动,现在看来,貌似根本就是那妖物的猎人行动它没有如预想般的走入圈套面临围歼,相反,这个妖物却神乎其技的隔断了他们八个人之间的联系,仿佛事先已洞察尽一切一样,轻而易举的掌握了主动权。 它没有理由会知道他们的计划。也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完成如此漂亮的反杀。 那么这场都市危机背后的食心鬼,到底是什么角色 唐月绯不敢再想,因为越想,就越是恐慌。 终于,这种愚蠢的爬楼行为,在向上两层过后就艰难地结束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要背起陆城这样一个大男人本身已是不易,更遑论是背着他爬楼梯呢 在向上挪动两层过后,唐月绯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她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没救了。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窗外,呵,难道说要跳下去了么 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城,唐月绯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陆城,还不能死。 她冲着他嫣然一笑,只可惜,他没能看见。 在陆城的身周布置完“幽灵视界”之后,唐月绯举起了手中的剑,面色坦然的走下了楼梯。 幽灵视界对高阶妖物无效,但是在一定的程度上,却可以做到隐匿气息。 如果这样再加上自己的献祭也救不了他,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如果自己的死能换回一人的存活,那么也死有所值了。 再见,冥君。 在路口的转角处,一点血色狂潮如风暴般席卷而上唐月绯知道,她赌对了。对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而且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过一层。 像这样的办公楼,长廊的左右两侧都会设置通向楼梯的“安全出口”。也就是说,整栋楼的楼梯其实有两座。而有了这一点,就有了赌一把的筹码。 在引起了妖物的注意后,唐月绯迅速跑向了另一侧的楼梯,然后趁着妖物上楼的时间回到妖物原本的楼层 她要借着楼梯楼层之间的环形设定和这个妖物好好兜个圈子 她有感应妖物位置的鬼瞳视界,妖物同样有办法感知它的气息,他们彼此间都没有优势,但是有一点是不可逾越的沟壑,那就是这个妖物的体能。 这样无聊的兜圈游戏,对于一个食取人心如探囊取物的绝世魔头来说,最多不会持续超过一个回合。 但是唐月绯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因为她要尽可能的分散妖物的注意力,增加陆城的存活几率。 这一刻,视死如归。 带着微笑,握着长剑的唐月绯再一次回到了原先的楼层,而她面前站立的是那个梦魇一样的恶魔。 他赢了。 察觉到她的意图后,对方直接穿透了两层楼之间的地板,使得身体在一瞬间完成了两个楼层的转换。 引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食心鬼,终于还是就这样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妖物的整个人都笼罩在一件血红色的衣服中。它的脸上戴着微笑表情的白色面具,看不到它的脸,只能看见它露出眼洞的两点血意森然的眼珠。 如果不是确信那百鬼迎亲之夜的结局,光看这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血色双瞳,唐月绯怕是真的要误以为眼前此人,正是当日高头大马上、披上红衣、带上面具的鬼郎君 “怎么会”原本已经接受了这一结局、准备慨然赴死的唐月绯突然间花容失色,面对这时隔多日后同样的惊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方看着她,面具后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笑意,连带着一阵阴沉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废弃大楼中。 第十七章 绝阴体 “你你究竟是谁”唐月绯惊恐的吼道,冥冥中,她仿佛已经捕捉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但那思绪,却如夏日流火一般,稍纵即逝。 “你没有必要知道。”苍白的面具上刻着的笑脸伴随着面具后之人脸部表情的变化盈盈而动,在那诡谲的赤色双瞳下,显得无比渗人。 唐月绯的身体一步步的后退,哪怕是做好了再万全的心理准备,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也没有人能避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只是眨眼的时间,妖物的身影便已经从十步之外移到了她的面前,对于她这样没有被赋予任何战斗能力的鬼瞳家人来说,只要一秒,妖物的爪子便足以穿心而过。 来不及尖叫,来不及逃跑,来不及求饶。 命悬一线之时,只见一道惊雷闪过,从窗外将那妖物的身体震退了数步 当耀眼的电光穿过眼皮的那一刻,唐月绯才后知后觉的睁开了眼,只见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身影从玻璃打破的窗外跻身翻进,继惊雷过后护在了她的身前。 是风骚的老道士 楼外的救援终于赶到了 “前辈”妖口逢生的唐月绯见到来人,一时大喜过望。 “你没事吧”老道士一边盯着被电流击退的妖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唐月绯。 “我没事”唐月绯急忙摇头,她注意到了老道士身上的斑斑血迹,想必在此之前已经经历了一番苦战。 “那就好,”老道士笑笑,“先前在外面碰上了一个穿烟袍的小妖,费了不少功夫。发现你们几个人的电话全部变成空号以后,我第一时间赶来了这里,还好没有来迟。”他瞥了一眼唐月绯手中的烟龙,脸上的表情有所微变,“陆城那小子呢” “他没事,只是阳灵被摄取过多,现在整个人都是活死人的状态,我把他安置在楼上,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 “那就好。”老道士露出了宽心的笑容,正色看向了被打退到楼梯口的妖物。被紫霄雷击中,竟然还能毫发无损,的确是够得上级别了。“跟外面的喽啰果然不是一路货色,想必坊间盛传的食心鬼就是阁下了吧” 短暂的麻痹过后,那妖物松了松筋骨,像是总算恢复了行动能力。因为带着面具,它的脸上永远都是笑盈盈的表情,看不出疼痛,也看不出愤怒。 “死人,不宜话多。” “哟呵”老道士撸起了袖管,“好久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妖物了。知道么,如果换做我年轻的时候,你嘴里的那排大白牙已经没有了。” 话音刚落,数枚铜钱如飞萤般从老道士的袖口中钻出,他的手中红绳一抖,在浮空各异的钱孔中来会穿梭而过,片刻过后,一柄实物大小的铜钱剑便已经出现在了老道士的手中。 “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真言脱口,那丝绳穿起的铜钱剑上已是雷光隐隐。 看外表或许不会觉得这个老道士有什么,但是集会时能位列千魇无常左右,这样的人,又岂会是什么酒囊饭袋。 真正到这一刻,唐月绯才算看明白这位前辈的真本领。 面具后发出了冷冷的笑声,面临这诛鬼斩妖的神兵雷隐决,那妖物竟是毫无退避之意。 “斩” 一声轻喝过后,老道士的身影已经冲上了前方。 年龄的老去没有使得他身体机能退化,相反,每一个动作招式,都是千锤百炼内蕴真意。 但是没用。 电光浮动的铜钱剑砍在妖物的身上,只像是草木砍在石头上一样不痛不痒。 唐月绯终于明白了这妖物冷笑的含义,它不是不会害怕,只是根本没有必要害怕。眼前的这个人,对它还够不起任何程度的威胁。 一边是形同虚设的伏魔剑,另一边却是招招致命阎魔爪。胜负的判决,只是时间的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老道士迅速的从战局中退了下来。 “你的传心术用不了对么”身上已挂彩不少的老道士显得有些气喘吁吁。 “对。”唐月绯帮不上什么忙,对于这样一个连他最低防御都破不了的敌人,一切的鬼瞳加持术都是无用功。 “好,我先拖住他,你上楼找到陆城以后就尽快逃出去找救援吧” “前辈”唐月绯表现出了犹豫。 “放心,你还看不出来么,我伤不了他他也伤不了我所以你尽快找到救援才好压倒战局知道么” 说话间,那妖物的身影已经再度冲了上来。他的一身红衣在烟暗的楼层中格外醒目,原本寒光凛冽的利爪上,经过先前和老道士的一番缠斗,已是鲜血淋漓。 唐月绯这才看见老道士胸口的三道深红色爪痕。 “走”老道士一边吼着,一边用不握剑的左手结下咒印。须臾间,火拳雷剑,已双双在握。然而无论是雷还是火,都无法对眼前的妖物造成任何损伤。 “想走”食心鬼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它轻轻一笑,只是对虚空一拳,便轻松震塌了两层楼之间的楼梯。“现在,走啊。” 老道士呆住了。 这才是它真正的力量。 有一点唐月绯想对了,它不是不会害怕,而是根本不需要害怕。 这是为它准备的猎场,自始至终都是。 破开了老道士的防御后,近乎癫狂的食心鬼带着丧心病狂的笑容朝着唐月绯挥爪而上。 所谓的狩猎就是这样,猎物的反抗越是激烈,求生越是强大,这场游戏才会越有意思。 里面的三个,还有外面的五个,全部都是它的猎物。一个都跑不掉。 这是妖族对通灵猎人们复仇的序幕。 大气,而磅礴。 但是它算漏了一点。 他把一个本不该屈居于它预想之下的算在了它的计划之中。 风声忽紧,面如金纸的陆城捂着胸口一点一点长廊的尽头走来。他从大楼另一侧的楼梯而下,穿过安全通道的门走到了这里。 那张黄符纸还贴在他的胸口,苍白枯槁的面容,仿佛一阵强风就能把这个纸糊的人吹走。 但是妖物挥向唐月绯的爪子却停住了。 因为它听见这个人口中的话。 他说,“敢动她一下,我要你形神俱灭。” 它一点一点的转过了身子,在烟夜中,亮起了那双摄人心魂的赤色魔瞳。 陆城也看着他,面无表情,却无觉无惧。 “陆陆城”唐月绯想要跑向不远处的那个人,却被满身重创的老道士拉住了手。 “先别过去,好重的阴气。” 他说得对。 通灵人的眼中,在陆城的身后,滔天的阴气如迷雾般挥之不散 这也正是妖物徒有恨意,却迟迟止步不前的原因。因为他在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把剑给我。”陆城虚弱地咳了两声,一只手捂住口的同时,不忘另一只手索向了一旁的唐月绯。 后者一怔,急忙把烟龙剑扔了过去。 重新握回烟龙的陆城露出了浅浅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红衣白面的食心鬼。他手中的剑也随着他每一步的迈出而不断变化。先是从三尺长剑,到烟色阔刀,再到一人高的巨型剑斧 老道士是真的傻了。 这就是,魔剑烟龙么 “你想干什么”妖物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杀你。”携卷着层层如潮阴气,陆城执剑而下,“斩” 一剑,如怒海狂涛,十分剑势,九分阴寒。 妖物退了。 像是退去的潮汐一样匆匆离去,连带着那梦魇一般的压迫感,在这大楼内,随着一剑而过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了”半晌,唐月绯才说出了这句话。 “让它跑了。”陆城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他手中的剑斧一转再次变回了长剑模样,“你们快去救其他人吧,我要趁天亮之前,追到并击杀那个妖物。”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陆城兄弟”老道士面色凝重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是算了吧。跟我们一起先找到其他人,以后的事情从长计议” “不,”陆城一口回绝,“错过了这次,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说完,他的身影已经从窗口跃出,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这是什么情况”唐月绯呆呆地说出了这句话,脑海中一时间一片空白。 “绝阴之体,入魔前兆。想必是知道了我们所处的危险,这小子强行舍弃了自己的阳灵,以执念阴灵为妖,这才获得了力量。”老道士看着陆城消失的方向,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天亮前这小子还是不能赶回来解开符咒顺利接纳阳灵入体的话,怕是真的只能堕入魔道了。张凌端这混小子这次是玩儿大了妈的” 老道士终于忍不住,爆下了一句粗口。 “那现在怎么办”唐月绯焦急问道。 “想来外面的其他五人都是和我遇到了一样的烟袍妖物了吧,”老道士冷笑,“你先去外面看看,尽可能通知他们聚合到一起,五个人的力量比一个人强得多。我必须得跟上去看看,陆城这小子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说完,老道士也是循着陆城的轨迹,跃出了窗外。 第十八章 追猎(上) 烟暗。 冷到彻骨的烟暗。 “你就要死了呀。” “那个家伙就要来了。他们,会为自己的愚蠢与狂妄付出代价,而你,则将作为史上最白痴最呆萌的诱饵,成为那条大鱼口中的生人祭。” “没人能救你,因为你从未身处险境。为帝君者,即便身处囚笼,也一样是万灵主宰之上。” 真冷啊。 陆城试着动了动身体。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整个身体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一样,无论你的大脑如何催促,永远都是那样无法运转。 叶天行走了,没能留下任何东西,除了关于他的死亡预告。 “陆城陆城”身边的唐月绯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但是陆城不能动。 他能看见她的样子,也能听见她的声音,但就是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现在的他只是无依附的半灵魂状态,无论多么的焦急,都没有办法把想要传达的消息告诉眼前的人。 快跑啊,那个家伙就要过来了赶紧跑啊他嘶吼着,却无济于事。 在一脸担忧的看了一眼楼梯口之后,唐月绯毫不犹豫地背起了他,朝楼上艰难的迈开了脚步。 呵呵,果然你也感觉到什么东西的靠近了是么 对,那种好熟悉,又好可怕的感觉。 别管我了啊傻丫头,赶紧跑,放着我这个“绝阴体”的诱饵在这边,你一个人是可以跑掉的。陆城在心里喊着,但是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一步,两步。穿过层层阶梯,汗水滴答雨下。她磕磕绊绊,却不曾放弃执着。 这个女孩始终固执地不肯放下他,就像是年幼的小姑娘在灾难来临前总是会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布娃娃。大人说这孩子是缺乏安全感,不,也许那只是小女孩对布娃娃的爱。 不是因为危险来临了你能保护我,而是危险来临时,我要保护你。 但是没用的,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你能做的,终究只有照顾好你自己。 很快,唐月绯停下了,她的努力只换来了两层楼的安全距离。 面对着来自下方的威胁和身边的陆城,在确认筋疲力竭之后,她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对,丢下我,往楼上跑吧。陆城笑笑,像是心满意足。 但是她没有啊。她只是轻车熟路地在陆城的身周画下了一方“幽灵视界”的法阵,而后只身朝楼下走去。 她哭了。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丢下了娃娃。不是独自求生,而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娃娃的命。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她持剑远去的身影,陆城竟然发了疯似的想笑,笑到哭出来的那种。这种时候,她想到的居然不是丢下自己逃生,而是靠牺牲来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 真傻啊。就为了我这样一个连血统都没有了的废人 会死的,蠢丫头。 陆城看见了唐月绯的泪水,却不曾有人看见陆城泣血的心。 他要去救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陆城闭上了双眼,一把由“执念”幻化的利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个丫头没告诉你么,阴阳双灵不全,而依靠二阴灵存活,本身,就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叶天行曾说过的话再一次回响在了他的耳边,而那时候的他还是阳灵被夺危在旦夕。 “不找回阳灵,时间一长,要么,化而为妖,要么,魂飞魄散。这就是她没跟你说的内容。” 原来从一开始,叶天行就已经把救命的方法告诉他了啊。 阳灵是么呵,如果这个是束缚住我的理由,那么,不要也罢 伴随着舍生忘死的决绝,一剑,断天涯。 胸口的黄符被楼梯口灌入的劲风撩动,寒夜中,如黄色的纸蝴蝶般飘零飞舞。 面色苍白的陆城骤然间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两个无形的烟洞如莲花般绽放,似要吞尽宇宙洪荒。这一刻,身周的阴气如怒海深旋般狂啸不止 他冷冷的笑了两声,直到眼角的两滴泪水风干。 他轻轻地握紧了手掌,仿佛无形间已将什么虚无的东西抓在了手中。 化而为妖 呵呵,好啊。 那个人说得没错,没有人能救他,因为他从未身处险境。即便是被囚笼中,他也一样是主宰诸界凌驾苍生的冥君 我来了。 陆城微笑。君王礼仪,妖化魔道,皆随着胸口那一张黄色符纸的随风而动摇摆风中。 身旁的风呼啸着掠过他的身旁。 感受着胸腔中的变化,陆城嘴角的寒意又重了几分。 心跳,30次分。 哪怕是这种超越人类身体机能极限的高速运动下,他的心率也一样只达到了这个水平。 世界上心跳最慢的人是一名名叫art ady的男子,他保持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是在每分钟27下。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概用不了多久,陆城就能超越他重塑新的世界记录了。当然,前提是,如果吉尼斯纪录,允许被非人类的生物打破。 陆城知道,等到心跳完全停止的那一刻,就是自己彻底化身为妖物之时。 力量的透支终将带来反噬,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他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要快。 在风中重新辨别了妖气的来源之后,陆城迅速的更改了方向。他烟色的身影在夜中如无声的鬼魅,迅捷而不留痕迹。手中的烟龙已经变成了一把软剑盘在了腰间,只要确认了目标,出手后便是一击必杀。 他在赌。用自己的未来,赌那妖物的一条命。 路的尽头是光,繁华灯景,灿若白昼。几经周转,好不容易避开了民众的视线,把战场迁移到了偏远区,这个妖物居然自己回到了闹市地段。 来自cbd的皓皓街灯照亮了陆城苍白的脸,也肃清了他身旁几欲凝结的杀气。 它是以为人多的地方自己就不敢开杀戒是么 呵呵,真是只容易想多的妖物啊。 竖起衣领遮住脸颊后,披长款外套的陆城低头快步走进了面前的s市中央商务区。 恶必斩,罪必偿。已经惹怒了烟夜的君王,那就做好被处死于永夜的觉悟。 大街上,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在这座不夜之城,晚上只会比白天更加的生机勃勃。餐厅、旅馆,这里是商业街,所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寻求快乐、寻求刺激、放纵、应酬交际,所谓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能在这个地方得到最好的全市。 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同样或真实或虚假的笑容,那是一个城市最辉煌的殿堂,也是一方土地最死寂的荒冢。 令陆城感到好笑的是,这场追猎之行,居然还让他无意中发现了隐藏在这里的一些有趣的东西。 妖。 遍布一整条小街道的妖。从商家到客人,无一不是。他们青面獠牙鬼气森然,在常人的眼中,却慈眉善目泯然众生。 潜藏在cbd深处的一方小小妖市,居然存活到现在而无人问津逍遥法外。看来还真的不能小看这座城市啊。“魔都”之名,所传不假。 陆城笑了笑,快速的掠过了这一地段。这些不是他的目标。他所要找的,只是那食心鬼而已。 快了,腰间的烟龙已经蠢蠢欲动,染在剑上的血,已经因感应到主人的气息而燥热不已。 就是这儿。 在一座钢筋混凝土的玻璃化庞然大物的面前,陆城停下了脚步。 集团公司总部。 曾有这样一段话,“很多时候,一些漫不经心地说话,一句不经意的感概,可能背后就会包含着什么秘密。你之前经历的一些事情,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其实到后面,就会渐渐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不要小看你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 现在看来,竟然是准确到离谱。 “我叫王晨,是集团的一名普通白领。” 兜了一大圈,故事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条线。 还是那些事,还是那个穿的白衬衫打着红领带愁眉苦脸的男人。杀害你的凶手,很快就要伏法了。陆城微笑,心中却是一阵寒意。 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到最后,都会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那么真相呢事情的真相又会是什么 整栋大楼已经因为下班而封锁了,只有门口的带着朦胧睡眼的保安,还举着小巧的高强度手电筒,装模作样地来回张望。 在摄像头遍布的年代,这种人力探照灯,真的显得越来越多余。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陆城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已经飞身跃上了大楼的高层。他如同一只烟色的壁虎贴附在外围防弹玻璃的表面,一边尽可能的扩大身体与玻璃墙的接触面积,一边向着上方的楼层快速移动。 对于人类来说这不可能,没有着力点,没有人可以光凭着身体与光滑玻璃墙之间的摩擦力一边保持不坠落一边还高速向上爬。即便是对于楚天刀那样身体得到后天加成的通灵猎人来说也不现实。但是妖物可以。这种东西的存在,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挑战一切圭臬绳墨的物理法则。 心跳,25次分。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极限攀爬后,陆城终于成功的翻上了这座大楼的顶端。手中的软剑一抖,一个刚好允许他身体通过的圆形“天窗”便已悄然成形。 在这种连金刚石都无法进行切割的钢化玻璃面前,也只有魔剑烟龙这种bug级武器才能在不破坏建筑基构的基础上顺利的开下孔洞,完成如此工艺。 趁着夜色,陆城如冬日破开的冰面里跃出的鱼般灵巧地一跃而入。 他看见的是一座大到占据了整层楼的办公室。而他潜入的位置,刚好就在电梯门与办公室门之间。 是个好地方。陆城笑笑,手中已是剑拔弩张。 如果这里的妖气,没有那么浓郁的话。 今日第一更,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鲜花什么的走一波啊 第十九章 追猎(下) 心跳,24次分。 陆城走上前,一点一点的转开了门把手,然后向里猛地一推手上,转化为剑斧状态的烟龙已是蠢蠢欲动。 没有预想中的触目惊心,也不是壁画经文里的阿鼻地狱,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陆城只感觉到了一道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的烟影从自己的面前如风般掠过,而后带着浓烈到刺鼻的血腥之气,潜入了门对面应声而开的电梯门背后。 “想跑”陆城冷笑了两声,看着那架电梯上下降的符号标志,当机立断的按下了相邻的电梯按钮。 旁边的一架电梯的门打开了,陆城一个闪身冲进了去,并在第一时间挥剑砍爆了电梯间斜上角的摄像头。 身为s市顶尖的豪强集团,这种玩意儿在公司的总部大楼并不罕见。为了安保防盗,大到会议室迎客厅,小到电梯间储藏室,无一能逃脱来自这种高科技电子眼的监视。 在这种全方位多层次的视野覆盖下,整栋楼内,只有两个地方能够得以幸免。一个是卫生间,一个是老板的办公室。 卫生间不装摄像头,那是法律对公民权保护的要求,至于老板办公室嘛,不装监控,那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大楼的顶层是没有摄像头的,无论是办公室内,还是门外的走廊。 这一点,在陆城刚刚潜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并不是说对公司董事长的安全不重视,而是因为实在没有必要。 略微观察过后,陆城便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端倪。整个顶层,也就是32楼,是没有楼梯的。外面的安全通道和员工电梯在第31楼就已经封顶了,想要到达这里的唯一办法,就是乘坐目前他自己所做的专属电梯。 这样的电梯一共有两座,一座日常运转,一座紧急备用,他们通往公司大楼的任何一层,除了32楼以外,其余的每一层进入,均需要插入代表最高权限的金卡才能开门。 这座电梯,向来是只有公司的老板和几个特批的秘书才有权限使用,这也正是陆城和那个烟影按下按钮,瞬间就能开门下楼的原因。因为这两座专属电梯,从来都是一直停在第32层的。 在这样的封闭式保护下,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潜入。 当然,从32层楼顶开天窗下来的陆城例外。 陆城按下了最底下通往地下两层的b2按钮,然后闭上了眼。他在感受来自隔壁电梯井内的异动。身体的妖化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感官能力,即便是不用眼,单凭第六感和听觉,他也一样能感受到隔壁的妖物选择了在哪个楼层出电梯门。 这个,是人类之身永远也无法带给他的东西。 降、降跟随着隔壁电梯的下降,右上角显示屏上的数字从32开始一点一点逐步减小,看上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果然是b3么”陆城扬起了嘴角。 大楼的地下层,一般都是设做停车场之用,对方怕是也知道与自己的这场战斗在所难免了,所以特地选择了在空旷的地下车库与自己展开正面交锋。 门开了。 陆城提着刀,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电梯间。 等等。 原本到达底层后应该停下的电梯,却在他的耳中再一次引发了一阵属于下降时特有速率的异动 不对。意识到这一点的陆城也顾不得什么环境了,抬手就是一剑纵斩,将隔壁坚不可摧的合金电梯门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缺口。 是空的。 两段断开的电梯索悬挂在空空的电梯井内,随着陆城身周的阴风而动。而断开绳索的下方,是一节沉到井底的电梯厢。电梯厢的顶部,一个烟洞洞的窟窿清晰可见,像是片刻前还刚有人从那里伸出一只手来,将连接顶部的电梯绳一爪截断。 陆城笑笑。 原来这里还有连专属电梯也无法到达的地下三层啊。 相传地狱十八层,一层拔舍,二层剪刀,三层铁树。树上布满利刃,受刑者将被吊于铁树之上,由利刃穿脊而过。大楼的地下三层,是否有的那儿一半恐怖。 转过身,陆城便回到了自己所乘的备用电梯处,老规矩一刀劈开电梯门,然后如法炮制地把剑插入电梯厢顶端,顺手一绞。 伴随着顶上电梯索的火花四溅,陆城所在的电梯也极速下沉。陆城一边把身体紧贴着电梯间的墙壁以减小坠落带来的冲击,一边等待着落地的那一刻的震颤。 整个坠落过程并不长,从地下两层到电梯井底部的“地下三层”,所需时间,不过弹指一挥。 因为电梯门已经在进来时被陆城完全损坏了,所以整个下沉的场景变换显得格外清晰。 确认到底后,陆城拖着剑斧,面无表情的走出电梯厢。旁边的电梯已经空了,显然几分钟前,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此处。 没错了,地下三层。 烟色的浓雾布满了整个眼前的视界,浓雾中,几盏火红的灯笼悬挂在枯树尖端,摇摇晃晃,仿佛随着那摆动节奏,还会有一支喜庆却死气沉沉的唢呐应声响起。 谁又能想到,驰名海外的集团公司,大楼地下竟会是这样一副人间地狱之景。 看到这里,任是陆城再迟钝也应该看出来了,旧时因,今日果。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往复。 他举剑拨开了层层迷雾,沿着那条为他铺好的道路向前走去。 在红灯的尽头,一顶大红花轿如闺阁处子般娇羞而立,似在烟夜身处地狱边缘美人独立,舞动殷红的水袖如同冥火幽暗边的无尽血海。 “是你。” 陆城的声音很平静,看不出他此刻任何的喜怒哀乐。 “是,也不是。”花轿内传来的女声温婉动人,千妖百魅,仿佛隔着那门前的一方红帘,也能看见轿中人那倾国倾城的笑靥。 “你居然还没死。”闻言,陆城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不变,连带着那笑声也显得渐渐冰冷。 “不,我死了,我当然死了。”此时此刻,那轿中人声再次变换,片刻前娇艳无匹的美娇娘,此刻,已是雄浑英武男儿身。“只是我不甘心啊,”他的声音中泛起了一丝邪笑,“执念不死,身死,又岂能罢休呢” “不错。”陆城的脸上笑意愈浓,在见那妖物第一面时他就觉得似曾相识,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你可以,鬼形已灭,现在反倒成妖了。没想到啊,我那天的除魔之举,居然在无意中还帮了你一把。” 花轿内传来了一阵夹杂着男女和声的阴笑,“对啊,能有今天,拜你所赐” 风吹帘动,陆城的剑拔地而起 “那看来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既然第一次是我杀的,那这第二次,还是我来吧” 一柄剑斧,携卷着层层阴气在烟雾之中如怒海狂蛟般涌动飞舞 “哈哈哈好啊好啊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再杀我啊” 吞没一切的剑光中,小小的大红花轿转瞬间便已支离破碎。纷乱的雕木红妆中,一道火红色的身影鬼魅般带着刺耳的狂笑与那剑光擦身而过。 在那浅笑着的白色面具下,一双赤色魔瞳冥火般闪烁,像是嘲笑,像是癫狂。 陆城狠狠地啐了一口。 心跳,18次分。 每一次心跳速率的减小,都会伴随着妖化程度的加深。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属于人类的理性却越来越弱。手中的烟龙感受到他身上愈演愈烈的妖气,已开始出现明显的躁动不安。刚开始他还能凭借着对妖物气息的锁定进行追踪,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是半个妖物 “哟哟哟,怎么了,你的情况好像不对劲啊”那边的食心鬼还在放肆的嘲笑着,“忘了告诉你了,你现在呼吸着的烟雾可是纯天然的地煞阴脉对妖族鬼物来说可是大补不急,你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来杀我也不迟啊哈哈哈” “闭嘴” 一剑升腾而过,浩荡如天地远河的剑斩一触即发 烟龙已经脱手而出了,有了妖力的操控,这把魔剑已经不再需要人手把持,只要传达了所要击杀的目标,一念既出,便是饮血而归。 力量,陆城感觉到的是无穷无尽的力量。 它说的没错,在这片烟雾之中,自己所有损失的妖力都能得到瞬间补充 一条烟蛟在空中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朝着妖物所在,烟色的身影呼啸而过剑锋所指,屠神灭魔 “你叫啊。接着叫啊你不是很会说话么怎么现在不出声了”全身烟化的陆城面如冰霜的踩在食心鬼戴着白色面具的脸上,他的脚下“咔咔”之声四起,仿佛下一秒,只要他稍稍用力,妖物的脸便会随着他的面具一同碎裂。 “你你” “你什么你哼哼,从鬼变成妖又如何,还是那样废到不堪一击啊。”陆城冷笑,脚下力道随之加重,顿时,一道血色裂纹如红蛇般在妖物脸上的白色面具上斜贯蔓延开来。 “你不能杀我”带着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妖物终于说出了口中的话,“你你的时间不多了难道你想完全成妖么” 陆城突然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心跳,10次分。 来不及了。 第二十章 救亡 来不及了。 意识到心跳趋停的陆城顿时大惊失色。 它说得对,这个地方靠近地煞绝脉,在周围浓郁的地煞阴气中战斗无疑大大加速了他妖化的进程。青色的脉搏在他的体表渐渐凸起,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正通过外界的浓雾一点一点地充斥他的全身。 趁着陆城失神之际,被他踩在脚下的食心鬼一阵狞笑,整个身体一时如同烟雾般淡化,迅速的隐没在了四周漫无边际的烟色浓雾中。 “哈哈,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妖族就又要诞生一位强者了来追我呀尽管来追我呀哈哈”它男女声混杂的笑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形成回声激荡不绝。 “法克”陆城冷冷地爆出了粗口。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就算自己能将这个妖物击杀,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得不偿失。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理起了整件事的头绪。 很显然,这个妖物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杀死自己。它把自己引到这里,又激怒自己拖延时间,为的就是利用这地煞绝脉加速自己身上的妖化。 从楼顶冲出办公室乘坐电梯到地底经历的事情在陆城的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可是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为什么感觉到了自己的跟踪,这个妖物还要兜这么大一个弯子为什么,不直接引自己下到b3 陆城突然瞪大了双眼 错了。一直都错了 这栋大楼的真正秘密从来都不是什么地下三层,而是自己一开始就忽略的那间顶层办公室 打开天窗闯入的那一刻,周围弥漫的那股强大绝伦的妖气那绝不是食心鬼那种小喽啰可以散发出的气场 那个妖物,它的真正目的其实是隐藏住躲在它身后的那个人 洞悉真相的陆城挥刀向天,一剑向正上方的斜贯而过。带着开山裂石的轰鸣,头顶数米之上的钢筋混凝土片片散落,一点微光透过地面的裂缝倾洒而下。 心跳,7次分。 陆城脚尖轻点,自裂缝中一跃而出,以这种粗暴的方法强行穿过地面来到了b2层。 两架专属电梯已经完全损坏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想要再次回到32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回到大楼外围,以同样的方法攀爬至顶层然后翻天窗进入。 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给他拨乱反正的机会。 变故突生几声暴喝后,几道手电筒的光芒紧随其后亮起,数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从各个方向慢慢走来。 陆城的表情冷得可怕。 是人。 如果来的是妖物,那么他大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们屠杀殆尽。但是来的十几个保安,全部都是人。 “那边的人注意放下手中的武器”其中一人拿手电对着陆城的脸喊道。 陆城微笑着,露出了尖利而惨白的獠牙,他的脸色铁青,一双暗紫色的瞳孔中血气涌动。 “鬼鬼啊”那名保安吓得当时就把手里的电筒一扔,不顾一切的向出口跑了起来。光线昏暗的停车场中,他这一声吼绝对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整个场面就濒临了失控的边缘。 更多的保安来了。 没有拿手电看清陆城脸的在那边小心翼翼的进行着防范,而外面不明真相的却又一个劲儿的往前挤想要提供支援。 偌大的一个地下车库,几个逃生通道,居然一时间被拥挤的保安围得水泄不通。 出不去了。 b3层布满了地煞迷雾,向上的电梯专属电梯已经完全破坏,而普通电梯大概也已经被大楼内部的安保系统锁了起来。 陆城咬着牙,朝着电梯之上的方向微笑着剜了一眼。 妖化的特征已经越来越明显,而现在的情况是在逼自己大开杀戒。 隐隐的,他感觉到了几公里之外的警笛声。 保安的人数渐多,再加上外面的人已经报警,里面的人胆子也渐渐的壮了起来。他们开始朝着陆城一点点的靠近,却又不敢加快脚下的步伐。四处纷乱的电筒光照亮了半个停车场,也照亮了站在车库中央的那个妖怪。 好吧。所以这是在逼自己杀人咯 陆城闭上了眼睛,迅速的否定了这可笑的想法。再过一段时间不敢保证,但是现在的他,还有人性。 心跳,5次分。 等等。 他的头微微侧动。 有引擎声。就在车库 一辆停在角落里的奔驰ckgtr跑车的车灯骤然亮起,燃动的引擎迅速拖动着霸气无伦的车身驱使到了陆城的面前。 “上车。”今天的叶天行还是一如既往的烟色西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那股亘古不变的冷淡显得更浓。 没有过多的犹豫,看见来人后,陆城第一时间冲上了车。 在载上了客人之后,叶天行对着密集的人堆就是一脚猛踩油门,瞬间爆炸的加速度令妖化过后的陆城也是心中一惊,他面无表情的把着方向盘,仿佛挡在车前的根本不是几十条人命,而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堵住出口的保安群一下子散开了 他们有的是早有预感在油门踩起的那一刹那就做出了规避动作,有的则是后知后觉的被身旁人拉住带离了原先位置,但是所幸没有什么人员伤亡。那些见过世面的保安们也算是有眼力劲儿,在这种赛道上的暴力机器面前,任何非钢筋铁骨的障碍,都只能是任由其践踏的碎石瓦砾,同样,会花钱买这种“速度工具”的人,也多半不会是在乎他们几条贱命的主儿。 剩下的保安们疯了。 不仅仅是震惊于突然杀出的救兵和那个人丧心病狂的行事作风,更是惊讶于这辆诡异莫名的跑车。 鬼知道那辆奔驰ckgtr传说级的豪华跑车是什么时候停进自家车库的按理说这种帝王级座驾光临,任何一个人都应该印象巨深才对,但在场的近二十个保安,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记忆中曾出现过这辆跑车 “你出现的很及时。”陆城松了口气。 叶天行点点头,目光瞟了一眼车子的后视镜。 陆城的目光循去,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刚出大楼,身后就已经纠集了两辆警车。 “有点意思。”陆城笑了两声,“你没问题吧” 叶天行摇摇头,继续加大了油门,与此同时,整个仪表盘上的数字也在短短一秒内迅速上升,直至冲到正常司机平时想都不敢想的数位。 一般人心目中,奔驰最好的跑车应该是被誉为“公路上的f1”的sr迈凯轮,但其实应该是登台亮相于1997年的ckgtr。这种车民间没有几辆,你看到它的最常身影一般是在某次世界级的比赛或者是某位收藏家的私人展览。g 的 60 v12 发动机,赛道上对抗法拉利恩佐、兰博基尼,那只是小踩油门的事情。 同样,也只有技术最高超的车手,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赛道之王。 在这一点,叶天行无疑完成的非常出色。他波澜不惊的心以及高超娴熟的技术在某种程度上都与这辆冷峻无双的车达成了高度的吻合。在他的操控下,仅仅是几个弯道,身后的警车便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 “感觉怎么样”叶天行一边放慢了速度,一边问道。 “还行,”陆城点点头,“你开车跟我们家老板娘倒是一个风格,只不过你比她强多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的身体。” “心态渐趋平和后妖化的速度也降低了,现在的心率是4次分,短时间内应该死不了。那个啥,你那么神通无敌,我身上这道摄灵符你能解么”陆城斜睨着眼问道。 “不能,”叶天行果断干爽地摇了摇头,“反正你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事儿,不如赶紧回到你们通冥殿的分部,找到一位巫符家后人,这才是王道。” 陆城翻了给白眼,“帮我个忙,回去一趟,调查清楚顶楼办公室里那个到底是什么人。” “不行。”叶天行再次摇头。 “为什么别告诉我这个你也做不到” “我只能告诉你,办公室里的那个人,是你无法想象的存在。”叶天行微笑,只是脸上却全无笑意,“你今天没有闯入办公室,而是选择追击妖物潜入地底,其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呵呵,这可真不像你老兄的风格啊。”陆城冷笑。 叶天行没有理会他,“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这个,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管。在你的实力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前,过早地撕破脸皮,只能引来杀身之祸。” “那那个妖物呢放任不管么” “妖物你可以除,但是关于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的那个人,你就不要再管了。如果发生正面冲突,事先声明,我可保不住你。” 说完,叶天行便在路边停了车。 “你干嘛”陆城问。 “从这个路口向前走个几百米,那里有一间名叫黄昏的咖啡馆,是由你们千魇无常经营的。名义上是一间营业性质的茶餐厅,实质上却是专设的地方通灵人驿站。你去那儿吧,店里会有巫符家通灵人的。” “那你呢” “我得去想办法解决后边的警车。”说完,这个人便再次一踩油门,消失在路端。 好在已是时至凌晨,偏僻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要不然这么一辆豪华跑车走走停停,指不定要引起多大骚动,别的不好说,万一要是给自己留下什么目击证人那就算栽了。陆城想着,以超人的速度转眼便超越百米距离。 面前,一座熄灯的咖啡馆如小憩般安详。 “有人么”他敲响了外门,千魇无常出去执行任务了,所以他还并不确定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不过既然叶天行说有,那大概就是有吧。 “来了来了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老年人了本来睡眠质量就差,这么一闹真是不让人活了”门内骂骂桑桑,半晌,一个带着烟墨镜的老头才不紧不慢的打开了门。 “唐唐老”陆城惊叫。 看清来人,唐老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嗔怪道:“怎么了入魔了就认不得我这老头子了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我们俩到底谁更吓人” “没有没有我只是太激动了”陆城匆忙解释道。 “对了你们不是去抓妖了么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老头子我可没糊涂啊”唐老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脑门。 眼见又到了自己飙演技的时候,陆城不由悲从心生,两点泪花眼中泛滥,伸手一抹便是一句唱词,“救命啊唐老” 今天第三更,觉得写得马马虎虎还过得去的朋友不妨点个收藏吧,以后再看很方便的 第二十一章 天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来得那么突然,不知不觉,毫无征兆。 楚天刀斜靠在大楼的墙壁上,嘴角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他的面前,一具烟袍死尸被一柄寸长折刀死死钉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眼窝中,幽绿的冥火之芒已然熄灭多时。 太阳出来了。 随着一缕光芒的散射,地上的那具尸体迅速的烟化、蒸腾,如同滴在烧红铁块上的水一样,转眼间,已弥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身为降灵家族的孟远河在楼内为千魇无常疗伤,作为本次行动指挥人的唐月绯则在一旁为他们护法。一道凌风符引,张凌端自高楼顶端乘风一跃而下,“周围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我们现在回去么,前辈” 楚天刀点点头,点燃了嘴上的烟,“去看看千魇大人,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回去吧,毕竟天色渐亮,被人发现的话就麻烦了。” “好。”张凌端点点头。 风骚的老道士仿佛是带着冰原上零下三十度以下的寒风而来的。他出现的瞬间,张凌端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接近于肃杀的寒意。 “你去哪儿了”看着他渐近的身影,楚天刀问道。 “哼哼,”老道士冷笑了两声,绕开了楚天刀,目光直接指向了张凌端,“我去追陆城了。” 这句话脱口,张凌端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从唐月绯的口中,他自然已经知道了陆城入魔的事,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无可争议的就是在摄灵符上动手脚的他。 “追追到了么”张凌端咽了口唾沫。 “你说呢”老道士的脸上还是那副表情。正是这样的冷笑,让张凌端觉得,如果不是楚天刀不在场,他直接一刀捅死自己都有可能。 “好了,到此为止吧。”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楚天刀选择了打圆场,“有什么事情先回驿站再说。只有回到了分部,我们才能集结更多的人手,寻找陆城的行踪。” 老道士再次横了张凌端一眼,终究也没再说什么。这一点,楚天刀说得对,无论如何,先回到通冥殿的分部才是当务之急。 “凌端小儿,你最好祈祷陆城没事儿。不然的话,我以我行道天师之名向你担保,通冥殿,不会放过你。”说完,老道士转身拂袖而去。 “” 就这样,在初阳冬暖下,几个人搀扶着重伤在身的千魇无常,打个的回到了位于城北的黄昏咖啡馆。 一路上,楚天刀不停地揉着胀痛的眉心。有生以来,伏法于他刀下的厉鬼妖祟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一次能像今天这般棘手。 他不是没有败过,只是从未败得如此彻底。 能在动手前洞悉敌方的全部计划,并出奇制胜地隔断指挥中枢与执行机构间的联系,做到反客为主、掌控全局,在妖物的这一手面前,通冥殿输得彻彻底底。 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对方的手段。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面对的,已不再是某一个单独行动的大妖,而是一个有组织有计划、完全的有指挥的妖族集团。 至于幕后之人,是食心鬼,或是另有其人,不得而知。 回去问问唐老吧。楚天刀叹了口气,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他是刀,是剑,却始终不是看清敌人的那一双眼。 因为天刚亮,还没到上班的高峰期,所以此时的路端并不显十分拥堵。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尽职的司机师傅就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打开门迎接他们的不是咖啡店的小伙计阿金和收银员丽雅,更不是在此地暂住修养的唐老爷子,而是陆城 “你你你”看到他的一瞬间,反应最激烈的不是唐月绯,也不是老道士,而是带着重重心理负担夹起尾巴的张凌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对于这位仁兄的非关切性问候,陆城当然是主观客观双重性的选择了无视。他绕过了张凌端的目光,心花怒放地直接张开双手飞奔向了可爱的老板娘。 然后等待他的是唐月绯迎面而来猝不及防的一巴掌 “额”猜中开头没猜中结局的陆城一边揉着脸,一边表现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和郁闷。 “你个混蛋知不知道你让人家担心死了”发泄过后,唐月绯终于表现出了女生应有的温柔。 对于这句色厉内荏的嗔怪,陆城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了句不好意思。 几句交流过后,店外的几个人也不再耽搁。毕竟千魇无常的伤势还在那儿摆着,既然陆城已经脱离了危险,其他的事也就可以向后延了。 而在千魇疗伤的同时,陆城也将自己如何追击食心鬼,如何无果,以及如何幸运地经一位闲散通灵人指点找到这里并得到巫符家小金解咒的经历分享给了众人。 反正是飙演技,信口胡诌而已。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这点上,陆城分得很清楚。所幸在通灵人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所以尽管如此,他这种“世外高人指点迷津”的老套谎话还是得到了众人的接受。 不管怎样,结果还是好的,有这一点就够了。 经此一役,通冥殿损失惨重。不说具体的人员伤亡,单是受挫的士气,便已是一个不容小觑的问题。千魇无常的重伤,无疑,将是对那些地方通灵人信心上巨大的打击。蔓延在民众中的恐怖风潮,已成星火之势,逐渐在通灵猎人之间展露了苗头。 很难想象,如果在关键时刻没有陆城的反杀,这次的损失将严重到什么程度。一旦大楼内的食心鬼前往支援,对埋伏在大楼各个方向的通灵人们展开逐个击破,引来的结果,必将是全军覆没。 唐老轻轻啜饮着店里为他单独准备的茶,神情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怡然自得。 没人知道这个老头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他已经洞悉了一切,也许他只是老年痴呆突然觉得今儿的风有些喧嚣。 在小坐一会儿之后,唐月绯和陆城选择了告别。 这次猎鬼行动已经正式宣告了失败,他们俩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待下去了。 老道士点点头,示意他们俩可以离开。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一边开着事务所,一边还要来帮你们无偿抓妖,人家毕竟还只是孩子。再加上陆城的事还险些出了那么大一个乌龙,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老道士,其实内心是抱有愧疚的。 长舒了一口气,陆城终于带着老板娘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事务所。 这一夜对他们来说太不平常。无论是多么坚强的人,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来回那么多次,任谁也会感觉到精神疲惫,况且这俩人还都是彻夜未眠。 两个人回来时,用的还是张凌端的那辆法拉利。 为了表达对自己幼稚恶作剧的歉意,张公子慷慨大度的选择了将那辆曾被陆城评价为“开起来顺手”的法拉利解囊相赠。并且在听说两人要回事务所后当即拨打了管家的电话,以无视红绿灯的速度,将车子调来了横跨半个市区的咖啡馆。 对于这份大礼,唐月绯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陆城不这么想啊 于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谢了”,一把车钥匙便在张凌端的目瞪口呆中刚出现就消失在了陆城的手里。 一边上手着新座驾,这小子还一边神气的吧唧着嘴,“啧啧,这车也就勉强过关吧,跟我见过的那辆奔驰ckgtr比起来还是有差距啊”。 张凌端僵硬着半张脸,用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心说你小子就吹吧,就你还奔驰ckgtr当然,在面子上他肯定不能这么说的。“你喜欢就好。” 就这样,陆城开着豪车一路把唐月绯送到了长安街。 平白无故不痛不痒赚了一辆法拉利,陆城还是满心欢喜的。也只有这一刻,他才会对老爹在高考结束就让他学驾训的先见之举感到无比欣慰。 “下车吧,到了”陆城说道,“你一夜没睡了,回去好好休息。” 考虑到唐月绯一夜都处于高度紧张的情绪中,精神上想必一定不会轻松,所以这个时候,陆城自觉地选择了不去打扰她。 “你不一起来么”唐月绯冲他眨眨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 老板娘你几个意思啊 陆城的心悸动了我让你回去睡觉,你说你不一起么这这这,这要出事儿啊 “不好吧毕竟不方便打扰你休息。”陆城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阵。 还是矜持一点好,万一误会人家了,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没关系的”唐月绯掩嘴一笑,“你也一夜没休息,一起来吧 不碍事儿的。” 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如昨夜的星辰般闪烁不定,繁星点缀间,令人渐渐迷乱。 “额你确定”陆城软软的说,老实说此刻他的大脑就是个摆设。 唐月绯自顾自的下了车,回过头,冲他笑而不语。 果然一夜紧张过后的放松,就是容易令人精神懈怠,臆想飞飞 陆城锁了车,飘飘然的跟了上去。 谢谢可爱即是正义的八朵鲜花,谢谢祝大大的作品游战星辰大火喜欢绯雪作品的朋友不妨点个收藏吧 第二十二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额不是说睡觉么你这是几个意思”陆城坐在椅子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同样黑暗的正厅,两盏落地灯旁,手捧咖啡杯的唐月绯正襟危坐,相比于预想中的美人室中睡卧,此刻上演的,倒更像是什么木兰三堂会审。 “没别的意思,只是做我们该做的事。”唐月绯微笑。 陆城一头黑线,心说你都把我叫到这儿来了你说我们该做的事是什么难道说老板娘你的天赋就是把一件很正常的事描绘得香艳诱人么 “你不觉得我们俩一晚上没休息了,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睡觉么”陆城还是有些贼心不死。 “呸我说你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唐月绯白了他一眼,“少废话,我有事儿要问你。” “说”明显有些失望的陆城刻意把这个音拖得很长很长。 “你昨晚追击那妖物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唐月绯神色认真的盯着他,一丝不苟。 “我在千魇大人的咖啡馆里不是都和你们说过一遍了么” “呵呵,你觉得我相信么” “你不相信那也是真的啊”陆城不大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对于飙演技这种事,他有十足的把握。 唐月绯站了起来,围着他的座椅绕了一圈又一圈。“陆城啊陆城,我想不通,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你跟通冥殿的人隐瞒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跟我隐瞒真的没有必要。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咱们俩是完完全全统一战线的啊” “额”陆城擦了擦汗,“真的,就像我说的那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通冥殿,我都没有隐瞒” 唐月绯“孺子不可教”般的摇了摇头,意思大概是到现在你还在装,“好,我相信”突然间,她话锋一转,坦然的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你相信” “对,我相信。”她点头,“但是我相信,通冥殿的人是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当时我说的时候他们没有人反驳啊”陆城质疑。 “不,你不懂。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是没人说破而已。”唐月绯笑笑,“所有知道黄昏驿站即千魇所经营咖啡馆的通灵人,全部都是记录在册的。而这些人中,符合你所描述那位闲散通灵人特征的,一个也没有。” 陆城心说卧槽通冥殿的人还真的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做记录册这种劳民伤财还无所获益的东西么就算真有,一个记录册上那么多人,你是怎么做到光听我几句简单描述就全部排除的啊 “万一你们遗漏了呢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却没有被记录呢” “有这个可能,但是发生的概率就跟明天会有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一样扯淡。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很明显,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你那蹩脚的描述。拜托你用点脑子好不好,看见你妖化的样子,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迅速逃跑或者是将你就地伏法啊谁会脑残到给你指条路就放你一个社会潜在威胁随便去街上乱跑”唐月绯捂着脸,像是很为自己手下这位员工的智商担忧。 “额”不得不承认,经过唐月绯这一番逻辑推理,连陆城自己都觉得自己随口编的理由太草率了一点。“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当场说破我” “看破不说破,这就是那帮人的行事风格,”唐月绯耸耸肩,“没有察觉到么,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比如他们会不会偷偷把我身边的人全部换成组织培养的特工,比如宿管阿姨、送水老伯以及维修寝室的电工”陆城的脑洞无限喷张着。 唐月绯冷笑了两声,走到了他的身前。只见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口轻轻一点,一道淡的近乎透明的黄符便在他的血肉间隐隐呈现。 “这是巫符一族的血隐符,放在你体内,可以随时感觉到你血脉的变化。” “卧槽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下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啊”陆城震惊。 “就在,张凌端给你的车钥匙上。”唐月绯捂嘴窃笑。 “纳尼这个龟儿子枉我大度的原谅了他,他居然还用这种方式阴我” “不急,还有呢”唐月绯又绕到了他的身后,同样的指尖一点,陆城只感觉到了后脊处一阵火辣,“这是敕令一族的洞形咒,有了它,就仿佛一个安置体内的卫星信号发射器,施咒者不仅可以感应你的位置,还能顺带感受到你周围天地磁场的变化,也就是说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对方都会一清二楚。” “卧槽”此时此刻,陆城的口中已经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还有降灵一族的追影灵术,唐老布下的千里追视,除了在这方面不擅长的破邪家,其他几家,基本上能用上的监视手段都用上了。” “呵呵” 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怎样”唐月绯轻笑,“现在相信了么我说过,我们俩才是统一战线的。” 陆城点点头,整个心已是一片拔凉 “说吧,你昨晚到底遇到了什么。这次猎鬼行动的失败,直接导致了整件事情的进展又回到了原点。我们所收获的唯一,就是明白了对方有多强大。我隐约的感到,现在你的经历,极有可能已经成为了整件事的最大突破点。”唐月绯继续诱导着。 “好吧好吧,”陆城叹了口气,“说就说吧。集团追到了那个妖物。” “集团”唐月绯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不是王晨的公司么” 陆城点点头,“没错。妖化后的我实力得到了超人般的提升,在从顶部翻越进楼后,我一路追击,跟着它,一直冲到了大楼的地下三层,也就是两层地下停车场之下的地底。在那里,我看到了一顶红色的花轿。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说来好笑,今日因,旧时果,原来这食心鬼,就是我当日在成交所斩的百鬼迎亲中两位鬼首所化。大概怨念不死,这两个鬼物得了一些后天机遇,竟是莫名成妖了。” “百鬼迎亲”说到这里,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又蔓延上了唐月绯的脑海,她表情痛苦地捂起了头,脑海中得到的答案却始终是一片空白。 “你没事吧”陆城问道。 “没事。”唐月绯摇了摇脑袋,像是驱散了那些凌乱的虚影,“你接着说你的。” “那地下分部地阴绝脉,所散发出的黑雾会大大加速我的妖化进程,权衡利弊之下,我只能先放过它,另寻出路。回到地面后,神志渐渐不清的我迅速地选择了逃离。至于那个我口中的闲散通灵人,那是真的存在的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但是意识模糊间我真的感觉到了一个人,他把我送到了黄昏驿站的附近,让我前去求生。” “真的”唐月绯还是有些不相信。 “真的没骗你”陆城加强了感叹语气。叶天行的存在,是他死也不能说出的秘密。这种时候,哪怕是心里再虚,也要拿出十二分的演技,强行把这事儿盖过去 “好,我相信你。”唐月绯点点头。 陆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她这关给对付过去了。怎么说,果然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我想想哈,”唐月绯做出了思索的表情,“今日因,旧时果,食心鬼,王晨,集团地下的地阴绝脉这些事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陆城补充了一句,“很明显,这些看似没有联系的事情之间必然是有关联的,而毫无疑问的是,真相,也必定隐匿在这些琐碎而杂乱的事情中。” 还有一件事,陆城选择了隐瞒。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 按照叶天行的原话,那是你无法想象的存在。 对于这种界外因素,陆城不想去考虑,也不敢去考虑。他害怕一旦将这些真相挖掘出来,将得出什么自己无法接受、也不敢去挑战的事实。 “行了,我知道了。”唐月绯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我要思考一段时间。”她冲着陆城摆了摆手。 “这这,这就完了”陆城不可置信。 “不然呢” “卧槽又跟上次古宅凶灵的事情一样你又准备撇开我单干” “不然呢” “” “安啦”唐月绯安慰着说道,“让我静一静,很快会有答案的。况且你现在的状况,相当于随身携带着几十个通冥殿出产的高清探头,无论做什么都会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你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好,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你的那些个小秘密什么的,还是注意点别被他们发现了才好。” 说这话的时候,唐月绯刻意加重了“小秘密”这三个字的发音。要说她对陆城说的话一点也没有怀疑,鬼都不信。 “哦,”陆城敷衍着答了一句,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眯起了眼睛一脸惊恐,“你刚才说高清探头那我洗澡的时候他们会看到么” “你说呢”老板娘露出了无瑕的眼白。 “卧槽”陆城下意识的捂紧了胸口,仿佛无形间,已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第二十三章 卞城王 猎鬼行动三天后,s市高铁站。 夜幕深临。 高架上的高铁如钢铁所铸的长龙般来往不息。车窗里透出的亮光,如流动的群星般,照亮了夜,也点缀了高架上的夜空。 桥下的小哥笑笑,默然不语。 临近春运,身边的很多人都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 可是自己呢呵呵。 他孑然一身。 仗剑伏魔,通灵两界,一如他的宿命,这座孤独的城市,就是他的家。 他行走在人迹罕至的高架桥下,如同大多数小说漫画里的游侠一样,孤身一人,浪迹天涯。 他来高铁站接一个人。那位,他高高在上的父亲。 呵呵,如果真的能算作父亲的话。他干笑了两声,连自己也为自己的笑话所动容。 大概连那个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吧想想看还蛮好笑的。他又握紧了手中的那枚金色的玫瑰项链。 不知道当自己把妈妈留下的遗物交到他手中的时候,这个被称作卞城王的人会是一个怎样的反应。 夜风中,有枭的笑声飘荡。 他裹紧了单薄的衣衫,虽然地处南方,冬天的s市却一样的寒冷。 他伸手摸了摸淋湿一点的头顶。 下雨了么。 然而沾上他指尖的,是血。 他猛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白色面具遮蔽的脸面具上,一道红色裂纹如细蛇般蔓延开来,从左耳根到右鬓,滴滴鲜血渗落,所见触目惊心。 “斩”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抽出了背后的长剑与此同时,几张散落的黄符在他的手中纷乱飞舞“斩妖诛邪,定宇昊天” 上空的红色身影迅速淡化,桀桀的怪笑仍如夜枭般风中回荡。 他屏住了心神,没有鬼瞳一族的真视之眼,单凭他现在的修为,还没有办法做到看穿这妖物的幻术。 冷汗,是一瞬间披露而下的。 能够做到随意靠近自己身周而不露痕迹,这就已经表明了对方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十有就是那坊间盛传的食心鬼了。 会死么今天 呵呵,还真是命中注定啊,偏偏是今天。 连那个人的面都没见到啊,就这么死在这里,还真是蛮讨厌的呢。 十八年了啊。 从我出生到现在,连他一面都还没见过啊混蛋 带着生死执念,他的剑如雷霆电光般闪耀在四下无人的黑夜。 一瞬光华,血泪合流。 金色的玫瑰项链,如凋谢的花瓣般零落。无声落地的瞬间,他的心脏也随之剥离体外。 他看见它了。 原来盛名一时的食心鬼,是长这个样子啊。 呵呵,身为那个人的儿子,就这么死在了这个地方,会很丢脸吧。他捂住了自己被利爪穿透的胸腔,苦涩的笑了两声。 自远方,一道寒芒如电闪过,从他和食心鬼的中间穿过。 一声惨叫,一阵红血。 妖物拖着被斩断的手臂迅速的消失在了夜中。 那个男人终于带着黑色的手提箱,姗姗来迟。 “这位小兄弟你没事吧”他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他,神色关切。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干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胡渣,中规中矩的脸上带着一份成熟男人应有的帅气,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还在向人展示着他身为十殿阎君之一的身手不凡。 真好啊,这个就是爸爸么 他很想喊一句什么,口中却始终被不断涌上来的鲜血溢满。 算了,还是不告诉他吧。 他的儿子,不该这么窝囊。 “小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他看着他的伤势,脸色不由自主的掩上了一层寒霜。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闭上了眼睛,神色恬然,仿佛心愿已了。 真好,最终,还是见上了一面。 他怀抱着他的遗躯,没来由地心中一阵抽搐。 又一个受害者,他想。夜色纷飞中,那个男人提起了手提箱。 他抱起了少年的尸体,带着无边的萧瑟苍凉,渐行渐远。 凌晨六点,s市的天还没有全亮。 陆城是被闹心的电话铃声给强制叫醒的。 来自老板娘的规定就是这样,闹钟你可以随便对待,但是不管什么时间,我的电话你必须接。为此,这位雷霆手腕的女老板还特地自作主张地为陆城的手机设置了来电特别提醒,即来自老板娘的电话铃声区别于其他任何人,以方便某人切实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 当然,事实也证明,唐月绯的这个决定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多数情况下,这位“生的貌美出落大方极容易引起某人垂涎”的女老板基本上是不会给某些可能心怀不轨的男员工打电话的,而一旦有什么事情需要她打电话了,那么就一定是情况紧急的必要之事。 同样,这次的事,也没有例外。 根据唐月绯的指示,十殿阎君之中,位列第六的卞城王,已经于昨夜驾临了s市。 可以肯定的是,千魇无常的重伤,已经彻彻底底的将食心鬼这件事闹上了通冥殿的高层。除却本身驻守于s市的转轮王,另一位阎君的降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反映了事态的严重性。 而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位卞城王来到黄昏咖啡馆也就是s市的通灵人驿站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名点姓要见陆城。 陆城,这个名副其实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看来你果然出名了。”这是唐月绯唐大小姐的原话。 “呵呵。”这是陆城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表达内心“哔了狗了”的回答。 会面的地点还是选在了黄昏咖啡馆。 对于这场阎君的觐见仪式,卞城王本人没有任何要求,他如外界所传的一样,实事求是,不讲排场。他唯一的指令,就是“那个叫陆城的小兄弟”必须到。 陆城心说我也是醉了。 他就很费解,像老道士、楚天刀这些人注意他这很正常,毕竟自己妖化以后全身而退,不仅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而且事后却没有遭遇任何反噬,要说他身上没点什么问题他自己都不信。但是这突然杀出来的卞城王又算怎么回事老实说自己这上半辈子啥时候和这样牛波依的人物打过交道 难道说就是因为听说了自己在上次猎鬼行动中的“卓越表现”,想要予以嘉奖以示鼓励 不是当事人,谁也不清楚这位阎君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既然投在唐月绯门下,入了通灵猎人这个圈子,上级发话,你就不得不去。 在经过了一天的思想斗争后,陆城终于还是选择了坦然面对生活交给他的苦难。 这次的“觐见仪式”被安排在了晚上。 对没错,留心观察,你会发现几乎所有的通灵人之间的活动都被安排在了晚上。因为入夜后阴阳交替,只有夜晚,才是生灵两界大门同时开启的时段。身为维护两界秩序的执法人,夜,才是通灵人活着的时间。把活动安排在夜晚,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传统。 很多古民族的壁画图文中都常出现夜里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情景,其实就是在某种程度上,表达远古先民对夜的守护者通灵猎人们的尊敬与崇拜。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在确认了时间后,踏着黄昏夜色,陆城便开着他那辆法拉利出发了。 上了车后,想到某些事情,陆城不自觉地笑了笑。 在这之前,他还一直担心夜闯集团的、警车高速狂飙的事会等上今日头条,那样的话,他扯下的慌可就变成纸里的火包都包不住了。但是好在,叶天行没有让他失望。 这位神出鬼没的大拿在洗煤球方面也是天下一绝。他短短的一句“我得解决后面追着那几辆警车”,竟然真的就将这条仅次于几天前挖心案的大新闻给盖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一天过去了,这件事真的就像不曾发生过一样,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提起。 想来既然叶天行没有坑他,那么自己那个不太完美的谎言,在某种程度上也就真的变成了无懈可击的实话。没有东窗事发,那就意味着除了他和人家叶大拿以外,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事情发生的具体经过。 确信了这一点,陆城悬着的心又定了一些。 你是卞城王又如何你意识到我有问题又如何我是人不是妖物,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还是老规矩,在学校直达驿站的路线间,陆城掉头拐了个弯。 自从这辆豪车成为他的专属座驾以后,他也就从灵异事务所的小伙计正儿八经的升职成了老板娘的专职司机。 毕竟唐月绯才是他在通冥殿面前的老板,凡事还是得有她出面才比较好应付。 在接过了唐大小姐后,陆城才掉头转向了黄昏咖啡馆。 他当然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不过三堂会审什么的一定是少不了的。 的确,或许比起实力,唐月绯和那帮人比起来要差得远,但是论起阴险,这位以“先见”而闻名的鬼瞳家传人可是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狐狸。 陆城当然不怕。 在接到了上头指令的第一时间,唐月绯就拨通了陆城的电话,并和他串好了口供。 所谓的有备而来,指的就是这种“明知山有虎,妹妹你大胆往前走”的情况。 第二十四章 桃都 车很快就开到了黄昏驿站。 尽管这辆车的牌照因为张凌端张公子的关系已经多多少少具有了一定的“交通豁免权”,一路上,陆城一样是一个红灯都没闯。 不冲别的,恰恰就是冲这辆车的原主人是张凌端。 经过几次交涉,这俩人的情敌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从那张动过手脚的摄灵符就能看出来,人家张公子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发小手下的小员工。 人家能跟s市的交通部门打个招呼说给点特权,也同样能转手告诉别人对某个车牌号码特别关照。 开门迎接他们的还是那个巫符家的小伙计阿金。小伙子长得很白净,平时是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是特别能侃。但是今天,从打开门开始,他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微笑示意。 唐月绯朝陆城使了个眼色,今天气氛不对,你进去以后注意点。 陆城点点头,苦笑了两声。 偌大的餐厅中,多数的桌子都已经清空了,只余下中间的一张四人桌,还在灯光略暗的咖啡厅内点着烛火。 卞城王长的很年轻。不注意到他灯火下的丝丝白发,你很难想象他的年龄。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可能正是这样的一份正式,才显出他的精神与干练。 这就是十大阎君中排名第六的卞城王,楚寒。陆城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这个人物带给他的第一印象,直到直到他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张凌端。 “坐吧。”楚寒冲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在面前的四人桌上坐下。 陆城本能性的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几个意思这是 见我,没有老道士,没有唐老,也没有楚天刀、孟远河这些上宾级的陪同,你单单带一个张凌端。我想问问我亲爱的卞城王大人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一边纳闷,陆城一边还是应声坐了下来。 “月绯还记得我吧”出乎意料,面对着几乎同时坐下的两人,卞城王完全忽视了陆城,相反,倒是把目光的焦点放在了唐月绯的身上。 “记得。”唐月绯有些错愕的点点头。 的确,卞城王楚寒所统辖的地域,刚好就是唐月绯所在家族的根源地,身为当地鬼瞳一脉的长女,她和楚寒自然是见过的。不仅是见过,按辈分,同为发小的唐月绯和张凌端,还得叫他一声叔叔,三家同为世交。只是后来张家一脉迁到s市另创基业,她自己也外出打拼,这才有所生疏。 只是话说今天的主角不是陆城么 楚寒笑笑,“没想到啊,当年的那个小丫头,时隔多日,已经出落成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呵呵,叔叔谬赞了。”唐月绯赔笑着,心里却是跟陆城一样的吃惊。 陆城心说不对啊。 心思缜密如他早已看出了其中必有猫腻。 张凌端和唐月绯是发小,这两家和这个卞城王必然是有关联的。现在他把张凌端叫来,这小子又是一脸招打的表情,然后还公然无视自己,夸唐月绯长得漂亮。这个情节眼熟啊不出意外这个老货下一句就是“不知现在可有心上人啊” “不知月绯小侄现在可有心上人啊”楚寒笑呵呵的问道。 陆城在旁边一阵晕眩 完了这回完了 “叔叔说笑了侄女哪有什么心上人啊”唐月绯一边夸张地笑着,一边跳戏地看着陆城,那意思很简单,这老家伙在玩什么 陆城捂着脸,没说什么。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接下来的情节发展。 “那就好,”楚寒笑道,“你看凌端小侄怎么样” 陆城的脸已经绿了 “呵呵这个”唐月绯也听出他的意思了,一时间,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是刚凝固的水泥。 “实不相瞒,我这回来,不仅是为了除妖一事,同时也是为了你们两人的终身大事而来啊”兜了大半个圈,卞城王终于说出了话里的主题,“你们两家的家长都已经商讨过了,你呢,才貌无双,凌端呢,又是英杰年少,依我看,到是天作之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俩在一起,我看看谁敢反对” “叔叔说笑了”唐月绯急着推辞,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呵呵,我不同意啊。”沉默了半天的陆城终于开口了,如果说唐月绯脸上的表情是慌乱和气氛,那么此时围绕在陆城脸上的,就是挥之不去的阴云。 “陆城长辈说话,你还是不要插嘴的好”张凌端提醒着,却无法掩盖那份得意。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说话轮到你来插嘴”陆城当即反目。有意思哈,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当我的面谈论我女人的婚事我是该有多好欺负啊 “放肆”卞城王怒了,“你一个晚辈,说话未免太不注意场合了吧” “呵呵,好,我敬您是长辈,那么我就心平气和地跟您说,”陆城摆出了招牌式微笑,“这张婚事,我不同意。” “你”楚寒冷笑,“你不同意,所以呢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么” “那么这件事的决定权在您咯”陆城笑着反问。 “住口”这一声是张凌端喊的,“陆城,你不要太过分了。楚叔毕竟还是卞城王” “卞城王哈哈,”陆城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那么的张狂且不可一世,“我是冥君。” 唐月绯再一次的凝固了。 这个家伙,这种事你也能随便对外面说么 她在害怕,害怕这句不经意的话会在通冥殿为陆城招来杀身之祸。 她也在期待,期待这一刻,这个男人能够真的觉醒,化身为叱咤两界的冥君。 “冥君”卞城王笑了,“好一个冥君真是很多年没看到过这样张狂的小子了。凌端,给他点教训吧。” “是。” 没有等唐月绯来得及阻止,张凌端的剑就已经出手了。 陆城冷笑,右手在腰间一过,一把短匕相应入手。魔剑黑龙 变长的黑色古剑与张凌端的桃木剑在一刹间猛烈交锋,在空气中,擦出了一道绚烂的火花 陆城的神色为之一变 不可能。 在魔剑黑龙之下,凡铁易如废柴,更何况是这桃木剑呢 却见张凌端淡然一笑,眨眼间,两把剑又是几轮交锋,只听金铁交鸣之声阵阵,不时间杂火花。 陆城突然明白了。 猎鬼行动那晚,面对着突然到来的袭击,千魇无常重伤垂死,老道士负伤而退,楚天刀孟远河,虽是击杀了妖物,却都是或多或少挂了一点彩,唯独是张凌端无痛无伤全身而退论修为,二十不到的他拍马也追不上那几个活了半辈子的老家伙,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手中的法器了。 仿佛是为了肯定他的猜想,张凌端笑着给出了解释,“不要以为你有黑龙你最大,我手中的,是十大名剑之一的桃都。” “好,我记住了。名剑桃都。”陆城寒着脸,反身一退,已经将战场拉向了更为广阔的正厅。 陆城还真没想到,这个富二代除了一手符术竟然还留了这么一张底牌。不过那又如何呢黑龙,是不亚于十大名剑的存在 伴随着一次次猛烈的碰撞,微暗的正厅内,一时间火花四射剑气纵横。 真正到这个时候,陆城才明白了自己跟张凌端的差距有多大。或许在品质上,黑龙并不输于桃都,但是在剑技上,他比张凌端要差得远。 短短的几次实战经验远远无法比拟这位巫符家名剑剑主自幼所受的剑技教育,这样一来一回间,陆城那点曾引以为傲的小技巧就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你配不上你手中的剑。”张凌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一剑直刺,于此同时,剑身上雷光一闪 下一秒,刚欲反驳的陆城便在通遍全身的电流中失去了知觉。 “桃都,是取桃都山上神木经九转雷劫所制,今日只是为了给你个教训,所以我释放出的雷劫之力并不强。好好反省吧。”张凌端自顾自的解说着,转过身,略带得意地用桌上白布擦了擦桃都的剑身。 “是么” 就在张凌端转身的刹那,一股凌厉无匹之气如真正的黑皇魔龙般从天而降,而黑色古剑后,是被电流麻痹到表情只剩一丝僵硬的陆城,以及那凌驾万物蔑视苍生的眼神。 这千钧一发,张凌端几乎是卡着节奏挥出了手中的剑完成了格挡。 但是挡住了也没用,那剑上的气势,已经超越了他千倍百倍。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抬头对视上了天空中的明月,那份浩荡如川流湖海的剑势,早在出手前,就已经碾压到了他无法反抗。 “够了测试到此结束”坐在桌子上的卞城王楚寒露出了一抹浅笑,挥手叫停了这场比斗。 张凌端长松了一口气,急忙从剑下撤出,一时间,竟像是从生死边缘逃脱般轻松。 而听到了这句话,陆城的反应则是两手一软,人同剑一起倒在了地上,恢复了先前在电流下抽搐的状态。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唐月绯张大了嘴巴,指着反应各异的众人,迟迟没有说出话。 “呵呵,”卞城王笑了两声,拍了拍手,立刻唐老、老道士、几位伙计等一票人从侧门内走了进来,“没什么,早听说黑龙剑主出世,今天特地来见识见识而已。果然,这位陆城小兄弟,倒是没让我们失望。” “原来是这样”唐月绯点点头,看脸上的惊愕,大概一时间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好了,陆城小兄弟,你先起来吧。放心好了,前面说的婚事什么的,都是为了逼你出手设下的幌子。陆城小兄弟陆城小兄弟” “不用叫了”唐月绯扶着额,打断了卞城王的话,“他是真的被电晕了快抬进去找个降灵家的救治一下吧” 不多说,对那些喜欢的朋友说一句求个收藏,周末每天三更。 第二十五章 尽在掌握中 “怎么样人你已经看过了,给个说法吧。”寒夜凄清的咖啡馆天台上,老道士斜睨着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卞城王楚寒。 “要我说实话”楚寒略带嗤笑的说道。 “怎么,你这种人还会说谎么哈哈”老道士撇了撇嘴。 “不怎么样。”楚寒中肯的摇了摇头,“招式散乱,剑法无章。除了最后那一下还能看看,前面的那几套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剑是好剑,人,却差得远。凌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小子,配不上他手中的黑龙。” “可是”,老道士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毋庸置疑的是,这位向来公正无私的卞城王确实是没有说什么假话。 “当年纵横宇内的黑龙,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这样一个小子的手里,呵呵。”楚寒笑了两声,看上去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老实说我很讶异,你为什么会那么看好这样一个人,以至于把全部的底牌押到他的身上。恕我直言,你虽然活得是沧桑了一点,但是以你现在的年纪,还不至于老糊涂吧” “这么多年了你说话还是这么刻薄啊”老道士翻了个白眼,“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惊讶你居然活到了今天还没被人打死。” “呵呵,比起刻薄,你可不比我差多少啊。”楚寒无声地笑了笑,“唐老那边怎么说他看出这小子有什么天赋异禀了么” “没有,”老道士耸肩,“身上应该是有冥族之血的,但是可能是太稀薄的原因,看不出到底隶属哪家血脉。” “既然如此那我就奇怪了,陆城,这个人既没有血脉优势,也没有卓越天资,你又为什么把赌注押到他的身上呢” “不知道,也许是缘分吧。”老道士自嘲般的笑了两声,“最初跟这小子认识还是在通灵人论坛上,他的id是魔剑黑龙,当时我心里就说,起这么个中二的名字,这个id的主人该是有多么奇葩。 “再后来,几乎每一次跟这小子碰头,他都是处于那种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逆境中。但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还衰神附体霉运当头的人,却每一次都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渡过难关安然无恙,怎么说呢,从我这个外人的角度看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要说多看好,其实也没有,大概只是觉得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吧。一样的茫然不知所措,一样的安分守己却又身不由主。通冥殿的这个赌局,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参加。但是没办法啊,身为行道天师,在决定之前,牌就已经在我的手上了。我别无选择。既然非得押一个,我也不求胜负,赌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就好了。这就是我的选择,无谓对错。” 老道士的目光飘得很远,一会儿向天,一会儿向海。 在这座本身就临江接海的城市,任何一个角度望过去,都能感受到迎面而来天海相接的磅礴气息。这种感觉与是否存在的景物无关,只是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太像茫茫大海上随波逐流的一叶孤帆。 “说的好,”卞城王沉默了一小会儿,而后突然拍起了手,“我都忍不住想鼓掌了,大哲人。” “去你丫的”老道士继续白了他一眼,一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室门。 “我这次来到s市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卞城王的语气很平和,平易近人,却又带着一份钢铁般不可置疑的坚硬。 室内的灯光很暖,被擦得雪亮的玻璃橱窗上,倒映着街头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陆城坐在唐月绯的身边,一本正经地听着来自“最高长官”的发言。 事实上,来自张凌端的底牌暴露,却是给予了他不小的冲击。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一天你鼓起了勇气站在了情敌高富帅的面前,大吼了一声“你除了比老子高比老子富比老子帅你还有什么”,然后对方愣了半秒,一拳放翻了你,微笑着拍了拍手上的尘,“我还比你强。” 没天理啊同样是通灵英雄史上的名剑,凭什么人家的桃都会喷雷,自己的黑龙就屁属性攻击都没有呢 想不通。 这个心结不解开,今天被雷劈的事情会成为陆城一生的阴影。 “我初来乍到,对于这里的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尤其是跟妖物打交道这方面,跟在座的各位绝对是不能比的。所以,在这方面,要轮到我向你们请教。”卞城王继续侃侃而谈着,“那么你们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比如说你们的实战经历。陆城小兄弟,我听说你曾经和这个妖物近距离交手过,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啊”正在神游的陆城突然被点到名,一时间慌乱错愕悉数摆在了脸上。 “我问你近距离跟那妖物交过手,有什么要分享的经验么”卞城王看了他一眼。 “额,这个,不好说啊”陆城挠着头,“当时我是处于妖化状态的,整个大脑一片混沌,我做了什么醒来以后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句,当然是他事先和唐月绯串好的口供咯。 “不管别人怎么问,只要涉及你妖化当晚的所作所为,一律以神志不清为由搪塞能对付就对付,不能糊弄那就装头疼”这是唐大小姐的原话。 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好吧。”卞城王大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我来说几句吧。在刚来这里的当晚,我已经和那妖物交过手了。” “什么”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卞城王点点头,“事发在s市的高铁南站。当时我们的一名同胞正于那妖物手中遇害,我刚好赶到,一剑斩下了妖物的右臂,却最终还是没能救下那位小兄弟。”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一片黯然。 “不对吧我记得道士叔不是跟那妖物也交过手么”抓住了什么信息点的陆城立刻发表了疑问,他用手指戳了戳身旁的唐月绯,小声问道,“记得他的描述是妖物的身体刀枪不入,那么卞城王大人又是怎么做到斩下那妖物手臂的” “陆城”看到了某人的窃窃私语,卞城王直接把话题引上了台面子,“你有什么问题么有问题就问吧。” “额是这样的,”陆城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我想请问卞城王大人是否手中也有什么名剑利器。” “既然你问了,我也不必隐瞒。” 楚寒一招手,一道寒光随之从他的体出。在微暖灯光照耀的咖啡馆内,顿时升起一股瑟瑟寒意。随着那寒光的悬浮落定,陆城这才看见了它的本体。 一柄古式寒体阔剑。 “霜泣,十大名剑位列第七。” 陆城心说噢霜之哀伤嘛“那桃都呢位列第几” 在旁边的张凌端一脸不屑,你小子还在为被我打败的事耿耿于怀是吧 “第五,这好像跟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情没什么关联吧”卞城王冷冷地看了陆城一眼,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好的我知道了解”陆城即刻做出了打住加噤声的双重手势。 看了他一眼,确认了这厮不会再打岔以后,卞城王才继续了他的话,“那个妖物的实力很强,能从我的手上逃脱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而且根据我与几位你们前辈的交流,得出的最终结论是,除了名剑,很难有其他武器能对它造成伤害。”卞城王顿了顿,目光看向了陆城和张凌端,“所以我的意思,你们两个人应该是懂的。” “明白。”张凌端点了点头,“不辱使命。” “这个既然已经有了两位高人的出手,那我就算了吧”陆城搓着手心,腼腆地来了一句。 “为什么”下一秒,数道目光同时迎上了陆城炽热的面庞。 唐月绯淡定的喝着茶,脸上的表情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陆城点点头,“对的。其实不瞒大家,上次妖化过后,我本人的身体一直感觉到不适。”说着,他还特地捂起了额头,伪装出了一副偏头痛的样子,“再加上我本人实力也并不强,真正大敌当前,冲上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我们的卞城王大人神勇无敌,凌端少帅又是天下无双,相信你们两个人两把剑完全足够的。我这个野狐禅就不上去献丑了。唉,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没错,这个,同样是两人商量好的部分。 看着唐月绯微微扬起的嘴角,陆城的心照不宣的投以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现如今他的身上基本上满载了通冥殿的高清探头,从血隐符到千里追视,这种时候再出手降妖,那是摆明了要自己亮出底牌来给对方研究。 陆城不傻,你们不是要调查我么可以啊大不了我不出手就是 每天喝茶上网上课游戏,看看我们谁更有耐心。 “你确定”卞城王冷笑了两声,“这次任务贡献大的通灵人,是可以上报通冥殿,予以战功表彰的。” “啊”陆城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一副割肉的表情,但是那份浮夸的演技,却怎么看怎么像作秀,“那真是太遗憾了为什么苍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在我最虚弱的时候,让我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卞城王冷冷地看着他,意思是你小子够了。 陆城继续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飙着悔恨的演技,意思是小样儿,跟我斗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不参加这次的行动” “不参加了。”陆城捂着眼睛悔恨道,仿佛下一刻就有两道洪流决堤。 呵呵,他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关于这点上他和唐月绯一样计划好了。这次的行动他可以明面上不参与,但是最终的食心鬼,必须由他陆城亲手斩杀 谢谢朋友们的支持谢谢各位兄弟的鲜花和票票我就不一一点名感谢了,但是谢谢大家通灵猎人的小说群已经创建啦群号:222848464,喜欢的朋友可以参与进来一起讨论哦 最后别忘了点个收藏,谢谢 第二十六章 除妖 夜风潇潇。 空荡的街道上,孤独的路灯投射着斑驳的影。 这里远离cbd,远离市区,远离集市公路,是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真正意义上的贫民窟。 但是人少,自然有人少的好处。 如果一个地方无论白天黑夜全部挤满了人,那么毁灭也就不远了。夜阑人静是精神生活上的需要,也是物质生活必不可少的客观要求。在后羿射日的故事中,人类对无光之日的渴求便已足见一斑。 这一规律,对妖物来说同样适用。 自生灵两界开辟以来,黑夜,就从来不只属于人类。即便是在华灯昼夜的商务区,一样有着专门由妖物经营的鬼街,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平衡,也是必然。 毕竟全球人口日渐增多,你的身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各式各样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那么你又如何能分辨,这些人群中,哪些是真正的人,哪些又只是披着人皮的妖呢 楚寒的影子被高悬的路灯一点一点地拉长,由远及近,风掠过他两鬓的短发,却未能吹乱他寒冰钢铁般的面容。他披着一件银色的风衣,随身携带的,还有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选择了一盏较亮的路灯,他盘腿而坐。 今夜,十大阎君中的卞城王亲临,注定将是诸鬼退避,万灵湮灭。 陆城静静地躲在暗处。 他当然知道今晚这是什么阵仗。这是卞城王亲临后的首仗,也是食心鬼宿命中的奠礼。所谓的收网,就是今天。 远处,有路人,吹着不知曲名的口哨。 他不紧不慢,将手提箱摆到了自己的面前。 路人好奇地凑了上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晚归的小青年。 他没有搭理这个小伙子,仍旧只是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手提箱。 眼见这个坐地上看箱子的大叔一副神经病的样子,路人小伙子识趣的砸了咂舌,稍稍瞥了一眼后便匆匆离去,已经这么晚了,他可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 “不看看我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么”他的双手搭上了手提箱的锁扣,自顾自的说道。 小伙子楞了一下,确信了四周除了自己跟这个大叔以外再无别人,这才一脸不可置信的回过了头,“在跟我说话” “对,”楚寒点头,“不看看我这箱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再走么” “哦”小伙子被逗笑了,“还是算了,大晚上的,我赶着回家。”现在,他已经百分百确定对方是神经病了。 楚寒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仍旧盯着那个路灯下透着无限深邃的黑色手提箱。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了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截枯骨般的断臂。 路人小伙子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楚寒微笑着抬起了头,“不想要么”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个小伙子没了命似的向小路的尽头跑去。 “抓住它。”楚寒淡淡冷笑。即时,数道红绳串起的符咒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在半空中结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天衣无缝的封锁了道路的两端各方。 眼见已经无路可逃,路人小伙子到是不惊反笑,“怎么发现我的”说着,它的左手轻轻一扯,褪掉了披在身上的外衣。夹杂着男女和声的嗓音,还有右手齐肘的断茬,无月的如潮夜色下,面前的白色面具泛着怔怔血光。 那是贯穿它脸部的伤口。 “怎么找到你的”楚寒合上了箱子,“很简单,因为你是狐狸,而我是猎人。” “你靠的是我的右手”食心鬼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卞城王手上所持之物,赤色的双瞳,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对,”楚寒点点头,“果然是狐狸,一点都不笨。降灵家凭媒锁阴的天赋异能,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 “你很不错。你不是这座城市的通灵人,所以我想,你是通冥殿那里派来的吧。”妖物的身影一点一点靠近,它身上的寒意渐浓,仅余的左手上,寒光绰绰。 “知道的挺多。能知道通冥殿存在的妖物,多数都是一些活够了年份又安分守己的大妖。但是根据你身上的妖气来看,你明显活得还不够长。我原以为,但凡是那些达到大妖级别的妖物,都会对通灵人的存在产生一定忌惮,从而不敢胡作非为。不过你好像是个例外。说吧,是谁告诉你有关通冥殿的事的你身后站着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人”妖物的周围很冷,楚寒眼中的寒意却更甚。 “呵呵,”那妖物突然换成了女腔,掩面而笑,“那样的大人物,又岂是你们可以知道的呢既然你来自通冥殿高层,那么你的职位呢不妨说来听听。” “好,既然你想知道。”一甩手,楚寒手上的断臂就已经朝着食心鬼的方向飞了出去。“冥府幽都第六殿,枉死城主,卞城王” 断臂的尽头,是寒光映射的剑 “哈哈”像是再也掩饰不住,妖物索性就放下了掩面的手,放声而笑,“小妖,参见阎君” 那是嘲讽,也是挑衅。但是毫无疑问,它有这个资本。 红袍的身影在剑至的瞬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它来无影,去无踪,如暗夜的鬼魅,无形体的亡灵,即便是身处咒笼之中,也一样没人能奈何它分毫。 “收网” 伴随着一声令下,包围四周的咒笼符网骤然紧缩 紧跟着,手持铜钱剑的老道士从天而降,在放出阵中的卞城王之后即刻收紧了宽松的符网。 满目狰狞的食心鬼在接触到符网上密布的符咒后,顿时电流通遍全身,在阵阵的焦糊味恶臭中,他挥舞着左爪硬生生扯断了诸条沾染咒印的红绳。 “出来”老道士一声暴喝,早已埋伏多时的楚天刀和张凌端也纷纷现出了身形。 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包围圈,妖物突然瞪大了血红的双眼,“刚才那咒网上的符是什么” “为了破你的遁形术,专门赶制的一点补药。”张凌端轻声的笑着。或许他还太年轻,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对于巫符一家符箓之术的造诣,他已经领先了同龄人太多太多。 换句话说,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又哪能那么轻易博得名剑垂青 当然陆城那小子那是个意外。 失去了遁形之术的食心鬼一时间已是走投无路,面对着有备而来的众人,一向在工于心计的那位大人指挥下无往不利的它第一次遭遇了这样的困境。 看到这样的局面,陆城自然是不由自主的笑了两声。 对,他没有露面。事实上号称“身体抱恙不能参战”的他根本就不在这次行动的计划编排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知卞城王大人制定的一切作战方案,而误以为他不会参加行动的通冥殿众人却只会疏于懈怠而放弃对他的人身监控。 现在给他下血隐符的张凌端和洞形咒的老道士都在抓妖现场精神高度紧张,唯一能够对他使用高清探头的就只有在咖啡馆内睡觉的唐老。 当然,还有一个猴脸男孟远河。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现在那两位尚能监视到他的人都远在千里之外,而为了防止行动意外,负责收网的卞城王、老道士、楚天刀、张凌端都是不带手机的,难道说发现了自己的行动异常,那两位还能千里迢迢打个电话过来说“喂告诉你们啊陆城那个小混蛋就在你们对面的建筑掩体后面蹲着呐” 呵呵。 所以这个“黄雀”,陆城当得轻松闲适。 战局很快就开始了。 从四面围过来的几个人迅速的打破了僵局。 老道士的铜钱剑和楚天刀的折刀无法突破妖物的防御,但是输出不在,他们相比于残缺一臂的食心鬼却依然具有着不可逾越的身手优势。所以他们在战局中的主要作用就是牵制住妖物剩余那只左手的行动能力。 而这场战斗中主要的输出,就在于卞城王手中的霜泣,以及张凌端手中的桃都 “破魔气” 在老道士的先发制人后,紧跟着的就是楚天刀的爆发。破邪家的血统优势,就是对阵妖物时不讲道理的压制。同样的一拳,在打普通人时,最多让对方鼻青脸肿,但是打在妖物身上,却能够让对方头骨碎裂 陆城点点头,打得不错。 但是没用。 这个妖物,注定了只能由他来亲手斩杀。 他的目光突然又飘向了腰间的匕首。唐月绯的原话再一次回响在了耳边。 “我查到了。”她的神色很沉稳,像是大局在握,成竹在胸,“那个妖物确实是那次百鬼迎亲后的产物。那是两名鬼首留下的残念不知被何人收去,滋以地煞绝脉,蕴养而成的妖物。”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不知道,”唐月绯摇摇头,“我只是去了一趟城北郊外,就是百鬼迎亲我们蹲点的那条公路,以鬼视之术看了一下曾在那里发生的事。在灵能聚散中,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气息的靠近,那股气息带走了那里的残念,而沿着他的轨迹,最终所能到达的一切潜在终点中,最有可能的,就是集团的公司大楼。” “这么说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妖物的来历咯” 唐月绯点头,“没错,这一点正好与你的描述是吻合的。而因为那个妖物的身体完全是由地煞绝脉所成,所以应该是坚不可摧的,哪怕是能伤到他的身体,只要残念不散,他也能通过地煞阴气的蕴养,再次复原。” “那么它岂不是无敌了” “不,经过上次你和它的交手,我已经发现了它的秘密。”唐月绯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你的黑龙,貌似正好是他的克星。可能是因为在化妖之前它们就是死于你的剑下,所以面对你的黑龙剑,那妖物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哦”陆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所以,最终的妖物,只能由你亲手斩杀。” 刀光纵横间,张凌端的剑已经顶上了妖物的心房。 “死吧” 他一声叱喝,九重天雷之威层层绽放 在电光弥漫间,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此时的夜。再回头,当几人睁开了眼睛,片刻前还站在原地的妖物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追”卞城王的声音冷酷而决绝。 它跑不掉了,身负重伤,面对四个顶级通灵人的追击,今晚,就是那个妖物的死期 “是”三人点头,紧追着卞城王的步伐,脚尖轻点,已跃出了路灯灰暗的街。 “等等。”走出一段路后,眼见还是没有妖物的踪迹,最前方的卞城王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老道士紧跟其后,也停了下来。 “凌端呢”楚寒突然望向了队伍最尾的楚天刀,后者同样回过头,然后投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与此同时。 收网所在的长街畔,建筑掩体的角落里。 陆城微笑着,将手上的匕首架上张凌端的脖子上。 而后者正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墙角,他塞上毛巾的嘴里拼命地喊着什么,在空荡的夜里,只有过路的夜枭,尚能听见这悲戚的杂音。 周末的小小爆更开始啦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群号:222848464 第二十七章 斩杀 “怎么样啊,张公子”陆城微笑着,看着自己刚刚捕获五花大绑的猎物。 张凌端:“怒目圆睁状”。 “哦我把这茬给忘了”陆城一拍脑门,这才后知后觉地摘下了封在某人嘴里的毛巾。 “陆城你个混蛋你他娘的快放开我” 刚一恢复话语权,张凌端就没命地吼了起来。 “继续喊”陆城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那三个已经走了,放心,这儿没别人,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呸”即使身为阶下囚,这位巫符家的传人、桃都剑主依然不改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你想干什么就直说这是什么意思指望我为了迎合你喊一句破喉咙么” “啧啧,果然,这个梗还是太老了”陆城摇摇头,做出了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像这样把高富帅踩在脚下的感觉确实是够爽,所以也由不得他不抓住机会好好享受一下这“逆袭”的一刻。 “你他娘的不是自称身体抱恙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的张凌端已经全无了贵公子的风度,来自“卑鄙小人”的暗算使得他受尽了屈辱,如果那把桃都还在手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砍了眼前这个混蛋。 “没啥,”陆城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我只是闲的无聊,跑来看看你们几个高端玩家捉妖而已 没想到你们的实力真的那么强悍,尤其是凌端公子你,简直是英杰年少举世无双,所以我一时技痒,趁着你刚放完技能眼花缭乱的时候特意冲了出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用手捂住了额头,仿佛十分苦恼,“你居然那么不经打,只是一招就被我放翻了,这就怪不得我了是吧” “你那是偷袭”这句话,张凌端是咬在牙齿里吼出来的。 如果不是桃都的九霄雷光震伤敌人的同时也混淆了自己人的视线,如果不是这小子太过卑鄙无耻上来就用乙醚浸过的湿毛巾捂住别人口鼻,自己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他的手上 “啧啧啧,瞧你这话说得,只能怪你自己防范意识太差了是吧还有还有,不仅如此,你的身体防毒属性也有待提高,才用了这么点乙醚就让你丧失战斗能力了,这要是加大了剂量还了得”陆城咂着舌,“你得感谢我啊,用一场简单的实战轻松就帮你找出了这么多潜在的弱点,相信有了今日一战,日后的伏魔战场上,你将更加的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唉”他捻起了并不存在的长髯,“吾辈又将诞生一位破魔先锋了,念及此,吾甚是欣慰。” “你大爷的破魔先锋啊鬼让你来帮我找弱点啊你才抗毒属性有待提高啊妈的你闻点高纯度乙醚试试啊”张凌端已经快被这厮的无耻给逼疯了,这种程度的说辞实在是忍不住不去吐槽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陆城即刻摆出了一副“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的”面相,“我好心帮你,你还不识好歹来了哪有你这样的人啊” “反而还是我不对了是吧”张凌端睁大了眼睛,所活近二十载,怕是有生之年未曾听过如此这般的逻辑,“话说哥们儿你用乙醚湿巾的手法很熟练啊你这是专业级手法啊你一定是哪条道上混的是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呵呵,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陆城不好意思的捂起了窃笑的嘴。“小弟把你请来这里,无非是想请大哥帮个忙而已。” “这个请字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是哪来的勇气告诉我你是把我请来这里的”一边说着,张凌端还一边拼命的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束缚。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挣扎完全是浪费体力。这货不仅是个用乙醚的好手,还擅长各种死扣。他系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绳结,任是他张凌端自幼修习体术善用骨骼错位也没办法松动分毫。 “朋友,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大家就不能好好谈谈心么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你休想”张凌端当场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个混蛋还真的敢对他做出什么。 “朋友,”陆城的脸渐渐阴沉了下来,“你认真的” “我说了你休想”张公子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 “休想你个头啊”随着一记毫不留情面的爆栗,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墙后张凌端视线的死角走了出来。 “怎么你也”看清楚来人面目后,张凌端的世界观已经濒临崩塌了。 “对就是我指使的”唐月绯的气焰一贯嚣张。 “为什么”张公子的心已经快碎了的差不多了。 为什么会是她她和陆城难道 有句话曾网红一时,说:我不在乎万箭穿心,但是别让我知道里面有一只是你放的。 现在他的感觉就是,万箭穿心下,那个心上人跑来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腆着脸道:“对,那一万支箭都是老子放的” “让我静静”他垂下了头,像是努力刹住了满腔即将喷涌而出的幽怨。 “静你个头啊”唐大小姐一抬手,又是一记响亮的爆栗,“让你帮忙你听到没事情做完了你想静多久静多久”她的语气丝毫没有因为张凌端气场的低落而衰弱分毫,反倒是有种敌愈弱我愈强的感觉,自出场以来便节节攀升。 张凌端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天,目光中是无边的萧瑟苍凉。 这一刻,陆城仿佛才明白,高富帅又如何,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你照样是卢瑟 “看什么看还有你”教训完心碎的高富帅,唐月绯的目光又转向了自我感觉良好的陆城,“我说你有没有点用人都给你绑在这儿了你还拿人家没辙磨磨唧唧半天,非得让我出手给我速度那几个老家伙很快就要回来了抓紧时间” “是是是”陆城连忙点头,开始帮张凌端解开绑住的绳扣。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地位还不如人家张凌端。 “听着,”唐大小姐继续发布着她莫敢违抗的指令,“你给我动作麻利点,我要你再下一次那种上次给陆城特制的摄灵符,马上。” 张凌端麻木的点了点头。 身上的死结解开了,心里的结却成为了永远的痛。他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心房边,有不争气的泪划过。 陆城突然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这份同情,很快便被心魂乃至的强大力量冲击所取代地一干二净。 符咒的下达是转瞬间完成的。 从阳灵摄取,到再次入魔,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历,第二次的过程显得尤为顺畅。 “以我符印,助尔通灵,阴阳离合,全听我命” 暗淡的月光下,一点一点褪去人类外壳的陆城在摄灵符的作用下微笑着露出了泛着银光的獠牙,青紫色的光芒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身后,是一席内蕴涛浪万重的阴气之海。 血隐符,解除 洞形咒,解除 追影灵术,解除 千里追视,解除 随着一点血脉而上的妖力冲撞,昔日几大高手共同布下的监控手段,片刻间,已在陆城的一念下悉数解除。 “喂,你个混蛋小心点啊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来,别到时候玩脱了没能在时限结束前赶回来解咒,那乌龙可就闹大了”再一次看到他妖化后的样子,唐月绯的反应已经远没有第一次那么吃惊。相反,看着这个突然高大起来的男人,她的目光中,竟泛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温柔。 “知道了你个碎嘴婆”陆城笑着答道。对着笼罩s市的无尽虚空,张开了他那由暗夜赋予的黑色翅膀。手中的黑龙一阵震颤,似要化作怒海魔蛟一般挣裂天际而去。 妖化,这是人类之身的他想要与食心鬼抗衡的唯一方法。 有句话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最像女人的时候,就是在她的男人最像男人的时候。 唐月绯觉得这句话完全是扯淡。第一陆城不是她的男人,第二在她的认知中她也向来是如此温柔。多年以后,当陆城再度问起那一晚她眼中的柔情,她的回答一样是充满了鬼瞳一族的特色。 她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废柴,他们不能用来建房屋,也不能用来造船雕工,他们一无是处,但是他们还可以燃烧。真的有那么一天,绝望的火焰遍布大地,他们置身火海无处可躲,他们将微笑着,用自己的生命向这个世界证明,他们的火,会把世界都点燃。 陆城就是这样的废柴。对这个血统几乎等于没有的“冥君”来说,妖化的那个夜晚,就是他燃烧的时刻。所幸,他付出的代价不是生命。 力量。 这就是力量么 好熟悉的感觉啊。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陆城张开了自己的双手,以便更大幅度的拥抱夜空。 s市,集团总部大楼。 负伤潜行的食心鬼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门口处保安的视线,径直冲向了地下的停车场。来自该死的通灵人们的符咒使它短时间内失去了遁形之力,这段通往求生之门的路,眼下竟是如此漫长险阻举步维艰。 没有保安。在路过监控区的那一刹,它楞了一下。 今天的夜里一个保安也没有。 是老板的意思么难道说老板已经知道了自己今晚的处境,所以特地撤去了留守公司大楼的全部保安 妖物没有多想,只是暗自庆幸着加快了速度。 “去哪儿”正当前行,一柄黑色的古剑如天劫雷影般笔直插在了它的面前 “你跑不掉了知道么”来人的影子随剑而至,他的剑锋不改,只是脸上的笑已经比上次见面要冷上了更多。 求收藏求鲜花求票票 第二十八章 尾声 “喂,楚叔。” 卞城王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是张凌端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卞城王道。 “不,”张凌端犹豫了一会,他的声音中显得欲言又止,“我想说,你们大家不用再追击妖物了。” “理由。”楚寒貌似已经听出了些许端倪。 “就是不用了。”电话那头的张凌端微笑,“有人已经去了。” 说完,那边“嘟”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是陆城。”站在卞城王身旁的老道士淡淡一笑,第一个给出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楚天刀反问道。 “很简单,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下在某人体内的洞形咒被强行解除了。”老道士苦笑了两声。 “有点意思啊,”楚天刀附和道,“连行道天师布下的法咒都可以强制解除。” “不难的,”老道士的神色渐渐严肃,“只要他本身的实力强于我就可以做到。” “所以你觉得那小子的实力会强于你” “不是觉得,而是肯定。” 楚天刀沉默了一会儿。于情于理,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卞城王信手一挥,下达了最后指令。 “什么意思”老道士抬头。 “既然如陵端所言,今晚怕是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所以你们先回去吧。” “你呢” “我”卞城王笑笑,“当然是去看看那个实力强于你的家伙咯。”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他在哪儿我不知道,但是食心鬼在哪儿我可是一清二楚。”说完,楚寒打开了随身的手提箱,里边的一只枯骨断臂上,降灵家布下的凭媒锁阴之术还依稀若隐若现。 集团总部,地下停车场。 “你跑不掉了知道么”陆城冷笑着,露出了自己寒光凛冽的獠牙。 食心鬼的脚步停下了。 “是你。”它的声音惊讶中更显一丝苍白。 “对没错,是我。”陆城微笑,“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特地来收回这个应属于我的人头。” “哈哈,”它突然放声的笑了起来,“来试试。” “好啊。”陆城也跟着放声而笑。 剑随心动,天地瞬华斩 黑色的长剑只是在空中划过,转瞬间已化为了阔远绝伦的巨型斩马刀 刀至,枭首,毙命。 在身首分离的结局下,妖物的身形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变形,终于赶在刀锋触及体表的一刻前躲过了弑人夺命的重斩。 脚下的钢筋混凝土中,一道深约数尺的裂纹拔地而起,横贯妖气凛冽,纵横四野八荒。 “跟上次比,你又变强了啊。”妖物冷笑着,双目间闪过摄人心魄的赤色寒光。 “你不也是么呵呵。” 拖着体型再次变更的巨剑,陆城新一轮的攻势接踵而来 “说了你的人头是我的那我就绝不会客气,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毕竟你第一次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那么第二次我一定让你少点痛苦早日归西”陆城近乎癫狂的笑着,如果说食心鬼眼中的是震慑,那么燃烧在他眼中的,就是毁灭一切的狂热。 每一刀,每一剑,在他的手中都像是暴雨之下散落的梨花,生铁碰撞溅射的火星。 所谓快,快不过这一刻的刀锋,所谓狠,狠不及下一秒的剑刃。 “你这个疯子”食心鬼一边后退着,一边不遗余力的伸出双爪格挡着蜂拥而至的剑斩。 从地下到地表,从地面到空中。 无数个方向的相互作用力,每一次对撼过后的风云色变。 如刀般的劲风划过双方的发梢衣角,在无畏者面前,这就是最振奋人心的战歌。 下雨了。 阴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一层层的水幕倾洒而下,在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绚烂中更添了一份朦胧。 陆城笑声已渐渐停止,点点的细雨打在他的脸上,磨去了那份无视一切的疯狂,却打不湿棱角间的狂妄。 心跳,12次分。 他的身上,从颈部以下到腰部以上,一共十二处伤口,有的地方更是深可见骨。 但是无妨。 站在他对面的食心鬼,身上所受之伤,比起他,只重不轻。 他到底还是轻敌了。 从地下车库一路杀到大楼的楼顶,这个曾在他的剑下落荒而逃的妖物今日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看见了他的淡去的笑容,妖物渐渐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这么强” “呵呵,原来是上次隐藏了实力是么” “如果不是主人的吩咐,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么” “是这样啊。”陆城点点头,“那你的主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说起话来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很难听” “陆城”伴随着一声怒喝,妖物的身影再次扑了过来。 攻速,防御,穿透。无懈可击。 手中的黑龙在拉过一道火花弧线的同时传来了一声暴鸣 震 带着利爪上的鲜血横流,食心鬼怎样地冲上来,又以怎样的姿态退了回去。 “隐藏了实力又如何说得好像没隐藏的你就能打得过我一样啊。”陆城笑笑,眼中的轻蔑一览无余。 “呵呵。” 久攻不下,又处于下风,妖物的脸上留下的只有一丝冷笑。 雨,渐渐地越下越大。 陆城当然知道,妖物的所谓方法,无非就是待时间耗尽,等自己完全蜕变成妖罢了。 如意算盘打得一如既往的响,也一如既往的幼稚。 冰冷的雨滴打落在冰冷的剑身上,四散成片片的水花。陆城抬起了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雨中的空气。 心跳,10次分。 他答应过那个人,要在时限耗尽之前赶回去。 女人啊,还真是麻烦。 “还来么”他扬起了嘴角,尽可能微笑着看向了面前的敌人。 “你居然还有体力让我猜猜,该不是妖化的程度越来越深,所以身体素质越来越接近妖族了”食心鬼毫不掩饰的笑着。 “不,我只是意识到,有人还在家里等着。”陆城的身影已经一跃向前,刹那间,手中的长剑再度化为了开山断河的剑斧,大开大合,斩钉截铁“所以我得抓紧进时间,” 食心鬼的眉头突然一皱,挥起了双爪全力格挡 “速战速决” 一剑凌光绝世,横扫山河万里 食心鬼的目光突然飘乱了。 原本还紧紧锁定在视线中的那个人,转眼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然后,凡视界所见,皆一片殷红。 它的眼睛没有了。 连带着,罩在脸上的白色面具,也在这一刀之下蝴蝶般片片散落。 它的双手漫无目的的四处乱抓着,仿佛下一刻,就有什么大敌会从它的身旁袭来。 “面具之后是一片虚无么呵呵。”陆城的轻声地笑着,“现在的你,名副其实的活在黑暗之中。” “再见。”他走到了妖物的耳边,然后把它的身体从32层的高楼上往下轻轻一推。 结束了。 陆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在猛烈的咳嗽下,点点血迹不可挽回的喷涌而出。 玻璃楼顶的下方,那个黑暗所笼罩的办公室中,一双无色的眼睛静静地透过玻璃窗面看着他。弯成月牙的眉眼间,迷人的笑意无声流转。 陆城的眼角余光微微下撇,啐了一口,然后迎着之前食心鬼坠落的轨迹,张开双手一跃而下。 这个妖物口中的主人已经在旁边看了半天了吧。 是的,他能感觉到。 但是感觉到了又能怎样 最后回响在他耳边的还是叶天行的那句话,“你只管除你的妖,办公室里的人,你给我乖乖不要招惹。” 安稳落地后,陆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食心鬼躺在地上的身影。 有一点唐月绯说错了。 黑龙之所以是这妖物的克星并不是说是因为这妖物的前身是死于黑龙之下。而是说,黑龙本身的特性,就是可以通过吸收妖物的妖力不断地强化增强 这一点,也是他刚刚才发现的。 妖化的过程在赋予他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拔高了他的境界,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手中掌握的力量变强了,相应看待世界的视角也会随之改变了。 知道听见黑龙怒吼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把看似连桃都都打不赢的剑为什么能拥有魔剑之名而不落十大名剑之下。因为黑龙,根本就是一件可以不断变强的成长型武器 叶天行曾经说过,黑龙的体型,是与使用者、野心、勇气的大小成正比的。这句话其实已经在是隐晦的暗示他了。 黑龙的剑名,就是。 所有的妖物,只要被黑龙所伤,就可以通过剑体与血脉的接触被不断吸收妖力。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陆城走到了妖物的身前。 “没有。”妖物摇头,它没有一张真正意义上的脸,可是陆城却分明能感觉到它话语中的笑意,“主人要我死,我怎么敢不死呢” “好。” 陆城走上前,一剑插入了它的心房。 随着如洪流般的妖力滚滚涌向剑中,食心鬼的身体也渐渐虚化。很快,如烟尘般,弥散天地,无声不语。 “这是什么”陆城的目光一凛。 在妖物的尸身残留之地,一点金色的反光迅速的吸引了他的眼球。 是一条金色的玫瑰项链。 怎么这妖物也那么爱打扮喜欢戴项链么呵呵。陆城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玩意儿也算是战利品吧 盘算了一下,他还是大方的收起了这点“赃物”。 “出来吧,我的卞城王大人。”陆城笑笑,对着街旁的车辆间罅隙,微微侧过了头。 楚寒也面带着笑容,从两辆车间走了出来。 雨已经小了很多,他的发间,仍带着点点的雨滴随风而落。“你很不错,我收起先前小看你而误下的论断。” “不必了,您还是小看我点好。”陆城轻松地打着哈哈,“您是什么时候到的” “到的时间不长,刚好目睹了你一剑斩妖的全过程。” “好,那么晚辈拜托卞城王大人一件事了。”陆城道。 “什么事,说吧。” “向上级汇报时,请说是我一路追击妖物,却没能想到力不能敌,反被妖物所制,在生死关头,是卞城王大人刚好赶到,救了我一命,连同妖物一并斩杀。” “为什么”卞城王不解。 “很简单,因为人怕出名猪怕壮”陆城摇着头,大踏步的走向了路边。 “站住”卞城王的语气骤然严肃,“你以为我和那老道士是一路人么今天的所见所闻,我会向上级如实汇报。我只想说,如果你因为某些事情对通冥殿产生了误解的话,希望你能稍稍改变一下你的看法。关于之前对你实行监控的事,我以卞城王的身份对你表示抱歉,但是希望你能理解。对于你在这次除魔事件中所立下的功勋,我会向上级提出申请,绝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公。” “呵呵,卞城王大人,你好像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啊”陆城回过了头,“我当然不是质疑你们通冥殿的办事效率与公平,我只是想安安分分的做个小人物。如果您真的要如实禀报,我无话可说,反正今天发生的事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看见,大不了我就散布点小道消息,说是我们的卞城王不爱慕功名,强行把这份功劳安在了我的身上” “笑话,”楚寒冷笑道,“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么” “卞城王向来有一说一,公正无私,正常情况下,这种毫无动机可言的事自然是没人相信的,”陆城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不过我要是对外面说我是您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 “你”高高在上的卞城王何时见过这等无赖,一时想反驳,竟语塞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所以,怎么汇报,您自行决定”陆城得意的鞠了个躬,然后潇洒离去。 把玩着刚到手的金项链,又逗了一下这位老实巴交的卞城王,此刻的陆城可谓是心情大好。 “等等。”楚寒的音调突然变了。 “嗯”陆城又一次回过了头,还要玩什么花样哥你注意点我赶时间好么我身上的摄灵符还没解啊陆城差点没吼回去。 “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真正一回头,陆城才发现,此时的卞城王脸色已是阴沉的可怕。 “这个”陆城举起了手上的“赃物”,“项项链啊” 下一秒,陆城只感觉到了一股劲风掠过了他的身旁。 卞城王的楚寒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跨数米之距从他的身旁冲刺而过,纵使是他妖化过后灵敏度大幅提升的身躯,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谁给你的项链”卞城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陆城这才发现,前一秒还被自己抓在手中的金色玫瑰项链,现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去这算公然抢劫么 “叔你别闹了好么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还给我好吧”眼见刚到手的东西被夺,陆城随口一扯,也没顾得上什么避讳,直接就把项链的归属权安到了自己的头上。 卞城王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之后,他身披银色风衣的身影便随夜风一起消失在了寒冬细雨中。 “卧槽”陆城张大了嘴,看着某人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真的是无话可说。 “不过我要是对外面说我是您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 “叔你别闹了好么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还给我好吧” 高楼顶端,楚寒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玫瑰项链。而陆城的那两句话,则是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他的耳边。他的目光盯着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每一盏灯,像是回望,像是搜寻。 玫瑰的最外层花瓣,一个“寒”字以灵雕之法细细镌刻,时隔多年,依然未变,像是要用自己的存在向时光做出一份同属两人的证明。 那个人的项链。 所以说陆城其实是自己的儿子是么 风声不语,雨声不言。 谢谢谢谢baoyanieyan兄弟的贵宾票,谢谢 喜欢的朋友们点个收藏吧谢谢群号:222848464 第二十九章 幽灵列车(一) 雨后天晴。 一夜的缠绵细雨后,s市又迎来了全新的早晨。没有妖祟,没有祸乱,久违的宁静与安详再一次眷顾了这座接海临江的繁华古城。 卞城王走了。 在食心鬼除去后的离开,顺理成章。 正如他来时的默默无闻一样,他的走,依然是那么悄无声息。仗剑而来,伏魔而去,这份意蕴,倒颇有点古时豪侠的意味。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侠肝义胆的阎君,在针对此次事件的对外宣告以及上级通报中,却完全背离了他一直以来坚守的“实事求是”准则。 面对着广大通灵人群众求真相探幕后的渴切眼神,他的回答是:通灵人陆城一路追击妖物,却没能想到力不能敌,反被妖物所制,在生死关头,是自己刚好赶到,救了他一命,连同妖物一并斩杀。 陆城是带着笑抽的表情听完这一说辞的。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向来刚正不阿的卞城王居然会干出和老道士一样的事。 他不知道楚寒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是良心发现被自己不求功名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动,也许只是单纯的害怕自己对外宣称是他私生子,但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在最后的结果上,这位老实巴交的卞城王大人还是帮了他一把。 当然,要说这套陆城信口胡编出来的答案没有人质疑,那也是显然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一直在家用千里追视的唐老,和掌握着追影灵术的孟远河,陆城在妖化之前的举动,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光凭这厮在猎妖当晚做出的种种异常举动,是个人都能猜出来事中必有猫腻。 但是猜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知道现场状况的,除了陆城本人和卞城王,估计就只有已经挂了的食心鬼和大楼顶层那位不可捉摸的“主人”了。 同一阵营内,陆城不说,卞城王楚寒不说,食心鬼到底是谁杀的,谁又敢拍着胸脯说一句我肯定 所谓的“是非莫辩”,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临走前,卞城王特地私下看望了陆城。 没别的事,就是为了把那条被某人无耻冠以“母传”之名的项链还给他。 那天的风很暖,冬日的微阳照过城中的草木。 卞城王的表情很奇怪,少见的祥和中透着一股怪异的愧疚。 他布满厚茧的手轻轻地抚过陆城的头,说让他多多保重,父母不在身边在外求学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陆城错乱地笑着,心说呵呵叔你这是吃错药了是么 当然,再怎么吐槽那也只能放心里,毕竟人家是长辈,怎么着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于是陆城也跟着摆出了一副谦虚中透着感恩的表情,说我要是有您这样的父亲该多好。 卞城王一听来劲了说此话当真 陆城一愣,当真当真 于是卞城王大人就带着祥和中透着慨然的表情,挥泪而去。 陆城一边心说哔了狗了,一边也跟着挥起了手告别。委实是自身演技不过关,没能学人家卞城王挤出两滴“丈夫离别泪”,不然他有绝对的自信能把这场莫名其妙的长亭送别演成父子版的“十八相送”。 和暖的日光映在了金色的玫瑰项链上,映出了往事,也映出了流年。 长龙般的高铁在高架上飞速驶过,车窗里投影出的楚寒带着淡淡的微笑,目眺过这座物是人非的故城,直到身影远去。 儿子已在临死前见到了父亲,父亲也如愿的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错过与相遇构成了人生,偶然与巧合交织为命运。 世间诸般,也就如是而已。 就这样,这场因为多天前一次不彻底的百鬼迎亲而引发的闹剧,终于迎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尾声。 王晨死了,事务所没能救得了他的命,却白白收了他的一栋别墅以及一笔不菲的定金。 事后,在唐月绯和陆城的共同商议下,这笔不该接受的钱财被两人以王晨家属的名义捐给了慈善机构。 如此,心安理得。 好在,为做表彰,通冥殿的高层们特批了一笔更为可观的奖金下调给了“流落民间的通灵人”唐月绯和陆城。这样看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事务所的业绩还算是保持了盈余。 当然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能让一毛不拔的通冥殿张嘴,这件事里面人家卞城王自然是没少做出贡献。 陆城的想法比较单纯,这次猎鬼行动的全部功劳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拿的,到头来名声却全算在了他楚寒的头上,付他一笔封口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在以唐月绯为首围观群众看来,这事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卞城王大人有意思啊先是来了s市以后指名点姓要见陆城,再到除魔之夜的舍身相救,回到总部以后还不忘发人家一笔抚恤金。这情况明显不正常啊谁知道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杀完食心鬼过后,四下无人夜阑人静的你们有没有趁着月黑风高做出什么肮脏的那啥交易 不过猜测归猜测,就算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也不会有人闲的胃疼跑去问两位当事人。 所谓的谣言,指的就是这种大家私下传的不亦说乎,却从来不会有人傻到跑去求证的东西 摆脱了一轮遍及全城的恐慌,专门负责处理相关灵异事件的警方也仿佛收到了来自通灵人之间的消息,第一时间对外宣布了前些日子挖心案的了结。 在度过了几天的过渡期后,被视作正常生活节奏的忙碌重新接手了整个s市。 商贸、服务、农产、工业,一切因为情绪低落而减产甚至停产的生产活动也再一次回到了正轨。人们不知疲倦的工作,乐得其所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资本扩大再生产中,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笔又一笔全新的财富。 而在经历了一次“大生意”之后,长安街221号的灵异事务所,也终于迎来了另一个“冷淡季”。唐月绯啜着杯中的拿铁,望着日渐冷落的门庭。像这样等待着时光老去,是她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 “诺”陆城递上了手中的信封,略带讨好的微笑着看向了自己的老板娘。 唐月绯诧异着接过了信封,这才发现了里面是一张请假条。 “怎么,这就干不下去了老实说在我这工作貌似一个星期有七天都是在休假吧”老板娘无奈地笑了笑,却还是不忘在假条上签了字。 “不是这个意思,拜托你看清楚假条上的内容再签好吧”陆城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年假年假啊老板娘” 摆在办公桌上的台历在风的吹拂下一页页的翻阅,唐月绯这才无力地意识到,原来那个延续千年阖家团圆的日子真的已经乘着白驹匆匆而至。 要过年了么 真快啊。她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自嘲,又像是心酸。 “你们学校放假了” “当然。”陆城点点头。 “回家的车票买好了么” “买好了。” “行,那你好好回去过年吧”她对着他灿烂一笑,递过了信封,不再说话。 如果一个透着无尽阳光的微笑发生在一个阴暗的场合,那么这份明媚,多半是为了掩饰忧伤。 陆城已经大致闻出了什么不对劲的气息,“怎么,你不回家过年么” “不了。”唐月绯笑笑。 “为什么” “您老管得略宽啊。”唐大小姐微笑着诠释了什么叫“面露不善”。 “额了解了解”陆城点头擦汗。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你没地方过年的话不如跟我回家吧正好我却个女朋友回家过年,但是想来这种情况下他要是敢这么说怕是会直接被人家手里那杯滚烫的拿铁当头浇死,所以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荷尔蒙,让这位单纯的少年郎得以逃过了咖啡泼脸的结局。 陆城的老家,还远在a省w市的一个小镇。 作为省份,地处中部的a省本身就算不上富硕繁华,更不用提其下的w市了。对于这种类似“偏远山区”的存在,高铁这种高大上的交通工具往往是不通行的。想要回去,最好的也是最省钱的方法就是火车。 看着手里的动车票,近乡情怯的陆城也是一阵难得的轻松。 简单的收拾好行李后,在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陆城就准备好了踏上回家的路。 夜,20:30。 陆城看了看腕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小时。 临近春运,也只有这种末班车的票才比较好抢。他苦笑了两声。兜里的手机已经随着白天一天的持续高强度工作而待机罢工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只能在候车厅与随手边厚厚的旧报纸杂志为伴。 陆城皱皱眉,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旁边看着报纸的老大爷微微一笑,能在候车厅手机没电不设闹钟的情况下安然睡去,这位也算是世间少有第一人了。 抱歉啊,因为绯雪的存稿方面出了一点问题,今天的三更可能不能保证了,不过我尽量保证两更好吧确实的更新数会在日后补上 还有要和烈焰妹子说一声,你的评论我已经看到了,但是可能其中涉及某些别站内容导致网站评论区的巡查员删除了那条评论,但是放心,你的书我已经看过,并且都给了长评 最后,我想说,绯雪的评论区永远欢迎像你一样的读者 最后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谢谢啦 第三十章 幽灵列车(二) 陆城做了一个梦。 梦里白色的列车驶过长长的黑暗隧道,耳旁依稀有歌、有笑,其乐融融。 隧道的尽头,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在轨道边玩耍。她说,来追我呀,来追我呀,然后牵着长长的红色裙摆,跑到了铁轨的中央。 陆城在车头的玻璃窗内拼了命的朝她挥手,让她赶紧躲开,可是小姑娘却一直不闻不问。 终于,在列车驶出隧道的那一刹那,飞溅的鲜血染红了黑色的铁轨。冗长的车厢一节一节碾过她的尸身,车上的乘客却有说有笑,自在惬意的享受着这趟平稳的旅程。 冰冷的怨念一瞬如潮水般漫上了他的全身,耳旁的歌声突然变成了凄惨的童谣,如丧歌般一圈又一圈的回荡。 “来追我,来追我,列车之下我藏身,莫回头,莫回头,赤色铁轨血染红;轰隆隆,轰隆隆,节节车厢身上过,来追我,来追我,有了伙伴不寂寞” 靠在候车厅长椅上睡着的陆城突然惊醒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 适时,一辆列车刚好停站。听着广播里的通告,又看了一眼腕表确认现在时间是21:30的陆城毫不犹豫地提起了行李,走上了列车。 莫名其妙的梦。他呵呵的笑了两声,加快了步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梦,不过毕竟回家在即,再大的渗人也比不过那一缕思乡之情的热烈。 大概是自己昨晚太兴奋了导致没睡好吧,呵呵。 进入车厢后,对着车票上的座位号,他很轻松的便找到了自己此行的位置。 对没错,还是托春运大军的福,这一站的陆城同学没能抢到卧票。好在s市到a省的距离并不算很长,火车的话也就十个小时不到,要不然的话,坐在座位上坐几十个小时这种事真是光想想都让人臀部痉挛。 入座后,他习惯性的扫视了一眼四周。 出人意料,这班预想中应该里里外外挤满了人的列车并没有显得很拥挤。相反,乘客间三三两两的坐着,甚至还有几个座位上空空如也无人问津。也许是因为这趟是末班车,也许是距离真正的春运大潮还有那么两三天。 陆城皱了皱眉。 很奇怪的感觉,从他踏上这趟列车开始,这种不可名状的压抑就一直阴云一般蛰伏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却又感觉每个地方都有问题。从车上的乘客,到车间的摆设,无一不散发着一种类似陈年古物的腐朽气息。 肯定是上前那个噩梦给闹的。他这样想着,摇头笑了笑。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臂。在那里,除了鬼王印的冥君图纹,还有着一条盘旋于上的龙形纹身。 黑龙作为管制刀具,是根本无法通过火车安检的。但是这把剑的命运已经同陆城紧紧交织,让陆城丢下这把剑,这是不可能的事。 而名剑的“隐态”设定,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难题。卞城王能够做到将霜泣化为一道寒光纳入体内带上高铁,陆城同样也可以做到将黑龙变成龙形纹身刻在身上。 大约是从那次百鬼夜行过后,在感觉到危险时摸一摸身旁的黑龙就已经变成了陆城的习惯,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穿着白色衬衫,带着金边眼镜,手里抓着一份不知道哪天的报纸,正在那读得津津有味。 陆城长呼了一口,手机的电量已经消磨在了他白天一天的打发时间中,列车上没有电源,他的手头也没有充电宝,果然上车后睡一觉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于是在脚下平稳的行驶中,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他再一次闭上了眼。 黑暗。 置身无尽深渊的黑暗。 有一重又一重的光影在他的视网膜前自上而下走马观花一样行过。 他突然听见了细细的说话声,窃窃私语,微不可闻。 “大叔您刚才听见什么声音了么”他睁开了眼,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对面的中年男人。 对方放下了遮住整张脸的报纸,“我刚才一直在看报,什么也不知道。” “您确定刚刚不是您在说话么” 对方被他的这一反应逗笑了起来,“小伙子,别逗了。”说罢,继续读起了手中的报纸。 陆城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一阵严肃。 不对。 有什么地方错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左手的腕表。 21:30。 他使劲的摇甩了甩手臂,表盘上的指针纹丝不动。 呵呵,张凌端送了他一辆豪车,叶天行送了他一把名剑,食心鬼送了他一条项链,但是到头来这些人却忘了送给他一块好表。 现在这种悲催的小概率事件真的就发生了,这块地摊上几十块钱买来的劣质石英表在陆城最需要它的罢工了。 不管不管,睡一觉,明早一醒来就自然到家了。 陆城安慰着自己,仍旧闭上了眼睛。 说话声。 还是那种细细的窃窃私语。 只要一闭上眼,它就会悄然而至,如同夜中的风一般,无孔不入。 忍着来自颅内的高压,陆城强迫着自己去听清那些声音到底说的是什么。 是笑声。 “来追我,来追我,列车之下我藏身,莫回头,莫回头,赤色铁轨血染红。” 他听清楚了。 一瞬间,来自梦境与现实的双重威压同时刺激着他神经。座位上的陆城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大叔你确定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么”他双手撑着桌面,血丝满布的双眼几乎已经逼上了对方的金边眼镜。 那中年男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无尽邪魅,像是深渊,又如黑洞。 “你是说,列车之下我藏身么” 没有等他的话说完,匕首态的黑龙就已经架上了他白衬衫下的脖颈。 “你,是,谁”陆城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之所以会感觉到不对劲,那是因为这辆列车从里到外全部都充满了妖气 对方冲着他呵呵一笑,转眼间,连人带行李已经消失在远处。 再回过头,整间列车上上下下,已经空无一人 陆城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列车的车头。 没有乘务员,也没有乘客。从车厢到驾驶室,这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片刻前还坐满了人的列车,这一秒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驾。 火车过隧道了。 在黑洞洞的隧道里,陆城终于走到了驾驶室。同样,列车长的位置也是空的。 透过玻璃车窗,他能清楚地看见隧道尽头的铁轨上,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在车灯的照耀下静静伫立。他拼了命的挥手大喊,示意她赶快离开,对方却只是静静微笑,旁若无闻。 列车驶过了。飞溅的鲜血染上了黑色的铁轨。 这一刻,陆城浑身冰凉。 火车厢一节又一节的碾过小姑娘的尸身,在火车明明应该没有感觉,陆城却分明感受到了每次车轮轧过小女孩尸体时的颠簸。一下,两下,像是冰冷的心跳。 他麻木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是自己的梦变成了现实,还是说现在的自己只是和先前一样还是在做梦 一抬头,那个身穿白色衬衫,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还是坐在他的对面,认真的读着手头的报纸。 “大叔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我刚才一直在看报,什么也不知道。” “你确定” 对方被他的这一反应逗笑了起来,“小伙子,别逗了。” 说罢,他继续拿起了刚放下的报纸。 没有了。 先前所感受到的妖气,一时间已经无影无踪 车上的乘客三三两两的坐着,甚至还有几个座位上空空如也无人问津。 是梦么 陆城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腕表,21:30。 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这时突然响起。 陆城的脸转了过去,他看见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座位上,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女孩安静地伏在桌子上,手中的铅笔在纸上不停描绘。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还是没有正眼看过来,不过看到她微微抬起的侧脸,陆城大致还是判断出了她的容貌。 “为什么”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在桌子上几番寻找后,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摸出了一块小小的橡皮擦,“因为啊,这座列车,可不是给活人上的。” “那么你呢也不是活人么”陆城走到了她的对面,径直坐了下来。 “我当然是。”对方放下橡皮擦,抬起了头。 看见她脸的一瞬间,陆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漂亮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形容词。 在s市求学的这半年,他自认美女还是见过几个的。但是市面上所见的那些女生多半是化妆后女神,水分含金,无人知晓。 真正的素颜女神,从小到大他陆城只亲眼见过两个人,一个是唐月绯,一个就是千魇无常。 前者是动人,后者是成熟。 而如果非要给眼前这个女生加上一个类似的标签的话,陆城的答案是:清纯。 抱歉,过了那么久,终于赶上了这星期的作业是多了一点,不好意思哈 还有剩下的那一张我日后一定补上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群号:222848464 第三十一章 幽灵列车(三) “哦你是活人么”陆城问。 “当然。”女孩微笑。“有什么疑问么” “没什么疑问,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个鬼故事。” “说来听听。” “有一个男生晚上要坐公车回家,可是因为他到站牌等的时候太晚了,他也不确定到底还有没有车,又不想走路,因为他家很远很偏僻,所以只好等着有没有末班车。他正觉得应该没有车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处有一辆公车出现了。 一上车他发现这末班很怪,照理说最后一班车人应该不多,因为路线偏远,但是这台车却坐满了,只有一个空位。而且车上静静静地没有半个人说话。 “他觉得有点诡异,可是仍然走向那个唯一的空位坐下来。那空位的旁边有个女的坐在那里,等他一坐下,那个女的就悄声对他说:你不应该坐这班车的。 “他觉得很希奇,那个女人继续说这班车,不是给活人坐的,你一上车,他们车上的其他人就会抓你去当替死鬼。 “他很害怕,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那个女的对他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于是她就拖着他拉开窗户跳了下去,当他们跳的时候,他还听见车里的人大喊大叫着竟然让他跑了的声音。等他站稳时候,他发现他们站在一个荒凉的山坡,他松了一口气,连忙对那个女的道谢。那个女的却露出了希奇的微笑:现在,没有人跟我抢了” “呵呵。”听完所谓的鬼故事,女孩儿反而笑了起来,“所以你觉得本姑娘很稀罕抢你咯” “额”陆城擦擦汗,“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拜托你找面镜子照照自己好么。”女孩摇摇头,翻了一个正宗的白眼。 “我去你这说话怎么跟我们家老板娘一个风格就不能委婉点么”陆城扶额。 “好了斗槽斗完了,还是说点正事的好。”女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画笔,“陆城是么” 听到这话的瞬间陆城整个人一愣“你怎么会认识我” “因为我认出了你手上的黑龙剑”女孩继续翻着白眼,“按照通冥殿的职位级别,你应该叫我一声画鬼无常大人。” “哦”陆城恍然大悟,然后下一秒就跟着套起了近乎,“我当是谁,如此超凡绝世、赫赫风姿,原来是画鬼大人久仰久仰” 不得不说,能在这样一趟幽灵列车上碰上同一阵营的自己人,这种亲切感实在是太强 “马屁拍的不错。”画鬼无常冷笑。 “不是马屁句句肺腑”陆城拍着胸脯,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唐月绯不在身边,孤军奋战的自己基本上就跟个战五渣没什么区别。好不容易碰上个画鬼无常,还是个这么清纯漂亮的妹子,这么好的抱大腿机会,傻子都知道不能放过“不过话说回来难道说我这么出名么光凭一把黑龙剑无常大人您就能认出我来” “你想多了,呵呵,”人家画鬼无常很明显并不准备买他的帐,“并不是你有名,而是前些日子你们s市的大妖食心鬼太有名了,我们无常这一级别,也是通过卞城王的表彰才知道了你这么个小人物的存在。” 说“小人物”这三个字的时候,画鬼无常特地用了重读音节。 陆城撇撇嘴,心说什么叫小人物老子的血脉说出来吓死你知道么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无常大人所统辖的是哪一片地域呢” “a省。” “巧啊我也是a省人这次刚好是要回乡” “那你还真是不走运啊,偏偏上了这样一辆幽灵列车。”画鬼无常微笑道。“所以你如果你还想早点回家,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跟在我旁边别捣乱,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第二,直接回家。” “卧槽这第二个选项是什么鬼怎么我还能直接回家么” “我说的是回老家即上黄泉。”画鬼无常继续面带微笑。 “额好,我选一。”几番交涉,陆城总算是适应了这位无常大人的说话方式,于是,他也保持了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的保持了顺从。 “很好。”画鬼点头。“现在,我要把我知道的关于这趟列车的事情完整的告诉你。” “洗耳恭听。” 画鬼无常长舒了一口气,开始了她的讲述。 “故事的起因,还得追溯到十年以前。 “相信已经见识过这间车上灵异事件的你已经有了一点大致的直观感触。十年前的某一天,一位小女孩在这趟火车必经的轨道上遭遇了事故。事发当时,她正在铁轨上玩耍,却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隧道中冲出来的列车,最终,整个人死于车下。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重要的是,因为当时这趟车上列车长的疏忽,在事故发生前后,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葬身于车下。她在铁轨上被一节一节的车厢碾过,而车上的人却有说有笑的享受着他们的闲暇时光,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踏过的是什么,没有惊恐,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人发现。 “她的尸骨是在第二天被人发现的。 “因为多节车厢的碾压,被发现是,那甚至不能算作一副尸骨。因为留在铁轨上的,只有和黑红色铁轨融为一体的一片血污。 “怨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从那天开始,每年,都会有这样一趟列车驶过,载上那些迷途之人,在这条被人遗忘的铁轨上渐行渐远。” 陆城眯起了眼,喃喃自语起了那段梦中响起的童谣,“来追我,来追我,有了伙伴不寂寞。” “大概是被人遗忘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吧,”画鬼无常苦笑了两声,“你所看到的这趟列车上的乘客,全部都是曾死于这趟幽灵列车的亡魂。你,是又一个。”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儿”陆城反问道。 “大概是这趟车上怨念太重了吧,”画鬼耸耸肩,“本身来往于a省和s市之间,每年的我总能感觉到这条路上的森森怨气。既然从a省经过,我想我就有职责对此事进行处理。在这股莫名力量的牵引下,随着实力的增长,这些年的我渐渐开始了对这件事情的调查。而这一年,就是我准备亲自上车一探究竟的时刻。”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先找到那个小女孩的怨主本体吧,毕竟这样才好下手。”画鬼无常收起了桌上的素描画,借着这一空隙,陆城才完整看见了她所画的内容,那是一条青黑色的铁轨,轨道上,白色的列车飞速驶过,而铁轨中央的小女孩惊恐无助的看着面前突然驶来的庞然大物,画风之犀利,笔触间,一股令人身临其境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身在现场,那是该有什么样的水平,才能光凭想象就画出这么逼真的画这就是她叫“画鬼”的原因么 陆城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有什么具体的进展么” “抱歉,进展什么的,还真是没有啊”画鬼吐了吐舌头,“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靠画画来打发时间了。” “卧槽敢情说了半天,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是吧” “喂喂喂你好意思让我说话委婉点”听到陆城这么一抱怨,她反倒先不高兴了起来。 “不行不行,再这么困下去必死无疑,”陆城摇了摇头,“想点办法,至少得先做点什么。” “比如”画鬼无常“呵呵”一笑,“当然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在这里的时间是完全停止流动的,所以你倒是不用担心赶不上回家的车或者是在这里困死饿死的情况发生。有什么好主意不妨直说,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只要在列车停站之前,你可以慢慢想。” “列车停站之前什么意思到站了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变成和车上其他乘客一样的亡魂。” “我勒个去”陆城扶额,“好,那我们能不能试试强行突破” “你什么意思”画鬼问道。 陆城淡淡一笑,一条龙形纹身在手臂上盘盘而动,转眼间,一把黑色古体长剑已是赫然在手。 画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试图以魔剑黑龙之力,强行破坏整座列车 “斩” 陆城轻声一喝,一道吞噬光芒的黑色剑气应声而发,朝着铁铸的车顶,行分合之力而去 这是在吸收了食心鬼的妖力之后,魔剑黑龙得到进化衍生出的第一个魔剑技。虽然只是单纯的剑气,而且还存在着长达十二个小时的冷却时间,但是毫无疑问,在陆城的这个实力段,强大的威力已经完全足以弥补它在各方面的不足。 他感觉的没错,这把魔剑,确实是一件可以依靠吸收灵能而不断增强的成长型装备。 伴随着一声金属撕裂的尖利响声,一道一米长拇半指宽的豁口在列车的顶棚上应声而开。 但是还没等到陆城比出胜利的手势,整个车厢内的异动就随着列车的损坏陡然而生 那些坐着的乘客站起来了。 他们麻木的脸上突然散发出了浓郁的鬼气,一双双怨气森然的眼睛,同一时间盯上了站在豁口下方的陆城 “呵呵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他干笑了两声,冷汗直流的看向了同样表情的画鬼无常。 感觉绯雪的鲜花好少啊那些同样点击的朋友们鲜花都已经上百了略羡慕。有鲜花的朋友支持一下吧 喜欢的朋友记得点个收藏哦 第三十二章 幽灵列车(四) 异变突生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车厢内的亡魂全部躁动了起来 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四面八方亮起,阴冷的气息如渐渐涨起的潮水般蔓延。 陆城咽了口唾沫,稍稍环视了一下四周。 “现在怎么办”他看向了画鬼无常。 画鬼无常带着一脸恨不得拍死这货的表情扶起了额,即使没有开口,陆城也听得出来她的画外之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跑” 她喊了一声。 会意的陆城第一时间已经牵起她的手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整个车厢内的乘客也跟着一起发动了攻击 “天星咒星云火雨” 双手剑指一比,来自画鬼无常的咒术已经出手。 随着令符所下,道道星火自她纤长的指间流星般迸射而出,散落在亡魂的身上,有如子弹打穿玻璃般激起了片片灵能碎花 站在她身前的陆城见状,也迅速的开始切起了前排,手中的黑龙运斤成风般飞舞,所过之处,黑色风痕弥漫不散。 “走” 在前后方各自扫出了一片空档后,两人一声知会,心照不宣的向前方的车厢推进了战线。 但是没完。 一个车顶豁口的打开,就像是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倾倒,引发的,是一节乃至正趟列车的连锁反应 所有的乘客都变了。 在猛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不属于这个世界后,这群无辜的亡魂毫不犹豫的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论单个实力他们不强,但是蚁多咬死象,这个规律放在任何场合都是不变的铁律法则。 一整座列车的亡魂加在一起,还是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中,就算是强如卞城王的大通灵人在此,怕是也逃不了一个饮恨当场的结局。 所以这个时候的撤退反而是最好也最聪明的决策。跟一群苍蝇蚊子一样的敌人硬碰硬,那是纯粹的找死行为。 同样,在逃跑时,方向也成为了一个重要问题。 两人本身所处的车厢位置靠后,如果选择了向后跑,一旦被逼到了尾节车厢,前排的堆积如山的敌人一拥而上,那么绝对是死路一条。如果说整座列车上还有一个地方没有这些乘客亡魂,那么只有地处最前端的车头,也就是驾驶室 画鬼无常很明显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她在逃跑时也冷静的选择了最优策略。往前走,面临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少。 但是她显然没有想到,越往前走,碰上的亡魂等级也越高。 也许是整座幽灵列车之主那个小女孩的恶趣味设定,也许亡魂界也如生人界般市侩有实力的座位靠前,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越往前走,他们面临的“暴动乘客”也愈加强大。 “接下来怎么办”陆城一剑插入了面前这个亡灵大汉的胸膛,借着这一刻间隙问道。到底是灵体,除了能被黑龙砍到,刺杀时基本上一滴血都看不见。 “接着往前走,一直冲到驾驶室,在那里应该能获得暂时的安全。”一边说着,画鬼无常一边驱使着令符以“穿魂刺”摧毁了另一面袭来的亡魂。 “好。” 得到了明确地任务指示,陆城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起来。 难以想象,如果是近两个多月前的自己站在这里,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害怕百鬼夜行他都经历过不止一次了,这样的场面还会感到心惊么这种对战灵体的战斗,越打,只会让他越冷静。 两次妖化没能带给他持续长久的力量,却带给了他那份面临强敌处变不惊的心态。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那种境界以后,面对任何危险,都不足以产生心理防线上的崩溃。 相比于一旁实力强大咒术爆发如同机关枪的画鬼无常,陆城的手段明显低端了很多。他没有炫丽的战技,也没有层出不穷的咒术切换,就连唯一能够拿得上台面的魔剑技,也在先前的强行作死中消耗了一天两次的充能。 但是自始至终,哪怕是碰上了再可怕的敌人,他脸上的淡定也没有变更过分毫。 这一点,让画鬼无常尤为侧目。 的确,对于她这种统辖一省之地的无常来说,他陆城完完全全只能算是一个小人物,甚至除去了“黑龙剑主”这一身份后,他这样血脉之力稀薄的野狐禅连个人物都不能算。但是就是这样一个长相不突出家世不突出血脉不突出好在椎间盘也不突出的人,却能得到十殿阎君之一卞城王的如此垂青。 身为当事人的陆城可能不知道,但是身为直属通冥殿的无常的她却一清二楚,在回到了通冥殿之后,卞城王楚寒亲手签发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冥王令”这种代表了阎君之位的最高令牌,不仅象征着调配千军的职权,更主宰了一系脉裔的传承在“冥王令”上签下陆城的名字,相当于直接昭告天下,在他楚寒退职之后,卞城王一位,将传于陆城 这是未死先立的遗诏,也是宇内心照不宣的加冕。 自此以后,生灵两界,都要明白,陆城,不仅是s市一间小小事务所的员工,也是多年后统系天下的阎君。 这条消息自上而下,在无常这一级别就已经被完全封锁了。 陆城不知道,闲散的通灵人也不知道。但是遍及九州中原的各大无常却是早已收到了来自通冥殿的指示。 呵呵,这种程度的保护,真是说他不是卞城王私生子都没人信啊。 看着他那副有些力不从心却又不改从容的样子,画鬼无常不禁摇头苦笑了两声。也许吧,也许他真的有些特殊的地方,只是自己看不出来而已。 一路披荆斩棘,两个人终于凭借着强大的火力掩护和精准的遗漏补刀赶到了驾驶室的最后一道门前。 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陆城拉开了驾驶室的铁门,在两人全部进入后,重重一摔,封死了这最后的出口。 “呼”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拄着黑龙靠门一屁股坐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画鬼无常在他的身旁坐下,也是轻微喘着气问道。 “还行,最后的两节车厢基本上是在一群胳膊的撕扯中趟过来的,”他笑道,“好在这些只是没有实体的亡魂,要不然杀了这么多,喷出来的血浆肯定得废了我这身衣服。” “让你那么鲁莽要不是你强行破坏整座列车,我们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怪我咯”陆城笑笑,下一秒,他仿佛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稍稍停顿了一下后,整个人的表情一阵怪异,“等等,你是哪家血脉” “当然是敕令家啊,哥你别告诉我你一个通灵人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画鬼无常一边比了个施展令咒的手势,一边翻了个白眼。 “敕令”陆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想看还是没再说什么。 怎么竟然是敕令么 “有什么问题”画鬼问道。 “没什么。”陆城皱着眉干咳了一声,把视线投向了时下所处的环境。 如画鬼所想的一样,整个驾驶室内是空无一人的。 透明的玻璃车窗映射出列车正前方的景物,不可视的黑夜,仿佛穿行在无尽的黑雾中。 片刻前,陆城就是在这个地方目睹了小女孩死亡的全过程。 他走到了列车长的驾驶座前,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突兀的白纸,上面依稀的字迹,看上去很像是留给他人的一封书信。 陆城突然睁大了双眼。 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的。 画鬼无常很快便意识到了他的异常,一个箭步已经冲上了前拿起了座椅上的白纸。于是很快,几行草草的字迹便呈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那个女孩已经控制了整座列车。 “她的怨念一天不平息,这趟幽灵车便一天不会停下。 “越来越多的人遇害了,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 “但是很遗憾,我不是她的对手。 “那个女孩,她生前是继承了冥族之血的通灵人。死后,降灵家的血脉之力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灵魂力量。 “我没有办法取胜 “所以后续的通灵人们,请一定找到办法救救无辜的人 “想办法停下列车,然后找到本体 “契机藏在童谣中” 画鬼放下了纸条,脸上的寒霜又凝重了几分。 这几行字写的很草率,最后那几句,甚至连潦草的连字都不能算。没有人知道留下边条的人在写字时遭遇了什么,只是通过纸上那纷飞的笔画间透出的急切与无助,一阵胆寒之意已经越过纸面无声袭来。 “也就是说曾经也有通灵人的前辈来到这里试图降伏过那妖魔是么。”陆城喃喃自语。 画鬼无常点点头,“看上去是的,而且我们知道了,那小女孩生前也是一位继承了冥族之血的通灵人。” “契机,童谣,通灵人,列车”一个个串联着整件事的关键词汇在陆城的口中念出。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近在咫尺,却始终差了那么一步,让整个故事背后的真相水落石出。 是自己遗漏了什么么 从头到尾,自上车开始,所经历过的一幕幕场景再次回放在了陆城的脑中。 s市到a省的列车,十年前的亡灵,红衣服的小女孩,通灵人,敕令,降灵,童谣。 还有,画鬼无常。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有鲜花有票票的也不妨支持一下啊 谢谢 第三十三章 幽灵列车(完) “很多时候,一些漫不经心地说话,一句不经意的感概,可能背后就会包含着什么秘密。你之前经历的一些事情,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其实到后面,就会渐渐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不要小看你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 这几句话是唐月绯对陆城说过的。 到现在,陆城仍然不清楚它的具体出处,也许是那位鬼瞳家的大小姐有感而发,也许只是自己的老板娘道听途说现学现卖,但蕴含在这句话本身中的真理性,却毋庸置疑。 是这样的么 画鬼无常,通灵人,列车,还有十年前的小女孩。这几件事情之间原来是这样的么 呵呵,他最后看了一眼留在驾驶室中的字条,长舒了一口胸中的气。 差不多了。 “契机藏在童谣中”画鬼无常喃喃自语着,像是还在琢磨那字条上的内容,“可是这童谣是什么你知道么”她看向了陆城。 “我知道。”他点点头。 不知何时,来自门外的嘈杂声已经渐渐止息。陆城试探着,在铁门边打开了一条仅容视线通过的小缝。 门外,空空如也。 “走吧。”他对着画鬼无常比了个手势,率先走出了门外,“外面安全了。” “去去哪儿”画鬼无常问道。 “去了结这场十年前的恩怨。”陆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只身走进了车厢。 片刻前还挤满了亡灵厉鬼的列车,此刻,空荡的令人害怕。 两旁的夜景随着列车的高速移动掠过空荡的车厢,属于老式火车的那种隆隆声,在此刻的现代化列车中莫名响起,尽收耳畔。 长长的车厢如同甬道般贯穿视野始末,两个人一言不发的穿行于各节车厢间。 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陆城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笑容。 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一清二楚。 原先坐在那里穿白衬衫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已经随着亡灵们的消失一起不见了,唯一还能证明他曾存在的,就只有摆在桌子上的那一份不知何年何月的旧报纸。 陆城苦笑了两声,坐下来后也学着那大叔先前的样子拿起报纸遮住了半张脸。 “说吧,你到底想到了什么”画鬼无常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 “坐下吧。”陆城对她挥了挥手。知道看见画鬼无常安静坐下后,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画鬼无常你已经见过那个女孩了吧” “没有。”画鬼摇头,“从上车到现在,我一直没有见过那妖物的真面目。” “不我说的不是上车到现在,”陆城看向了她的眼睛,“我说的是十年前。”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画鬼无常的心头。 “你什么意思”她已经坐不住站了起来。 “别激动,先坐下。”陆城冲她摆了摆手,脸上淡淡的笑容自始至终未曾改变,“来追我,来追我,列车之下我藏身,莫回头,莫回头,赤色铁轨血染红;轰隆隆,轰隆隆,节节车厢身上过,来追我,来追我,有了伙伴不寂寞。这就是你不知道那首童谣。” “所以呢” “所以我一直在想,那个小女孩临死前到底在做什么。她在唱童谣啊,她在对某个人说来追我,来追我啊。那么在她身旁的另一个人会是谁呢” “所以你就觉得那个人会是我哈哈,真好笑啊” 画鬼无常的语气中还是没有几分好脸色。 “还记得你之前画的那副画么” “记得,你想说什么” “在第一眼看见那幅画的时候,我就被画中逼真的场景震慑到了。当时的我在想,如果不是亲临现场,该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想象力和画工,把一副只存在于十年前那一刹那的场景画得如此生动形象。从女孩的样貌,到脸上惊恐无助的表情,每一笔勾勒附带的寒意,都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所以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鬼瞳家的传人,”陆城笑笑,“我们家老板娘也是鬼瞳血裔,她的血脉灵视,可以让她看到某一地点曾发生过的灵异之事,当然只不过她画画的技术没你那么好就是了。”即便在这里,某人也不忘吐了唐大小姐一个槽。“这就是我在听到你是敕令后裔时吃惊的原因。因为据我所知,冥族血脉,似乎并没有赋予敕令的后人任何关于绘画方面的天赋。说起来我倒是也认识一个敕令血裔中的大拿,在他的身上,艺术两个字我是一点没看见,猥琐什么的到是侧漏无遗。呵呵。” “这就是你怀疑我的理由”画鬼无常冷笑了两声。 “不,这不是怀疑,只是为了了结某些恩怨。”陆城纠正,“我想说的是,你能画到那种程度,其实是因为你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啊。” “笑话。”画鬼无常嗤之以鼻,“我想说的是你的想象力不错。” “好吧好吧,不过真的是这样的话,貌似你的想象力才是最丰富的吧你不知道字条中所指的童谣,是因为你在上车以后没有经历过任何幻觉对么” “对” “那么好,我看见过女孩死于列车前的场景是因为我曾在妖物制造的环境中亲眼见过,那么你呢完全靠想象么告诉我,你是怎么看见那一幕的” “我” 话出口的瞬间,画鬼无常突然自己也愣住了。 对啊,她是在哪见过那一幕的呢 是想象还是从小到大的梦境或者说自己真的亲眼见过小女孩的死亡么事发时自己在现场么呵呵 看到画鬼无常的表情,陆城接着说道:“这趟列车从s市发往a省。也就是车头的朝向是a省,车尾的朝向是s市。而那个女孩是面朝列车而死,所以她的家,应该是在a省。a省的降灵家族人,我想同为通灵人家族的子女,画鬼无常你应该有这个机会和她见面甚至是玩耍的吧。” “够了。”画鬼无常阴沉着脸,用自己也不相信的声音反驳道:“说到现在就只有猜测么” 陆城笑着,递过了他手上的那份报纸。 “证据,在这里。” 几乎是颤抖着手,画鬼把报纸从他的手上接了过来。 上面的日期显示是十年前。 两名女童在铁轨边玩耍,不幸发生意外,其中一名女童葬身于列车下,另一名因精神刺激严重目前正送往本省医院治疗。 原来是这样的么 看着报纸图片上那熟悉的人,她的视线突然凝固了好久。 那是自己么 红裙,列车,鲜血,铁轨。 一点蓝光闪烁的奇诡符号在她的额头闪现,随之渐渐消融隐没。 头疼。 什么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微不可闻,却如千万只蚂蚁的撕咬般令人难过的痛不欲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沉睡多年的东西从里面死后奔涌而出。 “来追我,来追我啊” 记忆和着泪水一并而下,关于十年前那一刻的惊恐慌乱无措与自责在同一瞬间全部漫上了脑海心头。 这么多年来一直困住自己的那个梦境,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么 “原来如此。”陆城点点头,他显然是认出了画鬼无常额头上那个只属于降灵家的魂术标记,“她的父母大概是真的不希望你过于自责吧,特地用降灵封魂之术封印了你的记忆。呵呵,你说过一直被莫名的力量牵引是么那哪里是什么无常的使命感呢那不过是一个被遗忘的妹妹,在呼唤着那个抛下自己的姐姐啊。” “对对不起”回想起一切的画鬼无常,此刻早已是渐渐泣不成声。 这一刻,整个车厢内突然一阵暴动 原本还是匀中速行驶的列车,此刻突然数倍的提高了行进速度 所有的车窗在同一瞬间打开了,窗外猛灌进来烈风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扫清了车厢内的一切 “来了终于把她逼现身了”陆城正色道。手上的黑龙再次横握,早有戒备的他已经第一时间挡在了画鬼无常的身前 仿佛是对应着他的动作,车节的中央,一缕红色衣服的残魂如罂粟绽放般无声浮现。 “来追我,来追我,列车之下我藏身,莫回头,莫回头,赤色铁轨血染红;轰隆隆,轰隆隆,节节车厢身上过,来追我,来追我,有了伙伴不寂寞” 凄婉宛若葬歌的童谣在她的口中轻诉,每一个字都像要把人的心抽动一样。 “对不起”看到了童年的玩伴,画鬼无常的抽泣声更大了起来。 “呵呵,”陆城冷笑着,“现在的她可不是来听你道歉的呀。” “嗯”眨着渐渐红肿的眼睛,画鬼的目光看了过来。 陆城一点一点的侧转着剑锋,“没听到她的童谣么呵呵,她只是来拉我们做陪葬而已” 剑刃,迎风而动 斩 女孩的亡魂没有动,只是加快了童谣的吟唱速度。 无形间,一股穹盖天野的阴郁泰山压顶般而下。 陆城执剑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后便是一口腔中喷涌而出的炽烈鲜血。 果然,那位前辈的死不是全无道理啊。呵呵。陆城干笑了两声,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没事吧。”画鬼无常带着泪腔问道。 “没事。” “你们全都得留下来。”空中舞蹈的小女孩突然放声而笑,那笑容是那样凄清,那样怨愤。在愈演愈烈的阴郁威压中,陆城的脸色逐渐变青,直到最后,整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跪倒后退。 窗外的风吹进了车厢内。吹动了画鬼无常的长发,也吹散了满车厢的废纸。 白色的纸片漫天飞舞,而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孩立在车厢的中央,如雪中一点绯红的影散,美到摄人心魄,也凄凉的让人不敢直视。 “你在怨恨什么”已经几乎丧失战斗能力的陆城突然问道。 女孩的亡灵只是一愣。 “你在怨恨什么”感受到了对方意志的松懈,陆城勉强着站了起来。“妖者,无非是执念。十年了,你的心里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 “你懂什么”女孩冷冷地笑着,这是这笑声却是越听越让人觉得那是在低声地啜泣,“我要你们都下来陪我。这趟车上的乘客是,你们也是” “呵呵,是我们要下去陪你,还是这位姐姐必须下去陪你”陆城的手指向了一旁的画鬼无常。“其实你心里真正恨的人是她吧你把她感召到了这里,却又不让她分享你死前的记忆,你对所有的乘客赶尽杀绝,却始终没有对她痛下杀手。你在怪她对么怪她面对危险丢下了你一个人,让你独自面对黑暗,面对无人问津的痛苦对么” “你闭嘴” 一瞬间,空气中的威压再一次加大了数倍,没有任何准备的陆城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下,如遭闷头一棒般,顿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呵呵,”他的嘴角带着浓浓的血迹,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张狂,“被我说中了对么你一直在对我施压,却从来没有伤及那位姐姐分毫。这份跨越十年的友谊,我好感动呀。” “是这样么”一直听在耳中的画鬼无常终于站出了面,“他说的是真的么” 女孩没有做声,只是那份气场已渐渐淡去。 “你的姐姐何尝有一刻忘却过对你的愧疚呢”陆城捡起了满地白纸中的一张,那是先前见到陆城时,画鬼无常一直在画的那副素描画。画上的人物同此刻的女孩一样可爱,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由画中的恐慌变成了此刻的盛气凌人。 “看吧。”陆城的手指沿着画中女孩的身形一直向斜处倾移,终于,在画面的右下角,铁轨路旁,另一个模糊的影子赫然在目。 那是一张脸的雏形。 和画鬼无常一样的单马尾,齐刘海,五官部分还没来得及构图,只是眼角处,那一滴颜色深的力透纸背的泪水却是早已成形。 “尽管记忆被降灵家的秘术封存了,心里的泪,却始终不曾干涸。”陆城缓缓说道,“你的这位姐姐,其实从未忘记过你啊。” 是么 没有忘记么 坚强了十年,所有的软弱,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发。 她哭了。 每一声抽泣,都仿佛带着积郁多年的委屈与不平。 每个人都把她当做杀人的妖魔,脑子里想的要么就是逃命要么就是如何除掉她,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她还只是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她不想怪谁,只是需要在一个喜欢的人面前哭一场。 那股如同泰山滚石般的阴云终于散去。 十年的怨念,今日,一朝摒除,而后,童鬼不存,阴灵往生。 看着女孩身周泛起的点点流萤色光点,陆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搞定了” “是啊。”擦干了眼泪的画鬼无常也终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这样的结局,于她,也是一种解脱。 “等等”陆城的神色突然变了。“不对劲” 这架高速行驶的列车,在妖物散去之后,竟然还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与此同时,正在完成着“散灵”的女孩亡魂突然一声惊叫,陆城看见,车厢两侧,那些曾死于这趟幽灵列车的亡魂们蠢蠢欲动,为首的,正是那位坐在他对面穿白衬衫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有鲜花的支持一下吧,谢谢 如果有朋友已经点过收藏了,而且当天的鲜花又不多,需要支持其他大神,那也没关系,在页面右边栏点个签到吧,这样绯雪知道你们来过,还能帮助大家的账号2积分 群号:222848464 第三十四章 剑灵 “什么情况”陆城疯了一般看向了画鬼无常,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答。 “妖主散灵以后,这些亡魂们失去控制了。”后者看着挤满车厢前后的群鬼们,脸色苍白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勒个去几个意思不是应该妖主怨念解除得以往生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么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不”画鬼无常圆睁着双眼,“不是这样的这些无辜的乘客全部都死于她之手,他们服从于她攻击其他的生人,也受制于她的力量。现在妖主散灵,力量已经尽数散去,这些平白无故死于列车上的亡魂成了最大的怨念,他们和妖主之前所想的一样,那就是留我们下来陪葬” “是这样么”陆城咬着牙“呵呵”了两声,他到底是还是经验太少了,之前跟着唐月绯处理过一次古宅凶灵的事件,他就傻傻的以为只要除去地缚灵的执念就万事大吉了,谁能想到到头来还有这么一出比起造孽来,这小丫头可比那个赵月玲强多了 “好,”陆城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黑龙剑,“反正是一群杂鱼,那就一个一个杀光好了,没了妖主的力量支持,我倒要看看他们这群孤魂野鬼还能撑多久” “你想错了。”画鬼无常颤抖着摇了摇头,“他们的目标不只是我们,还有她。” 陆城循着画鬼的手指方向望去,却见一身红裙的女孩已经蜷缩在了车厢的角落,她把头埋在膝前,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 她已经不是妖主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等待往生,却又无法逃离自己亲手布下陷阱的小小孤魂。 “她的往生已经被强制打断了,”画鬼无常闭上了眼,无力回天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凄切,“外面的亡魂们在等,只要我们这里稍有松懈,他们就会冲进来蚕食掉她剩下的妖力,然后得利最多者继续控制整座列车,为祸一方。而我们,都将成为新主诞生的祭品。” 陆城捏紧了拳头,终于没能忍住爆出了粗口。 “没别的办法么” “没有。”画鬼无常摇着头,“你不必自责的,我只是难过,我们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在她生前我没能做一个好姐姐,死后又再一次把她推向了魂飞魄散的结局。”说话间,又是几滴清泪流过脸颊。 “呵呵,别难过。”陆城突然露出了一个令画鬼无常终生难以忘记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绝望的悬崖前,温柔的狮子突然转过头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好吧好吧,本来还不打算用这手的,也罢,谁让这群蠢货非要让我在妹子面前帅一把呢” 车厢两侧的亡魂们动了。 那个穿白衬衫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到车厢内的两人都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意志,猥笑了两声后,蹑手蹑脚的探出了半个身子。 陆城见状后,直接将手中的黑龙迎空一掷。飞射而来的利剑带着浩浩烈风刺穿了亡魂的喉管,连带着将他的整个人钉在铁板制的门框上。 “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可以先上来试试。” 他冲着门外迟疑的众鬼们投以了深深的不屑。那柄古剑上散发出的浓烈妖气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弥漫而来,将那些不怕死的蠢货们生生逼退了半米有余的距离。 这个时候,陆城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一点一点地走到了小女孩的身前,伸手轻抚过她的头。“愿意跟我走么” 小女孩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往里挪了挪身子,在看清来人后才稍稍放松了警惕,她微微抽动着鼻翼,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点了点头。 “好,”陆城微笑,“但是从今往后,你可能再也无法往生了。你确定么” 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大姐姐,小女孩再一次点下了头。 “我知道了。” 陆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站起了身,走过门前,旁若无人的拔下了钉入墙内的黑龙。与此同时,那名被他扎爆喉管的厉鬼也随之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他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或贪婪或垂涎的亡魂们,所过这处,如死神凝视般令人胆寒。 没有哪个敢傻到这个时候冲上前。他们是鬼,可以不眠不休,无孔不入,没有必要和这两个人类硬碰硬。他们现在很强,但是总有意志松懈的时候,只要他们稍稍不留神,这群饿狼一般的敌人就会一拥而上,第一时间咬断他们的咽喉。 “你想怎么做”画鬼无常问道。 “呵呵,我想”陆城冷笑,和鬼物间多次的交流已经让他大致摸清楚这群家伙的说话方式,对于贪生怕死的他们而言,与其坐下来讲道理,不如一刀让他们形神俱灭 “这样的局面还轮得到我想么他们只是在自寻死路而已。”陆城眼角的余光撇过两头门外的亡魂,“我没有选择的,既然是他们自己要死,那我就送他们一程好了” 这一刻,在陆城的眼中,画鬼无常看到的是和妖魔一样,甚至是比妖魔更甚的疯狂。 他曾两度为妖,也曾化身为生杀予夺主宰天下的冥君。这些经历没能改变他此时此刻的任何处境,却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足以改变世界的种子。 不能拯救,那就毁灭,无法成全,那就玉石俱焚。 如果你下定了决心挑战我的忍耐,那就先做好准备迎接我的愤怒 人,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刻,才能被逼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一面。 似乎是感觉到了剑主心态的变化,魔剑黑龙也上的魔气也开始无声蔓延。有无数的爪牙在剑身上肆意绽放,连带着它的体型开始愈加恐怖。 叶天行说的没错,这把剑不适合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好好先生,它的主人,只该是暗夜里饮血浅笑的君王,或者是血月下披翼苍穹的妖魔。 “我最后问你一遍,我会带你离开,但是你确定不后悔么”他深吸了一口,看向了缩在墙角的女孩。 “救我”女孩噙着眼角的泪花,再一次的点下了头。 “好,那就把你的力量先借给我用用吧。”说完,陆城反身一剑刺穿了女孩的胸膛 “你你在干什么”目睹了这一幕的画鬼无常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别激动。”陆城背对着她的身影叫住了她,“我不是在害她。” 靠近了些,画鬼无常终于看清楚了。 随着那柄黑色古剑的穿胸而过,汩汩的黑紫色暗流从女孩的四周如泉般纳入了那条不知满足的黑龙口中。 那把剑变了。 原本已经爪牙纵横的剑身在黑泉的滋润下变得越发庞大可怖,如果不是剑柄处还握在陆城的手中,光看那蠢蠢欲动的剑体,画鬼无常怕是真的要以为这条黑色魔龙已经活了过来。 这就是魔剑黑龙么 不敢想象。 感受到车厢内妖力的大量流失,外面伺机守候的群灵们突然间躁动了起来。 他们隐约已经感觉到了事态的发展,于是也顾不得什么伤亡牺牲,开始有一步没一步向车厢内挪动了步伐。 可惜,晚了。陆城扬起了嘴角。蜷缩在墙角的女孩,片刻间,已经被完全吸入了剑中。 庞大得剑宽已达水缸大小的黑龙发出低吟的浅笑,像是迎合着主人的节奏,对着门外后知后觉的群鬼们最不折不扣的蔑视。 “积攒了十年啊,这么庞大的妖力,不用也是浪费了,”陆城的双指轻抚过剑身,像是对剑,也像是对剑中的女孩,“与其便宜了外面那帮不知死活的蠢货,不如就交给我挥霍一次吧” 所有的亡魂们在同一刻发动了进攻游动的群灵随浪潮而来 但是没用 说了晚了就是晚了 对准了头顶的车顶,陆城的剑锋横扫而去 一剑,斩 在那无尽怨气与灵能集结的光芒中,画鬼无常仿佛看见了灭世的黑龙振翅掠过高速行驶的列车。它遮天蔽日的翅膀所过之处群灵枯寂众生消亡,而陆城站在车节中央,静待着那黑龙飞过头顶,然后露出了疲倦且无奈的笑容。 晨光初透。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过老旧废弃的铁轨,轨道边枯草丛生,却在沉寂的阳光微霜里,孕育着下一季的青翠。 安静的老火车停靠在无人的轨道边,斑驳的锈迹已爬满了它的全身,像是岁月的纹络,又像是时光的皱纹。 在列车的中节,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划过,从中间将整座列车一刀两断。 所谓了无生气,指的大概就是这种物死人非。 画鬼无常坐在残缺的列车上,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好久。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看向了气色虚弱的陆城。 “没做什么,”他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哈,“只是合理的利用了一下黑龙的特性那这满列车的妖力。” “那她呢” “放心,她没事。”陆城指了指手上恢复原貌的黑龙,“在执念散去以后,不再为妖的她已经没办法在动用这积攒十年的妖灵怨气了,所以我用黑龙,以她为媒介抢在那些亡魂之前吸收尽了所有的力量,并且在毁灭这座列车的过程中将之挥霍殆尽。作为代价,她也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剑中,成为了我的剑灵,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事先问过她了,我想,想必被百鬼蚕食,这样的结局大概好一些吧”他耸了耸肩。 “好。”画鬼无常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到底是人是妖” 这一刻,画鬼无常的目光无比澄澈,除了疑问以外,看不出任何的目的。她的问题很容易被理解,因为无论是对阵群灵时的那个眼神,还是这种以绝对力量抹杀一切的战斗方式,眼前的这个人都和妖族相似的可怕。 陆城笑了笑,“我是个通灵人。” 说完,没有等画鬼无常回答,他便已经跳下了车。 “美丽的小姐,我们,到站了”对着和暖的阳光,彻夜未眠的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第三十五章 我家有个鬼娃娃 列车的停靠地点是在a省的边缘地区。 在某种程度上,这倒也是帮了陆城一个大忙。 虽然没能如原计划般一觉醒来直接到w市,但是你自己蠢搭错了车你又能怪谁这样看来,至少是不用重新再买车票了,已经来到了a省,剩下的路,无非就是几站长途汽车的事。 “现在怎么办”看了看路旁陌生的路牌,一路上占尽主导权的陆城第一次懒洋洋的向画鬼无常寻求起了帮助。“你是这里的地主,总该有点优待吧” “等着。”画鬼无常瞥了他一眼,随后便拨通了兜里的手机。 “卧槽还真有啊”陆城的眼前一亮。 约莫半个小时后,一辆劳斯莱斯就真的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上车吧,”画鬼无常耸耸肩,像是为自己的招待不周表示抱歉,“我真正的地盘儿应该还是在a省的省会h市,所以这里的这段路只能委屈你了。” 陆城擦了把汗,心说怎么通灵猎人其实是个薪水很高的职业么在s市的时候看老道士楚天刀他们没感觉出来啊怎么一到这a省情况就完全转变了呢你这一通电话真管用啊大小姐你确定你只是分管a省的无常而不是什么势力范围遍布一省半州的黑道公主啊 “怎么你该不会是嫌弃这阵仗太寒酸了吧”见陆城迟迟没有反应,画鬼无常皱了皱眉。 “不不不没有的事”陆城连忙摆手,把行李装入后备箱后急急忙忙就上了车。他心里一直想的是在a省,通灵人是不是还有对无常交税什么的义务。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要不然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开玩笑那可是劳斯莱斯啊光是掰下车头小金人都能卖几十万的那种 就这样,带着重重的疑窦和心惊,陆城惴惴不安的上了这辆从天而降的豪车,心说难道自己还真是天生的富贵命自从上了这条道以来,开的是法拉利,逃跑用的是ckgtr,就连回趟家,接送的都是劳斯莱斯。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辆的豪车,短短几个月他已经接连见了仨。 话说a省真的没有什么通灵人交税的规定吧真的没有吧 就这样,陆城一边满脑子跑着火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司机师傅搭上了话。 他哪里知道,先不说通冥殿没有这种世俗到极致的设定,就算有,借她画鬼无常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向这位未来的卞城王征税啊 开车的是个年过四十的大叔,看上去很沉稳,话不多,开车的技术却无可置疑。 简单的聊过几句以后,陆城也总算摸清楚了这辆车的来历。 所谓的什么遍布全省的“门路”,其实无非也就是早年前画鬼无常曾出手帮助过本地的某位“大户人家”而已。 既然把伏魔卫道作为己则,画鬼无常自然就不可能收人家大富翁的什么钱。但是报酬不要,人情却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在听说了恩人屈驾本地之后,那位买得起劳斯莱斯的大富翁当即就派出了自己的专职司机,愿意提供无偿的代步服务。 这段路很长。 陆城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在借过画鬼无常的手机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说明了一下“错过火车”的窘境后,他就干脆在车上眯着眼打起了盹儿来。 彻夜未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会儿。 轿车很快的上了高速。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地变换,像是逝去的时间般抓不住留不下。 画鬼无常安静的看着身旁熟睡的男人,没有打扰他,只是那复杂的目光徘徊不定,逗留了许久。 在车上,陆城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唐月绯在一个人的事务所里对着镜子无声哭泣。在漆黑的夜中,她披上了大红色的嫁衣。门外锣鼓喧天,喜庆的队伍簇拥着迎亲的高头大马,唢呐声声,普天同庆。 梦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老练的司机绕过一个弯,在下一个收费站处拐了个弯,便驾车下了高速。 “到哪了”他眨着惺忪的睡眼,问到身旁的画鬼无常。 “w市。很快就要到市区了。”画鬼无常答道,“你刚才做噩梦了” “好像是的。”陆城揉了揉眉心。先前的梦境总令他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是自己这段时间太操劳了么还是说这其实是什么征兆 也许回去以后该给老板娘打个电话的。他想着,摇摇头驱散了那些不好的猜想。 “通灵人也会做噩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画鬼无常掩面而笑,不可否认的是在她身上那股古典气质的美特别明显,一颦一笑间,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江南丽草春花之芳。 “呵呵,”陆城跟着赔笑了两句,“等等到w市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w市” “我是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啊”画鬼无常吐了吐舌头,瞄了一眼陆城另一侧的身旁。 回过头的刹那,陆城只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鬼啊” 他突然叫出了声,没有惊到画鬼无常,却把前面开车的司机大叔吓了一大跳,连带着车身也是半个急刹,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段这条路上的人少,怕是这个小小举动,就足够引发全车人的车毁人亡。 “额”画鬼无常抚了抚额,对前面的司机大叔说道,“师傅你别介意,没什么事的,你只管好好开车。” “哦”司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明面上继续把起了方向盘,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后视镜几秒不肯移开,仿佛下一个眨眼,后座上就会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哥你真有本事啊,做个噩梦也就算了,一个通灵人你跟我说你怕鬼”画鬼无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陆城,脸上的表情又气又笑。 “额抱歉,我只是刚睡醒,神经过度紧张了一点”陆城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用眼角的余光又一次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鬼娃娃。 “是你自己把她变成剑灵的好么拜托这会功夫你就把她忘了”画鬼无常继续挖苦道,小女孩附和着做出了委屈的表情,时隔十年,这对小姐妹的默契还是一样的好。 “我都说了睡了一觉嘛这种事一时忘记很正常啊”陆城解释。 “是么”画鬼无常的眼神突然变了,“你果然是那种睡了一觉过后就会把什么事都忘精光的男人是嘛” 陆城心说卧槽啊你这话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啊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什么叫睡了一觉就把什么事都忘精光了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么 等等这个“负责任”也不是那种“负责任”啊 看着陆城的一脸“卧槽”,鬼娃娃和画鬼无常一并笑了起来。 “孟小离,这是她的名字。”画鬼无常绕过陆城摸了摸小萝莉的头,对陆城说道。 “哦,”陆城点点头,突然饶有兴致的看向了画鬼无常,“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干嘛”闻言,画鬼无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就是问问呗,方便我以后好称呼你,是吧。” “不需要”画鬼无常冷冷地回绝了某人看似善意的请求,“你直接称呼我无常大人就好” “是无常大人”陆城也翻了个白眼,“你先前说她知道我的家在哪,她怎么知道的”他指向了小萝莉鬼。 “别忘了,小离可是正宗的降灵家人呀。”画鬼无常轻轻一拖,便把小鬼轻如飞絮的身体抱到了自己这边,用手指穿过她乌黑的长发。 “所以呢”陆城问道。但是没有等到画鬼无常回答,下一秒,一个最疯狂的答案便涌现上了他的心头,他张大了嘴巴,看上去无比震惊。“你的意思是她现在还可以动用降灵家的天赋异能读心术” 小女孩点点头,颇为自豪的拍起了胸脯。 “那其他呢其他血脉能力呢”陆城的声音明显的提高了,这一举措,明显又加深了后视镜中司机师傅异样的目光。 “其他的应该都可以啊,只不过她还小,还得慢慢来。”画鬼无常答道。 发达了发达了发达了 这一刻,一股名为“狂喜”的情绪在陆城的心中如火山喷发般绽放 这是什么 这是当之无愧的地上捡到宝啊 一个萝莉剑灵,可以使用降灵家的一切血脉异能这是相当于给自己加了一个永不背叛的金牌降灵打手啊 不仅如此,作为魔剑黑龙的剑灵,只要还寄宿在剑中一天,小萝莉的力量就与黑龙之间息息相关,随着自己日后吸收鬼物数量的增多,魔剑黑龙的增强,小萝莉的力量也会得到不断的提高现在的她比起昨晚那个叱咤风云的妖主或许还差得远,但是假以时日,谁敢说她的力量不会恢复到以前的程度呢 发达了,自己这次是真的发达了 “等一下,她不是亡魂么,怎么亡魂也能使用冥族血脉之力”为了确定自己的暴富不是白日做梦,在慌乱中挤出一丝理智的陆城不忘第一时间向画鬼无常提出了疑问。他这个意思很简单,就像是有人听说自己中了五百万,第一反应一定是对告诉自己消息的那个人说“不可能吧你一定是骗我对不对你这人太坏了我怎么可能中五百万呢” “亡魂作为灵体,确实除了精神力量以外是无法带走任何冥族之血赋予的血脉能力的。”画鬼无常眨着眼睛,“但是现在的小离可不是什么亡魂,她是剑灵,无法往生,没有执念,却灵体永存。一种和活死人一样,介乎半生半死之间的东西。只要你的魔剑黑龙没有被破坏,理论上她就可以借助魔剑之力使用血脉咒术的。” “是这样啊。”陆城点点头。 看到他看自己的目光,小萝莉突然抱住了身旁的姐姐,说出了她成为剑灵以来的第一句不太完整,意思却十分明了的话。 “哥哥眼睛会发光” 要不咱商量一下弱,这个周末每天一更大家不介意吧好的 第三十六章 捡到的媳妇 在经过了漫长一天的市区内堵车后,那位尽职尽责的司机师傅终于把两人一鬼送到了目的地。 面对着某些时段不逊于s市的道路拥堵情况,陆城其实也是蛮感慨的。本来走高速几个小时的路,愣是因为堵车从中午堵到傍晚,面对着数以万计同样渴求着回家的辛劳人儿,无论你开的是劳斯莱斯还是法拉利,到这儿都得乖乖收起你的架子和脾气。 顶着小金人的豪车在初亮起的路灯下熄了油门。陆城说了声谢谢后就匆匆忙忙的下车取出了行李。 “谢谢师傅”画鬼无常甜甜的说着再见,抱着小萝莉的身影也跟着陆城下了车。接着,还没等陆城反应过来,潇洒挥手的老司机就一踩油门驱车远去。 “额”他在原地愣了几秒,“你不跟着他一起回去么”看略带希冀的看向了画鬼无常,恨不得对方立刻惊醒,然后追着跑出去不远的劳斯莱斯喊一句“师傅等等我”。 他心说不对劲儿啊 这小妮子是要去自己家吃饭的节奏啊 这这这,这能让她得逞看她一副黑道公主的架势就知道比起这方面本事她绝对不比唐月绯差,况且自己的父母一向反对自己在校期间过早谈恋爱,真要把她带回家去这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 但是并没有。 “不啊,太晚了,我到现在中饭都没吃一口,早就饿的不行了 你让我再坐几个小时的车不吃不喝”画鬼无常眨着大眼睛,理所当然的说。 “你去附近找个旅馆可以么有钱没没钱我借你。”陆城继续不死心的问道。 “你就不能邀请我到你家吃个饭么”画鬼无常也微笑着给出了最后通牒,看她那笑里藏刀的眼神,怕是只要陆城敢说半个“不”字,下一秒,她的星火符咒就会偏毫不差的全部打在他的身上。 陆城顶着满头的黑线,“好吧,我知道了。走吧,去我家吃饭。” 其实看到司机的车在路过省会h市,没有丝毫的逗留就直接踩着油门开来了自己家时,他的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了这样的预感。 现在,果不其然 “那既然你都邀请我了,我也就不拒绝咯”画鬼无常吐了吐舌头,俏皮的在小萝莉的带路下颠起了轻快的步伐。 “爸。妈。我回来了。”来到家门前,陆城的声音显得很低沉。 即使是身在门外,他也一样想象到了开门后父母看到自己带了个女孩回家时的反应。 “回来了”屋内,老两口带着兴奋的语气喊道,迫不及待的冲出来打开了门。 “叔叔阿姨好” “” 看着画鬼无常的笑脸,老两口惊了。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爸妈,你们听我跟你们解释”陆城捂着脸,像是千般委屈堵在心头。 “是不是太早了点”无视了陆城准备好的解释,陆妈看着门口的大姑娘,直接小声的向陆爸寻求起了意见。 “有点早,不过这姑娘我看还行。”陆爸看了眼画鬼无常,对着陆妈认真的点了点头。 早你妹啊 陆城都快哭出来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行了行了,都别站着了,进来吧”陆妈打着招呼,俨然是一幅媳妇儿上婆家门的样子,陆爸则是会意的接过了陆城手中的行李箱,一边开始自然地和画鬼无常嘘寒问暖。 在这一点上陆城果然没有看错。论起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之道,画鬼无常的本领真的不在唐月绯之下。 陆爸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画鬼无常说我叫姽婳。 陆爸说这个名字到是不常见啊。 画鬼无常说家里长辈都是读书人出身,取得是宋玉神女赋“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的意思,内涵倒是有了,就是生僻字用起来不太方便,叔叔阿姨就叫我“小婳”吧。 陆爸的眼睛亮了说你家里都是文化人那你的学历不低吧是不是我们家陆城在学校的同学啊 画鬼无常倩然一笑,我和小陆是在回家的列车上认识的。 瞧瞧这是多么高超的对话技巧 明明看出了陆爸问话的意图,还不做出任何的解释,完全顺着对方的意思,给对方留以了无限遐想的空间谈吐间,既表明了自己的谈吐学识,还不经意吐露出自己来自书香门第,姑娘你确定你真的不是来婆家上门的么说出去我都不信啊 陆城捂着脸,已经没有了再听下去的勇气。 尤其是最后那句,人家明明问你的是上的哪所大学,结果完全被画鬼无常巧妙地带离了话题,以一句“我和小陆是在回家的列车上认识的”,既成功地回避了大学问题,还在这段莫名其妙的“媳妇上门”中增添了那么一丝“缘分”的味道,这对上了点年纪最信这套的陆爸陆妈来说根本就是无懈可击的“准媳妇答案” 太可怕了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陆爸陆妈不是她的对手陆城也不是她的对手 直到看见陆爸小心地回过头,对陆妈比出了个“ok”的手势,陆城就明白,老两口已经被这个女人给攻克了。 餐桌上的气氛异常诡异。 大概活了十八年来,除了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那次,陆城就没见陆爸陆妈就没那么高兴过。 两位“公公婆婆”和那个路上捡的“媳妇”相谈甚欢,全无隔隙,仿佛那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一个女儿,陆城倒像是从别人家抱养过来的小朋友。 更令陆城感到恐慌的是,在家长里短的聊天中,陆妈总是不经意的表露出“哎呀我们家要是能找到你这样的媳妇就好了呀”。然后画鬼无常笑笑,默不作声,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浓浓暗示,仿佛就是按着陆妈的肩膀说“嘿老娘不就摆在你们面前嘛” 他后悔了。 他真的不该把这个女人带回自己的家里。 看到画鬼无常这样的闹法,天知道她还要玩出什么样的花样 在愉快的吃过晚餐后,其乐融融的餐桌上终于迎来了今晚最白热化的话题。 “谢谢叔叔阿姨今晚的款待,这顿饭我吃的很开心”画鬼无常优雅地接过了陆城递过来的纸巾,“那我就不打扰了今天来得匆忙,明天我再带点东西来看望二老。” “怎么,这么晚了,小婳你今晚不住这么”陆妈突然问道。 “” 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僵持。 傻子都能看出来,陆城的家并不大,标准的两室一厅。陆城的父母睡一个房间,陆城单独睡一个房间。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画鬼无常今晚住这儿,她是和陆城睡呢,还是和陆城睡呢,或者是和陆城睡呢 装你接着装这一刻,压抑了一晚的陆城突然得到了莫名的释放你不是很喜欢玩这种游戏么接着玩啊哈哈哈哈露馅儿了吧 他扳回一局了啊他终于在陆妈的无心之举下,成功的反阴了她画鬼无常一把 “好啊住这儿也行啊”画鬼无常咬着牙,看向了一旁得意到即将上天的陆城。她眼中熊熊燃起的不屈之火,仿佛在用自己的一起押上了这盘赌局。 “卧槽”陆城突然瞪大了眼睛,迎接他的,是画鬼无常挑衅到极致的目光。 她在说“来啊玩就玩啊谁怕谁” “要不要这么狠”在陆爸陆妈无声地注视中,陆城也无声地埋下头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画鬼无常还是那般的挑衅,不过仿佛超越底线后,她的最后一丝顾忌也变得淡薄了起来。看她脸上的微笑,如果没有先前那一番激烈的眼神交流,陆城怕是真的要以为她本来就准备在这儿留宿。 “好好好”陆妈畅快的点着头,“那小婳你梳妆洗漱的那些东西带了么需要我帮你准备么” “不用那么麻烦了阿姨,稍微帮我准备一点简单的东西就可以了。至于梳妆打扮那些东西,我一般是不太喜欢化妆的。”画鬼无常微笑着摇了摇头。 此言一出,一听说这女孩不喜欢化妆,陆爸陆妈的好感度顿时再涨一筹。 就这样,在两人无声地较量中,原本打算住旅馆的画鬼无常真的就在陆城的家里住了下来。 当然,事实是二老也并没有两个年轻人想的那么开放。 他们所谓的留宿,其实不过也就是让画鬼无常住陆城的房间,让陆城睡沙发而已。 听到这样的分配决策后,包括画鬼无常在内,两个人都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夜,华月高悬。 高兴了小半天的陆爸陆妈,也终于带着满意的笑容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剑灵小离在阳台上对着久违的月光唱歌,陆城问她为什么要唱歌,她说自己在列车底下呆了十年,是看不见月亮的。 陆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小孩子要按时睡觉的。 小萝莉“哦”了一声点点头,突然嬉笑着问我能不能再唱一会儿。 陆城说行吧你唱吧。 反正小萝莉的声音很好听,又一个伴唱给他助眠的,他也乐得其所。 歌声与月色齐飞,空荡的夜空中,有阵阵的吼声传来,似在破晓之前,对苍天终生倾泻的无尽愤怒。 陆城突然睁开了眼,入眼的首先是穿着睡衣半靠在门框上的画鬼无常。 “你也听见了”他问道。 “对,”画鬼无常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本以为可以接着空闲来你家这边度个假,现在看来,还是有的忙。” 第三十七章 封印 “你怎么看”陆城看向了画鬼无常。 “刚才那声叫声么”画鬼无常皱了皱眉,“我的观点是,不属妖,不属魔,不属鬼。” “那就是属怪咯”陆城问道。 “应该吧,不过能发出这种震人心魂的吼声,怕也不是凡物了。” “呵呵,有点意思,”陆城扬起了嘴角,“回家过个寒假都不能安生,我也是蛮佩服我自己的,到哪里哪里就一定会出现什么作祟的妖魔。” “这种嘲讽光环确实够帅,”画鬼无常笑笑,随即话锋一转,饶有趣味的看向了陆城,“不过,相比之下,不觉得你这个人更有意思么” “什么意思”陆城隐约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 “我的意思很简单啊”画鬼无常眯起了眼睛,“陆城你其实是孤儿对不对”她突然问道。 “孤儿你妹啊你才是孤儿好吧”眼看自己的父母正在一旁的房间睡着,陆城差点没打扰到二老休息把这句话吼出来。 “啧啧,那就奇怪了呀”画鬼无常得意地笑着,“众所周知,冥族血脉由血缘关系承载,代代相传,可是你的父母两人都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我倒是很感兴趣,如果真的是亲生,他们是怎么生下你这身怀冥族之血的孩子来的呢” “额” 陆城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完了完了,早就说了吧,不该把这个女人带到家里来的吧现在好了闹出事儿来了吧 冷静,一定要冷静 “你想怎么样”他试图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过度激动。 “你瞒不过我。”画鬼无常一边说着,一边自鸣得意地摇着头,“说,你其实是卞城王的大人的私生子对不对” 卧槽 什什么情况 此话出口,连陆城都被吓了一大跳。 老实说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仿佛穿越般的错愕感。就算通过冥族血脉的事能推导出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猜测,可是这跟卞城王楚寒又有什么关系 我说无常大人您这推理过程略惊悚啊 “果然如此,被我猜中了对吧。”看到陆城呆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画鬼无常真的误以为对方是因为被自己一语中的而慌乱失神,顿时,一股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喜悦感涌现于眉间心头。 “啊对,对”陆城一边擦着汗,一边应和道,“既然你都已经发现了,那你不要对外乱说好吧。” “放心,卞城王大概是十大阎君里面最不令人讨厌的一个了,况且你也算我的朋友,再加上现在还是小离的主人,我自然是不会让你为难的,”画鬼无常霸气地大手一挥,胜利者的骄傲溢于言表,“记住哈,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 “一定,一定”陆城在旁边答应着,心说幸好这个女人够蠢,要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她是怎么做到把自己跟卞城王的私生子联系到一起的 就因为上次回通冥殿后人家卞城王着重表彰了自己 这脑洞也太大了吧 这女人绝对是韩剧看多了,没差 呵呵,他陆城又哪里知道,着重表彰算得了什么人家最多以为你和卞城王在背后有点什么肮脏的交易罢了。签发“冥王令”,那是比亲儿子还亲儿子的事 “好了,你的问题弄清楚了,准备准备,我们出发。”自以为洞悉了陆城的秘密,画鬼无常显得很心满意足。 “出发去哪儿” “去看看刚才那吼声的来源啊。” 画鬼无常说。 “现在姐这可是大晚上”陆城不可置信道。 “废话,就是因为晚上行动起来才方便知道么”画鬼无常翻了个白眼。 陆城嘟囔了两句,一脸不情愿的换起了衣服。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果断点,在下车时就把她直接打昏让司机带走。 子夜凌晨。 两人几乎是同时轻手轻脚的换好了出行的衣服。 在悄悄地带上门后,两人便悄无声息地潜匿在了夜晚的风中。 夜里的风很大。在冬天的w市尤为如此。呼啸而过,仿佛要把整个人吹走。 小萝莉在这个时候能发挥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唐月绯不在身边,没有鬼瞳一族的天赋异能,身怀降灵之力的剑灵小离就成了最好的导航仪。凭借着对弥散在空气 中灵能的感应,她能够准确地判别出一定范围内的灵能据高点。虽然无法像唐月绯一样精确,但在这个“敕令和不知名的玩意儿”组成的组合前,起到的作用至少是聊胜于无的。 天的尽头是水,而路的尽头是河。 陆城的家本身就没有位于什么市中心的繁华地段,甚至连市区都不算,只是位于w市下一个小小区县而已。城乡结合部的特殊地段给这里带来了幽辟的环境,经贸地段的边缘,同时也决定了房价的低廉。 所以小区的不远处便是河。 一条提供城市用水、连接附近较大生态公园、划分城乡界限的河。 那是城市建设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自然资源,也是在深夜之中惊动两位通灵人的“祸乱之始”。 “确认是这儿么”陆城看向了漂浮在空中的小萝莉。 小萝莉笃定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说辞,又是一声低沉的吼声自河底传来,不屈中带着毁灭一切的愤怒。靠近了听,这道以灵能形式传递出去的声波竟和炸雷一样刺耳。 白色的月光照在黑色的水面上,波光粼粼而动,像是有无数块琉璃碎瓦浮于水面,随波逐流。每一声死后,都像是一枚沉入水底的鱼雷爆破一般,牵动水面的一阵波澜。 “所以说这次的敌人其实是河童啊河伯啊什么之类的是么”陆城看向了画鬼无常。 “首先我要澄名,河童那是日本神话,反正我活了那么大,是真的没在中国内地见到过那玩意儿,”画鬼无常用教小朋友的耐心微笑解释了起来,“其次,河伯就更不用说了好么,拜托你能不能有点通灵人的常识,怎么原来你的灵识开启其实来自于幼儿园老师上的童话课么” “我只是斗个槽而已,你至于么”,夜黑,所以看不见陆城一脸的尴尬。 没有理会某人的自我独白,画鬼无常的咒令已经拟于指间。 “先试试水”她一声轻喝,萦绕指间的一道雷光令符已经射向了波光阵阵的水面。 光影浮动间,一个庞大到横跨整条河面的阵型隐隐若现,随着令符的刺激,能够清晰地看到阵中各种奇形符文的映射跳动。 是封印。 饶是陆城这种门外汉,也看出了这里头的端倪。 以整条河流为载体的封印,横跨水面数百米的浩大工程。而在封印之下,已经明显能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在面对着光芒渐弱的铭文,一次次的进行着冲击。看上去,仿佛下一秒,里面的东西就会一鼓作气破阵而出。 “不错,”画鬼无常一边露着淡淡的冷笑,一边神色凝重的摇着头,“是个有些年头的封印了。” “还能看出别的东西么”陆城问。 “下封印的是你我同行,而且实力功参造化不可想象,相对应的,连他都杀不死而只能借江河之力封印的怪物,有多恐怖自然也就无需我跟你多描述了。” “哈这你都能看出来凭什么确定那个下封印的人实力不可想象”陆城明显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能做出来这样的封印么”画鬼无常白了他一眼。 “额”一句话,成功的让某人哑口无言。 “你对这条河了解多少”画鬼无常问道。 “没多少,”陆城实话实说,“青远江支流上一条再小不过的分支,真要说起来,其实也能算是扬子江水系,只不过地图上找不到便是。不算大也不算小,周围的人也没几个会关心它的名字,更不用说什么传说。在我从小到大也淹死过几个人,会水的、不会水的都有。唯一特殊的是,无论雨季旱季从来都不会干涸,它的水位永远都位于一条临界线之上。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了。” “好,我知道了。”画鬼无常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用下水么” “不用,”画鬼无常摇头,“先回去吧。今晚光凭我们俩已经没办法再做更多的事了,具体的,只有等天亮以后再想办法联系到更多的通灵人。” “河底的是封印对么”陆城问。 “是。而且是即将松动被破坏的封印。” “那么封印之下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画鬼无常耸耸肩,“我又不是鬼瞳能够测试出底下的封印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还能指望我干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能以整条河流作为封印,所镇压的,必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凶兽。” “呵呵,听上去我运气不错,能在了不得的凶兽身边安然无恙的活了十多年。”陆城自娱自乐地笑了两声。 “呵呵,”画鬼无常也搭腔着笑了起来,“是啊,但是今年就不一定。” 说完,留下了对着河面傻笑的陆城,乘着夜风扬长而去。 略麻烦啊 长叹了一口,陆城摸出了兜里回家后充了一丝电的手机。 这么晚了,肯定是睡了吧 这样想着,他还是拨通了唐月绯的电话。 他知道,这丫头睡觉时手机永远是设置成静音的,意思是不管是谁也别想打扰姑奶奶我的美人觉,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打过去,只等对方明早醒过来看见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然后懒洋洋的回了过去说“喂你是有毛病啊那么晚打我电话”。 “嘟嘟嘟” “喂” 居然接听了 陆城慌乱的接过了手机,“啊喂” “有什么事么这么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唐月绯熟悉的声音。 “没什么事,就是前两天做了个噩梦而已。”陆城语无伦次的答道。 “拜托哥你都那么大个人了,做了个噩梦还要打电话来跟我汇报么是不是还要我把你抱在怀里安慰你两句咕噜咕噜毛,吓不着”对方像是被他的话给逗笑了起来。 “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自觉羞耻的陆城主动岔开了话题。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确认我这么晚了睡没睡的么” “” “” “好吧老板娘我遇上事儿了你能赶过来一趟么”沉默了半天的陆城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卧槽就这么简单”唐月绯的语气像是很稀松平常。 “对对啊,就这么简单啊。” “好你等着,把你家详细地址发给我,我很快过来。没什么别的事了吧” “没了。” “好,挂了。” 随后,便是“嘟”的一声长长的电话提示音。 还好。 明明只是一通简单的电话,却令陆城感觉到了莫名的心安。 老实说,回来路上的那个噩梦真的吓到他了。 自知更新速度慢的本人在此恬不知耻的求收藏鲜花走一波 第三十八章 第一次接触 回家后的第二天。 当夜,陆城又一次重温了那个噩梦。 这一次的梦里,身着红色嫁衣的唐月绯流着血泪对他微笑,他伸出手去想要将她牢牢抓住,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地向前奔跑,两人间的距离却只能越来越远。 他不顾一切的挥舞着手中的黑龙,斩断天,斩断地,却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梦中的人儿随风而逝,像是从未出现,也不曾停留。 再醒来时,画鬼无常已经梳妆完毕。她和陆爸陆妈一起在桌上吃着早点,看上去之亲近,倒像是天生的一家人。陆妈问小婳昨晚睡得还习惯么,画鬼无常说谢谢阿姨关心,我睡得很好,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匆匆和几人说过早安后,陆城便径直来到了洗漱间的水池前。 打开水龙头,只有随着冬日冰冷刺骨的水毫无顾忌地淋在脸上,冷静于理智才稍稍回归了他的脑中。 镜中的自己面容枯槁,尤其是那双黑洞洞眼睛中,总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令人看不清自己的眼神。 是两次妖化过后的后遗症么 陆城突然苦笑了两声,果然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手臂上的黑龙纹身盘绕在鬼王印的周围,随着血液的流动,陆城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心跳。他明白,自己跟这把妖剑已经分不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什么样的变化,只是希望,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不会改变他的那一颗初心。 匆忙洗漱过后,简单的吃了点早饭,他就拨通了唐月绯的电话。这两天所做的梦总是令他心神不宁。 所幸,听对方电话里那中气十足的嗓门,估计至少目前为止还没发生什么事儿。 根据电话联系,陆城得知老板娘已经搞定了往来的车票,预计最迟明天就可以成功抵达w市。届时得到鬼瞳族人的帮助,关于河中封印的事也能得到更好的解决。 虽然潜在的威胁迫在眉睫,但是好在方寸未乱,一切进行的都还是有条不紊。 “很感谢叔叔阿姨的款待,我就不打扰了。”吃过饭后,画鬼无常谦然有礼地和陆城的父母告起了别。 “不多留两天么”见状,陆城插上了话。他的意思很简单,附近那条河的事儿还没解决,你这就要走 “不了,我家里还有点事。”画鬼无常使了个眼色,微笑道。 “这样啊,”陆城顿了顿,点了点头,“那你先回去吧。”他不再阻拦,因为人家说要走,肯定就是真的有事儿。这位无常大人估计也是明白了光凭着两个人要想搞定河兽的事儿肯定是有点不切实际,这番离去,十有是为了赶回h市调动部署。 “小婳再留两天吧。”看到“乖媳妇儿”这就要走,陆爸陆妈自然是满心的不舍得。但是再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人家画鬼无常把说话的艺术永远都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她用的借口是“家里有点事”,到底是什么事呢,人家没开口,你自然也不会好意思问。但是自古以来,但凡是“家里有事”,必然都是什么不得不处理的大事,所以此话出口,于情于理,你都不好再挽留。 “不了,谢谢叔叔阿姨了,出来玩了一天,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画鬼无常微笑着推辞着。 果然,几番推搡话别之后,陆城终于还是在父母略带惋惜的眼神中送走了这位a省当地的通灵人最高长官。 看得出来,陆爸陆妈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婳”。在角色塑造上,画鬼无常扮演的儿媳非常成功。 也不知道等明天老板娘来了以后二老会是什么反应啊 陆城摇了摇头,有些玩味的想。 平静的生活还是一切照旧。 回到家后,少了学校里繁忙的课程,吃饭睡觉上网就成了陆城生活的主频率。 茶余饭后,他还是会点开通灵人论坛,看看近来几天发生的灵界之事。融入了这个圈子以后,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日常功课之一。 论坛里的话题形形,虽然每天更新,却始终也逃离不了那几样内容。什么法器出售、现象预测、功法讨论、遗迹报告,更有趣的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网络写手居然正式在论坛内发表了自己的灵异小说,并取名通灵猎人。文笔奇烂不说,还直接照搬了灵界设定,好在这种网文的流传范围仅限于通灵人内部,要不然真的传出去,还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笑话 到了夜里,远处的河中还是会飘荡出震人心魄的吼声。 对于这种以灵能传递的声波,普通人听不见,冥族之血已隐约开启的陆城却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他也很好奇,自己的父母明明是普通人,那么自己的身上又是哪里来的冥族之血呢难道说自己真的孤儿卞城王楚寒的私生子 呸 这种荒诞的想法一出现,立刻就被他自己亲手扼杀在了脑海中。 回荡与天际的吼声接连不断,在这万籁俱寂的夜中,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噪声污染般的存在。 陆城根本不敢睡着,因为一闭上眼,看见的又是身着大红嫁衣的唐月绯。耳边的轰鸣不断,夹杂着窗外呜呜作响的寒风,一点一点的侵蚀折磨着他的神经。 过来啊。我让你过来啊 无形中,有带着细细笑声的召唤从远处传来。 该去看看么 一个诡异莫名的念头突然攀上了他的心头。 这样好么画鬼无常不在,唐月绯也没赶到,自己一个人,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呢 想到这里,陆城又是一阵略带自嘲的浅笑。不去又能干什么呢对着天花板发一整夜的呆么 他突然翻身坐起,并迅速地换上了衣服,如昨夜一样。只不过今晚,是他只身一人。 河水清冽,在暗淡的月光下随风而动。 可笑的是真正走到这里,那如雷般的吼声反而没了。 寒冷的夜风吹得陆城浑身一个激灵。 过来啊,过来啊。 带着魔力的声音在水底声声如诉。鬼使神差的,陆城居然循着昨晚河中封印位置的记忆脱下外套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他奢望着能有什么妖物在水底的冲出,与他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或者什么线索在他面前的浮现,让他对这整件事有迹可循。 但是并没有。 随着他的潜入河中,本应更为清晰的声音居然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刺骨的寒流如鞭挞般抽打在他的身上,体温的迅速流失,再到麻木,最后失去知觉。 回响在耳畔的,只有不绝于耳的低沉笑声。 下沉,坠落。 意识模糊中,仿佛有无数的金色铁链伸过他的四肢躯干,在他的脚下,有无数的铭文随水波浮动烨烨生辉。而铁链的中央,一名肌肉虬结的红发男子被禁锢在寒流中央,脸部深埋,却不忘露出嘴角映着寒光的冷笑。 对着渐渐靠近的陆城,他一点一点抬起了头。 赤色飞舞的长发下,那副如虎狼的面孔狰狞可怖 这一刻,盘旋在手臂上的黑龙也激流的水中瞬间化形而出身着红裙的剑灵也在水光中身影浮现 紧跟着,手臂上突然传来的一阵剧痛将陆城的意识迅速从虚无拉向了现实 陆城猛然睁开了双眼,在灌进一大口水的同时,他开始用尽最后一丝体力,不顾一切的向水面游去 在强烈求生意识的驱使下,手中的黑龙仿佛也感召到了主人的生命垂危,迅速在水中化成了一条游动的黑色龙形,带着陆城的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河岸。 在冲出水面后,黑龙所带来的惯性直接带着他的滚向了岸边。 “呼呼” 再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陆城大口的喘息着,来自生死边缘的惊恐上一刻还如阴影般笼罩着他的心头,几乎只差一步之摇,自己就会命丧河底 他不敢再去想象在幻境中所见的画面,只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开始远离河水后退。 在左手的手臂上,一排细细的牙印渗着点点的血迹。不难看出来,这是小离那个小丫头为了把自己从幻境中唤醒而留下的杰作。 看着小萝莉急匆匆从水底游上岸的身影,陆城心生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危急时刻她的挺身而出,事情的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恰好是降灵一族精神控制免疫的特性,才让小萝莉能够幸免于难,并且在生死关头拉回自己。 自己是走运的,如果自己没有在幽灵列车上收服这样一个剑灵,或者说剑灵小离不是什么降灵族人,那么今晚的这一次冒险之举必死无疑。 直到这一刻,陆城才算是真正明白自己是有多么的渺小和可笑。 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太过愚蠢,也太过不自量力。 已经见识过河中之物的厉害,他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也不做停留,取了外套便逃回了家。他知道,这条河中怕是真的要出什么大东西了。 但是无妨。 他还不是毫无收获。 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口呼吸的陆城突然停下来对着长河冷笑了两声。 他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下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要提前召唤出剑灵,他就不会被幻境所误导,而只要准备够充分,帮手足够多,他也同样有信心再闯一次龙潭。 试图回首,有面目狰狞如故。 第三十九章 老板娘驾到 早,风和日丽。 随着清晨的电话,画鬼无常终于带着她集结的“特别行动组”赶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w市。 因为昨天刚刚给的借口是“家里有事”,所以很明显,短时间内,美丽动人的“姽婳”姑娘是不会再在陆爸陆妈面前出现的了。 这样也好,少了这个可怕的女人在父母身边,陆城反倒多了一份自在。 于是迎着新一天的朝阳,以晨跑名义出门的陆城中在河边完成了与画鬼无常及其行动组员的聚首。 这次来的除了画鬼无常以外一共是三个人。 老规矩,标准的搭配,一名巫符,一名降灵,一名破邪。因为在陆城处得知了“灵异事务所老板娘”唐月绯的即将“莅临”,所以画鬼无常大人特意在动机不明的心态下省去了这次队伍原本计划中的鬼瞳族人。 “既然是陆城的老板,那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这是画鬼无常的原话。 但是在围观真相的明眼人听来,这里头就不免有点别的意味了。 “小样就你还是陆城的老板娘行啊,你行你上最好别演砸了。我给你个机会,这么多人看着的,可别让我失望哦” 这是围观群众一致听出的潜台词。 当然,人家是无常大人,你再怎么腹诽,还敢拿出明面上来跟她叫板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女人嘛,总该留点空间让她耍耍小性子。当两个身材外貌实力城府旗鼓相当却又无甚交集的女人相遇在一起,两虎相争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整个小队中唯一令陆城瞩目的便是那位降灵家的族人。 因为熟悉。 在看到这位中年女子第一眼开始,陆城便感觉到了一股发自本能的亲切。停留在她的身上,他的目光长久未能移动。直到听到画鬼无常的介绍,一丝恍然才漫上了陆城的心头。 “这位,是小离的母亲。”画鬼无常指着面前长发盘起的女人,目光显得有些黯淡。“沐远清。” “原来如此。”陆城点点头,“我叫陆城。” 她长得很漂亮,大概小萝莉能有这么可爱有一大半都是继承了他妈妈的基因,只是和小萝莉不同的是,相比于女儿的阳光,妈妈如水的气质中,更添了一份微弱到不易察觉的哀愁。 所谓的“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感觉。只是十年已过,美人易老,唯一不变的,大概就只是沉眠剑中的剑灵了。 “能让我看看她么。”沐远清的声音中带着的是几分浅浅的哀求。 “当然。”陆城重重的点了点头,召唤出了剑中的剑灵。 重新看到十年未见的女儿,沐远清的眼眶在第一时间已经湿润了半边。 但是小离没有,看着这个理应最亲的妈妈,她的眼神中透着的竟是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的茫然。 “抱歉,”陆城挠着头发,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成为剑灵以后,关于以前的事,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城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把别人的女儿囚禁在自己这里,还强行抹去了她的记忆,人家已经死了十年,现在被自己害得连往生都做不到。这样想来他觉得自己真心就是个畜生。 但是那个时候他没办法啊 进退两难,如果他不这么做,等待孟小离的将是百鬼蚕食神形俱灭。再或者,如果他一直不踏上那座列车,小萝莉的残魂也会一直游荡永堕妖邪。 他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没人能够说清。因为很多事情从来都是无解的死局。 “没关系。”沐远清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局。”她的手拂过小萝莉的脸颊。虽然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是谁,但是在母亲的爱抚下,她却显得一点也不怕生。 陆城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想把小萝莉送还到母亲的身边。但事实是他不能,剑灵已成,如果要交还的话,就必须得把黑龙剑一并送出。 剩下的两个人分别是来自巫符一脉的张问切和破邪一脉的关辰。 巫符家的是个长相挺白净的小哥,同样是出自巫符家,与s市那位盛气凌人的凌端公子比起来,张问切的气质就要明显淡雅得多,“含锋芒而不露,以自谦而居身”,在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以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在刚听到对方名字的时候,陆城还打趣着问人家是不是当医生的,取“望闻问切”这么个名字,结果一问发现人家还真是,只不过人家学的不是中医,而是标标准准的西医。 陆城一瞧确实,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不是白领,那么就应该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而破邪家的关辰就老实多了,看这身健硕的体格,怕是不是体育老师就是健美教练。曾经沧海,又涉江河,果然唯一不变的,就是破邪家的人都很能打。 “咳咳,那个啥,怎么,破邪家的人不都姓楚,降灵家的人不都姓孟么”陆城小声地问了一声画鬼无常,发表了心中的疑问。 “决定血脉传承的是血缘,又不是姓氏”画鬼无常略带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那将来我嫁给了一个普通人孩子不跟我姓林,你觉得我的孩子算不算敕令血裔呢” “原来如此”陆城突然眼前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了一阵猥琐的笑容,“原来你的名字是叫林姽婳是么” “额”画鬼无常捂住了脑门,“怎么你个混蛋关注的重点原来还是我的名字么你个白痴那个姽婳当然是我编出来的了对外面千万别说你认识我,我怕丢人” “嘿嘿嘿”陆城怪笑了两声,也不再作理会。 前期的勘探工作是繁琐的。 各行各业,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攻坚克难,必不可少的都是这样一套程序。 首先是由巫符家的人绘制封印模型,以确定封印种类、布置方法,并试图寻找方法看能否对即将破坏的封印进行修补。 早晨的空气很凉,跨河而过的大桥上,稀疏的车辆和三两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因为好奇瞥上一眼聚在这里的几个人在忙些啥,但就算要看,往往也只是远处遥望的匆匆一眼。大概相比于几个画风年龄明显不同的人聚在一起忙些什么,画鬼无常的美貌才更应该是路人关注的焦点。 简单了解过这次的行动安排后,陆城就匆忙告别了众人。毕竟是以晨跑名义出门,在外逗留太久难免惹得父母怀疑。 好在本来对河流的调查就没他什么事儿,所以这个可有可无之人的离去也并没有引起群众们什么样的反应。 时近中午,当陆城再次赶到现场,初步的勘查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 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张问切大致完成了草图的绘制,沐远清弄清了附近地段的灵能分布,而画鬼无常也集结了手头的能调动的一切资源,完成了对河流背景的搜寻。 “这条河登记入册的名字应该是叫龙川。”趁着张问切在对着封印草图做最后校对之际,画鬼无常在一旁一边翻阅着手头能调用的城市史志,一边对此次的工作做着详解。“始存在于多少年前没人清楚,但根据官方的背景传说,在明宣德年间,洞庭水域曾有妖龙作祟,后经道人降服,逃窜于此地被斩杀,身躯化作长河,故取其名曰:龙川。” “可以啊没想到这小小浊水溪一条,还有这么大来头。”陆城拍着手叫好,也听不出他话中几分真诚几分讽刺。 “呵呵,”画鬼无常冷笑,“不过是偏隅小城为了增加商业旅游噱头强添的官方说辞罢了,真正还原成历史真相,也许不过就是哪一年洞庭发生了水灾,而一位略懂治水的能人来到此处新建了河道,完成了分洪泄洪,即解决了水灾,也为当地留下了一条浇灌农田有利农桑的河流。而后佳话以一传十,演变成传说,最后在朝廷眼中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也太夸张了吧” “呵呵,一点也不夸张,”画鬼无常接着说,“在古人的眼中,世界就该用这样非科学的角度解释。比如说某一年西北内陆某地发生了沙尘暴,那么那一年的地方史志中就会记载民生哀怨,有土龙祸乱,同样,所谓的水域妖龙作祟,其实也就是水灾的代称。” “有点意思。”陆城咂舌。 “的确,但是不全对。” 陆城的话音未落,另一个的声音接过话尾适时响起。循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陆城满脸惊喜的转过了身。 “老板娘你啥时候来的” “乖”唐月绯笑笑,仿佛带着七月黄昏的流云一般自远处缓步走来,一出场,就自动成为了全场焦点,美目流转,仍带着那一分动人中的绰绰风姿。 “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到么,你也是哈,居然都不来车站接我么我心里还在想是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们的陆大忙人,现在一看,原来是要陪伴佳人啊”说完,她特地意味深长的看了画鬼无常一眼,其中的挑衅、挖苦,甚至淡淡的醋意,一览无余。 “额”感受到两人同时燃烧起的目光,道道冷汗自陆城的额头上飞流直下。“那个啥,我忘了哈,是我的错话说我没去接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老板娘”擦着汗的陆城迅速机智的转过了话题。 “呵呵,别忘了呀,你在我的员工信息表上可是留了家庭电话的呀。”唐月绯甜甜的笑着。 “所所以呢”陆城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态的发展。 “所以我就直接打电话给你的爸妈了呀他们很直截了当的告诉了我你的家庭住址,我还特意提了一篮水果去看望了二老”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陆城咽了口唾沫。 “我就说我是你女朋友啊”唐月绯冲他含情脉脉的眨了眨眼,仿佛下一秒,一句“陆郎”就会脱口而出。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不光是陆城,就连画鬼无常的表情也在此刻凝固了。 “不过话说你爸妈虽然挺喜欢我的,但是感觉上总是有点不自然啊。”唐月绯摇了摇头,又换上了之前那副挑衅味十足的眼神,故作疑惑的看向了画鬼无常。 陆城心里说的是卧槽。 画鬼无常心里说的是呵呵。 来求鲜花求收藏,收藏鲜花什么的走一波啊 第四十章 龙川志异(上) “自我介绍一下,”唐大小姐面带微笑朝着画鬼无常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叫唐月绯,是陆城的老板。” “呵呵,”画鬼无常也伸出了右手浅握,“画鬼,分管a省的无常。” “原来是画鬼无常大人,幸会幸会”收回手后,唐月绯很礼貌的进行了颔首致意,“恕我直言,阁下先前的论断,好像并不十分准确啊” “哦”画鬼无常冷笑,“有何高见” “如果说古人见到水灾会在史志中记载妖龙为患,那么假设他们真的见到了妖龙,又该如何在史志中记载呢说某某年间有水灾为患”么呵呵。大家同为通灵人,看待事情就不要太讲求科学客观,你我身上的血脉本就来自只隶属于神话传说中的冥族,那么既然我们都是活生生的神话,为何就不能相信,在多年以前,真的有过这样一条妖龙在此处被高人斩杀,身躯化为河流呢”唐月绯掩面而笑,一举一动,尽态极妍。 “到是我见识短浅了,”明显已动肝火的画鬼无常微笑着压下了性子,在这种时候就是要输人不输阵,既然对方说的在情在理,那么自己再继续纠缠的话非但徒添口舌,反而会平白落人笑柄,“谢姐姐赐教。” “不客气”唐月绯大度一笑,“具体情况在来的路上陆城已经和我说过了,那么你们的调查进度怎么样了” “封印的草图已经大致绘制完毕了。”张问切接过了话茬,顺便也亮出了手上的图纸。 “不错,”唐月绯点头,“那么其他呢” “我已经完成了对附近灵能磁场的勘测,”沐远清也应话站出了身,“如果战斗真的发生的话,勉强可以做到有备应战。 “就这些”听到这里,唐月绯微微皱起了眉。 “不然呢指望你一来我们已经完成了全部工作,最好连河底的妖兽也一并铲除了是么”画鬼无常冷笑。这个女人的突然出现令她很不爽,首先是在气势上这位陆城“传说中的老板娘”已经稳稳的压了她一头,再者能不能告诉我你这天生领导者的气场算怎么回事明明我才是统辖整个a省的最高长官无常,明明我才是这帮人的boss,凭什么你一来打个招呼就直接问起了工作进度,弄得好像我们全和陆城一样在为你打工 “关于河流的背景呢”唐月绯不紧不慢的说道。 “在这儿。”画鬼无常略带不屑的递上了手中的资料。 草草的翻阅了几眼后,怎样拿到手中,又被唐月绯怎样的还给了画鬼无常,“不够。”她淡淡的说。 “所以你想怎样”画鬼无常斜睨着她。 “为了确保工作的顺利进行,也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觉得我需要全面的了解关于这条河的历史。”唐月绯不卑不亢的回答。 “好啊”画鬼无常两手一拍,面露笑容,“那唐小姐慢走,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等着您那边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要走是吧好啊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回来画鬼无常想着,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无论是在能力还是外貌上都不输于她的女人。 “没问题”唐月绯也是面露笑容,“那陆城,我们走吧” “等等”画鬼无常愣住了,“你一个人去,为什么要叫上陆城” “很简单啊,我一个女孩子家,又是鬼瞳族人,没什么战斗能力,此去一程路途艰险,万一有个什么妖魔鬼怪,那我岂不是落得个孤立无援、曝尸荒野”说话间,一份楚楚之态已经流露于唐月绯的眼角眉梢,似要梨花带雨的愁容,任是素昧平生的关辰和张问切看了也是我见犹怜,不由得怜意平增,恨不得立刻放下手头工作,以身代替陆城那个窝囊废,亲自护送唐小姐前往天涯海角。 画鬼无常心说你不就去找点资料么至于说的跟取经似的还孤立无援曝尸荒野姐你是真的比我牛多了呀 “所以,”唐月绯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作为我身边唯一的男人,陆郎你说你陪不陪我去” 陆郎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尤其是画鬼无常,听见这个称呼,顿时是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陪我陪”陆城咽了口唾沫,心说完了,自己是造的哪门子孽,想到了把这两个女人凑到了一起本来一个画鬼无常已经够他受了,现在唐月绯再参与了进来。自己该怎么跟父母那边解释他现在在想二老内心的心理活动该是什么样,满心懊恼因自己的教导不力导致自己的儿子由一个文静乖巧的好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短短半年之内就骗到了两个好女孩回家 他突然觉得自己在父母心中好儿子的形象多半是毁了。 就因为这两个可怕的女人。 “你不准去。”画鬼无常阴沉着脸一把拉住了正要陪唐月绯远去的陆城。 “为什么”唐月绯问到,“难道画鬼无常大人您就如此狠心绝情,忍心看我独自面对无数歹徒妖魔邪恶的目光”一时间,那副可怜楚楚之态又有了泛滥的趋势。 “因为我是无常。这里我说了算。”眼看已经完全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画鬼无常干脆就亮出了最后的底牌。 “呵呵,”唐月绯突然笑了起来,“你是a省的无常,我是s市的通灵人,就算要管,也该是千魇大人来管吧你跟千魇无常系属同级,又凭什么命令我呢” “呵呵,管不了你,我管不了陆城么” “哈哈,”唐月绯笑得更大声了起来,“抱歉啊,别说是你,就是千魇无常也管不了陆城。实不相瞒,因为时间仓促,到现在为止,我的好员工陆城仍然没有完成通冥殿的实名注册。也就是说呢,陆城他根本就不在通冥殿的管辖范围之内。” “你”画鬼无常突然捏紧了拳头,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小妹妹”唐月绯凑到了她的耳边,小声地说:“这么在乎我们家陆城,该是看上他了吧” 说完,没有等画鬼无常做出任何回应,唐月绯就带着陆城轻笑着远去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画鬼无常愤愤地看了一眼,在没能发作的同时,心底也涌上了一点无力。 “老板娘,你今天是怎么了”在远去的路上,陆城忍不住问道。 “怎么舍不得那个小美妞了”唐月绯调笑道。 陆城翻过一个白眼,“这儿没外人,你跟我就不用装了吧” “呵呵,放心吧,我可没跟你爸妈说我是你女朋友,我跟他们的解释只是说我是你假期约定好来家里玩的同学而已。”既然已经没了外人,唐月绯也就恢复了正常说话的神态。 “谢天谢地”听到老板娘这么说,陆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说不是你女朋友,你爸妈相不相信就不知道了”想到什么,唐月绯又补充道。 “卧槽”陆城的表情一阵梗塞,“那你为什么要在画鬼无常面前那么说” “啧啧,所以说你不懂女人啊”唐月绯一敲陆城的脑门,“我就是要把你表现得像个抢手货啊往往只有有了竞争,有了挑战,才能更好的激起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兴趣。如果我不给那个画鬼无常制造点困难,她怎么会明白你的可贵,主动争取你呢” “所以你是在撮合我们是么”走到半路的陆城突然停了下来,神情严肃的看向了唐月绯。 “当然啊,你是我的员工诶,我当然得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咯”唐月绯也停了下来,颇为自满地笑着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偏偏还是个比什么都怂的货,没办法让你主动追人家,我就只好给点助攻让人家画鬼无常倒追你咯 你找个女朋友也好,省的一天到晚觊觎着本小姐的美貌。” “你认真的”陆城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唐月绯的眼神很澄澈,但是明媚中却带着那么一丝细小到不易察觉的悲伤,悲伤得那么干净,干净到让人心碎。 陆城叹了一口气,“以后别再无聊了。” “切 生气了真小气,才这样就生气了不好玩”她踢着路边的石子,继续走在路上,只是已经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 再打过一通电话汇报父母中午不回去的情况后,两个人便直接打了一辆车前往了w市的市区图书馆。 说是市区,其实应该叫省图书馆才更好。 作为省会,整个a省的工商业发展的大头当仁不让的落在了h市的肩头,而这样一来,文化产业的发展也就自然而然的承接到了老二w市的身上。 扪心自问,身为一个从来就不怎么爱学习的孩子,图书馆这种知识的神圣殿堂别说省级,就连校级陆城都没去过几次。今天如果不是唐月绯强拉着他,怕是他一辈子也不会来到这里。 a省的省图书馆建于1913年,也是中国建立较早的公共图书馆之一,藏书240万册。江南青瓦白墙建筑风格元素的融入,在外形美观的同时,也更好地体现了其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冬季这个时间段的人很少。 走进偌大的图书馆内,眼中所见的真的是有浩如烟海的书卷,而少有人迹。 唐月绯的目光流连于各卷书册间,像是在寻找什么,又更像是游览观光。 “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么”上下几层楼已经逛了个遍,一直走到了最底层,饶是耐心如陆城也不免发出了心中疑问,地方史志那玩意儿不就在画鬼无常给你的册子里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是唐月绯的名言,但老实说陆城真的不明白在这件事上唐月绯有什么深究的必要。 “找到了”四处环视确定了四下无人后,唐月绯嘿嘿一笑,抽出了底层最角落里的一本红皮书。 与此同时,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一样,一个半人高的暗格在书架旁的侧墙上悄然打开有风自门洞中传来,像是告诉着人们,里面别有洞天。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预计本书四月初就可以签约啦,很抱歉因为存稿问题这段时间只能先一天一更了,等到签约以后绯雪将改为周一到周五每日两更,周末每日一更。 第四十一章 龙川志异(下) “这这这”看着突然出现的暗门,陆城的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起来,“这什么情况” “呵呵,别惊讶,”唐月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你以为我千方百计要看的,会是什么在外边几楼书架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东西么” “那这个暗门是什么情况我去在省图书馆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个暗门不觉得太草率了么” “嘘”唐月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是非要嗓门大到把工作人员都招过来么先跟我进去再说” 说完,她就带头弯腰走进了那半人高的暗门。 几番腹诽后,陆城也跟着走了进去。 在暗道的侧壁上,唐月绯将手中的那本红皮书插进了墙上的暗槽,于是暗道的门又随之无声合闭。所幸尽头处有光,这段路才显得不是很黑暗,唯独整个暗道修建的高度很低,但凡是正常身高的人要走进来都得弯腰,这就平添了一份令人不舒服的压抑感。 “修建这儿的工匠敢再偷工减料一点么”一边防止着头碰到壁顶,陆城一边抱怨着。 “呵呵,”唐月绯笑道,“这可不是偷工减料,修建成这样的高度完全是有意为之,很多西方的古教堂大门也喜欢设置成这种低矮的高度,就是告诉外人,无论是什么信仰,进去都必须对教堂内的圣像行鞠躬礼。在这里也是这样,在修建这里的人看来,知识是神圣而值得尊敬的,所以要进去里面打开知识的大门,保持弯腰的虔敬态那是基本。” “卧槽话说你一个外地人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一个a省本地人都不知道”陆城感到不可思议。 “别说你,估计就连画鬼无常也不知道。”唐月绯的语气中略带得意。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暗室根本就是我们鬼瞳一族设计的啊。”唐月绯走在前排的身影回眸一笑,“外五家之中,破邪代表的是武力,敕令司律法,巫符主刑罚,降灵继传承,而鬼瞳代表的是知识。所以历代的鬼神见闻录以及其他灵异史志的修建即保管工作都是由我们鬼瞳一族负责的。” “等等等等”察觉到什么秘辛的陆城立刻来了兴致,“信息量略大啊这鬼神见闻录又是什么玩意儿” “呵呵,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早就跟你说过了世界分阴阳两界是吧,现在告诉你,生灵分天地人神鬼,除了你所见过的没见过的地灵、妖祟、鬼物、人魔以外,神族的存在,也是真实可考的。”唐月绯解释道。 “卧槽”陆城惊了,“没开玩笑” “废话,”唐月绯白了他一眼,“我们一直在说自己身上继承的是冥族之血,那么问题来了,这冥族指的又是什么呢你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陆城猛地一阵摇头。 “其实这所谓的冥族只是为避先祖名讳而用的代称罢了,”唐月绯笑笑,或许是身处这暗道之中,就连眼神里也透露出了淡淡的肃穆,“就像初唐时期为了避唐王李世民之讳,所有百姓一律不得称民而只能称人,所谓的冥族血脉,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有这样一个种族就叫做冥族。这个冥族,其实是用来代指我们力量的真正赋予者冥神。” 陆城的双眼此刻已经瞪大到了极致,“你是说,真的有这样一个阴司之神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留下过他的血脉么” 唐月绯点点头,“虽然很扯淡,但是这就是事实,我们通灵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确实实就是神之子民。后世为避免直用神讳,也为了掩人耳目,这才一律统称冥族之血。而鬼神见闻录其实也正是一部相当于宗教圣典的史诗,记载了从八家的首次创立一直沿袭至今所遇到过的历次神降、神启,以及当世浩劫。这就是通灵人内部最大的秘密。” 陆城看向唐月绯的目光突然变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唐月绯莞尔一笑,“因为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很乖的孩子。”看着陆城疑惑的目光,她顿了顿,“在十岁那年,我就已经私闯过家族禁地,并且亲眼目睹了当时由我家一脉保管的鬼神见闻录。” “难怪。”陆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于唐月绯的家族,他只知道并不位于s市,其他的关于背景、实力、脉系,他一概不知。但是现在想来,恐怕也不会太简单。能和十殿阎君之一的卞城王成为世交,甚至能保管被称作最大秘密的鬼神见闻录,呵呵,这样的家族,怕只能是鬼瞳一系的主脉了吧。 为了取悦自己的老板娘,他曾一度顺着唐月绯的意思称她为大小姐,现在看来真的没错,眼前的这位,也许真的就是八大家族中鬼瞳一脉的长女。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陆城突然问道,“我只是一个外人啊这么大的秘密你就这么草率就告诉我啦” “呵呵,”唐月绯掩面轻笑,“谁跟你说你是外人了别忘了,你可是冥君啊我们鬼瞳一家,不过是暂替大人您保管那鬼神圣典罢了。”说完,像是为了打趣,她又如第一次见面一般,在小小的甬道内半叩下了身子,“鬼瞳唐月绯,参见大人” “别闹了”连陆城都被她这个举动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只能连忙摆手称罢,“先进去吧,我们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还得赶紧回去。” 说话间,整条微暗的甬道已经走到了头。 摸索着突然变得刺眼的亮光,陆城终于将身子探出了整个矮小的甬道。 里面的面积不大,相比于藏书,更多的是满室的壁画以及陈列周围各式各样的雕塑,目光扫过之处,偶尔还能看见一两把残破的兵器以及破败的盔甲。 一位半朽的老人斜靠在入口左边的摇椅上,随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前后摇摆。 因为是修建在地下,所以整个小室内是没有阳光的,只有四壁高挂的油灯,像是老人的生命一般,在风中摇曳着燃烧。 “来人了”看见陆城和唐月绯的瞬间,他咧开了嘴,轻轻地笑了两声。如果不是这样,怕是没有人会把他同室内罗列的其他雕像区别开来。 陆城估计了一下,跟这位比起来,位列转轮王的唐老估计也就是个小伙子 “这位就是本地鬼瞳一族的守人。”唐月绯跟一旁的陆城解释着,整个人已经上前对老人鞠起了躬。“爷爷,我们是特地来此处查阅典籍以降妖伏魔的,如果打扰到了您老的休息,那么对不起了。” “对晚辈见过前辈”学着样子,陆城也上前鞠了一躬。 “呵呵,小丫头挺会说话,倒是有些礼貌。”老人满意地点点头,但是随即看向陆城的瞬间,他的目光却渐渐的变化。“你们要找什么书”他突然毫无感情地说,因为眼神的浑浊,所以看不清他的反应究竟是冰冷还是畏惧。 “额,龙川史志。”老人的这一反应让唐月绯吃了一惊,但没有太多迟疑,略加思索后,她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那儿,”老人的手随意地指了一个方向,“查完东西赶紧走,不要妨碍了老头子我的休息。”说完,便重新倒回了摇椅上,不再说话。 陆城带着满脸奇怪的表情哭笑不得地随唐月绯走到了一边。 难道自己上辈子欠了这老爷子钱不成笑笑,他也没再说话。 顺着守人所指的方向,唐月绯很快的找到了灵异史志中关于龙川河的记载。 “明宣德年间,洞庭水域有水妖鸱尾氏为祸,伤稼百里,死伤千余有破邪族楚江山斩杀,格毙于龙川谷地,修河道以震残灵。” “明末,河边有浣纱女,因战乱之苦投水,死后亡灵不散,常做摆渡人,引生人渡幽府经鬼瞳族幼子天豪识破,渡往生。” 随着书中文字一点一点滑过指间,唐月绯的阅读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这里。”她滑动的手指突然停下,带着兴奋的表情示意陆城看去。 “清雍正年间,岁末,有凶兽自山中来,沿水为患。尝数人以敌,未果,趋前者皆阵亡通灵一脉,八家子嗣,无计可施,任其屠戮有血染河山、楚歌江城之异状后有阎君驾临,合三人之力,予以重创,遂败退次年岁末,复出,天降异士,以天师为业,号:玄龙隐士天兵,封凶兽于河下,立大印百载,曰平安。” “就是这个”唐月绯取出了随身的手机,拍下了这段内容。 “就这些”陆城问。 “不急,再找找,资料越详尽越好。”说着,唐月绯又从同列的书中抽出了另一本。 有了第一段的原始信息,后面找起来的速度就明显快了许多,在翻书时,两个人都是直接锁定了“清雍正年间”这个时间索引,很快,所有关于这一年发生的大事都被罗列了出来。 关于凶兽的记载很多。 大概是那次事件的影响实在太过重大,几乎同地域的每一本史志上都或多或少的提到了相关的内容。当然,这些描述也是详略各殊,大同小异。因为文言文的精简性,这些有用信息中最长的一段描写也不过百字有余。 有着重于伤亡损失统计的,有着重于战斗惨烈描写的,但是奇怪的是无一例外的在于每一段记叙的结尾都是短短几句一个自称“玄龙隐士”的人出手,封印了这个恶兽,此后便再无后文。 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已经大致查完了手头能搜集的所有信息,在取出手机一一拍照之后,唐月绯比了个手势,陆城这才明白到了两人离开的时间。 在离开时,唐月绯还是不忘对守人前辈行了个礼,老人哼了一声,想必也是听见了,到是陆城走过打招呼,对方却是一点反应没有,如同一尊石像一样,无感无觉。 “这重女轻男有点严重。”陆城玩笑地想着,耸了耸肩,跟着唐月绯走出了石室。 谢谢朋友们的鲜花,嗯谢谢 每天中午12:00准时更新,抱歉由于存稿问题现在每天只能保持一更,等四月初签约过后将改为周一到周五两天一更,周末每日一更。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读者群:222848464,现在严重缺人 第四十二章 兽脸 “那个啥,”走出暗道的路上,陆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唐月绯,“你们鬼瞳家的长辈,都是重女轻男么” “什么意思”唐月绯白了他一眼。 “没啥,就是刚那位守人对我俩这差距也太大了吧。”一边说着,陆城一边搓着手,“被人不待见,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 “我也很奇怪,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唐月绯道,“人家起码是活了百岁高龄了,就算是唐老在这边也该叫他一声前辈。活了这么久的鬼瞳,你自己想想,该是强到什么程度估计第一眼的时候,人家已经看出你的血脉了。” “你是说他已经看出我是冥君了”陆城皱眉,“不对啊你们家人对冥君就是这么个态度” “我怎么知道”唐月绯耸肩反问,“也许人家只是看出来你两次妖化,误以为你是个不良青年而已” “额话说你自己说这话觉得亏心不你自己觉得亏心不我两次妖化不是为了你你再敢说不是为了你别跑我话还没说完啊卧槽” 没等陆城说完,唐月绯就直接做了个鬼脸,飞也似的跑向了石道尽头。 午后的阳光一如既往地和暖。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唐月绯斜靠着车窗看着过眼的人物风光,阳光划过她长长的睫毛,静美的侧脸,像是冬日的初雪般令人心动。 “在想什么呢”陆城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哦,没什么,”她微微一愣,“还是在为那条河的事烦神。” “你要的背景不是已经查到了么”陆城笑笑,“还有什么好烦的。” “呵呵,怎么你以为这趟的收获令我很满意么”她装模作样的笑了两声,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愁容,“我们找了那么多的史料,到现在,却连那凶兽的名字种类都不知道,就连战斗能力也只是以伤亡惨重这样结果性的词语通过侧面描写来表现。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对自己的敌人是一无所知的。更重要的是,关于打败它的方法,那些史料中却是只字未提,除了那个叫玄龙隐士的人,那头河中老大基本上就是无敌的存在。”说到这里,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一阵嗤之以鼻,“哦对了,还有方法,我们还可以同时找来三位阎君,然后让他们合力和这头即将挣脱封印的妖兽拼个你死我活。” “额”被她这么一说,就连陆城自己都觉得大祸临头无力回天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唐月绯咯咯一笑,“不是还有你那位青春活泼秀色可餐的画鬼无常小妹妹么”她又换上了一副打趣的神色,“等会回去就可以看到她那边的进展了啊,最好是她们已经处理好了全部的麻烦,顺带还找到了修补封印的方法,这样一来皆大欢喜,虽然看起来自始至终我跟你只是神秘地消失了一会儿不知道躲到哪个没人的角落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而没有做出任何的贡献,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喂喂什么叫神秘地消失了一会儿不知道躲到哪个没人的角落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啊你这话里面惹人遐想的意味很浓啊我明明就什么都没干啊” “呵呵,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点是到时候那位画鬼无常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说到这里,仿佛是脑补到了那样的场面,唐月绯自己都是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话说你这令人发指的恶趣味到底是从哪来的啊明明前一刻还在跟我说情况不容乐观,后一秒整个画风就欢脱成了“事情圆满解决,坐看画鬼吃醋”了么 陆城扶着额,心说果然这才叫境界,人家老板娘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断线断的让人哑口无言,脑洞大得堪称人类极限。 “别闹了,”终于忍受不了的陆城开口打断了某人不着边际的满嘴跑火车,“如果我说,我见过那头妖兽呢” 唐月绯的目光突然沉静了下来,像是整个人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陆城又重复了一遍,“我见过那头妖兽” “开什么玩笑”唐月绯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时候见过它的别跟我说什么在你很小的时候曾失足落水恍惚间感觉融入了河流的身体有一股清晰而磅礴的意识在你脑中徘徊发现自己得救后你的记忆中突然多了什么东西之类扯淡的台词太老掉牙了本小姐不相信” “喂喂你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大串是什么玩意儿啊谁要和你说这些奇怪的东西啊”陆城差点没吼出来。 “哈哈哈我当然不会告诉你这是千与千寻里面的台词,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快说吧。”唐月绯笑着带过了这段吐槽,主动切入了正题。 陆城冷汗直冒,心说这厮果然厉害,临时换剧本的事那是信手拈来毫不晦涩,“就在昨天晚上,我曾一个人夜闯过龙川河。” “说得再详细一点。”既然回到正题,唐月绯也就不再打岔。 “好,”陆城点头,“在夜中我听到有声音的召唤,于是便只身去了河边,当时就是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就萌生了下河一探究竟的念头。”陆城开始循着记忆讲述,“到了底下之后,有一个类似法阵封印的东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有无数的金色铭文如蝌蚪般跳动,在封印的中央,一个赤色长发肌肉虬结的人形生物被数条金色锁链困住,他在对我说让我靠近一点。” “后来呢你靠近了那你能活着坐在这里跟我说话还真是奇迹啊”唐月绯不禁咂舌。 陆城翻了个白眼,没理会她,“好在关键时刻被我收入剑中的剑灵及时唤醒了我的意识,在黑龙的帮助下,我才得以逃出升天。但是在离开前,我确认我在不经意间看清了那人的脸。” “什么感觉惊艳恐怖还是觉得似曾相识” “喂这个似曾相识是什么鬼说而我没有什么童年落水的经历啊” “啧我又没说这个似曾相识就是真的曾经见过”唐月绯斜了他一眼,“很多妖物成长到一定阶段他们的脸都会魅惑人心的,这种魅惑人心并不体现在多么多么漂亮多么多么帅气,而是第一眼看上去就会令人感到似曾相识,以放松警惕。” “没有,”陆城摇头,“我看到的是一张兽脸,狰狞恐怖,鲜血淋漓。” “好”唐月绯一拍手,“既然这样,那事情就又好办多了你还记得那张脸长什么样子么” “记得啊。”陆城诧异的点点头。 话音刚落,唐月绯的手指就点上了他的眉心。 一瞬间,仿佛一双澄澈空明的眼睛潜入了他的脑海,在名为记忆的海洋中肆意游荡。 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却又好像只是片刻之间,对于刚才的那一刹那,陆城在主观上已经失去了时间计量的概念。他只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眼,唐月绯的手已经拿着铅笔在随身的本子上“唰唰”地画了起来。 “你刚才看了我的记忆”陆城试探着问道。 “对。”唐月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自始至终,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笔下的纸面。 “卧槽还能这么玩的”陆城哭笑不得,“我早知道你们八大家族牛掰,还真的能牛掰到这种程度别人的记忆也随随便便就能观看的吗啊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在哪里”对于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被别人窥视了脑海中的一切想法,陆城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哪那么多废话”说话间,唐月绯“犯罪肖像”已经完成了绘制。她在小记事簿上随手一扯,一张画着妖兽脸部的纸片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指尖。“是这个么” “对。”虽然嘴里高喊着“个人神圣不可侵犯”,但真正面对起这个老板娘,陆城还是只有顺从的份儿。 唐月绯点点头,在看向自己笔下之物的同时也不忘带着蔑视的眼神瞥了某人一眼,“我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而已,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看清妖兽的相貌,放心,我对你脑子里整天装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兴趣。” “额” 这一句,顿时让陆城无言以对。 你确定你真的没看么你没看你怎么知道我脑子里装的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你那蔑视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没有看我其他吧喂 “很眼熟。”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兽脸,唐月绯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什么”陆城问。 “我说这兽脸很眼熟。”唐月绯抬起了头。 “说了半天有似曾相识之感的其实是你吧”陆城擦汗。 “滚远”唐月绯直接横了他一眼,示意自己没有在开玩笑,“我想不起来这妖兽的具体名称,但我却能肯定自己见到它的地方” “什什么地方”听到老板娘这样的语气,陆城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了起来。 “鬼神见闻录。”唐月绯一字一顿,像是要吐清楚口中所说那个名词的每一个音节。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嗯谢谢 有鲜花票票的小伙伴如果觉得绯雪写的不错的话支持一下啦谢谢 第四十三章 解决方案 陆城一动不动的看着唐月绯,继而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所以说那个妖兽很强是么” “呵呵,”唐月绯冷笑,“鬼神见闻录所载,除了历次的神降与神罚之外,均是各次足以灭世的浩劫以及影响后世千百年的秘辛传说。所以你觉得呢” 陆城愣了两秒,用来消化这句话中的含义。 “那我们怎么办” “祈祷。”唐月绯的脸色很难看,“祈祷能够找到什么修补封印的方法,在灾难来临前就将它扼杀在摇篮中。” “我的意思是需要提前告知本地警方,通知民众撤离么”陆城问。呵呵,他的父母可还住在封印妖兽的河边啊。到是一旦真的事发了要怎么说告诉父母“爸妈日本圆古株社公司要跑咱这儿来拍奥特曼啦咱赶快挪挪地儿给人家剧组拍片儿吧” “先不说当地的警方会不会相信你那可笑的说辞,通灵人之间的基本准则就是不允许跟普通人透露一切有关灵界的事一旦这个消息走露出去,哪怕没有人相信你说的话,你也会在第一时间遭到通冥殿法人组织的抹杀”唐月绯冷冷地说。 “那怎么办上报通冥殿么就算是找来三位阎君也好,咱们总得想办法啊”老实说此刻陆城的心情很糟。 “通冥殿”唐月绯的笑容更冷了,“他们不是已经派来一个画鬼无常了么你还能指望他们怎么做真的派来三位阎君” “你好像很看不惯通冥殿” “对,”唐月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有一天你会发现,那里身居高位的全都是一帮道貌岸然自诩正义,却又贪生怕死的家伙。所以永远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 “好,”陆城干脆也冷静了下来,“那我听你的,你说该怎么办。” “靠自己吧。”她看向了窗外,“求人不如求己。首先事态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我在鬼神见闻录见到过那妖兽的种类,并不等于我们眼前封印的这头就拥有鬼神见闻录上那位为祸苍生的力量,种族力量并不能代替个体,如果真的是那种级别,那么再来三位阎君都不够。” “所以你的想法是在万一封印破坏的情况下,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斩杀或者像近三百年前的玄龙隐士那样对其予以封印” 唐月绯点头,“我问你,妖化状态下的你面对手执霜泣的卞城王,有几分胜算” 陆城仿佛领会到了什么,“没交手过,所以不好评判,但是我在妖化状态下跟他碰过一次面,他有名剑霜泣,我也有魔剑黑龙,真正打起来,他应该不是我对手。” “好,”唐月绯的眼前一亮,“卞城王在阎君中的实力位处中上,再加上名剑霜泣,他本人的战斗力应该大致相当于普通阎君的18倍,既然他不是你的对手,那么你妖化后的实力应该是普通阎君的两倍。” “你的意思是”陆城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呵呵,”唐月绯轻笑,“那么再加上画鬼无常带来的全部队伍呢破邪和巫符,再加上一个无常级别的敕令,这样的战力,能否超越三位阎君呢” “帅”如果不是身处出租车上,陆城怕是已经直接蹦了起来,“这样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实力就可以搞定那个妖兽啦但是问题是,张凌端不在,没有他特制的摄灵符,我该怎么完成妖化呢” “这个不难,效力最大的摄灵符而已,那个叫张问切的巫符家小哥就能做到,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唐月绯又是一阵蹙眉,“到现在为止,我们所做的都还是保守估计,所谓普通阎君实力的三倍,那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数字,并不代表实际战斗中就真的能发挥三位阎君的力量。” “问题应该不大。”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陆城的底气也是一阵充足,“既然能够让我再度妖化,那么我就对自己有信心。经过上次对食心鬼妖力的吸收之后,黑龙的力量再一次的得到了提升,再加上剑灵小离的帮忙,问题应该不大。” 说到底,没有体会过魔剑黑龙力量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把妖剑的恐怖。 而陆城恰好就是深知这一点的人。 经历过一次妖化,那种把万物苍生踩在脚下的感觉就永生难忘了。所以他有绝对的自信,如果说为了救唐月绯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冥君之血,那么妖化后的力量,就是他继续立足于生灵两界最大的底牌。 唐月绯的提议点醒了他,如果不是她的提醒,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张王牌。但是现在好了,有了力量,就有了一搏的机会。 出租车很快便载着两人驶出了市区。 带着好坏参半的消息,两个人重新回归了行动的“组织”。 画鬼无常的神色显得很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场勘测的结果太差,还是在两人离开的时间内,她已经脑补了无数种一男一女之间可能发生的苟且行径。 综合来看,大概两者兼有的可能性居高。 “情况怎么样了”陆城开口问道。 “呵呵,我倒要问问你们之间进展的怎么样了呢”画鬼无常冷笑。 她的言辞艺术一如既往地霸气,在这里,她没有用“你们进展的怎么样”,而是刻意加了一个“你们之间”,如此一来,原本单纯询问工作进度的话中,就多了那么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进展一切顺利”唐月绯抢过话茬,率先回答道。 “哦,是么祝贺你们了啊。”画鬼无常的面色一阵铁青。 陆城心说你们两位能别闹了么 这种时候还好意思玩什么唇枪舌剑宫斗么能不能容朕消停片刻 “咳咳,我们已经大致调查清楚了关于河中妖兽的底细”夹在中间的陆城干咳了两声,强行终止了两边的修罗场,“那你们这边呢对封印的调查开展的怎么样了” “草图已经绘制完毕,”张问切得意一笑,“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近似的封印修补方法” “是么”陆城大喜过望,整个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见到此状,就连唐月绯也没了什么和画鬼无常斗气的兴致。 在张问切手上封印草图的中间部分,一个黑影被重重锁链围困,四周是无数的蝌蚪状铭文。 “对,就是这个”在河底目睹过封印全貌的陆城兴奋的说道。 张问切笑笑,“这个阵法的设计之巧妙,是我平生所罕见。但是巧妙归巧妙,真正钻研起来却不难,要说强的话,只能说那位布置封印的前辈修为逆天。” “说下去。”唐月绯挥挥手,不知不觉间,仿佛她又成为了团队的指挥核心。 “整个阵法的构成部分衔接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在阵中,由一点灵能贯通,作为力量的中枢,支撑起了整个封印。就像是机器上的电池,这个机器是完好无缺的,之所以出现了运转不灵,完全是电池中的能源将尽的原因。”张问切接着解释道。 “也就是说修补封印的方法,其实也就是往封印中灌输足够的灵能是么”陆城问。 “对,”张问切点头,“但是这部分灵能的需求量同时也是庞大到惊人的,说句难听的话,其实这个封印本身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 “整个封印虽然极为巧夺天工,但是过于繁琐,而且怎么说呢,整个的布置就很奇怪。”他挠了挠头,“就像是一个人为了下雨天买伞特地买了一件雨衣一样,不同于以往所见的节能装置,这个阵法的耗能程度,已经完完全全的超过了其实用价值。就好像设置整个封印的目的不是为了困住妖兽,而是特意找一台机器消耗灵能一样。” “卧槽”陆城的表情一阵古怪,“能说的清楚一点么” “这么说吧,如果有足够的力量撑起整个封印,那么单凭这股力量的输出,就完全足以轰杀阵中的那头妖兽。懂了没” “呵呵,”想明白其中逻辑的陆城怪诞地一笑,“你的意思是当年的那位前辈其实完全能够杀了那头妖兽,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以一种更繁杂的方法封印住了它是么” “基本是这个意思,”张问切恳切的点了点头,“而且更奇怪的是,在设定之初,设计者仿佛就已经清楚了阵中的灵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磨殆尽。也就是说,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为,让封印中的凶兽在多年后重返人间,这一切的一切,完全都是那位前辈一手操办的结果” “” 陆城沉默了。 如同刚发现这一点的张问切一样,他也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搞什么鬼 封印了妖兽,又在百年后让它重返人间么这个诡异到令人费解的行事风格,真是真是真是似曾相识啊。 “玄龙隐士。”反复低喃着这个名号,陆城的目光中光影沉浮。“有点意思。”良久,他说出了这句跟在唐月绯身边一段时间后,不自觉中养成习惯的口头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他的目光询向了作为“科研组主要工作人员”的张问切,而后者则是摊手耸肩看向了画鬼无常。 “今天子夜潜入河底,人为替封印充能。”画鬼无常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像是身心俱疲地说。 第四十四章 妖心石 “无常大人,您确定”听到画鬼无常的决定,张问切差点第一个笑出声。 “你有意见”本身就一肚子火的画鬼无常正愁没地方发泄,当时就抓住了话柄。 张问切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敢以下犯上,“没有,我只是想善意的提醒您一句,重新修缮这个法阵所需要的灵能很大,大到不可想象。” “呵呵,”画鬼无常冷笑,“有多大我们六个人加在一起还不够么” 张问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却又不敢笑出声一样摇了摇头,“远远不够。” “啧,你几个意思”陆城眯起了眼睛,像是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以我来看,应付当下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可不是什么得不偿失的补完封印,”张问切呼了口气,正色道,“而是直接破坏封印,让里面的怪物逃出,然后设下陷阱,一举击杀,永绝后患” “呵呵”唐月绯笑了,她的目光骤然变冷,“那么放出了这个怪物谁来负责击杀这位小哥你么” “我一个人或许够呛,在场的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够么”张问切问道,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对河中封印的危险性一无所知。 “我也就笑笑了。”唐月绯没什么废话,直接把拍下龙川史志描述照片的手机摆在了张问切的面前,让他好好看清楚。 “确实这个方法行不通。”陆城摇头附和,“河中封印的那头怪物,其实力已经远远不是我们所能抗衡。如古书中所载,它的上一次出现,是由三位阎君同时出手才勉强击退,所以如果还有一点希望的话,我们就得尽一切努力避免与它的正面冲突。” “这个史料记载来源可信么”拿着手机的张问切一阵皱眉,估计也是陷入了矛盾之中。 唐月绯看着天空笑笑,懒得解释。她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看过鬼神见闻录这件事见个人就说一遍。他要怀疑是他的事,自己没有义务让全天下所有的白痴都明白“真理”两个字怎么写。 “对,这个史料来源真的可信么”听到了巫符家小哥的质疑,在一旁持观望态度的沐远清也站出来表示了支持。事实上她这样问也无可厚非,因为这样的事本身就太过不可思议。能让三位阎君同时出手才能勉强击退的妖兽,这该是恐怖到什么程度要知道,在三百年前的封建王朝,十殿阎君就足以统管天下 “史料的来源你们无需置疑,”眼见唐月绯不打算解释,陆城只好亲自担起这个劝说的重任,“我们没有必要特地编出一番谎话来欺骗大家,这封印所在的不远处就是我家,欺骗你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都别争了。”最后,还是画鬼无常低着头打下了圆场。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全部聚拢了过来,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名义上,这位二十左右甚至不到二十的少女才是整个团队中职介最高的无常。一切的发号施令最后决策,只能由她的口中下达。 “充能所需的灵能量有多大”她看向了张问切,目光中带着不可挑战的威严。 “大大约是一个阎君量级的五倍左右。”张问切被她逼视了一眼,顿时只是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好。我来想办法。”画鬼无常点点头,“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可不可信,住在这附近的都是无辜的普通平民,我们不能去冒这个风险,我们担不起。”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立场,又像是为了缓和沉重的气氛,她补充了一句,“而且从主观上,我相信他们的话。” 唐月绯突然讶异的转过了头,凝望了她好久。 “我们不能去冒这个风险,我们担不起。”这句话她用的语气很重,重到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她的眼神却很坚定,坚定到万物苍生,我一己系之。 突然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了。 不为什么,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无常。 “好,”沉默后,沐远清、关辰以及张问切彼此也是相视一笑,“我等,愿誓死追随无常大人左右,以苍生为己任,与大人共进退。” 可以有人觉得画鬼无常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也可以有人说她幼稚而不成熟,她没有超绝的实力,也没有淡定处事的为人之道,更没有什么统筹全局测定千钧的恢弘气度,换句话来说,画鬼,真的只是个小姑娘。 但是没有人会质疑她名号后缀的“无常”。 系在这两个字身后的,是责任是信仰,也是千百年来阎君麾下统帅众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意志传承。 “棒极了。”唐月绯忍不住鼓起了掌,“这样才配得上我们家陆城。” “喂,这种情况下就别开玩笑了好吧”没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画鬼无常率先白了她一眼。 好在唐小姐也是心大之人,在吐了个舌头说上一句“事实而已”之后,也就随众人的哄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是陆城在这句话前愣了很久。 他只是又想起了这两天来反复做的那个梦。 他的直觉告诉他,唐月绯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话里行间都在潜移默化中重复着同样一件事那就是把自己往画鬼无常那边推。 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吧,他苦笑了两声,责备自己的过于敏感。画鬼无常说得对,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工夫想这些事情么 “但是无常大人,”张问切接过了先前的话,“对于您的决定我们不再质疑,但是请原谅我的好奇,我很想知道您有什么办法能够凑齐那么庞大的灵能,重新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朽朽老矣的封印法阵。” 他的这句话问的很到位。 相信不仅是他,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装着的都是同样的疑问。 一个阎君量级五倍的灵能,呵呵,大概使用一个大召唤术召唤一位冥界幽府的阴神莅临人间也就是这样的规格了吧。 这就是张问切主张放出妖兽予以击杀的原因 因为相比于重新修补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封印,击杀什么的真的看起来太简单了。 但是看画鬼无常的反应貌似她倒是并没有被这个惊人的数字给吓到分毫。 “一块妖心石够么” 面对着下属的疑问,她只是笑笑,然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张问切呆住了,他张着大大的嘴,像块木头一样呆在原地,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同样,在场的除了陆城以外的其他人都愣住了。反应或许没有这位巫符家小哥那么夸张,但或多或少都有点愕然失语的意味。 妖心石。 这个名字当中蕴含的意义太过可怕,会让人在听到的一时间本能的无法呼吸。 “额这个妖心石是什么玩意儿”陆城低声的问了一句唐月绯。 见多识广的老板娘此刻显然也被画鬼无常的阔绰和大气吓了个不轻,了解这方面概念的她深知能随随便便说出“一块妖心石够么”这种话,当中蕴含的气魄绝对不输于在拉斯维加斯大赌场随便丢下个几十亿美金说一句“梭哈”。 “唐末黄巢大起义知道么”她问向陆城。 “知道啊,又称黄巢之乱,祸延大唐半壁江山,导致唐末国力大衰,好像后来还直接导致了唐朝灭亡是吧据说是屠杀了八百万民众,这个我还知道一点。”陆城接到。“但这个和妖心石有什么关系” “佛教有故事目连救母,说佛陀大弟子目连生母因嗜杀牲畜,死后入地狱十八层,目连为救母脱离苦海,不惜打开地狱之门,放出八百万厉鬼。后黄巢起义,被部分佛徒说成是佛教的目连菩萨转生,为赎去所犯罪孽,杀尽八百万人,将所放厉鬼送回阴间。但是那些人只说对了一半。” “怎么个意思”陆城问。 沐远清接着唐月绯回答,“黄巢确实不是人,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目连菩萨转生,而是自阴都地狱中逃出的冥界修罗。” “或者你可以直接把它理解为妖,而且是妖神。”唐月绯补充。 “呵呵,那不是花千骨么”陆城干笑了两声,见没人理会他的吐槽,也就不再做声,“所以呢,这妖心石是他的东西么。” 唐月绯点头,“当时的这场战争涂炭中原大地,政治上支持李唐皇室的八大家族不得不同时出手,最后以十殿阎君四死三伤的代价才唤回了战局的稳定,最后由时任敕令家主的楚江王林言假扮成其部下,才完成了最终斩杀。妖神死后,他的心脏散落成数枚碎片,而这妖神之心落下的碎片,也就成了今天的妖心石。”说完,她特地意味深长的看了画鬼无常一眼,“千年辗转,这些随便一颗便能引起灵界暴乱的石头早已不知所踪,真是没想到啊,今天居然还真的能在这种场合下再次一睹其风姿。” “呵呵,”画鬼无常掩面,“祖传之物而已,当年那妖物由我先祖斩杀,留得个一块半块传于后世子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吧” “不稀奇,毕竟是敕令家长女,拿出这等神物也算是理所当然。”唐月绯微笑,脸上的表情震惊之余也带着满意。 而陆城则是换作呆在一旁,满脸的不知所措。 原来画鬼无常是敕令家的长女么 那么她就和唐月绯一样咯 怪不得两个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显得一点也不生疏,同为嫡女,这两位未来的家主自然不可能从小到大一次也没见过。 陆城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蠢的可以。 居然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求鲜花求票票 第四十五章 一触即发 “你确定真的要拿那么重要的东西来为这封印充能么你想清楚。”陆城叹了口气。他自知欠人家画鬼无常的太多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妖心石的重要,妖神黄巢留下的心脏碎片,那是林家先祖用命换来的东西,再加上内蕴的庞大灵能,如果画鬼无常不是敕令长女的话,打死陆城都不相信她有办法能弄到这种东西。就算能弄到,想必她也得顶着家族巨大的压力。这么个随便放到哪里都能引起灵界一阵暴动的宝贝,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随便往外送。 “呵呵,别对我抱太大希望。”画鬼无常瞥了他一眼,“几个老东西可都是把这玩意儿视为传家宝的呢,能不能拿出来可不是我这里一个人说了算。我先回家试试看,尽可能在封印崩坏之前带来妖心石。” 说完,她把目光转向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张问切,“你估算一下,距离封印崩坏妖物出世还有多长时间。” “哦哦大概还有十天”稍稍一愣的张问切迅速的给出了答案。 “十天除夕么”画鬼无常皱了皱眉,“好我知道了,时间足够。十天之内,如果我能带着妖心石回来,那咱们就展开行动补完封印。当然,如果我没能说服家里的人,无功而返,那么大家也要随时做好第二套方案的准备,那就是等妖兽挣脱封印之后尽量以损失最小的状态予以击杀。当然,就算无功而返,我也会把此事上报通冥殿高层,争取为大家调动更多的资源,以减小任务难度。” “是。”几人纷纷应和。 画鬼无常走了。带着众人或期盼或不理解的目光。 作为应急部署,张问切、沐远清、关辰三人被画鬼无常留在了w市,以便在关键时刻协助陆城应付突发状况。临走时,她还特别强调了无论如何务必要保证陆城的安全。 当然,她的这一命令合情合理。人家陆城是冥王令上下一任卞城阎君啊在你管辖的范围内,他的安全当然要由你全权负责。只不过这份组织上的原则从画鬼无常的口中说出,在几人听来就是另一番风味了 “那个啥,听说咱们无常大人在追那个叫陆城的小子啊”看似五大三粗的关辰其实是三个人里面最八卦的一个,什么小道消息、流言蜚语,往往都是他这种人前不怎么说话的人这里传得最快。 “是么你也这么觉得我早就看出来这俩人不对劲儿了你看咱们无常大人,为了他,都把妖心石给弄出来了用情至深啊”在这个问题上,他的观点得到了张问切小哥的强烈共鸣。 “你们俩就那么喜欢背后议论别人么”明显有了点年纪的沐远清就比两人要成熟稳重的多,“我看这俩孩子多般配啊,挺好的一对儿。”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遗憾的是,在这个浮世繁华物欲横流的时代,智者,那往往是童话故事、心灵鸡汤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这些话,陆城这个当事人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听到的。 画鬼无常说得很好听留他们三个下来协助陆城,说白了,其实也就是监视加保镖。人家凭什么要听你调遣说他是未冕卞城君,那是通冥殿自上而下无常这一级就已经封锁的消息,在这几个人看来,这货不过也就是个“和无常大人有些暧昧关系”的小人物。真要说的好听一点,那就是黑龙剑主,然而实际呢一个连血脉能力都没有的通灵人,凭什么让别人信服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地位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和血统、实力相挂钩的。 所幸的是,陆城也从来都不缺什么这样的手下。 在等待的这几天时间里,他和唐月绯就妖兽出现的史料记载以及封印的具体情况做了更为详细的调查。 不同于上次漫无目的匆忙寻找,这次主攻的方向在于那个神秘的玄龙隐士。 本能地,陆城感觉到,这次事情要想圆满解决,关键的契机就在那个玄龙隐士的身上。 太有意思了,这个人。 明明可以轻易地干掉这只妖兽,却选择了要在数百年后让它重返人间。明明实力强的出神入化,在垂垂青史之中却突兀的像是只出现了那么一次。 这个诡异的行事风格似曾相识。 是的,就是似曾相识。这是陆城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一个词语。 今天他们所面临的一切困境,说白了其实也就是前人所设下的一个局。但是现在面临这个局,他却毫无对策。 因为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翻阅了每一本史书,从正史到野史,从戏说到志异,陆城和唐月绯都没有找到这个叫“玄龙隐士”的人半个影子。 第二次去的时候那位上了年纪的守人索性就不在了。 原本的摇椅上此时空空荡荡,也不知道是它的主人因故没能在这里守候,还是说那位前辈只是单纯的看陆城不顺眼所以选择了避而不见。 一个下午的地毯式搜索,彻底挖空了陆城的耐心,也挤垮了他的希望。 漫漫的历史长河,这个星辰般璀璨的人物真的做到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看了一个下午的史书,陆城的感觉就是:这个叫玄龙隐士的人仿佛就是为了这个河中的妖兽而生的。妖兽出现了,于是他就出现了,妖兽被封印了,于是他也就跟着被封印了 他很讶异为什么主修史书的鬼瞳一族不学习人家百度谷歌弄一个通灵人内部的搜索引擎,不然这样的找真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有两个可能。”烧了一下午脑子的老板娘看上去还比较淡定,“第一,这个人有能力,抹除了史书中一切除了河兽一事以外,所有关于他的记载。第二,玄龙隐士是个假名,也就是论坛贴吧评论区里那种用过一次就扔的马甲。” “所以也就是说我们不要指望在他身上能有什么突破咯”陆城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微笑着给出了最后定论。 “是的。”唐月绯的一个点头,彻底击溃了他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自此,整个事情的进展就真的陷入了一滞不前的境地。 每晚,河中的凶兽还是会发出令人心神不宁的吼声,而且随着日期向除夕的靠近,这种噪音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声音中夹杂的是兴奋,是急切,是试图撕碎一切的渴望。 陆城也试过联系画鬼无常,问问她那边的消息如何。 刚开始的两天的自然都是通讯正常的,画鬼无常说放心吧我尽力,就算没能带回妖心石也会想办法召来自家的两位阎君。 除却冥君、判官、鬼王三职由内三家担任,十殿阎君,自古以来都是由外五家强者出职。平均分配下来,也就是一脉会有两位阎君诞生,而当下的十殿阎君中,隶属敕令家的五官王和泰山王,分别是画鬼无常的父亲和叔叔。 陆城笑着说好啊,那等你的好消息。 然后再过两天,他就失去了和画鬼无常的联系。 不用问,那边林家上演的戏码一定是“痴情女儿护情郎,无情父母打鸳鸯”。在外边随便找了个野小子就要把传家宝给人家送过去,是个爹妈都得一棍子打醒这逆子。 陆城知道,画鬼无常那边怕也是崩了。 不管先前为了减小阻力做出了多少努力,到了最后关头,该面临的,还是该拿出命来真刀真枪地干。 无人的时候,唐月绯时常会一个人去往河边,对着时刻不停地河水蹙眉叹息。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陆城始终觉得困扰着老板娘的还有其他事。 终于,在临近除夕三天之前,一件事情的发生作为导火索,彻底引爆了整个阴云压城的龙川河。 唐月绯也离开了。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那一晚,陆城再一次做了那个多天前困扰他的噩梦。梦里的唐月绯身着大红嫁衣,带上刻着笑脸的面具,流着泪随花轿去向了远方。 再醒来时,整个家中已经再没有了这个人的影子。 明明她前一晚还打着哈欠和自己说着晚安,明明前几天自己还带着危险在前我心无惧的宽心安然入眠,这一天,一觉醒来,世界分崩离析。 电话关机,微信qq也不再回复,连父母也在奇怪,小唐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 但是陆城在应有的恐慌中却带着一份出奇的镇静,仿佛他早已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突然梦醒,于是坦然接受。 “是陆城么” 电话里传来的是张问切的声音。 “我是。” “画鬼无常那边没有消息,龙川河中又异动频频,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采取点什么行动了” “我知道。”陆城在电话这边点点头,“现在画鬼无常不在,一切能听从我指挥么” “当然,我们就是这个意思,才打的您的电话。”到了这个时候,张问切的称呼也自动的换成“您”。他们或许是好的战将,却不是合格的统帅。真正到了需要决策的地步,他们还是需要一个能够领导他们的人。而现在画鬼无常不在,这位“黑龙剑主”自然也就成为了他们主心骨的不二选择。 “好,”陆城也很坦然的挑起了此刻的大梁,“首先,麻烦你帮我准备两张摄灵符。我要百分百强度,就是能把人的阳灵完全抽离体外的那种。” “百分百强度”电话那头突然一惊。 “对。有什么问题么” “没,”张问切笑笑,“服从命令是阵前一名通灵人的优良美德。” 谢谢九荒天大大的十张贵宾票,嗯谢谢 以及在此着重感谢文弓兄弟长期以来对我的支持。还有那些收藏的朋友,绯雪知道,你们都与我同在我会继续努力,如果对情节上有什么疑问或者是有什么期待,像什么主人公的感情问题啊技能升级什么的都可以在书评区一一留下建议,或者直接添加通灵猎人的读者群:222848464,绯雪多数时间都在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谢谢 第四十六章 除夕夜 农历十二月二十八。 街上邻里已是年味儿十足。 一些门面较小的店铺早在前几天就已经关上了店门,稍晴的天气下,更是购置烟花爆竹、春联门对等年货的好时间。 学校放了假,工厂也停了工,一年中的农活也迎来了难得的修整时期。父母带着子女忙前忙后,其乐融融。越是在这样的小城,这样的节日氛围便越是浓郁。 “陆城么。” 陆城接通了电话,再一次听到了唐月绯熟悉的声音。 “是。”他点头,“你去哪儿了”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带一点急迫。能打来电话就表明了唐月绯的安全,而她语气中的从容,更表明了她离开的自愿。 “我,我回家了。” “哦,回家好啊。我就说嘛,哪有谁大过年的不回家的”他试图下笑笑,却发现这种电话的情况下,如果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嘴角抽动的表情,根本就不可能令对方感觉到自己在笑。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像是无话可说,却又不舍得挂断。 “还有别的事么”半晌,陆城才僵硬着说出了这句话。 “那头怪兽叫年。”她突然说。 “什么”陆城没听清楚。 “我说河中封印的那头就是传说中的年兽,我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陆城点头。 “你要记住,那头是存在于上古神话传说中的恶兽,非常难以对付。不要被民间故事迷惑,它不怕火、不怕红色,也不怕响声,历史上每一次的年兽现身,都是以部落之间的生人祭才换回的一岁平安。红色在传说中暗示的是血,响声暗示的是怪兽吃人的吼声,而火暗示的是祭祀” “我明白了。” “另外,不要对画鬼无常抱太大希望了,从家族长老的手中带走妖心石,这件事本来就不现实,所以你们要做好自己应付年兽的准备。记住,在除夕的那一天会是它力量潮汐的巅峰时刻,在那一晚它的血脉力量会达到峰值,但是并不是说让你们动手的越早越好,恰恰相反,你们要等。等到它用尽全部力量突破封印,出现爆发后的短暂衰微之时一鼓作气予以击杀。除夕夜它突破封印后的半小时之内,这是你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嗯,明白。”陆城把这些事一一记在心间,“还有其他的么” “没有了。”说完该说的话,唐月绯的语气突然迎来了一阵低落。“哦对了”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画鬼无常是个好女孩,你小子要抓住机会啊” 明明隔着千里之距,陆城却依然能依稀看到她在说这句话时咧开的嘴。 “呵呵,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她又陷入了沉默。 “那我挂了。”陆城说。 “好。” 明明已经结束了通话,抓着手机放在耳边的陆城却僵硬了许久。 他想他不会再做噩梦了。 因为那梦里的女孩已经随着大红花轿渐渐远去,从此后,再无回声。 没多停留,他拨通了电话给张问切。 “尽快准备好摄灵符,通知其他两人,除夕夜子时展开行动。” 唐月绯说的没错。 画鬼无常那边真的就没有了消息。不仅仅是妖心石,就连那两位阎君外援也迟迟没有音讯。 当然,这个实属合情合理。 你说你家河里的怪兽能顶的上三个阎君,就真的要三个阎君跑来跟你试验么怎么可能呢如果你一个无名小卒随便一句话就要引得两大阎君同时出手,那么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别说只有十殿阎君,就算再来二十殿也不够用。 未冕卞城王 呵呵,那又如何 冥王令这种东西也就是骗骗那些无常而已。真正的冥君都已经消失百年了,一块冥王令还有几个人能当数在你真正上位之前,你该是什么货色,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什么货色。 这就是通冥殿。也是社会发展的法则。 所以在这点上陆城看得也很开,他很清楚,这次的麻烦真的得靠自己一个人解决了。 没有运筹帷幄的老板娘,也没有提供战力支持的画鬼无常。一切的麻烦,只能靠自己,以及手上那把剑来一一解决。 这三天的生活他过得很规律。 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帮父母做家务,以及必要的走亲访友。如果不是那边还有三个“特工”随时准备着奋勇驱前斩敌当先,他简直正常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父母偶尔也会唠叨,说小婳和小唐这俩孩子都挺不错。每当此时,陆城都会一笑而过,说我也知道她俩不错。 通灵人的论坛上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明明在这片大地的某个角落正在孕育着某场大危机,一个三百年前神话传说级别的妖兽正要卷土重来,整个通灵人内部的交流平台上却愣是一点风声都没起。 大概真的是w市这个地方太过平凡了一点吧。 平凡到让人根本都不会花心思去留意。 而注意到这点的a省无常,此时估计也正被父母以“教育”的名义囚禁阁中,那么还会有谁来昭告天下,说传说中的年兽即将出世了呢 不知道的人不会关心,知道的人有的不愿开口,有的是不能开口。所以换句话来说,就算是这四个人除夕夜当晚一起死在了河底也不会有人知道。 陆城突然很庆幸唐月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家。虽然难免有些责备她的不辞而别,但是能远避危险,已经足够。 他就是这样的人。 别人不愿意说的,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开口去问。唐月绯一定面临了什么困境,这点上陆城不傻,但是你不原意跟我说,我也不会开口去强迫你。 三天时间,弹指而过。 所有的准备部署都已安排妥当,陆城拿到了完全强度的摄灵符,也通过当医生的张问切弄到了几片安眠药。 不得不承认,时代发展的今天,这份关于“各家团圆”的春节意识已经愈发淡薄。在大伯家和所谓的“家族成员”一起吃过年夜饭之后,一家三口就回到了自己家中。所谓的“守岁”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小家庭式的春晚娱乐活动。 晚八点,千门万户曈曈之日,年复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再一次出现在了荧幕舞台。陆城格外乖巧的为父母各端上了一杯自己泡的蜂蜜柚子茶,声称是调养脾胃,安神助眠。 事实上也的确应该如此,除了两杯茶中掺有的少量安眠药。 这是张医生的嘱咐下合理安排的药量。情非得已,为了父母的安全,也为了行动的顺利,陆城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没过多久,确认了二老已沉沉睡去之后,陆城这才宽心的笑了笑,把两位抱进了房间。 面对着簌簌夜风中的万家灯火,他拉高了衣领,关上家门,独自走进了夜中。 “来了”靠在墙上摆弄符箓的张问切抬起头,对着陆城一笑。 今晚的他已经脱下了医生的白大褂,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黄色道袍,手中的几张黄色符纸迎风飞舞,像是随时准备着大展风姿。 “来了。”陆城点头,右手微微伸直,一条黑色盘龙纹身如同活物一般自衣袖内游动到了他的手心,接着单拳一握,一柄长剑便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剑灵小离揉着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扑到了妈妈沐远清的怀中。几天的接触已经使她消除了和这位阿姨的隔阂,现在的小萝莉面对这位漂亮的妈妈已是不再人生。 “现在动手么”关辰松动着筋骨,指节间“啪啪”作响。 “不,”陆城摇头,“等到子夜。”他看了看表23:30。 河水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新年的来临,这头猛兽的凶性已经愈发狂暴。感受着因天体运转带来的能量潮汐变化,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封印。 快了。陆城站在高处,俯瞰着几欲沸腾的河面。 今夜过后,才是新年伊始。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同时吸引了在场几人的注意。 张问切三人各自耸了耸肩。因为知道今晚的活动必定少不了水下作业,所以他们三人就都干脆地没有带手机前来。 陆城皱了皱眉,取出了自己放在口袋中忘记卸下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林姽婳”这是某人的无数白眼后,他强行给某人起的诨名。 “哟,这不是林大小姐么怎么你还没有在父母的孝子棒下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么还想起来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在确认来电人之后,陆城轻松一笑,开口便是一句打趣。 其实他多希望现在能打来电话的是唐月绯,哪怕接通电话以后对面只说了一句“陆郎你今晚可一定记着打完怪兽安全回家哟,别想多了我只是吃饱了事儿没饭干想给你这小员工发点新年福利而已,什么你问我福利是什么,你个白痴,老娘都亲自打电话提醒你注意安全了你还问我福利是什么”,然后在自己的一阵无语凝噎中匆匆挂断了电话,他也一样满足。 但是,呵呵,就这样吧。 “你才父母孝子棒呢”果不其然,话一出口,那边的画鬼无常就吼了起来,“我说你就缺德吧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被软禁到现在” “怎么,说得好像你现在已经脱困并且随时可以冲出来打我一样啊呵呵”陆城笑笑。 “呵呵。” 对面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随即,一道星火咒令子弹一般袭来感受到危险的剑灵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牵动着黑龙剑横摆剑身完成了格挡。 看着剑身上擦过的火花,陆城的额头上一阵冷汗。 “我勒个去你玩真的”他吼道。 “呵呵,只是证明一下我随时可以蹦出来打你而已”画鬼无常笑笑,从远处的黑暗中现出了身形。 陆城摇摇头,她居然还真的逃出来了。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你怎么过来的,前两天不是断了联系了么”他问。 “偷跑出来的呗”画鬼无常摊摊手,“还好赶上了。给”说完,一个小小的方盒从她的手中被抛向了陆城。 “这什么玩意儿”陆城随手一接,一种预感却已经攀上了心头。 “妖心石啊。”画鬼无常冲着他得意一笑,开心的像是摆脱了父母和男友私奔的叛逆少女。 第四十七章 阵眼 “卧槽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心石”陆城看着手心里葡萄大小的黑色石块,一时惊讶的连舌头都打起了结来。 他当然吃惊。 不仅仅是因为大名鼎鼎的冥界神物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更是因为画鬼无常她居然真的在庞大的敕令家族面前把这件代代相传的伏魔信物带了出来。 从她被囚禁多天的情况不难看出,那些家族长辈们必然是不同意这个可笑的决定的,而且在坚持的立场上,态度怕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但是画鬼无常依然把这玩意儿带了出来,这背后意味的代价,无疑将是与整个敕令家族的反目。 她何苦呢 就为了自己么 在危机解除发自内心的高兴前,陆城也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说了给你把妖心石带回来我就一定会做到。没骗你吧”画鬼无常得意的说,只是在她那张俏生的小脸上,陆城却看见了无尽的心酸。 你到底是吃了多少苦 “你怎么逃出来的”他突然有些心疼。 “我我还不聪明么哈哈”她大力的拍着胸脯,哈哈大笑,“那帮家伙误以为一间上了锁的阁楼就能困住我,并且在阁楼外给我布下了重重禁制,每一道都是针对我的敕令咒法而设。但是这可难不住我,逃不出去,我就欲擒故纵咯。不仅没有反抗,相反,我积极的配合管制终于,还不是在今晚吃年夜饭的时候给我放出来了果然,练了这么多年,还是那套安眠咒最得心应手,下在酒菜中,全桌人都给我放翻哈哈我厉害不”她眉飞色舞地说着,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为夸张,像是要向全世界炫耀自己此刻的满足。 陆城苦笑了两声,这就是你到现在才逃出来的原因么 不是已经这么大了么做起事来居然还不经过脑子为了我跟全家人闹翻脸,真的值得么。 “难为你了。”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画鬼无常的头,眼神中流淌尽如水般的温柔。 “手拿开。”画鬼无常突然冷眼一翻,原先兴奋的语气骤然降低了八度,“谁允许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额”画风突变,正欲大放“圣父”光辉的陆城突然一阵错愕。 怎么回事儿自尊心太强导致不愿把心中的苦对外人说么有可能,毕竟是名门之后。 “你不是需要安慰么没关系,我在。”稍加思量之后,陆城还是决定颇带玛丽苏文男主气质说出了这句话。感觉用在这里,大有“良辰在,所以没人可以欺负你”的风范。 然后然后画鬼无常就一道风杀令,直接将陆城的躯体震出了身体周围三米以外。 “卧槽”陆城突然瞪大了眼睛,这什么情况接下来的剧情不该是“月下女二释真心,多情男主叹蹉跎”么为什么人家画鬼无常这一套女子防身术下来,整个戏路就变成“女神大义灭亲偷灵石,男配自作多情显猥琐”了呢 难道画鬼无常不是为他才偷的妖心石么 不是么 “你想多了吧。”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风中的画鬼无常一脸嫌恶,“我是为了a省居民的安危才偷的妖心石好么丫跟你有个屁关系啊” “额就算我想多了,能给我点面子,装作是为我偷的妖心石么”陆城突然有点想哭。 一旁的张问切和关辰沐远清三个人在笑。笑声很小,但刚好足够让摔出去的陆城尽收耳底。 果然吧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剧本吧 哪有那么好的事啊还真以为人家画鬼无常能看上你自己这几天完全就是被唐月绯那无理取闹的强行“撮合”给洗脑了啊 “呵呵”画鬼无常用两个重音表达了自己最直观的立场,“你画的那张兽脸我回去以后也查到资料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河底那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年兽。这样看来的话,三百年前那家伙曾败于三位阎君就不是不可能了。所以无论如何必须阻止。”她看了看手机,“时间不多了,你得赶在妖兽突破封印之前把妖心石的灵能注入封印之中,要不然我今天就算白忙活了。” “了解。”言归正传,卖帅未遂的陆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张问切” “在”巫符家小哥立刻应话。 “这个该怎么用”他举起了手中的黑色石块。 “很简单,就是要麻烦画鬼无常大人了,”张问切的目光瞥了一眼画鬼无常,“需有一人潜入河底阵前,找到阵眼,以敕令咒术催化,将妖石之力催入阵中,方能为封印重新充能。” “那就只能由身怀敕令血脉的画鬼亲自下河咯”陆城皱眉。 “不,”张问切摇头,“只要无常大人将需要用的令咒先行下在下河之人的身上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亲自下水的。” “既然是这样,那就我下吧。”陆城点头,看向了画鬼无常,“你都做出那么大贡献了,这么点体力活,当然是交给我们男人来做了。” 这么干脆就揽下了最艰巨的人物,也不知是某人的责任感突然爆棚,还是只是刚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所以一时臊得慌,想要先行避开众人视线。 “好”画鬼无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正色,剑指一点,一道细小的银色电流便如银蛇般遁入了陆城的掌心之中,“那就交给你了。” 陆城感受着右手掌心中的一点麻痹感,又更握紧了手中的妖心石,比了个“ok”的手势。“当然。” 时间,23:45。 拥着满江的夜色,陆城脱下了外衣,纵身一跃,便潜入了冰凉刺骨的河水之中。 他很庆幸,能在最后的时刻避免这场同年兽的战斗。 老实说画鬼无常来的很及时,相当及时。 他当然不是没有查过关于年兽的资料。 在从唐月绯那里接到电话的当天,他就登录了通灵人论坛并发帖找起了相关百科。 这种凶兽应天时而生,从天体运转的暗能潮汐中吸收力量。在古时,一般是被视作死神同等的存在。它在哪里出现,灾难就会在哪里发生。 而传说中年兽怕火、怕响声、怕红色这些东西,完全就是美化后用来哄小孩的民间儿童故事。在这种事史前恶兽面前,远古先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靠一年一度的献祭来换回更少的伤亡。红色暗指鲜血、响声暗指嘶吼、火焰暗指祭祀这才是民间传说后的真相。 而一年一度的除夕夜,恰恰也正是一年中暗能潮汐的峰值。在这个时段里,获得暗能洗礼的年兽将所向无敌。 即便是在突破封印磨去了大半体力的情况下,那也不是阎君级的通灵人可以匹敌的存在。 所以说这是天意。 画鬼无常能在最后一刻赶到,就是上天对这妖兽的制裁。 只是陆城看着手中隐隐发光的妖心石,本该轻松的心情却不由自主的紧张。 他想笑笑,却发现脸部的表情已随着接近零度的水温僵硬。巫符一族的离水符咒可以在使用者体表营造出一个气腔,不仅可以提供陆上相同的呼吸环境,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水下低温带来的危害。但是尽管如此,发自心底的寒意却还是令他不寒而栗。 是不是太简单了 呵呵。 小萝莉的身影在他的背后悄然成形,一双灵巧的小手擦过他的双眼,顿时,整个先人布下的封印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金色的铭文,交错的阵节,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来往穿梭的铁链。 它们全都断了。 除了用来穿过年兽琵琶骨的那两条手臂粗的穿魂钩,其他的铁链,已经悉数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下崩断碎裂。 大阵中央的那个赤色人形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在暗流汹涌的水中,传播的格外清晰。 “你来了”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陆城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知道这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那妖兽为了迷惑自己布下的幻境,上一次下河,自己就险些着了他的道。如果自己相信了眼前的一切,那么势必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但是如果都是假的,为什么剑灵小离的降灵咒术没能起作用是无效了么 明明是在水中,陆城却依然能清晰的感觉体表渗出的冷汗。他提醒着自己,这种时候就是不要多想,想得越多,越是容易中招。 当下之际,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阵眼,然后为整个封印重新充能。什么幻境,什么年兽,到时候全部去他的 但是阵眼在哪呢陆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被两条手臂粗铁链穿肩而过的年兽。 “你在找阵眼么”它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泛着诡异微笑的兽脸。 “陆城怎么还没回来”岸上,画鬼无常的眉头微皱,她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再次亮起,只有上面的时间标识在一次又一次的亮屏中无声变化。 23:55。 十分钟了。 从下河到找到阵眼,最多不过八分钟的事。但是为什么到现在水面上还是没有一点回应是陆城在玩什么恶作剧,故意让自己一行人担心么还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张问切”她问向身旁的人,“为阵眼充能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片刻足矣。”张问切如实答道,看他一副铁青的脸色,怕是也预感到了什么事情的发生。 画鬼无常一时脸色大变,“那我们怎么办,需不需要下去看看” “我来吧”关辰第一个站了出来,“让我下去。” “算了,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陆城也无法应付的不测,那么你一个人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画鬼无常摇摇头,“我们几个一起下去。” 这卷就快收尾了哦,后面的章节就将常态化了。后面几张会是一个大,嘿嘿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第四十八章 待我妖化之时 “你在找阵眼么”被锁链穿肩而过的年兽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可怖且森然狞笑的兽脸。一只银光瑟瑟的独角伫立在他的眉心,角光所映,血气森森。 陆城开始本能的后退,一时的慌乱差点使得巫符家的离水符咒因宿主意识不清而失去效用。 是的,他开始怕了。 没有任何理由,封印仍在,妖心石也拿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找到阵眼,以敕令咒术将灵能灌入,便可以再度像三百年前一样封印这妖兽。但是说不清楚,在它真正抬起头来望向你的那一刻,就是会发自本能的害怕像是兔子遇见狼,蛇看到鹰,这种对食物链更上层物种的恐慌,是从一出生就写在基因链里的东西。 “你是在找阵眼么”它的笑声更加阴沉了,像是暴雨前的大朵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所以呢”凭借着离水符营造出的隔水气腔,陆城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和它展开了对话。他明白从对方的口中套出有用信息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如果不能在子夜零点之前成功为封印充能,到时候年兽破印而出,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而且他清楚,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河底的水波荡漾,那两条手臂粗的穿魂钩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365天一次的暗能潮汐,鬼知道那俩玩意儿什么时候会毫无征兆地断掉 “为什么要找阵眼呢替它充能重新封印我么”年兽更放肆地笑了起来,他狰狞的面目上,带着的是一份沉寂了百年的平静,“为什么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就那么恨我么” “呵呵,”陆城跟着他冷笑,“你在拖延时间对么” “需要么”它摇头,黑色无光的眼洞中像是带着黑洞般的引力,“你手里拿的是妖心石对么” “是,那又如何” “没用的,你阻止不了任何东西。”年兽的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绽放,一种奇异的光彩向外无声蔓延。 陆城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侧过头避开了它的双眼,以免被它的力量影响心智。时间分秒流逝,尽管已经知道了对方拖延时间的目的,陆城却依旧只能无能为力的袖手旁观。所幸他的意志足够坚定,直到他听见了妖兽口中的那句话。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我的脚下。” 年兽开口了,带着重获自由前本不该有的平静。 “什什么”他突然愣了愣,目光逐渐偏移向了妖兽的脚下。 在那里,一枚猩红色的符号像是万流之源般安静伫立,牵动着所有的金色铭文,如同传递在各条血管间的脉搏般跳动,只是每跳动一下,那红色符文上的光芒便减一分光辉,像是垂暮之人,每一口剩余的呼吸都是上天的恩赐。 那那就是阵眼么 原来一直以来,这妖兽都是被锁在封印的阵眼之上么 那么又怎么可能给这封印充能呢 陆城突然很想笑。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太蠢了,真的是太蠢了。 如果三百年前的玄龙隐士已经一手安排好了一切,早已准备让这恶兽于三百年后的今天重返人家,那么他又怎么会给机会,让后世之人随随便便就为他的阵法充能,延续封印呢 呵呵。 不可能。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什么后路,这个封印的阵眼充能选项,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路。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手上拿的是妖心石,这个妖物还能那么从容自信了。他一开始以为年兽是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后来发现自己错了。三百年前的那个人许诺了今天会放他出来,那么就一定没有人可以阻止,正如当年没人能阻止他把自己封在河底。 握紧了手中的妖心石,陆城几乎是下意识地召出了黑龙剑,然后和全身之力朝着年兽的心房一掷而去 最大的绝望,就是你在最后的希望前突然刹住了脚步,然后发现了脚下的路其实一直以来都通往一条悬崖。 剑停住了。 名列剑器前茅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黑龙,第一次在穿不透的墙壁前停住了剑锋。 那些金色的铭文,一颗一颗,如集结的蝌蚪般组成了一睹屏障,挡在了年兽的身前。 年兽在笑,他说“说过了你阻止不了我。” 陆城也跟着笑,“我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 这个封印,原来不仅是为了困住这妖兽,还有保护它的作用啊。这一手玩的够绝。玄龙隐士,这个名字该被记住。 头顶的月亮升上了天空的正中央。 陆城抬头望去,水面之上,除了暗淡的星空,别无他物。 按阴历说,一个月中只有2728天能够看见月亮,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看不见的。所以在大年三十的今天,看不见头顶的月亮那是完全正常的情况。 但是陆城却分明感觉到了月上中天。 不仅是他,就连锁链下的年兽也一并抬起了头,看向了水面之上的天空。 同时刺激到他们的不是什么月光,而是暗能潮汐。 在这一天,月亮完全躲到了地球的背面,所谓“无光之日”,这就是一年中暗能潮汐最强大的一夜。 沐浴在暗能涌动的洗礼之下,肌肉虬结的年兽露出了消失多年的微笑。一道烈光自他的体表如水波般扩散而去,随着光纹的掠过,那两根穿琵琶骨而过的穿魂钩如碎屑般,眨眼便消融在了水中。 “我自由了。”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陆城,浓浓的杀意如滴水成冰般在零度的水下蔓延。 陆城只是静静的直视着他的目光,看不出害怕,亦或是恼怒。 果然,还是要真刀真枪的动手才行么他冷笑了两声,黑龙也随之回到了手边。 “你们来了”他眼角的余光扫向了身后。 画鬼无常、张问切、关辰,还有沐远清,一个不少。 “对。”画鬼无常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睛始终盯着挣脱了锁链的年兽,不曾转移一下。 “抱歉啊,”陆城笑笑,取出了口袋中的摄灵符,“说好的要给封印充能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搞砸了。没办法,自己惹下了的烂摊子,只好自己收拾了。你们先回去吧,”他微笑着冲几个人摆了摆手,“先上岸,等我搞定了一切,再上岸跟你们会合。说起来大家也算战友了,该一起吃顿迟一点的年夜饭的。” “陆城兄弟,你别说胡话了,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关辰一边沉着脸,一边小心地朝着陆城靠近,他能感觉到水中凝结的杀气,所以他要赶在年兽动手之前拉回与它距离最近的陆城。 “别,过,来。”陆城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冷得如同极地霜冻千年的寒冰。 “陆城你别做傻事没关系的,你先跟我们一起撤退,等我通知了几大阎君,到时候在一起解决这个妖兽也不迟啊”画鬼无常的声音很急迫,她一边压抑着嗓音不敢激怒年兽,一边又不可遏止想要命令陆城撤回。 “呵呵,阎君”他掩面而笑,将那张完全强度的摄灵符贴在了胸口,“今晚,我就是冥君。” 水底的张问切早已是脸色大变,亲手所制,他又怎么会看不出陆城贴在自己身上的会是什么东西,他怎么可能想到有人要完全强度的摄灵符会是对自己用的呢他不要命了么难道 但是来不及阻止了。 再接触体表的瞬间,那张符纸就融入了他的体内,一道道诡异蜿蜒的花纹像是与生俱来一样印在了他的胸口。寂静的水底,突然像是兴起了一阵风暴一样,所有的水流开始或紊乱或有序的向陆城的身周移动,那些点点的暗影浮动,也随之百川到海一般汇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唐月绯这一点算错了。”他开口了,像是千年的囚徒一朝破狱而出,语气中带着的满足惬意,以及那种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自由,比起刚刚挣脱封印的年兽来说,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计算到了我的战力,也计算到了突破封印后实力受损的年兽,却唯独忽略了今夜的暗能潮汐。” 随着那些暗影的流动,一层暗紫色的光幕渐渐在陆城的体表成形。每一次潮汐的冲击,都会使那层光幕的光芒更胜几分。它在扩大,他也在扩大。黑色的星光在他的眼中闪烁,举手投足间,都仿佛牵动着天地间亘古不变的万物法则。 “谁说只有年兽才是应天时而生之物,可以吸收暗能之力”那条黑龙如妖异的灵蛇般盘旋在他的身周,映着他的低笑,竟似要吐出一条喷吐着火焰与毒雾的信子。 “原来我也可以啊。” 一言刚落,所有杀气凝结在水中的冰块在一瞬间轰然碎裂 两头封印多年的太古凶兽在同一片暗能潮汐中同时出动 “来来来放开手脚除夕之夜不屠个个把年兽怎么能叫过年呢你放心你放心既然是封印在我家河畔怎么算也是乡亲邻里今天我就痛快点送你走也好让你记得这难忘的今宵”陆城癫狂的笑着,带着手中扩张得不成样子的妖剑以暴雨般的攻势扑向了面前的年兽 画鬼无常呆住了。 平静的水域突然暴躁的如同沸腾的开水,片片剑刃般锐利的水花撩过她的长发,也打碎了她的泪花。 感受到那边战斗的危险,以保护无常安全为首则的张问切等人都是第一反应拖着画鬼无常的身体游向了水面。 他们知道下面的战斗已经过不去了。那又何止是阎君级的战斗那简直是两只洪荒猛兽之间的搏杀 画鬼无常没什么反应,只是任由他们拖着自己的身体远去。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大概经历了眼前的一幕幕变化,整个脑中剩下的就只有陆城的那句“今晚,我就是冥君。”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嗯谢谢啦 第四十九章 搏杀 时至新年。 午夜的礼花爬满了w市的天空。 那些人们不知疲倦的挥舞着双手,仿佛在点燃礼炮烟花的同时,新一年中的梦想与期盼,也能随之高高的升上天空。 “平安归来吧。”画鬼无常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面朝龙川,对着火光闪耀的天空许下了最诚挚的心愿。 奔流不息的龙川河水,在此刻的漫天火光映射下,绚烂的像是璀璨流坠的星河。 有火光,有暗涌,有战吼,有剑气。 擎昊天之气,长剑高举于顶的陆城一刀斩下 这是魔剑技光阴瞬华 在吸收了食心鬼的妖力之后,这柄可以不断成长的妖剑终于衍生出了属于自身的第一个技能。虽然拥有着长达十二个小时的冷却时间,但是强大的威力却完全足以弥补它在各方面的不足。所谓光阴者,天下不可违、不可留、不可断之物。取此中意,一剑斩出,百年光阴,一瞬光华 一剑既出,似要开山断海的弧形剑刃带着斩断时光的威势呼啸而去。 所过之处,连奔腾的江水的也被中断隔阂。 这就是妖化后的力量么陆城发出了由衷的嘲笑。 在幽灵列车之上,自己的这招所发挥出的最大威力不过一剑破开了火车的顶棚,而现在,却要连山河也为之色变。 他现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妖。 因为不管身处何地,始终都有着自己打不倒的敌人、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力量,才是改变一切的根本 对面的年兽见状,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 他的身子向前一匐,抬头嘶吼下,整个身形瞬间成倍扩大,完成了由人形向兽形的转变。在它的额头上,一柄寒光凛冽的独角劈风斩浪。 那就是他的武器么呵呵真逊啊。 剑锋未至,陆城的身影已经紧跟着贴了上去 年兽突然惊了,这个家伙居然自己放了一个远程攻击,然后又自己追上了那道分斩河流的剑气么 这种先招未发后招先至的战斗方法,除了那些速度快到任意蹂躏对方的人,就只有那些毫无理智的疯子会用吧 很抱歉的是,这两种可能,此刻的陆城已经都占了。一剑瞬华后,紧跟着的是暴风乱剑般的狂斩 前方的“光阴瞬华”与年兽独角碰撞后的火花刚到,后面的黑龙就带着震天的咆哮迎上了雪亮的刀锋。 “带劲儿么”陆城带着比年兽更狰狞的笑容,从剑刃后探出了脸。 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对它的独角进行过攻击。 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知情的人都清楚,年兽的角是集天体运转之力的星辰精钢,那是少数纵观生灵两界而能排的上号的坚硬物质之一。 普通的刀剑在它的额前利刃之下基本上就跟豆腐没什么区别,如果说这个小子手上拿的不是什么魔剑黑龙,而只是一把普通的降魔兵器,那么仅仅这么一碰,就足以被粉碎成渣。 但是陆城并不知道这一点。 显然他也不需要知道。 在他的眼中,看不顺眼的东西,只要砍掉就行了。如果一次砍不断,那就一直砍到它断为止 耳边有尖啸,有哀嚎,眼中闪过,皆是地狱般的血淋惨状。 这是年兽带来的精神扰乱,为的是摧毁对手的意志。 但是没用。 对于此刻的陆城来说,眼中的一切只剩下那必须摧毁的一兽一角 魔剑技吞龙牙 突然横向扩张的黑龙带着吞天纳海之势从侧面横扫而去剑上生出的诸多倒刺,在此刻,已经变成了利齿般无坚不摧无刚不破的龙牙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已经不能算是剑了。历史上没有任何一把剑能够长到这种程度,不仅仅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体型,还有整个剑身那奇诡而不成比例的造型,以及横生凸起的多颗触目惊心的齿刺。 那是怪物,一头张牙舞爪吞噬虚空的洪荒巨兽 如果说年兽可怕,那么此刻的黑龙,要比这头传说猛兽还要可怕得多。 一下 两下 三下 伴随着水波炸裂的层层冲击,那条巨大到不可想象的黑色怪兽在陆城的挥舞下一次又一次地撞向了年兽的独角。 前所未有的魔剑技,还有那庞大到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 感受到剑中狂暴的剑灵在无月的夜空现出了真身,她幼小的身体因为同样受到了暗能潮汐的强制洗礼而产生了种种异化。那是十岁的小萝莉长大了,不再娇小、不再可爱,相反,变得婀娜多姿、妖艳无匹。她如瀑般的长发泛着银色光辉洒下夜空,在水面上和着剑铁交鸣的节奏翩翩起舞。红色的裙摆随风摇曳,婉转动人的歌喉如史诗般英雄哀歌。 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样子。 十年前的身死使她不再成长,但是阴灵仍在,妖化的力量,同样随着魔剑与剑主之间的一体同心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在这黯淡无月的新旧更替之夜,漫天的烟花火海中,她就是最美的妖灵 所有来自年兽的幻术控制全部消失 “唱的真好啊,不觉得么”陆城狂笑不止,手中的力道也一重胜过一重。 独角的根部是大脑,而脑中贮藏的是生物之灵。 随着头顶每一次的火花溅射,年兽的身体都会本能地后退。 这种感觉就像是戴上了头盔的你和别人手中的棒球棍一次又一次地硬憾,偏偏面对这种毫无章法可言的疯子,你还只能坐以待毙无计可施。 他放弃了自己身上最为柔软的腹部,反而转向了最为坚韧的头顶。 这样思路令人觉得愚蠢,却又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但是,自己毕竟还是年兽。 在一连串的后退后,它终于顶住了头骨收到的冲击,喊着口腔内溢出的鲜血,借着缝隙,以利角一击刺穿了对手的腹部 这就是疯子的下场 兽形的状态让它不能口吐人言,却阻止不了它的冷笑。 一击得手后,反身后退的年兽迅速地拉开了与陆城的距离。 面对这种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妖兽,历代的通灵人,但凡是看见了,无一例外地都是群起而攻之。 但是为什么古往今来的每一次讨伐最终付出的代价都是惨痛到难以令人接受的数字。 因为没有人能够否认年兽的强大。 手握魔剑又怎样我实力受损又怎样 它的独角,是可以无视一切防御打破一切咒法的死神之镰 觉察到了腹部的一样,陆城突然停了下来,他试着用左手摸向了肋下,沾染到的却是大片的猩红。 “切,被伤到了么”他啐了一口,像是带着几分自嘲。 伤口开得很大,整个一道利角穿透而过,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山涧溪口的泉水,冲出离水符咒的结界后,迅速的在水中染出了一大片殷红。好在河心的水流足够急,喷射出的血刚一接触到流动的河水,就被迅速的带出了数米远。但是尽管如此,周围的那一片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泛上了淡淡的红色。 妖化的提升了他的力量,增强了他的躯体强度,却一样拯救不了他的死亡。 大概陆城始终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击必杀居然是这样被完成的。 不输于自己的力量,还有强悍超绝的防御,以及精神控制的幻术、无视咒术防御的星辰精钢独角,的确,这样的程度也确实顶的上三位阎君了。他点点头,像是有些恍然。如果不是意料之外的暗能洗礼,怕是自己也没办法和他纠缠到现在吧 人类啊人类,果然还是太脆弱了一点。 他笑了笑,大量失血使得他的脸色一阵苍白。 这种程度的伤,普通人大概活不过半分钟。真好啊,看来这次的摄灵符不用麻烦人帮自己解了呢。 他没有选择乘胜追击,因为已经来不及了。接下来的时间,年兽只要选择与自己打消耗战,那么用不了片刻,自己必然是血枯而亡。 头顶高歌的剑灵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量,从高空中骤然跌落。 陆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她,大红色的长裙和着鲜血在夜中让人分不清楚。 梦中的唐月绯大概也穿过这一身吧。 小离已经变回了小萝莉的样子,陆城轻轻地托起她的身体,将之又重新纳回了跟着恢复原状的黑龙中。 剑灵的虚弱化,正是剑主妖化状态解除的最直观反应。 而妖化的自动解除往往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妖主的执念散去,散灵往生。一个是妖主临死之前。 确认了这一点,年兽突然就放心了起来。他再一次变回了人形态,开始一步一步向陆城的身边靠近。 “你就要死了啊。”他面带微笑,丝毫不在意因先前的连番打击而造成的颅内出血。 “是啊,有点不甘心呢,就这样死在了这里。”陆城摇了摇头,却未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悲伤或是将死之人的难过。 “可悲的人类啊,”年兽突然投来了悲天悯人的目光,“我倒是很为你的渺小而感到悲哀。” “不,不是人类。”陆城微笑,举起了另一只手中的妖心石,“你不断的靠近就是为了这个是么”说完,他将那枚妖心石一口吞入了腹中 来自冥界修罗的妖神血脉,这一刻,才真正复活 陆城睁大着魔光闪耀的双眼,侧起了头。 “谁跟你说我是可悲的人类我是妖” 谢谢小莫兄弟的贵宾票,嗯谢谢 给大家推荐一本新书,墨晓的弓神传说,比较不错的新作品哦 喜欢本书的朋友别忘了点个收藏哈 第五十章 玄龙隐士 “你你疯了么”年兽想要伸手阻止,但是天生的谨慎使得即便是在对手重伤垂死的情况下它也同样与陆城保持了相当的距离。正是这段距离,在它与即将到手的妖心石之间,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就这样没了。 当年的妖神黄巢留下的遗物,承载着修罗血脉的妖心碎片,就这样被一个人类吞入了腹中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年兽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在想这个人类一定是疯了。 对于妖族来说,那是神物,是灵宝,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化神之匙,但是对人类那说,那却是最可怕的毒药 通灵人的血脉来自与冥族,而妖神之心则是妖族圣物,这两种血脉融合的结果必将是万劫不复的毁灭这也正是敕令一脉始终把这妖心石视为先祖遗物,世代供奉,而从不动用的原因。因为在灵界可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妖心石,对通灵一脉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疯子,原来你真的是个疯子。”年兽红了双眼,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拿到了那颗妖心石会是什么后果。自己本身已是上古异种,再加上这妖神之心,只怕到时候,连那个人也奈何不了自己了吧 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开始高声的冷笑,“没关系,虽然麻烦一点,但是也只好这么办了。既然你蠢,吞下了那东西,就怪不得我不留你的全尸了。等一会,我会亲口将你整个人吞下,到时候妖心石和你的一身修为,全都是我的” “你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啊。”陆城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的左手在肋下血渍处轻轻拂过,那道触目惊心的创口便瞬间愈合。 “这种感觉真好啊。”渐渐黑化的双眼带着摄人心魄的光芒缓缓闭上,他张开了双臂,明明是在水中,脸上陶醉的表情却像是缺氧的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暗能潮汐突然变了。 年兽讶异的发现,原本分布于四面八方的暗能潮汐,突然间如深海漩涡般开始疯狂的朝一个方向涌动,而那个风暴的中心,就是眼前的一人一剑 陆城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对魔光涌动的双眸间,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贪婪,以及吞食天地的暴戾。如潮般的月影暗能一浪接一浪的涌来,打到他的身边,被他在顷刻间吸收殆尽 年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身周。 因为没有了,自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强大力量来源突然没有了 除夕之夜,一年中最为强盛的暗月之潮,居然真的做到了在短短片刻内被一个人类彻底吸干 “我说你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啊。”陆城像是意犹未尽的放下了张开的双手,朝着年兽步步走来。“怎么你打算把我整个人吞下然后连同妖心石和我的修为一并吸收是么”他淡淡微笑,在年兽的眼中却比千年前的妖神黄巢更为可怖。 “不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通灵人么”年兽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后退,刚刚那半分钟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谁告诉你说我是通灵人”陆城被他逗笑了起来,他的表情看上去无比诚恳,“我是妖啊。” 一股庞大到不可想象之势在他的身周猛然绽放 四散之绚烂,如同月夜下河心盛开的红莲,殷红如血,妖冶绝世。那滔天的魔气自水中冲天而起,打散了漫天飞舞的烟花,也震颤了虚空天穹下的九州大地。 这一刻,分布于华夏四方的十殿阎君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了星空远处那并不存在的腥红之月。那股妖气的强大,百年以来,未曾有遇。 “我不想这么做的。”陆城面朝着走到了年兽的身边,一直到与他的身体并排。他敞开了胸口的衣服,那张黄色的符纸早已灰飞烟灭,只剩下白色灰烬随风吹散,片片散落水中。 “因为我不想变成妖。”他轻笑,“但是显然没办法。你说你为什么那么蠢呢乖乖待在封印里,让我顺利的为封印充能,多好。外面的世界就那么美好么现在好了,我因为你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你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什么比如,”他压低了声音,将头侧向了年兽的耳畔,“你的命。” 冰冷的汗水已经化入了周围的河水中,那听完那句话的一瞬间,年兽只感觉到了天黑。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这意味着无论身处怎样的黑暗环境,他都能够轻易地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是这一刻,他真的失去了所有关于视力方面的感觉。 魔剑技吞龙牙 魔剑技晓月生 魔剑技红莲业火 黑暗中传来的是来自三个方向的风声。 那是剑。 自上而下的扣劈斩,自前往后的直刺,以及自下而上八方来袭的剑影迷踪,三个不同方向的剑技,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同一个目标的身上。 有龙牙,有血月,有红莲。 场景突然变得很美。 像是和式风格的荷塘高屋旁,猩红血月高悬,吞食一切的黑色巨龙蜻蜓点水掠过水心盛开的白色莲花。 年兽的身影站在水中,然后黑色的一剑斩过,整个画面如打破的镜子般轰然碎裂滚烫的鲜血染红了画面中央的白莲,在夜中,开出了灼烧一切的焚天业火。 陆城突然想对着天空放声大笑。 这才是力量么 原先想都不敢想的魔剑技,现在不过是信手拈来。手握了绝对的力量法则,所有的技巧,最终都只不过是用来抹杀对手的表现方式 他有剑,那柄在无尽黑暗的夜空中真正张开翅膀的巨大黑龙。 当力量强大到接近法则之时,所有的毁灭都变成了艺术。 在那朵花燃烧尽的那一刻,双目失明的年兽仿佛终于看见了一点光明。他看到了从三个方向同时挥剑砍过来的人,看到了三道同样雪亮的剑光。再往后,三剑交错而过,记忆中剩下的只有那条呼啸着吞天噬月的黑龙。 “0:32,龙川河底,正月初一。”陆城面无表情的记录着当下的时间。面前的年兽安静地躺在河底的卵石上,他的腹部,一道拇指宽的豁口中正水泵一样向外喷射着浓稠的血液,那就是三剑砍在同一个伤口下的产物。 “人为什么可以变成妖。”到底是上古异种,尽管伤成这样,这头年兽却依然不至于死亡。他只是同样面无表情,甚至不带任何语气地问着陆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死前的安心。 “没什么不可能的。”陆城淡淡地说。 “是么”年兽勉强的笑笑,“这次不打额头的角了” “你在我肚子上留了个疤,我总得礼尚往来还你个口子吧”陆城也跟着笑,“事实上不管我打你那里你都是一个死。砍头骨和砍腹部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当场死亡,一个是慢慢死去罢了。” “看出来了。”年兽瞥了一眼他手里那把体型比人还大的剑,像是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所以你特意让我慢慢死去,好折磨我对么” “不。我只是想确定一个问题,”陆城微微一顿,“玄龙隐士是谁。” 年兽的眼神一亮,目光像是飘向了更远处,看不出其中蕴含的是恐惧,还是什么其他。 “他来了。” 陆城皱了皱眉,一抹冷笑浮上了嘴角。 魔剑技梦若魇 黑色的庞然古剑带着劲风残影猛然从前往后一记倒劈紧跟着,陆城的身影也随剑后转,在那剑影残风之下,如御剑的幽灵般灵动而不可捉摸。 巨型长剑落下的那一刻便止住的那一刻。 没有火花,没有暴鸣,仿佛所有冲击的力量在一刹间全部被砍中的目标吸收得一干二净。这种感觉就像是砍上了一团密度堪比金刚石的水,不符合物理法则,却又发生的真真切切。 在交锋的那一刹那陆城就已经感觉到了对手的可怕。 无关修为,而是那种不输于自己,甚至还在自己之上的淡定从容。 他无法分辨对手拿的是什么武器,只知道在黑龙面前,那把武器仍然可以不落下风。能在自己不知不觉间悄然来到自己身后,这就已经说明了最大的问题。 一击未中,紧跟着的是魔剑的第二段斩击 在横切过对手的武器面后,彻底转过身来的陆城再一次抽剑回斩 一样轨迹的二重奏,威力却因为第一段的蓄力得到了更大程度的增强 魔剑技梦若魇 带着红色残影,这把喋血长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自然泄露出了杀生之气。 斜贯,斩 如同砍上了水凝结的冰,这次剑上传来的触感是麻。 感受到了魔剑的嗡鸣,陆城下意识的选择了后退。借着这一剑的缓冲,他也终于拉开了这段和来人的安全距离。 “是你。”看清了来人,他放下了手中仍横举的巨剑。 来人也同样放下了手中收起的黑伞,轻轻点头。 陆城笑了笑,原来那把“不输于黑龙”的武器,就是那把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黑伞么 叶天行啊叶天行,你还真是有点意思啊。 大家清明三天假快乐哈 第五十一章 月是故城明 “怎么,早就猜到是我了”叶天行问道。他的目光很平静,连带着本该湍急的河水也安静了下来。 “呵,”陆城慵懒的一笑,“何以见得” 没有急着回答陆城的话,黑色西装的叶天行首先做的是把着雨伞来到了年兽的面前。他的右手轻抚过年兽受伤的腹部,如同先前陆城所做的一样,那道被黑龙所伤的伤口也迅速的止血、愈合。 “因为你刚才的那两招并没有出全力。”他淡淡回答。 “哦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出全力”陆城问。 “呵呵,我想我还分得清什么叫试探,什么算全力以赴。”叶天行轻笑,丢下了已无生命危险的年兽,转而面向了陆城。“你已经试过了,那么结果如何” “和没试之前一样,”陆城亮起了那双暗紫色的魔瞳,饶有趣味的说,“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我对你的深浅仍然是一无所知。就像是我到现在才确定,那个玄龙隐士就是你。” “你没有用知道,而是用了确定,这说明你在这之前就有了猜想。但是我很感兴趣,你凭什么又敢论断,我就是三百年前的那玄龙隐士呢” “很简单,”陆城微笑着摇了摇头,“玄在古代就是黑的意思。玄龙隐士,其实也就是黑龙隐士。而提到黑龙,你猜我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谁” “就凭这个”叶天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太牵强了一点吧。历史上的黑龙可不止我一位剑主,光是时间这一点就对不上号。别忘了,那位封印年兽的先人可是活在三百年前。”他看向陆城,点出了最关键的一点,脸上的表情也随即换成了戏谑,“或者说,你认为我能够活三百年” “为什么不呢”他在看着陆城,陆城也在看着他微笑。“为什么不这么认为呢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有哪样事情是你办不到的相比之下,活个三百年也不算什么天方夜谭吧。” 叶天行的表情突然间有些僵硬,他不再微笑,却仍旧不卑不亢。 “就这些么” “感觉,”陆城补充,“那位玄龙隐士的行事作风和你老兄太像了。一样的喜欢穿梭于故事角落,拥有着改变结局的能力,却又从不作为主角正面出场。即便是靠一己之力收服了年兽,在垂垂青史中留下的,不过也只是三言两语勾勒出的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虚影。” “说得好,”叶天行忍不住鼓掌,“所以你就推断出那人是我” “要敢于猜测知道么事情的真相往往被打碎成无数的碎片,散落于你所经历的各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中。有时候要想洞悉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运用你的想象力把这些事情串联,然后大胆猜测出那个最不可能的假设。”陆城笑道,“这是我们家老板娘说的。” “说起来,那个女人还真是教会了你不少啊。”叶天行跟着笑。“可惜,真的很可惜。” “你什么意思”陆城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他隐约已经从叶天行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东西,事关唐月绯,这让他不得不正色以待。 “我说这个女孩很快就要离你而去了。”叶天行的语气依旧平静。 “话说清楚。那枚灵融泪我还没有找到,但是不是说三五年之内她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么”陆城当然记得唐月绯的命是他拿冥君之血换回来的,所以说到离他而去,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关于阴灵的融合出现了问题。 “放心,”叶天行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只是说她会离你而去,可没说她有什么生命危险。” “那就好。”陆城松了口气。 没有危险就好。 离我而去么 呵呵,我早就猜到了呀。 排除了一切看似可能的选项,剩下的那个,即便再难以令人接受,那也是正确答案。 事情的真相往往就藏在平日里那些漫不经心的对话、看似毫无关联的琐事中。 梦境、现实、唐月绯的不辞而别,还有相处时的一反常态。 陆城苦笑了两声,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哽咽,“她就要嫁人了对么” 叶天行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陆城摇摇头,随便在河底找了块光滑的卵石坐了上去,他的神色看上去很黯然,像是早已知道这些,却又不敢听到事实确认。 “早就知道了。在回家之前我就问过她,她说她不回家过年。如果不是和家里有什么矛盾,又怎么会在春节这样的日子孤身在外不肯回家呢回来以后的那两天,每晚我都在做着同样的梦,梦里身着红色嫁衣的她被送上大红花轿,在刺耳的唢呐鞭炮声中渐渐挥手远去。这一切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了不是么” 他垂下了头,“来我家的那几天,几乎每天晚上她都在失眠。我知道,那是有心事。我又何尝感觉不到她在变相的撮合我和画鬼无常呢大概是相处久了吧,她的每一点异常我都再清楚不过。所以在发现她走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吃惊,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你无可挽回,也无能为力。” “既然你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去阻止事情的发生呢” “呵呵,我凭什么去阻止呢”陆城抬起了头,妖冶的瞳孔中闪烁的是王的愤怒与不甘,但是更多的,却是自嘲。“她什么都没有选择和我说。大概她内心里也是希望我和画鬼无常在一起的吧我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选择,如果她真的希望我介入,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对我只字不提。我是谁说白了只是她事务所里的一个小员工,我是她什么人我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事” “但是你喜欢她。” “喜欢又如何你喜欢她你最大么”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到随时要流出眼泪。“我已经,不是冥君了。我是妖。一名不折不扣的妖。”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龙川河底的水流如同和风般吹过两人的身旁,擦过黑龙的剑刃,发出了一阵阵低声呜咽的嗡鸣。 叶天行坐到了陆城的身边,也不再说话。 长夜如斯,星移斗转。 “她要嫁给谁”陆城开口问道。 “巫符家的长子。”叶天行的回答很直接。 “张凌端” “不,他的哥哥,张慕言。” “家族联姻么” “是。” “婚期” “未定,但是今晚就是两家人会面之时。按八大家族的习俗,彼此交换了介媒信物之后,这桩婚事便已无可挽回。” “也就是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是么”陆城笑笑,一阵深深的倦意与无力感突然涌上了心头。真好啊,这么多天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事情,过了今晚,终于将尘埃落定。“所以你今晚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是么”他看向叶天行,“还是说顺道救下那头年兽” “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叶天行摇头。“她曾经用鬼瞳一族的心灵契窥视过你的内心对么” 陆城皱了皱眉,直到回忆起似乎唐月绯确实是曾用某种咒法观看过自己脑中对年兽兽脸的印象,这才点了点头,“是,所以呢”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那是鬼瞳一族一生仅能使用一次生命法术”叶天行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局外人的释然,像是对当局者的嘲讽。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生命法术” “这种咒法,一名鬼瞳族人一生只能对一个目标使用一次。一旦确定,无可反悔。”叶天行缓缓的说道,“那就相当于是在另一个人的心中种下仅属于自己的那枚独一无二的种子,其意义不亚于古时女子的处子花冠,自此以后,天涯海角,两心相牵。” 陆城的表情一点一点僵硬。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没什么,”叶天行笑笑,“就是挺羡慕你的。曾经也有一个鬼瞳族的女孩为我留下这样一枚心灵契知道么” “后来呢” “后来我没有当回事,以为那是对我的妨碍,于是强行抹去了她在我心海中留下的那枚种子。”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飘向了很远,像是随时都会泛出回忆和泪光,“直到时隔多年斯人老去,我才在一次无意的典籍翻阅中发现,原来在古代,一位鬼瞳族人向异出自己一生仅一枚的灵魂契,也就意味着她的一生已经找到了心之所属。” 原来是这样么 知道就要嫁人了,所以趁着最后的机会,还是把那枚灵魂契送给了自己。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陆城长叹了一口,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天,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孩儿微笑着冲他挥手,在花轿远去的那一瞬泪如雨下。 “来不及了。”他说。 “如果来不及,我今晚不会出现在这里。”叶天行轻笑着转过了身,他轻轻拍过年兽的头,这头太古异兽的身体开始猛然膨胀短短几秒内,便已不受控制地化身为浑身冒火的金角兽形 “将你在这里封印了三百年,作为补偿,送你一个免费的天赋异能:流火。”他对着片刻前还奄奄一息现在却神采飞扬的年兽说道,“一共可以使用三次,使用时自带火形护盾,免疫伤害,持续时间一分钟,效果是长距离的飞遁,瞬移千里,咫尺天涯。” 如蒙大赦的年兽顿时原地飞踏双蹄,浑身的火焰因为强烈的兴奋而一腾三尺之高。 叶天行微笑着拂过他的鬃毛,回头看向了陆城,“骑着这头年兽,可以让你瞬间赶到京都的唐家,子时未过,介媒的交换仪式并未完成,一切还来得及。” 陆城瞪大了双眼,仿佛完全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等等我现在还是妖,就算赶到了又能做什么” 叶天行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妖又如何谁敢拦你,直接砍了不就行了。真是麻烦啊。”说完,单手在他的身前一挥,那滔天的魔气瞬间敛蕴 陆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身体,万万没想到原以为已经彻底妖化的身躯居然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就恢复了正常。 是的,他身上的妖气已经褪尽了。原本已经控制了全身的妖族血脉突然间被封印在了心房左侧的一个角落里,属于人类的血统重新掌握了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你现在是人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飞身跨上了年兽的背。 “等一下,”这回是叶天行叫住了他,“虽然恢复正常了,但是相应的气势也少了。老实说你这样去抢婚不被人打死也得给人家卸了一胳膊俩腿,到时候就太难看了。” 说完,他一个响指,一袭流火长袍自陆城的肩头披挂而下 年兽身周的火云阵阵中,黑色的古剑黑龙吟唱着低浅的龙吟,叶天行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凑合吧。该动身了。这身流云火袍是通灵史上第十二位冥君陆河的东西了,如今借与你,也算是有些合身。” 陆城突然有些感动的想哭,“哥你真是我的贵人还有别的法宝么借来用用都是自家兄弟别客气” 叶天行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不少了。那把黑龙已经送给你了,你还想怎样一只得到火行血统的年兽,再加上流云火袍,就算是此时身在京都的五大阎君同时出手也奈何不了你小子了。还有,谁跟你称兄道弟你叫我一声爷爷都不嫌客气知道么” “知道知道”陆城敷衍着点了点头。 “快去吧。时间可不等人。” 是夜,自龙川河中,有火光冲天而去,直指云霄。 岸边的画鬼无常望着渐渐平息的江水,眉宇间的担心从未减少半分。 尾声尾声下一章就尾声了哟吼吼第四卷内容敬请期待吧签约就在这两天了,估计三天假一放完就能挂上签约牌子了呢到时候周一到周五一天两更哟 第五十二章 王从天降 b市的漫漫长夜。 帝都自古繁华,尤其是在这千门万户曈曈之日,显得尤为绚丽。与s市那川流不息快节奏的美不同,b市的美,更体现在那浓浓的文化底蕴和历史积淀的人文情怀。 唐月绯所在的这套四合院就是这种文化涵养最好的体现。 这是她家的祖产,也是通灵一脉在世俗界力量的象征。 在几年前的拆迁中,这套古式建筑早就应该毁在当代重工业推土机的千斤伟力之下。但是仅仅只是家主唐烈的一句话,第二天,一纸关于京都四合院的保护与改造的公文就下达了全市各区。 拆迁队停工了,城市改造的指令指标,在下属的不解和领导的恭敬前,乖乖的对这位两界中“法人”的领袖之一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说到底,这就是一种通灵人对世俗权利影响的外在体现。 身负异能,位列法者,但是真正能约束他们行为就只有延续了千百年而未曾变动的那点祖训教条,以及华而不实的所谓“责任使命感”。没有人会乖乖的安分守己、藏于市井,这是历史规律,也是人性使然。汉武帝时期的东方朔、武则天时期的袁天罡,古往今来,通灵一脉干涉世俗权利的例子屡见不鲜。这才是十殿阎君最可怕的地方。因为通灵人间的领袖,这位地位并不仅限于强大的实力,也代表着复杂到涵盖社会各阶层的关系背景。 自从内三家退出历史舞台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了制衡约束的对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暗夜世界的皇帝,而通冥殿,就是他们全权控制、一手打造的王朝。 唐月绯冷冷地笑着,静静地看着各式各样的人在自己面前走过。 他们的脸上或泛着虚假、套路式的笑容,或是伪装出对这对新人由衷的祝福。 夜已深,酒已冷。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还吃东西,但是无妨,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为了果腹。 桌上的菜很简单,虽然摆满院落,真正够得上宴席标准的,不过也就是每个桌子上的酒水。 他们举杯欢笑,把酒言欢,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聚在一起庆贺着天作之和的婚约。 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唐月绯在心里一个一个数着,真好啊,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五殿阎君都到齐了呢。 为了防止她逃跑,出自巫符家的宋帝王特地应她父亲所托在她的身上下了一道缚形咒,何必呢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前五殿的大阎君全部到场,她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 所以她觉得真多此一举。 这帮人的多疑和他们的虚伪一样令人恶心。 张慕言她未来的夫婿,此刻正站在他父亲宋帝王的身边,帮忙招呼着宾客。和他的兄弟一样,这位巫符家的大公子最喜欢的装扮同样是一套白西装加上白色皮鞋。只不过他向来体弱多病,英俊的脸上总带着一分苍白,穿在他弟弟身上阳光帅气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更多的则是一份敛蕴的单薄之美,让人想着,会不会一阵微风吹过,这位纸糊的公子就会随风而倒。 她和张慕言接触的不多。 因为从小体格衰弱,所以高冷的张公子很少去人多的场合,更不用提参与什么剧烈的户外活动。往往只有在张凌端的只言片语中,唐月绯才曾捕捉到过一点关于他那位大哥的零星身影。 相传他的实力很强。年纪轻轻,符术造诣便已经有了阎君级的水准。但是出道数年,却从没有什么人看到过他出手。原因很简单,多病的体格使得他无法同妖物近身搏战,这使得他的作战方法与正常的通灵人大相径庭,因此,他没有搭档,也不需要搭档。每次的任务全部独立完成,而且所有目标无一例外的予以了击杀。几乎每一个同辈的都曾听过他的传闻,却又什么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强到什么程度。 在外面,这位看起来病怏怏的少爷永远都是一副谦和的神态,对任何人永远笑脸相迎。但是却不会有什么人去有意的接近他,因为有点慧眼的都能看出,在那副恬淡的笑容背后,藏着的是毫不客气的拒人千里。 看样子自己就要嫁给这样的人了呢。唐月绯苦涩的笑着。缚形咒的效力使得她只能站在父亲身后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能动,不能说话。就像不可捉摸命运,让人无从反抗。 “交换介媒吧。”唐烈看了看时间,子时将过,冲着身旁的“亲家”说道。 “好”宋帝王张毅和点点头。他身后的张慕言也颔首一笑。 “感谢诸位的来访”唐烈站起了身,看起来满面红光,“今晚,将是小女与巫符家长子慕言的订婚之夜。能在此得到诸位高朋的祝福,唐某不胜荣幸” 所有的宾客都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说“哪里哪里楚江王客气了” 欢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在笑,虽然并没有什么笑的理由,但是在这种场合,这已经变成了一种面具式的表情。没有人会在乎这对新人到底适不适合,他们只关心这两家联姻后能带给自己的利益。 城中的鞭炮还在继续。 对于通灵人来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庆贺方式。 他们每个人都释放出了属于自己的灵能之火,五彩的火焰腾上了天空,渲染出了一片亮丽的天幕。 “新人交换介媒吧。”宋帝王微笑着,把起了两位新人的手。在抓起唐月绯胳膊的瞬间,他已经解开了那道缚形咒。 唐烈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中意思很简单,这样的场合,你不敢乱来。 唐月绯点点头,微笑以对。这一笑,倾国倾城。 在场的不少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可否认的是,单从相貌才华上来看,大概也只有张家的大公子张慕言才能配得上楚江王唐烈的长女。曾令无数同龄子弟倾心仰慕之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唐月绯微笑着走到了张慕言的身前。 如果她真的想过反抗,就不会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和陆城不告而别。她明白这是她的宿命,一切都无从反抗。唯一令她记挂的,就是今晚还在和年兽战斗的那个人。 真讽刺啊。 在那个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自己即将向另一个男人托付自己的一生。 陆城知道了,会很生气吧 那也没办法了,她微笑,眼角却随时像是有眼泪要流出,谁让这就是命呢她当然知道陆城的心意,这样就够了。在他脑海里留下的那枚种子,是自己对他的考验,也是留给他的最后纪念。有了这枚种子,从此以后,他便不会忘记自己。 静夜如斯,两相静好。 在那份静静流淌的悲伤中,她挂着美到让人心痛的笑容,接过了张慕言的戒指。 但是张慕言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目光诧异地看向了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投向了天空。那里有火光流转,流云飞舞。 那是一颗从天而降划破黑暗的火流星 恐慌在瞬间一触即发 所有的宾客在意识到所处情况后都本能性的选择了退让,一时间檐下桌角挤满了人,只剩下空荡的院落中央,以及正门前准备交换介媒的两位新人,独自迎接着这突然到来的“神罚”。 “我来了。” 高温的余热如浪潮般向四面席卷而去,掀翻了桌子,也打伤了人。而那个人站在火焰中央,凌座驾之上睥睨终生。他身披着火焰的长袍,乘金角巨兽,如帝君般自天宇而来。眉目间纤尘不染,有古剑染血依旧。 “嗯”他苦恼的摇了摇头,愤愤地拍了拍巨兽的脑袋,“让你落地时轻点差点让你给震得脑震荡知道么” 烟尘散尽,人们终于看清了火焰中的那头被如此却丝毫不敢反抗的凶兽,以及端坐在它背上持剑的少年。 “这位朋友,不知从何处而来”张慕言笑笑,显得很是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因自己的订婚仪式被打断而生气。 而陆城则是直接无视了他,自入场开始,他目光的焦点就一直是唐月绯。 “怎么你今天订婚么”他问。 “嗯。”唐月绯点点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突然间横跨千里万里出现在她面前的陆城,以及他胯下那头浑身冒火的年兽,这些事情的发生让她仅有的理智也濒临了混乱的边缘。她开始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否则这一幕为何又会如此的不合逻辑。 “啧”陆城咂了咂舌,“真不够意思啊老板娘,这么大喜的日子也不通知我一声虽说我只是你手下一名小员工,但是你订婚这种大事怎么着也得通知我一声不是”他翻身下了年兽,隔着院落与她相望,“今天不请自来,到是有些唐突了,抱歉。” “原来是月绯的朋友是么”张慕言点头微笑,“那么欢迎,没能通知到,确实是我们的考虑不周。很荣幸能得到你的见证。” “慕言”话没说完,宋帝王张毅和就叫住了他的儿子,他的嘴角泛起微微冷笑,一张符箓已经从袖口滑入了手中,“没看出来么这位朋友可不是专门来做什么见证的。” “对极了”陆城鼓掌,他的眼神如刚刚到场时一样的张狂“我来这儿,特意带走一个人。” “不用说了。”唐烈的声音中已带怒意,“你是陆城是吧很好,关于你的事我早有耳闻。看在卞城王楚寒的份上,你现在走,我们在座的都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再纠缠不清的话,那么我很抱歉,你不仅什么人也带不走,就连你自己也会是自身难保。” 话音刚落,陆城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人群中的几道目光锁定。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单枪匹马闯入婚宴,说是来庆贺的大概是个人都不信。不过好在他也不打算隐瞒。 “五殿阎君是吧”他冷笑的比宋帝王更加疯狂,“我今天来了这里也就没打算过要避开你们几位。该说抱歉的是我,楚江王大人,你的女儿,我要定了。”说完,黑色的古朴长剑疾电般划破虚空“年兽” 火色长袍的随风舞动下,张牙舞爪的巨兽披爪苍穹 真对不起大家,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从上交合同到签约还得走完两个星期左右的流程,所以这个签约问题真的只能缓缓了 那个更新问题要不咱在商量商量这样吧,真的迫切想看的朋友可以在书评区留言嘛,到时候我看看,尽可能在哪天加更。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我所谓的加更最多也就是一天一更加到一天两更罢了 喜欢的没点收藏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有花的朋友不妨支持一下,嗯谢谢 第五十三章 五大阎君 “眼见为虚。” 楚江王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芒,仿佛无底的深渊之门从中洞开,一座庞大的视界封印瞬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直到笼罩整个四合院在内的地界。 在凡人面前保守通灵界的秘密,这是任何时代任何地点所有通灵人之间所必须遵守的第一要则。 楚江王显然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在清楚了这场战斗避无可避之后,他所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布下这层“眼见为虚”的视界隔阂,为的就是对结界外部的普通居民封锁一切关于结界内战斗的信息。 当然,这样一来,在保守通灵人秘密的同时,也方便了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完成斩草除根。结界外看不到结界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那么就算他们几个今晚将这个毛头小子在这里干掉,又有什么人会知道呢 整个四合院内的全部都是五殿阎君的亲信,没有人会蠢到将这件事对外乱说。 几个人之间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各自都是会心一笑。 不得不说这个小子来得太及时。正好想要除掉他,正好他就自己送上了门。想必他还不知道吧,现在的他在通冥殿高层可是焦点人物啊 在一个绝密计划的酝酿中,几大家族的子弟纷纷被列入候选人名额。但是最可笑的是,身为行道天师掌握一票提名权的林剑英居然在决定八家未来的会议上把他的那个举荐名额让给了一个叫陆城的人 这个陆城又是那个地方冒出来的葱 对此几大阎君都是一阵轻笑,大概那个老道士是在民间走动多了,连脑子也跟着糊涂了起来,反正只有一票而已,从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他的意见。但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居然连卞城王楚寒也将自己的名额用在了这个叫陆城的人身上 十殿阎君间本身就是各怀私心,没有人愿意去打破这个平衡。而不知不觉间,这个叫陆城的人,已经隐约成为了这个平衡破坏的最大威胁。 正因为如此,宋帝王张毅和才能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他并动了杀心。 和他抱着同样想法的当然不止一人。在这点上,五大阎君那是出奇的团结。 “你来干什么快走啊”在看到自己父亲这一手的瞬间,唐月绯就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端倪。她当然知道陆城想干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这一人一兽绝不会是五大阎君的对手。 “呵呵,我来干什么”陆城笑笑,他右手持剑,左手一点一点抚过剑身,随着他手掌的带过,黑色的剑身瞬间暴涨了一大截,没了妖化的力量,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凭着心底仅有的那一点勇气,让黑龙得到最大幅度的提升“我当然是来带你走的咯。” 说着,他的身影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前。 身后的年兽接踵而至 迎着院落内所有通灵人炮火般的咒术攻击,那柄破除一切咒法的星辰精钢角顿时成为了无往而不利的破法之刃 五大阎君中最先出手的是宋帝王。 如果说楚江王唐烈还需要或多或少的顾忌一下自己女儿的感受,那么他身为张慕言的父亲,理所当然就该是最想致陆城于死地的人了。 这个小子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他今晚来的目的就是破坏整个订婚仪式,既然如此,难带还坐以待毙看着他带走自家儿媳妇么 到底是阎君修为,上来的第一招就是针对大妖级别的灌顶符箓。 陆城和巫符家的人接触不算少,所以也深知他们的弱点。对于那些控制力极强的符咒,唯一的办法,就是别让它们近身。 长到接近两米的黑色长刀在场中大开大合,那些稍弱一点的远程攻击基本上还没擦到陆城的身体就被无坚不摧的刀光硬生生的扫落了下来。 实在轨迹刁钻、避无可避的攻击,往往也没能撑过那一身流云火袍的洗礼。一直到这个时候陆城才明白这第十二代冥君的东西其实也是一件神器,某种程度上来说,单论防御能力,这件火袍已经接近年兽那免疫伤害的火盾。 叶天行的考虑很周到。 在这样的混战中,年兽发挥的作用同样的不可估量。 当一只身高近三米的火兽冲入人群,其造成的恐慌是无法想象的。如果说大闹整个仪式是陆城目标实现的第一步,那么可以说在把年兽带来现场的那一刻,他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宋帝王摇了摇头,如果说本事的话,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小子还是有点能耐的。他清楚巫符一脉不擅近身的道理,所以刻意以两米长的刀光强行为自己开辟了一个安全的环境。 但是他忽略了自己今晚的对手是五大阎君。 在一番粗略的观察后,五位老狐狸很轻松的做出了战略决断。 既然这小子喜欢肉搏,那就陪他玩玩便是。 一个灵活的人影带笑冲入了刀锋微茫之中,一对剑指轻点,数道令咒或随剑刃或随披风而去,其中几指还险些直中陆城的命门。 敕令家出身,五官王,林戬。 再往后,一拳震退黑龙数尺,凛冽长发飘动而过的男子无声蔑笑。这是破邪家出身的十殿阎君殿首,秦广王楚擎。 与此同时,另一边专门针对年兽的远程攻击小组也拉开了战线。负责精神扰乱的降灵族阎君阎罗王、瞳术加持的楚江王唐烈,以及专攻火力压制的宋帝王张毅和。对于年兽这种目标大、动作不灵活的敌人,这才是钳制它最好的部署。 这头凶兽很强。 在刚切入战局之时几大阎君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尚未得到火行血统的三百年前,这头上古异种就能独面三大阎君而全身而退,又更何况是暗能潮汐最为强大,又得到了火行兽血辅助的今天呢 所以从一开始,五位老狐狸就没打算过杀死这头年兽。 他们要完成的只是牵制,只要另外两位阎君杀死了陆城,剩下五人合力,管你是什么洪荒巨兽太古异种,一样是饮恨合围。 在年兽震天的咆哮声中,陆城且战且退。 卞城王楚寒曾这样评价过他:招式散乱,剑法无章,剑是好剑,人却差得远。现在看来,他说的一点没错。 毕竟是半路出家的野狐禅,往前推三个月,他陆城连剑都不会用。 在两大阎君密不透风的合力围攻之下,短短数个回合,他便隐约处于逆风。黑龙的庞大身躯,此时此刻反而成为了限制他行动的最大负累。如果不是这一身流云火袍的护御,怕是几招之下他就得毙命。 五官王的出手中规中矩,灵活的剑指如灵蛇般游走,关键时刻,又能如疾电般出击。而且他的路数永远都是点到为止,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力求制敌而非杀敌。 但是秦广王就不一样了。 破邪家的强化在楚寒的身上那是冷冽,而在楚擎的身上,却完全变成了对生命的收割。最可怕的是没有了妖化后的力量,连黑龙也无法做到对这位森罗殿首形成压制。他的每一拳都是毫无顾忌地轰击在尺宽的黑色剑身上,拳中震荡而出的余波几经层叠已经震裂了陆城的虎口。 一拳,两拳,三拳。 连退了十步之后,陆城终于踉跄着稳住了身形。 剑已被当做了盾来使用,却依然未能防住秦广王的层层杀招。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有什么声音要从脑海深处迸发而出。 趁其身形未定,五官王的令咒接踵而来,匆忙下,陆城再次挥剑格挡,这次就连黑龙也脱手而出,震落在地上,恢复了原形。 见到主人受创的年兽一时凶性大发,也顾不得战局,强挨了几道火雷剑咒负伤冲回了陆城身边。 “求各位叔伯住手好么”唐月绯挣脱了张慕言拉住她的手,阻拦在了几大阎君的身前,以近乎泪腔的声音喊道。 宋帝王见状冷笑。 “怎么就这点本事也想学人家逞英雄么”说完,特地瞥了一眼片刻前的好亲家唐烈。 场面一时得以控制。 看到作乱者已被拿下,先前因惧于年兽黑龙之威的众宾们也大多站了出来,纷纷应声附和。 楚擎面无表情的掸了掸衣上尘土,摇摇头不屑的走回了上宾之位。 所有人都在冷笑。 看戏的看戏,饮酒的饮酒。 像是闹剧终将收尾,只有守护主人身旁不敢妄动的年兽还在虎视眈眈,身上的火焰在夜中无声燃烧。 “陆城啊陆城,我本不想为难于你,但是你今日所作所为确实过分,我不拿你对不起我这堂上众宾。”身为东道主的唐烈厉声陈词,“把他带下去吧。” 他挥挥手,立刻有小厮上前,要将半跪地上的陆城拿下。 “且慢。”宋帝王叫住了几人,“此子甚是凶顽,倒也有些手段,光是拿下,怕有后患。就算是饶他一命,起码也得取走他的魔剑,收回他的火袍吧”他的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神中青光闪烁,一丝贪婪丝毫不加掩饰地浮现于眉间。 “那你是什么意思”楚江王唐烈放低了声音。毕竟还有他女儿的一层关系在,况且他与卞城王楚寒本属世交,如果真如外界传言这陆城是楚寒的私生子,那么他要有损陆城,这是于故人不义。他是真心不想对这小子赶尽杀绝,在让他吃点苦头后由自己这一方收押,这是按理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只是他没想到这宋帝王竟如此无耻,倒是打起了魔剑黑龙与那件火袍的主意。 “我的意思很简单,”宋帝王捻须冷笑,“人交给你管教,这两样东西就交于我替你保管好了。” “好”楚江王冷哼了一声,“随你的便吧。” “本该如此。”张毅和笑笑,身子已朝落在远处的黑龙走去。 年兽想要阻止,却奈何不远处的其他几位阎君还在伺机观望,如果前去守住黑龙,那么顾此失彼,身旁的陆城必定难保,一时间进退维谷。 宋帝王捻着胡子,得意的将手伸向了插入地面半尺有余的黑龙。“早听闻此剑不凡,今日要一饱眼福了。”他笑道。 “敢动你就试试。” 宋帝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被搭上了另外一只手,再无法移动分毫。他循着手臂向上望去,却只看见了一双黑暗中熊熊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明明还身处在年兽护佑之下的陆城,此刻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我说,敢动一下你试试。”他燃烧着死亡的目光,一字一顿。 谢谢阿斯圣吉奥兄弟的o鲜花,嗯谢谢 鲜花什么的不需要太多,有多余的一朵两朵可以往绯雪这里扔嘛毕竟积少成多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没点收藏的朋友点个收藏吧,点过收藏又没有鲜花的可以在页面右边栏点个签到,嗯谢谢 第五十四章 尾声 陆城终于听清楚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是什么了。 它说:“骨铺修罗殿,长歌奈何前。忘川摆渡去,血染我花间。” 他一点一点睁开了黑火燃烧的双眼。眼中所见,仿佛真的是焦土中随风摇曳的修罗彼岸花。红色的花瓣在飘荡着血腥味的风中开合,如同梦中少女的红色长裙般,轻轻地随风而动。 “是妖心石” 发现陆城异状的年兽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玄龙隐士压制住了他的妖族之血,却始终没能彻底消除那妖神之心对他的影响。 “敢动它你就试试吧。”陆城突然的出现在了正欲取走黑龙的宋帝王身边,微笑着抓住了他的双手。身畔魔气纵横,与先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其他的几位阎君纷纷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他们想起了不久前那道直冲天际的妖气。 会是这小子么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抹或多或少的苍白。 “你你居然还不死心么还嫌我们对你的处置不够轻”有些害怕的宋帝王虽然底气不足,却依旧壮足了声势。“放开我的手,这儿可不是你想乱来就能乱来的地方” “呵呵,我的东西,也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啊。”陆城的声音很低,低到像是地域十八层中逃出的厉鬼,嘶吼了千年,只剩下这一点残破的发声器官。 他甚至没有用剑,只是那另一只拳头在宋帝王的腹部轻描淡写地一擂,张毅和的整个身子便重重的飞了出去 “父亲” 在一旁观战的张慕言本能性的丢出了一道杀符,但是利箭般射出的符咒却未能如愿以偿的击中目标。因为在他出手的瞬间,陆城整个人就已经以肉眼无法接受的速度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他说:“这之前你没有对我出手,所以我放过你。” 说完,带着微笑,如风一般掳走了他身边的唐月绯。 “大胆狂徒”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几位阎君,却并未使他们丧失理智。 除了一拳重伤在地的宋帝王和没有实际战斗能力的鬼瞳族楚江王之外,其余的三大阎君都是瞬时反应,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冲向了陆城。 “何必呢”陆城放下了唐月绯,毫无惧色的面向了同时发难的三大阎君。 剑指,灵术,以及秦广王的重拳。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几分钟之前还不足为患的小子,在短短几句话过后居然爆发出了如此强度的体术。 不仅仅是速度和力量,甚至是每一个规避动作的精准都远远超乎三大阎君的意料之外。 “苍月琅琊” “术定千钧” “破杀剑” 认清了实力,三大阎君也不再隐藏。一轮交锋中,三道令鬼神退避的斩杀之术已经纷纷现身。毫无疑问的是,此刻他们的眼中,这个对手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 但是没用 陆城淡淡一笑,一把黑龙扫过,如旋转的剑刃风暴般,将那些杀招一一格挡在外。 他说:“抱歉” 接着便是身影向三个方向同时虚化的重斩 庭院深深,有风卷残云 一轮灭杀,还能站在原地的,只有右手臂上不断渗出鲜血的秦广王楚擎。 “这不可能”无法接受败局的宋帝王口含着鲜血,一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难道说同时联手的三大阎君,还敌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么他疯狂的扫视着周围,希望能从无法接受的现实中找到一点哪怕是最不可能的线索,好平复心里的震撼。 “不可能么很虚伪的一句话啊。” 空荡的结界上空,虚无缥缈的声音若有若无,像是带着笑,却又像是极低千年的寒冰一样毫无感情。 除了五大阎君和院落中央的陆城,所有的宾客,包括唐月绯张慕言在内,全都像是魂魄抽离体外一样软软的倒了下去。 “不用担心,只是睡着了。”那个声音的语气中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唐烈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一丝莫名的恐慌如深海底部泛起的寒流一般蔓延尽头了他的眼神心底。 那个同样的声音,还有那种二十年来未曾变过的感觉。 “是你。” 他的语气很奇怪,听不出是恐惧或是敬畏。唯一能肯定的,只有这句话并不带任何疑问,而是完完全全的陈述句语气。 几位阎君的脸色都变了。 一时间,整个结界内死寂的像是空无一人的坟场。 “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唐烈闭上了眼,一代阎君,居然在这一刻忍不住身体的瑟瑟发抖。 “不,”那声音还在继续回话,“我只是和你们一样的游戏参与者。不存在什么捣鬼,也没有什么耍诈,我们只是各尽手段,谋取着最大的利益而已。” “是你在背后帮助这小子。”秦广王楚擎的表情同样冷若冰霜。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上扯下了一截布条,简单快速的包扎在了手臂上的伤口处,对着陆城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即搀扶起了倒地的几位阎君。 “不然呢你们真的以为凭他可以和你们几个战成平手既为阎君,何需妄自菲薄”那人冷笑。 秦广王点点头,原来如此。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早有迹象表明那个人还尚在人界,那么陆城的异军突出,以及今晚的表现,除了他,还能是有谁在背后操纵呢 “那么你想干什么” “我”那声音笑笑,“我说了,我只是和你们一样的游戏参与者。我想做的无非也就是和你们一样,那就是赢得这场游戏。今天这位小朋友只是我送给你们的一份见面礼,正式宣布这场游戏中我的加入。别太激动,日后我们博弈的机会还有很多。” “走吧这位小朋友,”他放缓了语气,“我今晚得谢谢你。那么现在你还不走” 说完,场中的年兽突然一阵长啸。 会意的陆城立刻抱起唐月绯跨上了年兽的背,踏着火蹄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夜中。 没有人想去追他,或者说想追却不敢追。 今晚发生的事将成为鬼瞳、巫符两大家族的耻辱,也注定了将是整个时代战争的序幕开端。 “这只是开始。”虚空中的声音微笑如故,随着夜风渐行渐远。 那个人走了。 长夜漫漫,除了所有的宾客以外,五大阎君中,无一人入眠。 楚江王唐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十分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手一抬,解开了整个结界。 堂前的烛火还在燃烧,宴席上菜已凉,酒未热。 面对着满目的疮痍,这位鬼瞳家的家主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乏力与困倦。对着京城中仍旧不息的鞭炮声,他突然露出了深深的苦笑。 a省,w市,龙川。 天色将明,陆城斜靠在河岸边,怀里是唐月绯画鬼无常一左一右两位大美人。 他无力地咳嗽了两声,嘴角的血迹未干,转眼间又再添新红。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人在抱没能挽救他的伤势,只是在黎明将来之前给他更添了几分心理上的慰藉。 “伤怎么样”叶天行背对着他,淡淡的问道。 “还行,暂时死不了。”陆城随意地点了点头。 “你体内的妖心石为了取胜强行透支了力量,现在妖族血脉再次被我压制,被五大阎君所创的伤势显露出来这是难免的事,天亮以后你就会自动痊愈的。以后妖化的力量就不要用了知道么。” “为什么”他不解。 “因为妖心石。”叶天行微微侧过了头,“我能封印住你体内已经生根发芽的妖神之血,却没办法完全消除它对你的影响。果然这种上古血脉还是太难以控制了,今天一役,你险些暴露在五大阎君面前。”他叹了口气,“不得已,我只能现身,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虽然解了围,但是局面却也变得复杂了许多。” “知道知道,您老辛苦了”陆城打着哈哈,“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一路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先是让我在百鬼夜行中觉醒血统,再到百鬼迎亲中血统封印。危急关头下保我不死,唐月绯订婚前又引导我去抢亲。能告诉我下一步我该怎么做么” “呵呵,”叶天行冷笑,“把你带到这一步的可不是我,是宿命。” “好好好是宿命反正我在日出之前都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咯,要怎么说还不是随你”反正不能动,陆城就打起了嘴炮。 “我先前跟他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是吧” “你们声音一个个那么大,我又不是聋子。” “我现在也不妨告诉你,这就是一场游戏,一场关于我和十殿阎君,还有天下九州所有顶尖强者之间的一场群雄逐鹿。” “所以我是棋子是么”陆城笑笑,“为了确保能赢,你就得尽可能在我身上下注” “不,”叶天行的笑容中透着无尽寒霜,“你觉得一个身怀冥君之血的人,只能沦落到当别人的棋子” “什么意思” “恰恰相反,你该是这场游戏中最有可能获胜的几个人之一。” “哈哈,那真是太荣幸了”陆城翻了个白眼。 “笑吧,趁你现在还能想笑就笑。”他也跟着微笑,“真正到了那一天就不会这么儿戏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想参与,而是不得不参与。就像是那场雪后的百鬼夜行,命中该有,避无可避。有了这份血脉,你就该有所觉悟。之所以说你是最有可能获胜的那个人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就目前而言,那几位阎君还认为你只是一枚棋子。冥君就在他们的眼下,诸逆臣却毫无察觉,你该庆幸你的对手是一群蠢货,因为他们看不清整个局势。” 陆城顿了良久。 “这场游戏的内容是什么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既然意识到叶天行没有开玩笑,他也就不必要再跟他唱什么反调。 “赢了会得到奖赏,输了会付出代价。”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么” “有。”他加快了语速,“就算你不在乎奖赏,也得考虑一下你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好极了哥你这种说话方式不是我说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至少得被打死个几百回。”陆城都想鼓掌。 “有些事还不是你现在应该触及的,”他笑笑,“现在你要做的很简单,安心和你的小老板娘开好事务所,认真对待每一个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妖物,然后一点点提升自身的实力。等到你够强了,命运自然会把你带到该解开的谜底之前。” “说白了就是该干嘛干嘛是吧你不说我也知道该开好事务所处理好每一只妖魔” “不不不,我的话重点是在于让你提升自身实力。”他一伸手,一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猫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跳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陆城看着那只头顶带一撮红毛的黑猫,一时只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年兽。”叶天行解释,说完,一松手,那只黑猫便灵巧的窜上了陆城的肩头,“从今往后有它跟着你,对你的成长将是一大不可忽视的助力。” “卧槽这么牛的召唤兽啊你这就送我了”陆城简直不敢相信,哥你这是不是也太大方了一点 “不然你以为我三百年前为什么会留它一命” “好的你赢了还有什么好东西一并拿来快” “没了。就这些。提升实力才是王道,外来之物终究只是阻碍你前进的负担。” “说得好听啊喂”陆城差点忍住剧痛站了起来,“提升实力这四个字说起来很轻松啊我一身冥君之血啊还身怀妖神血脉啊全都不能用啊这说个屁啊” “呵呵,”听到这样的抱怨,叶天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有一样最强的东西可以一直使用啊。” “什么黑龙剑么” “运气。”说完,踩着东方升起的第一缕微光,他的身影渐渐淡去。 “卧槽你这就走了你只说了天亮我就痊愈了,到底是天微亮还是日晒三竿啊”陆城叫到。 “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处理你怀里的两位美女,还有你即将找上门的岳父楚江王大人吧。”叶天行坏笑了两声,消失在了渐亮的日光中。 谢谢一壶咖啡朋友的五朵鲜花,嗯谢谢还要谢谢陌染痕大大,嗯非常感谢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话说界面改版了,不知道有没有朋友和绯雪一样乍一看会觉得很不习惯呢 第五十五章 告一段落 新年的第一天。 陆城揉着浑身酸痛的肢体,满心的苦楚无处倾诉。 身上的伤是好了,但是这一身的酸胀感觉就像是昨天夜里不睡觉顶着寒风连续跑了20公里,然后负重30公斤连续做了上百个俯卧撑 “能来个人搭把手么”他苦笑着看了看周围。这个状态下,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唐月绯、画鬼无常,包括远处的张问切、关辰全都是昏睡状态,伏在他肩膀上的猫状年兽慵懒的舔了舔爪子,看样子完全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意思。 大约实在是冬季的早晨过于“凉爽”,在第一缕晨光的洒射下,块头最大的关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才隐约走出了梦乡。 “什什么情况”看到了美人在怀的陆城,这位破邪家肌肉男的第一反应果然是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有无睡醒。 “你只是在做梦。”陆城苦笑着冲他使了个眼神。“那个啥,能把我先扶起来么” “好好的”咽了口唾沫,这位大块头才愣手愣脚的勉强搀起了陆城。 时间,清晨6:10分。 陆城看了下表,确认了一下父母此刻应该还未醒。 其余几人都是被大块头依次叫醒的。 对画鬼无常来说,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询问什么年兽的情况,而是“陆城在哪儿” 在几个人或多或少暧昧的目光中,一抹绯红也是迅速爬上了某人的脸颊。陆城笑了笑,“没死,放心。” 唐月绯恰如其分的咳嗽了两声,聪慧如她虽然也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至少还明白什么话在人前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的这一声提示很明显,就是让你陆城快点编,解释完了他们再迅速回答自己的问题。 “年兽已经被我解决了。”既然已经得到了老板娘的眼色,陆城自然也就不辱使命的开始了圆谎的工作。 人家叶天行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一堆烂摊子可全都得交给他来收拾。 “就这么简单那可是太古异种洪荒猛兽就靠你一个人”对于这样的回答,一口相信的十个有九个是傻子,剩下的那个一定是在恋爱。 “所以这就是我的秘密。”陆城无奈的耸了耸肩,像模像样的从口袋中取出了张问切交给他未用完的摄灵符,“的确,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我是可以靠绝阴体完成短时间内妖化的。”看到众人的眉头明显一皱,他才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内的我可以得到能力的大幅提升,正是这样,才有了与年兽的一搏之力。相信昨晚的那一幕你们都看见了,对,那就是我妖化后的反应。而我在战前向张问切要的那两张摄灵符,就是构造绝阴体,实现人族妖化的必要条件。” 所谓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一入此门之后,陆城在“影帝”这条道路上真的可以说已经渐行渐远。当初在s市的时候他就凭着演技骗过了卞城王,今天重操本行,不仅是驾轻就熟,而且那套半真半假的说辞,以及脸上无可奈何的神情,更有青出于蓝而破茧成蝶之势。 不是要我解释么好啊我昨晚秒天秒地秒空气的神威你们不是已经见过冰山一角了么这还不相信 当然,做戏就得做足。 既然前面刚说了是秘密,后面自然就得表现出那种“其实我本来不想说但是说实话你们在我心里已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所以我不想隐瞒”的大义之情。 在感受到了众人略加思索心中怀疑明显动摇的表情后,陆城立刻趁热打铁。 “情况就是这样了。”他点点头,努力的扬起了嘴角,把那份“苦楚藏于心中,我自绝口不提”的感觉表现得惟妙惟肖,“我知道,这于通灵人来说是莫大的禁忌。但是情况紧急,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最好的朋友们就会死。所以如果你们想把这件事汇报上通冥殿那就去吧。我只想说我不后悔。” 听到这一句,唐月绯差点没鼓出掌声来。 那句“我只想说我不后悔”用的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人家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要上报通冥殿的事,结果他先提了一句“你们要去就去吧”,强行塑造了一个“为正义入魔道”的英雄形象,转移话题的同时,更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愧疚之情,仿佛世界欠了这个人太多太多。 所以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我不会说的。”果然,稍加沉默后,画鬼无常就第一个表了态。“这个秘密将作为这一战中的情谊见证,永久保存。” “谢谢。谢谢你的通情达理。”陆城叹了口气。眼角像是随时会泛起感动的泪花。 “放心吧,陆城兄弟。”看到打赢年兽的大英雄如此模样,其余几人也是纷纷义愤填膺。关辰的胸脯更是擂得山响,“你妖化的事情谁要是敢对外乱说,我关某人第一个不放过他” “谢谢谢谢”陆城擦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心说小样你们还要跟我斗我这演技是盖的么 “那唐姑娘是怎么回事”沐远清不禁问道。你打怪就打怪,这一大清早起来美人在怀,还是一搂搂俩,这就有点说不清了吧 “呵呵,真的还得感谢唐姑娘了呢。”陆城笑笑,像是一点都不为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而慌张,“虽然获得了妖化之力,但是真正面对起年兽级别的敌人,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好爱关键时刻唐姑娘的及时赶到,助了我一臂之力,以鬼瞳道术是战局发生了一点偏移,我这才能侥幸取胜。” 这点上他可没有信口胡编。 鬼瞳一族没什么战斗能力,但是辅助天下第一,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是八大家族中有什么族人能够最大程度的左右战局,那么鬼瞳敢认第二,绝对是没人敢称第一。 “原来如此。”沐远清点点头,这俩人本来就是工作上的主雇关系,危急时刻的出手相助,合情合理。她当然不会知道事发当时唐大小姐正在京都忙着和巫符长子订婚既然人家画鬼无常能不顾家里反对毅然跑来助阵,那为什么唐月绯就不能舍命相救呢 陆城在心里冷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说谎不打草稿这一技能估计是加满技能点了。 但是事情总不可能尽如人愿。 “那我的妖心石呢”画鬼无常突然问道。 “额”陆城突然顿了一下。 那一瞬间,从容不迫的他突然出现了一丝由内而外的慌乱。如同是千里长堤上突然崩裂的一道缺口,隐约着就有万斤暴洪要从中一泻而下。 “你什么意思”画鬼无常立刻嗅出了什么地方的不对劲,“你不是打败年兽了么妖心石呢” “这个抱歉”陆城扶额,想要继续甩着感情牌,“我办事不力,没能守护好那么重要的东西” “到底怎么了”画鬼无常的脸色有渐绿的趋势。 “那块石头在战斗中不幸遗落河底,被战斗时的激流一冲,现在已不知去向了” “” 陆城在画鬼无常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过了半晌,这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终于还是捏紧了拳头,一声不吭的哭了起来。她嘴里喊着“死陆城”“臭陆城”,伤心的样子却像是弄丢了家里贵重财产的孩子。 “对对不起啊”陆城挠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唐月绯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个嘟嘴的表情,以示爱莫能助。 陆城心说这下要完,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由衷的内疚。自己能解释得了昨晚的去向,却终究不能隐瞒伤害画鬼无常的事实。 一切终于告一段落。 这段河中凶兽的危机,也终于随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夜晚而悄然平息。宁静与安详再度回归了这座小城,没有人知道曾几何时死亡与毁灭离他们是那么的近,却又是那么的远。 几位战友各自留了个联系方式,也相继离去。毕竟是大年初一,即便是通灵人,也一样少不了送节礼会的习俗。大家各有各的事,只是因为同一份血统聚到了一起,从此天涯两茫,大约曾聚首便好。 只是沐远清大概总有些舍不得,那剑中之灵虽已无记忆,却始终是她故去的女儿。 但是事实如此,缘分使然,不可强求。 这位降灵族人看的也还算开,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只是临别的眼神总令人有些心疼。 画鬼无常走了。 像是顽皮的孩子总要回到父母的怀抱,再叛逆,再年轻,也终究要有面对的那一天。离开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红红的,少了几分美丽。她笑着和陆城挥了挥手,“记得那块妖心石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知道知道。”陆城点点头。看着那个白色裙子随风飘荡的小姑娘,即便是最刚毅的坚强中也带着一丝温柔的色厉内荏,他的心中突然也有些抽搐。这不正是他初见时那个专心画着素描,嘴里说“你该叫我无常大人”的女孩么 他知道回家后等待她的将是整个家族的责罚,但是他却无能为力。有一点画鬼无常说对了,自己欠她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了”唐月绯打趣着说道。 “我跟她只是朋友。”陆城翻了个白眼。 “知道知道,”她学着陆城的语气,说完还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眼神,“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那个朋友嘛” “早知道我昨晚就不去救你了”陆城没好气的说,“就该让你嫁给那个张慕言,看看你现在还笑不笑得出来。” “喂是我打电话求着你让你去救我的是吧”唐月绯觉得好笑。 “呵呵别装了”想到了什么,陆城换上了一副“怪异”的笑容,“这么嘴硬真的有意思么那个鬼瞳族人一生只能用一次的心灵契你都交给我了,我不是傻子,这里头意思我懂”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们鬼瞳一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咒术”唐月绯的表情很奇怪。 “你别管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怎么样,还不承认”陆城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拜托你想多了”唐月绯哭笑不得,“那是我不喜欢那个张慕言好么嫁给他以后,按家族传统,长辈们势必会让我把那枚心灵契用在他的身上,要真的那么做,我得恶心一辈子与其被别人逼迫,我还不如先把这个没用的玩意儿送出去,来个釜底抽薪而当时我的身边恰好没别人,就你一个异性,你说我不给你给谁” “啊” “啊什么啊我本来以为你不知道的谁知道你信息掌握这么神通广大,而且还毫无廉耻的大开脑洞我勒个去,恶心死老娘了”她打了个寒颤。 陆城低下了头,无声的竖起了中指。 果然还是那个舌尖嘴利的妞。 “好了,”斗完了嘴,唐月绯的神色也严肃了下来,“送走了他们,该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你昨晚的所作所为了吧” 给大家推荐陌染痕大大的灵域归途,很不错的东方玄幻。喜欢的朋友给本书点个收藏吧有鲜花什么的也不妨贡献一点,谢谢啦 第五十六章 名义婚约 “怎么,有胆子千里迢迢跑到我家去抢亲,没胆子在这跟我解释来龙去脉了”看着陆城一副吞了大块黄连的样子,唐月绯不禁冷笑。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订婚的,又是如何驱使年兽在一夜之间完成由a省到京都的往返。凭你的实力,即便是妖化,也没可能战胜五大阎君。说,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她的目光凌厉而锋锐,像是要刺破一切谎言,直指真相,令人不敢直视。 “额”陆城头上的冷汗“唰唰”直冒。 画鬼无常那小妮子毕竟单纯,打两张感情牌一切都好说。这唐月绯可不好糊弄啊 “我们先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回答,好不好”他擦汗的双手忍不住的发抖。 “可以”唐月绯微笑,“不过你在回答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你的答案是否欠妥,是不是骗人,对我来说要看出来很简单。” “好,好。”陆城点点头,心说这尼玛要怎么说我特么怎么知道你要订婚那是人家叶天行告诉我的好么还有年兽那也是人家玄龙隐士的杰作啊最后能在五大阎君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还是得靠人家万能叶先生的面子啊这你要我怎么说坦白告诉你其实是有一个神秘人指示我做一切并暗中出手相助么这尼玛才更像是假话吧 也罢,还是老方法,半真半假吧。陆城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他沉住了气,“从我离开s市回家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做一个关于你的噩梦。” “什么噩梦” “梦里的你穿着大红的嫁衣,留着红色的血泪跟我挥手道别。门外声乐阵阵,有八抬花轿接着你离我渐行渐远。”陆城终于调整好了心态,也迅速的整理好了措辞,“这样的噩梦接连做了很多天,一直到你出现我的身边,情况才有所缓解。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恰好你的不告而别,以及调查那几天你种种怪异的表现,都让我坚定了必须得去看看你的决心。” “所以昨天晚上你就不惜一切代价赶到了我家” “嗯。”陆城点点头,心说我勒个去第一个谎完成“从那个梦开始我就隐隐猜测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可能跟结婚有关,我怎么可能实现知道你昨晚订婚呢没看到我也是到现场才明白情况的么” “嗯,不是没有可能。”唐月绯陷入了沉思,笑笑,像是颇为满意,“下一个问题,京都那么大,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咳咳,那个啥,”陆城的大脑飞速运转“我当时直接跟年兽说的去找唐月绯,我哪知道那家伙怎么找到的你家” 一旁半眯着眼的黑猫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睡起了觉。 “你是怎么驯服的年兽” “妖心石这就是我没能把那东西还给画鬼无常的原因,因为其实真正的妖心石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脉之中。”陆城的语气有些急迫,但大体上也没露出多少破绽,“世人皆知只有妖族可以对着妖神之心进行吸收,却没想到妖化后的我也可以。正是融合了妖神血脉之后,我才有了降服年兽之力。” “所以这就是你昨晚能从五大阎君手中带我出逃的原因” 陆城点头。心说我是天才我是天才我真是天才啊半真半假果然是撒谎的无上真谛啊 当年西毒欧阳锋逼年轻的郭靖郭大侠默写下九阴正经,耿直的郭靖在洪七公的指点下为防止老毒物看出破绽,默写的经文三句真两句假,最后硬生生骗过了欧阳锋那位钻研武学多年的武道宗师 这是什么这是自古英雄多疑虑,半真半假最难防啊 “有点意思。”唐月绯眯着眼点了点头,“你融合了妖神血脉,现在身体有什么异常么” “我也不知道,本来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谁知道睡了一觉过后整个血脉就平静了下去。可能是体内的冥君之血还有点作用吧,反正我现在的状态就跟妖化后解除了摄灵符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没什么区别。”陆城现在的回答就显得自然多了。 最难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他还会怕这些小细节么万里长征都飞夺泸定桥了,你还怕不能吴起镇顺利会师所以淡定在陆郎的演技面前,一切质疑都是浮云 “这样啊。”唐月绯点点头,露出了一丝冷笑,“说起来你还真是胆子大啊” “啊”正陶醉在自我yy中的陆城愣了愣神,“怎么说” “敢在五大阎君的面前显露出妖神血脉,我的陆郎,你是真不怕死啊,还是假不怕死啊”唐月绯眨着眼,那份属于老板娘的应有神态再次回到了她俊俏的脸上。 “额这个影响不是很大吧”被她这么一问,陆城到是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呵呵,”她捂嘴窃笑,“本来当然是不至于的,毕竟虽然你有妖神血脉,善加利用却也不至于构成太大威胁。但是想想看你昨晚做了什么,掳走了楚江王的女儿,还打伤了五大阎君,更是让宋帝王的儿子未来的巫符家主蒙上奇耻大辱。要是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啊”她顿了顿,“到时候,光是妖神血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给你定上死罪,然后在普天之下的通灵人之间对你展开无休止的追捕击杀。” “卧槽”陆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前后的反差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没那么夸张吧咱可是生活在法治社会下这动辄就追捕击杀,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王法”唐月绯脸上的冷笑更甚,“权即是王法,力即是天理。他们虽然没办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你,但是意外呢” “额” “比如找个替死鬼来场莫名其妙的酒驾,还有豆腐渣工程房屋大楼的崩塌,施工现场的意外,校园内部的轰炸如此这般,比比皆是”看到陆城脸上的暴寒,唐月绯接着说,“不要小看了通冥殿的人,在黑暗世界,十殿阎君就是绝对的皇。” 陆城咽了口唾沫,久久的伫立在了原地。 卧槽啊 捅娄子啊 话说老板娘你对这些手段很清楚啊你作为楚江王的女儿,没少接触这些事情吧是这样的吧那些校园轰炸什么话说你没有参与过吧 “怎么,现在就敢做不敢当了你昨晚救我的时候不是还挺勇武的么”唐月绯笑道。 “我在想现在头顶会不会就有个几十吨炸药准备随时空降”陆城顶着满头黑线,淡淡的说。 “放心吧,逗你玩呢。”她笑着说。 “别闹,看你说的那么像回事儿”陆城被她说的都快哭了出来。 “就为了这点事就要杀你灭口那倒还不至于,”唐月绯定了定神,“但是麻烦肯定是少不了的,毕竟你闯下那么大祸,要是视而不见,那这个什么十殿阎君也真的可以去死了。” “那怎么办” “依我看,今天之内,势必就会有一位阎君找上门来与你详谈,内容无非也就是劝你尽快安顿好双亲,然后前往通冥殿自首,等着十殿阎君的三堂会审。” “卧槽”陆城擦汗,“还是免不了一死是吧成,我这就回去安顿后事。” “不急,怎么说你也是帮我解了围的,不管出于什么恶心的原因,至少因为你的解场,我成功的逃避了嫁给那个张慕言的命运。” “喂喂恶心那个词就不要用了好吧” “所以我还是得谢谢你,这份人情是我欠你的。”唐月绯像是直接无视了陆城的吐槽,“那么既然这样,我就有一个方法,可以在保你不死的同时,还能助我脱离苦海” “额你想干什么” “我想,”唐月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让你做我的夫君。” “” 沉默。 这种感觉就像是唐玄奘千里迢迢历经八十一难赶到西天,对佛祖说“弟子唐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求取真经”,然后佛祖诡异的一笑,说“御弟哥哥,你不要走,你留下来我让你当皇帝。” 怎么说呢姐你确定你没有拿错剧本是吧 你这上下文转换略犀利啊完完全全的无缝衔接啊这唱的哪一出这唱的哪一出 在激动之余更多萦绕在陆城心头的还是“我是不是在做梦”之流的想法。 “卧槽你还不乐意了是吧。”看着一脸懵逼的陆城,唐月绯换上了满脸的嫌恶。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说是不是太草率了”陆城连忙摇头。开玩笑这是求之不得好么 “你别想多好么我只是拿你做个幌子,逃避家族安排的婚姻而已,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哥们儿你要注意”唐月绯连忙和陆城拉开了距离,“所以你不要想歪,安安分分做你自己就好。这件事过后,名义上你是我的未婚夫,实际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ok” “额”陆城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听着,接下来到访的,很可能会是你昨晚遇见的五殿阎君中的任何一位。秦广王实力最强,深不可测,所以应该不会亲自出手,剩下的就是我的父亲、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四个中的任何一位。其中五官王不问世事,秉公无私,你只要按他说的办就行。阎罗王最为仁慈,也是最好应付的一个,你在听从他吩咐的同时记得和他处好关系,对你有利无害。宋帝王最难应付,因为你昨晚扰乱的是他儿子的婚礼,说不定明着让你自首实则先斩后奏然后昭告天下妖孽陆城不服管教妄图袭击阎君已被本王击杀,所以是他的话就尽可能跑吧,正好你有年兽,跑起来占优势,往京都方向冲就对了,抢在他对你下毒手之前赶紧自首。” “等等等等”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陆城一下没缓过神来,“那要是你父亲呢” “我父亲,呵呵。”唐月绯笑笑,“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咯 现在明确地告诉你,如果没能以一个合理的身份出现在五大阎君的面前,那么你只有死路一条。而众多可选择的身份中,唯一一个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轻的,就是在我的归宿上和张慕言一样的竞争者 这样一来,抢婚一事顺理成章,同样,你也有机会靠自己的实力博得更多方力量的青睐,在这场角逐中赢得我。” “赢得你”陆城咽了口口水。 “滚远只是名义上”看到陆城再次充满憧憬的眼神,唐大小姐迅速背过了头,“求求你别恶心老娘了好不” “呵呵。”陆城冷笑。 抱歉今天有点事,所以更新迟了一点。 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哥哥在这里祝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第五十七章 楚江王 话音未落,一条短信提示的声音便应时响起。 陆城有些茫然的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短信内容,随即便是一阵由衷的苦笑。 “不用猜了,”他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来的不是别人,刚好就是你爸,楚江王。” “你怎么知道”唐月绯一脸诧异的接过了陆城递来的手机。 上面显示的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下午两点u286。楚江王。” 唐月绯沉默了半晌,以手扶额,脸上的表情大致和陆城如出一辙。 怎么真的有必要那么直接么 “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怎么通冥殿阎君出动之前都有发条短信预告的习惯么”陆城问。 唐月绯摇头,“他那是让你去接机。” “额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是阎君和逃犯是吧是这样的吧他让我去接机有没有太嚣张了一点啊喂就这么确定我不会畏罪潜逃” “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唐月绯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他女儿么你爹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知道” “你也知道我是他女儿啊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唐月绯叉腰反问。“老头子的行事作风向来是这样,没人能猜透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好死不死四分之一的概率非得碰上了他。乖乖认命吧你。” “卧槽”陆城禁不住一身冷汗,“被你这么一说弄得我很慌乱啊” “呵呵,”唐月绯冷笑,“你慌乱是对的。我提醒你,虽然是战斗力薄弱的鬼瞳一族,但是我爸的职介依然是楚江王。那是十殿阎君中司掌剥衣亭寒冰地狱的第二殿阎君。其实相比于宋帝王,我更不想你遇见的是他。因为在他面前,你的一切心机都只是小孩子的那种小心思。” “那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去接机吧。”她叹了口气,“他既然把航班时间都告诉你了,摆明是让你亲自去接他了。记得按计划行事,他能把你当成通冥殿通缉令上的要犯,而你却只能把他当做未来的岳父。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看你昨晚那么霸气勇武的样子,这关键时刻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临阵退缩的事情来吧。” “好我知道了。”陆城揉了揉眉心,一副一个头两个大的样子。 陆爸陆妈已经醒了。 好在在张医生的权威指导下,那点微量的安眠药总算没对二老的身体健康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不仅如此,一觉醒来,二老反而觉得神清气爽,除了完全记不起昨晚春晚的内容以外,简直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这让陆城在对父母含有一丝愧疚之情的同时,心头也不免泛上了一丝欣慰。 “大清早的你跑哪儿去了”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陆爸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嗔怪。 “没啥,有个朋友要过来拜年,我特地去接一下。”陆城捂着脸说出了这句羞耻的台词。 “什么朋友大年初一就过来拜年”看到儿子回来,陆妈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是小唐啊原来”看清了来人面目,二老一阵惊喜,“这才大年初一就过来拜年啊诶哟哟快进来快进来” “瞧我这记性,想到要来看看,居然忘了买东西孝敬二老”唐月绯一拍脑门,“伯父伯母,你们该不会怪罪我吧” “不会人来了就好还是学生,带什么东西啊” 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老板娘还真的是八面玲珑,天生的公关材料。不管什么样的场合,都能被她交涉的如鱼得水。 陆城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既然来了,留下来吃顿午饭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心思缜密的唐月绯在各方面考虑的都很周到。她给陆爸陆妈的解释是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下午还得赶回家。所以这么一来,陆城这个“东道主”自然而然的就得行地主之谊,送上一程了吧。 陆爸问“小唐你家是住哪儿的啊” 唐月绯说“不远,w市市区,靠近新安机场那片儿。” 陆城顿时恍然大悟 正愁着怎么跟父母解释让二老允许自己下午去接机,这么一来自己的离开就完完全全的顺理成章了 看到这么漂亮又这么乖巧的小丫头,说不喜欢那绝对是骗人的。身为一家之主的陆爸当场一拍桌子,“陆城,下午把小唐给我一步不差的送到家,顺便带上点礼物去看看小唐的父母” 陆城一阵苦笑,“爹啊,孩儿这是上刑场去您知道么您老用得着这么兴奋”自己的老爹又哪里知道自己这是真的去见小唐的父母呀 不知何时已经窜上窗台的黑猫“咪唔”一声,刷了一下薄弱的存在感,惹得陆妈一阵不悦。 “这是哪儿来的野猫” “别”眼看着亲妈要把这位祖宗送走,陆城急忙伸出手阻止,“这只猫是我带回来养的品种特高贵产自泰国的暹罗猫呢”开玩笑,陆城心说妈呀,那玩意儿可是太古异种史前巨兽啊您这凡胎可碰不得哟 “啥罗猫”陆妈皱眉。 “暹罗猫”唐月绯微笑着重复了一遍,“他说的没错,这种猫确实品种很高贵呢。在两百多年前,这种珍贵的猫仅在泰国的王宫和大寺院中饲养,是足不出户的贵族。1885年出现在伦敦郊外的水晶宫猫展会卜,引起震动。到1920年引入美国,而后传布世界各地,更是受到各国养猫爱好者的欢迎,是泰国传说中获得精灵认可的仅有高贵血统” “这么一只野猫这么厉害”听到小唐都这么说,陆妈看向年兽的目光顿时就变了,仿佛那不是什么没人要的畜生,而是一只活生生的招财猫。 “对的”眼见老板娘帮自己解围,陆城立刻也拿出了看家本事,“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因为全家要去国外,这玩意儿没法带出境,所以就转交给我放心吧,各方面疫苗什么的都打过了,没有危险的” 反正说谎不打草稿,有聪明乖巧的“小唐”在前头打着掩护,陆城还怕自己这套说辞没什么说服力么 一边解释着,他还一边对唐月绯使着眼色,“你看出什么来了” 唐月绯得意地笑着:“小样,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只猫身上的猫腻我可是鬼瞳一族,猜也能猜出来那是年兽化身好么” 陆城鼓掌:“老板娘聪慧过人,小生佩服佩服。” 唐月绯一拱手:“承让承让。” 总算同时解决了年兽和楚江王的两件事,陆城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午饭过后,终于迎来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爸妈我们走了。”陆城挥了挥手,真的拿出了一副上刑场的表情。 “这傻孩子,送个同学,哭个啥一点出息都没有。”爸妈的神情倒还是很愉悦。看上去对他们来说这种三餐温饱天伦之乐的生活已是人生圆满。 各家张灯结彩的街头,就连出租车的数量相比平时也少了许多。 这个时间点还出来工作的,无一例外都是真正需要钱的人或者是孤独到无家可言,所以用忙碌到无暇孤独的工作填满一天的生活。 陆城抱着年兽,和唐月绯一起招了一辆的士。 这玩意儿他可不敢随便放在家里。 一来今天下午他要面对的是楚江王,保不准飞机一停就会有一大票来自京都手持枪管的黑衣人紧随其后将自己团团包围。在唐月绯的描述中,所谓的通冥殿在陆城的眼里已经愈发变成了一个无法律无顾虑的暴力恐怖机构,所以带上这头史前凶兽是他对自身安全的考虑。 二来把这祖宗带走也是担心父母的安慰。披上了猫皮可不代表这家伙真的就有猫一样温顺的性情。万一二老一个突发奇想,想要研究一下这贵族猫和中华田园猫的区别,惹怒了这位大爷,到时候自己回家一看,只见整个边陲小镇都陷于罪恶的火海烈焰之中,那就真的是懵逼了。 这一路上的心情于陆城而言是忐忑的。 他脑补过很多关于五大阎君手持钢刀杀上门来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以这样接机的方式和自己未来的岳父碰面。 唐月绯嚼着口香糖,说“放轻松”。 陆城说:“呵呵,反正到时候你只要躲在一旁不就行了,又不需要你亲自会什么面。” 14:00整。 京都飞w市的航班准点降落。 在接机口看到楚江王那身披黑色风衣的熟悉身影时,陆城的整颗心几乎都是凉的。 “您您好”他点头哈腰,语气中有些结巴。 “嗯。”唐烈点点头,挥手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就在机场内设的一间餐饮店里,两人纷纷就坐。卞城王的脸色淡若秋水,陆城的脸白的像是结了霜的月光。 “两位先生请问你们要什么”餐饮店的女服务生声音温婉动人。 “一杯茉莉花茶吧。”楚江王头也没回,自始至终一直在盯着陆城。 “那个啥我来一杯咖啡吧。”陆城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机场外唐月绯和年兽所在的方向。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点头,在菜单上稍稍标记后转身离去。 “这个咳咳今天的飞机到是很准时啊没晚点啊哈哈”陆城挠着头,四处张望之余也在拼命地寻找着两人间的话题。 “阎君所乘的航班,他们不敢晚点。”唐烈冷笑,“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你是谁” “我”陆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时有点发愣。他心说我是陆城啊你叫我来接机不知道我是谁 不对不对楚江王敢这么问肯定是别有深意。他是在问自己别的身份。 但是自己的人生就是白纸一张,没什么别的身份了呀血统废了的冥君黑龙剑主还是融合了妖神血脉的异类 他想说我是你未来的女婿,但是想来要是自己敢这么说估计下一秒真的保不准就会有一大票手持枪管的黑衣男从机场的各个角落冲出,面无表情的把将口对准自己的头。 “那个啥,我是人间惆怅客。”在大脑的一片混乱下,这个人形自动吐槽机终于再一次的犯二,说出了这句穿越意味颇浓的台词。 楚江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抱歉今天浏览器可能出了点问题上传章节一直不成功,所以迟了点。 谢谢问兰眉儿的17朵鲜花嗯谢谢非常感谢还有谢谢白色云空的盖章非常感谢嗯谢谢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第五十八章 一年之约 楚江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大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雷得不轻。 “不好笑么哈哈,哈哈”陆城夸张的笑着,大概两秒钟过后,他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场面的尴尬,于是自觉停止了这无趣的“冷幽默”。 “你大概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端着两人饮品的服务生刚好赶到,也算是缓解了这冷场的氛围。楚江王一手接过自己的茉莉花茶,一边还不忘说了声谢谢。他轻轻地往杯中抿了一小口,然后面无表情的抬起了头:“我是问你,和昨晚那个帮你救场的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帮我救场的人”陆城诧异道。但是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对方在指什么了。毫无疑问,能令五大阎君那么上心的,除了叶天行叶先生还能有谁 “呵呵,”楚江王笑笑,“我不太喜欢装傻的后生啊。” “哦我知道您说的是谁了。”陆城点点头,“没什么关系吧。在此之前我们素昧平生。而且昨晚我也是和几位阎君大人一样,对那个人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算起来应该也是他助了我一臂之力吧,本来以我的实力要对上五位阎君大人是全无胜算的,但是突然间我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力量涌遍了我的全身,使我有了一战之力。事后看来,应该是那位前辈帮我的忙。” 既然要做戏,那就做足。 不用猜,接下来楚江王要问他的一定跟自己昨晚的表现有关。反正装傻充愣一向是他陆城的强项,他就索性在这个地方一股脑把责任全推给人家万能叶先生。 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你要问就自己去问人家叶天行 所谓推卸责任的最高境界,就是从心底里相信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想到这里,陆城在心底窃笑的同时,脸上不禁又浮现出了几份无辜的凄楚。看那神情,仿佛是在说“昨晚抢婚的事也不是我本意,只怪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了我的身体。” “行我知道了。”注意到了他这一神态变化的楚江王没说什么,只是用表情回了他一句“你也是可以”。 “那你自己闯下的货,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问。 “额”陆城垂下了头,“听候上面发落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呵,”楚江王摇摇头,“实话实说,我对你这个人很好奇。以前是这样,昨晚的事情过后更是如此。” “什么意思”陆城不解。 “你的出现很突然。在此之前我们从没有听说a省的w市出过什么通灵血脉。你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们接触的圈子中也没有任何通灵人,也就是说你的血脉中不可能带有任何的冥族之血。但是你就是这么出现了,仿佛一夜之间摇身一变,血统、力量,以及魔剑黑龙,这些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全部出现在了你的身上。”楚江王饮着茶,目光平静的像是杯中绿波。 陆城神色凝重的捧着咖啡杯,一言不发。 “你不用惊讶,”唐烈接着说,“对于我们掌管通冥殿的十殿阎君来说,要想调查一个人实在太过简单。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分享更多我知道的信息。” “说说看吧。”真正到了这个时候,陆城反而淡然了下来。 “你的第一次崭露峥嵘应该是在s市的那一次百鬼迎亲吧当然再往前就无从考证了,也许在此之前你就已经经历过什么灵界之事,这点我们无从而知。但是你的名字真正出现在通冥殿的名单上确实就是在百鬼迎亲之后。对,确实有这样一份名单,上面列举着一批有待我们观察定论的特殊人群。在那场百鬼迎亲中,你和我的女儿凭两人之力诛杀了近百名邪祟。看上去很天方夜谭,但是现场除了你们以外别无他人。同一时间,来自冥君的血统召唤传遍至九州大地。” “您想说什么”陆城打断了他的话,既然话题已经涉及到冥君,那就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 “没什么,我只想说你身起乱世之秋,是个应天命而生之人知道么”他笑笑。 “您觉得就凭我”陆城努力地装出了一副很好笑的神态,发自心底的那一丝紧张却怎么也无法掩饰。 “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唐烈的眼神骤然凌厉。 “什么事。” “你可能还不知道,在通冥殿的内部,可是正酝酿着一个大阴谋呢” “什么阴谋”陆城的神情一变。果然跟叶天行说的一样么这背后还真的存在着一场关于九州顶尖力量的博弈 “是什么我还不能说。我想我女儿已经和你说过了,真正的冥君血脉早已湮没在历史烟云之中,那是关于八大家族史上最大的秘辛之一。但是只要冥神仍在,王之血脉就不会隐去。有什么改变世界的事情正在发生。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时代风暴之前牟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跟你要我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十殿阎君之间各不相谋,表面上同气连枝,背地里却是各怀鬼胎。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自己,赢了,功垂千秋,输了,万劫不复。巫符家的张凌端、张慕言,还有其他各家的同辈子嗣,这些都是棋子,是阎君们无形博弈中征战沙场的车马。每个人都下了自己的赌注,为的就是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那晚的冥君召唤就是这场战争的序章,真正的冥君即将现身,而赌局,也早已开盘。” 陆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觉得自己算是玩大了,这下倒好,一下子从风暴的边缘卷入了风暴核心。 楚江王告诉他这些事绝不会是吃饱了撑的,能透露这些本不该他们这些棋子知道的事情已经说了接下来要他办的这件事的难度。 “所以”他苦笑了两声。 “我要你替我找出真正的冥君。”楚江王淡淡说道。 陆城心说卧槽,伯父您找我干嘛 “呵呵,”他喝了一口咖啡,“听前面您说我诛杀百鬼和冥君现身是同一天晚上,我还以为您要说我就是冥君呢。” 这句话他是在试探。 他要看这楚江王到底知道多少。 “不你不是,”唐烈的语气很肯定。“你身上有通灵血脉,却稀薄的可怜。身为冥君最大的标识就是身上最纯正的冥族之血,那是人群中能让人一眼辨识恭迎圣驾的王血之威。” 陆城也就呵呵了。 敢情自己为救唐月绯封印了冥君之血,在无形中还帮他摘去了出头鸟的名牌啊因祸得福,真的是因祸得福。 “虽然你不是冥君,但是我说过,你是应时势而生之人,所以找到冥君对你来说不难,”楚江王接着说,“另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了你,昨晚那件事之后,我已经在这场赌局中把我的赌注全部押给了你。” 陆城还是苦笑。我是该说谢主隆恩么 楚江王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老实说我不相信你跟昨晚那人没有一点关系,你手中的黑龙剑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想有资格参与的人都清楚黑龙的上一任剑主是谁。不过没关系,这样的局面恰好棒极了。在你身上下注的可不止我一个,你得到的支持越多,我赢的机会就越大。” “呵呵。”陆城笑笑。 他基本已经清楚了当下的局势。 原来不是他有求于楚江王,而是楚江王有求于他是么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呀。 “我有什么好处”他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略显猥琐的笑容。 “我这么说吧,在此之前,我下注的人是张慕言。”唐烈的回答很直观。 “额你这算是拿你的女儿在交易么”饶是脸皮厚如陆城,此时也禁不住哽咽了一下。 “不,”说到这里,楚江王反而苦笑着叹了一口,“你以为我把小绯嫁给张慕言只是为了利益么。”他的目光一阵沉寂,像是多年以后岁月沧桑,只有在这个时候,陆城才能在这位阎君大人的身上看到一丝老态,“我只是想帮她找一个能够照顾好她的男人。” “行我知道了。”陆城点头。 “我不知道你昨晚的抢婚是真正喜欢我女儿还是说只是你单纯的有这个不计后果的自信,作为一个父亲我更希望是前者,但作为一名阎君我希望是后者。”他正了正衣冠,招手示意服务生买单,“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经过一晚我想通了,一个姑爷而已,你来做还是张慕言来做都无所谓,在我这关上你们俩都能合格,既然如此,最后的抉择权还不如交给小绯。” “卧槽岳父大人您明智啊”陆城竖起了大拇指。 “话别说得太早。张家的婚约并没有取消,只是应张慕言本人的要求,这桩婚事推迟到了一年之后。” “为什么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早早结婚以免夜长梦多么” “大概慕言那孩子也看出来小绯并不愿意嫁给他了吧。”楚江王摇头,“一年时间于他们而言是个缓冲。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一年的时间,如果你真的能够成长到左右通冥殿十殿阎君的决策,到时候你再想做什么,也不会有人阻止了。” 陆城挑了挑眉。 老丈人暗示的够明显啊 “谢楚江王大人。”他由衷说道。 “谢什么,难道我不说什么你就不会提这件事么”楚江王冷笑,“以小绯的心思,大概想的就是拿你作挡箭牌来拒绝张家的婚事吧就算我不说,到了通冥殿的公堂之上,你们也一定会以彼此相爱为由,最小化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到时候最终的结果无非还是一年之后你和张慕言一决高低。现在由我说了,反而还多了一个顺水人情。” 陆城心说可以啊心机表的典范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此话不假。 “记住你的两个任务。首要的是提升实力,顺带帮我寻找关于冥君真身的线索。”付完了钱,楚江王站起了身。 “怎么您急着走么”陆城问。 “对,我下午还有一趟两点四十五的飞机。” “我去这么忙” “呵呵。”楚江王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陆城耸耸肩,喝完了杯中的咖啡,目光迷离。 谢谢陌默陌上和雪落如阴的各16朵鲜花,嗯谢谢 第五十九章 了结 “解决了。”陆城走出了机场,迎着唐月绯询问的目光,淡然说道。 “就这么解决了”唐大小姐的神色很莫名其妙,“那老头子没为难你” “没有啊,”陆城摇头,“你爸人挺好的。” “卧槽”大小姐反倒不高兴了,“这是出了鬼了么他有没有说让你哪天去通冥殿报道” “都说了已经解决了,当然就是没事了呗,怎么可能还让我去通冥殿报道呢” “那他人呢” “回去了吧,他自己说还有一趟2:45的飞机。” “没道理啊,”唐月绯来回踱着步,一脸的想不通,“你昨晚惹那么大一个乱子,不可能没人来收拾你啊” “喂喂看你的样子很希望我被人收拾一顿啊什么心态啊你”陆城抗议。“你得感谢人家张公子宽宏大量,没有嫌弃你是被人抢过婚的。只是把婚期推迟了一年而已” “卧槽怪我咯”唐月绯又好气又笑,“我不嫌弃他没什么本事管不住新娘就算了,怎么到头来他还有理由嫌弃我么” 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陆城也是不免一阵轻松。“怪我多管闲事咯嘿嘿,我倒是乐意看的一年后你嫁给人家的样子” “喂喂是存心的是吧”唐月绯不客气的说道,但是转眼,想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突然变换,不同于之前的剽悍,片刻之后,已是媚态丛生。“陆郎,你好坏啊。昨晚劫婚后强取了人家,这就要把我拱手送人了” “额”陆城一阵恶寒他迅速的朝四周环视了一眼,以确定没有路人听到这惊世骇俗的言语。“姐你是个女生能不能对贞操观念看得重一点” “哼”老板娘一声娇嗔,“反正我不管,奴奴已经是你的人了,真要把我送与那张家公子你便试试看啊看我会不会对外说” “卧槽”陆城一边强撑着身子的酥软,一边誓死捍卫着自己的清白,“老板娘咱别闹了好么”他捂着胸口,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不得不说天纵了这厮一副好皮囊,如此娇羞模样,放在古代,那是分分钟引得两国交战祸国殃民的主。“这样的玩笑开不得” “呵现在知道开不得了”唐月绯终于恢复了常态,双手环抱胸前,“丑话说在前头哈,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爸放过了你,但是我俩之间的假婚约和板上钉钉了。一年之后你要是敢袖手旁观的话你就试试看。” “你狠。”陆城竖起了中指,“你这样拿贞操开玩笑,就不怕人家张家不要你,到头来没人要么” 唐月绯冷笑,“人家张家要不要我我管不着,我只知道,到时候两次三番受辱的张公子一定会动员全族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她一字一顿,“到时候就算嫁不出去还有个人陪葬,说起来也算是有一个男人为我去死了” “好彪悍的逻辑啊”陆城忍不住鼓掌。 斗槽归斗槽,能有这样的结局,其实也算是遂两人心愿了。毕竟真的闹上通冥殿的三堂会审,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唐月绯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也好,还是亲身经历也罢,反正整个通冥殿在陆城心里的印象已经远不如第一次听见时感觉的那么神圣高大。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他宁愿不去和这帮人打交道。但是事实是他别无选择,要走自己的路,就得准备好迎接来自所谓十殿阎君的挑战。所幸,他陆城还不是孤立无援。楚江王的出现以及他令人震惊的处理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至少目前为止这位老丈人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算起来的话,老道士、卞城王,以及那令五大上位阎君都忌惮不已的叶天行也一样是自己的后台。 好吧,既然你们非要拉我进来玩,那我岂有拒绝的道理呢陆城叹了口气,露出了无奈的浅笑。 “那你现在怎么办”他问唐月绯,“跟我一起回去么” “别忘了你出来用的借口是送我回家啊,”老板娘翻了一个白眼,“我再跟你回去算怎么回事儿” “那你回京都我在想这不好吧,毕竟刚刚才逃出来。” “废话,”老板娘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我还是回s市吧。毕竟还是自己家里自在。” “大过年的,你怎么回去”陆城皱了皱眉。 “坐高铁啊。”说着,她晃了晃手机上定好的车票,“这年头网上订票就是方便” “嗯行,这样我就放心了。”陆城点了点头,“那我就不送了”他试探着问。 “你还准备把我送到哪儿事务所门口” “好了好了您走好吧不送”陆城识趣的挥了挥手,抱起了猫便转身离去。 “记得早点来上班”唐月绯不忘叮嘱。 “放心,元宵节过完我就回去”陆城点点头,算是应允。机场一别,两个人两相挥手。 回家的路途显得格外轻松,就是这路费实在有点吓人。 机场是从来不会缺出租车的,不管是大年初一还是哪天,只是相应的,这些的士的费用也比平时翻了个翻。 真好啊,岁月静好之时,总令人忍不住惬意。 大概是这两天本身就有点神经衰弱,再加上昨晚彻夜未眠,此刻在出租车上的陆城居然真的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他可不担心什么“黑车司机贩卖器官”之流,有横卧在后座上的那只猫大爷在,真的有什么危险,坏人们能自己逃命就算不错了。 他没想到的只是自己又一次重温了那个噩梦。 梦里的唐月绯还是那身大红色的嫁衣。门外震天的唢呐伴着车马抬着花轿迎她出门,白马上新郎衣冠楚楚,青面白牙。而这次的他终于微笑着挥出了手中的刀,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她的手远去。 美梦至此结束。 他安然醒来,窗外车景变化如故。 自己终于改写了那个结局。他想笑,却发现整个面部僵硬的吓人。明明该是最美满的结局,醒来后却令他心慌的像是做完了一生的噩梦。 为什么会是这样 本该轻松的陆城突然陷入了一阵更深的恐慌。 是因为唐月绯又离自己而去了么所以自己又做起了这样的梦 他努力的回忆着梦中的情节,本能告诉他,他好像遗落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内容。如果说一直以来的梦境都是在提醒他唐月绯将要嫁人,那么为什么明明事情已经得到解决,这个阴影般挥之不去的梦境却还是在发生 难道说,一直以来这个梦出现的原因都不在于提醒他关于唐月绯的出嫁么 他突然害怕了。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仅仅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么这个梦是为了提醒他什么 他闭上了眼,脑海中二度出现的是那位骑在白马上前来迎接新娘的白面郎君。 面无血色,青面白牙。 那是张慕言。 其实自始至终那个梦都是为了提醒他注意唐月绯要嫁娶的郎君张慕言么 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误导了自己,也误导了别人。那张俊美而妖冶的脸在脑海中深不可见的黑暗处勾勒出了一抹冷笑,像是要嘲笑尽所有的愚昧之人。他高歌,他起舞,他挥舞着身边的红色绸带,暗夜的鬼魅在红与黑交织的光景中飘然而过。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陆城突然笑了出来。只是这冰凉的笑容中,不知透着多少的无力与恐慌。 远方的天际中,仿佛有阴冷的笑脸对着他张望,青色的瞳孔中同时夹杂着满意和愤怒。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从w市飞往京都的飞机即将起飞,请未就坐的乘客尽快寻找到自己的座位,入座后放好行李箱,关闭手机等移动电源” 飞机上的广播声徐徐。唐烈面无表情的系上了安全带,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人循着座位号坐到了他的身旁。 来人微笑,“谢谢你给我的面子。” “不客气,老朋友了。”唐烈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没有回过头,只是对着倒映在机窗上的卞城王同样微笑致意。 谁也没能想到,两位阎君的碰面,居然是在这样一趟的飞机上进行。 他们如普通乘客一样彼此就坐,像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卞城王楚寒翻看着座椅后的杂志,楚江王唐烈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你就那么肯定那个叫陆城的是你儿子”一个问。 “谁知道呢”一个笑笑,“也许吧。我希望是。” “既然如此,我也好办。”唐烈点点头,像是心里有数,“我女儿嫁给你儿子,这样的结局我倒也能接受。”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还是谢谢你了。” “说了是老朋友,客气什么只是京都那边可能会有点麻烦。”楚江王的神色带着些许凝重。 “那边什么情况” “对于我力排众议保陆城不死的做法,其他几位阎君间颇有争议。尤其是宋帝王那边,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不肯轻易罢休”楚寒冷笑,眼神的寒光凛冽中,一柄泛着霜寒雪冷的长剑瞬间成形,“所以我从来都没抱什么希望。不能用言语调和的事情,我不介意用刀剑血光来解决” 整个机舱内气温骤然下降,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座位上已经出现了一把惊世骇俗的冷兵器,人们只是下意识地拉紧了一副,震慑于此刻寒冷,亦或是森森杀意。 “我的儿子,我看谁敢动。”他淡淡的说,手中的长剑再次在无形中消失。 楚江王叹了口气,仍旧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这是了结,也是开始。 谢谢雪落如银的16朵鲜花,嗯谢谢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第六十章 死亡医院(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惨白灯光下的每一个转角,每一层楼梯。 幽暗而空无一人的长廊里,老旧的过道灯一闪一闪。浓浓的消毒水味儿遍布四周,安静的环境不仅不能给人以宁静,反而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嘘 别出声她在看着你呐 咯咯咯咯咯咯 你问我在哪儿 我在天台,我在洗手间,我在停尸房,我在房门前。 不用躲不用躲你以为你躲得开么 咯咯,我在你身后的墙壁里,我在你的病床下 十五天,匆匆而过。 半个月的时间,陆城总算是过完了自己乏味的寒假。大概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实在给力,也可能是自己福大命大注定了一生吉星高照无病无灾,来自通冥殿的制裁终究还是没能落到他的身上。 自从初一一别,画鬼无常那边也没了音讯。 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通灵人,陆城也没有更多的渠道去打听这位a省的无常。 就这样吧,大家“萍水相逢,匆匆聚散,今生的债,来世来还。”没来由的,他想到了这样的话。 通往s市的高铁在厚重的铁轨上巨龙般驶过。钢铁之拳,披荆斩浪。 也许是上一次坐火车的回忆太过惊悚,一直到现在陆城都有着关于列车的阴影,所以这次回学校他特地选取了其它的交通工具。虽说乘坐体验上高铁和火车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好在速度快,不用过夜,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 既然答应了老板娘过完元宵节就会回去上班,他就自然会信守承诺。 说起来已经好几天都没跟老板娘联系过了呢。陆城心想着,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给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车窗外的景色行云流水般穿行而过,一阵倦意袭来,陆城半靠在座椅上,眯起了眼睛。 车很快就到站了。 因为两站距离很短,所以是直达。 这个时间段的人们已经渐渐从过年的气氛中走出,重新投入了新一年的工作。在瞬息万变华灯昼夜的s市,这种转变表现得尤为明显。 学校规定的开学日期是一个星期以后,这就意味现在回学校可能连宿舍的门都没开。 “看来这两天是要住老板娘那儿了”陆城坏坏的想着,提着行李箱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长安街。”他对着司机师傅说到。 掏出了手机,上面居然意外的没有收到任何短信回复。 陆城有些奇怪,没道理啊,都十一点了,难道那货还没起床我勒个去这生活该是有多颓唐这样一想,他拨通了唐月绯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提示音在耳畔声声响过,但是无人接听。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回忆了一下,刚开始唐月绯回s市那几天陆城还是时刻和她保持联络的,只是时间渐长,两边的生活都渐渐回归平淡。一个整天忙着走亲戚串街坊电子竞技,一个就是等生意看美剧网上购物。这样的两个人大概实在没什么理由整天闲聊,放心下来的陆城也就逐渐减少了每天电话短信qq微信的联系频率。 没想到这才几天不见,这货就出事儿了 没那么夸张吧 陆城的表情一阵扭曲。 不一定的,只是一个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而已,这样的可能性很多。譬如接到了某一单生意,或者这货真的是到现在还没起床。唐月绯在睡觉时手机永远调的是静音这点陆城比谁都清楚她的原则是老板你的电话不管身处何时何地你都得给我接,而你的电话我只有方便的时候才会“予以适当回应” 这样想来还真的是没什么必要担心啊 一个日常生活接近宅女又身怀通灵咒术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人鬼不侵了,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心 提着分量略足的行李箱,陆城一步一步地踱进了那条深处不见阳光的小巷。年兽大人还是那副老样子,永远睡不醒的感觉。因为要上高铁,带只猫上去总不像话,所以陆城干脆就把这厮塞在了行李箱里。反正是上古异兽,又不会闷死他 掏出钥匙,他熟练地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门是锁上的。 正常情况下这个点应该是营业时间,哪怕正月十五客人上门的几率再低,唐大小姐也会习惯性地把门设置成未锁状态。她本人可能在室内的办公桌前玩着电脑看着电影,但是只要有客人来访,她布下的视界之术就会第一时间让她看到并及时打开门,然后留给客人一条长廊的缓冲时间好让她收起电脑摆足架势仿佛静候多时。 但是今天没有。 事务所的门是锁着的。 这是摆明了闭门不见,今天不接受任何生意。 存在的可能性有两种,第一她真的还在睡觉,第二她不在家。 说实话自己的老板娘虽然有的时候有点睡懒觉的习惯,但是真正磨蹭到中午,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少见到几率接近于彗星撞地球。前面虽然玩笑性得这样想过,但是陆城可不会真的蠢到这么认为。 那么就是说唐月绯今天不在咯 但是正月十五,她在这边有没有什么亲戚,唯一的朋友应该也就是人家张家二公子张凌端,她能跑去哪儿呢 “老板娘老板娘”陆城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还是那种黑暗的气息。 虽然光线很暗,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地面上没有积下太多的灰尘,但薄薄的几粒尘埃还是从侧面反映出了这间屋子已经几天没有人住过。 上一次的联系是在三天之前,陆城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他问老板娘你在干嘛,对方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在忙,于是便再无下文。猜测了一下可能是接到了什么生意,陆城也便没再好意思打扰。 这么说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已经失踪几天,这些都是因为那单可能存在的生意么 他走过长廊,直接来到了正厅,稍加摸索后,很容易的找到了落地灯的开关。他来到了办公桌前,摆在桌子上的是一本病历。 第八人民医院。 患者姓名:莫小妍。 病状病症:多充幻想。 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有点意思,”陆城摸了摸下巴,“小离” 得到召唤的剑灵自他手臂上的黑龙纹印处化形而出,迅速在空气中凝结成形。 小萝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上去大概是没睡醒。陆城怜爱地摸了摸红裙子小姑娘的头,“来帮个忙,帮我看看这份病历。” 小萝莉点了点头,闪耀着青光的双眼在病历本上一扫而过。 “果然方便啊,跟扫描仪一个性质了都。”陆城咂咂舌,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有些灵属性的东西正常人是看不见的。譬如鬼,譬如用鬼的眼泪或者是妖的鲜血写出的冥文。要想看见这些东西,只能通过特殊手段。 鬼瞳一族拥有的是鬼眼,而降灵一族拥有的是鬼心。 两者都能够通过天赋异能直接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区别在于鬼瞳能够更深层的看到事务中隐含的信息,却只能独享,而降灵一族可以利用鬼心之术让不可见的东西现形,却无法读出更多内容。 陆城重新拿起了被小萝莉“扫描”过的病历本,总算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整本病历的最后一页是一张人脸。 精致,素白,一副美人初妆挽娥眉的姿态。但是单纯的一张人脸就这么浮现在纸上,却怎么看怎么显得诡异。她面带哀求地蠕动着嘴唇,像是在说着什么,却苦于没有发声器官,只能依靠口型希望人能读懂。 她在说,“救救我”。 小萝莉已经吓得整个人蜷缩在了墙角,两只小手紧紧地捂着眼睛半点不敢睁开。 陆城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这玩意儿丢了出去 他终于知道老板娘为什么接单出任务却不带着这重要的东西了。因为这张人脸看多了绝对做恶梦 “没事吧”他抱起了小萝莉,这种东西他这个成年人看着都渗人,更可况是半大的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自己本身也是鬼吧 有必要看见这玩意儿吓成这样 看到小萝莉略带委屈的回到了剑中,陆城这才不情愿的捡起了那本被他丢出去的病历。 第八人民医院,莫小妍。 等会儿 他突然一愣,怎么s市有八院么他怎么记得只有七院 大概是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他干脆直接把病历本合上,塞到了上衣的兜里。 话说,随身揣着个人脸什么的还真是别有一翻风味啊 他冷笑了两声,打开了行李箱。 里面的黑猫“咪唔”一声闪电一样窜了出来 “年大人,”这是陆城对这位年兽大人的尊称,“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有点小忙让您老帮。” 猫白了他一眼。 是的,是白了他一眼。然后一步一搔首的走向了落地灯下那个温暖的角落,继续蜷起了身子。 “叶天行真的是让你来保护我的安危的是么”陆城摸了摸额头,也没再说什么。“你在这好好睡觉吧,我得去忙点事情。” 说完,放好行李箱就走出了门。 果然老板娘是遇上事儿了。 看情况这次的麻烦还不小,他摇了摇头,走到巷口打了辆出租。 “去哪儿”师傅问。 “第八人民医院。” “哦。”师傅点头,正准备踩油门,突然马路上见鬼一样回过了头,“啥玩意儿” 陆城苦笑,重复了一声,“第八人民医院。” 给大家推荐一本书,奇小杨的死灵档案。 另外谢谢雪落如阴的鲜花,如果你能看到的话,真的非常感谢谢谢 第六十一章 死亡医院(二) “啥玩意儿”司机师傅被震撼到了。 “我说去八院。”陆城有些弱弱地说,他心说卧槽师傅您不认识路也用不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吧看不出来高手在民间百姓出演员啊,您这夸张的表情整个s市的司机里面也是没谁了。 “第八人民医院”司机师傅又确认了一遍。 “怎么师傅您不认识路么”一边说着,陆城一边掏出了手机准备导航。只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先皱起了眉。 地图上“第八人民医院”搜索出来的结果是无。 查无此地。 有意思了,他只是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没想到现在真的发生了。 正当陆城犹豫着要不要把兜里那张人脸拿出来给师傅证明“八院”确有此地自己不是神经病之时,却见司机师傅一声冷笑。 “朋友,能告诉我你去那儿干嘛么” “额怎么个意思这是您知道八院在哪儿”陆城试探着问道。 “你的地图上什么也搜索不到对吧”司机师傅捻着胡茬,摆出了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 “对”陆城愣了愣,赶忙点头。 “行了,你今天问对人了。”司机师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气,踩下了脚下的油门。“这件医院在几年前就已经改名字了,大概是被一个本地的私人企业家给私有化了,现在的名字应该是叫安宁医院。你搜索第八人民,当然是搜索不到的咯。” 陆城试着在地图导航中输入了“安宁医院”这个名字,果然,一个地处郊区犄角旮旯的图标出现在了阡陌纵横的交通路线图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司机师傅脸上的冷笑不减,“你去那儿干嘛” “哦,一个朋友在哪儿住院,我想去看看。”陆城敷衍地答道。 “呵呵,朋友”司机师傅淡笑了一声,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陆城,“你朋友不知道那儿是出了名的鬼院么” “还有这个说法么我不是本地人,所以不是很清楚啊。”陆城心说这里头有故事啊连鬼院这种称呼都冒出来了,接下来妥妥的就是关于这间医院的鬼怪秘闻啊 “不清楚很正常,就算是本地人也很少有人知道的。”师傅一边开着车,一边和陆城搭着话,“这家医院本身选址就不好,离市中心那么远,还指望能有多少病人大概从建成起,这间医院的经营状况就比较惨淡。到那儿去的病人大多都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图一个清静,安静修养。久而久之,医疗技术没发展起来,那里到成了敬老院、退休干部休闲室、孤儿院以及绝症患者收容所的集合场所。” “嗯,”陆城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引导着这位知情的司机师傅说出相关真相,“后来呢为什么最后被私有化了” “因为办不下去了呗”司机师傅的回答很掷地有声,“大概就是在几年前,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五年,反正没人能记清。那里开始出现了闹鬼的迹象。最开始是从那里匆忙转院的病人流传起来的,但是医院嘛,每天那么多人出生,那么多人死去,沾染点不干净的东西那纯属正常。各大医院多多少少都有点这样的事,只是没人愿意说罢了。但是八院那次好像闹得特别凶,短短一个月之内,整个医院几乎转院转走了一半人。”大概是很享受这种被当做权威的目光,司机师傅说的也特别起劲儿。 本身坐出租车司机这一行的,十个有九个都特别健谈。越是在堵车严重的城市就越是明显,漫漫长路,又不能像乘客一样全程盯着手机刷微信qq,不聊点什么话题,那绝对得憋死人。 “卧槽这什么鬼,那么凶上面就没什么人管管么”陆城问。 “怎么管”司机冷笑,“别忘了住在那里的可大多是退休干部啊。干部间能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么上头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处理,于是迅速派出了有关部门进行辟谣。但是在闹鬼的事实面前,所有的掩饰都是个屁。该转院的还是转院,一段时间闹下来,整个医院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院。” “然后呢” “然后就做不下去了啊”司机师傅一摊手,开车时的这个动作差点没把陆城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当下的车流量还不是很大,而且又是笔直行驶,这才没酿成车祸惨剧,“没过多久,一个本地的私人企业家就接手了这间医院,并改名安宁医院,意思大概就是还那片一个安宁。但是闹鬼在先,再想重做起来,难咯” 陆城笑笑,好了,大致背景就是这些了吧。千逃万逃,还是逃不过闹鬼两个字。 “那间医院现在还营业么”他问。 “你朋友不是在那儿住院么”司机师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大概也就是间接的表示“我看破不说破”,“现在那里住的应该还是当初那批没搬走的老患者了吧,反正新患者怕是没什么人会去那儿。就算不知道以前的传说,看那偏远的地段,也没什么人会选择去那儿。” “嗯,有道理。”陆城点点头,像他这种人到今天都没听说过这“安宁医院”的名头,这就是最好的说明,只是隐隐的,他却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但是为什么明明知道闹鬼,以前的人却不搬走呢” “不知道。”司机摇摇头,“大概是舍不得那里清净的环境吧。闹鬼这种事谁没遇到过那么几次只要不伤害到性命,闹就闹吧,估计有些不信邪的人对这方面看得也不是很重。”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像是在表示自己也是这种人。 陆城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不是这样的。 就算自己不信邪,家里人也多半不会同意继续住下去。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医院里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留下的特殊理由,要么就是剩下的患者已经无法再离开医院。 对,他想起了自己兜里的那本病历。上面那张人脸对他说“救救我”。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那间鬼院也不是什么被私有化改了个名字就重获安宁的。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自己手中的那本病历不会无故出现,唐月绯也不会无故失踪。 “师傅我发现您很有意思啊”良久,他笑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特别健谈的司机不少,但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不多。眼前这位就算一个了,看上去也就接近三十岁的样子,懂得却比谁都多。 “哈,”听到有人夸自己,司机也得意地笑出了声,“在这座城市时间也多了,没事儿就爱跟几个同行一起聊天。我这人吧天生就对那些鬼怪之事特别感兴趣,所以就了解的多了一点” 陆城一听顿时觉得投缘。结识这样一个朋友,说不定对以后的生意能起到很大帮助。 “这样吧,您留个电话给我吧,以后有什么活儿我还找您”其实他哪有什么活儿需要这位师傅呢,那辆张凌端送的法拉利现在还停在学校的停车场如果不是回一趟学校太麻烦,身为“有车一族”的陆城会在这儿打的 “诺,这儿有呢。”司机师傅爽朗的瞥了一眼前座上的服务监督卡。 陆城看了一眼。 上面是一个小伙子的照片,旁边写的是他的名字:刘建彬。 照片上的人很精神,也很年轻,看上去应该不是他的近照。陆城这才发现,如果不是劳累的出租车司机生活太消磨一个人的容颜,这位师傅大概还是个挺帅的人。 “我记下了。”他在手机的通讯录里存下了服务监督卡上的手机号码。 唐月绯还是没有回他的电话。 陆城摇摇头,只是希望老板娘别出什么事才好。 他还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s市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病历上印的医院名称还是“第八人民医院”,这就表示这本病历的时间至少还是在几年以前。但是几年前的病历为什么会出现在事务所里 唐月绯为什么什么也没说就独自行动又是谁给她下了这单委托 从人脸口中的“救救我”可以看出,这单生意和脸的主人应该脱不了关系,但是事务所又怎么可能接手非人类提出的委托或者说那个神秘的委托人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份鬼气森森的病历 不得而知。 正常情况下,在接手一单生意之时,唐月绯都会留下一个档案单,把一切相关的信息、物品全部存放入袋中。 但是这次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后来才赶到的陆城对这次情况的几乎是一无所知。 “头大啊。”他苦笑了两声。果然一切还是得先赶到医院看到情况再说。只有等找到了唐月绯,这件事情才能有所眉目。 这段从市区到郊外的路一共行了一个多小时。 说是车流淡季,严重的堵车情况仍然让人不敢直视。在城里打了个的,花的时间居然接近于从家到这里坐高铁,想到这里陆城也是哭笑不得。 “谢谢师傅。”他说了声谢,便关上车门下了车。 司机师傅冲他挥了挥手,头也没回便驱车远去。这个倒是弄的陆城有些尴尬,我在车上跟你聊的那么火热,怎么一到这儿来连个招呼都不说一声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颇为老旧的医院。 看上去即使被个人私有化,这件“鬼院”也没能得到很好的装修。大概是客流稀少,整间医院也处于一种疏于管理的状态,通体白色的大楼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中早已留下斑驳痕迹,当年崭新的瓷砖墙壁上留下了块块水渍状的旧痕,看上去很老,老而不死。 到底是不负鬼院之称,仅仅是在医院的大门外,那股浓重的死亡气息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即便是在白天,这里也一样显得阴气森森。 “先去找点吃的吧。”陆城看了看表,摇头苦笑了两声。 老实说他被这里的气氛震慑到了。以后有机会得向电视台投稿,把这块资源上报媒体。如果有剧组来要拍恐怖片的话就来这里完全不用装修改造,单是拍张远景照作海报封面估计能吓死人。 再次感谢雪落如银的鲜花,谢谢 还有谢谢春别春还回的一个标准章 虽然盖的是“毒草”,不过还是谢谢了 话说绯雪还特地百度了一下毒草的含义,指的是:小说难以入目,情节乱七八糟,没亮点,没悬念,整本都装b、或者流水账,话说e绯雪写的真的没那么糟糕吧笑抽,好啦好啦还是谢谢这位朋友的章我相信这也只是读者朋友们的一个小玩笑 如果喜欢的朋友欢迎加群参与讨论:222848464,觉得情节设置上有什么不妥的也可以在书评区给予指导,谢谢 第六十二章 死亡医院(三) tscrit tye”textjavascrit”gt var croid”u2598094” teyaobienative”,rss1:”ffffff”,titff:”e5beaee8bdafe99b85e9bb91”,titfs:”12”,rss2:”000000”,tfs:”16”,tfc:”000000”,tff:”e5beaee8bdafe99b85e9bb91”,tf,r:”1”,t:”0”,b:”0”,croh:”60”,tn:”1”,t:”0”,itec:”10”,i,tdesc:”0”,togo:”0”} tscritgt 一碗阳春白雪面,烤肠煎蛋加肉片,这就是陆城回到s市以后的第一顿正餐。 没办法,谁让管事儿的老板娘下落不明呢任务在身,能将就的还是得将就。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个面馆吃了点东西果腹后,陆城就正式来到这座闻名已久的“鬼院”门前。 毕竟从早晨上高铁到现在还一点东西都没吃,如果再不来点东西垫一下肚子,怕是没能搞清楚这医院里面的猫腻,他自己就得先住院。 整个医院的气氛很怪。 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它少到接近于零的客流量上。 看上去数百亩的郊区医院里,从里到外弥漫着一股沉沉死气。假山水池花坛旁或有一两个身着病号服的病人,有中年,有老年。看他们的样子,貌似是在趁着这大好阳光的天气出来锻炼活跃身心。 如果说今天真的有所谓的大好阳光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大晴天,身处这医院之中,陆城却一样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天上的太阳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笼罩在整个医院里,变成了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灰色。洒在人的身上,除了令人感到不舒服以外,再没有其他感觉。像是电影里表述内心灰暗角色的主观视角,整个世界带给人的感觉除了压抑就是压抑。 病人们脸上的神情是苍白。 苍白到只剩机械化的一举一动。 他们木讷的行走在阳光下,像极了没有思想感情的行尸走肉。 现在说这里不是鬼院怕都是没人相信啊。陆城咽了口唾沫。 地缚灵的怨念强到这种程度,甚至光天化日下,不用现身也能影响主观世界、渗透别人的情绪感知,这样的地方不闹鬼,那么还有什么地方该闹鬼呢 “呼”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老实说这种情况真的棘手。老板娘不在身边,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情的他就跟盲人骑瞎马一样毫无头绪。而且最可怕的是来了这地方,他娘的他居然隐隐有了一种害怕的感觉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未战先败了。 正当为降妖事业而抓耳挠腮坐立难安的某人在门诊部和住院部之间徘徊不定之时,他的异常举动终于引来了旁人的瞩目。 “朋友,哪条道上的”一位穿着病号服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嗯叫我”陆城回过头讶异的看了一眼这位老伯。 眼前的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没戴眼镜,却有些老眼昏花的感觉。不同于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几位“行尸走肉”,这位大叔看上去要正常的多,既没有那种机械化的僵硬感,说起话来也是一个劲儿的利索。 陆城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原来这医院里还有正常人么 “对不然我还能叫谁”病号服大叔一乐,“你没穿病号服,你是什么人” “哦,我一朋友在这儿住院,我来看看她。”陆城挠着头哈哈一笑,心里琢磨着能否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信息。 “找朋友你去住院部啊在这儿瞎晃悠什么呢”老伯很不能理解。 “那个啥,”陆城搓着手,“其实吧,”他装出了一副腼腆的样子,一段完美无缺的谎言在胸口处迅速酝酿成型他扶起了额,目光开始45度角仰望天空,“那人是我前女友。“ “前女友”老伯的目光呆住了。 小伙子一听就有故事啊 “我跟她分手有一段时间了,”陆城用手遮掩着眼角升腾的“雾气”,“但是我心里一直爱着她。这次听说她住院了,想来看看。但是毕竟已经分手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告诉我住在哪个病房,所以我没有办法。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情况,哪怕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 说谎说了这么多年,经过这几个月的锤炼,陆城终于已经完成了由内而外的升华。所谓睁眼说瞎话,那是张口便来从不打草稿。以前要说什么还得事先和唐月绯知会一声商讨商讨,现在的他已经在这条道路上渐行渐远,高歌踏马一骑绝尘而去。 像什么“前女友住院偷偷看望”这种瞎话那是分分钟手到擒来 看见大叔毫不怀疑的样子,陆城自己都是禁不住一阵得意。 大叔点点头,做出了一副很能理解的表情,“你这么转悠也不是办法呀,这样吧,我带你去住院部一个一个病房碰碰运气” “行啊那就谢谢叔了”陆城笑笑。自鸣得意地同时也是不免庆幸自己的运气之好。既然这儿有个正常人,那一切好办,不妨先跟着他去住院部走一遭,到时候再看看情况如何。 “大叔您贵姓啊”陆城一边跟在病号男的身后,一边问道。 “我姓葛,叫我老葛就成”那人嘿嘿一笑。 “我还是叫您葛叔吧”陆城套着近乎。 “嘿嘿,随便。” 可能是客流稀少,所以整个医院完全属于疏于管理的状态。像陆城这样的闲杂人等要混进住院部那是轻轻松松。 他没想到的只是这么一个小插曲,倒真的带他来对了地方。 整个住院部所在的灵能场很强。 如果说整间安宁医院是一座坟墓,那么处于灵能核心的住院部无疑就是整座墓葬的主墓室。光是站在门外,那股直冲云霄的怨念之气就足以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看见站在门口止步不前的陆城,老葛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陆城稍稍顿了顿,还是跟着他的步伐走进了整座大楼。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老旧的电灯泡不时还会闪那么一两下,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即便是在白天,这里也一样令人感到不适。 因为地处郊区,再加上病患数量稀少,又多年未翻修,所以整栋住院部大楼并不高,病房的数量也有限。如果真的是有目标的话,挨个病房的搜索,很容易就能找到。 “上下一共五层,病房数量大概在一百个左右,你找找吧。”老葛到是挺热心,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 “好,谢谢。”陆城点点头,目光开始在一个个病房间盘旋。他的视线穿过一个个病房门上的玻璃,房间内的人大多穿着相同款式病号服,有的在看书读报,有的在闭目养神。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和自己刚进院时看到几个患者一样,死气沉沉,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机械化的味道。很多病房都是空的,但是尽管如此,房间内的灯一样惨白的亮着,像是不愁电费,也像是为什么患者以外的东西照亮着屋内的光景。 不简单。 他的手指摩挲过医院的墙壁,像是多久前这里还有着一个人形。 越是深入,那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隐隐约约,到时能有银铃般的笑声入耳。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新朋友啊,欢迎欢迎 “有什么发现么”老葛突然问道。 “没有。”陆城摇头。 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发现,如果说真的要找什么人的话,他来这儿找的只可能是唐月绯。但是老板娘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病房里呢但是除此之外,关于这座医院的发现那可真是不少。 死过人,而且是非正常死亡。这是初步判断。 想到这里,陆城笑了笑,其实相比之下,这个最正常的老葛才是最不正常的吧 “葛叔能告诉我您是什么病在这儿住院的么”他试探着问道。 “我啊”老葛靠近了身子,做出了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医生说,我是幻觉妄想综合征,也就是俗称的多重幻想不怕告诉你,我是精神病人”他嘿嘿的笑着,像是毫不因此而避讳。 多重幻想。 呵呵,熟悉的字眼啊。 也就是说没有精神病的正常人全都变成了行尸走肉,而有精神病的疯子反而正常的活了下来对么 “那么大叔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莫小妍的病友”陆城问,他的心里已经隐约怀上了一丝芥蒂。要说这老葛没问题,打死他也不相信。 “莫小妍”老葛挠了挠头发,“你前任女朋友没听说过。”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继续向上攀爬。 一样的病症,应该是一样的病房,但是老葛没有听说过莫小妍。 剩下四层楼的查询结果是一样的,本身一句的玩笑话,怎么可能找出什么结果。 “怎么这里没有护士么我们应该去每层楼的护士站那里问一下患者名单啊。”陆城说。 他当然早就注意到护士站没人上班的事,所以他特地把这件事说出来,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要问,这在某种程度上就更能增加自己那套说辞的说服力。 “这里的护士都是晚上才上班的。”无意间,老葛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为什么”陆城的目光立刻就变得犀利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想不到对方翻来了居然一个白眼。 “嗯,有点意思了。”陆城砸了咂舌,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令他很不爽,但是针对这种情况他又确实实实在在的无能为力。“我要住进来。”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开口说道。 “你要住院” “对。” “你才是精神病吧”老葛一阵好笑,“一个正常人住什么院啊” “不,你不懂。我要留下来,哪怕是看看她也好。”他深情款款地说,而后留下了满脸愕然的病号大伯,自顾自的走向了门诊的方向。 他要留下来,必须。 只有在夜里,生灵两界间的大门才会打开。 也只有在夜里,通灵猎人的血脉才会苏醒复活。想知道这间医院的深浅,只有入夜了才能得到答案。他相信唐月绯一定也能想到这一点。 这间医院里的谜团越来越多,不管是怨气冲天的住院部,还是正常行动的幻想症患者,亦或是只有晚上才值班的护士,这些杂乱无章的线索都在提醒着他住下来。 你这儿不是闹鬼么 好啊,让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鬼好了。 陆城冷笑着走出了住院部的大楼。 度过第一晚,找到和莫小妍相关的一切资料,解开谜题,然后找到唐月绯。 明明把自己动员的无比兴奋,看着头顶洒下的灰色阳光,陆城的心底却始终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 谢谢雪落如银的鲜花,谢谢每日一谢,以表大恩 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嗯谢谢了 第六十三章 死亡医院(四) 静坐在挂号厅的长椅上,陆城学着罗丹手下思想者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他在计划的第一步卡壳了。 该怎么住进这间医院呢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人家医院就算再经济萧条,也终究不是旅馆吧你说住就住,你以为这是古时候的寺庙,眼见天色将晚能上去说一声“阿弥陀佛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眼见无以为宿特来求出家人行个方便之门还望小师傅通融通融” 自己无病无痛,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一个大好青年,就这么无缘无故跑去护士那儿说一声我要住院,这怕是不妥吧 看着百无聊赖的护士小姐渐渐投过来的怪异目光,陆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精神问题。 能在空无一人的医院大厅坐一下午,这种人也算是世上少有了。 “我要住院。” 挂号窗前,他把心一横,终于决定不再顾及形象,半倚栏杆说道。 经过了近一个下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你神经病吧”挂号处收费的护士翻着白眼说道。 陆城笑笑,早就猜到你会说这句话了。 “对”他一拂两鬓黑发,对着目光呆滞的护士小姐投以了一个自命潇洒的眼神,“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神经病,让我住院吧住院费我心甘情愿的掏一个子儿不少” “你要疯回家疯去好么现在是上班时间” “呵呵,”陆城冷笑,“不是上班时间难道要我下班时间去找你么”他顿了顿,“你看我说这话的神情是不是特别像神经病快快快快给我挂号让我去找主治医师,然后帮我办理住院手续” “不行”护士小姐严词拒绝。 旁边的另一个护士看了陆城一眼,小声嘀咕道:“这人是不是喜欢你啊我看他在这儿坐着偷看你一个下午了。” “别胡说”那位护士瞪了同事一眼,与此同时,却也是一阵忍不住的窃笑。 “帮我好么,我要住院。”陆城仍然在坚持。 “行了,你要闹就不能换种方式么非要这么幼稚”不明真相的护士小姐大概真的认为这人是她的某个追求者,特地别出心裁想用这种方式接近她,这一推一搡之间,居然还渐渐脸红了起来。 陆城心说我也是醉了啊。 为了住院费尽心思大费周章这还真是长这么大人生头一回,关键是这位护士小姐你那“再闹我就不理你了”的神情算怎么回事儿啊你这理解能力颇为出众啊有没有 “求你让我办住院手续好么”陆城带上了一丝哭腔。 “诶呀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呀让你别闹了听到没有”护士小姐撒起了娇。 “” 他突然想哭。 “要么让我住院,要么让我去死,你选一个吧”陆城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投以对方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 “要住院也行,你给我个理由吧。”眼看快到了下班时间,这位护士大概也是觉得调戏够了,于是切入了正题。看她那闪耀着星星的眼神,怕是只要陆城下一秒说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她立刻就能飞跃铁窗的阻拦,扑到爱郎的身上说“从今往后我家就是你的医院我宣布你已病入膏肓将在我的病床上度过余生”。 陆城心说我能让你得逞么 “因为我的前女友住院了,她不愿让我去看她,但是我深爱着她,所以我要留下来,哪怕在远处默默地看上一眼也好。”陆城深情款款地说,明明该是用真情感动别人的戏份,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十足的报复感。 我有爱人了,所以请您省点心吧。 他咬了咬牙,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位自作多情的护士小姐。 对方的脸突然就冷了。 “好感人的爱情故事啊,但是我们医院有规定,没有医师的批准,普通病人不能住院” 陆城的手在她看不见的柜台下方默默竖起了中指。 大概是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旁观者的注意,适逢这时,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刚好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他问挂号窗口值班的护士。 “这个人自称有神经病,非得住院”那个前一刻还含情脉脉的小护士当场就翻脸不认人了起来。 “是么”医生笑了笑,“这位先生你有什么精神疾病啊,我是这里的精神科医师,姓李,希望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 “问我有什么精神疾病是么”陆城也跟着笑了笑,“多重幻想。” 李医师的表情变了。 “你说什么”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冷,像是有一块冰卡在了喉咙里。 “我说多重幻想。”陆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给他办理住院手续。”李医师转过了身,对一旁发愣的护士丢下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陆城的冷笑渐渐淡去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肃寒。 这个人有问题。 应该说整间医院都有问题。 门诊部和住院部是分开的。 两个地方相隔不远,也同属一个系统,但真正运营起来,却完全是作为两个独立的结构而存在。 来这里的病人往往都是在门诊部挂号,然后就诊,最坏的情况也不过交了费以后拿上药走人,没有人会在这里住院。脱离了住院部,门诊是可以作为独立诊所一样的机构而单独存在的。 先前那个护士没有骗他,没有医师批准,普通病人无法办理住院手续,这点确确实实是写在医院规章上的明文规定。没有人会去触犯它,也不会有医师批准什么人住院。哪怕是再重的伤病,他们的医嘱往往也都是请病人转院,仿佛这间郊区私立医院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住院部。 但是今天这里先例破了。 这是自在这里上班以来,护士小王第一次带人来住院部大楼。 她不知道为什么李医师只是听了客人的一句话,未行任何诊断就做出了这个判定,只是老一些的护士曾告诉过她,无论如何不要去住院部大楼,每天按时上下班,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 医院的门诊部从不设夜班。 夜幕将临,带着住院手续和病号服在前方引路的小王不禁加快了步伐。 面前的这座五层大楼一如既往的阴森,到了夜晚犹是如此。 她听说医院的护士是分两批的。 一批主日班,一批夜班。 白天的在门诊部工作,到了夜里,那些住院部的护士们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工作岗位,一直坚守到天明。没有人看到她们的上岗或是离开,明明是日夜交接的两个班次,两个班次的人却从未碰过面。 “这间医院没有住院部。”这是工作多年的护士长曾对她们每一个人说过的话。 在这工作的一年多以来,她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没过深思考过那句话的含义。只有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前,来到这个陌生的大楼,她才会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紧跟着,那些平日里从不敢想的东西也一点一点爬上了脑海心头。 要下班了。 她看了一眼腕表,焦虑中带着不该有的恐慌。 “快一点”她催促着身后那个不紧不慢的精神病人。 “不急啊”那个人慢悠悠的踱着步子,看神情倒十分悠然自得,“话说我到现在晚饭都还没吃呢,护士小姐你知道医院的食堂在哪么” “等到了病房你再问值夜班的护士吧我让你快点”她厉声喝道。太阳已经渐渐落山,住院部大楼的灯光已经亮起,而他们此行的病房所在还在五楼。快下班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自己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这份恐惧居然折磨的她近乎失去理智 “嘿嘿,不急吧”那个人还是笑嘻嘻的样子,“正好你可以跟你的同事们接班啊我听说住院部的护士夜里才上班呢” 谁要跟她们接班 护士小王差点没吼出来。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但是没把病人带到病房,她的工作就没算完。 腕表上的指针滴答一声,终于走过了那个平日里最期盼的刻度。但是在今天,身处住院部大楼的她却只觉得心里一声“咯噔”。 下班了。 “下班后,所有人不得留在医院。” 她突然想起了护士长叮嘱的最多的一句话。 会发生什么呢 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一楼住院部的护士站,生怕那里会突然出现一个人。 但是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 早说平时不要看那么多恐怖电影了,弄得现在差点自己被自己吓死。 那些值夜班的护士一定是来的比较晚走得比较早而已,所以从没有人见过她们,一定是这样。她安慰着自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干嘛走那么快”陆城皱了皱眉,“不跟你即将换班的姐妹们打声招呼么” 见鬼谁要跟她们打招呼 “你再多嘴剩下的路就你自己走”她冷着脸回过了头。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讨厌的病人,如果不是这个神经病,现在的自己应该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憧憬着爸妈准备的晚饭 “好好好 不多嘴行了吧”陆城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将保持安静。 他只是在试图让这个女护士放松而已。 因为接下来她要看到的东西,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令人接受。 一层,两层 小王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每过一层,她都会下意识地瞥一眼楼道转弯处的护士站,以确定那里没有什么突然多出来的人。就像是明明知道半开的门后可能会随时冲出来刚刚作案完毕持刀的歹徒,路过时你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朝半开的门缝里瞥上一眼。 好奇是人的天性。 越是害怕,就越是不愿闭上眼睛。 五层。 终于到了。 小王长长的送了一口气。这一路走的真是无比艰难,每一个步子迈出去都像是有千斤之重。 很快的找到了病房后,她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灯是开着的。 床铺也叠的整整齐齐,想必是这里的护士得知了有人要入住,所以特地事先准备好了要用的床被。想的真是周到啊,呵呵。 她的笑容凝固了。 已经有人铺过床被了么 那么那些值班的护士已经来过了。 她看了看腕表,距离夜班上班时间已经开始了五分钟有余。 但是为什么自己一路走来都没有在护士站看到值班的人 真的是没有人么 她僵硬着身子,一点一点转过了头,视线的焦点,渐渐由房间内侧转向了门外刚好可视的五楼护士站。 突然有人拍住了她的肩膀 “别叫,是我。”陆城对猛然转过头的她嘿嘿一下,收回了突然搭上她肩膀的手。 “你神经病啊”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的小王脸色苍白。 陆城却是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一把带上了房门。 “抱歉,今晚你可能走不掉了。”他无奈地笑了两声,坐到了铺好不久的床上。 “呵呵,原来你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色狼啊”早已受够了他这套的小王冷笑了两声,转身就要推门而出。 但是她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停住了。 在开门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终于瞥到了五楼的护士站。 腕表上的指针滴答滴答,护士额头上的冷汗也滴答滴答。 照例谢谢雪落如银的鲜花 谢谢三根前辈的花和长评 其实这么久以来绯雪最想看到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鲜花盖章红包,我最想看到的是读者们关于情节内容的书评。哪怕是觉得哪些地方设置不妥说西门这是怎么回事儿,那我也非常开心。因为这至少证明了我的书是真的有人在看,在用心读。好了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废话周末要来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六十四章 死亡医院(五) 护士小王的表情凝固了,额头上的冷汗滴到地板上,“啪嗒啪嗒”。 有人来值班了。 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色护士服,头戴着和她一样的白色硬帽。 不同的是那个人没有脸。她的勃颈之上是一片雪白,轮廓分明,却没有五官。 原来医院里的传说都是真的。 她开始捂住嘴后退,眼眶里惊惧的泪水不停打转,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恐惧而忍不住喊出声来。 不对,这是自己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她强忍着泪水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墙壁、天花板上到处都是眼睛,都是鼻子,都是嘴巴一个个精致的脸部器官在病房间游走,即便不一个个探查,外边的那个夜班护士也一样能知道所有病房里的情况。 这就是护士长从不让她们夜里来住院部大楼的原因么 那些眼睛好奇的盯着她,对着她一眨一眨,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时间,所有的器官都向她这边游了过来。 如蜂群,如蚁潮。 门外的护士动了。她迈着僵硬的步伐,一点一点的朝病房走了过来。 陆城早已在她叫出声之前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现在还叫我色狼么”他冷笑。 她摇着头,害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挂满了脸颊。 “救救我”大概在这种情况下,身边唯一能保持镇定的人就意味着一切,哪怕是之前再讨厌这个人,小王也还是放下了所有的主观情绪,拉起了陆城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求生的稻草。 “别哭了,”眼见小护士总算还能勉强保持一丝冷静,陆城这才放开了捂住她嘴不让她大喊大叫的手,“你哭也没用。这件事我有责任,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晚还待在医院里的。” “那怎么办”小护士一边哭着,一边将身体藏到了陆城的身后。门外,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白色护士服已经近在咫尺。 陆城没有回答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召唤出了黑龙剑。 他瞄准着了渐渐靠拢聚集的五官们,猛然出手,一道剑光斩过,半边墙壁留下了火花灼烧后的焦黑 他攻击的位置刚好是所有眼睛汇聚成的视界线。 门外正欲推门而进的身影愣了半秒,动作的惯性还是促使它推开了门。 这一碰面,陆城也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只在夜晚值班的鬼院护士的真面目。 白色的护士服,穿戴整齐的护士帽,打扮的十分整洁,一丝不苟,空有棱角的脸上空无一物,就像是橱窗里的模特。 只是进门后的它并没有直扑陆城和身后的小王,而是伸出了双手,四处摸索着向前,如同瞎子一般漫无目的地乱抓着不存在的目标。 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眼睛了。它失去了视觉感知器官。 身后的小护士还在瑟瑟发抖,陆城却没了严阵以待的那种紧张。 他起先还以为这些值夜班的护士是这间鬼院的怨灵所在,现在看来,他是错了。 因为这个模特护士,根本连鬼都不是 鬼是阴灵合怨念而生的产物,是纯粹的意识具象化。向虫子一样爬满房间的脸部器官这很好理解,用来使人产生的惊吓从而精神错乱的幻觉而已,但是不可能出现房间里的眼睛被破坏了,本体就完全失明的情况。 这只能说明这个模特护士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 想到这里,陆城已经上前将黑龙送入了对方的胸膛 一声响彻楼层的凄厉惨叫,所有的五官全部消失了,连带着,空空如也的护士服和白色硬帽也散落在了地上。而在落地的衣服中,陆城看见了一张黄符,以及一张莫名的材料。 “那是什么”身后的小护士像是已经确定了暂时安全,畏畏缩缩的探出了脑袋。 “呵呵,你回头看看趴在你肩膀上的那是什么”陆城对她笑笑。 小王回过了头,却见一个身着红色裙子脸色惨白的小女孩正匐在他的背上,脸上的恬淡笑容让人想起七月半初升的月光。 突如其来的惊吓之下,这位本已处于高度紧张中的小护士终于被突破了心理防线,完完全全的昏死了过去。 陆城拍了拍小萝莉的头,像是以表嘉奖。接下来的事可不能当着这个小护士的面做,为了大家好,还是先让她在这儿睡一晚好。 想到这里,他便毫不客气的把吓晕过去的护士搬上了病床。 那是一张医学出生证明。 陆城捡起了地上白色护士服里的材料。 姓名:莫小妍;女。 接生机构:s市第八人民医院。 陆城拿出了兜里的那本病历,将出生证明小心地夹在了中间。 他不是巫符家的人,那张符箓上的内容他也看不懂,效果、名称更是一无所知,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把那张符也一并收入了口袋。 病历,出生证明。 莫小妍啊莫小妍,看来你跟这家医院还是关系匪浅啊 陆城在心里感慨,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不容乐观。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的护士只有到了晚上才上班明明是给人住的医院,又为什么要让这样非人非鬼的东西来监护 他突然皱了皱眉,一种不好的感觉漫上了心头。 “有问题。”他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身旁的剑灵。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回荡在了惨白灯光下的每一个转角,每一层楼梯。 那种鬼护士也没能带来的恐惧感在此刻终于如同零度的冰点一样自脚底爬满了陆城的全身。 “是谁”像是感觉到了身后睁开的眼睛,他猛然回过了头。 但是空无一物,只有打开的窗子,寒冷的夜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动床帘飘扬如死去少女的长发。 一根根汗毛倒刺一样在陆城的脊背竖了起来。 他不怕整个屋子游满的器官,却最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触碰的恐慌。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你却分明能感到一双眼睛在背后死死地盯着你。 天台,洗手间,停尸房,以及房门外。 有什么东西就要来了。 他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像是下意识要找到什么掩体。这是危险来临前人的本能,无法逃脱,无法例外。 黑龙在握,剑灵也像是开启了警备状态紧紧护在了身旁,陆城却还是感觉到了由衷的寒意。 来了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突然猛然挥出了手中的剑 但是没有击中目标。 房间还是房间,这一剑就像砍在了空气上,连一丝涟漪也没能激起。 终于顾不得什么策略,瞥了一眼床上安然睡去的护士后,陆城飞也似的逃离了整个病房。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个鬼护士其实并不是有什么实质威胁性的东西啊。 那种东西的存在,其实恰恰是为了保护那些住在病房里的病人。 这个医院的怨灵那么强,住在这里的病人却只是深受其害而未曾丢掉性命,归根结底,其实全都是那些夜班护士们守护的结果。他手里的那张黄符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无法确定具体功效,但是一定是出自某位高人之手,想要以这种傀儡的方式结合逝者生前之物镇住这院中的凶灵。 但是那个护士被他杀了。 于是一瞬间,攻击性极强的凶灵重新恢复了对这一层楼的控制 他一边飞速的冲向楼道口,一边暗自捶胸顿足。因为疏于考虑,自己居然做出了这样愚蠢的举动。 那个凶灵的危险程度决不是他可以应付的,绝对不是 在浓浓的消毒水味中,陆城以极速穿过了灯光恍惚的医院走廊。过道里的灯光一闪一闪,像极了国产恐怖片中的惯用伎俩。护士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有嗖嗖的凉风从那里吹来,像要带着恐慌飘洒到楼层各地。 所有的病人全都躁动起来了。 他们卧在病床上的身躯开始瑟瑟发抖,即便是隔着一层病房门,陆城在经过时一样能感觉到里面人的恐惧。 有什么东西正黏在他的身后,如同影子般挥之不去。 冷汗,心跳,喘息,还有她随风摆动打在自己身上的发梢。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又是那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在四面八方。 好不容易冲到了楼道口,剑灵小离却突然怔住不动了。 陆城看着她,只在她的表情中看到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极度压抑。 悬挂在楼道口的是一具女尸。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麻绳悬挂的上吊死法,脸朝下,眼珠瞪圆,面带微笑。 悬挂的尸身在微风中摇曳,像是钟摆,她垂下的双手也是随着身体而动,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对着前方的来人索取着什么,辅以脸上的微笑,莫名的诡异吓人。 “假的”看着这个女尸,小萝莉怯生生的说。 陆城点点头,感受到后方袭来的阵阵寒意,狠狠地对着高悬的尸体啐了一口。已经顾不得犹豫,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借助楼道的扶手腾空而上,对着女尸头顶的绳子一刀砍下,然后对准了即将坠下的女尸就是一脚凌空抽射 “我去你的” 障眼法而已,用这玩意儿来阻人去路,未免有点太低幼化了一点。 楼下,楼下就是安全 借着这飞身一脚的惯性,陆城已经彻底冲下了楼道。一个拐弯后,他已经来到相对安全的四楼。 “呼”危险暂时解除,松懈下来的他赶忙松了一口气。 只是自己逃脱了,楼上那个小护士还有其他无辜的病人呢 想到这里,陆城的脸色一阵惨白。 第六十五章 死亡医院(六) 头疼。 面对着这样的局面,陆城真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上面那个怨灵自己明显是干不过,偏偏那么多的无辜生命还在病房里躺着引颈就戮,这种想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分分钟能把人折磨致死。 咬了咬牙过后,陆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这种时候坐视不管,自己也不用做什么通灵猎人了,拿根绳子上吊自杀以死谢罪吧。 但是既然鬼护士可以对怨灵起到震慑作用,能不能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借四楼护士的力量去救五楼的人呢 这样想着,陆城一步一步走向了四楼的护士站。这一看,差点没把刚受刺激不久的小心脏吓到爆炸。 唐月绯。 他看到的是唐月绯 一直未能接通的电话,诡秘不定的行踪,灵异事务所的老板娘,终于在这次的事件中现身登场 今天的她穿上的是一件护士装。白色的护士服,还有别住长发的白色硬帽。 美到爆炸。 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是那张熟悉的脸,陆城确信他没有看错。自己顺着线索一路找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和老板娘碰面了。 他突然有点想哭。这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实在是太能冲击一个人的心灵。 “卧槽你怎么在这儿”他看见了老板娘,对方自然也看见了他。没等陆城先冲上去抱住好好哭一会儿,唐月绯倒先发起了问。 “废话我说了过了正月十五来上班,到了事务所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病历摆在桌子上,我当然顺着线索找过来看看咯”为了掩饰自己颇为尴尬的小激动,陆城不得不换上了一副大嗓门粗线条的姿态,“你怎么在这儿还换上了一身护士装赚外快也没必要这么丧心病狂吧” “嘿兄弟这好像不是你应该考虑的吧是你给我打工还是我给你打工我的行踪有必要向你汇报么”唐月绯上手环抱胸前,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还是一如往常。 “有什么话还是等下再说吧,”回想起当下的紧迫情况,陆城也顾不上扯淡斗槽了,“有麻烦,我误杀了五楼的夜班护士,现在上面的情况一团糟,我怕那些病人有危险,有什么办法能救场么” “等会儿”唐月绯迅速的理清了一下思路,“你的意思是你干掉了夜班护士,然后就引发了楼层中原有的凶灵暴动” “对上面还有不少病人呢,快想办法”陆城急不可耐。 “这个不急,”唐月绯道,“那个怨灵并不会主动攻击穿病号服的病人,最多只是对他们予以骚扰,而且天亮后就会主动退去,这个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里,陆城的脸色一阵铁青。 “那没穿病号服的人呢”他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看到陆城突然变换的表情,唐月绯一时间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你该不会是想说上面还有个没穿病号服的人吧” “不好”陆城脸色一变,迅速的冲向了五楼 那个晕倒的护士还被他安置在病床上呢 再也顾不上任何停留,陆城飞也似的拔开了脚步。 走廊的过道上已经没有了呼呼的风声,两排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的病人午睡般安详。灯光依旧惨白,却不再闪烁,一切都像是应有的正常,仿佛从不曾有妖祟的作乱。 怨灵好像已经退去了陆城心想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没有人 病床上空空如也,叠好的被子整体的平躺在床铺上,像是从未有人动过。 陆城呆滞的走了过去,将手伸进了被褥中。 里面是冰凉的,没有留下一丝体热的余温。 这怎么可能呢 他带着不敢相信的错乱笑了两声。 就算自己走了以后怨灵迅速对躺在床上的小护士下了手,这才几分钟的时间自己清清楚楚的记得将她安放到了床上,怎么可能被褥里一点余热都没留下 现场处理的很干净。 干净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没有带他找病房的护士,也没有先前被他斩杀的夜班护士傀儡,没有惊动楼层的怨灵追杀,甚至没有人给他办理住院手续。看这层楼里的病患睡的那么自然,自己倒更像是一个外来的闯入者,打扰了别人的休息。 “怎么回事”身后的唐月绯已经跟上了他的步伐,问道。 “怨灵退去了。”仔仔细细的环视了一遍病房,确认自己没有找错房间,陆城怔怔地说。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焦黑色灼烧痕迹还在,那是他为了破坏鬼护士的视觉器官而用黑龙留下的剑斩。 “你要救的人呢”唐月绯问。 “不见了。”陆城摇头,干脆就一屁股在病床上坐了下来。“把关于这间医院你所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吧,我他娘的已经快被这鬼地方给折腾疯了。”他颓废的把头埋进了手臂中,所幸现在唐月绯还在身边,要不然的话,经历了这一系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一时想不开打开五楼窗户跳下去都不是没有可能。 “好”唐月绯耸了耸肩,做了个“乐意效劳”的表情。 “这间医院始建于上世纪末,原先的名字叫第八人民医院,主要职责是分担市区内医院的职能,专攻方向是外科,同时近年来也有着国内少有的几位精神科名医坐镇,因此在外科和精神科上都颇有建树。故事的起因还得追溯到五年以前,一位名叫莫小妍的精神病患者的入住。” “是这人么”陆城取出了兜里的病历和前不久拿到的出生证明。 “对。”唐月绯点头,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材料。 那是一张体检报告,上面的患者名称当然还是莫小妍。 陆城看着上面各项指标正常的数字,抬起了头。 现在已经凑齐三份了。出生证明,体检报告,还有病历诊断。呵呵,这样下去感觉再收集几张就能拼凑起一个人的一生了呀。 “然后呢”他问。 “这个人在八院被确诊为幻觉妄想综合征,也就是病历上所说的多重幻想,之后,以潜在精神病人的身份入院观察。”唐月绯答道。 “后来呢为什么突然就变成凶灵了” “她死了,据说是自杀。”唐月绯淡淡的说道。 “卧槽”陆城惊了,“就这么草率这间医院的监护那么不给力么” “毕竟是精神病人,”唐月绯叹了口气,“在出事之前,她曾多次向院方反应自己在睡觉时总感觉有黑影潜入自己的病房,但是因为多重幻想症,所谓并未受到重视,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受不了幻觉的折磨将每天的安眠药进行储存,然后一次性大量服用。” “就这样变成了怨灵。” 唐月绯点点头,“没人会想到,她死了以后,这间医院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天台、洗手间、停尸房,还有病床下,那个女孩生前银铃般的笑声无处不在,她的意志不仅在折磨着自己的亡魂,也折磨着这里的每一个患者。没过多久,就开始出现了大批患者转院的情况。但是患者的相继离开并没能改变这间医院闹鬼的现实,相反,这种情况变本加厉了。渐渐地,每一个住在这里的病人全部都出现了类似的多重幻想,他们能感觉到夜晚黑影潜入自己的病房,却又无能为力,每晚都受到精神上的折磨,却又不致死。” “为什么剩下的患者不离开” “因为没用,离开以后这种情况只会更加明显,”唐月绯冷笑,“很多回到家或者转院的患者仍然能听到那噩梦般的笑声和夜半的黑影,他们逃不掉,而且离开了医院以后,部分人甚至出现了梦中惊厥而死的状况。” 陆城冒出了一身冷汗,“所以那些人又回来了对么” “除此以外,别无选择。”唐月绯摊了摊手,“在医院里,至少他们不会死。于是久而久之,夜夜噩梦,这些患者开始变得麻木,变得机械。再到后来,医院已经近乎无法运营。医院的院长为了挽救这一切,终于还是向本地的通灵人求救,这才有了巫符家的一位长者出手,结合符箓之力创造了这些夜班的傀儡护士,好镇压凶灵。” 陆城取出了那张黄符,一阵恍然,“原来如此。再到后来这间医院就被私有化,改名安宁医院了对么” “对。”唐月绯点头,“为了勉强运转,这间医院的门诊部和住院部是分开的。门诊照常营业,却不会有什么人来住院,偶尔重伤垂死、不得不住院的,最终也落得了一样的下场,那就是不能离开。” “那你是怎么会到这儿来的”陆城皱眉。 “说来蹊跷,你手里的那张病历其实是突然出现的,我某天早上起来,突然就看见了病历摆在我的桌上,接着就展开了对这件事的调查。”唐月绯回答。 “这么神奇么”陆城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但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却是一阵窈窕,“可是你调查归调查,这身护士服算怎么回事儿”他坏笑道,“话说你这身可以啊 sy还是制服诱惑” 真正静下心来打量,陆城才发现,看惯了老板娘的居家、出行装,偶尔换上的这一身护士服,竟是出奇的养眼。 “制服诱惑你个头啊”唐月绯当场横了他一眼,“看你那双眼睛里溅射出的邪恶光芒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好吧” “咳咳这能怪我话说你没事儿穿什么护士装啊”移开目光的陆城没等唐月绯说什么,自己反倒先玩起了倒打一耙。 “哈怪我咯”唐月绯觉得好笑,“这可不是我的本体啊。” “等会儿”陆城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不是你的本体难道说”玄幻小说中的情节一下子全部漫上了他的脑子。“身外化身”他惊叫道,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感谢雪落如银的鲜花,谢谢陌染痕大大的19朵鲜花嗯谢谢 第六十六章 死亡医院(七) “你小说看多了吧”唐月绯看着眼前这个白痴,脸上表情写满了“无力吐槽”。 “不是身外化身么”陆城眉头一挑,“身外化身第二元神啊这是渡劫的不二神器你自己刚刚说这不是你本体的” 唐月绯扶着额,“陆城你放心我今后一定对你好你这智商活到今天也是不容易你知道么” “额就算我说错了,你就不能解释一下么”陆城汗颜。 “拜托我又不像你那么神通广大随随便便就能住院,我要进来调查当然得用点特殊手段咯”说着,唐月绯撸开了袖管,露出了衣物下白皙的手臂,上面赫然是一道隐隐若现的黄色灵符,“这具身体是四楼原先夜班护士傀儡的。我只不过找张凌端帮了点小忙而已,用一道特殊符咒进行了意识的切入,占用了那具傀儡的身体而已。” “高端玩家啊”陆城仰目,“还能这么玩的么” “你没注意到先前五楼的那个夜班护士没有脸么” “注意到了。” “那种傀儡符的设计初衷中就包含了宿主意识切入这一意愿,因为本身的用途之一就是给人提供意识载体的,所以就没有脸,当某人的意识进行切入掌控时,那个傀儡的脸就会变成宿主的样子,这个在道术中叫做替身偶,很多看上去死而复生的招数都是用的这种符箓,先把本体意识寄生到人偶中,然后由人偶去完成各种各样危险的事,本体却能安然无恙。”唐月绯解释道。 “中华道术,博大精深啊”陆城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这种宝贝还有么改天让凌端兄也送我两张啊” “你想多啦”唐大小姐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这种东西想有就有制作这种符箓不仅需要极高的修为,每做一张更是折寿一年所以说当年的院长也是下了血本啊 我也是靠着张凌端这层关系,才弄到这种傀儡的寄生之法,白占了这么大一便宜。白天我的本人就在医院中寻找线索,晚上等傀儡现身了,本体就躲在附近的旅馆中睡觉,以替身偶行动,即方便了查询,也保护了本体的安全。” “等会儿”想是想到了什么,陆城的目光开始不安分了起来,“也就是现在意识虽然是你的意识,站在我面前的本质却只是一具人偶是吧” “额”注意到陆城满是肮脏的眼神,唐月绯的脸上闪过了一阵暴寒。“你想干什么” “没啥,我只想说吧这人偶做的挺精致”陆城干咳了两声,脸上的表情愈发不对劲了起来,“看上去跟真人简直一摸一样,做的挺逼真啊”他感慨,眼神中却闪烁着男人特有的悸动。 “我警告你,不管站在这里的是我本人还是替身,要是你敢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的话,最好不要指望能完整的走出这间医院。”话音未落,一柄银光闪闪的手术刀便从袖口滑落,直接出现在了唐月绯的手中。从陆城的脖子开始,她的刀刃沿路向下,像是随时可能一刀斩下,开膛剖腹,或者砍下某物。 这个举措让陆城略有躁动的心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我是那种人么”他突然变得纯净的眼神中泛起了点点泪花,义正言辞的脸上像是带上了莫大的委屈,“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是不了解我,居然认为我会做出那种事,老实说我很伤心,非常伤心。” “你少来这套”唐月绯收回了手,却始终没有放下手里的手术刀,“老娘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识相的给我老实点,大家安安心心的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度化怨灵。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话,我说了,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能保持完整的走出整个医院”老板娘微笑,笑里藏刀。 “了解了解”陆城点头,无比诚恳。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 唐月绯的出现很好的弥补了陆城在信息掌握方面的不足。虽然从实际意义上来说,整件事情还是毫无进展,但是距离真相,已有所眉目。 “我有个问题。”陆城问。 “说。” “如果莫小妍真的是自杀的,为什么会出现怨灵而且怨气还能强到这种程度” 凡为怨者,事出有冤。 唐月绯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的背后其实并非自杀,而是他杀么”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就目前所知我想不到任何可能存在的杀人动机。”陆城摇头,“我注意到了一个情况,莫小妍在生前一直强调自己曾在睡梦中感觉到有黑影潜入自己的病房,但是却没有人相信她。你有没有想过,假设那不是幻觉,而是真的有一个人每晚潜入她的病房呢” 唐月绯的眼睛亮了。“有点意思了,接着说。” 陆城顿了顿,“她是一次性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的,在自杀的前几晚,她没有服用原有剂量的安眠药,而是把那些药偷偷储存了起来以便一次性服用。也就是说自杀前的那几晚,没有服用安眠药的她极有可能是处于浅睡眠,甚至是醒着的,设想,在那个时候,假设那个黑影再潜入她的房间呢” “嗯”唐月绯沉吟片刻后面露微笑,“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怨灵给每个患者制造梦中黑影的幻觉绝不是什么偶然,直觉告诉我,她是想告诉其他人什么信息。”陆城瞥了一眼窗外,像是下定了决心,“所以我今晚要住在这儿,只有经历过了那个环境,我们才能真正了解怨灵为何而怨。” “有想法”唐月绯嘉奖,“但是你确定你这种行为不是在作死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你一个人能打赢那个凶灵” “放心,”陆城淡淡微笑,看向了病床上叠放整齐的病号服,“不是说穿了病号服就不会致死么我有免死金牌。” “好既然是你自己提出的,那么我也不好阻拦,祝你好运。”唐月绯说。 “谢谢,老实说我觉得我的运气一直不错” “别臭美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唐月绯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欣慰,“这半年来你变了很多。成熟了,厉害了,能独当一面了。” “是啊是啊是变了很多”陆城耸了耸肩,“经历了这些事情,至少让我明白了一点:成鬼成怪,成妖成魔,皆因一个字,痴。”他淡淡的说,语气中像是带着风霜雨雪后的铅华落尽,以及曾经沧海后的洞彻是非,“赵月玲,孟小离,她们本意都不是坏的,只是因为执念未了,所以留恋人间。这个莫小妍也应该是一样,能了却别人的心愿化解执念,就应该尽可能的帮这个忙。我一直在想通灵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后来明白不是斩妖除魔,而是渡人渡己。” “啧啧,渡人渡己 ”唐月绯咂舌,“你现在说话倒有那么几分禅意了哈。” “谢夸奖 ”陆城的嘴角上扬,“我们现在的情况并不容乐观知道么那个帮我办理住院手续的小护士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越拖下去只会越对我们不利。凭我们两个人找线索的话效率太低了,如果有这样一个当事人就在我们的面前,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呢” “陆城”唐月绯眼帘半垂,欲言又止,她长长的睫毛蒲扇般垂下,像是挂满了对未知的困惑和担忧,“我之所以选择用替身偶的方式潜入医院不仅仅是因为行动方便,更多的其实是对这里那怨灵的忌惮你知道么即便仍有执念,但是毕竟人性不再,你要面对的是怨灵,而不是什么余念未了的人。就算是身穿了病号服又怎样谁敢保证它就一定不会伤害穿病号服的人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陆城被她逗笑了起来,“平时我唐大小姐可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呀放心啦,我可没那么容易出事儿。这几个月比这更危险的境况我遇到的还少么听我的,回你的四楼去吧你这替身偶对亡灵有震慑作用,有你在这里咱俩啥都干不成。” 唐月绯叹了口气,还是一点一点退出了病房。 “既然你坚持,那么我不阻拦。自己把握好。”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我绝对第一时间通知你让你来救场。”陆城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别忘了咱俩还有一枚心意相通的心灵契呢” “嗯。”老板娘点头。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过道一如既往地黯淡,没了这一层的夜班护士,放眼望去,竟不自觉地感到阵阵微寒。窗外有风,风中有歌,歌中有泪,泪中带笑。 陆城换上了病号服,安静的躺到了病床上,随手关上了灯。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这种场景布置感觉就像是恐怖片里的母元素直接搬出了屏幕,空荡的如同坟场一样的医院,是个人都得三分怵,更别说在空无一人还闹鬼的病房里睡上一觉了。 于是在这种恐惧和沸腾肾上腺素交织的作用下,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临近夜深仍然睡不着。 夜渐深。 这种想睡不敢睡,敢睡睡不着的感觉是可怕的。 精神越是亢奋,感知器官就越是灵敏。风吹,草动,隔壁病患的微鼾,太平间里的磨牙,以及一双若有若无的手在自己脸庞上的摩挲。 在被未知的恐惧折磨了不知多久之后,陆城终于鬼使神差的做出了一个事后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随手拉开了床边的抽屉,里面躺着的是一瓶小瓶装的安眠药。 不知何时,一杯水温适宜的白开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床头。有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安心睡上一觉吧,咯咯咯咯。” 他想也没想,打开瓶盖后,就着床头的温水连同一整瓶的药片全数吞下 “祝你好梦。”那笑声越发放肆张扬。 等了那么久终于是把签约的事搞定了 呼 不容易啊 谢谢雪落如阴的鲜花,谢谢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那么剩下的章节咱一天两更还是一更一更的慢慢养着听你们的意见 第六十七章 死亡医院(八) 20:3 创建于 20160411 var croid ”u2597150” 夜色渐浓。 不可触摸的黑暗如同雾一般在医院的空气中蔓延,在一层层大开的窗户中悄然流淌,似是不经意间就要流入他人的梦乡。 迷雾深处,有天真烂漫如昨。 陆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 明明已经吞下了大剂量安眠药,头脑却还是清醒的吓人。 那些细微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一切感知又回归最初,就连那若有若无的摩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天地间只余他一人,躺在医院素白色的床单上,静静地等候着黑暗的洗礼。 是梦吧,应该。 冰凉的雾气洒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激起了一层更深的精神刺激。 有人来了。 他听到了房门轻微打开的声音。 动作很缓,轻到脚掌落地而不发声。 陆城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他缩在被子里的右手稍稍一凛,黑龙便已经悄然在握。只要对方敢有所动作,自己把被褥一掀,一剑砍下,管他是人是鬼,也得在手底功夫上见真章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梦中黑影么 看来自己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他绷紧了身躯,一动不敢动。 对方靠近了。陆城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正借着楼道里“安全出口”标识散发出的淡淡绿光,半摸索着走向自己的病床。 大概数秒过后,整个床榻微微一震,紧跟着,那个人的手搭上了床沿。黑暗中,那个身影游离于床边,而他的手也如同蜿蜒的灵蛇般游走于床铺上的各个角落。闭上眼,陆城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脸上的浓重的呼吸。 他就停在自己平卧身躯的正上方。 黑暗中的陆城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对方,与此同时,对方也看见了他。 整个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因为黑暗,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双方都已经确信了自己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中。 搏杀是瞬间展开的 那个黑影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搭在床沿上的手立刻掐住了陆城的脖子 直到这个时候,陆城才明白自己将双手放在被子中是多么愚蠢的决策。黑龙就在他的手里,但是对方在掐住他脖子的同时将被子一封,这就导致了他肩膀以下的部位连同两只手一并被封锁在了厚厚的被单里 试想拿一床被子裹住你的身子让你去和别人打架,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咽喉部收到的高压很快使他的大脑产生了一丝缺氧的感觉,在关键时刻,一丝侥幸的产生终于让在命悬一线之时召唤除了剑灵小离。 突然出现的红裙厉鬼明显也吓了那个黑影一跳。 在剑灵同样利爪尖牙的喉部封锁下,黑影本能地松开了钳制住陆城的手。 这一息之间,精神高度集中的陆城已经很好的把握了机会,脱离了困局。他没有选择较为繁琐的掀开被单然后起身的方法,而是更为直接的裹住被单从病床的另一侧翻下床。和黑影保持了一床之隔后再脱离被单的束缚,既节省了时间,也增加了安全性。 “你是谁。”隔着病床,他冷冷的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几番推搡,挣脱了伏在勃颈上的小萝莉。在窗外的月光下,陆城能够看见对方眼神中映射出的森森寒光,以及黑影向上扬起的嘴角间,白色的尖牙。 他无声地后退,直到整个身子慢慢接近窗缘。 眼见对方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陆城也放弃了继续沟通的打算。他冷笑了两声,提着剑的身影也慢慢靠了上去。 但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对方看到了自己逼近之后,居然一个纵身,从大开的窗口跳了下去 这里是五楼 容不得多想,陆城一个箭步上前。但是来不及,对方本身已近窗沿,想跳下去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没有人能阻止。 陆城趴到窗户前,往下看去,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夜风以及空无一人的医院全景。 没有预想中的尸身横卧血肉纵横,光洁的水泥地面上一沉不染。 从五楼跳下却能安然无恙。只有一个可能,对方不是人。 在明确了这一点之后陆城拔腿就跑。 对方不是人,至少他还是。要下楼,唯一的方法就是老老实实地爬楼梯。 但是刚刚走出病房的他却突然愣住了。 这还是梦么 眼前的一切真实得可怕。无论是夜风的寒意还是自己脖子上的勒痕都像是在反复提醒着他眼前所见绝非臆想。 他用剑在手臂上割了个寸长的细口。 血。疼。 怎么原来不是在做梦么 这样想着,他快步冲下了楼,如果在四楼护士站那里看见了唐月绯的话,那么百分百肯定,现在的自己,包括刚才发生的一切绝不是在梦中这间医院里真的存在一个身体素质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黑影,而且他刚刚还在自己的病房出现 但是他失望了。 冲过了楼梯,跨过走廊,在熄灯的医院过道里奔跑而过,但是视线的尽头,护士站,空无一人。 本该驻守在这里护士唐月绯不见了。 陆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他找了个空荡无人的病房,就着病床一屁股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他不怕真刀真枪的明干,怕就怕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歪门邪道。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陆城还是一个半路出家的野狐禅。 没有受过正统的通灵教育,没有血脉能力,走到今天,抛开唐月绯的帮助,他真正的底牌就只有一把黑龙剑,以及现在沉眠剑中的剑灵。 以至于到现在,连活在现实还是梦中都不知道。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像是笔直通幽的楼道中,再次传来了这银铃般的笑声。 这次的陆城没有回避。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了。 如果自己是在梦中,那么很明显,用剑割破皮肤也没能醒来,甚至感受到痛觉,这个梦,想必也没那么容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如果自己是在现实,那么突然空荡的医院,以及消失的老板娘,都是显然的鬼打墙的套路。 此时的他除了直面凶灵,别无选择。 “你想怎样”想清楚了所处的情况,陆城反倒坦然了。他对着夜风袭袭的楼道喊道,未带一丝忌惮。 “我能如何一介弱女子罢了。”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 在黑暗的尽头,有人影伫立。穿着和他一样的病号服,留着披肩长发,只是却看不清脸。 “不必惊讶,”像是看穿了陆城的疑惑,她解释,“梦中之人看梦外,都是看不清人脸的。”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确实是在做梦”陆城很敏感的捕捉到了话里的信息。 “服用了那么大剂量的安眠药,还指望能保持清醒么”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陆城却一样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笑意。 “你想告诉我什么”他问,“说出来吧。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 “你帮不了我。”女子摇头。 “那么肯定”陆城反倒笑了起来,“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真想帮”怨灵“眨起了大眼睛”,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没有脸,对方想表达什么表情陆城的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还是算了,”她撇了撇嘴,“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指望帮我” “什么意思”陆城皱了皱眉。话说到这儿,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女鬼之前的话像是在和他打趣,却也让他由衷的心寒。他可没忘记自己临睡前是吃了多少的安眠药,这样的剂量,放翻一头牛都没什么问题 “你回头看看。”女子掩面,笑靥如花。 陆城顺着她的指示回过了头,突然间只感觉一阵大力自勃颈上传来,像极了先前病床上黑影的力道 转过头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多目利齿的鬼怪脸庞妖物的嘴一直延伸到了耳根处,黑色的脸上仿佛只有骨头而没有肉,嘴往上,是左右两边各八只眼睛的青光闪烁 他稍稍失神的一刹,整个黑影便已经从窗子里窜了进来。从出现在视线中到掐住他的脖子所隔时间不到半秒,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下一刻的一用力,出现在陆城身上的便是显然的身首分离。 “27号”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陆城突然意识到27是自己的病床号。 “27号有人来看”病床前的护士一手拿着表格登记,一边呼喊着他。 陆城扶着疼得快要炸开的头,勉强坐起了身。 天亮了。 而他自己正身穿病号服,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 “昨晚睡得好么”唐月绯从门外端了一杯水进来,看上去她应该就是护士口中来看自己的人。今天的她穿的就是平常见惯了的服装,没有护士服,应该不是医院里的替身偶。陆城这才意识到原来一直喊着自己的护士就是昨晚被凶灵掳掠失踪的护士小王 “睡的真死,果然是精神有问题。”护士一边登记着病患状况,一边一脸嫌恶地说道。 “等等,”陆城叫住了记录完毕正欲离开的她,“你昨晚去哪儿了” “什么昨晚去哪儿了”护士一样的看了一眼,随即却又是更厌恶的释然,“也是,我跟一神经病较什么劲”她自言自语道,转身带上了病房门。 陆城晃了晃脑袋,脖子上的勒痕仍在,手腕上被黑龙划伤的细口正在结痂。 “怎么了你在医院住了一晚就跟吃了翔一样”唐月绯诧异地看着他。 “没什么。”陆城心有余悸地说道,他的眼神很奇怪,有不解,有困惑,有劫后余生的癫狂,有莫名震撼的兴奋。 嗯这章写得有点草率,可能有些朋友看不懂我想表达什么,一些莫名其妙的部分我会在后文中给予补充解释,见谅 还有书页面处有个投票,朋友们参与一下吧,谢谢 第六十八章 死亡医院(九) 唐月绯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向了床头的那一小瓶安眠药,“你昨晚用这个了”,她问。 陆城点点头,算是默认。 “用了多少” “这么说吧,”陆城想了想,“在我用之前,这玩意儿是满瓶装。” 看了一眼几乎见底的药瓶,见惯风浪奇葩如老板娘顿时也不淡定了起来 “你疯啦”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病床上的某人一眼,“拿安眠药当饭吃,你真应该谢天谢地今天早上还能看初升的太阳啊” “呵呵,”陆城干笑了两声,“我也觉得自己够福大命大的。所以既然这样都没能弄死我,没理由搞不定这次的麻烦。” “说吧,你昨晚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在时间的线索上有了什么进展,大早上起来你不会是这个样子。” “知我者老板娘”陆城得意的笑了两声,接过了唐月绯递过来的水杯。 “第一,莫小妍不是自杀,她的死亡另有隐情。第二,在她死亡前确实曾有过那么一个真切存在的黑影潜入过她的病房。第三,这个黑影现在应该还在这个医院中,而且初步判断不是人。”他逐条列举,语气笃定。 “等会儿”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唐月绯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你就做了一个梦,就知道了这么多事情” “说来话长。”陆城饮干了杯中的白开水,掀开被子翻身下了病床。大概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带来的后遗症,这一突然起身居然使得他头部一阵眩晕,立定原地几秒后症状才稍稍有所缓解。“我想我昨晚大概已经见过那个黑影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 “昨晚到底什么情况”唐月绯一边搀扶着他起身,一边问道。 “跟你描述的一样,在我进入梦境后,首先出现的就是那个其他患者共同看到的黑影。不同的是可能是安眠药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梦里的我保留了清醒的自主意识。我想要看清楚黑影的真实面目,却与他展开了较量。关键时刻,他通过病房的窗户逃离了我的视线。也正是在这之后,我才遇见了被困在这间医院中的凶灵。” “你用了被困在这个词。”唐月绯说。 “对,”陆城点头,“她并没有伤害我,而是想要传递给我什么信息。我问她什么是真相,我可以帮助你,她却摇头说不你帮不了我。所以我猜想,她也应该是受害者,被困于这间医院中,执念无法消散。” “有点意思 ”唐月绯咂舌,“后来呢” “我很奇怪为什么说我帮不了她,她让我回头看看。我一回头,刚好就看见了先前逃走的黑影从窗户处折返。在梦里,那是一只多目妖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间医院除了女鬼以外,还存在着一个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也就是你梦中所见的妖”唐月绯很快会意。 “差不多。”陆城对她的回答给予了肯定。 “不错,还算有点收获。”唐月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得到了第一方面的证词,当然是继续追查咯”陆城耸耸肩,“有些事只能晚上做,而有些事白天做效果要更好。”说话间,他已经换下了身上的病号服。一夜的冷汗让他的身上并不舒服,但是这间医院已经多年未投资更新,像病房内置浴室这种高档设施更是想都不敢想,无奈,之好先将就将就,换上自己的那身衣服。 “追查,哈,我也知道啊从哪开始”唐月绯问。 “档案室。”陆城的目光熊熊如炬,“我要看到有关五年前那个叫莫小妍的病人的一切。” “有想法”唐月绯拍案叫绝,跟着随后就是一盆透心凉的冷水,“不过你觉得医院里真的会有这样一个叫档案室的地方么”她眨着呼扇呼扇的大眼睛。 “当然有”陆城回以了同样的眨眼,“在院长室的个人电脑里,那里应该存放了近十年来所有的病历档案,以及患者资料。” “会有点麻烦,那可是院长办公室,你以为是你想进就能进”唐月绯冷笑。 “所以得耍点特殊手段啊”陆城挑了挑眉,竟然露出了老板娘一贯才会有的狡黠。 午间,十二点。 在医院外的旅馆里洗过澡的陆城和唐月绯共同吃完了午饭,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医院。 选择先洗澡后吃饭,这是为了保证充足的体力和高昂的精神状态。而选择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是因为所有的医生护士刚好在这个时间段下班。 当然,所谓的下班也只是相对而言。对于门诊兼办公大楼这种极其重要的地点,除了二十四小时全开的摄像头,二十四小时无间断换班的值班护士医生保安那也是必备的流程套路之一。 但是这里不同。 陆城的脸上浮上了一丝冷笑。这里是鬼院啊。 会有什么人蠢到打这里的主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病人都没几个,整间医院的运营资本几乎全部来自于某位傻帽私人企业家的慷慨解囊,自负盈亏的运营体制使得整间医院的工作者都处于一种半无业游民的消极工作状态,要不是一个月下来那微薄到可怜的一点全勤奖,别说下班,人家不旷工就算很给你面子了。 门诊部所有医生护士入夜后不得留院,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陆城所想,这一路上确实是畅通无阻的。 放眼望去,除了横卧在长椅上午睡的保安,空旷的门诊大厅,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走那边。”四下张望后,陆城果断的锁定了电梯的方向。起先的唐月绯大概还有点蹑手蹑脚,三番五次的试探之后也就所幸放下了拘束,跟在陆城的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电梯。 “你知道院长办公室是在几楼么”她皱了皱眉。 “顶层。”陆城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敢这么肯定” “因为这种院长啊、董事长啊之类的办公室向来都是在顶层。”他嘴角上扬,语气很肯定,看样子却并不打算做出任何解释。 他当然不会告诉唐月绯说自己曾在某天夜里自顶部夜袭集团的公司大楼,还乘着专属电梯和某位大妖级别的敌人一路从32层顶打到地下三层。对于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大楼结构,他陆城已经基本摸了个里外熟。 电梯门打开了。 果不其然,顶层的布置简单的吓人,而且看各个紧锁的房门,也没打算给什么外人来参观。 陆城从左往右草草地看了一眼,大致就是一些关于建院数年来的档案记载以及大事件的处理日志,再往前,就是预想中的院长办公室。 关于摄像头的问题他早就想好了。 面对着唐月绯不放心的四处张望,这位计划周详的“入侵者”显然早已有了完备策略。 在摄像头与电梯间的死角间,他召唤出了剑灵小离。 反正是传闻已久的闹鬼医院,那就让它闹得名副其实等到下午上班时,那些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就会讶异的发现,所有关于大楼顶层的以及电梯内部的监控录像全部被遮上了一层红色的幕布。 如果他们聪明,就应该在意识到这一幕的灵异性后果断的关掉显示屏,如果他们悟性差,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要看出个究竟,那么半分钟后,他们将在屏幕中央看到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一个脸色素白毫无血色的小姑娘在镜头前露出了渗人的微笑,然后张开獠牙一口吞下了整个摄像头 那片遮挡镜头的红色幕布是她连体的飘扬长裙。 一不做,二不休,有这么个鬼娃娃在身边还不用,那才是最大的浪费。 陆城以前看到过很多恐怖故事和志怪小说,里面的主人公很多都养了一只小鬼。这种东西说法很多,最多的名字是叫“古曼童”。当然实质上“古曼童”起源于泰国,而养小鬼是中国古代的禁法,两者不可相提并论,但是共同的特点是在灵道一途中都能对自己的主人起到莫大的帮助。 后来他想明白了。 妈的自己的小萝莉也是一个性质啊 不过自己养的不是什么小鬼,也不是什么“古曼童”,是与魔剑黑龙同体共生的剑灵,剑灵孟小离。 生前的降灵血脉赋予了小萝莉远超普通亡灵的灵魂力量,十年来妖祟经历的积淀更使得她在幻术精神上的突袭得心应手。不过是破坏几个摄像头的监控影像而已,简单的以灵能更改电磁波纹路,知道了原理,稍微有点能力的小鬼都能做到,更遑论是魔剑黑龙中孕养出的剑中精灵 这一路,再无阻拦。 带着唐月绯,陆城来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前。 “锁上了。”老板娘推了推门把手,无奈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是随即,她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只是好像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何以见得”陆城问。 唐月绯伸出了自己沾满灰尘的右手掌,“门锁上积满了灰,看样子少说是几个月没人来过了,几年也说不定。话说你确定一间曾一度面临闭院、现在已被人收购的医院真的会有院长这样的职位存在么” “不存在也得存在。”陆城淡淡一笑,二话不说已经召出了黑龙剑一剑削断裸露在外的门把。 “进去吧。”他看向了目瞪口呆的唐月绯,露出了一个暴力到极致反而透出令人兴奋的美感的笑容。 这两天没什么人气啊果然没推荐就撑不起来么 书页面上有个投票环节,有时间的朋友可以参与一下 嗯谢谢,喜欢的朋友点个收藏吧 第六十九章 死亡医院(十) 没等唐月绯做出更多回应,陆城的脚就已经粗暴的踹上了脆弱的办公室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阳光下满屋纷飞的灰尘。 “咳咳咳咳”唐月绯咳嗽着,一边还不忘讶异的看向陆城,“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暴力了”她问。 “不好么”陆城一边掩住口鼻,一边回过头,“你看这样效率多高。” “不是不好,只是觉得不太适应。”老板娘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此刻她的心态中并不含讨厌。 “可能是安眠药吃多了带来的后遗症吧,现在我整个人一阵亢奋。”陆城解释。 安眠药带来的是亢奋,但是现在真正支配他的却是心底里不折不扣的那一丝兴奋。 越是靠近真相就越是这样,昨晚的那个梦让他清醒了过来,对实力的强大渴望促使他对这一切的背后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知道叶天行说得对。不管是为了一年后和唐月绯的婚约,还是为了自身的冥君之血,他都应该改变一下以往温柔的行事作风。 也许陆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受叶天行的影响有多深。 他越是想要变强,就越是向那个强大的影子靠近。那个夜晚某人持剑月啸长空的样子,多年后仍凝固在他的脑中挥之不散。 办公室内的摆设是陈旧的。 从真皮沙发到靠墙的书架,一律是几年前的风格。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家具上都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房间内的窗户是紧闭的,门一开,走廊里的风灌了进来,整个屋子里就是一片混乱。 陆城用上竖的衣领遮住了半边脸,率先冲了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窗户后退回,几分钟后,室内的空气才勉强可以呼吸。 “办公室的主人很注重个人卫生。”陆城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这儿都荒废那么久了,还能看出来卫生情况”唐月绯问。 “桌子上的茶杯里很干净,除了面子上的脏,揭开盖,内部没有半点茶垢。这个细节就足够反映出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了。”陆城解释。 “就冲这一点也太草率了吧。”唐月绯翻了个白眼,“洗个茶杯而已,爱喝茶的男人都有这习惯吧” “不不不,你是女人,不会明白独居男人的。”他暧昧地笑道,“爱喝茶的不一定勤洗茶杯,杯侧上结了浅浅一层茶垢对他们的喝茶习惯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至于不爱喝茶偶尔喝一两次的那就更可怕了,打开茶杯盖,你往往能看见全部凝结的茶叶或者是半干生菌的残茶菌落混合体。” “额”唐月绯的脸上闪过一丝恶寒。天知道这家伙对这方面这么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是个有相关方面经验的人该死,自己可从没看出来他前者那样爱喝茶 “不知道这电脑还能不能开的了机。”陆城小声嘀咕着,没管唐月绯复杂的心理活动,径直走到了电脑桌前。 大概真的是设备多年未更新,这台电脑光从外貌上来看还是典型的几年前的风格。所幸几下摸索到电源开关后,这台老机器还能运转的起来。只不过从那生产车间般的主机动静来看,这玩意儿会不会运作到一半就爆掉还是个有待考证的问题。 经过漫长的开机等待,两人终于等来了dows x的经典开机动画。 院长的电脑桌面很简洁,除了一些该有的应用软件之外,多数都是一些合并成文件夹的文档和表格。 打开电脑后,陆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你说我翻翻这家伙的c盘会翻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坏笑着说道。 这一恶趣味的想法迅速惹来了老板娘的一阵白眼。 毕竟现在是午休时段地偷偷潜入,时间宝贵,陆城当然不会真的无聊到去翻别人的硬盘。在看到唐月绯的反应确信没能戳中老板娘的笑点,陆城也就自觉地干起了正事儿。 先前他的推断没错,这间医院的院长不仅是个讲究卫生的人,同时在细节处理上也是一样的一丝不苟。别的不说,他的所有文件都整理的井然有序,这在方便自己查找的同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便宜了陆城这种白日作案的“窃贼”。 这种时候,莫小妍留下的病历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凭着病历本上的日期索引,两个人很快的便在一对浩如烟海的患者资料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莫小妍,19xx年生,女,” 陆城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来回跳转。生日、血型、体质、病史、入院时间、病房安排,这些资料在表格中一览无遗。但是唯一例外的是诊断过程。 在填完那些初始资料后,所有的后续纪录包括病情追踪一律是一片空白仿佛这个人只是来到了这个医院,填了份表格,做了个体检,然后便整个人蒸发在了这个世界,再无音讯可查。 没有复诊没有医嘱没有治疗结果 所有的后续栏都是空白 “有点意思。”唐月绯眯着眼,“按理说病患在住院期间死亡的话应该会有个死亡的说明的。死因、临终诊断以及责任书的内容及附录,但是在这里却一样都看不到。这算什么做贼心虚” “是不是越看越觉得莫小妍的死跟这间医院脱不了干系”陆城笑笑。 “有点这个感觉。”唐月绯点头。 “依我看应该是跟这个院长脱不了干系。” “何以见得” “听说过一个词叫闷骚么”出人意料,陆城反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听说过,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么”唐月绯擦了把汗,问道。 “有啊,这个院长就是个十足闷骚的人。” “这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您这推理能力有点超神啊”唐月绯觉得好笑。 陆城也笑,但是配上他看唐月绯的眼神,这种表情的含义却是嘲笑对方“图样图森破”最好的诠释。“这是私人办公室啊我的老板娘。”他解释,“一个掌权男人的私人办公室,既整洁又干净,就连私人电脑都那么纯洁,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风骚的事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月绯已经忍不住要白他了。 “我想说的是表面上越是这样正直严谨一丝不苟的人,背地里往往就越是黑暗可怕。”陆城微笑,目光中的解读令人不可捉摸。“人前压抑的久了,就必然会在人后有所不为人知的释放” 说完,他突然毫无征兆的打开电脑里c盘的隐藏文件夹。 在这之前无论他说多少看似不明觉厉的话,唐月绯都只当这货是在扯淡,但是看到他接下来的反应后,这位明显对犯罪心理学了解甚少的老板娘是真的呆住了。 她在院长的隐藏文件夹里看到的是一张张单独陈列的女患者照片,以及她们的个人详细资料。这些人来自各行各业,所患的病症也是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都长了一张颇有姿色的脸。 这是一个医院院长的私人电脑。 “这个院长居然真的” 看着一张张照片从眼底走马灯一样走过,唐月绯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陆城笑笑,“今天这趟没白来。” 谁能想到一个公立医院的院长会背地里会有这样的癖好老实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唐月绯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等”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你是怎么看出这点的别告诉我那套什么表面越严谨背地越风骚的理论,我不相信” “这你倒是真的高看我了,我确实是猜的”陆城做了个无辜的表情,“眼看没什么收获,我是无聊准备翻开c盘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证明那货风骚的东西的,结果谁知道这一个手抖收获那么大” “真么想到啊居然还真的会有这样的人”越往深处想,唐月绯就越是觉得可怕。 “所以说啊,相比于妖魔鬼怪,最可怕的其实还是人心。”陆城说着,目光已经瞥向了电脑桌旁废弃已久的废纸篓。 “你又发现什么了”唐月绯问。 “没什么。”陆城摇摇头,取出了其中一张被揪成团的旧报纸。 自从上次在幽灵列车上通过旧报纸揭开了十年前列车事故之谜后,翻旧报纸就成了他的习惯之一。 那张报纸上的皱痕很深,上去没少被人蹂躏。在电脑桌上铺开以后,上面的内容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据患者反映某医院院长趁女患者熟睡进入病房予以猥亵”唐月绯看着报纸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已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现在明白这张报纸为什么被揪成这个样子了。”陆城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原来盛传的病房里的黑影就是这个。” 走廊里的阴风阵阵,吹得唐月绯一阵脊背发凉。被掩盖的真相,原来是这个样子么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又一个女患者如何在安眠药的效力下沉沉睡去,又是如何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潜入病房。而那个名叫莫小妍的人,大概就是因为偶然知道了这些不该知道的,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今天这趟没白来。”陆城快速的将报纸对折,收入了上衣内侧口袋中,“快走吧,时间无多,被工作人员发现异常就麻烦了。” “好。”唐月绯点头,“那知道了这些接下来怎么办”不知不觉间,这位老板娘到跟起了小员工的思路。 “回旅馆。”陆城灿然一笑,“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有人闯入,短时间内我们为了避嫌是不适合再在医院出现了。等晚上,”他的语调一沉,像带着盛宴狂欢前的兴奋,“到了夜里,才是我们通灵人的表演时间” 难得的没有废话 第七十章 死亡医院(十一) 夜,暮色沉沉,华灯初上。 这个夜晚的安宁医院注定将打破以往平静,沉睡的将要苏醒,尘封的将要重现。夜中流淌的黑与红的液体,会在黎明之前,将流逝的罪恶一一洗刷。 五楼病房里的陆城早已换好了病号服。蓝白条纹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莫名地像精神病里的战斗机。对此,陆神人到是丝毫不以为意,他觉得既然身在医院中就该有点病人的样子。你以为他身上穿的这套是普通的病号服么错那是大写的寂寞 “现在出发”身旁的唐月绯问到。 为了配合行动,今晚的老板娘还是一身白色的护士套装,方便又养眼,和这位“多重幻想症患者”结合在一起,画面倒是出奇的和谐。 “嗯,”陆城看了看腕表,“门诊部的人已经下班,可以开始了。”说完,带上房门,两人就径直走下了楼。 他没有估量错,白天的行动的确已经引起了医院官方的注意。两个人几乎是前脚走,保卫科的警报就在后脚响彻了整座门诊部大楼。 但是那又如何呢 医院的保卫科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呀监控录像里出现的又是小萝莉的样子,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闯入院长办公室的人是他陆城这间可是出了名的鬼院,真的发生这种事,想必第一个被怀疑上的也该是医院里那些不能平息怨气的亡魂吧 所以尽管医院的各部门已经对此事做出了重视,但是你再警备,还敢违背“入夜后不得留院”的铁律么 所以说陆城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没错的。到了夜里,就该是通灵猎人们的表演时间。 医院的大楼一如既往地死寂沉沉,窗外夜风呼啸,有银铃般的笑声若隐若现,自走廊尽头,在天花板上,在墙壁内里,在病床下方。 如果换在平时,这样的环境氛围绝对能把心脏不好的人吓死。但是今晚不同,没有这一关,这件事就无从了结。 陆城一边冷笑着,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莫小妍。 大概就跟幽灵列车上的孟小离相同,只有解决了她,整件事情才能圆满解决。 “三楼。”陆城说着,拉过唐月绯的手快速的转过了楼梯转角。 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渐渐靠近,怨灵不是傻瓜,她当然清楚这两个人的出现就是为了消灭自己,所以尚能控制局面的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两路人,一个想的是如何复仇,而另一路想的是如何阻止复仇,矛盾的激发必将引发冲突,这点,陆城从来就没打算避免。 三楼的护士站里,无面的白衣护士还是哨兵一样驻守在自己的位置,不敢偏移,以一己之力守护这整片楼层的安宁。 在刚见到这玩意儿的时候陆城心里也是瘆得慌,毕竟没脸的家伙谁看到了心里都是一阵发怵。但是知道本质以后也就释然了,一张令符驱使的傀儡而已,再瘆人,也比不上这栋楼里真正掌权的那个家伙一半恐怖。况且自己的身上现在还穿着病号服,她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面对着并无攻击意图的鬼护士陆城一阵坏笑,像极了持刀抢劫手无缚鸡之力老婆婆的无耻歹徒。这样的画面配上主人公的一身精神病病号服以及手里那把剑锋上寒光凛冽的黑色长剑,暴力的意味简直不要太强。 唐月绯略带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先前还在奇怪这货为什么无缘无故非得穿一身病号服出门,现在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认准了各层的傀儡护士不得攻击病患 这一份材料证明的到手几乎没有花费任何力气。 明确了目标后,陆城直接上手就是一剑贯胸,在设定之初就被强加理念的傀儡甚至连反抗的意图都没起,就被人粗暴地扎了个透心凉。 扪心自问傀儡不设脸这是个硬伤。 如果说摆在陆城面前的是个丹凤眼柳叶眉的美人坯子,你借他十颗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心他也下不去这个手,但是一看面前的对手空有一副能勾起任何男人兴趣的好身材,脸上却是一张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白纸,作为正常男性的他本能地就有一种想一剑捅死这妖孽的冲动。 于是这一剑,干净利落。 很快一间空荡荡的白色护士服陨风而落,留下一张黄色的符箓和几张白色的印花纸飘散风中。 “这次的又是什么”唐月绯问。 “入院手续。”陆城面无表情的递过了手上装订后的几张白纸。同样,这上面的患者资料当然还是莫小妍。 “病历,出生证明,体检报告,以及入院手续。”陆城揉了揉眉心,“四张了对吧我们还要多少才能拼凑起一个人的一生”他问唐月绯。 “不知道。”老板娘摇头,苦笑,“我猜,一张死亡证明吧我们还有二楼和一楼两层没去,要拿的东西还有两样。” “差不多。”照例,这份入院手续也交到了陆城的手中。他笑了笑,唐月绯的话中有纰漏,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必要说的太详细。“我也是这么想的。二楼。” 没有过多停留,两个人迅速的转移了阵地。 这层楼的傀儡护士已死,用不了多久,暴怒的凶灵就会侵占整栋楼层不逃的话,以这俩人的半吊子通灵水准,必死无疑。 老实说这是一次兵行险招。 陆城自己也在赌。 交涉至今,两个晚上的时间,除了昨晚梦中的惊鸿一现,这栋医院里的亡灵从未在自己面前真正现身。她不跟他们正面交手,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陆城心里想的是集齐了关于莫小妍的一生,她的亡魂就会自动现身,那时候虽然危险,却也是唯一的机会。只要自己拿出在院长室找到的证据,承诺帮助她找出那个院长平息怨灵的愤怒,就能够对亡魂进行散灵,然后减小任务难度,帮她解脱或者予以击杀,二选一。 但是集齐五份材料,同时也就意味着五层楼里的傀儡护士全部阵亡,整栋大楼完全陷入怨灵的掌控之中。如果自己一行没能完成任务或者死于怨灵之手,那么不可避免,整栋楼的病人都会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在赌。 二分之一的机会,赌自己能够找到整件事情的契机。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问题的关键就出在那个多年未露面的院长身上。他是生也好,是死也罢,只要能把他带到怨灵的面前,所有的问题也就自然迎刃而解。 但是他找不到那个院长。无论从什么渠道,关于几年前那个人的线索永远都是一个谜。就连常年驻守院中的怨灵也没能找到他的行踪,又更何况是初来乍到的自己呢 所以唯一的线索还是在莫小妍。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只有见到了完全状态下的她,才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将整条任务链补完。 那个梦是在提醒他啊。 莫小妍是在通过梦中的黑影告诉他,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 一直以来所有的人,医生护士病人都认为她是臆想症,幻想有一个男人侵入了自己的病房,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既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那是真的。 妖魔化形中,多口者妄言,多耳者偏听,多心者善妒,而多目者,宁愿不看。 那头黑影所化八目獠牙的怪兽,其实是代表了莫小妍内心的愤怒。 她在告诉陆城,自己看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东西。 有些事,宁可不知。 清醒的那晚,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看向了那个蛰伏她床边的梦魇,这一看,从此心成魔,八只眼睛,就是要把所恨之人看的一清二楚,不死不休。 几天后,她选择了自杀。 因为世人皆盲,她所说的实话没人相信。 逼人成妖,这就是这个世界。所以她要报仇。 二楼。 窗外风声鹤唳,席卷的狂风下,室内的百叶窗瑟瑟发抖。变换的阴云飘忽不定,偶尔有雷声间起,照亮了一方昏暗的天空。 “像是有暴雨要来了。”陆城笑笑。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吧。”唐月绯点头,“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怕是光凭咱俩有点麻烦啊。” “怕什么”陆城的语气很是大大咧咧,“有我在,你还怕淋湿了衣服显露了引人鼻血的好身材么” 唐月绯一阵猛翻白眼,“能不能请你关键时刻有点正形” 陆城哈哈一笑二话没说一剑砍翻了二楼的驻站傀儡 这次拿到的是一张照片。 居然不是死亡证明么 “嗯。”看着照片上的人,陆城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结着厚厚冰霜的冷笑,“确实有几分姿色,长得相当可以,也怪不得人家院长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那么多次潜入病房 ” 此话脱口,霎时间风雷大作 有狂暴之风从走廊尽头狂流般席卷而来,最末端的一间病房的门在狂风中大开大合,一次次地撞击在门框上,又一次次地被反作用力弹回。上面的力道简直要把门上的玻璃全部震碎 过道里的灯突然灭了。 窗外若隐若现的雷光成为了整层楼的唯一光源。 在高高扬起的床帘下,有黑色的身影随着雷光的闪现朦胧不定,每一次的角落亮起都伴随着人形的距离逼近。 “呵呵。”陆城哽咽着后退了两步,“果然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是吧”他有些悚然地看向了唐月绯。后者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拉起了他的手,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另一侧的楼梯。 她的鬼瞳告诉她,那就是本体无疑 “来不及了赶紧去一楼吧再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她惊声呼喊着,陆城的表情却像是害怕的丢了魂儿。 “没道理的。”一边在唐月绯的拉扯下与尽头的黑影拉开着距离,陆城的脸上一边重复着绝望后不知所措的表情。 “病历、体检报告、入院手续、出生证明,现在最后一张却是照片。”他突然想笑。 “什么最后一张我们还有一楼”唐月绯提醒道。 陆城摇头。 确实是最后一张。搜寻之旅到二楼这一层就已经终止了。 住院部的一楼根本就没有什么傀儡护士,更别说什么未被发现的最后一张死亡证明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唐月绯没有机会进入医院深度勘察,在获得四楼护士的傀儡控制权后她就没有对这里展开更多的了解,所以顺着思维惯性,她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每层楼都有这样一个傀儡护士。 但是陆城不同,获得病人身份可以任意出入的他,早在第一天陪老葛进来找所谓“前女友”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个住院部的一楼根本连护士站都没有又要到哪儿去找什么最后一张死亡证明 谢谢幻术之影的十朵鲜花,嗯谢谢 第七十一章 死亡医院(十二) “速度赶往一楼快”感受到身后迫在眉睫的威胁,唐月绯紧张的声音近乎变声。 在她的预想中应该还有着这样一位驻守一楼保护病患免遭侵袭的最后傀儡,在解决她之前,自己一行和怨灵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不死不休。 但事实是她错了。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陆城突然止住了脚步,也顺道拉住了唐月绯。 “不用再往下了。”他的目光里平静中带着不可言喻的复杂感情,“下面,死路一条。” “为什么”唐月绯不解地大吼,她觉得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危险面前居然这么优哉游哉。更可气的是他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凭自己百般拖拽也没能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分毫。哥你要死别拉上我一起好么 “一楼没有护士站的,想想看,五层楼,五份文件。病历、出生证明、入院手续、体检报告,还有照片,我们不是都已经拿到了么你还指望去一楼干什么”陆城回答。 唐月绯的表情突然也怔住了。 五层楼,五份文件。 “现在的整栋住院部大楼都已经处在怨灵的控制下了知道么”没有等唐月绯开口,陆城已经微笑着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窗外的风声阵阵,有暴雨雷霆抑或无边黑暗正要降临。两人的影子被突然惊闪的雷光映在楼道中向下蔓延的楼梯上,那么孤立无援,像是地狱门前即将堕阿鼻轮回的亡魂孤鬼。 “现在怎么办。”深吸了一口气,唐月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跟我来。”陆城拉起她的手,在黑色风暴席卷来的前一刻闪身没入了身后的病房门中。 他没有下楼梯,而是后退退向了斜对楼梯口的第一间病房。 房间内的风是静止的。 病床上的女人将自己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被单中,瑟瑟发抖,不置一言。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下,今日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阴影要张口吃人,这些凶灵面前的懦弱孤魂,自然只能有坐以待毙一条路可走。 她们没有权利反抗的。 陆城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说什么。他径直来到靠窗处,拉开了紧闭的玻璃窗。 窗外风声如怒,沉闷的空气在窗户打开的瞬间一下子涌了进来,吓得病床上的患者一阵惊叫。 “跳吧,”陆城看向了唐月绯,“这里是二楼,注意一下不致死。” “你确定”唐月绯复杂地看着他,目光中还是带着几分怀疑。 “我们别无选择,而且时间紧迫。这栋楼已经完全被怨灵掌控,那个梦里黑影的跳窗离去也是在暗示我,真正到了走投无路,跳楼才是唯一的选择。” 说完,他整个人已经率先跳了下去。 空中自由落体的时间很短,感觉上只过了一秒不到整个人便完成了从二楼到地面的坠落。大楼的侧边是一排连成荫的树。陆城在下落的时候有意识的伸手在树干上挂了一下,这小小的动作没能让他的身体停在半空中,但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滞空却大大减小了落地时的冲击力。 双脚着地后,因为惯性,他的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身体本能的前倾,差点让他整个人栽着跟头滚出去。 这种感觉很不好,尤其是中途短暂承受全身下坠力量的双手,更是一阵肌肉拉伤性的剧烈疼痛。但是感受归难受,却毕竟不至死。这样的高度本身就在人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再加上一些有意识的防护以及中途的短暂滞空,这次跳楼的损伤其实已经小到不能再小。 “下来吧”他对着楼上吼了一句。 时间真的不多了。 在看到陆城平稳着陆后,唐月绯终于也顾不得犹豫闭着眼跳了下来。 她可没有什么双手钩树的意识,对于她这种思想观念中“淑女意识”根深蒂固的千金小姐来说,哪怕是跳楼,也得双手攥拳紧闭双眼、跳出让人心动的美感来。 到底是天生当老板的命。 看到唐大小姐跳楼的姿态,陆城突然这样想到。 敢以身体部位中最柔软的屁股着地,这种跳法,要么是做好了牺牲尾巴骨换取自由身的觉悟,要么就是确信了楼底下一定会有一个人伸手去接。 很明显唐大小姐属于第二种。 很快,陆城便感觉到了手臂上一沉,一个白色倩影不偏不倚的落入了自己的怀中。自己的双手本身就在刚才坠落的过程中受了点伤,这么一震,差点没把他疼死。 “放我下来。”陆城没说什么,被公主抱抱在怀中的唐月绯倒先羞红了脸。 陆城撇撇嘴,咬着牙把她放了下来。 “赶紧跑吧。整个住院部的灵能场已经越来越强,我怕用不了多久,里面的凶灵就会追出来到时候还是得玩完”他提醒着刚刚脱险的老板娘。后者一点头,跟着他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 这一刻的逃跑是漫无目的的。 刚跑出去没几步,脱离了住院部的视线范围,陆城就看见了医院紧锁的大门为了防止突然发疯失去理智的病患出去伤人,医院的夜晚向来是闭院谢客。 当然陆城也没打算就这么离开。 自己闯下的祸,留下这么大一烂摊子不收拾,这从来就不是他的风格。如果他跟唐月绯走了,那么明天早晨的太阳升起之前,彻底激发凶性的怨灵将让整间鬼院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坟场 所以还不能逃。 暂时的离开只能是战略性撤退,而不是举旗投降。 “去哪儿”唐月绯表情也是出奇的严肃。这种满世界逃命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开什么玩笑。 “院长办公室”陆城把心一横,掉头转向了门诊部大楼。 这间医院总共只有那么大,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够他们逃。 但是他需要时间冷静。 在躲进电梯的那一刹那,看见金属的电梯门缓缓合闭,他的心会没来由的出现放松。危险面前的密闭空间,总能给人以说不出道不明的安全感。 他开始翻看起了口袋里的五样东西。 病历,出生证明,体检报告,入院手续,以及照片。 最后的线索,一定就在这五样东西之中。 “你在找什么”脸色有所缓和的唐月绯问。 “不知道。”陆城如实的摇头,“看看这些文件上有什么遗漏的信息吧。” “我也来帮忙。”唐月绯伸手,从那五样东西里随便接过了体检报告和入院手续。姓名,住址,联系电话,这些个人资料在她的鬼瞳间一一扫过。 “病房号527”她突然皱起了眉,“医院只有一百个病房,哪来的527难道说还有第二座住院部大楼么” 唐月绯的这句话迅速引来了陆城发现宝藏一样的目光,他想也没想就抢过了唐月绯手上的入院手续。但是没过几秒,这种兴奋就化为了假象的熔岩遇见真理之水后的冷却。 “前面的5是楼层数,你理解错了,不是527号病房,而是第五层的第27号。”他摇摇头,像是索然无味的归还了入院手续。 等等 他的目光中突然有所惊觉 “27号27号有人来看” 那个小护士早晨催促他的声音又回响在了耳畔。 “我就是五楼的27号病房对么”陆城机械的转过了头,问唐月绯。 “对对啊。”后者也是一阵木讷。 找到关联了。 自己原来和莫小妍生前是一个病房么 有什么隐藏的东西要在他的脑中炸开,真相、表象、真实、谎言,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全都一股脑的如海潮般翻涌上了他记忆的海岸。 “我在和医生通报时是说,自己是患了多重幻想的精神病人,所以他为我安排了这个病房。”他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昨天下午自己申请入院时的所作所为,“安宁医院主攻的医学方向是外科,在精神科方面的建树十分有限,但是偏偏医院内是有精神科名医坐镇的,因此也有患者选择了来这里就医。不过毕竟不是专业的精神病院,所以自然也不可能设有专业的精神病人监护室。所谓的精神病监护室,也就是专门设置的五层最后五个病房而已。26,27,28,29,30。” “所以呢”唐月绯也从他的推理中隐约听出了些许端倪。 “把精神病患者安置在普通病房中,本身就是不合时宜的,他们的存在对同一楼层的其他病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所以医院把他们安置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五个病房,由病情轻重依次分开,越靠近尽头远离普通病房的,患者病情就越是严重,房间的安全设备也越强。那层楼我全部看过,最后一间530病房几乎就是一个铁囚笼。 “多重幻想作为一种精神疾病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危险性的,那些病人们最多只会幻想出一些莫须有的事,或者分裂成几种性格迥异的人格,不到极端,几乎不会伤人,因此也就被分在了比较靠前的27号房。而我入住的时候,26号房是空的。”陆城看着唐月绯的眼睛,神情中带着极度压抑后的震撼。 “你想说什么”唐月绯问。 “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某些零星的记忆片段终于被唤起,直到这一刻陆城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谁” “一个同样得了多重幻想,却不在26、27号房,也没有见过莫小妍的人。”他的目光熊熊如炬,有惊悚与恍然的火焰同时燃烧。 “我啊医生说,我是幻觉妄想综合征,也就是俗称的多重幻想不怕告诉你,我是精神病人” “莫小妍你前任女朋友没听说过。” 浮现在他脑中的,是那张装的毫无破绽,惊鸿一现后就匆匆消失的脸。 老葛。 第七十二章 死亡医院(十三) “你想到了谁”唐月绯问。 “别问那么多,”陆城快速的按下了电梯顶层的按钮。“我们去顶楼,要快。” “你想干什么”唐月绯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了大幅不解,“去院长办公室么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们刚去过,你现在又想去干嘛” “不,”陆城摇头,“我可没说过要去院长办公室。” 唐月绯还想接着问,但是看到电梯上升的速度,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相信用不了两分钟电梯厢就会登顶,到时候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一清二楚。 夜里空无一人的门诊部大楼,就连电梯都显得透着那么一丝鬼气森森。 电梯厢里的镜子中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一个脸色严肃,一个却在明显的压抑着惊人猜想带来的狂热。 上升的半分钟是煎熬的。 唐月绯从没想过被鬼物追杀的时候也可以借用电梯逃生,因为无论是恐怖片中的经验积累还是通灵一道的定理法则,面对掌握精神之力的鬼物,敢做电梯,那绝对是胆子大到不想活的类型。 且不说密闭空间中本身的幽闭恐惧,单是电梯厢那切合轮回之理的上下往复轨迹,都是鬼打墙的不二选择。 但是今天的这趟电梯之旅却是意外的顺利。顺利到让人不敢相信。 电梯门打开了。 陆城想也没想,直接冲了出去。 他说的没错,这次的目的地果然不是院长办公室。唐月绯看着他绕过了已经被保卫科上了封条的院长办公室,径直走向了走廊深处的资料室所在。 资料室的门自然还是上锁的。但是上锁的院长室挡不住这家伙的刀,上锁的资料室又如何呢轻车熟路的陆城也不废话,直接抽出黑龙一刀砍上去,粗暴的削断了门锁。 这个举措看得唐月绯心头一凛,这该是多有经验,才能在突发状况面前溜门撬锁如此驾轻就熟面不改色 这个家伙该不是真有什么精神病,或者是内心深处潜在的犯罪倾向在今晚觉醒了吧 她冷笑,完全看不懂这个小员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很快出来。”说完,陆城推门而入。 首先迎接他的依然是和院长室内如出一辙的灰尘。 因为秉持了一贯的大力踹门原则,这一记灰尘炮来得格外凶猛。陆城掩住口鼻,顾不得等空气中的可吸入颗粒物消散,直接快步冲了进去。 他的目光在四壁整齐的书架间来回游走,这里的室内除了堆放一些杂物以外,最有价值也就是装订成册的医院史志以及大事年鉴。 “发现什么了么”门外的老板娘很明显没有听陆城的话,还是顾不上满室烟尘跟了进来。 陆城没有理会她的询问,而是信手拿起了书架上的史册。 但是他的表情突然一下就变了。 “你看见了什么”唐月绯紧张地问,陆城突然白下来的脸让她不由得也是一阵心慌。 陆城在原地如遭晴天霹雳般顿了足足有半分钟,而后才机械地转过了头,亮出了手上的东西。 死亡证明。 死者的名字不是什么莫小妍,而是王璇。 “那个领你入院的小护士她的名字就叫王璇是吧”唐月绯哽咽着,说出了这个陆城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陆城点点头,那个悬挂在小护士胸前的白色胸牌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中。 王璇。 他想起了前一晚她还身陷险境不知所踪,第二天早上却安然无恙的前来查床,他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对方却异样的看了他一眼说自己跟神经病较什么劲。 “没事儿这名字果然还是太大众化了一点,同名同姓的太多”唐月绯笑笑,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僵硬。因为顺着陆城目光的指示,放眼望去,这一排书架上摆满的全都是死亡证明 医生,护士,病患,家属。 每一个曾在这就医任职的人,无一能够幸免。 唐月绯的笑容终于淡去了,因为在陆城手里的纸中,她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偌大的一个医院,原来到头来全部都是死人。 “翻。”迅速冷静下来的陆城只说了这样一个字。 “什么翻”唐月绯问。 “把这些东西从头翻到尾。”陆城回答,说完,已经带头翻阅起了自己手中的那一沓。 不管再怎么震撼,唐月绯也终究不可能因为眼前的这一点小刺激就失去理智。她明白这些东西的出现绝不会毫无原因,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其合理性。 一张张的打印文件在她的指间划过,上面的人名也各不相同,从死因到病史,在上面的记载中一一在目。 “我这边的没有找到莫小妍。”很快,她给出了答复。 陆城所想的她当然明白,关于莫小妍的文件材料中唯独缺的就是一张让怨灵心死的死亡证明,现在这些东西的出现刚好补完了这份空缺。 “我这边也没有。”陆城笑笑。 “果然这里的材料不全,我有直觉,史志档案室变成了死亡证明存放室,这件事和怨灵的诅咒脱不了关系。” 陆城点头,“走吧,既然这里没什么重要的信息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去哪儿”唐月绯问,“你来这里不是要找什么东西的么这就走了” “你也看到了,原本的史志已经全部被人给换了,再想找什么东西已经不可能了。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办法证明我的猜想,距离真相也不离十了。无非是没有证据而已,不影响我们解决这件事的。”陆城笑笑。“况且,这些死亡证明的发现也不是毫无价值,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可是比我要找的东西价值更大” “走吧。”他看了老板娘一眼,已经冲出了房间。 后面的这段路,除了电梯里的那一截,其他的部分都是由陆城拉着唐月绯的手跑完的。 唐月绯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发神经一样跑那么快,但是今晚的她别无选择,因为错失了第一手资料,很多程度上,对于整件事件的理解,她跟陆城已经不是在一个层次上了。现在要想了结,唯一的希望只能看陆城,而不在她。 所幸,这位小员工的成长没有让他失望,不仅在处事能力上大有长进,就连最关键的细节观察和信息串联都已经开始有模有样。 整个住院部的大楼已经黑了。 所有楼层的灯悉数关闭,从远处看来,像是一座空无一人的死楼,又或者是暴雨下随风呜咽的坟葬。 “上楼吧。”陆城冷冷地说道。 “你有把握面对楼中的凶灵么”不知道为什么,早已见惯莫怪的唐月绯居然对这个毫无意思光亮生机的黑色庞然大物产生了由衷的恐惧。 “没有,但是我想她不会伤害我们。” “为什么” “为什么”他抬起头,对着空旷的楼道放大了音量,像是要把告诉唐月绯的话传播给这栋楼里的其他什么人,“因为我回来,是要帮她找出那个五年前逼死她的恶徒。” “什么意思”唐月绯问。 “我找到那个禽兽院长了。”陆城冷冷地说,一边顺着楼道向上攀爬。 果然,那一声吼过后,楼道内的风都小了些。像是楼内的怨灵知道了他的来意,已经批准了他的前行。 “他在这栋楼里”唐月绯一边跟上,一边睁大了眼睛。 “对。”陆城点头,取出了怀中中午在院长室发现的旧报纸,他的手顺着新闻标题向下,终于落在了一段中写有当事人姓名的位置。 葛天书。 “本来想去档案室找历代院长资料的。”陆城无奈地笑笑,“不过跟预想中不一样,那个地方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那不是必要的物品。虽然没有照片给我确认那个人的长相,但是葛天书这个名字以及种种不合理的行为已经足够让我下决断了。老葛,你隐藏的够深。”他扬起嘴角,对着楼上的黑暗里竖起了拇指。 “等等等等,”不明就里的老板娘立刻比出了“停”的手势,“什么老葛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那么个人” “没听我提起很正常,我自己也没想到来医院勘察随便碰上的一个患者就会是整件事情中的关键人物。如果不是精神病人特殊的病房号,如果不是他自己蠢非得跟我说自己是什么多重幻想,我又怎么会把这些联想到他的身上呵呵。”陆城冷笑。 “能说清楚一点么” “五年前,那个人请了巫符家的前辈以替身偶之术镇压了楼中的凶灵。但是他清楚那个凶灵的目标其实是自己,与其东躲西藏亡命天涯,其实不如就乖乖待在虽遭诅咒却并不致命的医院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栋楼内的怨灵已被镇压,那么相比于外面,敌人的看不见的眼皮下方岂不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么” “原来如此”唐月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长时间内莫小妍的亡魂一直没能找到那个人复仇,原来他一直以来就躲在替身偶镇压的这大楼之内” “是啊,谁能想到呢”陆城冷笑。 “但是这里有那么多病房,你怎么知道他躲在哪儿”唐月绯问。 “我说过了,专属于精神病人的病房只有五个,26,27,28,29,30。视病重程度不同安全程度依次加强。你觉得一个能做出那种事来的禽兽会住在哪里呢” “你的意思是” “怨灵出现的地方永远是在走廊尽头,因为那里最聚阴。”陆城笑道,“前面的都是开玩笑的,但是不妨碍真相的推理。还记得小时候玩捉迷藏都喜欢躲在门后么因为作鬼抓人的那个进门的第一视野都是在空旷的室内,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最靠近自己也最容易被发现的门后。这也是同一个道理。对于走廊尽头的第一个房间,怨气冲天横视整个楼层的怨灵是从来不会拿正眼去看的。” 唐月绯点点头,踏上了五楼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 “530。”会意的唐月绯笑了笑,身后跟着沿路走来的无尽狂风。 明天起周一到周五一日两更了 第七十三章 死亡医院(十四) 陆城和身后的唐月绯终于踏上了五楼最后的走廊。 汹涌了一夜的风像是突然间静止了,银白色的月光探出厚厚的云层,透过尽头的窗户洒进了室内,为光亮的地面镀上了一层亮银。 “确定是那儿么”唐月绯问,目光看向了尽头的厚重铁门。 陆城点点头,“应该错不了。” “好,开门吧。”她对着陆城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很简单,该你暴力开门了。 陆城会意,黑龙剑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他的感觉中有异样,但是却不足以制止他此时的行为。剑已在手中,而目标就是眼前的这扇门。 带着结束这一切的决心,陆城猛然挥出了手中的剑,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不安、有慌乱,却唯独没有轻松。 作为控制深度精神病人的“囚牢”,这道铁门的坚硬程度远不是普通门户能比拟的。但是不管再坚硬,也终究比不过魔剑黑龙。 随着一声金属崩坏的暴鸣,面前的银色金属障壁终于彻底结束它的使命。一阵绚烂火花后,将剑身送入门后的陆城反手一绞,从里到外地毁坏了门上的锁枢。 门开了。 门后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静坐于斯,脸上带着早已预见的微妙笑容。 “果然,我没猜错。”陆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有些庆幸,又像是掩饰心中的不安。 “他就是那个老葛”唐月绯看着里面的人,问陆城道。 “是我。”老葛点点头,微笑着站起了身,“没想到你们居然找到这儿来了。”他看了看陆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唐月绯,笑道:“你前女友找到了复合了恭喜你啊小兄弟。” “别装了。”陆城的笑容很冷,“莫小妍不是早就死了么被你逼死的。” “你瞎胡说什么”老葛笑道,“难不成你也是跟我一样的精神病也有幻想症幻想出了这么一个人么正好我看你也穿了病号服,满口的胡说八道” 陆城没说话,只是拿出了那张莫小妍的照片。 老葛脸上的表情变了。 “还记得她么”陆城问,“五年了,从她自杀到今天。你以为你辞去院长一职,躲在这里伪装成一个精神病人,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你逃不过天,逃不过自己,更逃不过她。”他摇头,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怜悯,“你逃不过所有那些被你侵犯过的女病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住摇头的老葛仍在笑,只是这笑容已渐渐僵冷。看他的样子,并不准备轻易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今晚的风很大,”陆城笑笑,“我想你不会感觉不到她来了。” “五年前,有人向媒体反映某医院院长多次趁女患者熟睡潜入病房进行猥亵,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小小的医院顿时成为了来自上级的审核和群众舆论的焦点。每个患者都是人心惶惶,并迫切的希望上级相关部门能够对此事做出相应调查,还事实一个公道。但是很快,经过了一系列的流程,这件事被证明完全是子虚乌有,纯属是有去世患者家属心生不满,无理取闹,所以恶意造谣。经过大范围多渠道的辟谣后,风波才终于止息。”陆城读着手上的旧报纸,“老葛,告诉我那件事真的是有人造谣,好么” 老葛的表情已经完全凝固了。 “不承认没关系,是我我也不会承认。”陆城接着说,“想想看也是嘛那些女患者被侵犯时全都服用了安眠药,再加上自己手头又掌握了所有的监控录像资料,只要自己不说,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些所谓的罪行呢舆论终究只是舆论,群众们看的只是一个乐子,只要不危及到他们自身,没有人会真的去关心一件事的真假与否。就这样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没有人去问什么死者家属,也没有人有这个兴趣去调查这段医患隐情。但是祸不单行,人们没想到的是刚刚闹出恶性新闻的该医院,短短半个月内却又开始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陆城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从中读出什么真相。他顿了顿,脸上从容依旧。 “舆论没能击垮的,终于只能交给虚无缥缈的鬼神。那个院长没能想到的是,那个可恨的女人真的回来了。她带着不死不休的可怖眼神,还有那银铃般的动人笑声,出没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誓要把整间医院闹得鸡犬不宁。洗手间、停尸房、房门外、病床下,有梦境的地方,那个曾是她噩梦的黑影就如影随形。这间医院办不下去了。因为她说你要死,你们全都得死”陆城砸了咂舌,“可怜而又可悲的女人啊。为了复仇,甘愿化为永不超生的怨灵。” “接着说。”听到这里,老葛反而坦然了。他不再装傻,也不再争辩,只是安静的听着,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的淡然。 “好我接着说。”陆城微笑点头,“那个院长明白了。他要活下去,只能选择面对这个难关。于是手段足够的他请来了一位阴阳先生,并以替身符箓之术结合怨灵生前之物形成阵法,镇压住了整栋楼内的亡灵。女鬼被镇住了,但是鬼院的恶名却也远播在外。他知道这间医院也做不下去了。看着日渐萧条的经营状况,一位私人企业家的出现刚好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纵使那个院长如何后悔,却也只能苦果自尝。他理智的辞去了院长一职,然后掩人耳目住进了自己曾经的医院,一来是躲避怨灵的侵扰,一来也是为了看守自己的封印。自己造下的孽,终究还是得用余生来偿还。” “说的不错”老葛鼓起了掌。 “是么”陆城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葛,天,书。” “你很不错,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你跟常人不一样。”坐在病床上的老葛站起了身,“是我。我就是你故事里的那个院长,葛天书。” “谢谢夸奖。”陆城笑笑,“你为了掩人耳目以精神病人的身份作为伪装混进了医院,想过会有被人发现的今天么” “当然想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冷笑。“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是谁” “我们么”陆城看了看唐月绯,又看了看自己,“生灵两界秩序的维护者,行走于人鬼殊途的执法人。” “好。很好。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放心,作为执法人,我们当然会保你不死,”陆城同样冷笑,做出了这样的许诺,“既然供认了罪行,那就一切好办。解决完这一切,我们会带你去自首,不管时隔多久,法不饶人。但是在此之前,我想你不管怎么样,该跟人家莫小妍小姐道个歉吧” “没问题。”老葛拍了拍手,神情有些颓然。像是逃了五年,最终的这个结局让他很心安。 他舒了一口气,陆城也舒了一口气。五年的逃亡,最后换来的结局还是逃不过一个“法不饶人”。与人斗,与鬼斗,与天斗。但是你不可能赢。 只有唐月绯稍稍皱了皱眉。 这样就结束了么来得未免太轻松了吧。 可是莫小妍呢 为什么从头到尾这个掌控整个楼层杀心似海的凶灵从未露过面 “出来吧莫小妍”陆城对着门外的走廊高声喊道。 接下来就是逃不了的一番挣扎苦战了吧他疲倦地想。 “莫小妍”唐月绯接着他的话茬补了一句。 没有反应,空旷的走廊中飘荡的只有两人一人一句的回声。 “奇怪。”陆城喃喃自语道,皱起了眉。 那种不安感从未如此刻般强烈 没道理啊话已经挑明,沉冤已经得雪,身为这件事主人公的怨灵不可能还不现身按理说哪怕是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面目狰狞的女鬼突然出现掐住了葛天书的脖子陆城都不意外,但是这样自始至终女鬼都不出现的情况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 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么 “打扰一下,”老葛突然说道,“你刚才说的故事里面有一点很小的错误我能纠正一下么” “要纠正你不该找我,而是应该等明天早上给你做笔录的警察”陆城没好气地回到。这个时候还有谁有心情听你解释什么推理跟现实的小出入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唐月绯的疑惑他也感觉到了,但是却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上了楼以后怨灵就没有反应了 为什么这个大铁门那么明显早在昨晚就获得第五层楼层控制权的莫小妍却一直视而不见真的是像捉迷藏那样眼下的东西最不容易看到么 他突然越想越是觉得心惊。 “实在对不起,我知道你们的时间不宽裕,但是我想这个错误我今晚必须得说。”一旁的老葛还是在搓着手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我让你说行了吧”陆城瞪了他一眼,身子已经探出了门外。 走廊里空无一人,不要提什么怨灵的影子,就连那银铃般的笑声也是无影无踪。 “好的”屋内的老葛哈哈的笑着,“其实啊,我可没有伪装成什么精神病人。我说了,我可是正宗的精神病” “什么意思”唐月绯看向了他。 “我说过了,我是多重幻想啊”他的回答理所当然,“我呢,就经常会幻想自己变成一头通体黑色的怪物,布满獠牙的嘴裂到耳根,额头上长满八只眼睛。” 寂静无声的530病房里,老葛的笑声毛骨悚然。 陆城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梦中那个怪物的长相 他机械地一点一点转过了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唐月绯如花般的笑靥。 她的胸口处,一只黑色的利爪穿心而过,白色的护士服上染上了大片鲜红,有一丝血迹沿着她的嘴角滑落,像极了女孩脸上带笑的泪滴。 老葛的头从她的脑后探了出来,睁着八只细长的眼睛,微笑的嘴巴一直咧到两边耳根。 “没吓到你吧”他笑,“医生说我的病可严重了,这才把我关在最后一个病房中,还派了一层一个护士对我进行看管。谢谢你啊,没人陪我玩的日子,真是寂寞的快发疯了” 红色的鲜血滴滴坠落,像是春末百花凋零下的片片落红。 红得让人心碎,红得让人心惊。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七十四章 死亡医院(十五) 原来一直以来都错了么 陆城下意识地接住了唐月绯朝自己倒下的身子,她的身体很软,落到怀里的感觉像极了西厢记中描写的软玉温香。这是这具身体却渐渐冰冷,渐渐远去,渐渐不再有回声。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决定来医院的那一天。 事务所的办公桌上安静地躺着那份病历,最后一页上面的鬼脸在对自己说“救救我”。 呵呵,原来莫小妍想对外人说的话是“救救我”啊。 这个不肯超生的怨灵恶鬼,千方百计要传递出去的消息居然是“救救我”,那个巫符家的前辈不惜折寿画出替身符箓也要镇压的东西,真的只是那个在梦中并无伤害自己之意的小巧女生么 仔细想想果然还是有太多疑点了啊。 为了尽快了结,自己不顾一切的收集信息,联想推理,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一切的推理都是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假设前提上,呵呵,真可笑啊。 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梦里的女孩跟他说“你帮不了我”,他说“不试试怎么知道”,然后就看见了窗口处突然冲进来的多目妖魔。 他傻傻地把那玩意儿理解成莫小妍愤怒的内心,却从未想过那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在试图告诉他这件事有多恐怖。 “原来是你。”他抱着唐月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对就是我”变成妖魔的老葛夸张的笑着,“怎么你一直没发现么一直以来的都是我啊莫小妍呵呵我没骗你,我是真的记不起这个人死于我手中的女人太多了,我怎么知道她是哪根葱你要看怨灵很多啊我这间医院就是一座怨灵的养殖场”他高声呼喊着,大手一挥,惨白月光下的整间医院顿时褪下了装修留下的白漆色,露出了深墙上的猩红 有无数披头散发的厉鬼从床下、角落里钻出,面目狰狞,仰月嘶啸。 那遍地矗立的哪是什么大楼,每一座病房前都是一座墓碑 陆城突然想到了自己在档案室看到的那些死亡证明,原来这些人都是被他用这样的方法强行留在了这里。 这个地方的名字没有取错。 这里是鬼院,从来都是。 “我早该想到的。”陆城笑笑,“那些死亡证明中没有莫小妍的名字,也没有你的。因为你才是这间医院里最大的那个不死生物。”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很感激你。”老葛步步靠近,“知道么,如果不是你和这个女人依次杀完了这栋楼里的所有傀儡,我的这辈子都别想从这个医院中逃出。五年前那个道士太过讨厌,也太过厉害,你们可是让我重获自由的大恩人啊” “是么”陆城冷笑,“果然那几个护士其实是为了锁住你的啊。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些护士的身体里要放属于莫小妍的东西。” “谁知道呢”老葛也跟着笑,“我对那个女人多少还有点印象吧五年前,如果不是他在,该死的道士也不会出手干涉我把她的东西放在封印中,十有也是为了替那可悲的亡灵找个寄身之所,不用像其他厉鬼一样死后一样遭我蹂躏” “原来如此。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对么” “当然,”说到这里的老葛笑得捂起了嘴,只是他那双夸张的利爪怎么也遮不住横跨了整张脸的大嘴,“我说过,从看见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不一样。虽然无法离开医院,我却能够以人类之身做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你以为你能走到这一步全是靠自己没有我的诱导,你寸步难行” “好,非常好。”陆城满意地微笑,“诱导我住进医院,然后暗中给予我提示,院长室内的线索,还有档案室里的死亡证明,都是你有意识给我看的对么” “不然呢”老葛反问。 陆城放下了怀中的唐月绯,一点一点退出了530病房。 黑龙剑在手,要打,他不希望老板娘的遗体再有任何损伤。 他们曾一度以为解开所有封印之时莫小妍的现身是为了制止他们阻止怨灵报仇,现在看来,梦中出现过的那个小姑娘只是为了告诫他们赶紧远离这个危险的医院。 只可惜,这些东西陆城领悟得太迟。 “你很不错,这么长时间以来,被妖物摆一道,这是我头一次。”陆城一边退一边鼓掌。 “谢谢夸奖,你是准备为你的女人报仇跟我决一死战么”妖物的眼中泛起冰冷的寒光,也追着陆城的脚步,一点一点踏入了走廊。 “当然,我老板娘都让你杀了,我不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对不起她这几个月来对我的发工资之情我只是很感兴趣一个医院的院长为什么会好端端变成妖。” “念在你对我有恩,我不妨告诉你。”妖物冷笑,“老实说哪有什么人和妖的明确界限你眼中的院长是个衣冠楚楚为人师表的人,可他的内心却是一个十足的禽兽。一边表面上要装成正直的样子,一边内心却有无数下流的在蒸腾。那一夜有一只小虫钻进我的心里,它问我想不想活得更自由快乐无拘无束,我点头,于是睁开的八只眼睛让我一瞬间看清楚了这虚伪肮脏的世界哪有真什么是假有了力量,那些想要的,全部都由我做主” 他重重的捏紧了拳头,冰冷的空气中,久未活动的指节间一阵爆响。 “我知道了。”陆城点头,“禅宗有句话说的不错。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只想说你真是个禽兽。” “再次谢谢您的夸奖”妖物龇开了他整颚的獠牙,“我看你也很不错啊自己的女人死了,一样笑得比谁都开心” “谬赞了,”陆城谦虚道,“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快体验到我的愤怒。” 下一秒,剑随心动 月光如水铺满的走廊中,金属的碰撞声一时此起彼伏 黑龙的剑刃在陆城的手中不断翻滚,如同赤壁边的乱石拍案般,每一次同妖物利爪的撞击都能卷起千堆寒霜雨雪。 他打不赢。 就连五年前那位能画出替身符箓的巫符前辈到场,也只能以折寿之法勉强封印住眼前妖物,又更遑论是实力浅薄的他呢 没有妖化,没有叶天行,面临真正的妖物,所有的抵抗都是那么的苍白。 但是他还有愤怒。 他还有不死不休的决心。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黑龙,就不会闭上它斩钉截铁的獠牙 魔剑技光阴瞬华 一米长的黑色剑气斩破虚空瀚海飓浪般呼啸而去,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突破了妖物的利爪,看向了他的面门 面对着来势凶猛的一剑,刚遇破防的妖物不慌不忙张开大口对着月形剑气正面一咬,将整道黑色练芒一口吞入了腹中 “孟小离” 陆城一跃而上,大开大合的剑法后红裙的厉鬼高歌起舞 降灵家的秘法中稍有物理攻击之术,却精通各种各样的精神冲击法门。刚接完一剑的妖物还没有回过神来,突然间只感觉心神一震,整个身子便与意识出现了恍惚性的脱节。 这个使人强制失神的细节没有什么用,但是在瞬息万变战场,却是最强的助攻在这短短的一秒之内,置身向前的陆城已经完成最为艰难的近身。 魔剑技吞龙牙 感受到主人杀心的魔剑在瞬间暴涨成了剑斧之形 这种状态比起与年兽搏杀之夜的“魔龙狂刃”之态要差得太远太远,跟那种狰狞夸张的武器相比,此刻的黑龙剑斧要温柔娴静地太多。但是够了,要施展这记吞龙牙,凭这把大刀阔斧式的重型兵器已经完全足够 没有技巧没有剑芒没有妖力 既然名为吞龙之牙,靠的就是无与伦比碎合天地的破坏力挥发而出的重斩 如同当初对着年兽独角的狂轰一样,此刻完成近身的陆城也是发了疯一样的砍出了手中的剑 没有别的方向,既然我来到你的眼前,那就直接拿起刀斧抡你的脸 一刀,两刀 可怖的剑斧在这个人的手中已经被当成了锤子来用,他的每一次挥柄,瞄准的目标都是妖物最脆弱的面门 病房间的白墙上不知在第几下已经被溅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血,那斑驳的血迹像是乱花丛中的黑刺般杂乱无章,又像是一个男人的愤怒般让人心惊胆战。 “嘿嘿嘿,你果然是个疯子,十足的精神病人啊。”妖物抹着脸上的血迹,笑着舔掉了手上沾染的黑血。 陆城一直是抡到手累了才放下了手中的剑。 他大口地喘着气,想着又笑了笑,像是嘲笑自己的无能。 “不打了”妖物问道。 陆城没有回答。 “那好,你不打,该我还手了。”面目狰狞的八目妖祟如魅影般穿过了走廊中浓重的夜色 只一下,陆城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黑影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白白让你打了这么多下,现在该解气了吧那么你是不是也该让我解解气”妖物抓住了他的衣领,口腔里的血腥味儿冲的陆城头脑发昏。 “呵呵,怕是你没这个机会了。”他笑笑,目光看向了走廊另一边的楼梯。 无人的楼道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第七十五章 死亡医院(完) “怎么会”妖物看到来人的样子后,突然整个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你不是死了么”他看着一身红色大衣长发披肩的唐月绯,目光本能性的看向了那个还存放着护士尸体的530病房。 绝不会有错自己的利爪穿心而过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抱歉 让您老失望了”唐月绯弯腰,做了个卖萌的表情,“我想那位该死的道士没告诉你那些傀儡的其他用途。那可是通灵界数一数二的法器珍宝,除了镇压妖邪,更重要的是还能提供一个承受伤害的生命替身。” “就是身外化身第二元神”被揪住衣领钉在墙上的陆城也微笑着补充解释。 是的,这就是老板娘死了他还能一直淡定的问完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原因。 为了以防万一上的替身保险,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没人会想到一直以来被视作恶鬼缠身的院长会摇身一变成为反派最大的boss,也同样没人会想到唐大小姐偶然发现的最鸡肋也最强悍的替身傀儡真的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救命的作用 想想看也是,要是真的唐月绯就这么死了,他陆城早就二话不说提着黑龙上去干了,还会这么不紧不慢闲庭信步地陪他退到走廊里好好唠嗑 “是么”妖物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那又怎样不过是多杀一次而已。你还真蠢啊,有那样好的逃命机会居然还不跑,回过头来一样跑回来送死。” “不不不,我可不是送死。”唐月绯摆手,“我是回来绝地反杀。” “哈哈”妖物被她逗笑了,“就凭你还绝地反杀凭什么啊” “啧啧,”唐大小姐眯起了眼睛,“是说所有反派临死前都会特意卖一次蠢么” “你就别卖关子啦”陆城笑道,“看在他也解答了我那么多问题的份上,你就快点让他死个明白吧” “好的”唐月绯比了个“ok”的手势,“在替身傀儡死的一瞬间,我的意识就回到本体之中。顺带一提,事发时,我的本人正在自己开的事务所里睡觉 知道这边刻不容缓的情况,我自然就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刚好我的事务所里养了一位大神,刚好我就带上了它一起过来降妖除魔。我们两个人要对付你当然是不够咯,但是有那位仁兄在,一切不是问题。” “哦”妖物转过了头,眼神中带的轻蔑一览无余,“那么你口中的那位大神呢我可没看见他啊。” 但是下一秒,他脸上的自信却突然没来由的崩溃了。 在他看不见的走廊角落里,一只眼睛闪着幽幽荧光的黑猫信步走来,步履稳健,有如王者亲临。 妖物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只猫的眼神让他害怕。 “好在你们来的还算及时,要是再晚来一步,老子就真死在这货手上了”看见了年大人的身影,陆城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唐月绯特地抱怨的看了一眼陆城,“你是不知道晚上的s市是有多堵,按出租车的速度,我要救你得等到明天早上好在年大人会飞,不然你小子死定了” “的确,好险好险”如果不是整个人被钉在半空中行动不自由,陆城自己都想伸出手擦擦额头上的汗。 “晚了”意识到情况有变的妖物准备先发制人,说话的瞬间利齿已经扑向了陆城的咽喉。但是仅仅是四分之一秒后,他的牙齿就彻底与陆城的身子拉开了距离一只突然出现的火色巨兽一爪拍向了他的头颅,继而将他的整个人扑倒在了身下在仅三米高的室内,近距离接触下对方身上的火焰气息能直接把他身上的毛发烧焦 失去钳制的陆城沿着墙壁笔直的摔落了下来,他拄着长剑,才勉强让脱力的身子支撑着站立。 “呵呵,要杀我啊来啊”他对着年兽身下的妖物大肆嘲笑。 叶天行的打算完全是正确的。 今天不是年兽在这里,他必死无疑 但是世事总无“要不是”,没有如果,该发生就就一定会发生。在获得火行血脉传承之前就能以一己之力单挑三位阎君的上古异种,在这样的渣滓面前还不是手到擒来 “本来,如果你是人的话,按规则我们得送你去自首的。但是现在你是妖,所以对不起。”陆城微笑着,将黑龙送入了妖物的胸膛 年兽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它本来是准备将这妖物吃下的,结果被这小子拿黑龙占了先手。 陆城翻了一个白眼。 这么好的东西我能留给你 对于成长型的魔剑来说,每一次妖物击杀后的妖力都是大补,熬了这么长时间,全指着这一剑来回本 随着黑龙张开大口贪婪地吸收,整个妖物的身体也开始快速收缩。这个过程就像是干尸的脱水一样,先是变干变瘪,再到风化成粉末。 突然间那些躲藏在角落里的厉鬼亡魂们全都解脱了 她们一个个在月光的洗礼下,妆容新整,不再披头散发,而是变成了生前最美的样子,随夜风一起如流萤般升上缈远的月空。数点荧光升起,在这一夜,这是最宏大的散灵 陆城笑了笑。 那些人终于可以回家了。 在这间医院死去,来年,又会在新的医院中出生。人生如是,周而复始,一张出生证明,一张死亡证明,这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尽头的床下,有依稀身影如昨。 陆城慢慢的靠近,直到脸上笑容清晰。 “能看见你的脸了,看来我不是在梦中。”他冲着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 “嗯。”莫小妍微微颔首,微笑中也带愁容。 她走了,却没有像其他的亡魂一样散灵而去,朝幽都往生。 “什么情况”陆城转身看向了老板娘,“为什么她没有像其他厉鬼一样散灵” “她执念未了,无法离去。”唐月绯皱着眉,面色凝重。 “执念么”陆城低下了头,“妖物已除,沉冤得雪,没道理还有其他执念呀。” 唐月绯摇摇头,同样不得而知。 夜里,孤独的亡魂在人去楼空的医院里唱着寂寞的歌谣。 第二天,应老板娘的指示,陆城再次在小萝莉的帮助下偷偷潜入了医院的档案室,偷出了所有的死亡证明。根据他的描述,妖物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将死者亡魂禁锢在医院中,虽然散灵,却一样无法往生。于是陆城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将这些死亡证明一并烧成了飞灰,这才还了死者一个解脱。 但是正是这一烧却让他想清了一件事。 那就是莫小妍还没有死亡证明。 “会不会是因为她没有死亡证明,所以才没办法散灵往生呢”陆城问老板娘。 “有这个可能。”唐月绯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莫小妍的死亡证明在哪儿 陆城再一次取出了那五份资料文件。 病历,出生证明,体检报告,入院手续,以及照片。经过又一次的彻底翻阅后,他终于找到整件事最后的突破点。 那就是入院手续上的家属签字。 家属的名字叫刘建彬。 莫小妍的丈夫,也就是那个一开始送陆城去安宁医院并告诉他有关鬼院小道传闻的司机。详见死亡医院二 原来转了一大圈后,最后回到的还是最初的。 陆城真的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串联在一起的。五年前向媒体举报医院的患者家属,五年后来往于城郊间的出租司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谁又能想到五年前他死去的妻子,五年后又会由他亲自载着人前来解脱 所以说这就是人生,戏剧到让人无从捉摸只余嗟叹的人生。 在拨通手机通讯录里的电话之后,对方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会面。 见面时陆城没有说别的话,只是默默地递上了莫小妍的照片。 司机大哥的眼眶在那一刻红了。 他认真的听完了陆城的故事,并且乐意的拿出了妻子的死亡证明。那一晚,相逢人泪双垂。 莫小妍终于还是走了。 再见上丈夫一面,这就是她全部的执念。 一个女人究竟能有多傻不要轻易的问这个问题,她可以用一生甚至漫长的轮回去将它证明。 “这个故事挺感人的。”对着事务所巷口的阳光,唐月绯端着咖啡,浅浅地啜着,神色怡然。 “我也这么认为。”陆城双手环抱在胸前,难得的清净闲适。 “有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太坏的消息,要听么”她抬起了头,明眸正好对上了陆城的眼神。 “说来听听。” “那个收购第八人民医院改名安宁医院的私人企业家,你知道是谁么” “谁”陆城的心头一紧。 “集团的老总。”唐月绯顿了顿,“有趣,感觉这些事儿都串到一起了。集团看来有必要值得我们关注一下。” 她还在继续说,陆城却没了听得兴致。 集团。 他脑海中回想的还是叶天行的那句话。“我只能告诉你,办公室里的那个人,是你无法想象的存在。” 那个追猎食心鬼的夜晚,是他一生中永远无法忘却的噩梦之一。 “还有一件事。”唐月绯的另一句话把他从回忆的深渊拉向了现实。 “嗯什么事”他问。 “那些死亡证明中有很多患者和医院的在职人员,有的是活人有的是死人,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全是女的,但是其中却有一个男人。” “还有这种事”陆城惊讶道。 唐月绯点头,递上了那张唯一没被烧的死亡证明。 这张证明的主人来自于一名精神科医师,李强。 陆城的脑中再次晴天霹雳。 这个人他又认识,当天下午在门诊部,就是这个人的一句话,让护士给自己办下了入院手续。 “那个叫王璇的小护士也是活人,死亡证明的存在只是束缚了她必须在医院中工作。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是活人,她是怎么做到在五楼封印解除的第一晚也就是你被追杀逃到四楼时,从妖物的手中逃出来的”唐月绯说道,脸上泛起了一丝冷峻的微笑,“老实说我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隐情,那间医院中不止我们和妖物两方参与者那么简单。” 说完,她耸了耸肩,自顾自的走回了室内,把姣好的背影留给了面色凝重的陆城和巷口的阳光。 朵鲜花啊哈哈 美丽的数字 谢谢经典有机奶迪诺曹朋友的有心之举 第七十六章 上门生意 明明只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对陆城来说,这单生意却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从安宁医院回来后,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没办法啊 无论是全程的推理还是最后的除妖,都太过耗费一个人的心力 更为讨厌的事,就是每当自己以为找到了正确的门路,得到的答案却始终是那么骇人听闻,一切的谜题就像是有人特意设下的一个局,从里到外的一个圈子,等着人往里钻。 没人会怀疑的院长,永远不会被找到的死亡证明,故事的结尾,就连匆匆一瞥的李医师也出来抢了个镜,成为了一切迷题背后最神秘的那个人物。 老实说陆城很讨厌这种猜不透摸不着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高考前刷了不下千遍却始终未能窥得门路的数学题,总以为走的是正确的解题思路,最后得出的结果却总是巧妙地避开了正确答案 两天的顺藤摸瓜,有如一道烧脑特辑,彻底的击垮了这位小员工的自信心,也在新年的第一天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记忆,当然,还有那并不算小的心理阴影面积 “查出来了么”他问着一旁对着电脑发呆的唐月绯,“那本病历总不至于是凭空出现的吧忙活了半天有线索了没” “我请黑客朋友窃取了这一片区所有的视频监控录像,”唐月绯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苦笑,“最终的结论是个坏消息:咱事务所可能来贼了。” “要不要那么悲催”陆城的手一点一点抚过拖着长长黑线的脑门,略带疲倦的站起了身,凑到了老板娘的电脑前。 果然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忙碌的生活节奏让他喘不过气之余更多的感觉是十足的一个头两个大。 视频的时间一直追溯到了近五天前,也就是唐月绯刚刚接到生意的那一天。早晨7:28,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穿过层层街区,轻车熟路的直奔事务所而来。他的动作间没有任何迟疑,自始至终行动的方向都是无比的坚定。 巷道内是没有摄像头的,视频衔接的下一幕,直接就是从街头穿插到了事务所内光线昏暗的大厅。没有开门的经过,也没有走进来的过程,像是这个人凭空出现,最后又凭空消失。 7:33分。除了落地灯的光芒,整个正厅内空无一人。他淡定自若的走到了桌前,把那本病历往桌上随手一抛,然后对着黑暗中的摄像头转过正脸,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再往后,便是走向走廊后的镜头消失。 “当时你在什么地方”看完了这段截取的录像,陆城问唐月绯。 “应该是在卧室里。”稍加思索后,唐月绯答道。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还特地把录像时间往后调了一段,果然,半个小时以后画面中身着睡衣的唐月绯伸着懒腰从卧室中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病历。 “卧槽这么大一活人就这么闯进来你不知道”陆城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发誓当时正厅里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加上我又在卧室里睡觉,怎么可能那么清楚”唐月绯反驳。 “你晚上睡觉不锁门的么随随便便就让人家进来了” “门锁没问题”老板娘翻过了白眼,“天知道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陆城揉了揉眉心,一阵头痛。“这人会瞬间移动么难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唐月绯说着,语气很认真,“你看看,”她手指向了屏幕上的时间,“7:28的时候他出现在长安街的监控中,一直到消失在画面里进入巷道是7:31,也就是说从巷道入口再到出现在事务所的正厅他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算他是一路跑步冲刺过了巷道的距离,要弄开门气定神闲的进入室内所花的时间也绝对不止两分钟。这么看来,瞬间移动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呵,”陆城笑了,“怎么原来这人还是个超能力者么不知道地球正义联盟有没有这个人的名字,像什么瞬移侠、风衣侠我觉得都是不错的封号啊” “没跟你开玩笑。”唐月绯冷笑着回绝了他的冷幽默,“从门外瞬移到门内,对妖物、鬼物、通灵人来说,都是可以做到的。” “等会儿”陆城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妖物鬼祟的穿墙我都能理解,通灵人也可以么” “可以的。”老板娘点头,“只不过得血统特别高而已,冥血浓度不够,血脉能力不强,想都别想。” “那我的冥君血脉呢够么” 唐月绯翻了个白眼,“这么说吧,冥君要想进我这扇门根本就不需要穿墙而过,人家只要一个念头,整个房子就已经自动拆卸了。” “额”陆城自动避开了人家嫌弃的目光,开始把话题转向了别处,“能把他对着摄像头笑的那个片段放大给我看么” “可以。”唐月绯点点头,转手就截图放大了图片尺寸。 “对上号了。”大致辨认后,陆城带着浅笑点了点头。 “你认识这个人” “差不多吧。清晰度不都,但是应该就是那个人。” “谁” “在医院同意我办入院手续的精神科李医师,也就是那堆死亡证明中唯一的男性,李强。” “有点意思。”唐月绯摸着下巴,眼神迷离,“我觉得对这件事我们有必要深究一下,你觉得呢” “随便吧。”陆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我觉得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不管他的目的如何,为什么要把那本病历送到事务所让我们介入那件事,最后的结果总归还是好的。” “但是我们到最后也没能清楚他的身份,”唐月绯补充,“不知道他是妖是鬼,还是和我们一样的通灵人。这在某种程度上就留下了一定的隐患。” “通灵人吧应该,”陆城猜想着,“毕竟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妖的话我看不像,鬼物就更不用说了。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很有可能就是和我们一样的通灵人。” “你一面之缘就能判断人家是妖是人”唐月绯冷眼看道,“你还见过人家老葛一眼呢咋没判断出来人家是人是妖” “额”被这么一说,陆城顿时语塞,“对了你说人怎么可能变成妖呢”他突然想起了葛天书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他说在一个夜晚一只小虫钻进了他的心里,问他想不想获得完全的自由。 “这个当然是有可能的。”见多识广的老板娘笑笑,“不要觉得妖就是天生的,鬼成妖,人成妖,甚至神成妖,数不胜数。” “还有神成妖”陆城的逻辑凌乱了。 “当然有啊,妖神黄巢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本来是神族血脉,因为嗜杀堕而为妖,那是千百年来最强大的妖族,即便为妖,一样是妖神。” 听到这里,陆城不由自主的一声苦笑。 自己的身上还有着一颗妖神之心呢,那又该怎么算自己到底是算人还是算妖 “那么人呢人变妖又怎么理解”鬼成妖很好解释,食心鬼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唯一令陆城疑惑的,大概就是葛天书口中那不明不白的妖化经历。 唐月绯一阵冷笑,“人成妖说的不就是你么你自己不是也有过妖化的经历” 看到陆城愣住的表情,唐月绯才接着解释,“其实妖也只是不同于人的另一种生命形式罢了。他们强大,残忍,但是却也一样有血有肉,会疼也会死。但是说起谁的本性更恶劣,又有谁能给出个标准答案呢都说妖可怕,有的人狠辣起来,只怕是比妖还恐怖百倍。其实妖跟人之间从来就没什么明确界限的,两者之间的转化,少的往往只是一个契机。” “比如我的摄灵符比如那个禽兽院长”陆城举一反三。 “那个院长遇到的大概是欲灵吧。”唐月绯浅笑道,眼神中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其他,“那是游离于天地间的一种小妖,朝生暮死,以人的为食,有的时候很弱小,有的时候却又强大的令人害怕。跟那个院长相结合,几年下来,倒是孕育出了一个不小的新妖物,只是毕竟是从而生,到头来,也只是个被操纵的可怜之人。” 听到了这番话,陆城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不是滋味儿。 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妖是么 那么到了那一天自己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再死在另一个人的剑下么 这世上,谁不是可怜人 “在想什么呢”看着陆城飘渺不定的眼神,唐月绯问道。 “没什么,再想还要不要再在这件事上费工夫。”他解释。 “我这两天联系一下张凌端,他手段比较多,让他帮忙查一下这个叫李强的人相关的背景资料。实在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话就只能就此作罢了,我还是笃定那个原则,该来的总会来,凡事不必强求。” “好。”陆城点头。 正当这时,刚获平静的事务所又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 “是有生意来了么”唐月绯小声嘀咕了一句,“请进” 陆城摇了摇头,自觉地到一旁的咖啡机处斟满了一杯咖啡,一阵疲倦后立刻换上了招牌式笑容。 “老实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有当礼仪小姐的天赋了。”他“微笑”着,冲老板颔首。 “如果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礼仪小姐,这生意也不用做了,您老本身就是最大的灵异生物。”唐月绯看着他,回以了同样的礼节性微笑。 谢谢雪落如银的鲜花和标准章,谢谢我这里永远欢迎小雪的造访给喜欢宠文的女生朋友们推荐一下拜见女王大人,很棒的总裁文,不管是文笔细腻还是情节发展,都很不错亲测 第七十七章 情何欢 幽暗的长廊里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听得出来来人很紧张,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三步一停。在寂静无声地黑暗里,连对方紊乱浓重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城笑了笑,来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一个德行。本身就是脏东西缠身,再加上这地方的气氛一渲染,不紧张的那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怪胎。 那人进来了。 借着昏暗灯光的照射,陆城勉强看清了他的打扮。 略显老气的外套,丝丝斑白的头发,还有那稍带皱褶的皮肤,眼前此人,怕是四十岁以上无疑。 这个年龄段,没有体面的穿着、梳理整齐的头发、不算时髦却也不算落伍的衣装,基本上就已经可以判定这一生是个卢瑟了。事业无成,婚姻惨淡,子女稚龄,这些词基本上就是这类人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他们的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希望,只能把仅有的精力寄托在不成熟甚至还有点叛逆的子女身上,身心游离于工作、家庭之间,人还在,心已老,所以两鬓爬上几缕白发,疲态遮住脸上皱纹。 所谓生活,已经由年轻时的“生下来活下去”变成了老后仅剩下的“生下来活下去”。没有热血,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充斥生命的基调,只剩下寡淡一词。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又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呢 陆城实在是好奇,有什么样的亡魂会如此的恶趣味,找上这样一个把失败写在脸上的人。 “请坐。”唐月绯微笑着挥手致意。 来人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椅子上,看上去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黑暗的环境 “不必紧张。”陆城也微笑,递上了刚冲的咖啡。 “谢谢。”那人点点头,接过咖啡的同时礼貌地致以了谢意。 “那么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么先生。”唐月绯问。“先自我介绍吧,接下来的过程不必拘束,有什么困扰放心说出来便好。我姓唐,是这件事务所的老板。” “好的。”他顿了一下,“我姓何,何风。” “让我来猜猜好了,”唐月绯轻笑,“痴缠怨念三生过,忘川河畔我回头。”吟着不知从哪诌来的诗号,超然世外的神色中,带着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洞悉一切,“想必何先生这是为情所困吧” 此话刚出口,何风的整个神色就变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望着唐月绯淡定自若的神态,激动地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摔倒地上。 陆城冷笑,心说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人家凭什么开事务所鬼瞳一族的天赋异能是盖的么降妖除魔不敢说,要唬这些外行人还不是一套一套的 “别惊讶。”唐月绯理所当然地笑笑,“我能猜到的也就仅限于此而已,剩下的具体情况,还是由您自己告诉我们的好。” 何风叹了口气,泛着岁月风霜的手开始在杯脚上缓缓地摩挲。 “那个女人叫秦雪怡。我的大学同学。”他垂下了头,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苦笑。 陆城眯起了眼,看起来大概又是个为情执着的女人。 “她死了对么”唐月绯问,也不避讳什么。 何风点了点头。“十年前的一场火患,我没能救得了她。” “尘归尘,土归土。过往之事不在,归去之人也当如是。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不知道。”他摇头,“可能是我们彼此都放不下对方吧。”他苦笑,看不出是幸福还是悲哀,“我想说的是,十年过去,她又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呢再续前缘么你们已经人鬼殊途了,不是么”唐月绯叹了口气。 “也许她知道我现在过得不好吧。”何风的眼神飘向了头顶浓浓的黑暗,仿佛那里有着点点星光。“十年了,我的父母双双离去,身边的朋友各自成家立业,而我孑然一身,虽然每天打工,日子却过得并不宽裕。用忙碌而辛劳的工作来填满一天的生活,每天沾到枕头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呼大睡。我没有梦境,也没有梦想。孤独的活在这座城市,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如果不是她的归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他笑了笑,疲倦的摇了摇头。“那晚,十年来从未做过梦的我第一次进入了梦乡。梦里的她还是如当年一样美丽温柔,她的指尖拂过我的脸庞,十年过了,我已经老的不成样子,而她却依旧风华正茂。从那晚开始,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她的回归,这种熟悉的温暖一直延伸到了梦境之外,每个与她相处的夜晚,都是我这一生仅有的意义所在。” 陆城听着不对劲儿啊。 怎么你被女鬼缠身了听你这感觉不仅没有丝毫因此而困扰反而打心底里很享受啊老实说你来我们事务所到底是来干什么把这件美妙的事情告诉全世界、把你的感动和喜悦分享给每个人对不对 “但是好景不长。”唐月绯冷笑着替客人说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何风再次睁大了眼睛。 “因为来我这里的客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是专程来秀恩爱秀优越的,每一段美好故事的背后必然跟着的都是一句但是好景不长,然后或沉痛或悲哀的说出相比于先前的美好更令人咂舌的噩梦或心酸。”唐月绯回答得很自然。 “原来如此。”客人笑笑。 “说吧,需要我们帮什么忙。该不会是要我们帮你和那个女鬼主持一场冥婚,让你们名正言顺的再续前缘吧” “不,我只想让你们救救她。”他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们遇见了一个道士。”他说,“在重逢后的没多久,不幸就降临到了我们身边。有一天我在街上走,居然莫名其妙冲出来一个道士,他告诉我说我阳气渐衰,如果不是命不久矣,就是厉鬼缠身。” “道士”陆城心里一惊,随即就自动脑补到了某穿着邋遢的老道士形象,嘴角抽起了一抹冷笑。 “对。”何风点点头,“当时我怒斥着赶走了他,并扬言要把他送到警察局。他表面上走了,我却没想到他会一直暗中跟着我潜入我家。” “听起来像是某人的作风。”陆城继续冷笑着,对那个老道士的身份已经愈加笃定。 “然后他趁着夜晚来临收了你妻子的亡魂对么”唐月绯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没错。”客人将脸埋在了两手之中,“我苦苦地哀求他让他放过我们,但是那人却一点也没有怜悯的意思,只是大袖一挥,带着我的妻子离开了家门,并告诉我好自为之。我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来找的你们。”说到这里,一个大男人,已经伤心地快要哭了出来。 “要是我我也会那么做。”唐月绯冷笑,“人鬼殊途,那个道士确实是在帮你。” “胡说”客人怒吼着站了起来,“我们彼此相爱,我妻子她怎么会伤害我去她的厉鬼缠身那就是对鬼魂的偏见为什么不能有善良的鬼魂我妻子人那么好,但是老天还是要她早早离世,现在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团聚,你们却一个个赶着要来拆散我们你们和那老道士一样都是恶魔” “先冷静先冷静”眼见场面控制不住,陆城当下打起了圆场。照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他可是丝毫不怀疑这个叫何风的疯子能砸了这间事务所。他现在父母双亡无牵无挂,有道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再加上人家又为爱成痴,谁知道情急之下这个中年卢瑟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冷静什么”看到有人来劝,他立刻把矛头对准了陆城,“你们就说能不能帮吧能帮多少钱我想办法,不能帮我另寻别处一群道貌岸然之辈,我还轮不到你们数落” “呵呵,另寻别处,可以啊”唐月绯还是那副表情,“想去就去吧,想想看那个道士要让你的妻子灰飞烟灭需要多少时间,再想想看你找到愿意帮你的人需要多少时间。且不说我们不愿意,你就算逛遍整个中原神州,怕是也找不到一个能干出如此损阴德之事的人。” “你”何风一时语塞,满腔怒气生生地被唐月绯的这番话给逼了回去。 虽然很不愿意接受,但是无可否认,他知道她说的一切属实。 “救救我” 半晌,这个男人才终于认清了现实,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语气很可怜,像是要被人抽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直到这一刻,刚进门时属于他的那一丝疲态才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陆城意识到那个卢瑟又回来了,当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焰被现实的飓风吹得奄奄一息,属于失败者的那份衰相才会原形毕露,他们重新夹起了身后的尾巴,默默舔着身上的伤口,在过往路人冷漠的眼神中,他们眼中的挫败一览无遗。 “醒醒吧,她已经走了。十年前就是如此。”唐月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们把她救出来就没事了么你们一个属阴,一个属阳,在一起的话就像是冰与火的交融,短时间内可能没什么异象,但是时间一长,要么是你阳气衰竭而死,要么是她灵体衰亡。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事,虽然你主观上不愿承认,但是那个道士确实是在救你。” “我知道。”他的语气中透着太多疲累,“我只想知道放任她在那个老道士的手中,最终她会是什么下场” “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应该是魂飞魄散吧。”唐月绯想了一下老道士的行事作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能在s市把事情做得那么高调,当街拦住别人说“你阳气渐衰命不久矣”的,估计也就真的只有那位风骚的“行道天师”了。 “到了你们手里也是一样么” “不,到我们手里的话应该会尽可能送她往生吧。” “好,就这么定了。”何风一锤定音,黯淡无光的眼神下带着无比的冷冽决绝,“钱我出,帮我把我妻子救出来,然后应你们所说送她往生。” 第七十八章 老道士的回应 “但是我还有个条件。”客人补充。 “说。” “在送她往生之前,能不能让我最后再见她一面”他问,相比于谈生意,语气中更多带着的是哀求。 “没问题。”唐月绯应允,“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别等到了我们帮你把亡妻救回来了,你看了她一眼,顿时爱意遮蔽了一切理智,来了个翻脸不认人、毁约不待见,到时候临时反悔可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跟你的这单生意是建立在送她往生的基础上的,希望这一点你能清楚。” “我知道。”何风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真心。 “好”唐月绯微笑,“那么现在开始,这单生意就正式生效。三天以后,请等我们的回音。” “要三天那么久” “你以为那个道士就住在我们事务所旁边串个门就能找到他打声招呼就能要回你媳妇儿么”唐月绯微笑以答。 “那么长时间,雪怡她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客人面露难色道。 “这个就没办法了,”唐月绯表示了歉意,“在时间问题这点上,你不管找谁都是一样的。请放心,我们会尽可能的确保您妻子亡魂的安全。就算要强行度一个亡灵灰飞烟灭,对灵术师通灵人来说也不是随随便便想来就能来的,毕竟罔顾生灵,这件事本身也是有损阴德。所以您也不必过分担忧。” “好,我明白了。”何风点了点头,在委托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略带沮丧的离开了事务所。 听到了大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确信了客人已经远去,陆城这才凑到了唐月绯的跟前。 老板娘熟练地从办公桌左下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空的档案盒,然后拿出了一张空白的a4纸,用桌上的签字笔在上面留下了基本的信息。 “为什么告诉他要三天”陆城问,“以咱们和老道士的关系,跟他要个亡魂半天就够了吧别告诉我他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猜不出来抢他老婆的人是谁” “还能有谁”唐月绯翻了个白眼,“咱们好管闲事的行道天师大人呗这都猜不出来,我又不是傻子。” “那不就结了我手机里还有他电话呢,等着,我这就联系他。话说这单生意的轻松还真的是平生罕见。”说完,陆城就抽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唐月绯笑着看着他,也不做阻止。 “喂道士大叔么” 电话接通了。 “啊对你哪位”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听起来像是闹市的菜市场。 “我陆城”陆同学对着话筒翻了个无声的白眼。 “哦陆城啊啥事儿啊找你叔” “我听说你这两天收了个女鬼是不”陆城问。 “” 此话出口,电话那边的气氛明显就变了。 尽管隔着长到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陆城还是感觉到了这一丝微妙氛围的变化。传声筒里菜市场那种嘈杂的音效没有了,像是那头的人为了什么隐秘的话题,特意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避开了闹市区。 “怎么,”那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陆城兄弟你也对女鬼感兴趣么” “额”陆城的额头上一阵暴汗啊 话说你这个暧昧的腔调算怎么回事啊你收了别人的女鬼媳妇儿真的只是为了替天行道而不是垂涎人家的美色是吧是这样的吧这个“感兴趣”只是很普通的意思是吧只是你的口误而已啊你绝不是别人想象中那种对女鬼感兴趣啊是吧要对得起你的名号啊行道天师 “陆城兄弟你身旁没别人吧”那边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电话这头的陆城已经用手捂住了眼睛,他突然明白打电话前唐月绯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是什么意思了。 “没人就好,”老道士“嘿嘿”地笑了起来,“你要是也有这方面癖好完全可以跟叔说的” “” 你大爷的癖好啊你才有哪方面的癖好啊 老道士还在说着,浑然不知陆城这边的脸已经绿了半截,他还是用了那种刻意压低的嗓音,话语间引人遐思的不明意味若隐若现,“女鬼嘛这种东西你懂的很好欺负的在咱通灵猎人的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要略施手段,保管让她服服帖帖百依百顺 嘿嘿 你要是有需求可以告诉我,叔这里别的不多,就是水灵灵俏生生的女鬼多得是哈哈” “你够了”如果不是还有点理智,刹那间陆城真的有种摔电话的冲动。 “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啊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刚收了两批好货” 好货你妹啊你到底是行道天师还是鬼贩子啊话说你到底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对你抓来的那些女鬼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啊还略施手段让她服服帖帖百依百顺啊你个变态敢不敢再直接一点啊 “咳咳叔咱能好好说话么”看着唐月绯愈发挑逗的凝望,陆城的脸都快丢尽了,“你这两天抓的女鬼中有一个叫秦雪怡的么” “我一般从来不问名字,只看长相。” “” 陆城发誓,如果不是有求于他,自己一定会隔着电话骂他一句禽兽。 “能帮个忙把那个女鬼转让给我么”他强忍着情绪的变化,礼貌的问道。 “行啊,没问题”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什么时候,在哪交货” “交货”陆城摇了摇头,一脸的崩溃,怎么自己看上去真的很像那种能跟你一起参与女鬼倒卖的人么 “定个时间,我到您那儿去取吧。”他看着天空,突然有些想要悼念自己纷飞的节操。 “行,就这么定了。” “好的。” 陆城带着最后一丝微笑挂断了电话,然后整张脸就不可遏制的黑了下来。 “搞定了”唐月绯忍着笑意问。 “嗯。”陆城点了点头。这场电话下来起码让他老了十岁。 “感受到这世界深深的恶意了没”老板娘捂嘴偷笑。 “感受到了。”陆城点头,纯洁的眼神中仿佛带着无法愈合的创伤,“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老道士看上去猥琐背地里其实更猥琐。今天就当我自找霉头了,脑子一抽就去找人刷新了一遍世界观。” “没你想得那么夸张,喜欢扭曲事实只是道士叔的恶趣味而已,如果真的被他乖张的性格给吓到了,那到反而是你太不成熟了而已。”唐月绯笑笑。 “你确定刚听他那么一说我差点真的质疑我到底是在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 “毕竟也是行道天师,要真像你想的那么禽兽,还能做得起这个位子么”唐月绯侧过头,说了一句多年以后仍令陆城记忆犹新的话。“他说了可以把秦雪怡的亡魂交给你么” “说了,时间由他定,我们到时候去取货就行了。”说完,陆城自己白了自己一眼,“该死,我学他说什么取货” “那就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唐月绯说,“我跟客人许诺要三天以后给回复可不是刻意拖时间,这样一来一是为了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有了足够的心理暗示,真正到了二次分别的那一刻,他也会容易接受一点。二来,这三天的时间里,我们也有空闲去做一些其他的事。” “比如调查那个李医师的身份” “这是其次。首要的问题还是在这单生意上。” “这单生意不是解决了么”陆城眉头一皱,“难道说我们从老道士手里取回了亡魂,送她往生后还有别的事情么” “拜托,送阴灵往生哪有那么容易”唐月绯哭笑不得,“这个客人所说的话里问题很大你不觉得么十年来他妻子从未现身,这个时候却突然出现。十年未散的阴灵啊在无所寄托的情况下凭一道执念残喘十年而不消散,这该是什么情况不觉得想想都令人胆寒么” “没那么过分吧”陆城擦了擦汗,“莫小妍是五年,小萝莉是十年,赵月玲就更久远了,这些不都残存了这些年份也没见多稀奇啊。” “是么”唐月绯冷笑,“莫小妍是被巫符家的前辈分在五样生前之物里以替身偶之身存在,免遭妖物蹂躏,小萝莉是依托列车成为妖王,不断吸收来往乘客的亡魂,最次的赵月玲也是借着相框上的镜面反射寄身的,那么秦雪怡呢何风的老婆又是依存在什么东西上,十年未现身而独独现在化鬼出现” “你这么一说这件事不简单啊”陆城也反应了过来。 “这件事具体见到道士叔以后我们还得详谈,反正我个人是觉得没那么简单。”唐月绯撇撇嘴,“送阴灵往生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对于那些化鬼留在人间的亡魂,如果在正常死亡时幽都的大门没有对他们打开,那么以后同样也是如此。最常见的情况是抹去怨灵的执念,也就是所谓的散灵,这个时候就可以重开幽都之门,否则的话,情况就有些难办了。” 第七十九章 养鬼谈 “听你这么说问题有点严重啊。”陆城面色凝重道。 “的确。”唐月绯点头,“正常情况下阴灵留在人间一般是执念未了,然后化为怨灵。这种情况最好办,散灵而已,找到前因后果,了却尘缘解开心结就好。因为这是亡魂本身不愿意离开人间,所以只要小小的帮助一把,离去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还有其它情况么”陆城问。 “有。”唐月绯补充,“机缘巧合之下,也有亡魂是因为特殊原因没能赶上投胎往生,错过了幽都之门的洞开,或者压根就是没有为他打开的幽都之门,这种时候,往往就只能幻化为妖了。” “所以你觉得何风的老婆是属于第二种情况” “不,”唐月绯摇头,“老实说听他的表述我更觉得他的老婆是属于那种前往了幽都但是没有往生,十年后逃出了冥府重归人间。” “卧槽”陆城吃了一惊,“还有这种可能性么好奇幻啊” “当然没有啦”唐月绯拖着长长的音调,翻了个白眼,“前往了幽府就跟生孩子一样,这还能在里面待十年以后再回来的么” “你自己刚刚这么说的好么”陆城撇嘴。 “我只是说根据他的表述感觉上是这样,但是实际情况是根本不可能。所以才说这件事情麻烦咯要不然我会跟他拖延时间说三天以后给消息” “那现在怎么办给个准信儿吧,老板娘”陆城问。 “先等道士大叔的回音吧,他不是已经抓住那女鬼了么具体情况还得等到我们见到了当事人才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咱还可以问问那位行道天师”唐月绯伸了个懒腰,语气中闲适自然。 “问他呵呵。”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过几分钟前的那通电话以后,一想到要去老道士的家“取货”,他的脑海里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幅香艳旖旎的画面。 最终定下的“取货”时间是在入夜时分的晚上七点,地点是在老道士的家。 通灵人一族对夜晚的喜爱,大概就跟猫头鹰对白天的讨厌程度差不多。阴阳更替的黑夜,是生灵两界大门洞开的时刻,也是他们体内冥族之血最活跃的时段。之所以由古至今都把无论重要与否各式各样的活动安排在晚上,这是写进他们基因中无法更改的天性选择。 托何风的福,陆城终于在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了观摩老道士家的机会。 对于这种潇洒度日的“半仙”来说,陆城一直以为那方小小的算卦摊就是他的家。平日里游走于大街小巷,没钱混不下去了就跑那儿去给人算上一卦。渴了饿了自有平民区的路边摊大排档,困了累了也无妨,有个窝棚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但是他是真的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有属于他的单身公寓 而且是一套房间一个人住,绝无第二个人合租 这个发现在陆城眼中只怕不会比哥伦布当年发现新大陆要好多少,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再一次在这个风骚的老道士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所以在接到短信通知地址的那一刻陆城下意识地锁屏后揉了一下眼睛,他要确定自己信赖多年的视力伙伴没有因为疲劳而欺骗自己。 事实证明他的眼睛是没错的。 那个老道士居然真的住在靠近cbd的单身公寓里。 注意关键词是“靠近cbd”,在s市这样一个房价让很多人怀疑人生、寸土寸金的地方。 他试着在脑海中把一个穿着脏兮兮道袍的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老道士和住在商业区附近满怀热血奋斗自强的白领阶层放到了一起,得到的答案是一幅美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画面外加爆棚到让人笑出声的违和感。 火红色的法拉利很快地穿越拥挤的车潮开到了楼下。 顺着楼梯,陆城和唐月绯一步一步地向前。到了这个环境下,他还是无法把眼前一切与老道士那复古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哪怕是已经走到了门前,他心里想的还是等一会开门看到的会不会是满屋异味的泡面桶和堆叠成山的内衣袜子。 单身男人的生活,呵呵,谁能想到呢散落各处的纸巾杂志也说不定哦。 “有人么” 老板娘隔着门问道,伴随着嘴上的询问,墙上的门铃也被她按了好几回。 “请进。” 防盗的金属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陆城心说呵呵,怎么通灵人之间都喜欢玩这种自动开门的手段么自家的事务所是这设置,老道士的私人公寓也是这套路。 唐月绯倒是笑笑,坦然的拉开了门。 老实说门内的场景让陆城足足呆了半晌有余。多年以后回忆起往事,如果说有什么场面是让他终生难忘的,那么直面老道士住所的这一幕绝对能在这位冥君的前半生排上号。 不是说多么多么好,也不是说多么脏乱差,而是现实与预想的差距在这一刻足可以供神舟十号火箭完成一次天外试飞。 房间很整洁,整洁到让人根本不相信这是一间单身男人的公寓 从这条路上走来的陆城震撼得无以复加,他看了一眼老道士的家,又对比了一下自己在学校的寝室,一时间皮厚如他竟然也感觉到了由衷的脸红。 沙发茶几书架彩电,各项家具摆放整齐;茶具墙饰壁灯字画,格调内涵古色古香这哪里还是一个邋遢老道士的起居室,这分明是某公司老总保养情妇的度假天堂 不仅仅是陆城,第一次来这里的唐月绯反应也没有比他好多少。即便是自幼养尊处优受尽熏陶,这位鬼瞳家的长女也一样瞪大了眼球,比这好的公寓她见过很多,但是把这里的形象跟老道士结合才是亮点中的亮点。直到这一刻,唐大小姐才第一次在这个自诩“风骚的小道士”身上看到了唯一跟“风骚”沾边的地方。 骚这公寓的布局简直风骚 “怎么来我家一趟这么激动”老道士靠在沙发上,语气中一阵调侃。 “没什么我在想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有人要来所以特地花大价钱请人专门收拾了一番,我只想问你叫的是哪家保洁公司以后我买了房子装修的时候也找他们。”陆城呆滞地如实回答。 “保洁公司”老道士笑笑,“确实是有人帮我打扫,不过不收钱就是。” “什么意思”陆城问,目光不自然地就瞥向了进门时就一副恍然大悟的唐月绯。 老道士拍了拍手,“出来给客人看看吧。” 随着他这么一招呼,一个个身穿女仆装的姣好人形在周围慢慢显露,或持扫帚,或持抹布,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朝陆城和唐月绯打着招呼。这些“人”身上往往都带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用来区别她们与人类的区别。对于这种灵体性质陆城当然是再熟悉不过,因为被他寄养在剑中的小萝莉就是一样的存在 这位行道天师,居然真的在人所不知的情况下了干起了养鬼人的勾当 “这这什么情况”陆城捂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道士看着陆城,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是不是觉得我身为通灵人,私底下还养着鬼,这种行为很下作” 陆城心说何止是下作,简直是禽兽好么人家都死了你还不放过人家,一个一个抓过来供自己奴役。还有,那清一色的女仆装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你除了让她们帮你做家务还逼着她们干了什么 这么一想,先前老道士电话里那句“服服帖帖百依百顺”就更显得意味深长了起来,连带着,陆城看老道士的眼光也换了一种颜色。 “你自己不也养了一只萝莉鬼么”老道士冷笑。 “你怎么知道”陆城惊道。 “呵呵,毕竟也在这条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这都看不出来,我也真该去死了。”老道士和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被指出了存在,小萝莉明显也坐不住了,当场就在陆城的应允下现出了原形。一下子看到了这么多同为灵体的姐姐,可着实把小萝莉高兴得不轻,当下就飞扑向了房间另一边角落里的几个女仆鬼。 小萝莉的样子也实在惹人怜爱,活蹦乱跳的样子看的几个亡魂都很喜欢,两路人在一起打闹嬉笑,也是乐得自在。 “我养的可不是什么鬼,是剑灵。”陆城辩解。 “你以为我养的是鬼么”老道士冷笑,“是寂寞。” “额”陆城无声地竖起了中指,这句话差点没把他噎死。 “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罢了,”老道士笑笑,目光中竟带着一丝无奈,“我带她们来我这里,一是给她们一个容身之所,免得横遭不测,二也是免得他们受天地间的阴风洗涤,转而作恶。”他站起了身,走到了书架上摆着的几个陶瓷娃娃。陆城数了一下,一共是五个,跟屋里女鬼的数目一样多。 “他们原本都是为祸一方的妖魅。”老道士的指间抚过陶瓷娃娃的脸,缓缓地说,“我替天行道降服了她们,但是她们的本质并不坏,鬼怪一旦成妖,就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就跟你的剑灵一样,已经成妖的鬼稍不留神就会错失机会永远无法再入轮回,我想你也不是有意让那小姑娘跟在你身边成为剑灵的对吧” 陆城点点头,“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让她寄身黑龙剑中,解脱束缚的群鬼必将反噬,让她永不超生。” “她们的情况也差不多,”他看向了一旁逗小萝莉玩的几个鬼物,“如果我不收留她们,等待她们的将是一样的结局。成妖的时间太长,她们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无牵无挂,无欲无求,既然这样,何不让她们留在我的身边,彼此都是孤独之人,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番很正常甚至带着几分萧瑟之意的话,在听到那句“彼此都是孤独之人”的时候,陆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我能理解,”陆城咂咂嘴,凑近了些,“但是老实说您那几位女仆长得是不是都太祸国殃民了一点”他的言下之意很简单,救人就救人呗,你专挑长的漂亮的女鬼救,这就有点意思了是吧 “你以为她们长什么样我能控制啊”老道士翻来一个白眼,“你入行也有几个月了吧老实说你见过的女鬼中有几个长得丑的” “卧槽”经这么一提醒陆城倒真的是一个激灵,他突然讶异的发现原来自己遇到过的女鬼还真的没一个庸脂俗粉除了未成年的小萝莉,个顶个都是放在现代都能算得上大美人而且小萝莉长大后的样子他也见过,在龙川河底他妖化后与年兽搏杀之时,他也曾看到过感受到自身力量强行催化成年后的孟小离,那红裙飘荡之上,绝对又是一张俏脸颠倒众生 “别惊讶,”老道士笑笑,“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漂亮的女人往往是更容易成鬼成妖的。”他嘴角上扬,带上了几分玩味,“美极而妖,你以为真的只是一句戏谈么” 第八十章 封魔印 “就算是这样,”陆城翻了个白眼,“能解释一下她们身上清一色的女仆装是怎么回事喂。”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算长相上你不能控制,穿着上也是由你做主的吧。不知不觉间你好像已经暴露出什么秉性了呢老道士。” “喂喂我个人喜好这你也能管得着”被揭穿了的老道士立马吹胡子瞪眼,拿出了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 “不散扯了,您说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在一旁静听的唐月绯终于忍不住插上了话。她是鬼瞳出身,自然不会看不出这收拾整齐的房间里的端倪,在进门后的第一眼她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之所以不说出来,就是想听听这位行道天师自己的解释。 “当然有,”老道士摆正了神态,“你们要找的人,不,应该说你们要找的鬼也属于同一个类型。” 唐月绯皱了皱眉,果然么 在这之前她就猜测过秦雪怡的亡魂十年未曾往生就是因为幽都之门没有打开,现在听到老道士说自己一行要找的鬼和他家里养的这几个属于同一类型,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请前辈明示。”唐月绯问道。 老道士冷哼了两声,冲两人招了招手,转身走进了卧室。 陆城跟了上去,只看见了摆放在房间阴暗处的一个巴掌大的小酒坛。 这种小型的坛装酒做的很精致,乌黑的坛身上雕刻着静美的花纹,看质感纹路,这玩意的历史可以追溯的上个世纪起码五十年前。 “坛子没什么特殊,倒是里面的酒不错。”大概是看出了陆城眼中的玩味,老道士解释道,说到这里,他还特意自嘲地笑了笑,“朋友送的东西,可惜啊,故人之情就跟坛中美酒一样,是留不住的。” 陆城从老道士的手里接过了酒坛,刚欲打开,就被唐月绯厉声制止了手上的行动。 “里面装着的就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老板娘望着他,冷峻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她怎么会认不出这坛子上的敕令封魔印呢 古往今来,但凡是用年代久远沾染灵气的器皿封印的鬼物,无一不是祸乱人间穷凶极恶之徒能让行道天师都如此看重,这坛中女鬼的来头,恐怕也不会小。 “拿去吧,你们不是要么送你们了。”老道士拂袖,留下了一脸不明所以的陆城。 “前辈能跟我们详细说说您抓获这女鬼的过程么”唐月绯问道,看她目光中的谨慎,像是对手中小坛十分忌惮。 “行啊,没问题。那能否请你们也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抓获了这女鬼的呢” “呵呵,生意人当然不谈钱外话,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我们那事务所惹祸上的门。”唐月绯笑笑,却把陆城听得云里雾里。 “等会儿”他打住了两个内行人的对话,“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么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信息量。一个亡魂而已,没必要场上气氛突然变得那么凝重吧” “呵呵,一个能用上道家敕令封魔印的亡魂,的确也配得上这凝重的氛围了。”唐月绯冷笑。 “怎么个意思你是说这个酒坛” “没错。”老板娘点头,“这个酒坛之上布下的,正是敕令一脉的上阶咒术封魔印。难道林前辈说到现在的意思你还没看懂么他先是用自己养的几个女鬼的例子告诉我们一方妖魅不容易往生,再把这个坛子送到我们面前,无非就是想提醒我们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开了一家驱魔事务所,这件事前辈早已知道,想必以前辈的智慧,早就猜到了我们会无缘无故向他索要亡魂是跟事务所里接下的生意有关。本身行规中就不允许通灵人之间互相插手彼此间的事,说得太多,其实是有违祖训的。” “怎么还有这么古怪的祖训么”陆城冷汗淋漓。 “废话,你见过算命先生算到一半突然被同行砸了场子说你算得不准么还是说你在哪听说了某阴阳师捉妖捉到一般有同行横插一脚抢了人头还分了一杯羹一起降妖除魔,那是共同卫道,已经有了生意委托在其中还半路插足,那就是职业道德问题了。这点从古至今就没有什么争议,那是约定俗成的行规事实。”唐月绯解释。 “原来如此。”陆城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么说这次的事情确实不简单是么” 他看了看手中的坛子,不自觉地脊背出一阵发凉。 “请前辈赐教”唐月绯没搭理他,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甩开包袱一脸轻松的老道士。 “到底是唐家的人啊,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老道士伸了个懒腰,淡淡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话中有所指。他走出了卧室,仍旧来到了正厅中,翘起二郎腿一屁股坐倒在了沙发上。懂事的灵鬼们见状立刻为主人和客人们沏上了一壶好茶,成“品”字排在了桌上。 看这架势,唐月绯也知道了老道士肯定会有所指点,索性也就不避讳的做到了他的身旁。陆城跟着老板娘的眼色也是一个激灵,抱着坛子立刻就凑了上去,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这个女鬼不简单。”这是老道士开口的第一句话。 “向你们发出委托的是个看上去有些半老的男人吧”他冷笑着问道,端起了桌上的茶。 “对,据他口中所述被您抓获的亡魂是他十年前身亡的妻子,十年后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唐月绯点头。 “放屁”听到这句话,冷笑的老道士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去,“十年身亡灵魂不散,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这种情况,要么寄托灵化身地缚灵,要么就吸收阴风怨念化而为妖,要不然,想都别想” “这也正是我们所迷惑的地方,但是听客人口中所言,他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所以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别来什么客气的了”老道士重新呷了一口茶,“我能指点你们也就那么点东西。第一,这个女鬼很强。我看出了那小子的不对头一路跟踪潜入了他家,却正好撞见了厉鬼行凶吸食阳气,于是出手相助。但是我没想到的是这鬼物的凶悍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一番交手之下,我居然还受了点小伤,说出去也是丢人。”他自嘲道。 “前辈的修为深不可测,能伤到您,足可见此鬼物之不凡了。”唐月绯摇摇头,目光中冷寒阵阵。 “不止如此啊呵呵,”老道士笑笑,似乎对这番夸赞很是受用,“这个鬼物还使得一手好魅惑人心之术。要不是有这封魔印,大概我还真拿她没办法。这也正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点,关于她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越了正常亡灵的范畴。” “此话何解”听着两人文绉绉的切口对白,陆城也学了一句搭腔。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正常的亡灵是阴灵与怨念执念的组合体,这点是放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变基本法则,但是我在这个鬼物的身上不止看到了这两样东西。” “能说明白点么”没听懂的陆城很没面子地举起了手表示了心中疑问。 “非鬼非人亦非妖。”唐月绯冷冷地说出了老道士话中的言外之意。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老道士笑着饮尽了杯中的茶,“本来为这事我还得头疼个好几天,现在正好你们来了,也就省的我烦神。这坛子我已经交给你们了,剩下的事与我无关,嘿嘿。” “喂喂,到底是前辈,就不能有点前辈的样子么”眼看被下了逐客令的陆城撇着嘴来了一句。 “好那我最后再给你们一个忠告行么” “行说吧”陆城肯定的点了点头。 “在弄清真相之前,不,要,打,开,我,的,坛,子。”他直视着陆城的双眼,一字一顿。 桌上剩下的两盏茶在风中渐凉,连带着陆城和唐月绯的心也在风中渐凉。 告别了老道士,陆城没精打采的抱着坛子和唐月绯开车回到了事务所。 听了老道士的话,他突然觉得怀里的东西重的吓人。 “这事儿不好办啊。”车上,坐在副驾驶上的他愁眉苦脸。 “还用你说”唐月绯忙着开车,看都没看他一眼。 “接下来怎么办” “医院那事儿先缓缓了,这几天我们得尽一切可能把这件事弄清楚,从十年前的那场火患开始,一直到这个鬼物的突然出现。” “时间上你确定来得及”陆城提醒道,“别忘了咱们跟客人约定的时间可是在三天以后,”说完,他看了看腕表,“再过四个小时,第一天就结束了。” “已经管不上什么客人了。”唐月绯笑笑,“老道士把这坛子交给我们其实是把这烂摊子甩给我们知道么这件事不处理好的话我只能说四个字,后患无穷。” “但是客人那边呢咱们怎么解释骗他说亡妻之魂已经被强行度化了,我们没能救她么” “如果真的来不及了也只能这么说了吧呵呵。”她冷笑,“反正也没有什么差别,这坛子里装的又不是他的亡妻。” “等会”陆城一惊,手指着坛子两双眼睛瞪得比车灯还夸张,“什么情况这里头不是他的老婆秦雪怡” “怎么你一直没听出来道士前辈的弦外之音么”唐月绯转过了头,淡淡的眼神中透着的是对白痴的怜悯,“他走来就说了十年后不化妖不化地缚灵不可能做到亡灵不死,事后还在一直强调坛中鬼物的非比寻常,更关键的是那句,这家伙使得一手好魅惑之术,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你的意思是老道士一直在暗示我们这个鬼物只是魅惑了何风,让他误以为自己是秦雪怡” “差不多吧。”唐月绯点点头,也不说绝对。 第八十一章 线索 车子很快就驶到了长安街。 在巷口附近的大地下停车场中,唐月绯熟练地完成了泊车作业。 这一天的见闻让她心神不宁,面临着这样棘手的事情,养足精神已经成为了一切计划实施前的重中之重。 当夜无话。 厚重的酒坛封印着不明来历的厉鬼,被唐月绯锁在了卧室的床头柜。 一夜的睡眠没能使她的精神更饱满,相反,看着她重重的眼袋,陆城甚至怀疑自己的老板娘是否因为忧思成疾从而彻夜未眠。 “什么情况这是”大早上起来,陆城的声音就高了八度不止,“昨晚失眠了” “差不多。”唐月绯拖着长长的哈欠,眼神中略带蕴怒的看向了封魔坛,“要怪就怪这玩意儿吧,要不怎么说封魔印之下无善类,把它放在床边我愣是一晚上没睡着,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耳边若有若无的哀怨声。” “你听到什么了”陆城凑了上去。 “要是真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倒还好了”老板娘苦笑了两声,“认真的听了一晚,什么都没听出来” “卧槽”陆城侧目。 “不信的话你今晚可以试试,”她冷笑,“那种讨厌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微不可闻,无论怎么努力都听不清楚其中的任何一个音节,但是每每你放松精神准备睡觉时,耳边的声音又突然会变成无比杂乱的哀声嚎哭。这种感觉就像是夏夜里蚊帐中跑进了几只蚊子,要多恶心人就有多恶心人。” “额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挺恶心”陆城擦了把汗,“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把这玩意儿扔了吧” “快点想办法,把这事儿解决。”老板娘喝了一口咖啡提神,“我现在终于明白把这坛子交给我们时老道士那狡黠的笑容了,看来这老货私下里也被这东西折腾得不轻。” “说起来简单啊”陆城摇摇头,“我也知道这事儿得抓紧处理,但是头绪呢毫无头绪要怎么处理” “不,我们有头绪。”唐月绯说着,顺手拿出了昨天刚留下的档案盒,她的笔在客人口述笔录中一带而过,在一句不起眼的话上画上了长长的波浪线。 “十年前的火患”陆城皱着眉头,读出了那句被老板娘标识的话。 “他老婆不是十年前死的么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这事儿还是得从秦雪怡身上查起吧。”唐月绯笑笑。 “你打算怎么查”陆城问,“十年前的火患这个信息太宽泛了,就算明知有用,我们也无从下手。” “不可以下手。”唐月绯打断了他的定论,顺手拿起了客人何风的基本资料,有意的用手遮住了上面的部分基本信息,“猜猜我们的客人今年多大” “猜这个干嘛”陆城翻了个白眼,“四十四十五还是五十” “错虽然长相老成,但是事实是我们的这位客人今年确实只有三十岁。”唐月绯移开了遮住资料内容的手,公布了正确答案。 “卧槽那么年轻看他的样子完全感觉不出来啊”陆城一惊,随即却是更大的白眼一翻,“可是这跟我们的调查有什么关系么” “年轻人,万事万物间都有着联系”老板娘得意的笑了笑,摇了摇纤长的食指,“今年的何风三十岁,那么十年前呢” 陆城一愣,“二十岁啊。” “还记得何风一开始说过的那句话么”唐月绯问道,说罢,还特地模仿着何风的声音玩起了情景还原:“她叫秦雪怡,我的大学同学”,她掩嘴而笑,“你想到了什么”。 经老板娘的这么一提醒,关于昨天会面客人的印象终于重新浮现在了陆城的脑海中。他突然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唐月绯目光中充满了惊喜和钦佩。 这个女人的记忆力很强,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这些事他也能勉强记住,但却绝对做不到像唐月绯这样细致,每一个关键点每一个小细节都尽在掌握无一遗漏。 唐月绯当然没告诉过他这些能力是完全可以通过训练培养的,而且他更不知道的是,其实自己的老板娘在这几个月内潜移默化的处理生意中,已经渐渐地为他培养起了这方面的能力。 “二十岁的何风应该正在读大学,而和他身为同学的秦雪怡也一定是死在大学时期。”根据老板娘的提示,陆城很快的说出了正确答案。 “一点不错。”唐月绯满意的笑笑,“而且你没有注意到他的口音中带着浓重的京腔么” “没大注意,”陆城心说我又不是像你一样京都长大的小朋友,怎么可能听出来什么浓重的京腔,“但是那又怎样说明他是京都人你该不会还要以此为根据大致推断秦雪怡也是京都人吧” “蠢啊”老板娘很不客气的批评了这位小员工,“既然出生于繁华程度不输于s市的京都,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跑到s市来谋生这种大城市之间的转换,不客气地推测,最大的可能也就是考大学带来的户口转移。虽然草率了一点,但是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这小两口就是在s市读的大学。而何风毕业后仍留在了s市,估计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他的亡妻” “有点意思啊”陆城的眼前亮了,“接着说你这思维不写侦探小说真屈才” “谢夸奖”唐月绯敷衍着说道,“接下来的工作量就小多了。我们只要把时间确定在十年前左右,看看s市的哪所大学出现过学生死于火灾的事件就可以了。相信在十年之前,这种级别的新闻不应该会被报纸媒体遗漏,只要还有文字记载,我们就有迹可循” “帅啊”听到这里的陆城实在忍不住,小小的鼓起了掌。 话音刚落,唐月绯的手就已经附上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在信息网络日渐发达的当下,第一手资料永远能在网络上轻而易举的获得。 当然,光靠一个百度谷歌想要了解清楚自己想要的一切,这种可能性趋近于零。所以一些人脉手段的作用在这里面不可或缺。好在要在这座城市以这份职业立足,庞大到遍及社会各行各业的关系网那几乎就是最基本的东西,陆城当然清楚唐月绯有这个本事。她既然能靠一个自己从未听说的黑客朋友调出来这整片街区的监控录像,就一定还有其他渠道能弄出十年前火患资料的文献记载。 在这方面,陆城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老板娘。 果然,几个电话过后,满心忙碌的唐月绯总算是不负所望,得到了这起事件中的第一条线索。 “在这儿。”她的手指在了电脑上文件接收到的报纸快照。 陆城凑上去,看到的是一份来自十年前的新闻报道,题目是:s大学一学生因寝室失火不慎身亡。 “确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秦雪怡”陆城问。 “应该没错了。”忙活了大半天的唐月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十年前发生的火灾案,造成人员伤亡,死者又是大学生的就只有这一起了。所以这个人不是秦雪怡也得是秦雪怡。” “啧啧,s大学啊”陆城玩味的眯起了眼睛,“国内重点本科啊想不到这何风居然还是那儿毕业的么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牛” “呵呵,别感慨啦,”老板娘瞥了他一眼,“学历高又能怎样呢最后还不是昏倒了这样的落魄田地决定一个人一生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学历家世,冥冥中已注定,可不是你这样看就能得出什么结论的。” 陆城笑笑,也不作争辩。 有了第一个突破口,剩下的工作就顺理成章了。前往s大,然后找出十年前那一届学生的相关资料,再回到火灾发生的现场,凭借唐月绯的鬼瞳之术和小萝莉的降灵咒术,得到更多的线索不难。 一边是痴心不改全然不知命悬一线的何风,一边是不明身份却棘手异常的坛中厉鬼。这个鬼物为什么会单单找上何风又为什么会被何风误认成秦雪怡这些不合常理的事都需要一个解答。而这个答案的背后不仅关系着何风的个人,也关系着s市的民生安危一旦封魔印出了问题,从里面脱逃的鬼物必将集怨念化身为妖,事态脱离控制后,引发的结果往往都是一连串无法想象的蝴蝶效应。 报纸上关于新闻内容的记载很粗略。没有死亡学生的相关信息,也没有发生灾难的寝室号,甚至连死者的姓名,都只是一个“王某某”的化名。这就在无形中给陆城他们的工作增加了很多的难度。 可能是同一天发生的大事太多以致没有更多的版面记叙,也可能是警方部门的介入导致了相关消息的封锁。十年前的新闻在真实性方面比当下要高出了太多,但是相应的,信息的全面度却也同样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陆城苦笑了一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次要面对的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挑战。他们要寻找的那个人,还在相隔十年的时间彼岸和他们微笑招手。 第八十二章 鬼压床 火红色的法拉利穿过了层层街区,一直驶往了城区彼端的大学城。 历经数载,凭借地理位置优势发展起来的s大学仍旧不减风姿,安然伫立于国内一流大学、上等学府之流的前茅名册。这是万千学子梦寐以求的知识殿堂,也是众多平民寄托梦想扶摇直上的摇篮襁褓。 岁月的洗礼没能抹去它在教育史上的光辉,雨后春笋般拔起的教学楼层也没能阻挡人们对它的仰望。老实说有生之年能来这里一趟陆城挺激动,虽说自己没能考上这所大学,但对外说出去,自己好歹也是进过“最高学府”大门的人。 张公子送给他们的这辆法拉利是跑车款,这就意味着遍数车身,一共就只有正副驾驶两个座位。老板娘开车,而陆城坐在副驾驶上查着手机导航。 因为本次的任务主要是调查,危险系数比较小,因此年大人也就被陆城留在事务所内。同样,那个封魔坛也被一并锁在了唐月绯的床头柜中。上一次被陌生人潜入,是整个事务所安全防范设施的不给力的结果,但是现如今有了那只手眼通天的猫在,陆城还真感兴趣还有什么样的人敢私自潜入自家的“兽笼” 时值寒假,因为气候问题,同在一个城市的大学开学时间大都是大同小异。 和陆城所在的二类本科一样,大名鼎鼎的s大同样是出于空校状态。空荡的校门口飘过几片早春树种留下的残叶,偶尔几辆自行车驶过,那是考研的学长们为了节省时间而提早赶到了学校复习。 “从哪下手”陆城问,等待着老板娘的最高指示。 “先去问问门口的保安吧”唐月绯皱了皱眉,有些底气不足的说。 “卧槽你确定这种大事要问保安”陆城眨了眨眼。 “没听说过穿梭于各类武侠奇幻都市言情小说中的四大终极神秘人么”老板娘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拜托那种奇怪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陆城扶额。 “少林寺的扫地僧,宗门藏经阁的守阁老人,住在戒指里面的老爷爷,还有总裁身边那个永远带着黑墨镜默默开车却又深藏不漏仿佛深谙总裁习性的老司机。”唐月绯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得意一笑。 “喂喂喂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扫地僧守阁人什么的都能理解啊那个戒指里面的老爷爷是怎么回事啊还有最后那个更奇葩,专职司机就专职司机好么为什么要用老司机告诉你这话里的意思没有我想得那么不单纯啊”陆城在心里猛地一阵吐槽。 “怎么样有没有很佩服姐姐我细致的观察能力”唐月绯一扬额头,洋洋得意。 “佩服你大爷”陆城擦汗,“这跟问保安有什么关系” “啧啧啧年轻人要善于举一反三啊”唐月绯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是恨铁不成钢,“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共同的特点都是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小角色么我觉得我们的故事如果被写成小说的话,里面一定要开拓出超越这四类角色的第五大神秘人即高校门口不问世事不涉红尘的神秘小保安” 说完,某人潇洒的一拔车钥匙,带上了自己那侧的车门,仿佛这句话说完后,连跟着身后都卷起了气场凝结而成的层层怒风。 陆城一巴掌无力地拍在了自己的面门,苦笑了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咋办谁让人家是自己合同规定的老板人家再中二再无聊自己也只能是个任劳任怨的命。 午间的惬意时光,对任何人来说,最浪漫的事都应该是阳光下一个无人打扰的小憩。 很明显,对保卫室里这位口水快流到警棍上的大叔来说,此刻,就是他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光。 “您好”唐月绯敲了敲保卫室的玻璃窗,希望以此能惊醒里面正在酣睡的大叔。 没人回应。 陆城亲眼看见了大叔的嘴角甜蜜的抽动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继续在椅子上冒起了呼噜泡。 果然是在做什么好梦啊 他耸了耸肩,看向了老板娘,眼神中颇带几分嘲笑。 没有保安,两人连校门都进不去,更遑论什么调查 “怎么样貌似想请教这位第五大神秘人还有点难度啊”陆城调笑道,“大小姐,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考虑的,还是咱们怎么打开校门进去的问题吧” “你以为这点小事能难得倒我么”唐月绯冷笑。 “什么意思”陆城皱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咱们不是还有杀手锏么陆郎”老板娘突然换上了一副腔调,娇滴滴的说。眉宇间春波流露,芳华暗转间,只怕是比一百个妖魅还要勾魂。 “额”陆城只感觉脑门一热,当场就失了嘲笑的底气。只见唐月绯凑近了他的耳旁,微微耳语了几句。陆城一阵恍惚,不知不觉间就召唤出了剑中的剑灵。 “去吧。”唐月绯对小萝莉使了个眼色,会意的剑灵偷笑着穿过玻璃窗进入了室内,对准了熟睡保安的胸口就是猛地一压 正在做梦的保安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整个人在沙发上抽搐了起来,看那神情恐慌的样子,大概股市崩盘了也就不过如此。 小萝莉坏笑着回到了陆城的身边,却迎来了主人的一阵不解。 “这什么情况你刚才干了什么”陆城问,他是真没想到小萝莉除了卖萌发呆顺带偶尔遮挡一下摄像头还能有这个神奇的功效。 却见小萝莉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淘气地钻进了他手臂上的黑龙纹印之中,看样子是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听说过鬼压床么”唐月绯笑着问。 “听说过一点。”陆城茫然地点了点头,“什么意思” “诺”唐月绯用撅起的嘴指了指保卫室里沙发上浑身抽搐却又欲罢不能的保安,“那边那个就是了” “卧槽我养的萝莉鬼还能玩这手么”陆城惊呆了。 “不难的,是个鬼物基本上都会这手”唐月绯笑笑,“做梦状态下的人其实精神状态是很活跃的,活跃,但是自主控制力却不强,做个比喻的话清醒状态下人的意识就像是一匹循规蹈矩的马,顺着大脑的指令驰骋,而发梦状态下的意识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更为活跃自由,却天马行空,走到哪是哪儿。而这个时候如果狠狠地惊吓它一下,这匹马会怎样呢” “会失去控制满地乱跑”陆城跟着感觉走。 “没错而且是疯狂的跑”唐月绯打了个响指,“鬼压床就是这么个道理,鬼物的脑电磁波就是一个野马不能认知的怪物,它突然出现,就像是一头怪兽猛然现身一样会给梦境中人的意识造成巨大恐慌。意识失控了,身体上本能的也会做出反应,手脚抽搐,四肢出汗,这都是正常现象。” “喂,你这么闹一下不会出人命吧”陆城有些担忧的问。 “放心吧,不会的。折腾两下自己醒过来就好 不信你看”唐月绯手指了指。 果然,不住动弹的保安终于一个抽筋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这一震,彻底让他从鬼压床的困境中惊醒了过来。他猛然坐起,脸色发白下,双眼中是一阵不明所以的愕然 “大叔”眼见“第五大神秘人”醒了,唐月绯甜甜地叫道。 保安大叔惊醒后茫然的摸了摸后脑勺,爬起身走了过来,陆城心里却是一阵恶寒。 果然说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就为了自己一己之私把正处于美梦中的人家以这种恶毒的方式弄醒,这份心机,果然是只有唐月绯这样的女人才能做出来这种事。 “有什么事么”保安问,看到问话的是个大美女,连跟着被鬼压床的阴影也一扫而空。 “我们呢是高三的学生,准备明年报考这所高校呢”唐月绯乖巧的说,“但是不知道校园环境怎么样,所以借着寒假的时间特地想过来看看,谁知道校门竟然还锁着,所以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们开开就一小会儿我们就逛一小会儿就出来”她伸着长长地食指,连撒娇的语气都用了出来。 看到保安叔叔在美女嗲嗲的语气下那陶醉的神情,陆城心说也是哔了狗了,不知道保安叔叔你可还记得片刻前那个温存的梦境么就是眼前这货辣手无情摧毁了您的美梦把您拉来了这惨淡的现实。 “小姑娘要报考我们的学校啊,很有理想抱负嘛。”保安大叔仰头大笑,看他这派头好像这所学校都是他家开的,颇有点我是这儿的保安我自豪的感觉。 “是的呀,来感受一下浓郁的学术氛围嘛 ”唐月绯继续撒着娇卖着萌。 “可以,留张身份证,你们进去参观一下就出来吧。”保安笑笑,“这学校里头单身的考研学长不少,可不是每个都有叔叔我这么好心,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在里面要注意安全啊。” 陆城心说你才是最不安全的那个吧老实说你跟那些考研学长比起来到底谁单身的时间更长啊还有你那句“可不是每个都有叔叔我这么好心”你老实说你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说完的好么 “身份证么行啊”唐月绯对身后招了招手,“陆城你身份证拿来” “哦”陆城点点头,乖乖地交出了身份证。 “怎么你不是一个人么这个小伙子从哪冒出来的”保安叔叔的眉头明显一皱。 “喂喂我一直在这好么”陆城心说你大爷,还敢说别人不安全 “呵呵,这是我弟弟啦”唐月绯笑笑,将这个小插曲一带而过,“对了,叔叔你知道这个学校十年前有一场寝室火灾么” “你问这个干嘛”保安的脸突然就冷了。 第八十三章 追查(上) “你问这个干嘛”保安的脸突然就冷了。 “额,”唐月绯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没什么,只是我说要报考这所大学时,家里有亲戚说起过这件事,”她掩饰地笑着,“您也知道,长辈们总是不放心,他们希望我在大学里注意寝室安全,所以就拿那件事给我做的例子。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怎么您听说过这件事原来我家里的长辈们不是吓唬我说着玩儿的么” “呵呵,寝室安全的确要注意,但是你现在还没考进来,担心这些问题有些早了吧”保安冷笑道,随手把陆城的身份证放到了一边,“你们快点进去参观一下就出来吧,别逗留太久。”说完,继续缩回了他的沙发上,也不多言语,看上去全然没有了之前刚看到唐月绯时的那股兴奋劲儿。 陆城皱了皱眉,望着唐月绯苦笑了两声。 这个保安的前后差距令人费解,更令人胆寒。十年前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上了年纪从事保卫工作的人闻之色变传言说每一所高校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此话看来不假。 “我们快去快回吧。”扮演“姐姐”的唐月绯对“弟弟”陆城说道,微笑着牵起了弟弟的手,小跑着离开了保安的视线。 “你怎么看”没走出两步,她就放慢了步伐,脸上冷笑连连。 “还能怎么看有故事呗”陆城掰起了手指“首先印证了十年前这里确实发生过一起校园寝室火患,其次高校门口不问世事不舍红尘的保安果然如你所言是穿梭于故事始末各个角落的神秘人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在回答问题的同时,陆城也不忘幽了老板娘一默。 “你少来”唐月绯翻了个白眼,随后却陷入了沉思。“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些被动知道么那些知道当年实情的不愿意开口,而不知道的问了也没有意义。偌大的一个校园,这么多寝室,我们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老实说这次的调查之旅你我二人极有可能就是无功而返。” “那能怎么办”陆城耸耸肩,“换个人问问扫地阿姨在校的考研学长我觉得以你的姿色魅惑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可能有点悬,但是血气方刚却又单身数年的学长应该没什么问题” “别闹,”唐月绯瞥了他一眼,“就算人家肯说又怎样你觉得会有某位学长在这里上学上了十年么呵呵。” “这个”随口一说被人一语驳回,陆城顿时也是语塞,“这样吧,”他想了想,“咱们去问问各个宿舍楼的宿管阿姨,怎么样” “试试吧。”唐月绯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迫于无奈,还是只能勉强一试。 为什么明知不可能 看到那个保安的神色变化她就已经猜到了后续结果 既然这间学校里的工作人员都对十年前的那件事讳莫如深,那么不管原因怎样、影响如何,基本上就不要指望再从同一个工作团体里得到想要的信息了。 果然,在一番分头的询问以后,两个人都带着苦涩的笑容回到了学校的办公楼前。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却是令人一阵疲惫。 “你那边怎么样”唐月绯问道,她这边负责的是女生寝室,而陆城负责的是男寝,“我这边一个个都是和那个保安一样的反应,一开始还慈眉善目,一听说了我问的问题以后几个知情的全都换上了一副挨了打的表情,敷衍着冷笑示人,绝口不提。” “呵呵,我这边可比你轻松多了。”陆城复杂的笑了两声,“大概在三年前,所有男寝的宿管阿姨全都换了一遍,放眼望去,所有的楼妈工作年龄就没有超过一位数的,这种情况连问都不用问了,直接碰了一鼻子灰。” 高高的办公楼绿荫环绕,在不远处白桦林和人工湖的辉映下,显得格外高耸婀娜。中低纬度城市的春天来得都很早,有微微的和风吹来,带动草香阵阵。陆城突然就觉得大概一筹莫展愁云惨淡的自己和唐月绯就是整个初春校园里最煞风景的存在。心情使然,连带着整幅画面中靠近他们的地域,颜色都昏暗了起来。 “秦雪怡啊秦雪怡,能跨越时空把我们折腾到这个地步,你也算头一个了。”陆城自嘲道,既然毫无头绪,干脆就在这绿草如茵的草坪上坐了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直处于思索状态的唐月绯渐渐眯起了眼睛,把漫无目的的目光投向了高高的办公楼。 “我觉得我们走错方向了。”她突然说。 “嗯你说什么”,陆城侧了侧脑袋,当空的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这种天气最适合的事情果然应该还是像门口保安那样的午后睡觉。 “我说我们一直都走错方向了。”唐月绯的语气渐渐肯定了下来,她的目光,也开始逐渐由迷惘变为坚定,最后大概是想通了某些重要环节,闪电般的目光后,仅剩的是刺破一切的凌厉。 “你想到了什么”看到老板娘这样的变化,陆城也不再马虎,而是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我们从进校开始关注的重点就一直是十年前的火灾案,但是这条路是很明显不通的,思维定式导致了我们的思路一直局限在这件事上,因此也就陷入了一个走不出的死胡同。知道真相的人不会说出来,不知道的人又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其实要调查这件事为什么非得抓住十年前的火患不放呢从其他角度入手,一样可以得出想要的信息。”看着办公楼,唐月绯侃侃而谈。 “你的意思是秦雪怡”想到了自己之前所说的话,陆城的思绪本能地飘向了这三个字。 “没错。”唐月绯点头,“毕竟这才是我们要找的正角儿,是吧既然是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那么我想我们就可以在学校的档案室里找到有关她的信息,有了录取证明,还怕找不到她的寝室号么” “可以啊不愧是老板娘帅气”陆城竖起了大拇指。“问题是我们怎么进档案室进个校门都那么费劲,更不用说这么机密的机构了好么” “呵呵,有些时候要想调查出真相就不得不用点非比寻常的办法知道么”唐月绯眨了眨眼,笑道,“你上次不是已经用同样的办法进过一次某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和档案室了么怎么做还用我教你” “额”陆城心说这两次能比么人家安宁医院那是出了名的上不管下不管的鬼院,那儿能跟制度严明名气鼎盛的s大学比但是想来想去,貌似除了这个办法,就再也没有第二个突破口了,咬咬牙后,陆某人还是点下了高贵的头颅。 “别急着答应。”老板娘接着说道,“现在还不是你发挥的时候,大白天的就算你有剑灵可以帮忙遮挡摄像头,光天化日私闯办公楼还是死路一条。想干事儿,还是得等到晚上。” “行。”陆城点点头,也不作争辩。 无可否认的是,夜晚是属于灵界中人的舞台,这是任何一个势力阵营的人都不会质疑的绝对真理。 造物主利用地球的自转区别了日与夜,就在时间角度上把空间属性一分为二。夜里睡觉的生物会在白天工作,白天需要沉睡的东西同样也会在夜晚苏醒。 在伪装成一遍参观后,这两位“正在上高中的姐弟”就从保安叔叔那里取回了身份证,礼貌地道谢后离开了这所世界闻名的大学。 离开时的保安没有处于昏睡状态,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看到了两人座下的法拉利。 一对正在上高中的姐弟能拿到驾照,而且开的还是这种世界级名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里面有问题。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如梦初醒的保安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上当受骗,继而狠狠地猝了一口。他是真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喜欢玩这个套路,虽然目前为止整个学校还没有因为自己的工作疏忽造成什么损失,但是感受到了这俩人的心机,单纯的保安大叔一阵胆寒。 “希望别出什么乱子才好。”年过四十的保安在心底想到,这俩人的出现让他不安,尤其是他们问的问题,更令他心神不宁。 陆城吹着长长的口哨,给这个午后阳光照射下的校园留下了一个漫长的挥手,随后便跟着火红色的车影,消失在车流人海之中。 “夜晚啊夜晚,你是如此多娇。”随耳旁狂风呼啸,陆城自言自语。 第八十四章 追查(下) 在s大附近的大学城随便找了家餐厅,陆城和唐月绯就开始着手解决了填饱肚子的问题。 两个人加起来吃的东西不多,因为距离午饭的时间并不长。漫长的午后,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时间还是花费在了睡觉之上。没办法啊 谁让血液里流淌的就是夜晚兴奋因子呢 既然是黑夜工作者,那么白天的时间就注定了只能沦为修养时段。如果这段时间不好好睡一下,到了晚上想不打瞌睡,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宾馆的位置距离学校不是很远,也就两三条街左右,主要图的是来去方便。自从入了这行以后,自己的生物钟已经彻底反人类反社会了,陆城心想着,不由得一阵苦笑。 当窗外的华灯繁星般升起,笼罩s市全地的夜晚就渐渐降临。 陆城微微睁开了眼,看了眼手机,19:45。 刚欲起身的他被唐月绯一声喝止,只得乖乖地躺回了床上。 按照老板娘的计划,现在可不是他们行动的时间。 但是多年养成的生物钟,又岂是想改就能改明明已是睡意消退,却还是只能无所作为,这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数羊的经历是崩溃的。 这段时间大概是陆城一生中少有的漫长等待。从下午吃完“晚饭”开始,一直到晚上接近八点,还只是这场行动的酝酿阶段而已。腕表上的指针滴答滴答,陆城也在半梦半醒之间走过了几个小梦境的来回,直到夜里两点左右,唐月绯才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坐起了身,看她的样子气色正好,应该是睡了个好觉。 “起床了陆郎。”这位风情多姿的老板娘照例喊着自己神经接近崩溃的小员工。 “走了”刚刚进入深度睡眠没多久的陆城突然惊醒,揉了揉满是眼垢的眼角,看上去精神状态倒并不是多佳。 “对。”唐月绯到是毫无拖沓的站起身下了床,“洗把脸,然后我们出发。” “哦”陆城茫然的应了一声,然后机械地起了床。 冷水冲过脸后,他的神智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人的精神状态并不取决于睡眠时间,而是这段时间内的睡眠质量。在这点上,毫无经验的陆城明显是吃了个大亏,虽然看上去他的睡眠时间和唐月绯相差最多不过半小时,但是实际上其中到底有多长时间在休息到底有多长时间在胡思乱想只有两位当事人才清楚。 于是迎着萧瑟的夜风,哈欠连天的陆城跨上了宾馆附近停车场里的法拉利。 这个时间点的选择很有深意。一般人常说的夜晚通常指的是入夜后的到第二天天亮之前,而深夜指的则是午夜十二点左右。但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却不是这两个时间段中的任何一个。不仅如此,对于现代快节奏社会下的年轻人来说,夜间十一点到十二点以后,反而是他们最兴奋的时段。 在这点上,经常上夜班的人是有体会的。 夜间,一般是两个时间段最迷糊,一个是2点35到3点45之间,另一个是凌晨5点到6点45分左右。而纵观夜晚犯罪注入盗窃之类,也都是在前者的时间段内发生的居多。 这两个人要潜入高校,要防的并不止四处林立的摄像头,还有更为严苛,却也更具弱点的人。 所以选择在凌晨两点以后行动,是老板娘的特别安排,也是执行任务最有利的天赐良机。 车子开到一条街以外的地方就停了,剩下的路程,两个人选择了步行。一个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步行可以放慢步伐,法拉利傲人的引擎声却骗不了万籁俱静下保卫室人员的耳朵。二来,夜风的吹袭下,步行也能适当提神。 大多数的店铺此时都已经熄灯了。 因为是大学城,所以自然是不存在夜店、酒吧之类的地方,通宵营业的机构,方圆一条街以内还没有开起一家。除了路灯,迎接两人的光源就只有s大门前保卫室的微弱灯光。 陆城和唐月绯使了个眼色,从侧墙处避开了保卫室的视线。 深呼吸之后,陆城召出了黑龙剑,然后以剑代步,在凌厉的剑痕划过校墙之后,借着向上的反作用力一跃而起攀上了围墙。翻上墙顶的他默契地朝墙下的唐月绯伸出了手,抓住老板娘后向上一提,稍有身手的两人便轻松翻过了整座围墙。 老实说如果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绝对不可能成功,这一起一纵的动静不说,光是剑痕划过墙壁的震动就足够惊动保卫室内的保安十回。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是凌晨接近三点,两人赌的就是这个时间点的保安在打瞌睡,发现不了外人翻墙进入的行踪 落地四处张望,确认了没人发现后,陆城得意的一笑,带着唐月绯小跑着冲进了校内。 白天的勘察并不是毫无作用,至少在这个时候,脑海有了准确地图意识的两个外来者能够视外人眼中的未知地形如无物而肆意穿梭。 “那边。”尽管夜黑风高,方向感强烈的老板娘还是在第一时间辨别出了办公大楼的方向。 陆城点点头,一边召唤出了小萝莉探路,一边也适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门口保卫室内的保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校园内不定时巡逻的校警。这也是s大和安宁医院最大的区别。 在安宁医院,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下了班,他陆城大可以大摇大摆毫无顾忌杀他个七进七出。但是来到了s大学,胆子再肥,他也只能乖乖的放出小萝莉在前方引路,摸索着小心潜行。 干他们这一行,其实说白了就是没事找罪受。 走常人不走之路,行凡人不行之道。在几次略为惊险的躲避后,两人总算是彻底绕开了校警的巡视路线。 办公楼的灯是黑的。 陆城猜测大概是没开学的原因。 十二层的高楼上自上而下写着“致远”两个大字,在白天,耀眼的阳光能把两个烫金字体镀上辉耀之色,恰似似锦前程,光明无限。然而现在,因为时值深夜,这栋大楼里剩下的就只有供人采撷的信息宝藏。 陆城摸着黑,轻轻地推开了最底层的玻璃大门。 往前一步,就是监控区域。 他嘿嘿地笑着,冲小萝莉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好妹妹,来”他招手。 熏陶多日,这么多天以来,在这两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小萝莉终于学会了她成为剑灵以来的第一个自主负能量表情翻白眼。 她嘟了嘟嘴,不情愿却还是飘了过来。 于是整栋大楼里的监控设备就在同一时间内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那就是高清影像屏幕中会闪起莫名出现的雪花点,接着,会有各色各样的人影从画面中走过,每穿过一次,就是一阵视频的剧烈晃动,配合以“咔咔”的机器火花声。 “十五分钟,”陆城说了个数,“这栋楼里的监控设备比较多,一次控制那么庞大的数量,小离能坚持的最长时间就只有十五分钟,我们抓紧时间。” “够了吧,应该。”唐月绯笑笑,也不说废话,拔腿就冲向了一楼的电梯。 他们并不清楚这栋楼的内部构造,没有事前勘察,自然也就无从事先了解所谓档案室的具体方位、楼层位置。但是按陆城的思路,顶层肯定没错。这是所有人在进行建筑空间分配时的惯性思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种思想代表的不仅仅是自然现象人文法则,更是潜移默化中控制每一代国人思想的不变因子。 校长室的位置和医院的院长室如出一辙。 在电梯的帮助下,两人很轻松的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已经有过一次经历的陆城此刻也是毫不避讳,没等老板娘下指令,自己就率先召出了黑龙,一剑电光火石过后,门锁以外的门框部位都是一圈火焰灼烧下的焦黑。陆城推开了门,快步走了进去,第一个动作就是按下了电脑的主机开关。 这个时间点不用担心门外会有什么突然闯进来的人,换句话说由于两人先前隐蔽工作工作的完善,此刻的顶楼基本上就是他们的天下。s大的保卫工作做得再好,终究也是比不上国家金库,稍加用心后,成功潜入对两个有头脑有组织有计划的外行来说并不是十分困难。况且现在还有了小萝莉的助攻,针对一座没有任何商业价值和机密性可言的学校办公楼,如果说再拿不下,那就真的是可以去死了。 “找到了。”目光流连在各条工作目录上的唐月绯神色一喜,招呼着陆城前来观看。 十年前的那一届学生中,无论是土木工程系的何风,还是新闻系的秦雪怡,此刻的入学信息都是一清二楚。 “找到寝室号了么”陆城问。唐月绯不着急,他可是时时刻刻都掐着腕表。 小萝莉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一过,这里遍及各处该死的摄像头就会从各个角度相反设法给他们来个犯罪现场的留念合影 “嗯”唐月绯点点头,一串数字门牌已经在脑中成形,而后极快的清除了操作记录,关闭了电脑电源。 门锁的事情已经顾不上了,相比于善后,如何逃出这座大楼才是两人要面对的主要问题。至于第二天早上的东窗事发,就把一切的责任全都推给怪力乱神吧反正事实是心机极深的两人没有在现场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开电脑按电梯戴的是手套,没有指纹,楼内的监控影像也都被小萝莉清洗了一遍,更关键的是这栋楼内没有任何东西失窃,那就没有了立案理由。 如果这种情况下有关部门还能找到自己头上来,这俩人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就行 “行了抓紧时间咱们还得抓紧时间去事故发生的寝室走一趟。”陆城说,得到唐月绯的会意后迅速钻进了门外的电梯。 第八十五章 心灵视界 后面的这段路几乎没费什么功夫。 整个过程里最难的环节已经在两人的手中得以完成,拿到了秦雪怡当年分配的寝室号,接下来要做也就是跟着门牌号对号入座而已。相比于之前特工式的潜入大楼机密窃取,后面的工作实在要轻松的多。说句实话,接下来的路甚至都不用两个人走,因为从一开始,唐月绯就没打算过要亲身涉临现场 “就这儿么”女寝侧楼的角落边,陆城小声地对老板娘说。 “就这儿,光线暗,四周的墙体又阻挡了声音传递,是个好位置。”唐月绯点头,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方形罗盘。 六层楼的女生宿舍,要找到“敏思楼503”寝室不难,但是要突破楼下的移门,却是一件比潜入校长办公室窃取学生个人信息还讨厌百倍的事。 首先移门旁边就是宿管阿姨的员工宿舍,敢用黑龙剑强取那纯属就是活得不耐烦后的变相找死,只要一楼的移门发出了半点响声火花,不出三分钟,相隔不过两步的宿管阿姨就会披着大衣冲出来一边叫“不许动”一边对着对讲机呼唤附近的校警保安。这种老虎嘴里拔牙的行为,那已经渐渐的脱离了愚蠢的范畴,而归为了“作死”一类。 至于翻墙,那更是想都别想。 虽然身怀通灵血脉体能上优于常人,但是两位事务所的小小经营人毕竟还只是人类之躯。他们不是飞檐走壁的蜘蛛侠,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双手高举的动作就能轻易脱离地心引力法则、狂甩牛顿巴掌的超人。要在没有任何工具的前提下徒手翻上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六层高楼,这个难度,怕是波斯王子来了,也只能望洋兴叹饮恨而归。 到了这一刻,陆城才真正明白了学校对于男女学生作风问题的重视。因为到头来偌大一个校园校长办公室都进过了,两位“绿林好汉”却被彻彻底底的挡在了一座小小的女生宿舍楼前,想来这堵高高围墙封住的不仅仅是无数花季少女悸动懵懂的心,也有楼外少男们憧憬而向往的目光 反正经过了一番小小的讨论,得出的最终结论是:光凭现在的条件,人类之身是绝对上不去那间“敏思楼503”的。 不过这挡不住唐大小姐的步伐。 人类之身上不去,那么派一个非人类不就轻轻松松了么在听到了这样的思路后,自知怀璧其罪的陆城立刻面露难色连连摆手,整个身子都靠墙后退了几步。 “我的身体已经挺不住妖化了。”这是陆某人的原话,“第一咱们没带摄灵符,第二就算带了也没用,再来一次,怕是我这辈子都变不回人了,怎么老板娘你忍心就为了一桩小小的生意而毁了你员工大好的一生” “呵呵,早知道你靠不住。”唐月绯翻了翻白眼,一脸的嫌弃。 她的确没打算靠过陆城,在她的心里,早就为这次行动的后续工作寻觅了一个最佳人选,那就是身为灵体孟小离。 对于没有实体的剑灵来说,要上一座人力把守的空楼简直是太过轻而易举。反正就算到了503寝室以后,两个人要做的无非也就是再请出小萝莉,请她以降灵咒术收取十年前残落的亡灵。与其这样麻烦,倒不如直接送她进去,两个人在外静候佳音就好。 “我有个问题,”陆城说,“如果十年过后,那个宿舍没能留下什么死者残魂怎么办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谁也不敢保证真的能找到什么线索,到时候小萝莉的降灵咒术就没有了作用,你又不在现场,无法用鬼瞳之术看到十年前的惨案,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唐月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只要死过人,有过怨气、执念、不甘,形成过亡灵,就一定会有残魂的余迹,可能不是很清晰,但不会荡然无存。这种灵魂碎片以灵能的形式存在,就跟蜗牛爬过后地上留下的黏液一样,哪怕过了很多年,水分蒸发,黏液早已干涸,只要没有雨水冲洗,它里面的生物化学成分就会依旧存在,这点是不随时间推移而改变的。就像时光可以冲淡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但是却无法完全抹除他在这个世界所留下的影响。十年对亡魂来说不算太久,我们应该没有那么倒霉。” “希望如你所言”陆城耸耸肩,老板娘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好反驳么 “别灰心,谁跟你说我的鬼瞳咒术用不了的” “什么意思”陆城的眼睛亮了。 唐月绯瞥了瞥手中的方形罗盘,随着手中咒印的不断变换,一点星光随着她灵巧的食指最终落在了小萝莉的额头之上。 “有了这个心灵世界,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小萝莉能看到的东西我就一样能看到了。”她笑笑,眉宇中的自得不言而喻。 “这个牛”陆城竖起了拇指。 “去吧”唐月绯拍了拍小萝莉的肩膀,示意她快去快回。得到指示的剑灵乖巧地点了点头,牵起红裙脚一步一踏地就上了楼。 “有空该给她换身衣服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一天到晚就穿这么一条裙子,多可怜啊”看着小萝莉离去的身影,唐月绯突然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她摸着下巴砸了咂舌,眼中泛滥的到是些许母性光辉。 “卧槽灵体也能换衣服么”陆城一惊,显然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废话”唐月绯白了他一眼,“怎么你从来都没有养过鬼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陆城心说卧槽我是良民出身啊没养过鬼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反而让我有自卑的感觉了呢 “咳咳,你就说怎么弄吧”他干咳了两声,也不去追究这句话中的合理性。 “很简单啊,找到合适的衣服款式,用念力的方式变成灵体能接受的方式就可以了。” “能说的简单点么”陆城扶额。 “这么说吧,你挑件好衣服,烧了就行了就跟烧纸钱是一个道理。” “怎么民间传闻的给死人烧东西还真的确有其事么”陆城问。 “有啊,这不过关键在于烧这个动作本身,而在于有一个活人死人都能接受的方式,把一件具体的物件由物质转化到精神层面。这么说吧,烧衣服只是一个心理暗示,它起到作用就是让你和小萝莉同时相信它确实有了一件新衣服可以穿。”唐月绯解释。 “就是自我催眠是吧”陆城撇了撇嘴。 “差不多吧,你非要这么理解也成”唐月绯皱了皱眉,大概一时间也没找到更好的解答方式,“不过是双向的催眠,至少要多个人相信才能在精神层面上凭空造出一件物件。其实小萝莉本身作为灵体,也是根本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的,没有外貌,没有大小,更没有你看到的小女孩的样子,之所以你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那是因为她深信自己生前就是那个样子,所以死后也理所当然的保留了这个样子。” “懂了。”陆城打了个响指,“看来改天确实应该给她换一件好看的衣服。” “呵呵。”唐月绯笑笑,开始全神贯注的把玩起了罗盘。 这点时间,应该足够小萝莉找到503寝室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以子之眼,洞我三生。” 喃喃不清的话语飘荡在无人的校园角落,令咒下达,方形罗盘中的指针开始飞速转动,紧跟着,一点湖蓝自她的眼眸深处泛起,直到渲染尽整片棕色双眸。 “看见了”陆城试探着问。 唐月绯点了点头,她的瞳孔中高度聚焦,所视之物,显然已不再是眼前的此景此人。 “看到什么了”心灵世界无法共享给第三人,想知道更多的情况,陆城只能通过询问唐月绯来实现。 “空无一人的寝室。”唐月绯如实回答。 “额还有其它呢” “没了。” “没了”陆城差点没噎死。 “对。”目射蓝光的唐月绯木讷的点头,“事实如此,至少凭我的鬼瞳咒术,什么过往也看不见。” “这什么情况” 陆城心说不应该啊按计划,小萝莉的灵能收集只是最浅显的工作,唐月绯的鬼瞳之术才是最后的保险王牌。因为灾祸现场不一定百分百留下死者的灵魂碎片,却一定能保留灾祸发生时的死亡影像如果说小萝莉上去了一趟没有任何收获他可以理解,但是走来唐月绯这里就吃了瘪,这就让他很难接受了啊 “不知道。”老板娘闭上了眼,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短短的两分钟,她已经完成了对一间空宿舍的全方位视察。“这种情况很奇怪,我没有办法解释,为今之计,只有等小离回来,看她那边能不能收集到什么残魂。” “居然还有你的鬼瞳咒术不能看到死亡影像的现场么”陆城皱着眉,神色一阵难看。 “可能性很多,”唐月绯也沉着脸一一列举,“比方说事故发生以后校方怕不吉利,所以请了内行人对室内进行了灵能清洗,消除了一切痕迹;再比方说秦雪怡在入校以后因为某种原因更换了寝室,这间503根本就不是她死的地方,再或者事发时她正在同学的寝室里做客,这些情况的发生都有可能。” “卧槽。”陆城淡淡地吐出了这两个字,脑中只感觉一阵头大。“问题有些麻烦。”他搓着手,心乱如麻。 第八十六章 何风 小萝莉垂头丧气的无功而返,这点倒是在陆城的意料之中。 从唐月绯那一串可能性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他意识到这次的行动可能真的错了。费尽辛苦找到的寝室号没有用,得不到秦雪怡身亡时的第一手信息,再多的旁敲侧击也是枉然。 十年了。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红尘枯骨已不再,谈何再去觅芳踪 陆城揉了揉眉心,把小萝莉召回了剑中。 “现在怎么办有什么建议”他问。 “呵呵,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唐月绯苦笑了两声,“要是真有这么顺利,这件事也不至于让咱们的行道天师撂挑子不干了。” “那我们接下来呢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陆城叹了口气。 “先回去吧。”唐月绯想了想说道,“这次收获一点没有,麻烦倒是惹了一大堆。等着看明早s大的人把校长办公室失窃的消息送给警局吧。”她笑笑,“这两天咱们还是得先避避风头,暂时不要有什么大动作的好。既然事发现场找不到什么线索,那我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第二现场看看了。” “第二现场哪儿” “s市的公墓。”唐月绯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说。“就算秦雪怡死后寝室被同行中人清洗过一遍,就算她根本就不是死在自己的寝室,我不相信,她的墓葬还能出什么问题。” “不不不,你想得太简单了。”陆城冷笑着摇头,“万一得知女儿在外读书出了事,秦雪怡的父母把她的遗体运回家乡埋葬了呢我们还得调查一下她的家乡在哪,然后出省一趟么” “不需要。”老板娘同样回以了摇头加上冷笑,“秦雪怡就是s市人。”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过她的录取档案。”唐月绯的回答简洁而无懈可击,“这些信息在看到第一瞬间就被我有意的记在脑子里了,为的就是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行,你狠。”陆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此夜,注定无眠。 回程的路途中充满了无奈和叹息。一趟来回,唯一确认的,大概也就是十年之前的s大学确实发生过一起火灾引起的命案,并且所有知情的工作人员都对此事讳莫如深,别的,一概不知。 本来就没有睡好的陆城回到了旅馆,本打算补足睡眠的他却怎么也没有了睡意。 他当然知道缠住何风的亡魂有问题,但是问题出在哪儿,却又说不出来。封魔坛里的厉鬼究竟是不是秦雪怡,如果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十年以后的她怨气未平,化作厉鬼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回到了爱人身边;如果不是,那么这个非鬼非妖的家伙又为什么要单单化成秦雪怡的样子蛰伏何风的身边,真正的秦雪怡是否已经魂往幽都再度往生。 这些他都不知道。 眼前的局势不仅仅是没有线索那么简单,更可怕的是他找不到这些东西之间任何的关联性。渐渐地,仿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只要关于那场火灾中的事一水落石出,一切的答案就会随之浮出水面。 “睡吧。”另一张床上的唐月绯轻声说,“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你就打算这么冥思苦想着过么” 躺在床上的陆城偏过了头,没开灯的房间里一片黑暗,让他看不清老板娘的脸。 “我在担心明天怎么向客人交差。”他淡淡地说。 “今日不知明日事,早点睡吧。”唐月绯打了个哈欠,“不过貌似我才是老板吧怎么这些事也轮到你一个小员工来操心了么”她笑笑。 “行,我知道了。”陆城也跟着笑笑,虽无睡意,却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两个人交完钱以后就办理了宾馆的退房手续。 短时间内,昨夜刚刚发生了“灵异事件”的s大已经不再适合这俩人出现了。所以继续想办法另寻出路也好,就此收手也罢,事务所才是两人目前最好的中转站。 只是陆城没想到的是,这一趟回家,竟然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惊喜”。 红色的跑车穿过车流汹涌的城市道路,停下后站在巷道门口迎接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原定计划中明天才赶来的何风。 “你们回来了”客人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那是绝望后的憔悴里,透出的一丝疯狂。 “怎么,有什么情况么”唐月绯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就是啊,不是说好了三天么,怎么您现在就来了”陆城也站了出来,客人的表情令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先进你们事务所再说吧,我在这儿站了一个早上了。”何风客气的说。 “行。”唐月绯点点头,眉头却是不由得一阵紧蹙。“情况不对劲。”她一边小声的对陆城使着眼色,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门后的那段黑暗长廊何风走的很轻快,看上去第二次造访已经让他完全消除了第一次来时的那种紧张与拘束,没等唐月绯和陆城招呼,他已经先行迈入了主厅,坐在了那张面对办公桌的椅子上。 “现在能告诉我们什么情况让您等不及三天现在就赶过来了么”陆城照例为客人端上了一杯咖啡,唐月绯则是匆匆忙忙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这样的变故让两个人无论是老板还是员工都显得有些慌乱。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何风接过了陆城的咖啡,神色中带着隐约的兴奋,“太谢谢你们了你们找到我爱人了对么” “这”唐月绯转过头看向了陆城,两人面面相觑,“抱歉,我们确实已经得到了有关您妻子的消息。”想了想,这位身经百战的老板娘还是立刻给出了应有的笑容,“好消息是短时间内她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点上您可以放心。但是对方的态度很强硬,想要从那位道士的手上夺回您妻子的魂魄,我想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这个,您不会介意吧” “你什么意思。”何风的表情突然就冷了,“你们明明已经找到我妻子了,为什么要骗我” “这位先生,您可能是误会了。”陆城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这个何风的变化在心惊之余也让他一阵胆寒,“这点上我们真的没有必要骗您,您的妻子真的不在我们手上。” “是么”客人站起了身,神色冷峻的像是高山枯冢中冻满朽骨的寒冰,“你们没有骗我么我的妻子真的不在你们的手上” “不在。”唐月绯也沉下了语气。 陆城知道,在弄清楚一切之前,决不能把老道士的封魔坛交到何风的手中 “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声在空旷黑暗的主厅中,令人毛骨悚然。“你们这群骗子。”他一字一顿,抽出了衬衣腰间的水果刀。 “你在干什么”陆城顿时就惊了这个疯子,居然真的把刀具带到了这里 那柄尺长的利刃寒光闪闪,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已经完全脱离了水果刀的范畴,看它那夸张的造型和过长的刀身,也不知是在哪个地下黑工厂淘换来的黑心货。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没有人会怀疑它那锋利的豁口所能带来的杀伤性,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眼神中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非理性生物面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昨晚我的小雪来找我了。”客人狂热的脸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她共我欢歌,共我跳舞,与我诉说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她是多么的难熬。” “您先冷静。”唐月绯低声说,冷汗已经渐渐染湿了她的额头,以这样的距离,对一个手持利刃的疯子来说,要伤害她和陆城中的任何一个简直是易如反掌。而事发的这短短几秒内,甚至来不及屋内的年兽完成变身 “最后她告诉我她被人困住了。”何风的眼神开始变冷,他持刀的双手也开始慢慢上移,整个人的身子弓起成了一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猫,“而困住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们。” “何先生”陆城力喝,“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吧一个梦而已能说明什么放下刀,我可不想因为什么荒唐的梦境而产生任何的误伤” “你闭嘴”何风的刀已经率先指向了陆城,“我不会相信你们说的话从一开始你们就在骗我,现在还想这样我问你,坛子呢” 陆城的眼神也变了,一条黑色的龙形纹身在他的身上活物般游走,直到盘旋于小臂掌心,“你怎么知道坛子的事” “承认了”何风冷笑,下一刻,那种只属于野兽的暴戾与狰狞毫无掩饰地攀上了他的脸颊,“把东西给我” “是那个坛子自己告诉他的。”唐月绯冷冷地说,“封魔印并不能锁住那个妖物,她已经缠上了何风,哪怕相隔千里万里,也一样有办法指使他过来救人。”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说法,一声宛若鬼喉的呼唤自内室细细飘荡而来,如泣如诉,令人一阵汗毛倒竖,“老公是你么救我” 这一声唐月绯和陆城都听见了,他们彼此惊恐的望向了屋内床头柜里封魔坛所在的方向,眼神中说不出的震惊。而听到这一声何风也仿佛被彻底激发了凶性。 “小雪小雪我来了小雪”他狂热的高吼着,突然就豹子一样扑向了毫无防备的陆城 剑是黑色,血是红色。 第八十七章 恍然觉悟 空荡的房间里吹来了阴冷的风,黑色的猫弓着步子,虎视眈眈而来。 “呵呵,果然是疯子。”陆城冷冷地笑了两声,殷红的鲜血自他的手臂上如山岩涧流般落下,顺着手中的黑龙,染红了脚下的地板。 “我再说一次,把小雪交给我”何风紧握着刀柄的手开始渐渐颤抖,看得出来,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深深刺痛了掌管他仅有理智的神经。他在挣扎,他在徘徊,他在害怕为什么一向温和的自己会变成这样,但是陆城的鲜血不足以唤回他的理性,正如匆匆召唤的黑龙挡不住一头野兽突然发动的袭击。 他快崩溃了。 “把东西给他。”唐月绯叹了口气,幽幽的说。 “不行。”陆城一口回绝,“坛子已经控制了他的神智,你这么做等于放虎归山” 从房间中走出的黑猫已经将正厅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它舔了舔爪子,双眼中的凶光暴露无遗。下一刻,只要主人一声令下,蛰伏已久的凶兽就会彻底显露出它的爪牙,毫无顾忌的扑上去咬断那个人的咽喉。 陆城的意思很简单,区区一个普通人而已,拿了把管制刀具又能如何只要年兽还在,只要黑龙仍然在手,这间事务所里,就由不得他放肆 但是唐月绯显然并没有打算领陆城的这个情,她只是自顾自的走进了房间,然后取出了那个床头柜中的封魔坛。 “拿着,然后请离开。”她把坛子推到了客人的面前。 何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丢下刀子抱起封魔坛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门,那一眼中有不解,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感激,是释放。 “为什么”陆城看着唐月绯双眼,神色凝重。“为什么要给他这家伙已经疯了你看不出来么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疯子” “不给他怎么样那已经不是人了你看不出来么”唐月绯垂着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像是生死关头后的极尽疲惫,揉捏眉心的动作中透着深深倦怠,“不给他,你要我看着一宗命案在事务所内发生么阻止他很容易,但是他刀已经带来了,这把刀的作用不是用来威慑我们,而是为了危急关头以死相挟。再这样下去我怕他的本体意识崩溃,到时候场面就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控制的了。” 陆城也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剑。 “那现在怎么办,怕是很快,坛子中的厉鬼就会出来了吧”他苦笑着,望向了同样一筹莫展的老板娘。 “不对,这件事里面有蹊跷。”唐月绯突然摇起了头,纷乱的思绪盘旋在她的脑中,像是突然的灵感乍现一样令她整个人一阵激灵。 “什么意思” “坛子对何风的呼唤你听见了么” “听见了,她叫他老公,但是那又怎样”陆城点头。 “坛子里面的不是秦雪怡。何风也对我们说了谎话。”唐月绯笃定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 “从一开始,何风就在对我们声称死去的秦雪怡是他的妻子,但是秦雪怡是死在什么时候”唐月绯问。 “大一大二十年前总归是大学时期吧。” “十年前的何风是20岁,而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3,你觉得他和秦雪怡有可能结婚么” “你是说”陆城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这一串联想背后的惊悚让他不寒而栗 “对,”唐月绯点头,眼神中带着的是同样的惊恐,“秦雪怡不可能和何风结婚,自然也不可能叫他老公。同样,何风根本就没有什么已故的亡妻,这十年来他所谓的忠诚、孤寂,以及父母双双离去后的悲哀,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为什么”陆城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已经绷大了,“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呵呵,”唐月绯复杂的笑了笑,“如你所见,我们的客人,其实是个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病人啊。” “你的意思是其实这一切全都是他幻想出来的是么” “全部幻想不敢说,但是要说这段经历里面的一点幻想的成分都没有,我不信。”说着,唐月绯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你要干什么”陆城问。 “我要确信一点。”一边等待着电脑开机,唐月绯一边取出了手机快速编写了一条短信并发送了出去。“那就是十年前,真的死过一个叫秦雪怡的人。” 这句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陆城仅有的心理防线。 唐月绯假设太过胆大,推理出来的结果也太过可怕。 原来是这样的么原来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秦雪怡的人曾死于火灾么 这样一来全部都解释的通了正确的寝室号,却没有任何的灵能反应,没有残魂,鬼瞳咒术也没有作用 当然没用了,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死过人。 陆城突然想笑,想笑这个世界的疯狂,笑自己的愚蠢。 当长久以来奉为真理的东西一瞬间被推翻的干干净净,原有的精神高台上,剩下的大概就是警惕一切的无尽空虚。 很快,随着qq上的一声提示,一份文件通过远程传输送到了唐月绯电脑中。 “这是什么”陆城问。 “我托我的朋友帮我直接窃取了十到六年前s大学所有毕业生的名单。”唐月绯回答,同时,一份表格文件也在电脑上打开。唐月绯笑了笑,她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不已。 一番关键词索引后,那个最关键的名字终于如期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秦雪怡。 s大学的毕业名单上有秦雪怡。呵呵,真有趣。 “她真的没死。”陆城的表情凝固了。 “对,”印证了猜想的唐月绯忍不住想要歇斯底里的大笑,“果然是这样。那个坛中怨灵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秦雪怡,真正的秦雪怡已经在八年前顺利毕业了,又怎么可能成为什么厉鬼呢” 陆城摇了摇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消息,要听么”半晌,唐月绯突然转过了头,把盯着电脑屏幕的目光转向了陆城。 “说。”陆城扶上了桌子。 “十到六年前的毕业名单上,没有何风。”唐月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仿佛要说尽这一刻无尽黑暗中的所有恐怖。 陆城手上的鲜血已经随着衣物的包裹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的陨落。 人,鬼。 生,死。 确有其事的火灾,毫无头绪的因果。陆城清楚的记得,那份无法作假的个人资料上,何风的本科填的是s大学。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忙活了大半天的他突然茫然了。 “你想说什么”恐惧尽头,大概剩下的就是冷静。 “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个信息能反馈的问题并不唯一,可能性仍然有很多。”唐月绯转了转椅子,似乎是想缓解一下现场的氛围,她恬淡一笑,“比如说这位可能患有精神疾病的学生中途因为治疗而休学,或者说因为学校内的打架斗殴而被开除,最次的就是朋友给我的这份名单本身就存在遗漏不全,这些情况都可能导致毕业名单上没有何风的名字。但是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接下来我们调查的重点,恐怕得集中在我们这位客人的身上了” “好。”陆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疲倦跟着坐了下来。 封魔坛已经离开了他们的手中,无形中,时间已经领先了他们一大步。陆城毫不怀疑,此时此刻,坛里来历不明的鬼物可能已经逃出了生天。它为什么会缠上何风,它的目的又是什么,两人对此一无所知。唯一确信的是,那个家伙绝非善类。 坐以待毙的过程是可怕的。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唐月绯终于还是不得不动用了她在整个s市内最大的人脉身居高位背景雄厚的张公子,为的就是查清楚有关何风的一切。居所,工作,学历,人际圈。凡有记载,无所遗漏。 与此同时,两人也特地利用下午的时间去造访了一位早该想到的人。秦雪怡。 既然这位贯穿故事始终的女主人公并未逝世,那么拜访她,就有着绝对的必要。 岁月静好,红色的法拉利载着并无闲适之心的两人追逐着时光,也追逐着往事。对于手眼通天的张公子来说,要调查到一个名牌大学生的毕业后动向也许实在不算什么难事,cbd边缘很不起眼的一间民房,没有人会想到一段纠缠十年的情欢就是从这里开始。 开门的是个年近三十的成熟女性,典型的都市白领。时光并未在这位都市女人的身上留下太多刮痕,纵使年华老去,看她如今的气质,却依然能够依稀看见十年前青春校园里那段令人魂牵梦萦的风姿。 “您好”唐月绯微笑着打着招呼。 “你好。”门内的人有些局促,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对突然造访的陌生人依然是这样的紧张不安,那么退回十年以前,这样一个女孩该是有多么的拘谨内向陆城心想。 第八十八章 秦雪怡 午后的阳光正好,陆城和唐月绯静静的坐在秦雪怡家的阳台中,面前是玻璃制的下午茶餐桌,桌子上是冒着腾腾热气的红茶。秦雪怡坐在他们的对面,戴着秘书特有的那种蝴蝶框眼镜,凸显气质之余,更显几分职场女性的诱惑。 她的皮肤很白皙,像是那种常年生活在空调间内,而不怎么见阳光的类型,黑色笔挺的制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很合身,也很年轻,不用回到十年以前,即便是现在,她也是个少有的大美人。可能是职场习惯,即便是在没有工作的午后,她也一样选择了这么一身正式的装扮。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运气,在此之前,唐月绯从来没想过这位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秦雪怡会是张凌端家合作企业某位经理的私人秘书。她轻轻地抿了一口红茶,在感慨世界太小的同时,也庆幸了自己的好运。 “张总说二位找我来有点私事,请问有什么能帮忙的么”静坐稍许后,秦雪怡问道。 “没什么,我们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老板娘放下了茶杯,拿出了正经面客时的状态。 “谁”这位场面未曾离开职场的小秘书大概实在想不清楚,会是什么样的人,需要由自己介绍给这两位张总的朋友。 “何风。”陆城接过话茬回答。 秦雪怡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一下。 她笑了笑,“你们问这个人干嘛” “说了是私事嘛,自然得问一点私人的问题咯。”唐月绯也笑了笑,“这件事对我们挺重要,所以希望秦小姐如果知道什么的话,可以对我们无所隐瞒。” “呵呵,”秦雪怡摇了摇头,“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提他干嘛我也不瞒你们,我确实认识一个叫何风的人,那是我的大学同学。” “没错了。”陆城点头,心说错不了,应该就是那个人,“你们是情侣对么” “情侣”正在喝茶的秦雪怡突然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有女朋友好么我们算得上哪门子情侣” 明明是一句否认的话,在场的两个人却分明听出了言语中微弱但不可忽视的落寞。 她话里的意思是“他不是有女朋友么其实我根本什么也不算吧。” “你们相处过吧”唐月绯的手指轻抚过白瓷茶杯的杯沿,有意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告诉我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好么” “他没什么好说的吧,认真呆板才华横溢年轻时应该算得上有点小帅气吧。” 陆城心说现在的他已经老的像是四五十岁了呵呵。 “但是他一直深爱着你。”他摇了摇头,最后话到嘴边,剩下的就只有这几个字。 “是么真的看不出来啊。”秦雪怡冷笑。杯中红茶婉转,一如当年岁月青葱。 故事真的发生在十年前,两人同校,又是同班。 女的是校花,男的却只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得学生。但是一向高傲的她却本能的觉得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不管是他不经意表现出的才华,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时的心无旁骛。 终于在一次班级组织的活动中,两个身处平行世界的人有了人生第一次的相交。交际舞课上男女生之间的抽签分组,百分之一的概率,让他们签上了彼此的手。有些心怀妒忌的男生明显就不平衡了,一个劲儿的在旁边起哄,说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心里寻思的无非就是一向高冷的女神能给这个路人甲一点拒之门外的颜色。 秦雪怡咳嗽了两声,想掩饰内心的尴尬,却不知人群中谁恶作剧的推了一把,整个人便毫无征兆的倒在了何风的怀中。画面像是静止,所有的吵闹声瞬间消失,耳畔仅有的,是这个男生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原来这样一个一丝不苟的人,也会有脸红的一天。秦雪怡笑着想,脸已经烫成了一片红云。 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没有人知道,这是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她仍旧做着她的高冷校花,他也继续忙着学业社团。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其实在背后已是如胶似漆你侬我侬。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正牌女朋友的出现。 秦雪怡是真的不知道原来何风在对自己许下山盟海誓的同时,也在跟校长的女儿谈恋爱。 一张同学间流传的照片,一个大胆女生的公开自述,就这样,关于“穷小子傍上校长千金”的传闻就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校园。 “你是在和她谈恋爱对么” 那一夜,秦雪怡的目光很冷,冷得像是细细的冰凌,触之即碎。 “对。”他点点头,没看她的眼睛。 “好啊,那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是吧”她自嘲的笑笑,孤单的身影憔悴了整个校园。 说到这里,秦雪怡摇了摇头,苦笑着饮尽了杯中的茶,仿佛那是陈年的烈酒,一杯穿肠而过,往年的幼稚心酸,俱随之烟消云散。 陆城皱了皱眉。 是这样的么 不,当然不是。何风对秦雪怡的爱,可以用生命来证明。所谓的绝情寡义,大概只是故事里女主人公的不愿回头,从而错过了男主眼角的泪水。 “你们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么”唐月绯问。 “形同陌路了吧,他既然是那样的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秦雪怡笑笑,“可笑的是也许是上天也看不过去,没过多久,那位校长的千金就不幸身亡了。” “等等身亡什么意思” “十年前s大的火患,你们去查的话应该可以查到这件事。”秦雪怡毫不避讳的解答了这个问题。 “原来十年前的火灾中死的人是那个校长的千金么”陆城望着唐月绯,两个人的眼神中写满了同样的惊讶。 “对。”秦雪怡点头,“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一个寝室间的庆生,蜡烛的火星点燃了床帘,然后酿成的火灾惨案。因为死的人是校长的女儿,所以整个学校的人对此都是讳莫如深,鉴于当时s大的影响力,消息封锁得也很死,知道实情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陆城心说难怪s大学的那帮工作人员一听说这件事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原来是这个原因。“那何风呢校长的女儿死了,他就没有来找你复合”他问。 “他”秦雪怡的眼神中泛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意,“心上人都已经死了,他当然是跟着一起殉情咯。” 一瞬间,陆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起来。 “殉情是什么意思”与他同样反应的唐月绯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但是相比之下,至少还保留了说话的能力。 “就是一起死呗,当年的火灾死得可不是一个人。身为男友,女朋友的生日他当然得去。尽管当时的男女宿舍间管理很严,但是毕竟是校长的女儿,宿管多少得给点特权,就这样,一个寝室的其他人没死,唯独是他们俩到是双双殉情。呵呵,真是浪漫的死法啊。”明明是一句枉顾死者的风凉话,在秦雪怡的口中,却透着深深的感伤。想必在接到这个噩耗的那一刹那,她的内心也狠狠地抽搐了一阵。 但是这份潜藏的感情却并没有引起陆城和唐月绯任何的共鸣。他们的神色,早在听到“殉情”那两个字的刹那,就已经凝固成了一块石灰岩。 何风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么 呵呵。怎么可能他明明还垂头丧气的走到事务所里来,说自己生无可恋,但求成全。 陆城看了看小臂上的包扎好的刀伤,像是生怕下一刻,这个关于一个活人前不久还存在的唯一证明,就会在听到真相后无情消失。 这就是十到六年前的毕业名单上没有何风的原因么 追查了那么久,原来整个生意的雇主才是最大的亡魂 何风已经死了,何风已经死了,何风已经死了 尽管在听唐月绯说起毕业名单上查无此人只是陆城就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真正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心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强烈震撼。 “二位”注意到了两人神情的变化,秦雪怡关切的问道,“你们还在听么” “哦”唐月绯最先回过了神来,“在听”她微笑,“我想问,秦小姐你真的确定何风他已经于十年前的那场火灾中身亡了么” “我说过,为了避免恐慌,消息封锁的很死。”秦雪怡摇了摇头,“我听到的,无非也只是传闻而已。但是恐怕事实也就是这样子了,因为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除了殉情,大概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行,我知道了。”老板娘点了点头,“那么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 “不碍事的,反正这个下午我本来也没什么工作。”秦雪怡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们就告辞了。”唐月绯站起了身,委婉的鞠了一躬,“谢谢招待。” “不客气。” 两人一边在客套着道别,陆城也略感无力地转过了头。 他在思考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鬼怪,人类,原来一切都是说不清的。 “我们该怎么办”他用眼神询问着老板娘,希望得到一个能使内心平静的答复。 后者朝他望了一眼,摇头不语。 哇谢谢小狂毛的八元大红包谢谢非常感谢 第八十九章 故事是个圈 “何风没有死。”唐月绯一边用手指在键盘间来回敲击,一边淡淡地对陆城说。 时间,下午17:18,地点,长安街221号灵异事务所。 “是么”陆城从热水机旁的桌子上端过了两桶泡面,一桶推到了唐月绯的跟前,一桶捧在手中,迎着腾腾的热气放下了叉子。“你怎么知道” “我托张凌端调查的资料到了。”她回到,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泡面桶,白了一眼陆城后自己走向一旁的桌子拿起了冲完开水后就被遗落的餐叉。 “上面怎么说”陆城撇撇嘴,“哧溜”一声将满满当当一叉子的面吸入了口中,含糊不清的问道。 “十年前的那场火患确实只死了一个人,报纸上的报道并没有出错,只是在那场事故中,何风因为吸食了过多的浓烟和室内用品遇火燃烧后产生的有毒气体,神经中枢受到了损伤,自此变成了植物人。” “所以他才没能顺利毕业,秦雪怡也没有再看见过他” “没错,这么解释就完全合情合理了。”唐月绯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意思是十年后的今天,那个昏睡已久的植物人苏醒了,并且记忆上还出现了问题,跑来我们事务所下了委托”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无疑,但是老实说不一定。”唐月绯挑了一叉子泡面,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散去了开水浸泡后的高温。 “什么不一定” “秦雪怡没说之前我还没想那么多,但是经她这么一提醒,我却越发觉得何风有些可疑。我想说的是,也许前来向我们下单委托的,真的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人。” “什么意思元神出窍”陆城一边吃着面,一边无节制地开着脑洞。古时有魏征梦中斩泾河龙王,没想到变成植物人的何风也可以。 “听说过回光返照没”老板娘问,将面送入了口中。 “听说过,是指人临死之前会特别有精神是么” “不全对,人死之前,是精神与间联系最弱的一刻,那段时间是人的一生中最有意思的时间段之一,当不老不死的灵魂游离于之外,很多不曾有的感觉都会被触发,所谓的莫名变精神,只是其中的表现方式之一。” “那么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我想说的是人在临死之前是可以灵魂出窍,未死先化鬼的。”唐月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长。“植物人哪有那么容易醒你以为你是在看韩剧男主角随随便便剧情需要就醒了现实生活中,一旦变成植物人,醒来无恙的概率就是无限接近于零” “你是在说”领会到了唐月绯的意思,陆城举着叉子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 “对。”老板娘点了点头,一脸的沧桑历尽,她淡淡地笑了两声,看不出来是对世人的嘲讽,还是对世事的感慨,“何风的大限已经将至了。这是唯一的解释。” “可是”陆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只剩一句叹息。 “没什么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在植物人状态下活了十年,我想他的意识一直都是清楚的,只不过不愿接受现实,这些年里的他,一直是活在自己的梦中。”老板娘摇了摇头,述说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颓然,“我想这十年来,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也就只有他的父母了。但是如他所言,双亲已逝。我想这一切他都知道,只是躺在病床上,不能动,不能说,甚至不能哭。” 陆城又想起那天初见何风时他那段惨淡的说辞。 “十年了,我的父母双双离去,身边的朋友各自成家立业,而我孑然一身,虽然每天打工,日子却过得并不宽裕。用忙碌而辛劳的工作来填满一天的生活,每天沾到枕头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呼大睡。我没有梦境,也没有梦想。孤独的活在这座城市,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这就是一个活死人的十年么。 现在父母老去,连最后两个关心他的人都不在了,这样的人,果然是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啊。 “父母死了,自然不会有人再来照顾他。”唐月绯接着说,“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再撑下去。身体每况愈下,精神状态也渐渐恶化,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吧,他孑然一身。于是,那个一直被束缚在躯体中的灵魂走了出来,像是十年以来未曾倒下。他拼命的奔跑,只是为了抓住那个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光芒。” “那个坛子” “那是秦雪怡的残影,是他活下去的最后支柱。”唐月绯淡淡地说,面无表情,“现在你明白那天为什么他会那么疯狂了么对我们来说那只是一个封印了厉鬼的酒坛,但是对他来说,那是十年心酸后最后的生命意义。因为在他心中,那就是秦雪怡。”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开始飘向了远方,像是人来人往的校园过往,白色校服马尾飘荡的身影微笑着驻足张望。“其实这十年来,他一直是活在那片只有他和秦雪怡二人的故土青春,往事流年里,旧人仍在,少年未老。” 陆城砸了咂舌。“这段词儿不错,从哪抄来的” “那个啥,我最近刚看了两本青春向的二流小说,写的挺好。”唐月绯耸耸肩,一片坦然。 “我差点被你说得想哭。”陆城笑了笑。大概只有真正从青春里走来的人,才能稍稍体会这一份孤独后的心酸。“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故事线我们都已经摸得差不多了,那个坛中的鬼物又是谁” “还能有谁”唐月绯哼了哼鼻子,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泡面桶,“故事里不是还有一位女二没有正面出场么” “你是说那位校长的千金”陆城睁大了眼睛,差点没把手里的叉子飞出去。 “不然呢除了这个人,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心甘情愿以秦雪怡的身份活在他的身边。这样想来,大概都是执念颇深之人吧。” 陆城点了点头,有些哭笑不得。 的确,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这段故事够传奇的了,三个人,写了十年。”他放下了泡面桶,这个傍晚,大概叹完了前半生的气。 “还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要不要听”老板娘挑了挑眉,明显的意犹未尽。 “什么”陆城的心头渐渐升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你知道何风变成植物人以后是在哪家医院展开的治疗么”唐月绯凑近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 “该不会”陆城摇了摇头,整个人开始本能地后退。从唐月绯那个眼神瞥到他开始,那个不好的猜想就已经浮现在了他的脑中,直到现在听见“医院”这两个字,那股阴影彻底从记忆深渊中爬了出来,雄踞了他颅内的每一条神经。 “安宁医院”他几乎是捂着眼睛说出了这句话,这四个字里面隐藏的恐怖太深,不怕生活路难走,最怕生活是个圈 唐月绯点了点头,用怜悯的表情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才是真正的无限恐怖。 下一秒,前方的黑暗里永远隐藏着你做梦也不想遇见的想不到。 “呵呵,”陆城干笑了两声,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是惊讶于自己的推理能力,还是对这样的情节发展表示无力吐槽。 “别挣扎了,吃好了没”老板娘瞥了一眼他摆在桌子上只剩汤水的泡面桶。 “干嘛” “吃完了干活呀” 陆城看了一下时间,“你该不会是打算入夜以后再去一趟那个鬼医院吧”他叫了起来。 “当然啊,你以为你逃得掉么”唐月绯微笑,“上午何风已经从我们的手中抢走了封魔坛,到了晚上,是时候让我们把弄丢的东西找回来了。” “行。”陆城微微竖了竖中指,表达了一下对老板娘安排工作的满意,然后背着万斤重担般沉沉地站起了身,“谁让咱是天生的劳苦命,这差事我认” “其实这事也是因我们而起。”唐月绯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陆城诧异道。 “还记得何风说过的话么那个女鬼是这几天突然出现的。我算了一下,大概正好是几天前我们诛杀那个妖魔院长解放整个鬼院的时间吧。”她笑笑。 “什么意思” “那间医院本来是被诅咒的医院,妖物的存在在使内部的人饱受患难的同时,某种程度上也在另一方面阻隔了其他鬼怪的入侵。”唐月绯说,“因为我们的出手,校长女儿的亡魂才有了这个机会,化身成秦雪怡接近了长期住院的植物人何风。换句话来说,这单生意的起源其实是我们一手造成的。” “原来如此。”陆城点点头。“我吃完了,你呢” “我也吃完了,”唐月绯吃掉了叉子上的最后一口,放下了整个泡面碗,“走吧,最后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那么我想,这件事也该是时候了结了。有把握么” “有”陆城自信地一笑,“别忘了我可是战无不胜的冥君。” “喵呜”一旁啃着鱼干的黑猫年大人撇了撇嘴,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第九十章 画皮 夜,渐无声息。 风中衣襟纷乱,把脸藏在黑暗里的两人静伫在安宁医院门诊部楼顶高高的红色十字后,以居高临下之态观看着局中一切,如博弈双方,观棋不语。 烛火灭,高歌起。 随风摇曳的白色身影跳动的火苗般闪烁不定,她舞动的身姿来回穿行,在这安静无人的病房走廊中,回荡不绝的低语,像是幽府地底冤魂的抽泣。 “看样子里面的朋友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我们了。”唐月绯笑笑,转动车钥匙在医院门口停下了车。 “你怎么知道”陆城问。 “听。”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指了指耳朵,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风中真的有歌。 “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 “委屈心情有月知, “相逢不易分离易, “弃妇如今悔恨迟, “君忆否当日凤凰欣比趣, “又记否续负恩情过别枝, “又情否旧爱已无身宿处, “又念否有娘无父一孤儿, “猜君呀, “你又可知否我久病成痨疾, “不久会为你伤心死” 说是歌,倒不如说是戏,因为戏腔的高调婉转,整首曲子的风格都是一阵令人胆寒的毛骨悚然。陆城龇了龇牙,不用老板娘提醒也自觉地召出了黑龙剑。 毫无疑问坛子里的女鬼已经出逃了,而且不出意外,但从这医院里的灵能场来看,今晚的凶险只怕比起当日的妖物院长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人美之歌,听过没”老板娘冷冷的说,夜里孤高的风把她的脸蛋渲染成了冰霜的颜色。 “没,什么来头” “当年很火的一部港台恐怖电影,山村老尸,这你都没看过”唐月绯皱了皱眉。 “哦”陆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听说过但是我胆小,没看。和这楚人美之歌有什么关系” “第一部的故事说的就是一名叫楚人美的粤剧名伶的亡魂,她的丈夫为了达到抛妻与富家千金结合的目的,设局通奸害死妻子,让妻子被人乱石打死,更抛尸荒山。死后亡魂不散化为厉鬼,这首楚人美之歌就是出场时的戏声配乐。”老板娘解释。 “卧槽但是这里可是医院,这首歌的出现是不是有点太穿越了”陆城哭笑不得。 “并不。”唐月绯冷笑着摇了摇头,“这首歌说的是楚人美,同时也是那个校长千金自己。她爱的是何风,但是在她的角度看来,何风也确实负了她,这个男人相隔十年以后心里想的仍然是那个秦雪怡,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悲哀恐怕也就莫过如此。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你又可知否我久病成痨疾,不久会为你伤心死,呵呵,说得真的不是她么我说过,何风大限将至了。如果我没猜错,他的死期,应该就是今晚。” “额”陆城摇了摇头,心说你们之间的事我果然是不懂,“你有什么想法”他问。 “这首歌的还原度很高,”唐月绯像是答非所问般地说道,“初听时,我几乎还以为这是电影的原声带。能如此凄婉地唱出这里头的悲凉,除了积怨已深,怕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大概就算何风还有阳寿,那个女人也不会放任他留在阳间的吧我们的出手已经给了她警觉,今夜子时,如果她再因为心软没能带何风前往幽都,那么天一亮,势必又会生出无穷变数。那首歌是在唱给何风听,也是在唱给我们听,她在变相告诉我们别生事端。” “为什么” “因为那部电影的结局,是除了真心相爱的两个配角,其他的人包括主角在内,一律死于女鬼手中。”唐月绯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 “行。算她狠。”陆城咽了口唾沫,擦了擦冷汗。 “无怨不成鬼,厉鬼一成,因为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阴灵,所以即便魂往幽都,也是无法往生的,除非是怨气消散,否则永不超生。而在他们看来,想要化解怨气,最简单最直观的方法或许也就是杀死那个只是自己化为怨灵的人。”唐月绯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了住院部大楼,“抓紧时间吧,能不能阻止这件事,就全靠我们了。” “嗯。”陆城点点头,看了一眼正匐在医院外墙墙沿上打瞌睡的黑猫,像是定了定神,跟着唐月绯的步伐走进了曾几何时来过不止一次的大楼。 真正进入楼内的时候,歌声反而模糊了。那尖细的声音开始渐渐淡化,相比于身处院外时的刺耳,已经慢慢转变成跗骨之蛆式的精神折磨。明明已经不再听清歌词中的内容,陆城却分明能感觉到这声音一点一点的植根于自己的脑中,他试着捂上了耳朵,得出的发现却是脑海里回荡的声音一丝未变小。 “别挣扎了,”大概看出了他的想法,唐月绯冷笑着说,“这声音是直接作用于心理的,只要你还有着害怕的情绪,就会无可豁免的产生幻听。这东西就像是一种精神毒素,在医院门口听到歌声的那一刻开始,咱们就已经中毒了。” “对接下来的战斗会有影响么”陆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影响不大,但是拖得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唐月绯想了想,“举个例子,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冷。” 陆城吸了吸鼻子,“有一点,更多的感觉是心里瘆得慌。” “那就对了,精神支配,过不了多久,这种自心底而生恐惧就会是你的体温显著下降,身体机能和状态也会迅速退化。潜移默化的影响,会使真正展开战斗的那一刻,你连朝你的对手拔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没那么夸张吧”陆城被她说的心里发虚,“那这还怎么打打道回府算了啊反正他何风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事,咱何必趟这趟浑水” “呵呵,瞧你那点出息。”唐月绯笑道,“没那么夸张这招也就对付对付普通人了,你我二人的通灵血脉仍在,很大程度上对这类精神系妖术是有抗性的。” 陆城撇撇嘴,除了心底一阵泛潮,没感觉出来一丁点的抗性。 病房的寻找过程很简单。因为整个黑洞洞的住院部,只有一间病房是亮的。 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小习惯:在病人垂死之际,病房里的灯永远是开着的,因为将死的人会怕黑。 同样,身为植物人的何风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那个人就坐在他的床边,白衣白裙,笑靥如花。她的手拂过他苍白的脸颊,亲手,将他鼻孔里插着的氧气管和手臂上输送葡萄糖的针管一一拔出。 “君忆否当日凤凰欣比趣, “又记否续负恩情过别枝, “又情否旧爱已无身宿处, “猜君呀, “你又可知否我久病成痨疾, “不久会为你伤心死” 病床上的那个男人突然微笑着留下了泪,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不想说。 一阵阵的艳红色渐渐爬满了病房的墙壁,白色的日光灯照过去,像是鲜血一样触目惊心。那是泪和血燃起的火焰。地府幽都之中没有光,没有温度,那里只有游动着的苍白和鲜血彼岸花的惊惧。跳动着的红色也如名伶一般在地面墙壁上跳起了摄人心魄的舞蹈,它们扮演的角色是火,地底深处,没有温度,却能灼烧尽一切灵魂的冥火。 时间仿佛回溯到了十年以前。 地点还是那个寝室,窗外是杨柳纷飞的校园。 她靠在他的怀中,在浓烟遮住双眼的大火里哀嚎哭泣。 渐渐地,泪水冲刷过她的面庞,白色无暇的人皮也随之在血红色的冥火中慢慢褪去。她露出了自己本来的脸,那张大火过后如妖似魔的面孔,毁尽半数长短不一的黑发在分钟披散,双瞳中透着的是无尽幽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如果不是濒死一刻的喃喃低语,她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真正的心中所属吧 爱情啊爱情,你该向谁说抱歉 结束吧。她满意的微笑,抱起了病床上的男人,就像是十年前那样,与他相拥火海。生死无法将他们阻隔,正如时光无法将他们拆散。 “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咳嗽声的响起,打破了记忆中的一切。 陆城不紧不慢的推开了门,病房中群蛇舞动般的红色冷焰骤然停止“抱歉”他看了看病床上深情相拥的两人,突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怯生生地问,“我是不是来错时间了” 她冷笑,放下了怀中的何风。 既然有人想陪葬,自己何不成全 陆城身后的女人像是姗姗来迟,又或者故弄玄虚,慢了至少十息的时间才推门而入进入了现场。 “搞什么鬼,都到门口了为什么还停下”唐月绯蹙着眉问。 “那个啥,”陆城挠了挠头,“人家在里头亲热呢,我们是不是在外面等会儿” “哈哈,就她那个样,还亲热”老板娘差点没把眼泪笑出来。 陆城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病床边褪去了人皮伪装的鬼物,顿时差点没把心脏吓得蹦出来。 鬼物冷笑了两声,不紧不慢的重新披上了人皮。片刻之后,又一个“年轻版的秦雪怡”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媚态丛生,目光流转。 “果然是死后生前容貌被毁,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因皮相丑陋,故以人皮作伪装,生的美艳,常出没于已婚男子家中,最喜食不忠易变之花心。”唐月绯微笑,她的目光中寒意渐盛,“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令老道士都感到棘手难缠了,原来是鬼物之上,妖物未满,非鬼非妖,以怨化形的画皮鬼。” 第九十一章 交锋 “这就是传说中的画皮”陆城打量着面前这个亭亭出落素衣白裳的大美人,目光中好是一阵赞叹,“等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画皮不应该是千年狐妖披上人皮么怎么厉鬼也可以么” “你电影看多了吧”唐月绯白了他一眼。“那是后人杜撰好么想想看也知道啊,狐妖到了千年修为完全就可以自己化形了,想变成什么样子那就是一念之间而已,用得着披上一张人皮” 陆城心说你好意思说我电影看多了在医院门口是谁第一时间辨识出女鬼的唱词出自山村老尸的咱俩同一战线上的战友就没什么必要外人面前互相拆台了吧。 “小心了。”虽然台面是照拆不误,但是人家唐月绯毕竟不是危机关头还能斗嘴的意气用事之人,她提醒道,“毕竟是火鬼化身,眼前的角色不会比你先前遇到的差,我劝你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吐槽上面的好。” “呵呵,了解”陆城嘴角微扬,脚尖一跃,持着剑的人已经朝着不远处的鬼物“弹射”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一副寸长利爪架上了陆城的剑锋,在窗外冷冷的月光下,竟毫不费力的就与陆城的黑龙分庭抗礼鬼物微笑,秋波暗转的眼神中隐藏着深深杀意。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不是么为什么还要来自寻死路”她有些无辜地问,动人的姿态楚楚可人,看这般娇羞,倒像是与人受迫般左右为难。 “抱歉啊,病床上躺着的那是我们家的客人,您要走我们不拦,但是行行好放人家一条生路”陆城也不废话,所有的厉鬼都是因执念而起,只要成妖成魔,无一例外都是逻辑可怕只认死理的偏执狂跟这种家伙理论没有意义,大学都没毕业的陆城可不觉得自己有人家佛陀那种舌绽莲花的本事,能光凭嘴上功夫就把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给劝得浪子回头。他的习惯,向来都是生死关头全靠打 先退后进的魔剑滚雷般重斩而下,带着冷兵器时代的宏图伟力一泄如注,在鬼物交错的利爪上留下了绚烂火花 女鬼轻笑着后退,仿佛没有重量一样的飘到了窗边,她捂嘴窃笑,举手投足间都满带名伶戏骨的幽怨风韵,“既然你们执意赶尽杀绝,我自奉陪到底。”说完,如风一般白衣白裙的飘出了窗外。 唐月绯冷笑连连,“入戏太深,人戏不分。果然是痴情所化的画皮鬼。” “何解”陆城问。 “面具戴久了,就会忘了自己本来是谁。你以为她现在还能分得清自己是校长千金还是秦雪怡么”唐月绯答道,“楚人美的唱词她没有用错,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优伶。追上去,记住,决不能在这副皮囊之下将它斩杀,否则后患无穷。一定得先逼她现出原形才能动手” “我知道了”陆城点头,一步跨上了窗台,“孟小离” 他高吼,红色的裙摆随之升上了天空,追逐着女鬼的身影乘风而去,与此同时,陆城也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病房的楼层不高,仅仅只是略高于上次的三楼。有了第一次跳楼经验,这次的降落过程显得很顺利。 他高举着手中的黑龙,一念动,整把魔剑瞬间膨胀成了一副夸张到接近降落伞的体型这种阔刃薄身的状态没能坚持多久,仅仅是瞬息之变。但是空中坠落,哪怕只是01秒的变化,也能起到莫大的缓冲作用吸收了上次那个妖怪院长的力量,此刻的黑龙已经得到了再次增强在一念之间,妖剑的体型已经做到了能随着陆城的心意变化 随着脚底的踏实,地面上发出了轻微的“扑通”一声。 陆城借长剑向地面反撑的力量轻巧的站了起来,天空中两道身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孟小离打不赢女鬼,这是意料之中,尽管身为剑灵,在魔剑得到增强的同时小萝莉的力量也会得到提升,但是究其本源,魔剑的妖力还是来自于剑主陆城,没了妖化后的力量加成,陆城并不认为自己有只身与画皮一战的能力。 所以今天一来,他还带来了最好的金牌打手。 魔剑技光阴瞬华 瞬间出手的十字剑斩,两道纵横交错黑色剑芒带着烈烈风痕划上了天空。眼见高空中的剑灵已经不再有招架之力,尚有对空狙击火力的陆城赶忙提供了支援。与此同时,随着心灵感应的一声令下,一头磅礴到遮蔽夜空的火色巨兽拔地而起,从侧面来看,到酷似神话传说中那只朝天吠月的天狗,气势凶悍,世所罕见。 鬼物没能想到等待她的会是这样的阵仗。 这两个人有些手段她知道,但是她没有预料到他们的手段会是如此层出不穷。因为投鼠忌器而退出病房的决策造就了双方同时有利的战场,然而对比之下敌我实力悬殊一览无遗。 “怕没怕”陆城笑笑,一跃而起踩着年兽的背就爬上了天空。他的表情无比冷酷,剑上的寒光比之更甚。 女鬼笑了。笑得倾城绝世,花枝飘摇。 那凄婉到令人心碎的唱腔又一次飘荡在了整个医院。 “相逢不易分离易,弃妇如今悔恨迟。” 正准备一决胜负的陆城突然间心头一紧,如同被一柄千斤重锤擂在心脏上一样,呼吸、血脉、大脑的供氧,全在同一瞬间濒临了静止 站在年兽背上的他一个酿跄,终于没能站稳,坠落了下来。 鬼物的发难是瞬间完成的。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谁都懂。她要的只是这样一个空当,对于一个积怨数年的厉鬼来说,要在身体反应作用之前杀死一个凡人实在是太过简单。 顺着陆城坠落的轨迹,她的身影接踵而至,白皙的面庞上不带一丝血色,唯有锋芒毕露的利爪上寒气森森。 她在陆城的身旁轻轻掠过,只是轻轻一抬手,便举重若轻的扼住他的咽喉将他的整个人提悬在了半空。看着眼神还略带空洞的将死之人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丹唇为启的她以空闲的另一只手掩面而笑。 “我说过,你们执意插手,也怪不得我手下无情。” “是么你最好考虑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吧”唐月绯冷笑的声音从窗口处传来。女鬼循声转过了头,却看见那个女人斜靠在窗台上,怀中扶着本应躺在病床上等死的何风。 “你在干什么”她前一刻还温柔细腻的嗓音在下一秒突然变得粗犷而可怖,声嘶力竭间,哪里还有半点名伶该有的天籁之嗓。 “没干什么咯,”唐月绯似笑非笑的耸耸肩,“你掐着我男人的脖子,我当然得在你男人身上找回来咯啧啧啧,这可是三楼啊,你说我帮他调整个姿势,头朝下这么轻轻一推,十年未死的他还能有多少概率生还”说着,她还特地做了个放开手的动作,顿时何风的整个身子就失去了平衡,在风中摇摇欲坠。 这种情况哪里还需要什么摆好姿势轻轻一推只要她一放手,身体横在窗台上的何风就会乘风而起,然后轰然坠地 “哼,女人,你以为这样可以吓到我么”鬼物笑了,“我本来就是来带他去死的,你要帮我这个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快啊我求你把他推下去” “哦是么”唐月绯也笑了,“你确定不过没关系,事先声明,我可是无所谓呀反正推不推他下楼也就是我一个念头的事儿,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又没什么损失你还不懂么我送不送他去死可不是帮不帮你的区别,而是看我一时的心情而已。反正我有的是办法洗清嫌疑制造不在场证明,死了一个植物人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影响。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帮你一把啊”她仿佛吃准了眼前这个鬼物的心思,也不做实际行动,光是这一番话,就已经让对方毫无血色的脸上好一阵青红。 “你敢。”半空中的画皮鬼终于松口了。此时的她也不再做什么伪装的笑容,而是摊开场面地露出了冰冷的獠牙,“你可以试试,如果你不想你的男人现在就身首分离的话。” “呵呵,”唐月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冷了下来,“怎么你不是先前还很希望他死么现在我要送他一程,你反倒不乐意了”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说着,鬼物架在陆城脖子上的手又更添了几分力道。感受到这一力量变化的陆城一阵猛烈的挣扎,但是却无济于事,逐渐落回地面的年兽咬着牙低声嘶吼,它在说有本事你就再动他一下试试。 “这个男人,只能由我亲手杀死。”鬼物看着唐月绯,嘴咧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他欠了我十年,这份债,怎能由他人替我追回”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唐月绯倒像是一点也不在乎陆城安慰,毫无顾忌地触动着女鬼的逆鳞,“真的是这样的么你是真的想亲手杀死他,还是舍不得在我们介入这件事之前你已经跟他相处了好几天了不是么要动手,你有的是时间动手。” “那是我为了看看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爱这个女人,”她面如寒霜地指了指自己的这副皮囊,然后褪尽了身体外围覆盖的人皮,露出了面具下被大火烧毁的真容,“这样做,是为了让我对他的恨意更深。” “不爱,何来的恨。”唐月绯像是嘲笑般的看了她一眼,“作为一个画皮鬼你不合格知道么,你带着真感情去报复所爱的人,最终的结果只是让自己伤的更深。” “你住嘴你是真的不想让你的男人活了么”女鬼咆哮着,用力掐向了陆城的咽喉 但是她手上不断叠加的力量突然停住了。 “颖儿。” 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了她的耳畔。她抬起了头,看到窗台上那个苍白衰老但依然微笑的身影冲她挥手,狰狞恐怖的面孔突然间潸然泪下。 何风醒了。 又一卷要完结了,啧啧,转眼间这本小说都快一百章了。朋友们,问一句,假设我要上架,你们会介意么每个月不多,就27元,如果包月的话还更便宜问问大家的意见。 第九十二章 尾声 “颖儿,是我。”何风笑着,他枯瘦的脸上显得很苍白,此时此刻这一声呼唤却依旧不减话中和风般的温暖。 女鬼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她正欲用力的手就那么定在了半空中,转眼间,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这幅面目得可怖,立刻用另一只手上长长的袖子遮住了自己血迹斑驳的脸,生怕被人窥见半分她已经褪下了秦雪怡的人皮伪装。时隔多年,无论是生死与否人鬼殊途,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没有一个女孩会愿意被看到自己最丑陋的样子。 但是她另一只手中的陆城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扑腾,只有一只手遮掩的她又哪里能遮完这庐山全貌何风笑吟吟的看着她,看着这个即便化身厉鬼也一样单纯痴傻的女孩,温柔的目光又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颖儿,为什么不回答我”他问。 “你你闭上眼睛”女鬼近乎偏执的喊了起来,柔弱的声音中夹杂着泪腔,经年积累下来的软弱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殆尽。她用袖子遮住了脸,正在她面前的陆城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在哭,这个泯灭人性一心复仇的女鬼居然在哭。 “为什么你还是颖儿,我还是何风,你已成鬼,我也同样不久于人世。我们快见面了不是么还有什么好避讳”何风说。 “你不害怕我的样子么” 何风摇了摇头,“不怕。” 一旁的唐月绯摇着头冷笑,“今日荒冢中无名枯骨,曾是谁家青春笑颜。有道是红颜白骨,这话倒是不假。”她双手环抱胸前,来回踱步着打量多年后相逢的两人,目光中带着戏谑,也带着同情。 一个十年来活在梦中,一个却忘记了曾经梦想只想复仇。 这一刻,梦中人清醒,枉死者放下执念。唐月绯知道,何风的大限是真的到了。 他的身体早已濒临崩溃边缘,女鬼又强行拔下了他的输液管和氧气输送,这一刻的突然清醒,除了回光返照,别无解释。 真可笑,一个以为自己爱,一个以为自己恨,相互之间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对方十年,到头来相见,却也是这样一个德行。 “好,总算是在你临死之前让我们见上一面了,我很满足。”女鬼说,略带哽咽。他们早就见过了,但是在此之前她的出现一直是以秦雪怡的身份。这一刻面具扯下,她才是她自己。 这一刻她突然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了那个初阳正暖的午后,话剧社里的匆匆一瞥。那个人抱着厚厚的剧本,看了一眼带着白色艺人面具的她。他说多多指教,她高傲的一摆首没有理会。旁人说校长的女儿果然是面子大,他却挠了挠头,大概是觉得我一个新人直接跟社团里漂亮的女学姐打招呼太唐突了吧。听到这话,她猛地摘下了白色的面具,清纯美丽的脸蛋惊艳了整个舞台,也经验了那个一看就没交过女朋友的男生。 “油嘴滑舌”她吐了吐舌头。 过去的时光真好啊。 她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像是已经忘却了插入胸口的黑色长剑,以及心口处那源源不断如泪水泉涌的黑血。 “你想说什么”何风问。 “我想问,你爱过我么”她一字一顿的说,像是期盼着一个无比真挚的回答。 何风点了点头,“当然。你和小雪都是好女孩儿。”他顿了顿,话语中泛起了一丝苦涩,“我只想说对不起,因为我,居然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好,有你这个答案就够了。”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之敞亮,像是心中淤积多年的心结一朝解开,“老实说我本来还准备就这么带你一起去死呢,你知道你多蠢么那个女人已经成家立室,孩子都上小学了,你却还对他念念不忘,十年来从未变心,就连做梦喊的都是她的名字。哈哈,真可笑。这些天来和她相处的愉快么,让你们一起在梦境中身赴黄泉,我自己也觉得挺好。但是谁能想到你这个家伙运气那么好,居然还能在生死关头醒了过来,看来果然是命不该绝,这条寂寞的黄泉路,注定是只能我一个人走了。” “别那么想,”何风也跟着笑了起来,“父母都走了,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么我欠你的,不会不还,大限将至,这条路,有我陪你走。” “不。”女鬼的声音冷了,“好好活下去。” 她一点一点放下了遮住面庞的长袖,露出了自己狰狞恐怖爬满血痕的脸,也露出胸口那把浸染了层层鲜血的黑色古剑,剑的那头是被她掐住脖子架在半空中的人,算上一臂的长度,刚好足够把剑完整送入她的胸膛。 她已经褪去人皮了,这就是最好的击杀时机。 “对不起。”陆城埋着头,低声说。 她没有回答,不说宽恕或是责怪,只是微笑。 白色的身影在空中如落英般坠落,意识清醒前的最后一眼,是窗台上惊慌失措的少年如昨。 “不”何风狂吼着,不经任何思考的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他们间的距离像是跨越了时空,画面仿佛定格,在他的眼中,仿佛自己上前一伸手,那个人就会落入自己的怀中。 但是现实毕竟不是电影的艺术镜头。他跳下去,不会接到任何东西,迎接他的只能是医院楼下比月光更冰冷的水泥地面。 炽热的雪流到了月色凝结成的霜上,一人一鬼,两个朝着彼此的方向相互张望。 陆城站起了身,咬着牙拔出了鬼物胸口的黑龙,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眼中也有泪花,下意识的用手背一抹,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原来看不清,只是因为今晚的月色朦胧。 唐月绯飞快的冲下了楼,她赶到何风的尸体旁时,女鬼的亡魂已经消散在了朦胧的月光中。而陆城正呆呆的站在那里,盯着手中的剑出神。 “我是不是错了”他问。 “没有。”唐月绯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这么回答。 “被黑龙所杀的亡魂无法往生,没了这个女人的陪伴,这条路上的何风会很寂寞吧”他仍旧盯着手中的剑,仿佛那上面还有着未干的血迹。 “也许吧。”唐月绯也仰头看起了天,“黄泉路上无故人。你以为半鬼半妖的画皮真的还有机会往生么就算你不杀她,她也没办法陪大限已至的何风走完这条路的。” “我只是在想我们究竟为他们做了什么,推动了他们彼此的消亡还是干扰了他们的自我恩怨” “至少他们在最后一刻彼此坦诚相待了。”唐月绯笑笑,像是也想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记得鬼物临死前的笑声,我想那就是最好的答案。”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老板娘。”陆城笑了笑。一旁的年兽眼看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也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变回了人畜无害的小猫。 陆城的手抚摸过猫皮,摇头微笑。 “结束了。”他说,有些疲倦,有些自嘲。 “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唐月绯冷笑着突然说。 “嗯”陆城转过了头,目带不解。 老板娘的目光突然扫向了不远处头破血流的何风,眼神中的寒意可以令时间凝结。 “在此之前何风一直是植物人对么” “对怎么了有问题么”陆城怔怔的回答。 “还记得老道士对我们的说辞他说他遇见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觉察出了他不对劲,一路尾随潜入他家中,正好撞见了鬼物吸食阳气,这才出手,还因此受了点小伤。” 陆城的目光凝固了。 一阵冰凉从他的脚底一路爬上了脊背,各种各样的恐惧如白蚁噬咬般啃食着他的神经。 “你的意思是老道士骗了我们” “不,不可能。”唐月绯摇头,“林前辈没有必要骗我们,植物人的何风也不可能把在集市上出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另有其人假装成了何风,把林前辈带到了画皮鬼的面前。”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陆城失声叫道。 “为了我们。”唐月绯冷冷的说。 “我们” “为了让我们介入这件事情中。他先是让老道士出手,再通过何风的灵魂出窍让我们接单,还记得那个把莫小妍的病例放到我桌上的黑衣男人么呵呵,这两次的事件,想必都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吧” “说得好”有鼓掌声从两人上方传来。医院大楼顶端的巨大红色十字后,有黑色的斗篷身影成双。 “鬼瞳唐家的长女,果然聪慧过人。”其中一个说道,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谢谢夸奖。”唐月绯微笑,冲先前鼓掌的男人说道,“我该称呼您什么私闯别人民宅的目无法纪者还是李强李医师” “呵呵,你该叫我大人”那个人笑说,摘下了遮住整个脸的斗篷,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光弥散在了空中,见势不对的陆城急忙护住了身后的老板娘,然而终究反应有限,没能第一时间护得周全。 “你们是谁”他冷冷的问,抬手扶住了昏倒的唐月绯。地面的黑猫年兽见状,也一声嘶吼化为了升高两米多红色巨兽,低吼着弓起了身躯。 一男一女相视一笑,“不必惊慌,这个鬼瞳女子没什么危险,只是有些话不足为外人道,需要让她昏睡一会避人耳目而已。” “外人”陆城一边警惕的把唐月绯放到了年兽的背上,一边握紧黑龙摆出了戒备之态,“有点意思了,你们想说什么” 朋友们我怕我忍不住上架怎么办我们一百章以后再上架好不好每个月只有2块7,真的不贵啊 第九十三章 试金 “我们是”斗篷男刚欲开口表明身份,就被旁边的女人做手势予以了制止。她把手横在了斗篷男的身前,摇了摇头。 “在告诉他一切之前,不觉得我们应该先试试成色么” “有道理。”男人笑笑,像是很容易理解女人的想法,朝着陆城松了松紧绷的手腕,“你们猜的没错,这两次的事件的确都是我们对你们的考验,确切的来说,是对你一个人的考验。” “是么那倒是承蒙错爱了啊。”陆城冷笑,对方在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对面的两个人。 男的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看他的样子,和先前的李强李医师以及在唐月绯家中摄像头里出现的黑衣男子都是同一个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初见时的李强显得比较老,而录像里的人又比较成熟,再结合之前老道士所描述的“头发半白”,这个人应该是曾以不同的年龄面目示人,应该是有得一手好化妆术。 他旁边的女人也很年轻,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清秀的外貌比起唐月绯来也是不遑多让。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她的身上,智慧与成熟的光芒像是得到了协调地诠释,非要形容,那就是老板娘和千魇无常的结合体。 “所以呢你们想做什么”陆城问,冷冷的目光不时扫过面前的两人。 “放心,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男子笑了,“但是在说出一切之前,你还得最后再过一关。” “哦”陆城装作饶有趣味的样子斜眯起了眼睛。他当然听见了先前女人所说的话,她说在说出一切之前,得先试试自己的成色。再看看这个男人松手腕的动作,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个所谓的试成色,无非也就是动手和自己打一架,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的来头虽然神秘,却也不至于让人摸不着头脑。饶是陆城涉世未深,城府还不足,也看出来上次抢婚事件之后,自己已然成为了整个八大家族内部的众矢之的。一个突然掌握强大力量而且还有着坚硬后台的年轻人,异军突起,任谁也不会视而不见坐视不理。 不久前的会面中,自己那位准岳父就间接地表达了拉拢的意向,既然楚江王有这个想法,那么自然也不会排除十殿阎君中也有其他的阎君有类似的打算。而这两个人,十有也就是其他某位高层派出来的手下,甚至是心腹。 毕竟如叶天行所说,当今的九州天下虽然表面平静,背地里早已是风起云涌。断代近百年的冥君再度出世,首当其冲的出头鸟就是自己。这种时候,无论是哪个力量核心的大人,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放弃在自己的身上寻找突破口。有的刺杀,有的拉拢,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老实说对于今天这两个人的出现陆城并不意外,因为如果真的他回到了s市却相安无事没有人找上门,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要试我的成色可以啊反正他已经托年兽检查过了,唐月绯并无大碍,身上的症状,无非也就是跟服用了半片安眠药差不多。老板娘没什么危险,那就已经从侧面证明了这两个人并无恶意。既然如此,他陆城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再不济他身旁不是还有个洪荒猛兽跟着真打不赢一爪子拍下来,管你是哪路阎君拍下来的试金石,全得跪下来叫爷爷 “正好啊,我也想试试你们的水分。”他笑笑,脱下了身上的皮夹克,露出了里面的灰色高领羊毛衫。黑色的古朴长剑横举身前,月光微寒下,剑上凶痕水波般荡漾。 “得罪了。”李强微笑,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斗篷,往身后潇洒一抛。 就在陆城盯住斗篷失神的一瞬间,对方的身影已经奔袭到了他的身前。“别走神哦”对方善意提醒了一句,接踵而来的重拳丝毫不留情面地擂在了他的胸前拳风的余势在击打到陆城厚实的胸膛后并没有停止,而是化作震荡波的形式传遍了他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肉,随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扩散,陆城的身子猛然向后飞去,一直钉上了医院的白色砖墙。 好大的力气 从墙上重重摔落后,陆城勉强用剑支撑着站起了身体,面色一阵苍白。 刚才那一拳对方手下留情了,感受着五脏六腑在那一圈震荡波下颤抖了一遍,陆城丝毫不怀疑这个人有能力一拳将它们全部震碎。 这是什么诡异的拳路一拳击中物体后力量不减,居然还能把原先只能作为无用功的残余力量以其他方式转换出去,借由身体媒介造成二次杀伤人类的拳头真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开什么玩笑他在心里狂吼道,多年来所学的物理知识在一瞬间霸占了脑海中主管吐槽功能区的所有内容。 “有点意思。”他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好像那里会像武侠小说中的高手决斗一样渗出丝丝血迹。 接到命令在一旁观战的年兽踌躇不前,它在思考着要不要上前帮忙。这两个人的意思肯定是无论情况怎么变化保证不会伤害到陆城,但是别人不清楚,它可是了解得很陆城的身上流着的可是妖神血脉万一照这样不痛不痒却招招压制的侮辱性打法一直这么打下去,真的把陆城给惹火了,这小子精神失控士可杀不可辱来一招暴血打法以命换命,彻底妖化,这个责任谁来当 “还能打么”李强皱了皱眉,在惊讶的同时眼神中不免的也带上了一点蔑视,虽然微不可闻,却并没有什么要掩饰的意味。他旁边的女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显然也是一样不可置信,随即又是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看她的意思,大概是十分庆幸自己在和盘托出一切原委之前提出了试试成色的想法。 “呵呵,谢谢手下留情了,倒是我,之前小看了你。”陆城笑笑,不以为意,反而抬手阻止了年兽想上前帮忙的举动。“放心,既然还没死,自然就还能接着打。” “不错,”男人点头,“这还有点样子。接着来” 陆城点头,心神却再不敢放松分毫。但是尽管如此,对方的身法却依旧令他目不暇接,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后面的拳头就已经像先前一样扑了上来。 但是同样的招数使出来两次没用,这是对决间不变的真理。面对着同样的路数,如果早有准备的陆城还躲不开,那么不用这俩人说,他自己也会找块豆腐撞死。 在拳风触及的瞬间,原本平举身前的黑龙在刹那间体型暴增直接从一柄造型正常的长剑,变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钟盾 和之前坠楼时的缓冲一样,这次的变化仍然是瞬间作用的。因为自身力量的有限,所以自由掌握黑龙的形态对陆城来说维持的时间最长也不过半秒。但是就这半秒,已经远远足够了。 满蓄力状态的拳头擂在钢铁之上是什么感觉,李强此刻就是什么感觉。他的拳风可以通过震荡传遍人的五脏六腑,但是却无法穿透这柄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太古魔剑。在一切外力面前,黑龙的设定就是伤害的百分百反弹 这一拳下去,除了钢铁本身的硬度,男人的手几乎承受了完整于自身相同的力量,除了臂骨的疼痛以外,他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知觉就是封锁一切神经的麻痹感。从小臂开始,一直到右手的每一个指尖,全都在这一下反弹中不幸中招。 “抱歉”陆城微笑,他取巧了,但是却取得光明正大而且这一下并不算完,凭借多年手柄游戏积累下来的“格斗经验”,他陆城陆神人的战斗方式从来都是占得先机一套带走的无解快攻流 李强的手臂刚因为反弹创伤而后退,紧跟着陆城的下一剑就出了手。 他先是对着对方的面门虚晃了一招。吃过一次亏,对方本能地害怕这把该死的bug武器再度变大,如果是那样的话,一面比人高的巨盾砸下来,铁人也得烂一层皮所以面对着毫无悬念的攻击,李强自然而然选择了侧身退避。 他哪里知道这种高消耗的路数陆城这个半吊子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 这个假动作的提前释放,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掩饰他剑后飞起的腿 陆城坏笑了一声,很没有绅士风度的近身屈膝用最坚硬的膝盖部位猛然冲撞向李强的小腹,比真本事面对面硬杠他或许不行,但是战斗,靠得从来都不是不用脑子的蛮力对拼 但是这一下他明显失望了。 因为底盖顶上去,感觉到的不是人体最柔软的腹部,而是一块坚比精钢的生铁 “卧槽兄弟你到底是什么工作出身随身肚子这儿装一块钢板”一个错身而过,他一边捂着差点没碎的膝盖,一遍骂娘一样的喊道。 他的这一记屈腿没能伤到李强,却接借着力量把他推出去了好几步。 对方笑了两声,双拳握紧,虬结的肌肉立刻就撑裂了单薄的衣衫暴露在了夜晚寒冷的空气中,“看清楚,你撞上的是钢板么” 陆城这才意识到了原来这么冷的天,对方的身上穿的只有一件黑色衬衫。他抬眼望去,只见在他裸露的肌肉上,点点淡蓝色的符文星痕般排列有序,闪耀辉映下,成就了字符下狂龙般肌肉的铮铮铁色。 第九十四章 两大家族 陆城怔住了。 这是人的皮肤该有的颜色么 他听过古铜色皮肤、小麦色皮肤,却从未见过如此星痕闪耀的银灰色外表在那些蝌蚪文般浮动的淡蓝色光影符文下,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散发着一股来自百炼精钢的狂猛气息,偶尔凸起的青筋下,影射出的是流淌在血管中的千斤伟力 那绝不是人。 是妖。 陆城冷笑了两声,开始一步一步和眼前的男人悄悄拉开了距离。 没错,他确信无疑。这两个人,必须,也只能是妖 “怎么继续啊。”李强笑了笑,“刚才那两下还可以,接着来,让我看看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说完,他远超常人的速度再次驱使着身体子弹一样射向了陆城 在这场不公平的战斗面前,陆城的一切招架完全就只能靠本能。他一边挥舞着黑龙仓促的格挡,一遍费尽脑力的通过勉强捕捉到的对方动作残影进行下一次攻击的预判。 纵使是钢筋铁骨,也禁不住魔剑黑龙的龙牙凶刃。毕竟是徒手对兵器,哪怕是身手超越陆城再多,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对方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他的攻击套路很简单,完全就是一昧的想要以巧取胜。但是陆城也不是傻瓜,他看得出来对方怕是没有这个胆量和黑龙硬碰硬。所以他干脆就放弃了攻击,改为了全方位防守。饶是对面武技再高超,近不了身,还是只能猴子看戏干瞪眼。 看得出来李强的心里很矛盾。他一边想的是突围,一遍又不敢硬杠黑龙,更讨厌的是,他似乎下手很有顾忌,几番挣扎,就是不敢对陆城下死手。就这样,在几轮胶着之后,双方愣是各没讨得一点好 陆城在冷笑,他在思考现在该用什么方法脱身。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脑洞大如他也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理由能引来两位实力不俗的妖族出手。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接到过什么命令,或者是有什么底线在身,不能伤害到自己。否则的话,根据对方已暴露的实力来看,光是这个李强李医师就足以放翻自己几十次。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了,跑他自己一个人滑脚倒是没什么问题,怕就怕躺在年兽背上昏迷不醒的唐月绯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在两位实力强大的妖怪面前还能带上一个包袱全身而退 正当陆城在这边冥思苦想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之时,那边的男人却是一阵纠结过后的坦然。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向天空伸直了右手。 千真万确,陆城看到了有火焰在他的身周流光般环绕 他杂乱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因为他手中的黑龙传来的一阵异动彻底摧毁了他脑中大条的神经,给他毫无防备的心理防线来了一记重重的攻城锤 如果说第一次第二次还分不清,那么第三次同样的感觉,他绝不会认错能让魔剑黑龙产生这样的异动,除了通灵英雄史上的十大名剑,再无第二种可能 果然,随着火舌的风中飘散,一柄耀映着星辰炽热的长剑自火焰顶端无声凝结在了李强的手中。他微笑,落手后是一番轻巧的剑式。 “没办法,魔剑黑龙实在让人有些头疼。”他皱了皱眉,“所以抱歉,虽然有些欺负人的感觉,但是名剑与名剑之间的战斗貌似更能让人热血沸腾” 一个战意正酣,一个却完全没了再打下去的意思。 陆城这次是真的崩溃了。 对方的名剑能给他带来多少的战力提升他不关心,他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妖族也能拥有人族名剑。 十大名剑的定位很清楚,那是通灵英雄史上的十把传奇武器它们的身份地位以及背景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能和它们签订契约的自始至终只能是人类中的通灵人,绝不可能会有外族产生就像是百兽中只有人类会使用火,星辰中只有太阳能照亮白天一样,这点,自古以来就是不变的永恒真理。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点。 能同名剑签订契约的人,必须,也只能是人。通灵人。 也就是说这俩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妖,而是和自己一样,以人类之身行诸界正义的通灵猎人。 开什么玩笑陆城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撇开他们诡异的来路和目的不谈,到底是哪家的后人会有这样强到变态的实力老实说如果不是自己的手臂上就躺着一个醒目的鬼王印,他真的会怀疑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超越人类极限直面妖族的冥君。 这边的陆城还在思考,那边的名剑却已经杀了上来。 这一招,猝不及防。 已经来不及防御的陆城只能下意识地选择了侧身闪躲。也许是对方的有意放水,也许是一段时间的战斗已经使得他的身体反应能力大幅提升,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他居然险险地躲了过去。但是名剑之威,并不仅此。 李强淡淡一笑,剑上跳动的火舌立刻如同一条条活的小蛇一样窜上了他持剑的手臂藤蛇盘绕之下,黑色羊毛衫的一只袖管顿时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陆城冷汗淋漓地缩回了右手,却发现除了烧毁的袖管以外自己的皮肤并未受半点损伤。 好一把霸道的名剑好一个妙到毫巅控火之术 但是这一下,问题就来了。 袖管被毁,陆城藏在衣服里的鬼王印就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出来。黑色狰狞的鬼神之像在月光下栩栩如生,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胆战心惊。 对面的女人明显一愣,拿剑的李强却没怎么注意,手上的剑并没什么停下的意思,而且一轮击空之后,下一轮的攻势只是更强 眼见此景,一旁观战的女人立刻叫住了李强。 “住手”她大喝,抬手一道白色符箓出手,强行将男人的身影束缚在了半空中,连人带剑都是身形一滞。 这个举措看的陆城整个人一阵冷汗,在他的认知中,哪里有什么强制命中的符箓哪怕是和他对阵过的巫符阎君,没把符箓贴在他的身上,也没办法做到强行控制 女人的样子中明显带着一丝嗔怪,“你也未免太没分寸了吧先前亮出星辰战体我就不说什么了,现在居然连名剑流火都祭了出来干什么弑君犯上么” “咳咳”男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也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恭敬地主动退开了距离。 大概陆城前半生所受的惊讶,也不及今晚的一半多。 “你们到底是谁”此时此刻,所有的淡定都化作了脑后浮云,他只想知道这两人到底是谁。能用“弑君犯上”这一词,就表明了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冥君的身份。事实上就算这俩人不说,他也已经大致猜出了他们的来路,但是话到嘴边,说出来和猜测,永远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男一女也终于不再掩饰。他们相视一笑后,双双单膝跪地,以手抚胸。 “我等,参见君上。” 看到这一幕,陆城一拍脑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猜想变成了现实,这种理想突然实现的巨大幸福感与面部表情的一个错愕相接,差点没把他兴奋地脑溢血而死。 他指了指李强,“魔将”又转过头来指了指他身旁的女子,“灵相” 二人双双点头,颔首而笑。 那一瞬间,得到了确认的陆城有想仰天高吼震惊整个s市的冲动。 千年传承的三大家族,冥君、灵相、魔将,今日终于同堂聚首他当然高兴,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冥君一族隐退之后,外五家各自为政,独占江山,名义上是表示了对冥君的效忠,背地里,不过是对那鬼神皆惊的冥王之力的觊觎。他们是叛臣,是野心家,所以陆城不敢现身,也不会现身,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任何过早的暴露身份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魔将和灵相一族不同。 他们是真正和冥君一族同气连枝的世袭家臣冥君不死,永不叛逃在通冥殿局势变更之时自觉退出舞台明哲保身,这一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两大家族的忠心不二。在上一任冥君彻底消失,这掌握最强力量的剩余两家没有和外五家一样平分天下,而是选择了退隐尘世,这就是他们在皇权面前绝对效忠的最好证明 现在这两位灵相和魔将家的后人找上了门来,并且还称呼自己为“君上”,他陆城怎么能不开心两万五千里漫漫长征终于熬了过去,现在好不容易吴起镇会师,哪知道那么凑巧,一下子两大家族的后人全部找上了门看他们这强大的实力,那绝对是将来不逊色年兽的左膀右臂 陆城呵呵一笑,差点没美得喷出个鼻涕泡来。 “君上倒是好眼力,我等未说,已经猜出了二人的身份。”女子掩面笑道。 “不难。”陆城也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能有名剑契约,这就把两位的身份限定在了通灵人之中,而通灵人内,能有这样的实力,而且还对我感兴趣的,怕是也就只有两家后人了。” “魔将血裔钟衍,”男子颔首,“灵相血裔崔婉儿,”女子颔首,“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君上海涵” 第九十五章 术修?体修?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陆城一边笑着,一边摆手回绝了两人的客套,“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们了,你们是怎么找上我的” “盗墓之中有寻龙诀,密宗之内有金瓶挚签,我们通灵一脉,自然也有血脉牵引之术。”崔婉儿笑着给出了解答,“从君上第一次显露血脉之力的时候,我们两家的长老就已经感觉到了冥君的出世。从那时候起,我们两位作为这一代的两家继承人,便被正式赋予了判官与鬼王一职,任务就是寻找到冥君,并予以辅佐,重新执掌通冥殿。” “判官鬼王”陆城睁大了眼睛,对于这些传统秘辛半路出家的他向来是一问三不知,就连一个十殿阎君都是从唐月绯的嘴里科普而来,当然就更不用说什么更为隐秘的判官、鬼王了。 “对。”先前化名“李强”的钟衍点了点头,“通冥殿的最高层可不是当今天下的十殿阎君啊。”他笑笑,“自古以来,执掌通冥殿的,从来都是由冥君一族世袭的冥帝。而冥帝之下,便是由灵相一族任职的判官和魔将一族任职的鬼王,此三者,共同构成了整个通冥殿的决策中枢。那些个十殿阎君,不过是些接任务办差事的执行机构罢了。” “有点印象。”陆城咋舌,回忆起了大概唐月绯也跟自己说过类似内容,“但是这个判官鬼王一职不是该由两家家主担任的么,我看二位倒是很年轻啊” “虽然资历是不够深,但是事实是,我和钟衍确实就是这一代灵相和魔将的两家家主。”崔婉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血脉的特殊性,虽然不及冥君一脉代代只留一人那么霸道,但是灵相和魔将一脉的血脉觉醒概率同样低得吓人。这大概就是冥神对内三家的钳制,很遗憾的是,我和钟衍确实是五十年来唯一觉醒获得灵相和魔将之力的两位族人。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得不年纪轻轻就担起了家主一职。” 崔婉儿摇头苦笑,和钟衍对视了一眼,彼此确认了自己的说法。 “这样么。”陆城皱眉,心里却哈哈一笑,心说老子也是冥君一族的家主,这样一来倒好,光杆司令碰上了常胜将军和一脉单传的智多星,三个人倒是能凑齐一台戏了 “你们两家这些年来真的只觉醒了你们两位么” “是的。相比于外五家的庞大基数,低成材率大概是公正的冥神对我们的唯一制约。大约历代以来,同时在世掌握灵相和魔将之力的加起来不会超过三五人,而这种现象在冥君一族的身上更为明显,这一点我想君上应该比我们体会更深。” “的确。”陆城装作很懂行情地点了点头,愁眉苦脸的样子差点连年兽都信以为真,相信这货真的是万里挑一偶然觉醒的冥君,“可是人海茫茫,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具体是怎么找到我的。光凭一个血脉牵引之术,这个回答也未免太宽泛了一点吧” “呵呵,说起来也算是巧合。”崔婉儿笑道,“第一次冥君现身的地点是在s市,这就等于直接帮我们圈定了范围。但是偌大的一个城市,人口高达千万之众,要从中找取一个人类,实在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我和钟衍开始保持观望,一边小范围分地域的寻找,一边也希望命运的指引能够将君上带到我们身边。” “命运的指引”陆城不厚道的笑了,老实说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当神棍的潜质,一边是“公正的冥神”,一边又是什么命运指引,这一口一个江湖术语真是把人唬的一愣一愣。 “对。”“判官”大人认真的点了点头,“内三家同气连枝、三位一体,冥冥中,三家后人自然会因为血统之力无形中靠拢聚合,就像是离群大雁无需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一样能跟上大队的步伐、分别数年出声来未曾谋面的亲生母子能在人海中一眼相望驻足停留,这些都是早已注定之事。” 陆城竖起了大拇指,心说你牛。 这样的理论你居然都能拿出来作为例证,可见你的洗脑之术到底是有多夸张。有通灵古语叫“灵相者智之始”,说的是灵相一族都是天生的智慧象征,这样看来果然不假。 “其实我们早应该想到,真正的冥君,无论隐藏在什么样的地方,芸芸众生的凡夫俗子都终究无法掩盖王者的光辉。没有寻找是对的,因为我们来到s市后没过多久,食心鬼的案子就已经把您带到了我们的眼前。”钟衍在一旁补充着,阐述事实的同时,也不忘拍了个小小的马屁。 陆城挠着后脑勺好一阵得意忘形,虽然明知道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马屁他是听爽了。“没那么夸张吧呵呵” “大概是从那次开始,我们就把寻找的目标着重放到了您的身上。但是可惜的是中途您曾乘上了一列幽灵列车,在现实与灵界间穿梭不定的火车导致我们失去了对您行踪的掌控,等到那辆列车毁灭之时,君上已经不知随着列车本体的残骸去往了何处。” 陆城点点头,暗自庆幸了一把。 幸亏那辆老火车是穿行于生灵两界之间的,要不然让这两个跟踪偷窥狂跟到了自己家乡,再目睹一下自己大发神威抢婚的经过,那事情就好玩儿了 “后来呢” 崔婉儿继续说道,“失去了目标的我们只能在s市暂且等候。初步的调查使得我们了解到您目前正处在这所城市读大学,所以我们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会重新回来。前几次的观察中通过血脉牵引之术我们已经大致确认了您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已经肯定了您就是我们要找的冥君。所以为了您再度归来时的进一步确认,在这段时间里,我和钟衍开始着手布下了一个关于考验的局。” “就是这两次的死亡医院和画皮鬼”陆城问。 “没错。”判官大人给出了答案,“虽然有了血脉牵引的肯定,但是我们在您的身上并未发现任何属于冥君该有的力量,这一点令原本确信无疑的我们产生了动摇,相信这也是s市内隶属外五家的人没有对您产生怀疑的原因,真正的冥君,应该远不止这么弱小。” “呵呵。”陆城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该为此而悲哀,还是小小地庆幸一把。 “但是同为内三家的我们毕竟不同于外五家的叛臣,我们知道血脉传承并不等同于强大的力量,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您身上的血脉并未觉醒。” “所以呢你们就设下了这两个局” “对,通过两次战斗的近距离观察,我们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钟衍接过话茬。 “有意思,所以刚才那下是为了看我手臂上的鬼王印做最后确认咯” “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与此同时,我自己也想试试冥君一族后人的真实水平”钟衍撇撇嘴,耸了耸肩。 陆城白了他一眼,“看来让你失望了。没错,因为种种原因,我的血统确实没有觉醒。” “没关系,这并不妨碍您成为重掌通冥殿的冥帝。”崔婉儿笑笑。“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这一情况的发生,对于历代的鬼王和判官来说,辅佐冥君长成,是我们最高的荣幸。” 天生的奴才命。陆城在心里冷笑。 大概是小农思想根深蒂固,他开始就没想过什么利用自己的血统优势称霸天下。至于什么重掌通冥殿,那就更是痴人说梦。人家外五家休养生息那么多年,天下大局已定,根深蒂固,是你们想变革就变革的是你们实力是强但是再强有个屁用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小学生都懂,要是你们灵相魔将一族有个百八十号壮丁,不用这俩人说,他陆城自己就竖起大旗杀回帝都总殿了,现在掰指头数数算上自己总共就才三个人,这能翻出多大的浪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不差,至少临末自己多出了两个金牌打手。 想起先前这俩人的本事,陆城在后怕之余心里更多的是睡觉都能笑出声的窃喜。 一个判官,加上一个鬼王,自己还有年兽黑龙助阵,这样的身家,过了一年,就连自己老丈人看见自己也得合手作个揖。 “其他的事儿先等会吧,我先有事情问你。”他看向了魔将后人。“你先前打我那拳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拳头打在身上,拳风还能以波动的形式传递向五脏六腑” “哈,这是一种自古传承的武技,在效果上,大致可以理解为武侠小说中的七伤拳,击中树木后,能在七天之内从树芯到枝叶全数腐烂枯败。”钟衍的样子有些得意,“具体原理和太极拳中的不动如山动如雷震差不多,以灵能为核心,是在出拳一瞬间的极致爆发,再加上对力量的完美掌控。” “那么牛”陆城听得一双眼睛比星星还亮,“能教我么” “这个是自然。”鬼王大人被他这个反应给逗笑了,“我们灵相一族和魔将一族的义务中,有一项就是负责把我们所掌握的武技术能传授给当世的冥君。” “卧槽”陆城咽了口唾沫,“还有这项传统” “冥君一脉是标准的一脉单传,往往孩子觉醒,父亲也就死了。所以想要靠祖辈传承这些技巧,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崔婉儿解释。 “可是冥君一族觉醒后拥有的强大力量还不够么这样的绝对力量面前,我个人认为已经不需要什么武技术法了吧”陆城问,大概在他的意识里,也就只有自己这样的半吊子冥君才会需要学点什么武技傍身。 “不不不,”崔婉儿摆手,“再大的力量,也需要技巧的驾驭。这么比喻吧,冥君的本身就像是一个庞大的不可想象的云能量库,在学习相应技巧之前,他们所唯一能做的就是能量的吸收和输出,对付普通的小妖怪,基本上单靠输出就足够撑爆他们了,但是没有将这些力量最大效率外放的技巧,一旦遇见真正妖王级别的敌人,还是难免要吃亏。” “懂了。”陆城回想起了自己人生中的唯一一次觉醒,那时候自己举手投足间一个念头便毁了s市百鬼夜行中的鬼首,但是没过多久,死去的鬼首就和鬼郎君一起化身成了为妖的食心鬼,这是不是就是因为当时的自己没有掌握正确的办法,单靠灵能输出毁灭了鬼首灵体,才留下的祸根呢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我们两家存在的必要。”崔婉儿微笑,“冥神将力量赐予冥君,冥君将武力和智慧分赐给魔将和灵相。灵相之下生鬼瞳、巫符、降灵,魔将之下生破邪、敕令。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将我们所学交给您,以确保您成为最强大的通灵人。那么君上,毕竟一心不可二用,作为人生中第一次灵能启蒙,您可以选择成为和我一样的术修,或者是和钟衍一样的体修。” 陆城撇撇嘴,看这妮子说话的语气,在心里不禁又骂了一声神棍。 第九十六章 黑龙剑体 “让我考虑考虑”陆城做沉思状,“这样吧,能具体说说术修和体修的区别么” 说实话他对这种玄幻小说中常出现的术语名词真的不太感冒,被这个神棍女这么一说,他更是有了点故弄玄虚的感觉。修武技就修武技,学符箓就学符箓,你这体修术修算哪门子鬼非得让君上我感到不明觉厉 神棍女笑了笑,“所谓术修,指的就是和我一起学习灵相家世代传承的咒术。具体的内容,也就是你所看到的外五家咒术之中的鬼瞳、巫符、降灵。” “什么意思”陆城隐约听出了一点秘辛的味道。 “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冥君将智慧赐给灵相一族,灵相再衍生出鬼瞳、巫符、降灵。这就是外五家和内三家的区别。在他们看来的天赋异能,在我们看来只是隐藏在血脉里有待挖掘开发的潜能罢了。他们的咒术来源于我们,而我们的咒术来自于您。” 说完,像是为了补充例证,一点淡紫色的光芒从她的瞳孔深处泛起,一直蔓延扩散到了整个瞳仁。陆城楞了一下,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了那就是唐月绯曾展示过的“鬼瞳”咒术。巫符之力已经不需要演示了,先前她隔空下咒束缚钟衍身形的举动到现在还铭刻在陆城的脑中。 “你的鬼瞳是紫色”陆城问,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唐月绯鬼瞳是湖蓝色。 “对。”崔婉儿笑着回答,“因为我的血统相比于由我们衍生出的外五家更接近冥神,所以我们的力量也更为纯粹,这些咒术在我们发挥而来威力也就更强。以此类推,在您的身上,这些咒术的力量也会强于我。” “同样,所谓的体修指的也就是我魔将一脉身上破邪和敕令一族的本源之力。”钟衍接着她的话,也展开了阐述,“破邪一族修体,敕令一族修技,两者合二为一,就是所向披靡的魔将之道。” “原来如此。”陆城恍然大悟。 鬼瞳、巫符、降灵三家的异能合并,成为了灵相;敕令、破邪两家的异能合并,成为了魔将。而最终七家合一,也就成就了至高无上的冥君 那当然该是王,因为七家中没有力量能超过他。 庞大的通灵家族,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冥神降临人间时留下的一批血裔,谁的血缘关系更亲,谁继承到的遗产就更多。血统,是不可逾越的天堑沟壑。 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本该是情理之中的真相,真的说出来,竟然是那么刺耳。 陆城笑了笑,终究还是没找出什么话来反驳。生来就注定的东西,大概真的没什么办法去改变。 “所以,您的决定”神棍女看着他,投向了征询的目光。 “我选体修。”想了想,陆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又不傻,说是说这些别人要死要活视若珍宝的血脉能力在他的身上能得到最大幅度的强化提升,但是真正用起来有谁会在乎你把某一项异能发挥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外五家能在没有通灵三巨头冥君、灵相、魔将的情况下纵横生灵两界那么多年,这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异能强度已经完全足以应付寻常的妖魔说鬼瞳之术,他的身边有唐月绯;降灵之术,他的身边有孟小离,这样算来,灵相一系的三大分支咒术没学他就已经变相掌握了三分之二,剩下一个可有可无的巫符咒术,就为了这个专门花时间,会算账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体修之道就不一样了。 陆城心里清楚,他现在最缺乏的其实就是体术格斗能力。破邪,敕令,这外五家中的顶尖战力,放在哪儿不是战场核心另一个方面来说,真刀真剑的实力硬杠,这才是一个中二少年的正确打开方式。 “大丈夫当如此”听到君上选择了自己,钟衍得意地冲崔婉儿使了个眼色。 “好吧,虽然比较遗憾,但是尊重您的意愿。”神棍女惋惜了一声,无可奈何。 “那么不知君上想先从哪里开始学起”钟衍看向了陆城,大概是年轻气盛,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卖弄意味,“敕令家的驱雷策电令行禁止之术还是破邪家的体术格斗之法” “我先问你,你身上这些个浅蓝色符文是怎么回事身体的强化也是通过这些文字完成的么”陆城一眼就看中了钟衍身上那些蝌蚪般的淡蓝符文。好家伙,这一身天然的铁甲银盔实在是太过抢眼,夜里泛着铁色银光的躯体,怎么看怎么拉风酷炫 “破邪一脉修体,对他们来说,武技和身体是最好的除魔法器,我这一身星辰战体也是在此基础上更上一层的体脉之术。”钟衍笑笑,顺手从地上捡起了先前连同披风一起扔掉的外套,“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这些上古冥文,辅以锤炼,进而达到强化身体的目的。虽然不敢说直面削铁如泥的黑龙,但是练到金刚之躯还是有指望的。” “好就从这个开始”陆城一拍手掌,下定了决心,“先帮我练成这个星辰战体,武技方面,之前那个七伤拳就挺好。贪多嚼不烂,先从这两样开始” “这个”钟衍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七伤拳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星辰战体有点麻烦啊” “什么意思” “君上有所不知,每个人体质不同,对应的战体符文也是不一样的。”钟衍无奈的笑了笑,“有的人偏力量,有的人偏敏捷,有的人重综合,先天资质不一样,最契合的符文脉阵也大相径庭。正因为如此,战体符文往往都是在小时候根骨未开之时就确定的,在幼年时描下冥文,再以十数年的时间磨合掌握,遇到阻碍的时候,可能还会需要药草浸泡身体以辅佐修炼,这才能在成年时发挥功效。成年以后再修炼,实在是有点迟了。” “懂了。”陆城点了点头,“就是说我年龄太大了是吧” “不急,君上。”钟衍不慌不忙的说道,“您如果真的对这战体之道感兴趣,虽然没办法修成和我一样的星辰战体,但是却有一个捷径,能够让您修成更为强大的战体道术” “说。” “魔剑黑龙。”鬼王大人的目光飘向了陆城手中的黑色长剑。 看着陆城不解的目光,钟衍接着解释道:“这把魔剑之不凡,想必已经不用我再跟君上解释了。论起实力,或许把黑龙推上十大名剑的榜首之位也不为过,但是您知道为什么这把剑一直没有被承认,反而只是归入了魔剑之列么” “因为太邪恶了” “差不多吧,”钟衍顿了顿,“因为这把剑不管在什么方面,永远都离不开两个字,捷径。” “卧槽”陆城擦汗。 “辅助修炼,提升威力,斩妖除魔,那些对别人来说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去完成的事情,只要有了魔剑黑龙,就变得无比简单轻松。凡人可以用它去杀妖,吸收了妖物的力量,还可以使剑体得到升华,对于通灵人来说,那就像是一把无所不能的金钥匙,得此剑者足以得天下。” “是这意思。”陆城心说这不就是在说自己么想起来从开始到现在,要不是仗着一把魔剑黑龙,自己还真的连个屁都不是。对于捷径这一点,他还真是比谁感悟都深刻。 “在所谓的正道一途看来,这种有悖常理的东西向来都只有一个名字,旁门左道。正因为如此,这把剑才只能冠以魔剑之名,而不得入十大名剑之列。” “但是这和我的战体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在战体之道上,这把魔剑,同样可以帮助君上您走一条捷径。”钟衍笑着,略带深意的眼神特像准备跟浮士德交易的靡菲斯特。 “说话说完好么你知不知道这样一句一顿的能把人听累死”听到有关捷径方面的事,陆城的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躁动了起来。 “我要为您打造的这副战体,就是以黑龙为基础的黑龙剑体”钟衍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因为认主的关系,这把剑和您的身体是全天然百分百的契合,这种契合甚至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排异性,以至于它就像是为您量身打造的一套战体符文,无需熟练,无需磨合,只要相应的转换,立刻就能投身战斗不仅如此,因为代表力量来源的符文构成是魔剑黑龙,所以这副战体成型后,拥有的身体强度是和黑龙一样的。更可怕的是,随着黑龙本身力量的成长提升,战体的力量也会增幅。” “不明觉厉”虽然没怎么听懂,但是陆城还是竖起了拇指。“告诉我怎么做” “很简单,您可以做到把魔剑变成龙形纹身附着在身体表面么” “可以。”点了点头,陆城念随心动,手中的剑已经顺着手臂盘盘而上,化为了一条环绕在鬼王印周围的黑色苍龙。 “好”钟衍满意的微笑,“这条苍龙,就是您的战体符文”说完,他已经二话不说的上千,一把扯掉了陆城的全部上衣。 这个动作着实吓了陆城一跳,老实说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男同胞强袭额女同胞强袭怕是这辈子也不会有了,世风日下的今天,谁能看出来这个男性外表下的魔将传人到底有一个怎样的性取向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不过只是冥君大人想多了而已 当一股热流自钟衍的指尖传来,牵引着他体表的龙形纹身游动之时,他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黑龙活了。 真正意义上的活了。 那条黑色苍龙,开始变得像皮肤下的血管一样,随着血流的奔走全身开始在陆城的上半身来回游走背脊,手臂,腹部,胸膛。感受着那头太古凶兽的心脏跳动,陆城开始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明明是在寒冷的冬末深夜,他却感觉不到外界袭来的一丝寒意,血脉喷张而起,那条墨染的苍龙也开始慢慢扩大,直到最后,如图腾石柱上的五爪苍虬一般,张牙舞爪的盘绕在了陆城的整个上半身。 钟衍上前,颇为满意的一指弹在了陆城臂膀之上,反馈的声响是金铁般的交鸣之声他勾了勾嘴角,“不错不错,飞香走红满天春,黑龙盘盘上紫云。魔剑之体,名不虚传” 第九十七章 部署 acas { aid:”1155470211365681555690870”, serverbaseur:”afengaiaa”, } “这就完啦”陆城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问道。 “啊,完了。”钟衍楞了一下,点点头。 陆城咂了咂舌。 如果说以前的黑龙是一方小小的文印,那么现在就相当于完全变成了纹身。从自己的前胸到后背,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墨色苍龙盘旋其上,目光中杀气凛然,仿佛随时要化形而出。 连带着,纹身下的身体也发生了改变。 原本松垮的赘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结实的肌肉天可怜见他陆城这辈子就没这么壮过以前最多只能叫体型正常,缺乏锻炼的肚子上多多少少还挂了一点依稀可见的肚腩,后来被迫加入了灵异事务所,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打怪升级工作,再加上几次妖化对身体的改造,这才勉强有了些样子。 但是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现在这么夸张啊一块块坚硬的腱子肉有棱有角,蕴含在筋骨间的强大力量光是看看就能让人瞠目结舌。当然,他这体格跟人家常年混迹健身房的健美教练肯定是不能比的了 毕竟骨架子在这儿,你再怎么改造也不可能把小豆丁变成白萝卜。但是白萝卜不敢说,胡萝卜肯定是有了。 陆城稍稍捏紧了拳头,感受着肌肉间爆炸性力量的同时,还能看到身上那条墨色苍龙的缓缓游动。可惜的就是现场没有镜子,要不然他觉得自己弄条金项链,披一身黑西装外套,肯定特像港台电影里面的黑帮老大,一个打十个的那种。 “哈哈黑龙剑铠”陆城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嗯,确实不错了。”看着自己手下的作品,钟衍也不住的点头表示赞许,“可惜的是在作为符文存在的同时黑龙没有办法以剑体形式再单独存在,这就造成了武器和铠甲不能一起出现。有剑无铠,有铠无剑,也算是一大缺憾了。” “这有什么缺憾的”陆城倒是不以为意,“名剑还有十把,大不了我再弄一把到手不就是了到时候手持名剑,身穿黑龙铠,也不会比单独的一把黑龙差吧” “是是是,以君上神通,两大传奇武器在手也是指日可待而已。”钟衍敷衍着,脸上却在一个劲儿的冷笑。他心说你还真以为这是菜市场挑白菜,东家不行西家换十大名剑历史上就没出过手拿两把的人大概面前站的这人如果不是冥君,他当场笑出声来都不是没有可能。 “诶”陆城当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所谓看破不说破,他也没有点明,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钟衍,“你手里拿的那把名剑是叫流火是吧” 此话一出,魔将传人的整个脸色就变了。 他心说该死到头来忘了这茬前面刚说要凑第二把名剑,自己这就送上门来了“呵呵呵呵真可惜啊”他腆着脸,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把眉毛挤到一起,“那个啥,名剑认主以后除非主人身死,否则是没办法转让的不然的话为人臣子,我是无论如何也得把名剑流火双手奉上,为君上凑齐一剑一铠两件套的”说完,他还摆出了一副捶胸顿足的惋惜样,戏份之足,也算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陆城冷笑了两声,心说我听你胡扯人家叶天行活的好好的,还不是照样把黑龙剑转手送我了舍不得就舍不得说得好像我好稀罕你的东西一样啊 “别紧张”他淡淡地笑道,“我就是想起来了,随口一问而已。我再怎么样还能拿你的东西不成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流火在十大名剑中排名第几。” 听到君上这么说,钟衍在悻悻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第四。”他回答。 “那你知道十大名剑的具体排序么”陆城问。 “其十逆鳞,其九断桥,其歌,其七霜泣,其六雨白,其五千影,其四流火,其三绳墨,其二桃都,其一寸心。”钟衍如实答道。 “嗯”陆城点了点头,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排名第二第五第七的流火桃都霜泣明显都是有主的了,而且这三把剑的主人明显都不是自己能下手抢的对象,剩下七把,果然还是得看缘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叶天行。这家伙向来是法宝多多,魔剑黑龙、流云火袍这些神器级别的东西都是流水一样往外送,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让这家伙帮自己弄一把来玩玩儿,那样的话倒是轻松许多。 嗯,下次见面得跟他说一下这事儿。 已经在心里为自己规划好无限蓝图的冥君大人得意的笑出了声,把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的判官和鬼王吓了一大跳。 “行了行了,天快亮了,你们俩有什么去处”陆城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转移话题地问道。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崔婉儿接过话茬,“不知道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去处给我们提供么我想既然已经找到您,今后我们也不必四处游荡了,当下之际应该是跟在大人身边,一来是传授给您武技术法,二来也是必要时候保护您的安全。” 陆城想了想,自己还真是没什么门路安顿这俩人。 事务所那边是肯定不行的了。这两天的两单生意全都是眼前这俩货弄出来的幺蛾子,时间花销都是送出去不少,本钱是一点没往回跑偌大的一个门面,房租水电都是钱,陆城和唐月绯两个人勉强经营已经是捉襟见肘了,现在再添两张嘴,怕是撑不到月底,一群人全得喝西北风 但是除了事务所,还有什么地方能安排这两个金牌打手呢 自己一个学生出身,一没正经工作二没家庭背景,保证自己在外面不饿死已经是万事大吉了,再让他照顾两个人,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一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身边还真是没什么好去处可以安排给你们啊”陆城挠着头。 “这样的话,我们也不愿给君上添麻烦,虽然是世家出身,但是我们俩的学历文凭好在也都在,找一份安身工作对我们来说不难。但是希望君上能将这道咒符带在身边,方便您有危险时我们随传随到。”说完,她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红色符纸,递到了陆城的面前。 “行,怎么用” 崔婉儿笑了笑,将灵符送入陆城手中后向前一推,一条厘米长的红色细纹便爬上了他的手腕,相应的,原先的红色符纸也化成了飞灰。 陆城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左手手腕上是红色细纹,右手臂膀上是鬼王印,一条墨色苍龙盘踞在胸前背后,一朵殷红色的梅花落在左胸靠心房处那是黑龙化作剑铠后,剑灵孟小离的具象化符文。 “好好的一具身体,现在变成纹身大杂烩了。”他苦笑了两声,不知道父母看到了会怎么想。 “还有一件事,”崔婉儿叮嘱道,“我们希望你能想清楚,待这位鬼瞳女子醒来之后,您要怎么跟她解释。”她指了指年兽背上的唐月绯。 “解释如实说不行么”陆城皱了皱眉。 “我们两家的重新出世,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外家鬼瞳的长女。”崔婉儿摇了摇头,目光冷冽而决绝。 “但是她知道我的冥君血统,而且自始至终,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的父亲。”陆城有点不高兴了,这个神棍女看他的眼神让他很不爽。 “是么我只想说君上您真是太不小心了。”崔婉儿冷笑,“您怎么知道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父亲,当今鬼瞳家主楚江王您是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她么呵呵,除了我二家对您忠心无二以外,外五家的人,全都不可信。” “够了。” 这句话,陆城是压着火气说出来的。 就冲那声冷笑,他开始莫名的讨厌起这个女人来。 “我怎么做有我自己的判断,不需要别人来教。要不然这个冥君你来当呵呵。” “不敢。”崔婉儿恭敬弯腰,“我只是想提醒君上,我二人的存在,希望您不要告诉任何人,在您拥有绝对实力之前,我们,灵相和魔将,永远应该是最隐秘完美的预备役,而非正面力量。否则的话” “否则什么”陆城冷冷的说。 “出于大局为重,我们会替您完成某些灭口的脏活儿。”钟衍干咳了两声,像是很不情愿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们可以试试。”陆城微笑,眼中杀意四起。他没有披上衣服,而是任由胸口的黑龙在寒风中狂傲的飞舞,黑色的巨兽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动,凝视着面前的敌人,目光中闪烁着血光的深红。 “还是希望君上以大局为重。”崔婉儿叹了一口,终究还是埋下了头,“我想说我这里有鬼瞳一族的更上层咒术,失落之瞳,可以消除某人最长六分钟以内的记忆。如果君上真的有自己的想法的话,最少请让我们删去她有关今晚对我们的所见所闻。” “不必,你们的出现,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解释,用不着灵相大人再费神通。”陆城冷笑,“今晚我有些累了,二位慢走,恕不远送。” 崔婉儿咬了咬牙,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钟衍及时用眼神予以了制止。 寒夜凄清,不及那人身上黑龙的冷冽。 “走了。”陆城把外衣搭上了肩膀,抱起唐月绯,翻身跨上了年兽。他觉得这俩人有点意思,既然自己打从骨子里就没把自己当成什么时代传袭的冥君,那么也没什么必要就拿冥君待灵相、魔将之礼对待他们。呵呵,大概陆某人平生最讨厌之事,就是受人帮助的同时,还遭人掣肘。 就这么说定了这个月底上架好嘞 第九十八章 假期终结 acas { aid:”1155470211365681555690870”, serverbaseur:”afengaiaa”, } 房里唐月绯的闹钟照常响起,陆城揉了揉眉心,走到咖啡机前接了一小杯咖啡。 天亮了。 从回来到现在,他的眼睛就没合上过。不是说一点不困,而是真的没什么睡觉的心思。 一个灵相,一个魔将,这俩人的出现真是让他烦的不是一星半点。一方面内三家的重新出世使得他无形中在整个通冥殿内的身份地位得到了质的改变,原先的光杆司令突然变成了自成势力皇室正统,饶是谁心里也不可能不高兴。但是另一方面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又令他感到深深担忧,因为直觉告诉他,两位自称“忠心无二”的家臣看中的无非只是自己身上的血统,而非自己这个人。凭他们二人较陆城而言碾压性的实力,就算嘴上效忠的旗子插得满天飞,到头来,不过也只是另一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多事之秋,山雨欲来。 大概真的如叶天行所说,各方势力已经蠢蠢欲动了。每个人都在跟时间赛跑,他们似乎在以复杂情感等待着同一天的到来。是憧憬,是惧怕,是翘首以盼,是匆忙,是慌乱,是无可奈何。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每个人都在做的同一件事,就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尽可能的集结一切资源,壮大自身,也压制对手。 “昨晚什么情况”唐月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她揉着脑袋,从房里走了出来。因为回来后陆城是直接把她扔到了床上,所以此刻的她连衣服也没换,只是相比于平常盛气凌人的老板娘姿态,此时尚未梳妆的睡美人更添了几分慵懒美态。 “没什么情况,两个斗篷人冲了出来,我跟他们打了一架。”陆城毫不脸红的肆意扯着谎,反正功夫已经练出来了,编瞎话这玩意儿是从来不需要打草稿的,人家陆神人即便是彻夜未眠精神懈怠,照样全身都是演技。 “受伤了没”唐月绯皱了皱眉。 “一点筋骨上的小伤而已,休息两天就好。”陆城用手撑起了额头,自然地用“不想多说话”的疲态回答了唐月绯的问题。 “那两个家伙不简单啊,你一个人搞定的”显然,对于这种草率的回答,生性多虑的老板娘不可能不深究。 “废话再牛又如何能比得上老子的年兽么这头上古凶兽在手,就算是阎君亲临也得退避三分,那两人强是强,但是我打不过,他们也不要指望能从我这里捞到什么好” 唐月绯想了想,确实,无可争议。 “有没有什么关于他们来头的线索”她问。 “没有。”陆城摇头,“那两人的风格有些讨厌,看出来拿不下我之后转身就跑,一点多余的废话都不肯说。”他装作想了想的样子,补充道:“不过我估计十有是某个上位阎君派出来的人,因为女的用的是符箓,男的靠的是体术,明显是巫符和破邪家的路子,怕是上次抢婚的事情还没能圆满解决,某些暗处的大人物看上去还没打算罢手。” “想要上次的事情圆满解决,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老板娘淡淡地摇了摇手指,“你不看看你干出的是什么事儿,可以说完全是在整个京都上位通灵人的面前,狠狠地抽了张慕言他爹宋帝王一个耳光。这人家能轻易放过你哈哈依我看那老爷子怕是没这么大的气量。” 陆城在心底暗暗一笑,心说自己这招祸水东引玩得溜。 通过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强行把话题转移到了上次的抢婚事件上。他知道,订婚那事儿一直就是自家老板娘的软肋,一提到这个,再聪明的人也难免百密一疏,忽略那些细微的破绽 “那怎么办”他表面上装出了很担忧的样子,“现在把你让出去还来得及么” “休想”一听这话,唐月绯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我是你想抢就抢,想让就让的么哈,陆郎你就认了吧,现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幸福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的小命也跟我息息相关。不想在学校上课上的好好的突然遭遇恐怖袭击,或者走在马路上亲临交通事故,你最好乖乖考虑清楚咱俩之间的关系 反正我事后好抽身,只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啊是那个叫陆城的恶魔不由分说强行掳去了孩儿孩儿拼死不从才换得一身贞洁仍在,到时候我以人格担保,你绝对死得很难看,信不信” “”陆城咽了口唾沫,“你狠。” “乖”老板娘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去开始了一位淑女早间应有的洗漱。 陆城坐在办公桌上,喝完了咖啡,冷笑不止。他觉得自己果然是成熟多了,现在看来,当年觉得那么成熟那么强大的老板娘居然也会有这么单纯幼稚少女心的一面,果然人是会成长的么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了茶杯,胸膛一条墨色苍龙从领口间的缝隙里微微探出了脑袋,猩红的目光匆匆一瞥,便转身游回了衣冠下的无尽黑暗。 关于这件事,最终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陆城没有选择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唐月绯,他并不了解自己新收的两位打手的为人,但是他清楚自己赌不起。他们不会对自己这位冥君怎么样,但是不代表他们会同样买这位“老板娘”的帐。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那就是陆城的手下,在实力方面竟然还要远甩他一大截,这就造成了意见一致时冥君做主,但是意见发生冲突时陆城却连一点制约他们的实际手段都没有。做司令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世上少有了 清闲日子没过两天,新的麻烦就找上了门。 大概是两人前几天弄出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一点,对于院长办公室“伪失窃”和办公楼录像灵异事件,s大官方很快就做出了相应的对策处理报警。同样,对于在院植物人何风的跳楼自杀,安宁医院也在隔日的新闻报纸上上了头条。 作为多起“恐怖事件”的肇事者,所幸的是老板娘唐月绯一贯秉持了谨慎细心的做事风格,以致尽管当地的公安部门引起了高度重视,却依旧未能得到半点线索,最终只能把一切罪责压收案底,反倒让两条漏网之鱼“逍遥法外”、看热闹看了个足。 但是公安部门看不出端倪,不代表内行人看不出其中猫腻。 第二天,以千魇无常为代表的地方通冥殿组织就找上了事务所的门。 这一次的千魇无常显得很严肃,跟上一次见面相比,全然没有了那份淑女的风韵与温柔,倒更像是丈夫出轨的怨妇,看谁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尤其是看待陆城,更是面无表情,拒人千里,也不知道是这位小员工哪个地方得罪了无常大人,还是上次的抢婚事件真的没有终了,以致于整个通冥殿上下全部在私下对胆道包天的某人形成了“孤立封锁”的统一战线。 陆城苦笑了两声,本来还打算跟这位大姐姐式的人物打个招呼的,谁知道刚上前半步,满腔的热情就被人家的一张冰山脸冻凉了半截。 这份兴师问罪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在视而不见的避过陆城之后,千魇无常直接把目光转向了身为老板娘的唐月绯。她留下的话很简单,“收敛一点,这半年之内,宋帝王可能要亲临。” 唐月绯点了点头,“谢无常大人指教。” 千魇无常摇头长叹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带着随身的两个小伙计离开了事务所。她转身时看了陆城一眼,也许是暗示自己的那句话是为了提醒他,也许只是一个随意的眼神,并无他意。 陆城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赖相。 换做一个星期以前他听说了宋帝王可能要来,早就吓得脸发白腿发软了。但是现在,呵呵。有种就让那个老匹夫来,一头年兽干不过他,老子再加上一个判官一个鬼王怎么样 虽然实际上还没有什么直观的实力收益,但是刚刚收复两员大将的陆城明显有点得意的不行。黑龙剑铠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更是加大了他的信心。经过了上次一役,传说中的十殿阎君早已在他的心里扯下了那一层神秘的面纱阎君也是人他们不是真正的死神哪怕修为再高,一刀捅下去,一颗子弹,该流多少血还得流多少血虽然上次的他是在妖神血脉的爆发之下才得以直面五大阎君,但是现在来的只有一个宋帝王,如果那老家伙真的不识抬举,打算怎么为难自己,放手一搏,指不定鹿死谁手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和魔将传人学习体修斗术。 人家亲临的时间是半年之内,说不定等他来了,自己已经脱胎换骨鸟枪换炮了。所以说陆城并不担心。在自己身上下注的人既然那么多,自己总归也得给他们一点赌自己赢得理由。 两天过后,终于一切的纷争都落下了帷幕。 漫漫的寒假一点点远离了人们的视线,随着天气的回暖,有关劳作、耕耘之类的词汇再一次回到了一页也翻阅而过的黄历之上。虽然无奈,但是陆城还是不得不迎接这一现实那就是自己开学了。 呵呵,大概对学生党来说,一年中最苦逼的就是这寒暑假归来的开学那天。这份痛,他同普天下学子共勉 哇谢谢混沌之初的23朵鲜花嗯谢谢太感谢了还要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小雪 给喜欢宠文的女生朋友们推荐一本小说,拜见女王大人,写得很棒呦 第九十九章 笔仙惊魂(一) 开学的日子近在咫尺,尽管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陆城还是得乖乖收拾好行李,搬出事务所,进驻阔别一个多月的学校。 好在这两天还算平静,除了千魇无常的上门警告以外,再没有其他大事发生。大概闹鬼这种事也不是天天都能发生,对于这样一个冷门行业来说,想等一单生意,有的时候真的得等到花儿谢尽。 因为是淡季,所以陆城这个时候的离开也就显得关系不大了。 老板娘倒是没什么意见,大清早看到某人准备带上行李出门,这位向来习惯独处的千金大小姐居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虽然已经经过了刻意的掩饰,但这样的表情在陆城看来,却还是充满了“这小子终于滚走了”的意味。 她伸了个懒腰,“忙完了开学的事情记得过段时间回来上班。” “知道了。”陆城撇了撇嘴,在背过身去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黑猫年大人被他留在了事务所。 理由很简单,从上次钟衍随便闯入室内送病历的监控录像中就能看出来,这间小小民房内的安全系数实在是不敢恭维。人家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就能闯进来,这陆城能放心让如花似玉的老板娘一个人独处唐月绯怎么想他不清楚,反正在陆某人看来,如果当初武大郎每天出门卖烧饼时能记得给潘金莲所在的小黑屋里上一把锁,后面的一系列惨剧就不会发生。毕竟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放只年兽看家护院,对于没什么实际战斗能力的鬼瞳一族来说,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他自己,他倒是真不担心。 自己是去学校上学,又不是上生灵两界主战场做炮灰先不说带头高战力的魔宠过去没什么用武之地,再者寝室里也不准养猫。所以轻装上阵,这是他主观客观双重因素下的必然选择 学校的生活注定是单调乏味的。 除去了一些开学后被褥床单的换洗,以及一些寝室用品的更新,每天的生活就只剩下了电脑到课堂的两点一线。 宅男的生活,除了动漫,大概也就是游戏了 一个星期已过,日复一日的英雄联盟,日复一日的通灵人论坛。离开了事务所那种紧张刺激的格斗生活,平凡了近二十年的陆城居然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趣。 来自老板娘的电话一直没有想起,两个人偶尔也在qq上联系,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简单的几句话,“诸事安好,无需挂念。” 每念及此,陆城都是一阵摇头苦笑。时间长了,他的心里倒渴望起了能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印堂发黑的跑到事务所说“我要下单”。自己苦心练就的黑龙剑铠可是到现在都未曾开张啊再这么下去,他真怕自己一时技痒,拿寝室里的几个室友开了刀,到时候乱子可就大了。 “貌似有些无聊啊” 正这么想着,身后室友的喊声突然适时响起在了他的耳畔。 “陆神人” 这是张凯对他的称呼,当初就是这小子推荐他去的灵异事务所,推荐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家七大姑八大姨撞鬼中邪全是在这家一手包办,惹得陆城好一阵腹诽,心说敢情什么脏东西全跑你家去了。 自从听说了他在灵异事务所干起了兼职,还泡到了貌若天仙的老板娘这个纯属个人yy以后,张凯对他的称呼就由原先的陆城变成了“陆神人”。 虽然陆城一再强调自己只是帮人家擦桌子扫地抵债,但是张凯还是坚持认为,能在那种地方打工,耳濡目染之下,一定能学会两手“驱鬼降妖”之术。其实他哪里知道陆城所掌握的又何止两手,你叫一个真正的通灵人过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什么事儿”陆城懒洋洋的问道。 “我们学校去年成立了一个灵异社团,你知道么”张凯凑近了些,故作神秘的说道。 陆城眯起了眼睛。 这个社团他倒是听说过。 去年末碰上百鬼夜行阳灵被夺的时候,自己还托人去问了问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专业人士”,指条明路。后来人家一听他的情况当时就来了兴致,一大波人组团前来围观“凶鬼邪物的现实受害者”、“鬼怪祸乱人间的血淋淋真案例”。知道了这个情况的陆城凄然一笑,对着十多名满载憧憬的灵异爱好者们摘下了厚实的墨镜和口罩,然后当场吓晕过去七个。 那件事过后,他和那帮自诩“活在真实世界”的中二青年就没了交集。人家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也不再掺和什么事,虽然说陆城心里一直觉得事情的真相是人家最终得出了一致结论:那个带着黑墨镜白口罩的怪人其实是个吸毒的瘾君子,所以自觉的和他断绝了相关来往。但是毕竟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帮整天聚集在一起说恐怖故事看恐怖电影的愣头青,大概一辈子也无法体会什么叫真正的鬼怪妖邪。 “废话,我当然知道。”陆城白了他一眼,“那不是个一群人每天看看恐怖电影、定期发表点社内恐怖小说的小社团么听说他们的社长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宅加抠脚大汉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个” “那是以前这个学期他们的社长换人啦”张凯放大了音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额换成真正的鬼啦把你激动成这样。”陆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不不,这届的新社长是个外校的转校生特水灵的一个学妹据说是又清纯又可爱电脑桌面、硬盘女神级的人物”张凯眉飞色舞的说着,恨不能自己就化身成口中的学妹,当场就摆一个的姿势给陆城看。 “你这都什么比喻”陆城一阵恶寒,“学妹还社长这种职位不是一般都由资历比较高的学长担任么里面八成是有什么不可说的交易吧。”他坏笑着想。 “喂喂,你自己才是思想最不单纯的那个好吧。”张凯拉下了脸,“那是上一任社长打算准备复习考研了,没功夫处理社团事务,恰逢人气女神加盟,为了聚拢人心,这才主动提出的让职” “所以呢人家女神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激动个屁啊”陆城笑道,没什么兴致的他转过了身,继续操作起了电脑。 “谁说没关系”张凯得意地笑道,“我入社了。” “卧槽”刚转过身的陆城猛然转了过来,“你牛啊,为了追人家女神还真就加这个神经病社团了行兄弟我佩服你,为你即将逝去的节操和智商默哀” “去去去”张凯像赶苍蝇一样冲他摆了摆手,“换社长以后这个社团的内容可不像以前一样单调乏味了你知道他们接下来这个学期的活动有什么么鬼屋惊魂惊悚舞台剧表演悬疑推理大赛这是要争年度第一社团的节奏啊”他兴奋的说道。 “这么有意思么”陆城皱了皱眉,老实说无聊了近一个星期的他被张凯这小子这么一吊胃口,居然真的也提起一丝兴趣来了,“人家的活动你怎么知道” “这个啊”他从身后的桌子上信手拿来了一张宣传单。 陆城的目光汇聚了上去,场景是四个人围坐在暗室里玩着大学里风行一时的笔仙,惨白的灯光如瀑般从他们的头顶洒下,每个人狰狞的表情面目后,是一张张造型奇诡摄人心魄的鬼脸 这宣传画做得太吓人 饶是真刀真枪见过无数回的陆城,在乍看的第一眼也是不由得一怵,随后而来的,是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和浓浓的探索欲 “看到没”看到陆城的表情,张凯脸上的得意更浓了,“这就是他们本周的第一个活动主题,笔仙惊魂有没有兴趣” “你要去玩儿”陆城问。 “对啊,这个是社团内报名,然后自由组队的,一般一队是四个人,我们队刚好三缺一,我这不就来找你陆神人组队来了么”他近乎谄媚的笑着。 “寝室里不是还有俩人么你怎么不找他们”陆城想了想,问道。其实他心里挺想去,但是习惯性的谨慎还是让他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您老是陆神人啊”张凯夸张的叫道,“那可是灵异事务所的得力干将泡到传说中那位美艳老板娘的终极牛人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啊。” “喂喂什么叫泡到拜托您老别自己yy了好么我只是那儿的一个小员工。”陆城看白痴一样望了他一眼。 “行啦我知道啦你就说去不去老实告诉你,你知道我们队里已有的三个人里面有谁么那个特水灵的学妹啧啧想想看吧月黑风高夜,胆小吓哭的学妹,还有不畏厉鬼亡魂的学长多美的一幅画面而你,又是一个已经有了女朋友的人。”他憧憬着,再说下去只怕嘴角的口水都快拖到了地上。 陆城心说这才是你找我组队的目的吧主观上认为我已经泡到了人家老板娘,是个有女朋友的人,所以相比于寝室另外两条单身狗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这种情况我能让你得逞 “行了我去”他冷笑着说道,“报名的事情就交给你吧,活动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嘿嘿,好兄弟”张凯大力的搂着他的肩膀,“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个学妹据说还是来自a省,和你是老乡哟” 张凯在那边自顾自的笑着,陆城却是一个激灵。 a省清纯学妹 难道是画鬼无常 没来由的,他脑海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这个名字。那个丫头是说过自己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吧因为自己害她弄丢了妖心石,真不知道她回去以后怎么样了。 一抹愧疚闪过,陆城突然真心的希望这个突然出现的学妹就是那个曾天真烂漫的人,一段时间过后,因为过往,再次以这种方式找上了他。 啊灵感有点欠缺啊有没有什么好想法书评区留个言朋友们想看哪个方面的故事都可以跟我说啊 第一百章 笔仙惊魂(二) 在得到了陆神人的确认之后,张凯就屁颠屁颠地跑去社团内帮这位“新社员”报名了,态度之积极,大概帮未来丈母娘买菜也没那么殷切。 陆城倒是笑笑不说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愁在学校呆着的这段时间太无聊,有个社团活动给他舒展舒展筋骨也好。 笔仙这玩意儿,作为一种招灵游戏来说倒是由来已久了。 名为仙,实则为鬼。 玩儿法挺简单,两个人或以上,准备一支笔,一张写满各种反义词、常用字的纸,选定时间按步骤请来鬼,然后问问题就可以了。随着近年来相关题材的各种恐怖电影、小说的上市,大部分人对此都不陌生,尤其是部分大学、中学,更是盛行一时。 对于这种东西的真假,同样在社会上也存在着广泛争议。 有的人认为那是请鬼人的一种心理暗示,也有人从物理角度出发,认为悬腕、无支撑、光滑纸面、尖笔这些矛盾条件具备时,两个人互相用力,身体作用下的笔环行运动将成为必然。更有甚者,还提出了请鬼者游戏时其实处于半催眠状态的观点。反正对一切不科学的现象,都会有那么一批自成“有关部门”的人站出来,乐此不疲地做出一系列看似合理的解释,以稳定民心防止动乱,秩序崩坏。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尽管已经有了较为科学的解释,这种刺激的招灵游戏在年轻人中还是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风靡随着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人类的精神生活满足跟不上物质生活进步的节奏,以这种方式群求刺激快感,这是任何人也阻止不了的。 不过陆城没有玩儿过。 从小到大,他就不属于那种胆子特别大的人。他对这种招灵游戏的认知,也就和人群中的大多数差不多,仅仅局限于影视剧和道听途说。对于是不是有鬼,能不能真的请来鬼,如果没有遵循人云亦云中的一些游戏禁忌是否会引发什么恶果,这个被张凯称作“陆神人”的家伙一无所知。但是从他这几个月来的传奇经历来看,至少第一个问题他还是能回答的。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至于这个游戏的原理以及真实运行效果,估计只有真的等亲临现场、看到手中笔做着循环运动的那一刻,他才能给出一个切实的回答。 不过老实说他无所谓 就算真的能请来什么恶鬼那又如何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来的不是鬼王,搞定也就是分分钟的事。鬼有什么可怕他自己的魔剑里面就住了一只 现在陆城的心态倒是挺有趣,已经无聊到一定程度的他,现在居然破天荒的希望即将到来的这次社团活动中真的能请来一只恶鬼,好让他试试这新入手的黑龙剑铠之威。有了新技能却一直放在技能栏里不用,这种寂寞大概少有几人能懂得 他恶趣味地想着,没准儿是张凯那小子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技痒打算拿他开刀,所以特地帮自己找了个社团活动转移注意力事实确实如此,在这么无聊下去,保不准他真的会一时丧心病狂在几位室友面前展现一下自己一身帅到炸的黑龙纹身,以及那股无坚不摧洪荒巨力。 与此同时,要说他心里还有什么别的感情,那就是一丝小小的期待了。 张凯对那个新社长的描述实在是太像画鬼无常,那个和他一样来自a省,又常年与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傻妮子。 虽然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有了那么一丝念想,说一点希望不抱那绝对是骗人。 “如果真的是那丫头该多好。”这样想着,他自己都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两声。 也许真的是太长时间未见了吧,那份思念和担忧,在这份渴切面前骗不了任何人。 张凯的良苦用心终究是有回报的。 他的一来一回之下,这次四人一组的分配很快就彻底落到了实处。半天的期待没能换回现实的满意回答,有些遗憾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电脑桌面、硬盘女神,终究不是陆城猜想中的画鬼无常。 “我叫贺雨璇”那个高挑清丽的马尾女孩儿朝陆城挥了挥手,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在她明媚的眼波中,仿佛随身携带着冬日里最温暖的一束阳光,“学长好” 陆城呆滞了片刻,也挥手回了对方一个微笑,只是这份礼貌中掩饰不了眉宇间那股淡淡的失落。 的确,这样的女孩儿对得起张凯的描述,只是距离他的想象,偏离了不止一星半点。 与他截然相反的是身旁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张凯,看这家伙怅然而失神向往的双眼,俨然是一副十年未曾见过女人的恶鬼相陆城在他旁边真是脸都丢尽了,能不能在美女面前有点人样就你这样还打算追人家不被人家当成痴汉报警就不错了好么 陆城抚了抚额,满脸的汗颜。 倒不是说他对美女的抵抗力多好,而是这小半年来见识过的女神太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顶级的像唐月绯、画鬼无常,稍次一点的像千魇无常,灵相崔婉儿大人,这些都是个顶个的大美人。可笑的是就算撇开这几人不谈,他见过的女鬼中也是一个又一个美人坯子层出不穷,从赵月玲到莫小妍,老道士口中的“美极而妖”有幸在他的眼中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尤其是他剑中的剑灵小萝莉,成人后那更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口味养叼了,再看到漂亮的女人,自然而然也会生出几分免疫。 这个新任社长长得很漂亮,但是还不足以让陆城吃惊,非要做比较的话,大概也就是和千魇无常一个级别的稍次类型,但是尽管这样,在常人的眼中,却还是校花级别的存在。 唯一令陆城注意的是她的双眼。这个女孩的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灵动,那是寻常人所不会有的灵性,非要说特别,大概这就是她身上最特殊的一点。 “你好,我叫陆城。”他打着招呼,面色和善。 “陆师兄的大名早有耳闻,”贺雨璇笑道,“听说您还是个捉鬼大师是么” “额”陆城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死,他半带嗔怒的看向了身旁的张凯,不用问,一定是这小子在背后借他的名义往自己脸上贴的金,“咳咳,这个你怕是误会了,我也就是在一家驱魔主题的灵异事务所内做过几天钟点工而已,那些灵异事件倒是见过几起,要论起捉鬼驱魔的本事,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门外汉。”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边拿杀人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凯。 “陆师兄你就别谦虚了。”四人小组中的另一个人终于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来人是个女生,一米六五的身高,蓝白校服佩戴的柔美面孔也仅仅只是相比贺雨璇显得有些黯淡,“我叫王丹,多多指教” 陆城暗自咂了咂舌,心说这什么情况,自己这组里的女生颜值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么校花级别的社长亲自坐镇也就算了,明显作为配角凑人数出场的女二颜值居然也不低,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吧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种运气,因为放眼望去,大概这次参加社团活动的二十来个人里,长得最漂亮的已经全部集结在了自己面前,老实说如果这不是平淡无奇的学校活动,他甚至会怀疑这里头有什么预谋。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一整天来洋溢在张凯身周五尺的那股爆棚幸福感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这小子对着张宣传单也能傻笑个半天原来跟他分在一组的是两个这种级别的妹子两个啊听说活动分组的完成是通过抽签,这样的概率,这小子大概是把后半生全部的运气都给燃烧了吧 “咳,没什么好指教的”他继续挠着头,“说了我也就是一普通人,你们别听你们张师兄瞎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新来的妹子发表着不同意见,“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吧你在驱魔事务所工作过,再怎么着也比我们几个强。我老家有这种风俗传闻的,说能在那种地方工作的人都是命格强势之人,也就是所谓的命硬、八字重,鬼怪都不敢入侵。” 陆城哭笑不得,心说你还越说越像回事儿了啊连这套理论都搬出来了,是不是说我今天这个陆大师当定了 “那这么看来这次的活动我还不能参加啊。”他打趣着说,“万一我八字太重,吓得笔仙不敢降临怎么办岂不是坏了大家的兴致”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王丹连忙摆手,生怕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得罪了这位师兄。 “没怪你”陆城笑着说,“应该不存在这种情况的,再者说这个游戏又不是必须四个人玩,万一我们四个请鬼不成功,你们三个再玩一次,我在一旁看着不就行了” “只是个游戏而已”贺雨璇笑笑,“我看咱们还没开始,你们倒是已经有这个气氛了。”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陆城笑了两声,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社长,她的圆场打得很不错,看上去单纯的外表下还有那么几分城府。只是希望除此之外,这个人没有其他什么地方的不简单。 “这次的活动你们打算怎么安排”他睨着眼,淡淡的问道。有句话这个新来的学妹说对了,游戏没有开始,氛围却已经在无形中渲染上了一层又一层。 一百章了吼吼掌声鼓励对了有没有哪位朋友想客串龙套的本书暂时还没有龙套楼,有相关意向的可以在书评区发帖,我会加精置顶,然后予以安排角色。 第一百零一章 笔仙惊魂(三) “安排”贺雨璇笑道,“游戏什么的肯定是要等天黑才能完成的。要不,咱先去吃个饭” 听到妹子的这个提议,第一个说好的就是两颗眼珠子快蹦出来张凯。 陆城笑了笑,既然这小子这么积极,那么这顿饭自然得是他来请客 想追妹子还不打算花钱,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好的事 “行,那就请我们今天的金主张师兄带路吧”他坏笑道,眼角的余光直瞥张凯。 对方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迫于不好在女生面前拉下面子,只好乖乖的拿出了一副潇洒多金的贵公子派头,大大方方的前头带起了路。 暴风雨之前的晚餐总归还是安静祥和的。 为了充分拔高自己在两位妹子心中的地位,张师兄今天下了血本,特地选了一个较为高档的餐厅。他用手捂着滴血的心,满脸微笑地带着两位美女走过了餐厅门前的地毯,服务员递上菜单的那一瞬间,仿佛连落山的太阳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死,慢慢的垂下了面庞。 陆城看着他微微抽搐的表情,差点没当场笑喷出来。 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抱着一颗不单纯的心加入一个并没兴趣的社团,这就是这小子应该交的学费 餐桌之上,陆城对于自己曾处理过的那些灵异事件侃侃而谈,每个故事都是恰到好处,通过修改情节改变视角的方法,他很好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见多识广却没有真本事的旁观者形象,活跃气氛之余,也间接地完成了自己在这两个妮子心中的重新定位。 他要表达的潜台词很简单,那就是自己没有张凯那小子描述的那么神奇那么夸张。虽然没什么必要隐瞒,但是惯有的谨慎让他不得不尽可能对外隐藏自己的实力。 树大招风,这句话从来都不是什么空谈。 那个叫王丹的妹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贺雨璇。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漂亮到不正常的女人,确确实实自始至终给他的感觉都是迷雾一样的看不通透。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呵呵一笑。 一个转学过来的妮子而已,再不简单又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他不禁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起来,一个小小的招灵游戏,竟然能把他紧张成这样。 不过张无忌他妈临死前怎么说的来着“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从他的切身经历来看,那些长得漂亮的,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笑着,朝面前的校花举起了杯子。对方微笑致意,同样举杯。 因为是第一次活动,也许是宣传机制不给力,也许是社团力量有限,组织到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放眼望去,大概也就二十多人五六组的感觉。 作为一种招灵游戏,请笔仙这种玩法从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有组织有规模的组团进行。想想看,几十个人四个四个的划分成各个桌位玩儿笔仙,这种麻将式的繁杂本身就比要请来的东西更吓人所以相应的,最后划分的五个小组也是分开地点进行游戏的。所谓的社团组织,在这里面发挥的作用其实也就相当于一个集结外加分组的领头羊,具体落实起来,还是各组之间各干各的,没有交流,也更不会出现什么合作。 从这点上来看,这次社团活动的草率和不成熟立刻就暴露的一览无遗了。 笔仙这种小群体游戏,根本就不适合放到一整个社团来玩儿 不过说到底这个新来的社长毕竟也就是个刚转来的新人,前任社长看中她的无非也就是那份人气以及高的足以掩盖一切幼稚的颜值,真的出了什么纰漏,只要女神还在,也不会有什么人去追究责怪。反正这是个看脸的时代,人家看的是脸,混得怎么样,有时候跟才华真的没什么关系 就这样,有的去歌厅,有的去旅社,有的去野营,有的去餐馆,因为组织上分配的较大自由度,各个小组都选择了不同的地点开始今晚的“惊魂之旅”。 没有一个足够僻静无人打扰的环境,笔仙这种游戏也玩不出应有的氛围。 陆城他们选择的地方不偏,刚好就是在学校夜阑人静的教学楼。 是夜,月黑风高。 晚餐持续了很晚。一直到接近了九点,几个人才结了账,悠悠地返回了学校。 陆师兄的谈吐让两位学妹忍俊不禁,张师兄的慷慨更是令人动容。四个人有说有笑,这次借社团活动名义的约饭倒也算是成功。 整栋教学楼是黑的。 平常的这个点,这里应该多多少少还会有几间自习室里亮着灯,但是今天显然不同,看上去那几位常年混迹通宵自习室的学霸大概同时染上了风寒,身体抱恙,以致今夜无一人执勤,独留下空空如也的大楼,在听贯通楼道始末的穿堂风唱着突兀的歌谣。 “好吓人啊。”王丹拉了拉两袖的臂管,弱小的身影显得有些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夜寒太盛,还是眼下的场景太过阴森。 张凯干咳了两声,他意识到这就是自己表现的时机。 “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狂放的笑着,“别怕,我们两个大男生在呢”说着,他还大力的拍了拍陆城的肩膀,力道之大,估计十有还是为了先前让他破费的事情耿耿于怀。 “别扯上我,张师兄神勇无敌,一个人估计就已经够了”陆城冷笑着,除此之外没有了任何表情。 如果是在平时,看到这种情况,他十有已经不管这几个人先行打道回府了。 这样的无月之夜阴气极盛,别说是他这样的半职业通灵人,就连王丹这个标准的门外汉都知道吓人,在这种时候选择了教学楼这种生气之下孕育死气的恐怖事件高发地段玩招灵游戏,那是脑子被门夹了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生灵两界大门洞开之时,有些地方能场紊乱,最易发生变故。 除却曾有血光之事的怨气集中区域以外,数学校、医院、殡仪馆、乱葬岗这些地方危险性最高。 殡仪馆乱葬岗还有医院这些地方不用说,因为常有生死经过,所以亡魂残灵不请自来,这是人人都知道避讳的事。但是少有人知道,学校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人在成年之前天性适宜亲近自然,只有常到外玩耍,才能把胸中多余之气合理释放到外界中。但是学校的存在却完完全全扼杀了这一天性。在大人的眼中学校是接受知识的殿堂,但在孩子的眼里,那却是无上的禁锢当幼年时那股胸中自然之气无处释放,就会渐渐淤积,从而形成类似怨念的邪物,上千学生聚集在一起则更是可怕,这种现象在小学中尤为明显。 白天,孩子们在学校里读书,有生灵所在,自能镇压,但是一旦入夜,那些邪物便会蠢蠢欲动。一到放学,学校里的喇叭便会高声催促所有学生赶快回家,不得逗留,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原因,因为谁也不知道落单的孩子在夜间的学校会发现什么。也许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在教室里上吊的孩子,也许是拿着教鞭面露邪笑的老师。 而随着学生的渐渐长大,这种力量的影响会越来越小。 到了高中时段,因为接近成年,学生胸中之气基本已经留在了小学初中,诞生邪物的概率已经小到近乎忽略不计,所以才有了晚自习的制度。但是到了成年以后的大学,却并不等于这种情况的完全消失。只要这世界上还有着痛恨着上学的人,这份负能量就永远不会减少。况且在这种埋葬青春的地方,痴男怨女殉情自杀比比皆是,要说邪门儿,那个地方能比得上这里 在这样的时间段碰上刚好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也由不得叫王丹的妹子不感到害怕。被迎面而来的楼内寒风吹袭到,害怕,才恰好应该是最正常的反应。 但是现在的陆城不同。 他有这个自信,只要今晚来的不是鬼王,自己就能领着这帮人全身而退。 他是为什么参加这个神经病社团的还不是为了寻求刺激现在机会就摆在他面前,要是这个时候反而临阵退缩了,那才是脑袋被门夹了的反应 “今天天气不错。”他冷笑了两声,双手环胸。 “的确,看样子今天这个活动选对了日子。”贺雨璇看了看他,相视一笑。 “怎么你不害怕么”陆城调笑着问。 “为什么要害怕咱们还没开始玩呢,现在就害怕是不是太早了”对方不以为然。 “你很不一样。”陆城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快步走进了楼内。 一层楼中间的部分是一片小小的空地,几张玻璃圆桌四散,供有活动任务的学员们在此探究讨论。 这个人性化的设计显然给今天的四人提供了不小的便利。教室内的设置都是一个方向面朝黑板的桌椅摆放,而且都是会议厅式的长座椅,这就不便于四人围坐,更不用说什么放松状态下的请笔仙。而现在这个“讨论区”存在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空闲的玻璃圆桌,相当于是为四人架起了一个标准的“请灵台”。 “地方不错。”陆城赞赏了一句。 “早就勘察过了,这个地方的挑选还是下了点心思的。”贺雨璇甜甜一笑,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笔仙纸,以及一支铅笔。 “可以啊看上去挺专业啊”张凯笑道,当场目光就被吸在了纸上琳琅满目的文字中。上面成圆形分布了“大小”、“是否”、“好坏”等各类常用的反义词以及一到十各个数字,专业性不敢谈,唬人却已是绰绰有余。 “淘宝上买的,10元一套,链接要不要我发给你”社长笑着说,人已经端正的坐在了座位上。 第一百零二章 笔仙惊魂(四) “还是算了吧。”陆城淡定的笑了笑,坐在了她的对面,“这种东西我们男生寝室拿来可没什么用。”他瞥了一眼贺雨璇面前的专业道具,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贺雨璇也不做回答,只是在周围的几张桌子上一次点上了几根白蜡烛。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昏黄的烛光一渲染之下,居然硬生生的打造出了几分上世纪九十年代香港鬼片的既视感。 “现在开始”张凯表现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于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来说,几乎和一切危险预判之类的词汇是绝缘的。 陆城也不指望他能发现什么端倪,因为即便是他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空气中弥漫渐浓的诡异氛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办法啊,毕竟不是降灵或者鬼瞳族人,就算是第六感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也无法完全摸清。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公然召唤出剑灵帮自己看看周围的灵能场,好在陆神人的底气仍在,这份自信也没有跟着坍台。 “开始吧。”他淡然一笑,牵起了分别就坐的王丹和张凯的手坐在女神的旁边,这是张师兄特地叮嘱过的必要适宜。 就这样,那只单薄的铅笔就被四人分别交错的手夹在了中间,笔下是那张平铺的笔仙纸,之上的文字清晰可见。 “大家之前都玩过类似游戏么”贺雨璇似笑非笑的说道。 “没,没有。”作为正常人的王丹已经产生了些许淡淡的怯意。这样的环境的确吓人,惨淡的烛火照在人的脸上,为几个人各有不同的表情平添了几分莫名诡异。 贺雨璇在微笑,张凯在摩拳擦掌,陆城平如静水,不置一言。 “那待会儿大家跟着我一块儿念好了。”贺雨璇笑笑,“冥冥曲水,幽幽骨笛,有仙河畔,三生缘起,撑篙摆渡,此情萋萋,请君笔上,朱唇白衣。” 陆城眉头微皱,当即心中便闪过了意思一样。 “这几句话什么意思”他问。 “就是请笔仙时念的咒语啊。”贺雨璇的回答理所当然,“这个没什么讲究的,咒语的具体内容不重要,念这个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集中精神,以召唤笔仙降临。” “我知道。”陆城说,只是神色依旧凝重。 请笔仙时要念咒语他当然知道,咒语的内容无关紧要他也知道,但是这段“冥冥曲水,幽幽骨笛”显得也太不正常了一点吧 他不是没有查阅过相关方面的资料,关于这个咒语,最普遍的说法是“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也有说法是“前世随前世,我请前世来。来了画个圈”。当然这个咒语如何对请笔仙的结果不存在任何影响,贺雨璇说的没错,这段咒语的作用仅仅也就是作为一个媒介使请鬼者集中精神,或者说是进入一种半催眠状态。 “你是从哪儿知道这段咒语的”他问。 “哦,我有一个朋友专门转载过一篇关于请笔仙的博客文章,我的一切步骤都是按上面来的。”说着,贺雨璇还特地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相应网页给陆城看。 陆城大致扫了一眼,轻声地嘀咕了两句,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我只是听说这样念的话请来的会是一些法力比较高强鬼,回答问题也准一些。”贺雨璇撇了撇嘴,看上去遭到了陆师兄的怀疑挺委屈,“要是你们觉得不对的话就换一个嘛。” “没有没有社长也是为我们好”看到妹子嘟嘴的样子,张凯当场就hod不住了,“就用这个咒语请来什么厉鬼我负责”他大力的拍着胸脯,看这架势,只要陆城再敢漏出半点不情愿的样子,立刻就能拿把刀上去撂倒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蠢货。 陆城略带鄙视的看了这家伙一眼,心说有这个搅屎棍在,不愁不坏事儿。 四个人同时深呼吸了一口气,伸直右手,架起了那只铅笔。 “冥冥曲水,幽幽骨笛,有仙河畔,三生缘起,撑篙摆渡,此情萋萋,请君笔上,朱唇白衣。” “冥冥曲水,幽幽骨笛,有仙河畔,三生缘起,撑篙摆渡,此情萋萋,请君笔上,朱唇白衣。” “冥冥曲水,幽幽骨笛,有仙河畔,三生缘起,撑篙摆渡,此情萋萋,请君笔上,朱唇白衣。” 三遍过后,几个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话语也渐渐由铿锵有力变为了昏昏欲睡。 贺雨璇突然阴阴一笑,狡黠地睁开了双眼。她把空闲的左手伸到了嘴边,用力一咬,一点猩红在食指指尖蔓延了开来。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任由她将那只受伤的食指放到了铅笔笔尖。 明明只是一点小小的伤口,此刻里面的鲜血却像是泉水般涌了出来,殷红的血色在烛光下隐约还带着心脏的律动,顺着笔杆,一点一点的流到了纸上,终于四散成了一朵妖艳不可逼视的彼岸花。 暗淡的夜风不知从何而来,吹过窈窕的烛火,在众人渐渐模糊的视野中,如少女的裙摆般摇曳闪烁。那一阵寒意的袭来,似初冬最后一条蛇的闭眼,在半梦半醒之间那么令人惊心动魄。 有眼睛睁开了。 在黑暗中,看不通透,那一瞬的冰凉触感却让人刻骨铭心。 像是一块碎冰在心底深处的融化,那种泛潮的感觉一点一点浸透了陆城整个人。 他听见了笑声。 那种眼角带泪的浅笑,如利刃般,每一次扬起嘴角,都是心房深处一道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冥冥曲水,幽幽骨笛,有仙河畔,三生缘起。 仿佛在那忘川河畔,真的有那么一位寂寞了千年的女子,一袭白衣,朱唇云鬓。过往的摆渡行人往往心动而停篙张望,一次回眸,便是下一个轮回里,她手中的骨笛一支。 灵识最强的他一个哆嗦,猛然惊醒 坏了。 一丝最可怖的念头如四散的水花般的激荡在了他的心底,他想阻止什么,却已无力回天,只能任由那即将到来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抽干他体内的灵能。 他面前的四个人,无一不是面色苍白浑身哆嗦,仿佛在背后有一双冰凉的手,分别锁上了他们的咽喉。 未经召唤的剑灵已经自行离开了他的身体。 身着红裙的小萝莉蜷缩在讨论区的墙角,瑟瑟发抖之下,低声的呜咽随风飘满了整层楼 阴风阵阵中,坐在他对面的贺雨璇一点一点睁开了双眼,“笔仙,请问你来了么” 陆城这才惊恐的意识到,不知何时,四个人手中的铅笔已经一刻不歇的在纸上画起了圆圈。 他咽了口唾沫,冷汗淋漓地看着那只笔的走向一点一点移向了纸上的另一个汉字,然后继续循环起了那个圆圈。 画圈的汉字是“是”。 她来了。 “那么你是男是女”贺雨璇笑了笑,接着问。 四人手中的铅笔再次调转方向,黑色的笔痕成曲线移动,飘向了另一处的另一个汉字。 “女”。 张凯和王丹都是紧紧闭着双眼,他们的脸上有惊恐有绝望,但是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二人同样未曾睁开的双眼。 “你到底是谁。”陆城看着自己正对面那个女孩的双眼,一字一顿。 贺雨璇冷笑,不说话。 到了这一步,陆城终于还是意识到自己是中招了。 这个女孩自始至终那股淡定从容,还有那句透着莫名诡异的请仙咒语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凭自己的实力,只要今晚请来的不是鬼王,他都能带着这几个人全身而退,但是他从未想过今晚请来的真的是鬼王自己该怎么办。 太大意了,真的太大意了。 自从得到了黑龙剑体之后,他对自己的实力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自我膨胀的状态,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了自己亲自念咒请来的鬼手上 他看了看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小萝莉,能把魔剑黑龙孕育的剑灵压制成这样,那就表示来人至少是坊间盛传的厉鬼级鬼王 “说你到底是谁”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正在浅笑的贺雨璇。 眼神不能伤人,但是除了眼神之外,现在的他再也做不出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他和张凯王丹的区别,也仅仅就是保留了一个稍微清醒的意识罢了。 请鬼是伤人的。 因为人鬼殊途,两者的属性本就相斥,人与鬼接触会不可避免的对自身阳灵造成损伤所谓的请鬼,其实就是请鬼人以自身阳灵作为代价,换取鬼物的帮助。请来的鬼越强,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如果不是他陆城身带冥君妖神两大血脉,灵能潜藏世所罕见,今天这种级别的鬼物出现,足够要了这四个人的命,直接送他们去幽都 但是陆城想不到 他真的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 虽然不清楚具体等级,但是这种级别的鬼,那是应该永世被封印在忘川河畔奈何桥边不得转世无从轮回的存在,谁又能想到请个笔仙会请来这样的魔物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贺雨璇交给他们的这段咒语,根本就不是什么请仙咒。 这个女人有问题。 “陆师兄。”她阴恻恻的笑道,“我听说你很厉害是么那么笔仙,请告诉我,这个叫陆城的人他的死期是哪天” 笔动了。 它连续在两个字上画了圆。 “今”,“天”。 抱歉,今天迟了一点,见谅 第一百零三章 笔仙惊魂(五) “看到没,陆城。”贺雨璇的笑容更甜了,“你的死期是今天。” “你,是,谁”陆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只要四个人的阵型没有被破坏,笔仙仍在,他就没有没有办法获得单独行动的能力。 这个女人威胁不了他,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立刻用空闲的左手召唤出黑龙,然后一刀截断她的咽喉 但是这样做势必会带来的后果就是请鬼仪式的失败。 请神容易送神难,请鬼尤为如此。 知道一点请笔仙常识的人都清楚,如果请来了笔仙却没能按程序把她送回去,造成的后果将是不死不休 名义上请笔仙的是四个人,但是念咒的是四个,滴血唤魔的却只有贺雨璇一个人。想要把来的鬼物送走,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人就是她。 事实上陆城知道,就算自己没有杀贺雨璇强行中断请鬼仪式,自己怕是也难撑过今天了。 笔仙一旦开口,尤其是这种坊间盛传的厉鬼,一旦言不符实,不达成目的,她是不会罢休的。笔仙既然能开口说自己的死期是今天,她就一定会亲手促进这件事情的达成。陆城不死,哪怕是几个人合力送鬼,也未见得就能送走这尊大神。 但是他不能赌。 张凯和王丹的命还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如果自己敢强行打断,那么换来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鬼物的暴动,杀尽所有人,乃至祸及整个学校。 “我”贺雨璇笑了,她悠然的一甩额前长发,这个动作的优雅动人,全然不像是一个正在招灵游戏中的人所能做出来的事。她重新睁开了眼,看向了陆城,也让陆城看清了自己点亮成水蓝色的双瞳。“你觉得我会是谁” 陆城冷冷一笑,龇开了牙。 识人心,辨鬼怪,视幽府,晓阴阳。眼生异象,天地鬼瞳 “你是鬼瞳族人” “不然呢”贺雨璇的左手玩弄起了两鬓的长发,“不是通灵血脉,你觉得我会知道这禁咒古法,帮你唤出这冥府千年的幽鬼” “有意思。早有预谋” “当然,干这些事儿我损失也不小,损阴德的如果不是针对你,我有必要以一个通灵人的身份去干请鬼这种下作的勾当”她觉得很好笑。 “有道理。”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城反而冷静了下来,反正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反而是最好的局面,他们手中的铅笔还在纸上循环往复的画着圈,没人问问题,也没有人要送走这只厉鬼。“为什么针对我” “这个问题你自己心里有答案,既然做了出头鸟,就该有这个吃枪子的心理准备,我受命于谁不重要,反正你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问得太多没有意义。”贺雨璇侃侃而谈。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陆城眯起了眼,“但是恕我直言要干掉我太容易了,几个人同时出动,没理由我会插上翅膀飞掉。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绕这么大一个圈就为了针对我,现在倒好,平白赔上了两条性命。” “您太谦虚了”贺雨璇恭维道,“要干掉您哪那么容易有人针对你,难道就没有人暗中保护你么事实已经证明了我们决策的正确性,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你终究还是中招了。” “暗中保护我”陆城楞了一下,心说这家伙是指钟衍和崔婉儿那俩免费打手么或者说还是另有其人“你成功了么”他冷笑,“好像没有啊。” “你的死期就是今天,你以为你逃得掉么”贺雨璇的语气也骤然冷了下来。 “你忽略了一点。”陆城抬起了左手的腕表,“现在的时间是0:10分,不凑巧,晚了那么几分钟。”他微笑,“如果再早那么几分种得出答案,时间太仓促,或许我真的无路可逃。但是过了零点,距离今天结束还是二十三个小时多,你觉得那么长的时间,我就必须得坐以待毙引颈就戮么你太小看时间带来的变数了。” “是么那就把你所谓的变数拿给我看看吧。”贺雨璇突然放声大笑,然后猝不及防的抽出了四人合指中的铅笔,一把握在了左手中 “你想干什么”陆城当场就急了这家伙强行打断了如此凶险的招灵仪式,这是在玩火 但是贺雨璇更可怕的动作还在后面。她狞笑着,把铅笔抓在手中“啪嗒”一折,将那支原本就脆弱的原木铅笔一折两段 原本还紧握着他们双手的张凯和王丹突然白眼一翻,整个人向后倒去 森森的寒意潮水般涌没了整座大楼,窗外风云变幻,怒起的狂风凌虐着飒飒的树叶,乌云海浪般的翻涌,狂流中,隐约露出了苍白似美人肌肤的月光,令人看一眼便觉得心头渐寒。 笔仙怒了。 被风吹走的笔仙纸如发狂的蝙蝠般在楼道内扇动着翅膀,终于,在略过烛火的瞬间被“咝咝”的火舌一举吞没。低调婉转的歌喉从每个人的心底传来,伴随着乐声起伏,那燃烧着火焰的笔仙纸偏偏散落纷飞。 空中依稀可辨的字迹里,有“生”,有“死”,有“不甘”,有“怨恨”。 陆城仿佛能看到那一片片散落的纸灰间有哭泣的人脸闪过,却看不清,留不住。 她唱“今日一别离,来生难再续,姊穿红嫁衣,妹往黄泉去。一望三生远,泪落伤心处,举身赴白练,新人帐前烛。” 陆城开始不由自主的后退,他害怕,他惊惧。 这种恐慌已经超越了人类情感冲击所能接受的极限强度,再往前一步,他怕自己会心不由主的伤心至死 因为烛光后是脸。 是美到让人窒息,也冷到让人窒息的脸。 贺雨璇为了渲染气氛用来照明的白蜡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红色。 那种婚礼喜堂上的大红烛,烛泪是红色,美人脸上的泪行也是红色。 这就是那个笔仙。这就是陆城的死期。 “怕了么”贺雨璇站在暗处问道。听她语气中的颤抖能感觉到她也害怕,但是此刻,这份情绪却被她刻意压制了下来。 “你这个疯子自己请来的厉鬼,现在强行中断仪式,这是要连同自己找三个人为我陪葬么”陆城吼道,他的神经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剩下的一点理智,已经全部化为了冷汗浸透了衣衫。 “无所谓,我的任务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你。只要你死了,牺牲我一个人没关系。”想到这里,贺雨璇突然高声笑了起来。 “你想多了。”陆城冲她冷冷一笑,召出黑龙的瞬间,凌厉的剑光朝着红烛的火光而去只是眨眼,便打熄了两支蜡烛 整个楼层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连带着,那张人脸也出现了短暂的消失。 陆城知道她没走。 他只是用了一个取巧的方法,让自己暂时看不见了这些东西而已。让眼前的恐惧无可逃避,你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闭上眼睛不去看。 但是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只要心还未死,该看到的一样会看到,耳边的鬼喉未曾止息,心中鬼未去,闭上眼就有用了么 他知道用不了半分钟,那两只蜡烛又会再次亮起。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要争取的,就是连厉鬼也反应不过来的数秒之内 就在这所有人都因为光源失去而失神的那一刹那,他凭借着强悍的,一跃撞碎了楼道里的玻璃窗,硬生生的逃离了整座大楼。 请笔仙的楼层选择是在一楼,这个无心之举为他现在的应急举动提供了莫大的便利。没有下坠时的延迟,没有为了避免伤害而作出的缓冲动作,撞碎玻璃后,陆城一个就地翻滚,便重新站住了身体,而后接着一跃而起,以猿猴般的敏捷窜出了贺雨璇的视线。 夜风中,他抖开外套的身姿像极了张开双翼的夜枭,苍白的月色辉映,落在云层上的偏偏反光,一如他剑上的乌黑龙鳞。 “你跑得掉么”贺雨璇冷笑,“鬼在你心里。” 她回过头,正好看见了身后的桌子上重新燃起的大红花烛。 桌子的两侧,是两个女孩双手交错,抓着一支铅笔。 两个女孩相对而坐,和她站成一条直线,正对着她的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注,垂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浓重死气。 而背对着他的女孩则穿着一身清爽的校服,扎着长长的马尾,看背影就知道,出落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笔下,是一张写满文字的笔仙纸。 两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使任何的劲儿,那支笔却兀自在纸上不停歇的画着圆。 贺雨璇呆住了。 因为那个穿校服的女孩看起来是那么像自己。 她一点一点的走上了前,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谁。于是她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没有反应。 两个女孩的手还是紧紧握在一起,任由手中的笔转动。 “你在找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的背后响起贺雨璇炸了毛一样猛然回过了头 什么都没有。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稍稍恢复的理智让她反应过来了自己还是一位鬼瞳族人,于是她重新看向了桌子,燃起了自己的鬼瞳咒术。 这次她看见了,她看见那张玻璃桌面上,转动的铅笔下哪里是什么写满字的笔仙纸 那是她自己面无血色的脸。 第一百零四章 笔仙惊魂(六) 跑。 这是陆城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飞一般的拔地而起,矫健的身姿在校园人行道两旁的高树间如敏捷的猿猴。 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到了水里一样会下意识地扑棱四肢,击打起层层水花,明明知道没有什么用,却还是不遗余力的重复着身体的动作,不是蠢,而是实在受不了临死前的坐以待毙。 什么也不干,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这是比死亡更恐怖百倍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 正如贺雨璇所说,鬼在他心里。 当他亲眼看见那个问题答案之时,他就已经注定了无从躲藏。 这是诅咒,是预言,是缠绕在人身上不可摆脱的影子。从铅笔折断的那一刻开始,不仅仅是他,贺雨璇、王丹或者是张凯,全都得死。这就是请来笔仙后而没能送走的后果。 “出租车” 他以近乎滑翔的速度冲出了校园,时至午夜,地处偏远的大学城附近车流量已经明显减少。也许是运气,也许是巧合,他刚好赶到冷清马路的那一刻,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刚好驶过,被他以不要命的姿态拦在了身前。 “大晚上的找死么”猛踩刹车的司机师傅刚拉下车窗就破口大骂,眼前这个小子的行为差点使得正在困劲儿头上的他酿下大祸。 事发的太突然,以至于他根本没看清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的自己面前。滑翔或是奔跑都无所谓,关键这个拦车的举动确确实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抱歉”陆城二话不说的已经拉开车门,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麻烦去长安街221号,谢谢”他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还下意识地对着身后东张西望,像是生怕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上了车。 眼下这种情况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帮到自己,他脑海中第一闪过的人一定是唐月绯。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上车后他也脱口而出了这个地址。 司机师傅明显愣了个神,他看不出来大半夜里这个小子到底唱得是哪出。但是多年来的午夜出租的经历毕竟也锻炼出了几分眼色,他眉头微皱,反倒一转车钥匙,熄了油门。 “你老实说,你这么急是干什么我这车不干什么违法的勾当。”他的眼睛里闪着精光,好像要把人看个通透。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子绝对是在被什么人追,他的身份还不确定,学生还好,万一要是什么小偷或者犯了事儿的杀人犯,那自己这一开车,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帮凶。 “叔我求你了,我真不是什么坏人,这是我的学生证”说着,陆城真的把兜里的学生证掏了出来,他一边张望着,一边飞速转动着大脑,编纂着接下来的说辞,“我在跟一个人赌时间你知道么”他急切地说。 “赌什么时间”司机师傅不慌不忙的问。 “能不能先开车,一边开我一边跟您解释”陆城开口说,“反正我学生证现在在您手里,真要是什么坏人您送到警局一切事情都一目了然” 其实在看到学生证的时候,这个司机心里的戒备就已经解除了大半,他想了想,迟疑片刻后还是踩下了油门,发动了机车。“长安街221号” “是”陆城大喜,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 “先别急着谢,你的事儿还没说完。为什么被人追”司机一边慢悠悠地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 陆城朝车后看了看,确信已经没了什么追上来的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种危险面前的高速移动确实能给人以某种程度上的安全感,看着身边的景物高速后退,哪怕对方是无所不能的女鬼,还是令人感到稍稍心安,仿佛这样能产生某种错觉自己正在逃离某个魔窟。 “我跟学校里一个高富帅正在同时追一个女孩儿。”看到车子正在朝目的地靠近,陆城缓缓地说。 反正现在已经暂时解除了危险,要怎么糊弄这个蠢萌的司机大叔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抓鬼降妖方面他是新人,插科撒谎他还不是老手这种应急状况对他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的人来说简直是太家常便饭,要编出一个兼具感人、真实、可信还让人感同身受深表同情以致不得不施以援手否则觉得对不起天地良心的理由,半分钟的时间已经绰绰有余。 “然后呢追你的那个人不会就是那个高富帅吧”司机师傅理所当然的问。 “差不多。”陆城垂下了头,故作沉痛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珠一转,开始深情款款地编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个女孩叫贺雨璇,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他的双眼飘向了车窗前方,仿佛那里有鲜花万朵,花群中央有着自己记忆中的女孩。 司机师傅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打断。 “我偷偷喜欢她已经四年了。从高中开始,她就是我的女神,每天能在座位上看着她的侧影出神,那是我最快乐的事情之一。”为了做戏,陆城的表情也渐渐温柔了起来,“为了她,我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差生开始把心思投向了学习。而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能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终于,高考结束了。”他微笑,“我如愿以偿地和她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以为自己能和她告白,尽管和她的美丽优秀相比,我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但是我已经爱了一个人四年,我不想默默无闻就这样在她的身后毫无存在感守护下去。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爱上她美貌的不止我一人。张凯,那个高富帅的出现,彻彻底底让我变成了一个可笑的小丑。 “我在他的面前,像只败狗一样卑躬屈膝。在认识她的第一天,他就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从漫天纷飞的告白卡片,到一栋寝室楼的心形彩灯。我明白,我比不过他,我这样的人,只是为了衬托他的光环而生。 “但是雨璇对于他的热烈追求却一直无动于衷,相反,她跟我这个高中同学却走得越来越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一丝希望之火已经在我的心底燃烧。终于,那个高富帅还是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他找上了我,带上了他的一票小弟,给我钱,让我离开雨璇。我能答应他么不能就在我们争执之际,作为女主人公的她也终于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她问陆城,你喜欢我么,与生俱来的自卑使我低下了头,我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只是一昧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她当着那个混蛋的面,说好,我马上离开,你们谁能先猜到我去了哪儿,就说明他是最爱我最了解我的人,我会做他的女朋友。说完,便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她大概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同时拒绝我们两个吧,我心里想。苦笑着回到了寝室。本来就是,也许她看不上那个高富帅,但是她也更不可能看上我。我是谁我只是一个穷丝。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雨璇离开不久,我的手机上接到了一条短信。她说傻瓜,我在长安街221,你要是再不来找我,我就不理你了。那一瞬间,对我来说仿佛是整个星空的绽放我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寝室楼,想要赶去见她,却没想到被一直蹲点的高富帅爪牙夺过了手机。”他痛苦的埋下了头。 说到这里,陆城终于转过了头来,“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张凯的车是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他临走前让一票小弟拖住我,我拼了命才冲出了学校,在追我的就是他的小弟们,所以师傅,拜托了。因为我的懦弱,我已经错过了那个女孩一次,我不能再错过她。那个高富帅就是个禽兽,如果我没能赶在他之前找到雨璇,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拜托。”他的目光中挤出了一丝深深地无助。令人看上去仿佛是那么憔悴。 听完了这个故事,司机凝重的点了点头,不声不响地重重踩下了脚底的油门。 陆城把头撇向了车窗,对着后退的街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大概身为当事人的贺雨璇和张凯听到他的阐述一定能气得跳起来,但是事实却是在笔仙的诅咒下这三个人还能不能再见面都是问题。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有理由尽快找到老板娘。 对于笔仙的了解,他自己的认知仅限于从网上查到的那一点禁忌,现在出了岔子,而且请来的还是什么来自幽都的大人物,如果没能尽快找到唐月绯的话,不仅是他,连带着那三个人也得陪葬。 时间仓促,现场编人名的实在是太耗脑力,万一有个迟疑还容易被看出破绽,倒不如拿个身边熟悉的人名直接带入编故事的好,既保证了效率,又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编出令人一听就心生疑窦的名字的风险。 他苦笑了两声。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一阵复古的电话铃声突然在车内响了起来。 陆城异样的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司机,终于确定了这铃声是来自于自己的口袋。 他动作僵硬的掏出了兜里的手机,而后看着出租车的后视镜,呆了足足半晌。 正在讶异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的司机眉头一皱,突然看向了他,“你的电话不是被那个高富帅抢了么”他的声音很冷,“你为什么骗人” 陆城没有回答他,只是神色怔怔的用眼神瞥了一眼正前方的后视镜。他没有接电话,一位只是看了一眼来电省份,他就明白了这个电话的主人。 酆都,冥府。 司机顺着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后排。 一张泣着血泪的脸黯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猝不及防的小于厘米接触让这位司机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如蚁穴高堤一溃千里,身体的本能促使他猛踩刹车,正在公路上高速行驶的出租随着一个360度的转弯,重重的装上了道路中央的护栏 巨大的震动感猛然袭遍了陆城的全身,他喉头一甜,一股热流从鼻孔,耳洞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笔仙惊魂(七) 车祸。 只出现在新闻中而从未亲身经历的车祸。 陆城晃了晃脑袋,眼前无数事物的光影重叠弥漫。恍惚间,仿佛有一个以衣袖掩面的素衣女子,对着他浅浅一笑,白皙纤弱的手拂过他的面庞。 不知道过了多久,稍微恢复了点神智的他吃力地从被挤压得变形的车窗中钻了出来。 整个车子已经翻了,朝天的底盘中散发着刺鼻的浓浓黑烟。 陆城晃了晃脑袋,想借此驱散掉眼前的重影。他的第一反应是走到另一边的车身看看那位司机师傅,可能是轻微脑震荡的缘故,短短的几步路他踉跄着摔了好几个跟头。 没死。 他的手探过了司机的鼻息,生命迹象虽然微弱,但还不至于完全泯灭。 一丝深深地愧疚突然漫上了他的心头,如果不是自己,他大概也不会遭遇如此横祸。 陆城翻了翻兜里,取出了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系数塞进了司机大叔的上衣口袋中,连带着把他从残破的车身里搬出了车外。 他拨通了120,告知了他们车祸位置的所在,最后想了想,还是向原地鞠了一躬,这才一步一拐的离去。 长安街221号,灵异事务所近在咫尺。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耽搁了。此时此刻,他身上肩负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安危,张凯和王丹,甚至是那个贺雨璇,他们能否逃过一劫,全都指望着自己能否抓住这23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力挽狂澜。 他有黑龙剑铠护身,很大程度上减免了车祸对自身的伤害,但是千真万确,陆城感觉到了那个女鬼的降临,甚至在自己意识混沌时,还依稀看见她来到了自己面前,但是她没有杀任何一个人,只是间接诱发了一场车祸,随后便匆匆离去。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不合理的。这么好的机会,不杀人不索命,来看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走了,这什么情况难不成自己已经帅到了这种程度,人鬼通吃 陆城自觉还没到这种潘安宋玉之姿。他直觉性的认为,这个女鬼的目的大概远没有害人那么简单。 夜晚的公路上很清冷,即便是在繁华如斯的s市也一样。 子夜时分,真正还亮着灯的,只有昼夜不变的中央城cbd,那里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禁区,像灵异事务所那样边缘存在,早在入夜过后就已经熄灯了。 他朝着长安街尽头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挪动着步伐,这平时百米冲刺的一段距离,此刻看来却是天堑一般遥远。 “你们是谁。”他停了下来,对着四处并不存在人的角落大声喊着话。 有稀疏的人影从四面八方走来,一点一点靠近,神情或冰冷或无谓,唯一的共同点是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杀意。 “不错,还能感觉到我们的存在。” 为首一人说道。 陆城摸了摸身旁小萝莉的头,轻蔑的笑了笑。他当然感觉不出来,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办法知道。 当然,他自己的剑灵别人看不到,所以他这个动作在别人的眼中就像是凭空爱抚着一团人形的空气。 三个破邪,两个敕令,两个巫符,一共七个人,全是通灵一脉中的主战种族。 他笑了笑,“你们应该认识贺雨璇吧” 为首那位破邪家的人点了点头,“我们受命于一主。” “不错,”陆城鼓掌,“一边是请笔仙,一边是暗下杀手,双重保险,你们的主子倒是心思细腻。我猜他一定是个蛇蝎美人。” 对方冷笑,显然没什么给他套话的打算。 七个人三个在前,四个在后,都是手持短刀,步步紧逼。 “你们要除掉一个人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就这么大马路上拿起刀就想干我,也太目无法纪了吧”陆城一边戒备一边说道。 “不不不,我们可不是要光天化日之下杀死一个大活人,我们只是在例行公事除妖杀鬼罢了。”那个人解释。 “搞什么幺蛾子”陆城觉得好笑,“虽说干什么事儿都得师出有名,但是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要杀自己就快点动手,告诉他自己一行只是在杀鬼除妖算什么鬼他陆城虽然身上多多少少有点妖族血脉,但是从生物学意义上来说还是一个人。 “真正的陆城已经在刚才那场车祸中死了。”对方的语气骤然变冷,“我们要除的,不过是他执念所化,不愿离去的亡魂。” “放屁” 陆城嘴上喊得凶,但是听到人家这么说,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 那一瞬间,冷汗簌簌的流了下来,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看了看自己双手。 难道说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对方说的虽然荒谬,但是却还在情理之中。车祸身死,执念无所直觉,魂灵破体而出,这不是没有可能。他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底气也跟着虚了起来。 但是很快,想清楚了一件事情以后,他又自己推翻了这个荒诞无稽的念头 高悬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对比了一下自己和身旁的小萝莉,哪里有鬼还能有这么大的影子 这帮混小子的意思明显是要扭曲事实,只要他们杀了自己,再把尸身塞回事故发生的车子中,是非黑白,谁能说得清楚自己有办法让小萝莉破坏大楼的监控影像,身为通灵人的他们就一样有办法只手遮天 他心说自己这是刚离虎口又入火坑啊。 刚从车祸现场走出来,现在就碰上了这帮愣头青的刺杀。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能量,能把别人得罪的那么彻底,非得将自己赶尽杀绝。 细数一下,他真心没觉得自己得罪了多少人。 宋帝王。 能同时掌控破邪、巫符、敕令、鬼瞳四家,势力渗透五湖四海,除了这巫符家贵为阎君的老货,谁还能有这本事前两天刚刚听千魇无常说他要亲临s市,自己这边就遭到了杀手。这是得有多大仇多大恨 好啊既然他自己非要撕破脸皮做事做尽,那么陆城也不介意陪他玩到底 陆城咬着牙冷冷一笑,有生之年,要是不把你张家闹得分崩离析,老子就枉有这一身冥君之血 眨眼间,数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经划过了他的眼前 魔剑技吞龙牙 在以血肉之躯硬挨了身后四刀之后,一柄黯淡无光的古朴长剑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了他前一秒还空空如也的手中他身前为首的那个破邪族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力量刚猛到斩钉截铁的猛斩就已经略过了他的身前,浩瀚力量摧枯拉朽而过,以身体强悍而闻名的破邪族人竟然连身体的基本反应都做不到,就被整个人抡飞了出去 这是纯粹不要命的打法 其他的几个人这一瞬间都惊了,他们没想到这小子挨刀子挨得是那么干脆,直接就一点不设防,坦然的把后背交给了周围的几个人四把短刀捅进身体的那一刻,最前方的那名破邪族人也刚好被击飞,他手里的刀还没来得急送出去,就被那柄暴力刚猛闻名天下的魔剑给打飞不知所踪。 正面承接黑龙,这绝对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尤其还是吞龙牙这样霸道绝伦的剑技,你用柔软的腹部去迎接高速行驶的汽车轮胎是什么感觉,被这玩意儿正面击中也差不多。 因为力量的过分凶猛,它所开出的伤口不是直线式的豁口,而是一块接近椭圆形的大洞 在那鲜血淋漓的碎肉前,一节肠子已经因为惯性而拖出了一大截,那个破邪族人抽了两口气,没什么悬念的昏死了过去,眼看是活不成了这么近的距离被对方以黑龙孤注一掷的伤害打中,如果不是身体强悍的破邪家人,这个小伙子的腹部能直接碎成肉末。 这绝对是常年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剩下的几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其中几人因为恐惧甚至忘记了拔出手中的刀,以致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还有几把黑黢黢的刀柄袒露在这个恶魔的背部凸出。 当看到了老大的伤情,哪怕是最冷血的职业通灵人也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让他们吃惊,更令他们胆寒。 “来啊。不是嘴里喊着要除妖杀鬼么上啊。”陆城手握着黑龙剑,如刀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视过面前众人。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种情况下要和七个人,还是通灵人中最骁勇善战的战士打车轮战,这纯粹是找死的行为 既然这帮人不知道好歹,那自己总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他现在唯一的感触就是钟衍说的果然没错,黑龙剑体虽然强,却终究无法做到攻防一体,在着重攻击的同时,就不可避免的会失去所有防护能力。如果剑铠在身,自己还能轮得到这几个渣滓围攻,就算把后背卖给他们捅,不用破邪家的高段武技消魂钉,再借他们三成力道他们也捅不进去 “继续往我身上捅几刀,然后再倒下一个,或者是趁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赶紧送他去就医,你们自己选。”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个破邪族人,冷冷的说。 几个愣头青面面相觑,看得出来其中还是有几个有脑子的人,他们只分出了两个人抬走了那位伤员就医,剩下的四个,还是呈四方阵型团团围住了陆城。 “可以,没让我失望。”陆城垂下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原以为这样的手段就能吓走这几个小子,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天真了。 跑。 他抬起了头,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身着红衣的亡灵张着满口尖牙的嘴扑向了其中一人,剩下的人惊慌之余,全都下意识地施以了援手。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抓住机会的陆城已经黑龙剑体加身,豹子般窜了出去。 通向事务所的路已经被这几个人堵死了,他唯一的选择是深似大海cbd。 第一百零六章 笔仙惊魂(八) 混沌,一望无涯的茫茫混沌。 依稀间有鬼喉长歌婉转,白色身影月下舞成纷乱的素蝶。 “今日一别离,来生难再续,姊穿红嫁衣,妹往黄泉去。一望三生远,泪落伤心处,举身赴白练,新人帐前烛。” 陆城隐约看见了高堂之上的张灯结彩,大大的红色“囍”字,在血光红烛的交响辉映下显得诡异而让人胆战心惊。 那婉转的歌声,像是在高高的房梁上飘荡不绝。高挂的三尺白绫悬着模糊不可直视的身影,在夜半凄冷的风中如稚童玩耍的秋千一般,荡来荡去。 明月当空,染尽风雪。 “你醒了” 再恢复意识,窗外的天已是七分明亮。 陆城有点惊诧的摇了摇脑袋,传入耳中的只有一个苍老声音的问询。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寡不敌众时不得已选择了向cbd方向落荒而逃,加持的黑龙剑体为他提供了远超常人的移动速度,但是无奈重伤在身,本身就是刚从车祸现场逃脱,再加上身上还插着几把没开血槽的刀刃,长时间的剧烈运动注定了在他这种身体状况下无法维持。夜深似海,林立的高楼大厦像是一个个水泥浇筑钢筋铁骨的庞然大物,抱胸而立,冷眼旁观。 他层层深入,不记得过了多久,只是意识渐渐模糊。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能量大幅消耗导致的短暂低血糖,总之是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角落,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就是这样的景象。 看上去颇具年份的阁楼小屋,暖人的阳光从高悬的小窗中洒下,照亮了房中一角。床是木板床,地是原木板,室内陈书列册,木架琳琅,有案牍一方,毛笔宣纸文房四宝,古色古香。 “这是哪儿”他皱了皱眉。自己的上半身已经被扒光了,黑龙剑体仍在,伤口也已经得到了止血处理,一圈一圈白色的绷带自腰腹部盘绕包扎,紧塑出了一副棱角分明的钢铁之躯。 “九州华夏,中原大地,魔都。”室内唯一的老人对他笑了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陆城心说s市直接就说s市不就成了还魔都大爷您这隐喻手法用的有些高。 “是您救了我”他试探性的问。 “差不多吧,我只是收留了一个昏迷不醒之人,老实说以你的身体素质,就算我不给你上药处理,最多也就是留下点疤痕的事儿。”老人说着,坐到了书桌之前。 陆城渐渐眯起了眼睛,因为随着意识的恢复,身体机能的逐渐苏醒,他开始越发察觉出了眼前之人的不对劲。 这个老家伙眉毛胡子都是一把花白,看面相已经完全是百岁之龄,但是看他矍铄的精神状态,却明显是“含锋芒而不露,蕴神通而内敛”的类型,谈吐间有无形之气盎然,自成气场,眉宇轩昂。更有趣的是,这股气既不是什么道家传闻中的仙气,也不是什么儒家思想里的浩然之气,而是,难以掩饰的妖气。 这个人,就算不是妖,能活到如此高龄,想必也少不了非自然之力的夺天地造化。 “这里是cbd”陆城问。 “当然。”老人微笑。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老人家的帮助。”陆城颔首表示了谢意。这个人的底细凭他的实力实在看不透,但是在自己昏迷的期间,他既没有取自己性命,也没有谋取自己身上最值钱的魔剑黑龙,而是好心的帮自己处理了伤口,这就不得不让陆城感到了一丝尴尬。他还无从判断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保持距离,存一份戒心。 “你已经看出来了是么”老人捻了捻胡子,站起身,刻意现出了一副老态龙钟之相。 “你是妖。”陆城坦然的回答。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装傻充愣就没什么意思了。 “对,我是妖。”老人笑笑,像是挺满意他的诚实,“睡了几个小时了,你那可怕的修复能力已经将身体修补的差不多了吧就不想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陆城点点头,从床上坐起了身。 也许是伤口结痂的缘故,他的腰背处随着身体的姿势的变化明显感到了一阵细细的瘙痒。床脚是几把散落的短刀以及一堆染血的纱布,看得出来,那就是从自己身上换下来的凶器。 老人笑眯眯看着他,手中扔过来了一件干净的牛仔外套,“你原先的衣服已经弄脏了,上面的血迹不好处理,先穿这个吧,看你身子骨挺壮实,应该不怕冷吧” “还行,不是很怕冷。”陆城摇摇头,简单的把外套披在身上以后就跟着老人下了楼。 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竟然是意外的合身,因为本身黑龙剑体加持,无惧寒暑,陆城索性也就没有着急系上扣子,路过楼梯口间的镜子时,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健硕的身躯袒露在外的部分是一块块让人咋舌的虬结肌肉,一条黑龙盘旋其上,如在云中一般仅现出了身体的冰山一角,似有似无间,竟是如此的狰狞霸气。 “不错”他笑着看了一眼,经过了昨晚的激烈战斗,这副黑龙剑体跟自身之间越发的契合了起来,身体的塑形也像是进入了最终阶段,日趋完美。 大概自己睡的时间真的不长,从昨晚到现在,看太阳的直射角度,无非也就过了七八个小时左右。 趁着天亮,老人不紧不慢的打开了大门,当刺眼的光亮照进整个正厅时,陆城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室内构造。 这是一间看起来颇具年份感的古董店。 一楼的几个房间内,陈列的均是各色各样的古玩藏品。其中以瓷器玉器居多,角落边栏,也有饰品、宫灯、文印摆放,从种类上来说倒是一应俱全,只是他不是什么行家,也看不出其中真伪。 目光稍稍扫视了一遍之后,陆城就跟着老人的步伐走向了店外。 整条街上的店铺大多已经开门,也有少数几家跟老人一样,现在才姗姗挂起营业的招牌。他猜想的没错,这里的确是昨晚自己昏迷时身处的中心商务区。而且这地方他还不是第一次来了。 促使他回想起记忆中某处场景的不是什么似曾相识的标志性建筑,而是漫天弥漫如蝗虫瘟疫般的妖气。 不仅仅是这个老人和这家古玩店,这里的每一家店面里,散发出的都是一样浓郁的妖气,百川汇聚,浩瀚如海。 陆城咬了咬牙,身体下意识地冒出了一身冷汗。 cbd深处有条完全由妖魔组成的商业街,这点他早就知道。 曾几何时,他为了追击食心鬼,以绝阴之体化身为妖,千里追袭直到公司总部大楼之时,曾在途中路过此地,意外发现了这个完全由妖物组成世外洞天。 当时的这里妖气冲天,披着人皮的妖物们纵情声色载歌载舞,他的心里虽然震撼,却因为任务在身,终究没有细细调查,事后,也因为诸事繁忙,一度忘记了这个凡尘俗世中的特殊存在。 谁能想到,几个月后的今天,命运的巧合能再次把他带来这个故地,而且自己还是被一个妖物所救,世情时移,倒是令人感慨万千。 “为什么救我”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显然短时间内还无法抑制内心的震撼。 他一个人类,尤其还是一个以除魔灭妖为生的通灵人,现在落入了这个魔窟当中,这是典型的虎入狮群。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帮愣头青没在自己昏迷以后继续追杀自己了,不是自己成功甩掉了他们,而是看到自己来了这个地方,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望而生畏明哲保身了 开什么玩笑但凡是能看出这里冲天妖气的人都不能傻乎乎往里走一个通灵人敢进妖族的地盘,这不是摆明了鸡给黄鼠狼拜年自投罗网么 “别紧张,先坐会儿吧。”老人笑笑,指了指店门正厅内的座椅,“这儿虽然是一条妖族构成的商业街,但是我们再次生活已久,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中。虽然种族不同,却不会轻易害人。”他眯起了眼睛,“妖族中,也有爱好平静,厌倦杀戮的存在。” “看得出来。”陆城坐到了他的身边,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多少还存在着质疑,但是事实是眼前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老妖怪确实没有什么害他的意思,如果真的有害人之心的话,就算自己身上再多十把黑龙,也挡不住这片妖怪的围歼。“那么这条街的市场主体呢是人,还是妖” “当然是人咯。”老人笑笑,“妖需要收藏古玩,买那些新颖花哨的服装么” “咳咳,”话一出口,陆城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是有多蠢,急忙干咳了两声以作掩饰,“我还是很好奇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存在。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是个通灵人,按理说这么庞大的妖族聚集地,本地的通冥殿不会坐视不管。”他正了正神色,的确,这种眼皮底下的庞大组织,他不相信通冥殿的人全都是瞎子。能容忍这些妖族存在至今,本身就代表了一些秘辛。 陆城竖起了耳朵,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听到的东西,可能是有些通灵人一辈子也无从得知的高层秘闻。 “当然,你们的通冥殿当然知道我们的存在。”老人笑了笑,“我说过,妖族之中也有爱好和平之辈。通灵人的脚印遍及神州各地,而妖族就更为普遍,山川草木,花鸟虫鱼,有灵者皆可为妖。你难道觉得这两种存在真的是完全对立的么一见面就要相互厮杀,天下之大,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 陆城回想了一下有关通灵人的准则要义。 所杀者,皆为伤天害理有悖伦常之妖邪。的确,从来没有人说过,对于那些有心向善的妖物也必须赶尽杀绝。 妖物中就没有善类么那么自己从小听到大的聊斋,那些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山鬼狐仙,岂不都是扯淡对待执念所化的怨灵尚且以度化为第一选择,而非神形俱灭,又更何况是那些善良的妖物呢 陆城自知在这方面,自己无从反驳这个老人。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年兽也属于妖兽。 “s市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老人接着说,“我说过,这里是魔都。现在你可能还不太理解,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里的妖鬼要比其他地方多得多。而生活在这条街上的我们却是完完全全的和平主义者,我们无心纷争,长时间的平静生活已经让我们磨去了曾经锋利的爪牙。现在的我只想在这里经营经营小店铺,安享晚年,我相信其他人大多也是如此。正因为我们的与世无争,才换得了与人类通灵人的和谐相处。我们的身份得以承认,他们也不会干扰我们想要的生活。”老人指了指自己店里挂的一枚奇型的徽章,上面纹路繁杂,依稀可见冥君鬼王之印的雏形那是通冥殿的标志,“那就是我们与你们冥族立约之证。” 第一百零七章 笔仙惊魂(九)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城禁不住冷笑了两声。 你确定通冥殿的那帮人是因为你们生性善良爱好和平才承认你们的身份,而不是忌惮你们这群妖物联合在一起的可怕力量 托唐月绯和自己那两个免费打手的福,陆城对通冥殿的那帮人可是没半点好感。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老人问。 “不知道。”陆城摇头,心说总不能是因为我比较帅吧。 “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和他们不一样的东西。”老人云淡风轻地回答。 “额。”陆城愣了半晌。 黑龙剑纹身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他不猜,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人家老人家给出解释。 “妖族血脉。”老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在你的身上同时感觉到了三股气息,人类之血,妖族的上位皇者之血,以及另一股更为骇人强大的血脉力量。” 陆城挑了挑眉。心说呵呵。 自己身上的三股血脉,他说全了。 父母带给自己的人类基因,妖心石赋予的妖神血脉,还有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冥君之血。看来这老妖怪到底还是不行,他只知道自己是通灵人,却没能看出来自己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是来自百鬼震颤群妖退避的冥君。想来也是,不算自己,冥君一族消逝在历史烟云中已经百年有余,现在没有妖族能看出来,也完全是情有可原。 “这就是您救我的理由” 老人点了点头,“血脉混合后的产物,你是个应天时而生之人,知道么” “呵,哪有那么夸张”陆城讪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 “没有夸张。”老人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我不救你,你也一样不会死在这里,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分别。但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大劫将至,今日之事已经在你我之间结下一缘,因为你的缘故,从此我的命运也不在了他人的掌控之中。就像是唐僧不需要白龙马也一样可以到西天,但是白龙却因为玄奘的缘故得以赎去罪孽立地成佛,这一来一回之间,不过多了一个缘字在作怪。” 陆城心说嗬这老爷子倒是打得一手好比方啊白龙马跟唐僧这个例子举得,绝对的通俗易懂虽说在这个时候扯上跟“儿童读物”挂钩的西游记有点跟意境氛围不搭,但是不得不说这么一比喻,里面的利害关系他是一瞬间全明白了。 说白了,这个老货就是看重了自己的潜力,想到头来占自己的光,来个“立地成佛”。 他笑了笑,“前辈今日相救,晚辈自然不敢忘记,以后有帮的上忙的地方说上一声,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你言重了。”老妖怪看了他一眼,“我这么大年纪了,在这儿做点小生意,能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帮忙呢说到底只是看你非池中之物,一时心喜,拉了你一把而已,也不是多大的人情。” 陆城被他说得老脸一红,一个百岁高龄的老人,虽说是妖,也不一定非得图他什么东西,被他这么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倒把这件拔刀相助的小事弄恶心了。 看他没好意思说话,老人接着幽幽地说道:“你是招惹上什么东西了是么” 陆城楞了一下,点点头,“得罪了某个大人物,所以派出了一帮人手追杀我,倒也不碍事。” 老人笑笑,站起了身,走向了后厨。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他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说,“楼梯间里有镜子,你就没有照过自己的后背么” “后背” 陆城神色一变,脱了外套就冲到了楼梯口前。 在镜中,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后背右琵琶骨处又多了一道黑红色的花纹。 那是一朵水纹荡漾的黑色莲花。 旁边鱼鳞般的水纹是红色,几笔描绘却神韵盎然的荷花是黑色。 随着血脉的涌动和肩胛骨微微的颤抖,那朵黑色的荷花还能共水纹舞动,像活物般是在夜晚的风中摇曳轻语。区别在于白色的莲花代表圣洁,而陆城身上的这处活纹身却处处透着妖邪和诡异,仿佛多看一眼,都能令人心神不宁。 他咽了口唾沫,两只眼睛瞪得浑圆。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纹身。 随着身子机械般的转动,他的目光撇向了左胸上的那点红色梅花。那是剑灵随着黑龙剑体附着在他体表形成的具象化存在。那么那朵黑莲呢那又是什么东西 他的额头上冷汗一冒,突然想起了昨晚能在侧翻的出租车旁抚摸他脸颊的女鬼笔仙。 那个早上还困扰着他的梦境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高堂大大的红色“囍”字下,白色的三尺白绫悬着素色的人影,如同他背上的黑莲一般荡决摇曳。 麻烦大了。 他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咬了咬牙。 “看清楚了”老妖怪冲他笑了笑,手中已经多了一方茶托,安置其上的是一套完整的茶具,小巧精致的紫砂壶中,不明何物的茶香飘荡,蒸腾出白烟袅袅。 陆城怔着脸,重新披上了外套,走回了老人的身前。 “前辈已经看出什么来了么”他问。 “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提醒你。”老妖怪笑笑,自顾自地往两人的杯中各添了些许新绿。 “实不相瞒,我想我这次怕是被一个女鬼缠上了。如果知道什么解救之法的话,希望老前辈能帮晚辈一把”陆城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心情喝茶。按那女鬼的意思,自己最迟活不过今晚十二点 刚刚经历了一连串的追杀,好不容易醒过来,又意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妖魔街,诸事繁忙的他一时混乱,这才忘了自己的小命还悬在生死一线之上。现在连这个诡异莫名的黑莲纹身都冒出来了,他要是再这样无动于衷闲云渡日,那就真是猪头三了 “女鬼我看不止。”老妖怪抿了一口茶,也不知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单纯的幸灾乐祸,“再说你这又何止是被缠身了这是人鬼双方不死不休的咒怨知道么” “什么意思”陆城面色凝重的问。这种情况他是在没遇到过,由不得他不心慌。 古往今来,听说过鬼上身鬼画符,哪来的什么鬼画纹身而且画什么不好,这副血水莲花怎么看怎么让心慌,光是想到自己的后脊一侧顶着这么个玩意儿,他的后脑勺就是一阵发亮。 “我私藏多年的真茗,先尝尝。”老人笑了笑。 陆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终究还是没什么发作的理由,乖乖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敷衍之举,却令他心中一惊。随着茶水的入口,一丝淡淡的茶香也随之涌入咽喉,清甜、微涩、馨香,三种味觉同时激荡以致回味如烟云般缥缈而淡然。 他眉头一凛,惊喜的表情溢于言表,“好棒的茶” 老人自得地摇晃着脑袋,像是很满意,陆城的反应。 “鬼物缠身,会吸取凡人精气,也就是你们通灵人口中的阳灵。但是人体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阴阳二气的平衡,阳灵部分缺失,换来的必将是身体机能的急剧恶化,这种时候,为了让被缠身者活更长时间,以供自己完整的吸取尽阳灵,鬼物们都会过渡一部分自己体内的力量到缠身者身体中,以作续命。”老人解释道。 陆城想了想,自己的确也曾依靠两份阴灵存活了一段时间,于是点了点头。 “这种表现体现在外观上,也就是所谓的印堂发黑。古人观面相识人,看到印堂发黑者,就知道必然是遭遇邪物,诸事不顺。而这个印堂发黑,在我们口中,也就是鬼物缠身的代名词。” “那这个跟我身上的黑莲有什么关系” “鬼物过渡能量的多少,决定了缠身者头顶黑云的浓郁程度。当这个值到达临界点,也就是鬼物将一身所有阴灵几乎全部渡入之时,这些外来之物就会出现一个具象化的体征。换种说法,也就是那个鬼物以上身之外的形式完全融入了所害人的体内。这种时候,也就成为了咒怨的形式。人鬼殊途,却共用一具身体,两者之间必然是一个生一个死,这种情况,也是你现在所面临的不死不休。” 这段话说完,陆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成了一阵惨白。 他突然明白那个女鬼在车祸之时不杀自己的原因了。她不是不杀自己,而是要借自己的身体重回人间。 一丝深深的苦笑突然漫上了他的眉宇间。 自己的运气真心是好。 宋帝王,你待我不薄。下手黑到这种程度,他日我重掌通冥殿,由不得我不拿你开刀。 老妖怪看了看他的神情,大致也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不怕告诉你,看你身上的咒怨命纹,你惹上的绝非普通的鬼物,所以我才说不是女鬼那么简单。说吧,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样遇上这种难缠家伙的。” “有人要陷害我,假借请笔仙的名义,用特殊方法招来了这位冥界鬼王。”陆城苦笑着说,“我还有救么” “看上去害你那人心思够歹毒啊。”老妖怪眯起了眼。 “谁说不是”陆城埋下了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我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后事了” “丧气话别说的那么早。你走运,害你的是个女鬼知道么”老妖怪突然话锋一转,暧昧的笑了笑。 “喂喂,你这话什么意思”陆城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虽然没什么人规定,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来,女鬼当中,真的很少出那种嗜杀成性的绝世魔头。凡女子成妖成魔者,脱不了一个情、痴二字。今天如果缠上你的是个男性的冥界鬼王,我敢说你生还的几率不超过一成,但是只要是女子,就有心软的一面。我相信她找上你就是有所求,有所求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我没有时间了啊这鬼物现在在我身上留了个标记,也不现身,等到今晚子时已过,我就魂归西天了,哪来的时间跟她求情”陆城觉得憋屈。 “有的。”老妖怪的脸上再一次浮现起了那种暧昧的笑容。 与此同时,他在陆城眼中的身影却是一阵晃荡,一分为二,再合二为一。 陆城摇了摇脑袋,却感觉到了一阵更深的眩晕。 “你给我喝的什么茶”他问。 “好茶。”老妖怪看着他沉沉睡去的身形,又一次斟满了自己的杯子,如品尽流年一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一百零八章 笔仙惊魂(十) 我叫冷若冰。一个女子,一个苦命人。 在我之上,是我的哥哥冷若风;在我之下,还有妹妹,冷若雪。父亲偏哥哥,母亲偏小妹。这就导致了从小到大,我永远都是一个多余的人。 呵呵,无所谓。 当寂寞成为一种习惯,这世间,将再无可惧之事。 私塾的老师领走了天资聪颖的哥哥,城里最好的女红师傅带走了活泼好学的小妹。只有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留在空荡的府第中,忍受着他人眼里不痛不痒的春秋。 我失落,我张望,但是没有人曾听懂我的心声。 父亲对我的爱是严厉,而母亲对我的爱则是淡漠。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心生疏远,因为那好像是一对贵人夫妇,在凝视着府邸中下人的女儿。 何必呢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贪图过他们的半点家产,我自知在二老的眼中比不过大哥小妹,也没有这份与他们相比较的闲心。大概人生来命该如此,曲折坎坷,由不得半点人意。 春花烂漫,夏雨清荷。 我换上了一件又一件新衣,长长的黑发也终于挽成了高垂的发髻。 当十六岁那年的冰雪随日光消融,我在庭院不远的荷塘里掬水映出了自己的面容。 大概在世俗的眼中,这就是“美”吧。 但是又有何用呢世人皆知冷家二小姐足不出户,婚嫁之龄尚未谋得一夫婿,外界总传言说是英武不凡的冷老爷和天姿国色的冷夫人因遭上天妒恨,生了个丑丫头,因此总不敢带出,哪里比得上小女若雪,生得水灵清丽,一点不输冷夫人当年风姿。 是啊是啊,我哪里不知道小妹漂亮呢 年方十四,已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这样的美貌,又哪里是我这样的丑八怪能及的呢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那人站在河对岸,静静地吟诵着我未曾听闻的诗句,风吹过他的子衿,带起一阵眼神迷离,不知是在看池中荷花,还是在看我。 “你在说什么”我问。 “我在说你。”他笑笑,嘴角泛起一对白白的虎牙。 我羞红了脸,提起裙角快步的跑回了家。父亲有训不得让我在外人面前露面,今天被人看到,已是犯了大忌。 面红耳赤间,我既是害怕,也是窃喜。 回家后,我翻遍了哥哥的书卷,这才找到了那两句话的出处。 诗经野有蔓草。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常听人说读书人好,只有见到他,我才明白,那份气度,是我在共处十多年的哥哥身上从未见到的存在。 两天以后,有人来提亲了,指名点姓要娶冷家二千金。 是我。 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在父亲从未出现过任何波澜的脸上看见了寒可刺骨的冰霜。我冷笑,因为我知道,那是本地最大的世族李家提出的婚约。但是可笑的地方在于,相传举世无双的李家公子看上的不是我外界盛传倾国倾城的妹妹,而是我。 托这门亲事的福,我也终于明白了十六年来我在这个家备受冷落的原因。 原来我真的是下人之子。 十几年前冷府发生了一场大火,作为下人的管家拼尽全力护得了老爷夫人周全,却不幸命丧火场。冷府的老爷夫人心地善良,收留了管家嗷嗷待哺的妻儿,却不想管家的妻子见女儿已有着落,赴身清池,随了夫君共赴黄泉。而留下的女儿,也就成了冷家老爷夫人的长女。 那夜,我的母亲不惜跪下求我,让我把这个位置让给小妹。她说我们冷家很需要这门和李家的亲事,这十几年来我们对你小妹的培养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呵呵,我果然不是你们冷家人啊。 知道了真相的我不仅没有任何难过,反倒是无比的轻松释然。 我觉得很可笑,大概我的父亲从来没想到的是,他培养了十几年的好女儿,居然真的会在这件最重要的事上连比都没比就输给身为下人之女的我。 “你去吧,你才是冷家唯一的千金。”我微笑着,把李家送上门的凤冠霞帔推到了妹妹的身前。 这样的亲事我不稀罕,也不需要。 一贯和我不分彼此的小妹第一次咬着嘴唇露出了难色。我看的出来她很矛盾,却终究没办法拒绝。 李家的花轿来了,带着喧天的乐声和前所未有的阵仗。 高头大马,八抬花轿。 我目送着打扮得美艳无匹的小妹上了轿中。高马上披挂齐全神采飞扬的公子很俊朗,盛气凌人之姿,全然不似那天河岸的青青子衿。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真好。 我笑着,取素衣白绫挂上了房梁。 我叫冷若冰,一个生来多余之人。 这样想着,我微笑着踢掉了脚下的板凳,任凭自己轻盈的身躯荡在了半空中。 如果说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还前世的因果孽债,那么我想,今生今世,我与他冷家,已再无相欠。 横趴在桌椅前的陆城猛然坐起,空洞眼神定格在墙上的藏品架上,没缓过神来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你醒了”老妖怪问。 “你给我喝的什么茶”陆城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心有余悸般的吼道。 “山中的山鬼所采,取每日晨昏阳光晒制的茶,因本就非人间之物,更取世事始末之意,所以这种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朝生暮死。”老妖怪嘿嘿的笑着,眼神撇向了窗外的太阳。“你这一觉睡得够长,从早上到下午,猪都没你这么能睡啊。” “少废话,你这茶到底有什么功效” “安神,通幽。”老妖怪看着他的眼睛,“找到想要的答案了么” “妈的,”陆城骂了一句,“找到了我居然以一个女人的第一视角过完了一生按你的说法,这应该没跑,就是缠住我那笔仙的生平。” “十载黄粱一梦,此身虽在堪惊。”老妖怪呵呵的笑了笑,“恭喜你啊,用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完了人家的一生,相当于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赚了呀。” “赚个屁我终于明白这女的为什么不能轮回了,她的性格虽然坚强,却是坚强中透着一碰就碎的软弱以我的视角来看这样的人生过一天肺都能气炸,更何况她是活了十六年”陆城气哼哼的说,看得出来虽然这个“通幽茶”没能带给他什么美好的经历,效果却着实立竿见影。 他一边喝着老人重新准备的热茶和用以果腹的糕点,一边把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还原了出来。听完之后,纵是活了百年有余的老妖怪也是不免一阵唏嘘。这样的遗憾不分年龄,放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扼腕。 “那么你知道她的执念了”半晌,老妖怪才慢悠悠的问。 “知道。”陆城点了点头,“其实这个梦还没做完。我只是亲身经历了她死前的见闻,死后化鬼的那段,是第三人称视角看到的。” “那应该就是她要告诉你的关键性内容,你看到了什么” “其实这个冷若冰才是冷家真正的千金,而她的妹妹冷若雪才是十多年前的管家之女。”陆城喝了口水,猛吞了一口桌上的茶饼。 “什么”老妖怪一阵骇然,拿茶杯的手都差点因为拿不稳而把茶水洒了一地。 “对,她的父母一直觉得自己亏钱了管家一家,于是便把他们的女儿当做亲生女儿来养。想想看也知道啊,英武的冷老爷跟年轻时艳绝一方的冷夫人,他们生下的女儿,怎么可能还不及一个下人之子漂亮”陆城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说,“而二老争取的这个机会,也是希望以此补偿十多年前牺牲的管家,为他的女儿找到一个好婆家。却没曾想自己的亲生女儿在此之前就已经爱上了那位李家的少爷,无心之举酿成了悲剧。拜堂后,发现真相的李公子懊恼不已,终于在冷家找到了爱人的尸体,随后投身初遇的荷塘。可贵的是知道一切的冷若雪为此承担了一切恶果,本该风光出嫁的她一夕守寡,成为了不祥的代名词。她忍着外界的非议,将冷老爷和夫人抚养至终老,最后选择了和姐姐同样的方式,上吊自缢结束了一生。” 老妖怪的目光沉寂了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口,“那么她还放不下的是什么没能在一起的爱郎么” “不。”陆城摇头,“是她的妹妹。” “冷若雪” “没错,在她看来,其实一直以来被她认作天之骄女的妹妹才是那个苦命人。因为她自己的一时轻生,回了三个人的幸福,所以一直掌控着她的情绪,其实是愧疚。而她想借用我身体所做的事情也很简单,那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轮回转世的妹妹,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有趣了。”老妖怪笑了笑,“那么你有把握找到她妹妹么毕竟这世界那么大。” “真不好说,就看我运气怎么样了。”陆城撇了撇嘴,“如果真的命不该绝,我相信应该能找到,但是在这之前,我也不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其实就算前辈您今天不用这朝生暮死帮我,我也有后招打算。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您了。” “我倒是很感兴趣如果我不帮你,你哪来的后招”老妖怪看着他,眼神中提起了一丝兴致。 第一百零九章 笔仙惊魂(十一) “嘿嘿,这你就不用管了”陆城笑了两声,打了个哈哈,没把话挑明。 几个茶饼下肚,他已经有了七八分饱。 接着午后的空闲,他抽空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具体内容无非也就是告知她关于笔仙以及自己被追杀的事儿。他突然很庆幸自己被这个老妖怪给救了下来,因为在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之后,平日里无所不知的唐大小姐给出的答复居然是甩手没辙。 这个答案听得陆城一阵冷汗。 他心说辛亏老子命好,今天碰上个见多识广的老妖怪,要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老板娘身上,自己还指不定得用怎样的状态去面对今晚的必死局。当然说必死那是夸张了,退层皮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细数了一下自己的底牌,发现有什么人要干掉自己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武器魔剑黑龙,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剑灵小鬼,本身有一定素养积累的格斗技,还有一个灵相一个魔将两大金牌打手,更有甚者,自己的大后方还压着一只能力抗三大阎君的年兽。 这样的身家底牌,真的放到台面上,他自己都觉得吓人古往今来,除了每代冥君,还有哪个通灵人能做到综合实力这么夸张 这就完了么当然没有 这些还只是放在明处能看见的实力,他陆城的身后还站着多少后台撇开已经达成共识的“准老丈人”楚江王以及卞城王、行道天师不说,一个叶天行就足够威震天下了 以那位老兄出场至今奶妈的个性,陆城还真不相信自己有了什么生命危险,他老人家会袖手旁观。 所以他还真没担心过自己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倒好,凭借着自己的运气,居然连身家一半都未出动,事态就已经得到了基本的缓和。老妖怪顺水推舟一杯“朝生暮死”的通幽茶下肚,真的解开了连唐月绯也束手无策的死结。既然这样,他就更没有什么必要顾虑了。 到底是成精的人,老家伙说得没错。 凡女子成妖成魔者,多数都是脱不了“情”、“痴”二字。从第一人称的角度看完了冷如冰的故事,虽然还是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但是毕竟心性相知,其中的凶险在陆城的眼中已经不值一提。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一边是宋帝王那边的追杀,一边是千年前女鬼恶灵的索命,这情况不好应付啊。”唐月绯在电话那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你现在在哪儿,要不要我带着年兽赶过去,看看能多多少少能不能帮上点忙” “让年兽过来就成,你就没什么必要了。”陆城回道,“今晚虽然是凶险,但是还不至于九死无生。不过看情况,恶斗是难免的了,你是鬼瞳族人,过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在事务所好好待着等我消息吧。” 说完,他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告诉唐月绯自己的位置,为的就是防止这傻妮子不听劝阻找上门。电话里说的他可一句没骗人,他确实不会死,同样,唐月绯的存在也只会妨碍他的发挥。至于年兽如何找上自己他可不操心,家里的那位同样是活得快成精的存在,对一只能飞的上古异兽来说要找到自己的主人并且快速支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别的不说,单是自己身上令它垂涎三尺的妖神血脉就能令年兽掘地三尺找到他 办完了几件小事以后,他的目光就飘向了老人满室的藏品之中。作为闲暇时的消遣之举,看看这些妖族收集起来的真正具有年代气息的东西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出门肯定是不要指望的了。 昨晚刺杀未果,那帮某位大人物集结起来的“逆臣”肯定还得在这条妖魔街的外围等着自己。到时候前脚出门,后脚又是几十把白晃晃的尖刀,铁人也吃不消这么一帮生龙活虎的主战族通灵人的明枪暗箭。 与其四处奔波吸引火力,不如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等着夜幕降临。到时候人家忍无可忍了,自己再上去收割。一来是以逸待劳保存体力,二来是反客为主,占据主场地形。 这里是哪儿 这是繁华街区中名正言顺妖族的地盘儿 在这样的三不管地界,大家都是寄人篱下的通灵人,谁先动手,肯定是谁先吃亏 陆城不傻,他知道这些各个本领不俗的前后“街坊”肯定早已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也许是他们真的已经习惯了平凡人的生活,不愿贸然出手打破平静,也许是救自己这老头有意关照。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至少短时间内只要自己不闹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冲突发生。 但是其他情况可就不一定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某些不识相的人敢在这里动手,遍地的妖魔会用满地的鲜血和打碎的牙让他们学会什么叫乖。这就意味着只要自己还身在这条妖魔街,那帮人敢上门找自己的麻烦,就得先做好面对一帮妖怪怒火的准备 既然那些人这么蠢要和自己作对,那就总该找个机会给他们点教训。从任何角度来看,陆城实在是找不着什么走出去给人群殴的理由。 想到这里,他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啊,对了。承蒙照顾一天了,还未请教前辈贵姓” 他突然想到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这里既然是妖魔经营的商业街,那么怎么着也该有点“特殊化”的东西吧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影动漫,妖怪商人卖的东西,虽然大多带着邪恶,却往往都是不可多得的法宝道具。 “姓周。”老人淡淡地说道。 “周老”陆城面带笑容的问道,有一句没一句地随便搭着话,“您经营这家店多长时间了” “几十年了吧。从这条商业街开发开始,我算是第一批入住的人。”老人拈着胡须,细数着年份。 “我觉着挺奇怪,怎么妖族也喜欢收集人类的古玩么” 老妖怪白了他一眼,“我是卖东西给人类,当然投其所好准备古玩咯。难道还把我自己的藏品摆出来卖么” “您还有自己的藏品啊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陆城心里早就笑开了花。他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些古董藏品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个花样,毕竟不是什么附庸风雅的人,你让他鉴赏他也看不出什么花样,倒不如让他看点魔物法器来的过瘾,他寻思着既然这个老家伙觉得和自己有缘,自己怎么着也得敲诈他点什么东西。 “你想看看”老人问。 陆城点头点成了鸡啄米。 “行。”老妖怪也不推辞,走到楼梯口的镜子前,轻轻一推,一点黑色痕迹开始以点扩面的蔓延,直至最后染尽了整块玻璃。 陆城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先前的镜框,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间密室的大门。 到底是妖族,这样的手段拿到人群中绝对是比魔术还魔术 带着满脸的惊叹,陆城跟着周老的脚步走进了密室中。 里面的空间很大,对比一下,大概是和一楼几个厅中所有的房间面积总和相当。墙的四壁都是各样的橱架。一面放书,一面放兵器甲胄,一面放兽骨类的制品,一面摆放各式各样的杂物。 看得出来,妖族的收藏倾向也就集中在这些东西当中。 他随手取下了书架上的一张羊皮卷,上面的文字记载很杂,有汉字,也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符号语言。粗略的扫视一眼之后,他的目光还是飘向了武器的那一列收藏之中。对于一个“体修”来说,大概此时此刻也没什么东西能比武具更吸引他的眼球。 老妖怪笑了两声,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活了几百年,要是连这点小心思都看不穿,那也真算是白活了。 “是不是想挑一件兵器带走”他调侃着问。 “不是。”陆城果断的摇头。 “哦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要看来倒是我看扁你的情操了呀”老妖怪咋舌,目光中惊讶之余也带上了一丝赞赏。 “你这里没有我想要的。”陆城耸了耸肩,撇撇嘴。架子上摆的好东西确实不少,但是大多都是一些残戈断戟,要不就是甲衣铁胄,看上去应该是各次大战中留下的一些纪念品。残破的刮痕中,颇有点“折戟沉沙铁未销”的感觉。但是无奈兵种不对,满眼琳琅的长兵器前,对他这样一个习惯用剑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悲哀。 其实他心里想要的还是一把品质不错的剑。 昨晚的打斗中,他实在是吃够了黑龙剑铠难以攻防一体的亏。 要么就是进攻时脆弱的身体被动挨打,要么就是开启防御却只能赤手空拳。钟衍曾说过的缺点一旦面临战斗就会被无限倍的放大,解决这样的矛盾,似乎真的只能靠再寻到一把名剑,才能弥补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的缺憾。 但是天下之大,名剑只有十把,其中还有的已经有主,哪来的好事给他再去找一把来 也只有这样没办法了,陆城才想到退而求其次,看看能不能从老妖怪这里弄来一把趁手兵器,也好圆一下自己“二刀流”的梦。 “你想要什么”听到他这样略带轻蔑的语气,反倒激发出了老妖怪的自尊心。他赌着气问道,话外之音绝对是你个兔崽子有眼不识泰山反倒瞧不上我收藏的兵器了 “有品质不错的剑么”陆城顺坡下驴地问道,眉宇间闪过一丝狡黠,“各大小说漫画里面的那种妖剑不求多,来个几十把就成了” 实在抱歉了,今天有点事,迟了一点见谅 第一百一十章 笔仙惊魂(十二) “还几十把你以为回收废铜旧铁啊”老妖怪白了他一眼,“妖剑没有,妖刀倒是有一把。” “还真有啊”陆城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他就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谁能想到这个老妖怪还居然还真的就有那么一把妖刀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激动之余,更令他眼前一亮的是老妖怪所说话的内容。 妖刀。老妖怪说的是自己手里有妖刀 听到这个词,他本能性的想到了海贼王中的罗罗诺亚索隆。那个绿头发的小子生就一份雄心壮志,与自己亡故的爱人相约定,有一天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剑豪。很多年以后,他追随着路飞踏上了前往伟大航路的征程。但是身为要成为第一剑豪的男人,手中的普通佩剑却始终无法完成他对剑技的要求。而为了找到一把不会轻易断裂的名刀,他找上了罗格镇的小小武器店老板。 也许是命运使然,被老板刻意藏在角落里的妖刀鬼彻在这个家伙对刀敏锐的触觉下被一眼识破。尽管明知道每一任妖刀之主都会遭到不幸死于非命,自信到狂妄的索隆仍然志在必得。他将刀抛向了空中,任其旋转着自由落地,并伸出右臂置于刀的降落轨道之中,留下“看看是我的宿命更强还是刀上的诅咒更强”的豪言壮语。令人咂舌的是这家伙在具备超绝实力的同时也拥有主角光环式的运气,旋转坠落的妖刀在经过他手臂部分时刚好是刀背面向皮肤,这才躲过了被斩断手臂的命运。 武器店老板为之叹服,在免费赠刀之余一并送出了镇店之宝名刀雪走。 事实证明,那把会自行选主并使历代刀主死于刀下的妖刀鬼彻,在索隆的手中不仅没有发挥“克主”的魔咒,反而还随着主人征战不息,纵横七海,成为了日漫中少有的没带来悲惨结局的妖刀之一。 从那以后,那把“只屈从于强者”的妖刀就成为陆城心中的执念之一,而那句“让我的宿命同刀上的诅咒一决高下”,更是成为了他心中“大丈夫”形象的代名词。 “身为一个通灵剑豪,魔剑妖刀,一样都不能少。”在心里狠狠地yy了一下,他更坚定了从老妖怪这里拿装备的决心。 因为学的并不是独孤九剑、辟邪剑谱之类武器指向性特别强的专业格斗技,所以对这个阶段的他来说刀与剑的差别本来就不大。虽然一个走轻灵一个行厚重,但是在他的认知中,只要长度相仿,用起来还不是一样的“格挡扣劈砍” 这样一来,就更不用担心所谓的兵种匹配问题了。“能拿出来看看么”陆城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看姿势娴熟程度,像极了问母亲伸手要糖的大龄智障儿童。 周老点了点头,俯身在橱架的柜子中倒腾了起来。 摸索了大半天,他两眼一翻,终于摸出了什么东西,随手往陆城的怀里一丢,略嫌麻烦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陆城的眼睛直了。 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刀 他盯着怀里半尺长的小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借着室内有些昏暗的壁灯,他仔细端详了一遍又一遍,反复试了各个角度,却怎么也没看出来半点和“妖”字沾边的内容,看这尺寸大小,倒是越看越像市面上十块钱一把的水果刀。 难不成和自己的黑龙一样,都是可以随着主人能力的大小改变体型的他琢磨着,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看天看地不出声的老妖怪。 “没拿错就是这把”像是看穿了陆城的犹豫,周老说道。 “额”刚打算开口询问的陆城一句话被噎在了喉咙里,“这把刀挺精致。” 他心说这哪里是什么刀这玩意儿用来切块骨头都费劲好么 老妖怪冷笑了两声,取过刀来,对准了陆城的手臂就是一下。 红色的血痕迅速随着刀刃的划过在皮肤上铺展开来,有趣的是本应成汩留下的鲜血却并未如预想中一样蔓延,反倒是顺着刀刃,一点一点流向了刀柄处的蛇口雕饰中 原本黯淡陈旧的金属表面突然迸射出了镜面般的反光如同宝珠蒙尘后的尘净光生一样,在蛇口刀柄饮入鲜血的刹那,陆城终于看到了这把妖刀完整的样子。 那是一柄黄铜刀柄金刚刀身的古制长刀,刀柄上缠绕一条纹路细密的细鳞小蛇,随着刀身向前,整柄刀弯成了一个略成曲线的完美弧度,在光线的折射下,明亮如镜的刀身泛起一丝墨镜般既视感的黑色,刀锋所过,切风断雨。 随着鲜血的流失,整柄刀的体型也迅速扩大。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妖刀就从原先的半尺长扩大了六倍左右,成就了一把完整的长刀。刀柄上的铜蛇吐着鲜红的信子,虽然明知那是留在刀身上未干的血迹,但是看上去却是那么逼真且可怖。 陆城打了个寒战,就连手上的疼痛也忘了叫唤。 “果然适合我的黑龙一样,需要通过后天作用放大体型的么”他沉吟道。 “现在明白为什么叫妖刀了吧”老妖怪把刀拿到了灯下,接着灯火看刀上的反光投影到墙壁,形成一条诡异的蛇形光影。“这把刀的每次本体外露,都是要通过喂食鲜血来完成的。这个鲜血可以来自他人,也可以来自刀主自己。用刀的人往往过度迷恋刀的力量,杀光了所有的敌人,又去杀身边的朋友,最后用自己的血来喂刀。跟它比起来,魔剑黑龙大概也算是一把善良之兵了。” 陆城翻了个白眼,心说我的黑龙本来就不是什么给主人带来不幸的不祥之剑。 “这把刀有名字么”他问。 “有啊,修蛇,出自山海经。头蓝色,身体黑色,成年时体长达到180米。还有一种说法也叫巴蛇。巴蛇吞象这个成语听说过没说的就是古时候的这种怪蛇吞了一头大象,三年后才吐出骨架。”老妖怪解释,“巴蛇的身长是180米,这把刀也一样,吞噬大量鲜血后,极限长度能达到18米。” “18米”陆城惊了,这不就是一把翻版的黑龙么“行了这把刀合我的胃口,我要了”他大气的拍了拍胸脯,仿佛自从见识过叶天行手里那把吞天蔽月的黑龙过后,他对武器的巨大化就产生了一种近乎执念的偏执。 “呵呵,你想多了。”老妖怪冷笑,“历史上的真品修蛇早就在无数次的伐恶之争中遗失了,我这把只是后世妖族中能工巧匠的仿制品罢了,极限长度最多也就两米的样子。” “仿制品这玩意儿也能仿制么”陆城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仿造出来的东西也能像真品一样吸人血变大。 “不难的,据说在制造过程中融入了真品的一小块碎片,是真是假无从知晓。你也不想想,要是真的修蛇,你被吸食了精血,还能生龙活虎的站在这儿么那可是妖族史上的魔刀” 陆城心说怎么通灵英雄史上有十大名剑,你们妖族也有魔刀排行榜么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镇了解到这些内幕,还真是神奇神奇真神奇。 “不过你也不容易了。”老人突然笑了笑,“虽然是赝品,但是就凭这么几滴血就能让修蛇恢复到正常大小,可见你的血液中隐藏的血脉精华是多么精纯而恐怖。在其他人眼里类似无底洞的妖刀,对你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你就是这把刀最适合的主人。” “有那么夸张么”陆城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挠了挠头。 “呵呵,你知道普通人要供养起这样的妖刀需要提供多少血量么一个小时的变形状态,能把一个青壮年男子吸到卧榻不起我看你被吸取了这么多的血液精华,现在看起来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老实说你小子身上流淌的到底是什么血这样的血液力量要是说出去不惹得一帮喜血的老妖怪挤破头颅才怪” “额”陆城冒了一阵冷汗,“成了,那就这么定了这把刀归我,欠前辈一个人情” “想得美。”老妖怪微笑,“我只是说你适合做这把刀的主人,可没说过我要白送给你。” “行。”陆城咬了咬牙,“要钱是吧。我能理解毕竟是生意人分期付款成不” “分期付款我能让你还十辈子”老妖怪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老妖怪笑道。 “说。” “我有个孙女,今年应该成年了。” “喂喂一把刀而已这就要我卖身太过分了吧”陆城吼道。 “你想多了吧”老妖怪横了他一眼,“我会让你做我孙女婿太对不起我孙女了吧不是我说小伙子你还真是自信过头啊我喜欢你归喜欢你,还不至于刚见面就把孙女托付给你吧” “额”陆城尴尬的擦了擦汗,“那就行,说吧,什么条件” “我这个孙女一直收不住心,总喜欢往外跑。从上次离家到现在,一直没回来过一趟。而迫于和通冥殿的约定,我是不能随意离开商业街的,所以我希望你如果有机会见到她了,帮我告诉她记得回来看看。” 陆城干笑了两声,心说老爷爷你的心不要太大。孙女丢了您就这么不着急么外面那么多通灵人,随随便便碰上一个一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那可就什么都不剩了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妖怪看着他,“放心,我们妖族自有收敛气息的方法,一般在人群中,只要我们不主动现出真身,除非高阶的通灵人,否则是不会发现我们身份的。而这座城市的高阶通灵人大多都和我有点交情,他们不会对我孙女下手。她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笔仙惊魂(十三) 陆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无非是帮老妖怪给孙女带个话而已,怎么算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可是跟黑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妖族宝刀啊 虽然是赝品,但是也足够强悍了。对于这样一个意淫甚久的“通灵剑豪”来说,没什么东西能抵得上这样的诱惑。 “成交”他一咬牙,在老妖怪满意的笑容中,接过了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主战武器。 很快,在结束了半个下午的交流过后,东升西落的太阳也渐渐隐入了西边群山般的高楼中。一天中生灵两界大门洞开的时刻再度降临,属于通灵人的时刻也一如既往地回到了s市这个大舞台。 周老对着门外遥遥的眺望了一眼,目光中带着近乎常态的慵懒。 在四周高楼大厦逐渐拉长的影子中,有那么多不和谐的东西无声混入,以自以为很隐蔽的姿态潜行在了这片不属于人类的土地,对身手的过分自信之下,是不懂对未知事物心存敬畏的愚蠢。 “有什么情况么”稍微翻了点压缩饼干之类的干粮充饥之后,陆城向老妖怪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他当然知道今天晚上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鬼煞、追兵,生死一线,都有待十个小时后黎明到来的那一刻揭晓。 “几只小猫闯入虎穴了。”周老笑了笑。 陆城会心的一笑,他当然知道老妖怪指的是昨晚就开始追杀自己的那几个通灵人。他果然没猜错,在这条街外守候了一天,这帮家伙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杀了进来。大概到了夜里只要有点通灵血脉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兴奋的情绪,以至于肾上腺素分泌,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嗯,反正也是早晚的事,不妨就今天晚上一并解决好了。”陆城喝了口水,淡淡地说道。 “你放心,”周老安慰着,“要是他们真敢在这里动手,群妖们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他们。趁着夜幕降临,你还是一门心思解决你那个缠身的笔仙比较好。” “哈,前辈您这就多心了,我说过,这帮崽子还奈何不了我”陆城没心没肺的笑到,“笔仙,杀手,这两件事注定了要一并解决。该放心的是您,除了您所看到的,我还有别的底牌没出手。” “哦”周老抬起了头,眼神中写满了好奇。 陆城笑笑不说话,只是擦拭了一下左手手腕上的红色细纹。 夜色凄清,冷月高悬。 一水黑衣的通灵人们在如林的建筑下自觉地寻找到了各个光线难以照到的死角,把自己的身体隐藏了起来。他们身手敏捷,下手狠辣,并且信仰单一,为了主上的命令,可以不顾一切代价,哪怕是用生命付诸执行。 身为这次行动负责人的张烈颇有些得意。 他看得出来这个令主上恨之入骨的陆城大概是真的有点本事,不管是用以应变的体术能力,还是生死关头的运气,都是那么的吓人。昨晚上那么悬殊的敌我实力,居然硬是被他支撑着跑到了cbd内的“妖族租界”,这种以一敌多的拉锯战,往往战线拉得越长,越是能考量一个人的真实水平。 虽然他清楚,自己手中的战士无功而返,不是他们实力不足,而是这个家伙逃进了通灵人禁入的“妖魔租界”。 租界的起源已经不可考证,大概从s市兴起开始,这个地方就已经初具雏形。 没人知道它存在的意义,只知道关于这个神秘的灰色地带,本地通灵人和实力强大的妖魔们有过明确的规定非特殊情况,普通通灵人不得擅自闯入租界内。违约者,租界内群妖有权利发起群攻予以诛杀。同样,无特殊情况,租界内的妖魔也不得擅自离开,否则将遭到所有通灵人的无目的追杀。 在听属下说那个小子意外闯入“妖魔租界”之时,张烈的内心几乎是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因为身为本地通灵人的他很清楚擅闯租界会引来什么样的结果。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小子是死于妖族之手,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可能给主上带来的麻烦不需要脏手,也不需要处理后事,多么完美的刽子手多么完美的借刀杀人 怪只能怪那小子自己蠢,慌不择路,主动跳入了火坑,临死也没忘了减少他们这帮暗杀者的负担,张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谢谢。 然而当第二天早晨,本应带着尸体杀气冲冲找上通冥殿大门的妖族负责人却迟迟未出现。 没有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妖灵协谈,没有震惊s市通灵界的大新闻,甚至连一丝异常的状况都没出现,整个妖魔租界内平静的像是万年不动的死水,没有因陆城一个大活人的沉入而泛起半点波澜 这就让张烈的心里不免笼上了一层寒霜。尽管心里千万个不相信,但是眼前的事实却像是无情地告诉他,那家伙可能没死。 再加上同一时间,负责另一边的贺雨璇也拖着重伤之体返回了队伍,这就更令他产生了一丝不安。他开始想起了临行前主上曾叮嘱过他的话。 “于此人,莫以常理度之。” 瀑布般的冷汗第一次在这个征战灵界无往不胜的巫符族人身上簌簌而下。 一直到了当天下午,本该闹翻天的妖族租界仍然没传来一点反应,那里平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个未经允许闯入的通灵猎人,居然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烈开始害怕了。他在想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是否真的像主上说的那么恐怖,居然能只身潜入被视为“通灵禁地”的租界而安然无恙。 来自帝都的火函一封接着一封,上级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加快行动进度。 按照贺雨旋那个女人的说法,今晚子夜之前,陆城必死无疑。所以无论是冥府请来的鬼王也好,还是自己一行的补刀,所有工作,必须在今晚完成 事实上张烈也猜出了陆城之所以能待在租界那么长时间而不死,恐怕是已经和租界内的妖物有了交流。如若自己强行动手,吃亏的必定是自己一行人。 但是无妨。他可以动手的足够快。 在一群妖怪的眼皮底下以最快速度强行狙杀一个人类,还是身为他们死敌的通灵人,相信没有什么妖怪会因为这件事跟他们拼命。 先斩后奏强调的不是有恃无恐,而是完成“斩”这个动作时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敢越塔强杀,赌的就是事情已成既成事实后当事人的大局观。 更何况,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想到这里,他突然冷笑着扫视过了眼底的这帮人。他们是特地为此次行动而生的杀手刺客,但是张烈却更喜欢他们的另一个名字,“死士”。 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任意牺牲的人。 一共十二名通灵人,全部都是年青一代中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中的有些甚至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但是只要接到了主上的命令,就会毫不犹豫的脱下便服,换上象征黑夜与杀戮的黑夜白刀。 贺雨璇从身后的黑暗里缓缓走到了他的身前。 这个女人不知道昨晚受到了什么样的惊吓,一张秀美的面孔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血色,张烈打量起了这个在皎月下的一丝不苟的病美人,发现她居然真的有那么几分姿色。便于行动的塑形衣将她的身材凸显的很好,再配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态,当真是我见犹怜的绝世尤物。 只是可惜,这样的绝色,还是入不了主上的法眼。 大概是注意到了这边投来的炽热目光,贺雨璇异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亮了亮腰间的佩刀。 张烈冷哼了一声,随即下达了一个手势。十二名通灵人一起在黑暗中拉开了步伐,如黑夜的蝙蝠般无声地潜入了每一家店面的楼顶屋角,他们借着身体一点的用力,毫不费劲的悬挂在空中,肆意的向世界展示着自己敏捷的身手和傲人的力量。在贺雨璇鬼瞳一族对亡魂气息的敏锐触觉中,那个被笔仙下了“咒怨”的家伙将无所遁形。 陆城哼着小调,有些惬意的在凉风中爬上了古玩店的楼顶。没有躲藏,而是直接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中。 夜风潇潇,平凡屋檐下的群妖们没有动静,像是不曾觉察这即将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厮杀。 “不错,看来人都到齐了。”陆城伸了个懒腰,像是恭候多时。 贺雨璇,还有昨晚追杀自己的那几个人,包括一些新面孔,一个不少。 “你倒是坦率啊,我本来还以为要捉你还得玩一场躲猫猫似的巷战呢,没想到你就这样出来了,倒是真为我们考虑。”张烈冷笑道。 “啊,巷战什么的,对付你们实在没什么必要吧”陆城挠了挠脑袋,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老实说你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 “哦”混迹生灵两界多年的张烈明显来了兴致,骨节间一阵“噼啪”爆响,“不介意正戏开始前先和我过两招吧” “教你做人嘛不介意”陆城微笑。 双方的战斗在一瞬间展开 明显心存忌惮的张烈选择了抢占先手,在陆城的身影近身之前,他先是一道神行符加持后跃,强行拉开了距离,随后又是一道雷火符,打算用这种最保险的远程攻击手段风筝死这个擅长近战体术格斗的家伙。 但是陆城显然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正打算纵身后跃拉开距离的巫符族人,讶异的发现自己加持神行符后的速度居然比不上一个没有任何助力赤手空拳的普通人敏捷。 他的雷火符刚出手,对方的身形就掠到了和他同一水平线的位置上。绚烂的火焰共雷霆一起击打在了夜晚寒冷的空气中,却没烧着半个人形。陆城笑了一声,一把几寸长的尖刀在这位领头人的腰间划过,带出残痕一缕,是洒落空中的血滴。 他手下留情了。 一个回合交错而过的张烈脸色苍白,他深知刚才那一刀的凶险,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将那柄尖刀完全送入自己的腰中 这还是人么 这样的速度,即便是以身体素质体能极限而闻名的破邪族人也不过如此吧 陆城无奈的看了看手中仅仅扩大一圈的匕首,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么点血果然还是不够,我忘了你只是一介庸人,没办法跟我比。” “你住口”已经被自己的狂妄打脸的张烈当然没办法忍受对方这样的羞辱,他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陆城言辞,满脸通红地用如刀的目光扫向了身后的一干死士,像是生怕他们中的某一位会因为忍不住而笑出声。 事实是这帮人包括贺雨璇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高兴的情绪,因为看到了这样的陆城,没有身为敌人的人还能有这个心情看别人被打脸的笑话。 陆城略带讽刺地看了他一眼,将那柄扩大了一圈的刀划过了自己的手臂。瞬间,刀柄上的铜蛇眼中红光大作,一把长余三尺的长刀划破虚空般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到了这个地步,陆城也不再做作了。 他直截了当的脱下了老妖怪送他的那件牛仔外套,露出了里面结实的肌肉以及那条栩栩如生的墨色苍龙。 张烈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这种情况下再逞英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挥了挥手,身后成排的死士踏着稳健的步子向前。 “叫人是么以为我没有”陆城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两个气场强大到足以震慑一切的身影凌空踏燕般悄然而至。 “参见君上。” 匆匆赶到的钟衍和崔婉儿一并单膝跪地,给这个虚荣心爆棚的家伙撑足了场面。 张烈如遭雷击一般的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咬紧了牙关,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息令他感到了真正的畏惧,这种来自血统的威压,类似于蛇看到了鹰,蚊子遇见了青蛙。 “不急,还有”陆城微笑,目光眺望向了远方,与此同时,天边的一朵火云正带着狮吼般的隆隆响声迅速靠近。浑身带火的年兽张牙舞爪,在云层中凶相毕露,只似那灭世的神祇,随时要降下愤怒的雷劫。 抱歉 本来还打算在上架之前把“笔仙惊魂”这个小副本收尾呢 现在看来唉对不起各位了。有关上架后的一些事情,我会在上架感言里面提到,能追到这里的朋友,我想跟你们说一句,谢谢长久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笔仙惊魂(十四) 灵相、魔将两大金牌打手,这是左右护法 上古异种的火行年兽,这是座下御骑 此时此刻,陆城目光中的侵略性暴露无遗,敢对自己下手,这帮人的智商和情商都还太低。一代冥君,是给你们这帮杂毛喽啰随便调戏的么 “我这边不缺人了,你那边呢,要不要再叫一帮人过来我怕真打起来你们那边人手不够。”陆城摩拳擦掌的同时,冲另一边善意地笑了笑。 张烈的整张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早猜到这小子可能有什么后援,不然不可能这么嚣张,但他哪里能猜到这家伙的后台那么夸张一头年兽就算了,关于这头怪物的存在,主上那边特地给出了交代,有了主上给的法器,降服这家伙不算什么困难,关键是突然冒出来那一对青年男女实在是太奇兵突出了 看他们身上的灵能修为,那绝对是自己这样人难以企及的存在,这样的血脉,如果不是明知不可能,他甚至会怀疑来自于传说中早已消失于历史烟云的冥君一族三大上位家族的血脉能力,无论哪一家对普通通灵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压倒性优势,在乞丐面前谈论五百万和一千万哪个财产更多,实在是没什么实际意义 原本胜券在握的他犹豫了。 但是身后的贺雨璇和那十二名死士还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明白,这种时候,只要心生半点退却之意,只要自己刚有所表现,就会有一枚子弹飞出来将自己格杀作为主上最欣赏的左膀右臂之一,那个女人的此次的任务就是监督自己的一举一动。 毕竟不是军方,而且大多数子弹对妖物和灵体来说并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因此通灵人中常备的军械里最高级的东西应该就是军用的刺刀或者是制式棱刺,枪械这种东西他们不是弄不到,只是因为没有什么理由,所以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大规模装备。 而这次的暗杀计划里,唯一配枪的就是这个女人。她的格洛克手枪里只有一发子弹,那枚子弹的用途就是处决在战场上临阵脱逃的人。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早在旨意下达之初就已经存在了主上的预见之中。 张烈试图比较了一下主上和眼前这个花招后台层出不穷的家伙谁更可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眼前的人和蔼的像是邻家摇着蒲扇等孙子放学的老奶奶。 “哼比人头而已,我们这边十四个人,你们算上家里养的看门狗无非也只有四个,你觉得人手不够的会是我们么”张烈冷笑着,壮着胆子上前了一步。 “有人说你是看门狗。”陆城回身看了一眼缓缓踏云降落的年兽,话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几乎是得到行刑命令的年兽二话没说直接腾空扑向了正面对他的头目,带着身上日炎般浓重的火光,一跃划过了陆城三人的上空。 看着这头高约两米的怪兽扑向自己,作为头目的张烈非但没有退缩,反倒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在年兽落地的一瞬间,他在众人眼中束手就擒的身影突然鬼影般的虚化,在无声中已经接到命令的死士们如同实现排练好的一样,一个个踩着疾风上前,自四面八方合围住了这头上古凶兽。他们全部都是身手最矫健的破邪族人,在无所畏惧的状态下,这样的冲击力可以轻易推翻一堵围墙。 压制只是暂时的。 如果仅仅十二个破邪族人就足以钳制住年兽,那么潜藏在w省图书馆中的龙川志异就没必要用那么多的篇幅来记载当年那场浩荡惨烈的灾难了。 在第一个照面的败退后,精于格斗的年兽选择了避其锋芒然后蓄力爆发。 如同十二只麻雀不可能啄死一头狮子,狮子却可以在近身后轻而易举的拍死其中任意一只麻雀。 但是这次戏耍性的行为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来自自身实力的自信使得年兽从一开始就没把这群喽啰放在眼里,以致于他完完全全忽略了他需要面对的不是后来居上的十二个人,而是算上先前受惊隐去的头目在内的十三个。 那个鬼影般虚化的人形再一次出现是在他的头顶,这一次他的手里拿着一张鲜艳到不似朱砂的红符,另一只手上,是一柄木制的杵型大锥 “再见” 那人露出了狰狞的微笑,在将符箓贴在他头上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上的木杵应势而发,如穿心钉一般将那张鲜血般的红符牢牢地钉在了年兽的额头之上 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嘶吼,刚刚还神威大作的年兽突然间如同被人抽取了脊骨的马匹一样,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身上急速散去的火行之力如同指尖的砂砾,又如同心房破裂后止不住的鲜血 眼见时机成熟的十二名死士各自亮出了手中的匕首,看起手式,无一例外地全都是破邪家的高段武技“消魂钉”。 看到情况不对,反应过来局势变化的陆城和两位护法迅速切入了战局,身携黑龙剑体速度最快的陆城一马当先,冲入冲围后首先一脚踹飞了还在狞笑的张烈紧随其后的崔婉儿一道天女散花式的符阵,精准的击中了十二死士里面的半数,腾起的火焰并不能熄灭这些人的决心,正常的生理反应却使得他们奔腾的将身体贴向了地面翻滚以减小火势。 如果说灵相带给这些人的华丽到不可直视的覆盖性打击,那么钟衍带给他们的就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怖 这位代表通灵一脉最高战力的魔将一入场,首先使用的不是和陆城初见时展示的“七伤拳”,也没有召唤名剑流火,而是一个翻滚双手撑地后朝天的一记旋风扫堂腿在一个旋转的短短数秒内,他的脚分别踢中了六名敌人,每一脚都是正中心口,不带一丝偏移 在那一脚的力量下,中招的死士们感觉就像是一柄千斤重锤擂上了自己的正胸,整个人飞出去的那一刻,心脏瞬间停止的压迫感差点让他们窒息 外人可能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身为破邪族人的他们却再清楚不过。这样的腿法,分明就是破邪一族中与“消魂钉”同阶的高段退技穿心锤而且这个家伙更夸张,所谓的穿心锤应该是侧身交错之余的单兵作战技巧,对应的敌人应该是一个人,但是这家伙完全颠覆了传统,一个类似街舞的旋转动作,一连踢了六个人 张烈内心的震撼何尝又能比这些破邪族人少 身为巫符族人的他又何尝看不出那个女子所用的散符法雏形是巫符一族“心神锁定”一次锁定六个人,这是主上也做不到的事情啊 陆城没功夫理会这帮人内心的五味杂陈,他直接单手将张烈提到了半空中,另一只手中的妖刀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说,你对我的年兽做了什么” “主上所赐的镇魂符,以及降妖化怪的金刚杵,咳咳”他咳了两口血,刚才陆城那一脚踢得可不轻,黑龙剑体下的全力一踢,而他只是一介巫符族人,体质跟破邪族人相比简直是豆腐碰上板砖,“凡对于体内流妖族之血的生物来说,这两样东西都是天然克星。年兽虽强,终究也不是神兽,先用镇魂符镇压魂魄,再用金刚杵订上天灵骨,此招一出,再凶悍的怪物也得束手就擒” “你口中的主上是谁。”陆城的表情突然变冷了。 对方很明显清楚是有备而来。 他们清楚自己的底牌,也有相应的对策。 那两样东西这个头目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体内流着妖族之血生物的天然克星。那么问题就来了。身上流淌妖族之血的可不止年兽,他自己也一样。 也就是说这两样东西同样是自己的克星。 这就不得不让陆城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这帮刺客的“主上”已经知道了自己身怀妖族血脉的事实,赐下这两样东西,不仅是为了让他们对付年兽,同时也是为了让手下对付自己,只是这帮人比较蠢,没有想到自己一个通灵人身怀妖族血脉的可能性,这才把两样东西全部用在了年兽身上,造成了这次愚蠢而可笑的浪费。 如果是这样,他只能说自己的运气太好,或者说这帮人口中的“主上”太可怕。能把敌人吃得这么透,这样的对手,不管在明在暗,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存在。 “呵呵,我们的主上,是你永远也只能仰望的存在”张烈看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你的年兽废了这次任务失败只能怪我们低估了你,但是还是改变不了你必死的命运” 他还在那喋喋不休,陆城却却全然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致。他将手中的人往地上重重一摔,随即毫不留情的砍下了他的双手。对一个巫符族人来说,画符布阵的双手废去,这一生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 “我告诉你,你废了。”陆城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向了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贺雨璇。 他的身后,崔婉儿和钟衍已经悄无声息的收拾好了一切残局。所有的死士都被符咒所钳制,丧失了反抗能力,而年兽的情况则要糟糕得多,原先眉宇间的那一抹神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痛苦。 “说,怎么救它”他用刀指向了贺雨璇,语气中不容半点置疑。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笔仙惊魂(十五) “呵呵,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关心别人么”贺雨璇不卑不亢,发出了一丝冷笑。 “不然呢关心你么”陆城白了她一眼,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刺来到了她的身前,冰冷的刀刃架上了少女修长的脖颈,往前一寸便是素白纱布上的一抹鲜红,“老实点,我这个人在大局面前向来不习惯怜香惜玉。” “看得出来。”贺雨璇冷哼了一声。 慢慢靠近的崔婉儿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小动作,双瞳与她的对视的瞬间一道紫光闪过,几乎是一个晃神,会意的钟衍就已经冲上了前,一脚踢飞了贺雨璇手里的格洛克手枪。 陆城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稳住心神,借机反杀,这得要多强的心理素质好在自己身边跟着两个心思缜密的跟班,及时发现了她身体的不自然反应,要不然这么近的距离,真的让她朝自己开了一枪,后果绝对不堪设想黑龙剑体的确防御力超群,但是要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接下一颗子弹,这是防弹衣都没办法胜任的防护工作 “你是谁”反应过来的贺雨璇也和先前的几人一样脸色煞白,身为鬼瞳家后人的她不可能不清楚刚刚这个女人用来迷惑她心神的瞳术是什么。 崔婉儿学着她先前冷笑的神情,看上去也没打算回答。 陆城眯起了眼睛。 “不错,我现在越来越感兴趣你们的主上是谁了。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放了你,包括先前那个被砍断双手的废物,连同你们那十二个破邪族人都可以走,但是条件是告诉我你们受谁指使,怎么样” 贺雨璇转过了头,“一个将死之人,知道这些东西有意义么” “啧啧啧”陆城不禁咂起了舌,这个女人真的让他感觉到了棘手,这也正是他佩服那个“主上”的原因,能训练出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任务机器,如果不是用了什么操纵灵魂的禁术,那该是有多高的人格魅力 “你的底气来自哪里”他问,“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我们之间实力的悬殊么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什么关于你们那个主上的信息了,一句话,告诉我救年兽的方法”他盯住了贺雨璇的双眼,手上的刀毫不犹豫的前进了半分,没有任何意外,一道血痕浮现在了这个美人的项间,醒目而狰狞。 陆城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手软。 “等你有命活着走出这片妖魔租界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贺雨璇不为所动的看了他身后一眼,随即浮现在她那张俏脸上的是放肆的笑容。 陆城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却看到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利爪笔直砸向了自己的命门 迅速反应过来的钟衍一个侧身,一脚踹飞了猎豹般扑上来的影子,对于一个以武技闻名生灵两界的魔将来说,这样的偷袭还算不上什么有技术难度的活。 劫后余生的陆城一阵后怕,冷汗霎时间布满了额头 几息过后,随着地面的尘埃落定,他终于看清了刚才准备在背后偷袭他的影子。 那是一个人型生物,佝偻着背,体表长满了黑色的长毛。而更骇人听闻的是,这个人形生物的脚下,是片片被撕碎的符纸那是先前崔婉儿用来禁锢死士们用的灵符。 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随着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偷袭失败,原先被禁锢的十二名死士同时弯下了腰,长出了数寸的獠牙钢爪,参差险恶的口中挂下一串晶莹剔透的涎水,草木般疯长的黑毛,像极了正统传说中的僵尸。他们面无表情的撤下了或胸口或脑门上的灵符,三下两下撕碎,幽幽的绿光自瞳孔中发出,凝视着不远处的几人,如同暗夜中准备捕食的野狼。 “这什么玩意儿”陆城惊恐的看向了身旁的崔婉儿和钟衍。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怎么也和他所想的答案挂不上号。 妖化。 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短时间内灵能体术大幅增强,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途径能够换来这样的突变。但是这些家伙身上的改变明显与妖化有所不同,看他们的样子,倒更像是中了生化危机里的丧尸病毒 “半妖。”灵相冷冷地说道,回答了陆城的问题。“看来这帮人的主上倒的确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在这帮人行动之前,就已经断了他们的后路。” “什么意思” “应该是有人在这些人的身体内下了某种禁术,可能是蛊毒,可能是傀儡符箓,在一定条件下,只要下咒人施法,就能遥隔千里操纵被下咒者变成这种半人半妖的存在。你看他们身上生死气息参半,从生物学特征来说已经是个活死人。这样的人没有痛觉,没有意识,只有脑海中单纯的执念构成,不达目的,誓死不休,是绝佳的傀儡杀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古时候邪门歪道控制的行尸走肉,介乎半人半妖。” 崔婉儿冷笑了两声,在看向贺雨璇的同时做出了解释,“你们的主上的确有点本事,现在看来你是留不得了。”说完,她双手剑指一出,正准备痛下杀手,却被陆城抓住了悬停在半空中的手腕。 “这个人暂时还杀不得。”陆城摇头,心说这个神棍女倒真是杀伐决断行事果敢啊,说动手就动手,狠辣程度,倒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为什么”理所当然,灵相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陆城白了她一眼,“我身上还有个笔仙的诅咒,你要是不怕她死了我跟着一块儿玩完的话你就尽管杀吧,到时候我死了记得秉承我的遗志,重振内三家” “额”崔婉儿被他这句话噎了个半死,刚准备问为什么他的生死会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那边成群结队的饿狼就已经扑了上来。 眼见形势不对,崔婉儿当即一道束形符打出,锁住了贺雨璇,随即便加入了同丧尸的搏斗中。 对这帮阴阳双灵不全的活死人来说,禁锢类咒术是不管用的,唯一能发挥寥寥作用的,只有火符雷符之类的攻击类符咒在猛兽般的前行速度中,依靠密集火力予以延缓。 身为鬼王的钟衍一点不含糊,一个空翻杀入敌群之后手脚就放开了来。来自敕令和破邪两家的血脉能力毕竟不是吃干饭的更是各样的高阶武技在这个当代武状元的身上层出不穷。唯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已经变成了活死人,这帮死士却依旧保持了生前对武技的记忆,虽然因为肢体的僵硬化已经毫无动作的标准性可言,但是真正打斗起来,那份属于破邪格斗术的影子却照样依稀可辨。 在一轮拳脚相加之后,匆匆杀入又匆匆撤回的钟衍迅速意识到了对这帮没有痛觉体感的怪物来说自己那些格斗技实在是无关痛痒。发现这一点的不仅是他,也有依靠隔空飞符进行远程火力支援的崔婉儿。 唯独是陆城没有遭遇相关方面的问题,他的妖刀修蛇砍到了敌人身上,虽然不能一刀制敌,却在很大程度上给这些半妖造成了损伤从他们脸上的微微变化的面部表情来看,这帮传言中无痛无感的丧尸化半妖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丁点的痛觉。 反应过来的钟衍立刻会意,召唤出了名剑流火。 在这把剑铭:焚尽世间诸邪的名剑面前,这些死士彻底迎来了人生中的噩梦。面对迎面而来的剑花,身形迟钝的它们甚至连躲避都做不到,只能硬生生的用双爪去接,得到的结果当然是连同双手一起焚毁。 敢自称通灵史上第一武状元,身为当代鬼王的钟衍显然也没打算手下留情。在剑光与血光的交错中,他的剑尖往往是直刺对手的心房贯胸而过之后,手腕一抖,便是一蓬火焰焚尽全身。在弥天的火光中,这些妖物们大开大合的摇动着身躯,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无痛无觉,自然不可能在死亡的火焰前做出任何反应。 它们运气不好,碰上的偏偏是十大名剑中的流火剑主。 在这种人为制造的纯粹邪物面前,即便是魔剑黑龙,造成的杀伤力也不见得会比流火更可观。 一阵夜风吹过,吹散了空气中浓浓的焦糊味儿。 陆城看着满地的疮痍,冷笑了两声,不禁有些悲从中来的意味。 年兽还是趴在地上,可能是那张血符和金刚杵的作用,它连变回黑猫状态也做不到,只能保持这个原型体,静等体力流失殆尽。 贺雨璇冷哼了一声,看样子即便是全军覆没了,也没有半点松口的打算。 风吹影移,一只铅笔不知从何处而来,被风吹着滚到了陆城的身边,发出了木制棱柱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陆城啐了一口,看了看腕表,距离今天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背后右琵琶骨处开始隐隐作痛,不用看,他也知道疼的位置是在那朵墨笔勾勒的莲花。 “来的时机挺好,刚刚解决完这边的杂碎。”他对着天空喊道,“出来吧冷若冰。”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笔仙惊魂(十六) 一朵莲花飘荡,一丝幽怨神伤。 突然出现的素衣白影,如一座雕像般伫立,静静看淡岁月流年,任时光推移亘古不变。 她站在那里,美得像是一幅画,冷得像是一块冰。 陆城看着她,表情中没带着太多的意外,像是期许已久的故人相逢,两人彼此间不言不语,一个眼神交换,便是三生河畔的前世今生。 从笔仙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作废的可能。这就是贺雨璇底气的来源,她知道,就算自己一行杀不了陆城,这位她以血誓为代价从冥府幽都请来的厉鬼也会予以代劳,干掉这个主上的肉中刺,眼中钉。所以她根本不慌,那十二个破邪族人是早就注定牺牲的死士,而张烈那个怂包则是死不足惜,至于她自己,呵呵,能为主上献身,那是她一生的荣幸。 她只是很遗憾,主上错估了这个陆城的实力,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女扰乱了所有人的方寸,也加剧了事情的复杂程度。假以时日,他们必定会对主上的计划产生难以预计的影响。 如果不是今天自己已无力回天,她拼尽一切努力也要把这两人的存在回去禀报主上,以做早日部署。但是很可惜,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着实不大。 “来了”陆城看了白莲般的女鬼一眼,淡然问道。 对方不作答,冰冷的眼神如故。 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陆城尴尬的笑了笑。站在他身后的崔婉儿和钟衍一并凑上了前,紧紧护在了君上的身边。通灵王者一脉的敏锐触觉使得他们迅速判断出了这个亡魂的凶险,在敌我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待在君上两侧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是怎么回事”钟衍小声地问道。 陆城苦笑了两声,“请笔仙招来的祸事,现在这家伙认定了今天子夜之前我必须死,你们俩有没有什么把握能搞定” “笔仙”身为灵相的崔婉儿皱了皱眉,“君上您怎么惹出了这种事” “事情都发生了,就算我自杀谢罪也无济于事啊”陆城两手一摊,直接摆出了一副无赖相,“赶紧想办法吧。这才是我叫你们俩前来护驾的真正原因,这家伙的级别起码是鬼王级,而且似乎对尘世执念颇深,借着笔仙仪式的媒介,在我身上下了咒怨。能不能熬过今晚就全看两位爱卿了,此劫一过,朕重重有赏金银珠宝不在话下,美女俊男应有尽有再嫌不够,一人册封一个一字并肩王,令二位加官进爵,福荫子孙” 听到这话,钟衍和崔婉儿同时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白眼。 做冥君做到这个份儿上,古往今来,怕是也就这独一个了。 “不好办。”崔婉儿皱着眉,摇了摇头,“所谓的笔仙,其实也就是降灵一脉咒术中的请鬼。不同的是,请鬼是在可控范围内的招灵助战,而简化后人人能玩的请笔仙却是风险不可控的作死游戏。对这种情况,要么是再用一次仪式,把请来的笔仙送走,要么是用无上道法将其强行诛杀,代价是折损阳寿、耗损阴德。” “折寿”陆城一阵干咳,“两位爱卿忠心护主,这份情谊朕记在心上了。如今更是要提出为朕折寿,这如何能让朕承受得起” 钟衍彻底叹服的看了一眼这个不要脸的人,深觉各代魔将命不同。 这个冥君也是狠啊。大敌当前不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就算了,一听折寿当场就把任务推了算怎么回事儿谁说了要为你折寿您这份“我不为人人,人人必须为我”的觉悟真的不要太高啊 他心里这样想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跟崔婉儿找到的不是一个明主圣君,而是本事不大花样却不少的惹祸精。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崔婉儿冷冷地说,“用仪式把她送回去显然是没什么可能的了,鬼物自己不愿意,强行送走的话反噬概率极高。而诛杀的方式听起来倒是简单可行,但是恕我直言,这样的级别,我们仨联手都未必能搞定。” “也就是说我把你们俩找来其实没啥用是吧”陆城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先前对付那帮刺客,我们俩不是帮你撑足了门面么”灵相冷笑道。大概在她眼里,这个半路捡来的冥君,真的也就只剩一个门面可供追求了。 陆城也跟着冷笑了两声,在心底朝两人竖起了中指。 “哼哼,没辙了吧”被定在一旁不能行动的贺雨璇突然笑道,听她的意思,倒像是很为这样的局面而幸灾乐祸。 陆城转过了头,“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儿啊我死了,你以为你还能跑得掉么” “抱歉,我跑不跑得掉影响不大,只要你死了,主上下达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贺雨璇微笑,看上去一点也不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感到恐惧,相反,倒有点解脱的意味。 陆城刚打算给这个小丫头一点颜色,另一边来自鬼物的发难就已经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随着时间向子夜的一点一点推移,她大概终于意识到了再不下手自己将错失一切良机。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那点白色的淡淡虚影便乘着风飘到了陆城的身前。 寒意。冰冻一切的寒意。 寒冷得像是诀别时不撒一滴眼泪的漠然,寒冷得像是凝结在嘴边未曾说出的抱歉。 尽管行动上或多或少的表示了对这位冥君的不满,但是在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候,身为灵相的崔婉儿还是一点不曾含糊。 一抹紫色光芒在她的瞳中亮起,直视着风中袭来的鬼物。 她当然能看出这个所谓笔仙要对陆城所用的是致幻类精神冲击,对付这类邪术,鬼瞳是最好的克星。 但是显然这个鬼物的实力是她未曾料及的。她没经历过在忘川河畔看人摆渡轮回千年的寂寞,自然不可能懂得别人的哀伤。 在用洞悉一切的鬼瞳看过之后,尽收眼底的,竟然不是什么荒冢中的白骨骷髅,而是一朵随风摇曳的水莲花。飘荡在水面,无所依靠,只能任风吹雨淋。 莲者根浅,常生于净水淤泥之中。故有言“一湾风荷轻举,无奈情深缘浅”。 然而在这一刻,崔婉儿的眼中看到的却不是什么高洁垂怜的清水芙蓉,而是一片白衣素练飘荡的花池上,少年因长时间浸水而浮肿的失神随水波晃动。 莲花是红色,飘在水上的素纱是白色。 在那大红囍字的高堂之上,有大红嫁衣的新娘高挂。 她轻盈的身躯凭借一匹同样的白练悬在房梁上,如同池中荷花一样,随风摇曳。 而崔婉儿走在池边,看到的只有满眼如血般眼红的莲花,开的绚烂,开的妖艳。 冰冷的气息一点一点向外蔓延,已经过去的寒冬仿佛在一次席卷了整片大地。 什么是鬼 这就是鬼。 它是无法触摸的恐惧,是内心阴暗的写实,是死去故事的蓝本,是墓碑上无色的照片。它是蛰伏在你内心深处,永远无法看清面目的脸。 一朵,又一朵,再一朵。 朵朵美丽动人的红色莲花雨后春笋般钻出了钢筋水泥的地表,开满了呵气成冰的屋顶,也开满了满地渐渐冷却的死尸。 陆城站在红莲的中央,一道女子藕臂般的白色匹练缠上了他的脖子,一圈一圈,然后慢慢收紧,向两边拉。 窒息的感觉如同寒冷一样,开始在全身传遍。 流动的血液慢慢趋于静止,一直到整个世界开满红莲。 而钟衍和崔婉儿,此时的他们和贺雨璇一样,已经在这真实到与现实无二的环境中完全迷失,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空洞的双眼中不带半点惊惧。 在这种级别的鬼屋面前,无论是真正的鬼瞳一族,还是拥有加强力量的灵相,都形同虚设看得越清楚,被恐惧控制的才会越深。 陆城用手紧紧地抓着缠绕在脖子上的白练,上面的力道即便是加持了黑龙之力的他也无法抗衡。 “孟小离” 几乎是卡着喉咙,他吼出了这三个字。 响应召唤的小萝莉当即现身,带着脱离剑体而出的黑龙飓风般掠过了缠绕主人脖颈的白练。一声玉帛崩裂的声音响过,那道代表死亡的魂锁应声断裂,为鬼门关前即将窒息的陆城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他大口的喘着气,握住黑龙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不是自己事先喝过老妖怪给的通幽茶,早已看过了这样的幻境,这样的局,他也逃不了一个致幻而死的下场。 站在荷池彼岸的冷若冰看了他一眼,足履碧波,一步步上前。她的脸上还是那份万年坚冰式的寒冷,不带一丝感情。 陆城还在弯着腰大口喘气,知道看见一双白色衣裙下的如玉莲足停在自己身前,他才意识到了对方近在咫尺。 “你要找你的妹妹是么”陆城挺直了身板,认真地看向了这个冰山美人。 事到如今,硬杠肯定是打不过的了。灵相和魔将都已经全军覆没,剩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再牛掰也翻不出多大风浪。 老妖怪说的没错,凡女子成妖成魔者,脱不了一个“情”、“痴”二字。要度化一个鬼王级别的鬼物不容易,但是不代表没有可能。不这么试,就只能死路一条。 “你想说什么。” 从初始到现在,这个人如其名的笔仙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在听到了有关妹妹的消息后,万年不化的冷若冰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她收敛了眼神中的杀意,同样认真看向了陆城。 这一刻,月满中天,地上红莲浸染。 谢谢一壶咖啡,真的谢谢,老朋友了这份情谊,绯雪记在心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笔仙惊魂(完) 陆城喘匀了气息,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中充满了真诚。 “我知道你的妹妹在哪。” “呵呵,”冷若冰笑了,虽然美,却透着无尽寒霜,“你是在拖延时间。” “不”陆城举起了腕表,“距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想杀我,甚至说夺舍,对你来说只是眨眼的时间,我再拖延还能拖延多久” 冷若冰看了他一眼,看眼神,这个人没有对她说谎,更没有说谎的必要。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陆城继续说道,“我喝过通幽茶,我走近过你的一生,我经历过你经历的所有,换句话来说,这个世界上,我也许是仅存的最了解你的人。 “你的妹妹早已堕入了轮回之中,无尽转生,一次又一次的投胎让她连最初的模样都不复存在,依靠相貌来辨认一个转世了百十回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阴灵不一样,人死后,阳灵散去,重归天府,而阴灵则下往幽都,转世轮回。人都以为阳灵重要,其实多少次轮回下来,唯一不变,证明你还是你的,是直接与死后魂魄挂钩的阴灵。而要找到冷若雪,唯一的方法,也只有从她的阴灵入手。” 眼看冷若冰已经初步相信了自己的话,陆城便开始卖弄起了唐月绯那里学来的理论知识,打算好好客串一回“通灵专家”。 “你还是没告诉我你的打算。”鬼物冷冷地说。 “我想说我知道你妹妹这一世的轮回宿主是谁。”陆城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谁” “她。”他答道,将目光指向了一旁被束形咒定住身形的贺雨璇,“没想到吧这么多世的轮回下来,命运的巧合居然又将你们两姐妹聚到了一起。” “理由。”冷若冰冷笑,如果光凭他这么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相信一个陌生的女人会是自己转世轮回后的妹妹,那她也真是枉活这么多年了。 “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么”陆城一点也不因为对方的轻蔑而生气,相反,他很自觉地承担起了回忆往事的这一环节,“冥冥曲水,幽幽骨笛,有仙河畔,三生缘起,撑篙摆渡,此情萋萋,请君笔上,朱唇白衣。” 曾经请笔仙时用的那段话被他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真正上口,他才意识到这段词像一首小调而胜过一段咒语,因为即便只是不加任何感情地背出来,心底也会泛起一丝不应出现的哀伤,像是随时会有一首同样凄婉的曲子在河对岸响起,以应和自己的歌声。 “现在想来,这段咒语倒还真是别有用心。”陆城轻笑道,“我明确地说这个女人是打算害我,从冥府深处召唤一只猛鬼出来,结束我的小命。但是你没察觉出来这段话里的问题么” “指向性太强了。” 冷若冰面无表情地说,冰雪聪明的她第一时间就听出了陆城的话外之音。 的确,作为一段召唤笔仙的咒语来说,这段话的指向性确实强得过分了一点。相比于通用的“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你我如若有缘请在纸上画圈”,这几句词简直就像是直接明了的说“冥府河畔的冷若冰啊,请来到我的案前”一样那么明显。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好,说话一点都不费劲儿。”陆城在接过话茬之余,也不忘小小拍了一个马屁,“那么接下来就要问你了,你是如何相应感召降临我们的笔仙仪式的我知道到了你这种级别,就不是凡人想召唤就能召唤的了,没有相应的媒介,连强行渡过隔绝阴阳的忘川河都做不到” “咒语唤醒了我沉睡的意识,感受到召唤,我便受诏令而来,就是这么简单。” “还有那个女人的鲜血。”陆城提醒她,“我可是清楚地记得,在我们三个人都击中意志之时,是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鲜血铸就了招灵阵图,这才用铅笔作为媒介请得了你降临。” “对,那有说明了什么” “你还不明白着整个仪式里面的特殊性么”陆城笑笑,“其实整个仪式里面最关键的部分从来都不是我们三个人,而是她。”他指了指贺雨璇,“没有她的存在,你不可能现身。我一直很奇怪,要请鬼来干掉我对那帮通灵人来说很简单,漫长的通灵史上,有无数的禁术可以供他们选择,为什么要用请笔仙这样的形式还有那段咒语的指向性为什么会那么强,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在通幽幻境中看到了关于你的一切,我才勉强串起了前因后果。”他微笑,用食指敲了敲脑壳,“要善于联想,我们家老板娘说过,真相的最初蓝本永远都是来自那些虚无缥缈的想象。” “说出你的想法。” 冷若冰的表达方式永远都是那么直接。 “一切都是设置好的。”陆城语出惊人,“这个请鬼仪式不具有任何的随机性,请鬼的人,请来的鬼,请鬼杀的人,这三者从一开始就是被设定好的。我,你,贺雨璇,想想吧,我们三者间存在的唯一联系是什么” 冷若冰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在忘川河边沉眠了千年有余,但是毕竟丧生时的她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心智的不成熟使得她在我行我素的同时也很少接触人世间的尔虞我诈,陆城推导出的结论太过恐怖,直到现在,她还难以想象为什么自己一个千年前就已经逝去的人会被算进这场阴谋中。 “他们口中的主上。”陆城看着她,一字一顿。“那个人明显是知道这一切的。他知道你和贺雨璇的关系,也知道只有她,才能召唤出冥府沉睡千年的你,更清楚一旦来到人间,你最迫切的事一定是尽快找到一副躯体夺舍,然后寻找你的妹妹完成心愿。但是你怎么可能找到呢你的妹妹就在你的身边啊。”他顿了顿,眼神中开始倾露出撕碎一切的凌厉。 “知道么笔仙仪式不同于降灵一脉中请鬼之法的地方,在于它的极度危险与不可控。尤其是召唤对象是你这样的鬼王级厉鬼时更是如此。当傻乎乎的小姑娘在主人的指使下折断了唤灵用的铅笔,换来的结果必然是参与仪式的四个人全部横遭惨死这个结果好啊,由你亲手杀了你的妹妹,到时候即便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要把这个真相告诉你,你也一定会因为内疚而自行返回幽都,永绝后患。” 冷若冰站在了原地,一时间居然真的无话可说。 他推理的没有什么破绽,只是这样的猜想太过可怕,可怕到让人不敢去揣度那个“主上”的心机。 “证据呢”她说,“说到现在,你只是在说你的猜想,却并没有什么能直接证明她是我妹妹冷若雪的证据。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证据证据就是折断的铅笔。”陆城弯下了腰,从茂盛的荷花从中捡起了断成两半的笔,“请笔仙一般都是用笔作为媒介,来接纳没有形体的亡灵,正因为这样,才有了笔折断,鬼必怒的说法,因为笔被折断,身为笔仙的鬼物本身必然遭受损伤。告诉我,从笔折断到现在,你有过一点感觉么” 冷如冰站在远处,木然无声。 “你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反应咯,”陆城笑笑,“因为把你接来的媒介根本就不是这支笔。你会杀了我们四个,因为这是亡灵成为笔仙时必须受到的约束之一,不杀掉进行仪式的我们,你就永远无法获得自由,但是现在的问题却是你杀我们的动机并不来自于笔被折断的愤怒,告诉我,你降临人间的第一地点是在哪里我相信绝不是在这只铅笔中。” 看到冷若冰仍旧不回答,陆城终于忍不住替她说出了答案。 “你是站在那个女人贺雨璇的身后,对么”他冷笑,“因为当时我就坐在她的对面。在亡魂降临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了有一双眼睛正对着我而睁开,起初我以为那是错觉,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是你。你站在她的身后,而我正好面对你,理所当然,我看到的那一双眼睛也是你的眼睛。 “到了你这种级别的鬼,就不是一只普通的铅笔就能随随便便完成召唤的了。不是所有东西都够资格当灵媒,更可况要承载的对象是你这样一个恐怖到鬼瞳族人都无法钳制的鬼王所以真正接引你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铅笔,也不是什么咒语,更不是纸上的鲜血,而是她,你妹妹的阴灵。只有那一丝千年后仍不曾改变,与你的执念不可分割的灵魂印记,才能轻而易举的唤醒你这个忘川河畔沉睡已久的强大存在。” 陆城走到了她的身后,站在冷若冰的角度把视线一起投向了不远处正在幻境里挣扎的贺雨璇,仿佛陌生的躯壳下,那个昔年曾活泼机敏的女孩还在招着手,对她说“姐姐姐姐,妹妹明天就要嫁人啦” “你可以自己回忆,你来到人间后初次睁开双眼,看到的人是不是我。”陆城对她耳语。 当然,他知道说不说这句话其实无所谓,因为这个女人的心中,已经找到了她等待了千年的东西。 “今日一别离,来生难再续,姊穿红嫁衣,妹往黄泉去。一望三生远,泪落伤心处,举身赴白练,新人帐前烛。”他苦笑了两声,叹完了今夜所有的气。一往情深,纠葛难断,都头来终究都要有个结束。 “猜得不错” 一声桀桀怪笑突兀的响起,在一瞬间,绷紧了陆城刚刚放松的神经 先前的那一抹温情在冷若冰的脸上稍纵即逝,她迅速地冷下了脸,将十里寒霜般的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红莲深处,在那边,渐渐清晰的笑声瘟疫般蔓延,而这位冰山美人的脸上除了杀意,更添上了两份忌惮。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抉择 “出来。”冷若冰的脸转向了不远处的花丛,肃杀之意凛然下,红色的荷花迅速地枯萎凋零。 声音的主人渐渐显露真容,他摩挲着手掌,在月光下停止了傲岸的身躯。 青眼,白牙,遍布体表的黑色长毛,完全妖化的体征比起先前的一帮丧失化活死人更为凶狠暴戾,邪笑丛生的脸上,一双孤狼般的眼睛充斥着怜悯与戏谑。 陆城当然认识那是谁。 看所处的位置就知道,那是先前被他砍去双手后就没有再理会的刺客头目。 他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原以为对一个巫符族人来说,砍去了双手就意味着毁了他的一生,却没想到,身为这帮人的头目,既然属下有能力妖化,他自己也自然不可能没有半点隐藏的后手 从一开始就没人管他,以至于在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后,众人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时至当下,他被砍去的双手已经长好,界限分明的手腕上,一边是明显老旧的皮肤,一边是崭新的鳞皮。新长出的手上,雪亮的利爪让人想起森寒的月光。大概除了妖族变态的再生能力以外,就只有七龙珠里的比克大魔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断肢再生。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身上弥漫的妖气。 那是陆城从未领略过的级别。 “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冷若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带一丝感情,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不速之客,谁都知道螳螂捕蝉,黄雀的目的不会只是简单无邪的观光旅游。 “美丽而强大的鬼灵,我无意冒犯您的尊严,”妖化的张烈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道,只是形容举止可以修改,话语中调戏的意味却不曾掩饰那是猫对老鼠的戏耍,“我想要的只是您身后的那个人,交出他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大概到了这里,冷若冰也猜出了这个人和整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脱不了干系,她指了指陆城,“我想知道他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当然是真的”张烈回答的很坦率,“我不是说了么,他猜得不错的确就是这样”他阴阴一笑,“那个贺雨璇,她就是你的妹妹。你可以把她带走,说抱歉也好,还是用余生好好补偿也罢,与我无关。我只要你身后的那个人你让开条路,大家各取所需。我想真正打起来,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局面。” 陆城笑了笑。 这家伙算盘打得不错。 按他目前所表现出的实力来看,自己和冷若冰联手,虽然不见得能打赢他,但至少会给他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他有过妖化的经历,知道一旦受创程度超过极限,身体在濒死状态下就会受到求生本能的影响,而强制向全妖状态转变。这种不可逆的过程一旦发生,任凭那位“主上”有多大能耐,也无法将这位下属的通灵人生涯挽回。 他显然是不想冒这个风险。 这样一来,博弈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妖化。之所以没有贸然行动,就是打算坐收渔人之利,让冷若冰来解决自己。但是自己这边明显已经谈拢,冷若冰相信了自己的话,这个时候再不现身,任务必定失败。 自始至终他认准的点只有一个,那就是鬼物和陆城并不是统一战线。这两者之间是可以分化的。 只要他一番话,就能轻易瓦解这个并无利害冲突的联盟,这是最好的局面,也是那个他想要看到的结局。 陆城不出声。 他要看这种情况下冷若冰如何抉择。 如果她选择了帮助陆城,解开了这里的幻境,那么陆城加上她,以及战力回复的魔将灵相,未必就会一输。 但是显然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她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妹妹。而实现这个目标,完全不需要做这样一件充满风险的事,她只需要如这个妖物所言,乖乖地让开路,便省去了后面的一系列麻烦。 考验人性的两难抉择。 冷若冰选择了沉默。 “你没有必要帮他。”眼看自己的话有了成效,张烈继续挑唆着,“你跟他非亲非故有什么理由为了他一个陌生人以身犯险他的死活又与你何干你只是来找你的妹妹而现在她就在你的眼前我不想打扰你们姐妹的叙旧,当然希望你也能成全我,不要干涉我执行上头给我的指令怎么样” 他充满诱惑性的声音娓娓道来,“做选择之前先考虑好后果。与我为敌,或者是视而不见,我想这个问题没什么难度。”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贺雨璇,“想清楚,你妹妹命就在你这一念之间。”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冷若冰敢做出任何倾向于陆城的选择,杀掉一个凡人,对妖化后的他来说实在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陆城摇了摇头,有点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在这混蛋的心口补上一刀。本来已经解决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搅和恒生事端,冷若冰的抉择,某种程度上就等于他能否活着度过今夜。 “我只要我的妹妹。” 良久,她的口中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与此同时,鬼物自觉地向旁边挪移了一个位置,将自己身后的陆城完完全全地卖给了妖化后的张烈。 “很好。”妖物满意的微笑,风一样的扑到了陆城的面前,刚猛的利爪穿肺腑而过 冷若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忍。 遍及整个楼顶的幻境如地震中的高楼大厦般顷刻崩塌,剩下回过神来的钟衍崔婉儿和贺雨璇,遥望着自己失去意识前所看的方向,怅然若失。 “乖,这个小子说的没错,跟聪明人打交道一点也不累。”张烈舔舐着爪子上的鲜血,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被金刚杵和镇魂符锁住的年兽拼命地昂起了头颅,朝着凄冷的月色用尽全身之力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但是这一吼,无济于事。 “我要带我的妹妹走。”冷若冰几乎是咬着牙关说出了这句话,她的脸色很难看,压抑之余,是令人心碎的屈辱和愧疚。 “可以啊”张烈微笑,冲大梦初醒的贺雨璇使了个眼色。 接到指令的贺雨璇一阵茫然,但还是机械性的取出了随身配携的招魂铃。 铃声海波般涌动,随着道道符咒的加持,这枚巫符家的又一神器在暗夜中大放异彩,只一个回声陨落,便将神色突变的冷若冰收入了铃中。她想喊,她想哭,但是在法器的纳灵空间内,就连声音的传播都只能单向完成。 她能清楚的看见外面那头妖物丑恶的嘴脸,也能看到自己亲妹妹脸上不明所以的表情,唯独自己的声音,却像是隔绝了一条忘川河一样,无论如何也传不到他人的耳边。 冷。 地府幽都般的冷。 怨恨的怒火烧上了这位鬼王的心头,一丝不解后,充斥她脑海的是无尽的愤怒和歉疚 她相信了妖物的话,而成为了杀害一个好人的帮凶 “美丽而强大的鬼灵大人,”张烈微笑着冲招魂铃鞠了一躬,他知道里面的冷若冰能看到他,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我无意冒犯您的尊严,只是尽一切可能活捉您也是主上的命令之一。我知道他老人家最近在炼制一件强大的法宝,需要百鬼精魂,我想他见到了您这样强大的存在,一定会非常开心” 钟衍和崔婉儿同时用目光锁定了这个绅士般有理的混蛋,无论是名剑流火,还是准备好的符箓,都在蓄势待发着一掷而出或许他们还不清楚在自己中招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地上陆城的尸体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这是来自通灵三大神圣血脉的愤怒弑君者,杀无赦 寒风萧索中,张烈带着狼一般的目光回过了头,身周妖气凝结成的风暴可以形成一堵气墙,令所有的敌意全部隔绝三尺。 他冲着两位大人摇了摇食指,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cbd中年不灭的灯光终于黯淡了下去。 这条以灯红酒绿之色伪装的妖魔租界终于不再像一条夜不闭市的商业街,而是配合着情境熄灭了所有的灯。 夜风中有叹息,不知何处而来,不知为谁而发。 功成身退志得意满的张烈忍不住仰起了头哈哈大笑,他终于明白古往今来为什么那么多人自甘堕落化而为妖,原来这种极端的力量真的有一天掌握在了手里,是那么的美妙,美妙到让人抓住一次就不舍得再放手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将那些讨厌的人一爪穿心而过,喜欢将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玩弄股掌之间悔恨吧愤怒吧你们越是不甘,我就越是快乐因为那是弱者的表现只有强者,才配在这种放肆地嘲笑 他觉得这一刻他就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直到那个声音的响起,一条墨色的苍龙直扑天际,化为一柄黑色的巨剑划破苍穹,墓碑一样笔直插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笑声太吵了,爸爸没教过你大晚上不要随便大笑,容易打扰别人休息么”那个声音淡淡地说。 他回过了头,却看到除了他自己因为大笑而没有合上的嘴,其余几人的嘴连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我想起来了。”那个声音继续说,“小时候家里大人确实是拿这种借口骗过我,说小孩子晚上大哭大笑,还有吹口哨之类的,是会把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招来的。” 陆城微笑,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张烈呆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死而复生,而是他的眼神比冥河水底的枯骨更冷,他身上的妖气只能以昔年的妖神黄巢来比拟。陆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终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如果说当年鲁达拳打镇关西是一拳鲜血迸流,二拳眼棱缝裂,那么今天陆城的一巴掌,给张烈的感觉就是除了颈部对头的拉扯感还在,整张脸已经失去了知觉,如同机器上掉了某块零件一样,被整个抡飞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凌驾! “什什么情况” 受到惯性的作用,张烈被扇出去之后还在原地转了两圈,他四处摇晃了一下,感觉如果不是妖化后的身躯强悍,这一巴掌已经足够把他扇得颈椎脱臼饶是如此,他也产生了轻微脑震荡的症状,意识受阻导致第一句话没什么逻辑性,完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情况”就是最好的证明。 陆城冷笑了两声,眼神中更带了几分鄙夷。 “就你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他又一次重复了那句话,手上比出了以一打十的动作。 张烈咽了口唾沫,开始不由自主的后退。这个人让他看不穿底细,更令他提不起丝毫反抗的斗志 最形象的比喻,当蛇看到了面前出现的生物是虎狼,它未必会退却,求生的意志会使得即便战力上有所不如,它也一样会拿出戒备的姿态对着敌人弓起蛇身。但是当出现在它面前的是鹰,即便是再勇敢的蛇,也只有落荒而逃一个下场。甚至有的时候,连逃跑都做不到。 这是个体实力上的极端差距,无法用技巧、禁术弥补,来自上位血脉的威压,无论是妖族之血还是冥族血脉,陆城又何止超了他一个级别 “给你两个选择吧,”如同猫戏耍耗子一样,陆城玩味地竖起了两根手指,“要么,拿出你的本事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我会看在你勇气的份上饶你一命;要么,现在开始逃跑,我会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能跑多远算多远,至于到时候被我抓住还是逃出生天,取决你自己的本事。不过我提醒你,被抓到了,我可就不敢保证你的死活了,毕竟某人刚才在我肚子上掏了个洞,这个仇总不能不报。” 听完,张烈朝他的肺腑所在看去,那里除了一点破损而沾染血迹的衣服外,内里的皮肤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痂,眼看就要有脱落之势。 他咬了咬牙,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除了脸上的一个掌印开始慢慢红肿起来以外,这个半妖化的人已经完全红了眼睛。蕴藏在肌肉中的力量上了膛的子弹一样蓄势待发,仿佛下一个猛扑,就是对手脖颈上的一片鲜血淋漓。 无关勇气,人总归有点血性。 这种时候,只要还是个男人,就不会选择退避。 陆城笑了笑,略表嘉许地鼓了鼓掌,“敬你是条汉子”说完,前一刻还善意满满的眼神在下一秒突然变成了无尽的肃杀 左手,魔剑黑龙 右手,妖刀修蛇 两把巨神兵级的超重装武器不费吹灰之力地被他握在了手中。 黑龙是随着使用者的贪婪、野心、与勇气增长体型,除此之外,剑主力量的提升也能带来魔剑体型的扩大;而修蛇,则是依据沾染上的血液精华。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的陆城完全供应得起这两把魔兵的能源消耗。 他浅笑,以无视空间的步姿几个瞬闪来到了张烈的面前。 魔剑技吞龙牙 魔剑技晓月生 魔剑技红莲业火 这是他在龙川河底面临除夕之夜最为强大的年兽时,三剑同出的终极格杀技 剑招联合后,爆发出的瞬间杀伤力能够连巅峰状态下的年兽也做到一击必杀 在这样的高强度灭杀技能下,修蛇的作用反而微乎其微了这把体长达到两米峰值的巨刃所做的仅仅也只是偶尔格飞对方用于抵挡的利爪,对待这样的无力地反抗,身为赝品的妖刀确实也做到应尽的职责,那就是一轮交错后,除了胸膛处三棱形的巨大开口,变身为妖的张烈又一次在手腕处留下了两个整齐而鲜血淋漓的刀切式横截面。 随着一对丑到不似人形的爪子飞落,这对新长出来的手掌依然没能逃脱短命的诅咒。说了废了他就一定会废了他,这点陆城说到做到,长多少只手出来都没用。 一个照面,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这个片刻前还不可一世的胜利者,在这一个照面的时间里,将自己的亲手建立起来的强大自信摧毁的一干二净 也许他应该选择逃跑,因为这样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给自己的后半生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是现在这种状态下,败而不杀,当以后再次遇到,这份无法战胜的恐惧将成为耻辱的伤疤伴随他一生。 陆城把两把刀同时插在了地上,目光随意的看着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仅有鼻息间微弱的方能证明还为死去的张烈,像是在等待着他什么时候休息好了能站起来,然后再开始下一个回合。 “还来么”他问,“能打的话就再站起来,我会控制好分寸,留你一命。” 张烈不出声,因为他现在一开口,胸腔内就会涌出大量鲜血。 除此之外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因为除了还剩一点意识的年兽,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雨璇呆呆地摇着头,像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没能想到这个人居然已经恐怖到了这个程度,到了现在,她依然无法分辨这是现实还是女鬼的幻境中 “带着他滚。”陆城看了她一眼,“回去见你们的主上,告诉他有什么看我不爽的可以亲自来找我,派一些手下来送死没什么意义,那是在浪费时间。” 贺雨璇点了点头,呆滞的拖着张烈残破的躯体,艰难地想要离开。 “慢着。”那个魔星再一次张开了死亡宣言一样的口,“把招魂铃留下。”陆城微笑。 贺雨璇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多想,放下了手中的招魂铃,加快了因拖动张烈沉重的步伐。 在此之前她想的还是找机会反杀,但是这一刻,她彻底放弃了这个愚蠢到极点的念头。 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的反抗都只能像是他说的那样没有意义的送死,浪费时间。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更不在乎这个张烈,她只是清楚自己身上肩负的职责她要活着回去,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主上。 陆城看着渐渐远去的一人一妖,嘴角浮现起了一抹冷笑,他拄着直插在地上的黑龙,任夜晚的寒风吹袭,与笑容同时挂上嘴角的除了来自强者的不屑,还有一缕泛黑的鲜血。 “君上” 在一旁早已憋了一肚子疑问的崔婉儿第一个上前,准备向这个冥君之血的继承人一问究竟,为什么一个通灵人的身上会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妖气,这完全是有悖祖制的事 但是真正到了走到君上的面前,这位压抑已久的灵相却不可置信的收起了一切放在嘴边的话。 因为她面前的陆城面如金纸,双瞳涣散无神,苍白的脸色下,丝丝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尽管如此,他的脸上还是那副不变的微笑,仿佛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中。 惊骇间,她仿佛听见了滴滴答答的滴水声,直到低下头,她才看见了君上胸腹部那个拳头大的伤口。之前在妖物的目光中早已凝结成痂的血洞,现在又是一片鲜血横流的触目惊心 而君上就这么拄着剑,看着那两人远去的方向,微笑着默不作声。 崔婉儿张大着嘴,几乎是下意识地催动了一道止血祷言降灵家的咒术,是战场上最好的军医。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钟衍也急忙赶上来帮忙,但是面对他的搀扶,陆城却摆了摆手。 楼顶的天台门无声打开。 随着一股海潮般的妖气扑卷而来,两位护法都是同一时间用身躯挡在了君上的面前。 这股妖气比起先前那个刺客头目已经高出了不知多少个级别,可能比起爆发时的陆城还有距离,但是尽管如此,也足以让两人侧目而视。 漫长的一个晚上已经发生了多少事 撇开一些古老的纲常礼教不谈,这个状态下的陆城已经明显没有了再战之力,很难想象如果这个时候再出现什么强大的妖物,这三人该如何去面对。钟衍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因为思前想后,他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团灭。 “放心,自己人。”陆城勉强笑了一下,给出了让两人宽心的答案。 周老带着春风般和煦的气息款步而至,看见陆城的第一眼就是一阵深深地摇头。 魔将和灵相同时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面面相觑,看不懂眼前这一幕唱得是哪出。而陆城则是微微颔首,向老人致以了敬意。 “多谢前辈相助。” “刚才那种情况我不好插手,还得借着你的伤体赶走那两人,难为你了。”老妖怪摇了摇头,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样子。 “听前辈的意思,是知道这批人的来路”陆城问。 “能拿出招魂铃、镇魂符、金刚杵,这普天这下还有哪个家族能做到”老妖怪冷笑,“如果是一帮普通的通灵小子,不用我出手,这里自然会有别的妖族予以介入,但是就是这三样东西的存在,让很多不愿意招惹麻烦上身的人选择了隔岸观火,我也是到了最后关头不得不现身,才帮了你一把。算起来不是我把妖力强行灌入,你也不至于伤势恶化到这个程度。”老妖怪惭愧的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困惑许久的钟衍和崔婉儿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原来是妖族前辈出手相助难怪这个接近于废人的君上会在一瞬间爆发出那么强大的战力两人频频点头,一瞬间发生的事让他们实在接近了崩溃的边缘,此时的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真相,而是一个能让他们迅速接受的理由,以至于两位大人连老妖怪本身的妖气比不上陆城先前显露的力量那么大的疑点都没发现。 陆城隐晦的笑了笑,和老妖怪一起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刚才那一下当然不是老妖怪的帮忙,他已经是妖神之躯,哪里会需要一个普通妖族支援妖力甚至坦白地说,一番交战下来,他连伤都没受 嘴角的鲜血是假的,胸腹处的伤口也是他强行破坏了新生的肌肉组织,引发的伤口二度撕裂。因为他别无选择,对他来说妖化打赢那个三流杂碎简单,但是要用一个正当的借口来瞒过两位血统纯正的冥君家臣却难于上青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冷若冰 “君上,那您的伤没什么大碍吧”崔婉儿关切的问道。 “放心,没什么问题。”陆城摆了摆手,冷笑不已。 表面上看他刚刚是风光了。 魔剑妖刀,神威盖世,一巴掌扇下去,多凶狠的妖魔鬼怪全部变成土鸡瓦狗 实际上呢这次妖化背后的风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早在上一次w市一别的时候叶天行就叮嘱过他,他体内的妖神血脉太过强大且不可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否则一旦失去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从那次过后,陆城就没想过再用这种力量。通俗点说,妖心石留给他的力量就像是一枚埋在体内的核弹。属于那种“此招一出谁与争锋”的终极必杀器,但是用得不好,这枚核弹炸伤的就不仅仅是敌人,连同自己也会变成蘑菇云下的一粒尘埃。 而且自从上次动用妖神之力力杠五大阎君之后,陆城就隐约有了一种感觉。像是幻觉一般,他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一个陌生声音的呼唤,那个声音对他说放我出去,像是影子般,挥之不去。 今天这种情况也是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年兽中了陷阱,两位金牌打手又受制于冷若冰的幻境,撇开别的不谈,光是身上的伤势,不靠妖化过后的强大再生能力就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尽管内心千百个不情愿,他还是得拿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值得一提的这次的妖化出奇的顺利,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借助巫符家的摄灵符,当他生命垂危之时,那个曾在他心底出现过的声音自己跳了出来,问他“你需要我的帮助么”,几乎是求生的本能,陆城点了点头,然后就感觉到了体内潮水一般澎湃汹涌的力量源源不绝。 所幸,他预想中的状况没有发生。除了点头那一刹那内心巨大的失落感以外,他的身体上没有产生任何不适。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以物易物拿内心的充实,去换了一份类似空虚的东西。 而且跟以前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妖化的力量变得收放自如了。 在打赢那个刺客头目之后,只是心念一动,潮水般涌来的力量又一次潮水般退去。不需要叶天行的再度封印,陆城一样保持了人形状态而未曾改变。 这让陆城百思不得其解。 隐约间,他能感觉到什么东西不对劲,但是真要让他说,他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奇怪归奇怪,他还没有矫情到把这些事情拿出来供大家分享探讨。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他心里很清楚。 对待钟衍和崔婉儿这两个自诩忠心耿耿的下属,关于自己拥有妖神血脉一事还是能隐瞒就隐瞒的好,不然惹出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首先迎来的问题的就是论战力自己打不过这俩人收了俩自己无法控制的打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在这个时候周老的出现就很好的帮他解释了一些他不好开口的问题。 老妖怪是何许人也那是活成了精的老东西 本身修为在这里,他不会看不出来刚才陆城发生了什么变化。而看到陆城的第一个眼神开始,他就明白了这小子的意图。两个一唱一和,倒是把涉世未深的两位护法唬的一愣一愣,一出戏一场,活生生的把妖化的原因归结到了妖族前辈的出手相助。 “那接下来怎么办”钟衍问道。见识过君上刚才爆发出的力量之后,虽然知道了那是妖族前辈的暗中相助,单纯的魔将后人却还是无形中有了一点唯君上马首是瞻的感觉。 “看看冷若冰吧。”陆城拄着剑,一步一颤的走到了招魂铃的面前。 他腹部有伤,不好弯腰,到底是女孩子,心思细腻的崔婉儿立刻想到了替君上捡起招魂铃。正好本身就精通巫符道法,这玩意儿在她的手里也不陌生,几个口诀阵法,铃中的女鬼便被完好如初的放了出来。 “参见君上。”冷若冰弯下了腰,以古代女子特有的闺中礼仪给陆城行了个礼。按姿势来说应该是丫鬟对公子,但是做在这位大美人的身上,却透着一股千金小姐的秀气。 “你怎么也叫我君上了”陆城苦笑不得。 钟衍和崔婉儿叫他君上也就算了,毕竟内三家的体制在这里,他们两人受制于祖制,不好违背,但是这个女鬼叫自己君上又算哪门子的事她跟自己可是标标准准的非亲非故啊 “若冰有愧于君上,且又有此次救命之恩,伺候,若冰当如侍如婢,长候在君上身边”冰山美人低着头,看样子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说出了这番话。 陆城心说不好。这什么情况还如侍如婢姑娘你这莫不是要以身相许吧开什么玩笑我知道我长的挺帅你又很漂亮但毕竟人鬼殊途咱俩就这样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有点不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的想到了老道士 那个老家伙不是收养了很多漂亮的女鬼么该不是也有玩人鬼情未了的吧 他擦了擦汗,终结了自己漫无边际的猜想。 “咳咳,若冰姑娘,虽然说关键时刻是你卖了我,但是如果我是你,估计也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这点小事你就不用纠结了吧再者就算不救你,为了救我的两位朋友,我也必须出手,况且真正帮忙的还是这位妖族前辈。就为了这样就要委屈你,我觉得太不值得了。”陆城干咳着。 “不不不,君上的强大令若冰为之动容,能追随您左右应当是小女的荣幸”冷若冰连忙辩解,因为从未如此低声下气,所以说这话时她的俏脸羞得通红,倒是平添了几分天上之姿。 “恐怕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在一旁把一切听在耳中的崔婉儿冷笑着说,双手环抱胸前,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冥府鬼王。“你哪里是想什么追随恩人左右你只是想找个借口留在阳间。” “没错。”冷若冰咬着嘴唇,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的妹妹走了,到现在,我都未曾跟她说过一句话如果无处藏身,天亮之后没能杀掉仪式中的任何一人,我势必无法留在阳间,希望君上能成全我,我一定尽我所能来生做牛做马” “你这样已经是不得超生了,还指望来生么”钟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城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这妮子打的是这个主意。留在自己身边,既得到了庇护,将来有一天又必然会与自己的妹妹相逢,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行了。我同意了。但是你如何留在我的身边呢普通的铅笔肯定是无法容纳你这尊大神,招魂铃这些降魔法器就更不用说了。我的黑龙剑倒是挺适合容纳你们这种灵体,但是我已经有剑灵了,没有多余的位置。”陆城皱着眉头想了想,目光渐渐转向了地上的妖刀修蛇,“要不然你寄身在这柄妖刀里面刀灵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不用那么麻烦的”眼看君上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冷若冰当即喜笑颜开。老实说这还是陆城第一次看到她笑,绝美的容颜,配上笑容,当真是倾国倾城,“我在君上的身上已经留下了一朵莲花文印,我能感觉到君上应该有一份类似护铠型的纹身,让我附着在文印上,既有了容身之所,也能用我的灵力为君上增加护铠的防御力。” “卧槽”陆城差点没激动地跳起来,“还真有这样的事儿么” 他心说这把真是赚了,收了一堆巫符家的法器不说,还增添了一只强大的召唤鬼灵更可怕的是,这个鬼灵同时还能作为黑龙剑铠的附属文印,相辅相成他真心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去找 老妖怪笑着点了点头,颇具禅风古韵的接了一句“善”。 “世间万物,因缘起,得缘生。看来这段缘倒是天注定。”他笑着,眉毛胡须一阵乱颤。 陆城翻了个白眼,心说收一个鬼灵,被你说的跟找媳妇儿一样。 “别急,前辈,我想让您帮我看看我的这只年兽。” 陆城的一句话,把几个人全部从大团圆结局中拉回了现实,经这么一提醒,几个人才纷纷意识到了不远处的天台顶还躺着无力的年兽。 老妖怪的脸色突然就凝重起来。 他一步一摇头的地走到了年兽的身前,刚准备碰一下额头上的金刚杵,就被法器上自带的紫色雷光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好办”老妖怪脸色一变,触电一样收回了一片焦黑的手,“看样子应该是巫符家的降魔金刚杵和太虚玄蕴咒,这两样都是祖师级别的高人留下的宝物,在镇妖一途上,说是神器都不为过。你应该庆幸年兽的身上只是有部分妖族血脉,而非全部,不然这么点时间,已经足够它灰飞烟灭了” “宋帝王”陆城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灵相,你精通巫符一家咒术,有办法解开这封印么” 崔婉儿耸了耸肩,“如果是单个的符咒还好办,但是两件法器结合在一起,这就相当于同一个门上的两把锁,凭我的能力一把已经勉强,同时开两把锁就不可能了。要解开封印,还是得找修为高深之辈,而且还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玄蕴咒和金刚杵一旦解不开,很容易造成对自身灵魂的反冲击。” “行,我知道了。”陆城点了点头,“前辈,能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年兽么,他这么大的躯体,难保不会惹来麻烦。” “这个问题不大。”老妖怪一挥手,一件类似斗篷的罩下,很好的搭起了一个棚子,遮住了里面年兽的躯体。 “成,我明天得去拜访一位前辈,看看他能不能帮忙。”陆城咬着牙,心说这个仇他记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援 在陆城眼里,这种时候唯一能帮到他的,就只有那个猥琐的老道士了。 老妖怪修为倒是足够,但是本身是妖族,无法将一身妖力作用于金刚杵玄蕴咒两大降魔神器,而叶天行又向来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从来都只有他来找陆城的份儿,永远别指望陆城能找到他。 这样算来,偌大的一个s市,既满足修为高深,又得跟陆城有一定关系,能承担风险来帮他的人,除了老道士,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宋帝王,你等着。 陆城冷笑了两声,捏紧了拳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对方居然一点情面不留,把他逼到了这个份上,那也就由不得他不尊师重道了。 “你们两位应该猜出来今晚这些事的幕后黑手是谁了吧”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钟衍和崔婉儿。 灵相和魔将彼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咯” “叛臣,杀无赦。”身为灵相的崔婉儿冷冷地说。 “行,这笔账先帮我记着。”陆城揉了揉眉心,话语中透着不可言喻的冰冷,“实话实说我之前是真没想过要重掌通冥殿,但是今天这件事过后我改主意了。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是弱肉强食,有些人,你不把他打怕了,他是不会安分守己不来招惹你的。找个时间,把剩下的那些东西教给我,无论是体修的武技,还是术修的术法。是时候,我们内三家也该有些行动了,如果一个冥帝能被小小的阎君欺负到这个程度,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不去诛了他九族。” 崔婉儿会心的笑了笑,和钟衍同时抱拳。 “谨遵君上诏令” 寒夜无声,年兽的眼帘低垂,一如某个时代即将降下的黄昏。 隔日,陆城暂别了周老之后就匆匆的赶往了老道士的局所。反正两个地方本身隔得就不远,一个是cbd内部的商业街,一个是cbd外围的单身公寓群。同样地处市中心,来往的交通十分方便,对于陆城这样的有黑龙剑体加身的怪物来说,趁着黎明的夜色未尽,也就是飞檐走壁几个转弯助跑的事儿。 在接到了小友火急火燎的电话之后,这位行道天师也没敢怠慢。 老样子,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声,这个老家伙还是一份慵懒而玩世不恭的语态,更神奇的事情是,在这样一个单身男人的居所里,陆城居然听到了明显不止一个女人的调笑声此起彼伏的倩笑声间,光是电话里传来的只言片语,就能让人面红耳赤半天 这个发现让还处于未经人事阶段的陆同学狠狠地不知所措了一把然而在一个简短的错愕以后,他迅速意识到了那是对方家里养的几只女仆鬼天知道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在家里让那几个俏生生的女鬼做些什么大清早天还未亮就传来这样的声音,也只能是那些寻常人听不见叫声的鬼物,要不然还指不定被邻居怎么告他扰民。 “我昨晚被人刺杀了。”陆城的声音很急迫,希望能让对方引起一丝认真。 “啊”老道士的第一反应是预料之中的不相信,“开什么玩笑”他笑着说。 “你觉得我天还没亮就给你打电话就是特地为了跟你开这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么”隔着话筒,陆城送了他一个白眼,“对方是清一水的通灵人,为首的是巫符血脉,剩下的是破邪族人,人数一共是十数个,出手狠辣,明显的有备而来。”对这个自己尚且还能信赖的老道士,陆城给予了十二分真诚,如实的说出了昨晚的情况。 听到对方说的有板有眼,大概老道士也觉察到了这里头大概真的有点问题,于是整个人的语气也跟着认真了起来,“能确定是针对你么知不知道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电话里不方便,我能来你家说么”陆城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老道士犹豫了一下,“行,你过来吧。” 陆城拉高了衣领,踏着将至的黎明,收起了手机。 两个人的接头很有意思。 明明没有人旁人跟踪,却硬是被那个贪玩的老家伙营造出了一种谍战片的既视感。 察觉出周围异样的不是陆城,而是冷若冰。 只是刚进楼道片刻,那缕寄身陆城体内的精魂就自己现了身,目光锁定着墙角瑟瑟发抖的身影,告诉陆城说“君上,有邪物在暗中窥伺您。” 陆城看了一眼被冰山女吓哭的小姑娘,这才哭笑不得的跟自己新收的跟班解释,那是老道士家的女仆,应该是出来迎客的。刚刚上任的第一天,应该说这个曾经的笔仙还是挺让陆城满意。相比于自己当做女儿来养的小萝莉,气质高冷的若冰姑娘明显是更适合秘书的工作。 陆城不禁想到,等有一天自己走上了高位,身边还真的应该配上这样一位兼具北极冰川与江南水乡两种气质的大美人。不做情妇、不做内人,专门用来当做装点门面托以心腹的专职文秘。对有了一定地位的“老板”级人物来说,这样的角色向来是如同高级警署的专属配枪、龙头老大的拇指粗金项链一样必不可少的存在。 之所以一眼认出那是老道士家养的鬼物,倒不是他记性好,而是对方身上的那套装扮是在辨识度太高大白天一个女鬼穿着黑白两色的女仆装,如果不是脑子坏了的话,也就只能说明她的主人恶趣味了。 就这样,一层楼一个女鬼相迎。每一个都是为了确认陆城没有被人跟踪,这份警惕,大概当年的地下党接头也没这么隆重。 等几层楼爬上,陆城的身边已经跟上了一票美人。好在这些都是鬼,正常人看不见,要不然的话,第二天s市的头条上准得出现“富家子携数名美貌女仆玩楼道内时装大秀”的字样。 打开了房门,这些鬼物自觉地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老道士坐在沙发上,目光凝重。 一老一少两位通灵人彼此间对视,一个身后是成群女仆,一个身边只有云鬓初髻素衣白裳的古典美人,但是光论美色气场,也拼了个伯仲相当。 “又换人了啊。”瞥了一眼他身边的白衣美人,老道士突然向陆城投来了一个暧昧的眼神。“上次还是小萝莉,这回变大美人了” 刚准备谈正事儿的陆城着实被他这句话噎了个不轻,“叔咱能正经点么”他翻了个白眼。 “怕你太紧张,我缓和一下气氛。”老道士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说吧,昨晚什么情况” “一共十四人,两名头目,分别是巫符和鬼瞳族人,剩下的十二名死士,全部都是破邪家的年轻一辈。目标很明显,根据他们所述,是奉主上之命,取我性命。”陆城坐了下来,而冷若冰也自乖巧的站在了主人身后。 “你把他们全部解决了” “对,十二名死士全部阵亡,两名头目全部逃走,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兵败山倒之际都使用了同样的能力,妖化。” “有意思了,”老道士咂着舌,眯起了眼睛,“这么多的通灵人,而且还会妖化,我很好奇,以你的能力应该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局面。” “当然,他们有准备,我自然也有我的底牌,”陆城理所当然的说,“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cbd内的妖魔租界,一位妖族前辈出面,帮了我一个忙。同样,我在帝都抢婚的事情我想身为行道天师的您应该不会没有耳闻,如您所见,我还有一只火行年兽的魔宠。这样的阵容,对付一批愣头青应该是够了。” 尽管没什么必要对老道士隐瞒,但是出于钟衍崔婉儿两人自己的要求,陆城还是把自己身怀两大金牌打手这件事藏了下来。毕竟内三家已经消失了那么久,这无关他对老道士的信任,就像他不会坦诚自己是当代冥君一样,有些事不说并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原因。 “可以啊,小子,现在你是越来越成熟了”老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欣慰,“跟半年前比起来,现在的你可是越来越有强者风范了,别的不说,光这份气度,已经足够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叔你谬赞了。”陆城尴尬的笑了笑,“我这次来找您其实还是请您帮忙的。” “说。” “我的年兽在战斗中遭到了针对,对方拿出了玄蕴咒和金刚杵,这是妖物的天然克星,眼看我的魔宠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得到妖族前辈的指点,除了您,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人能帮我了。” “玄蕴咒金刚杵”老道士脸色一变,随即看向了陆城,“你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是么” “呵呵,”陆城露出了一丝苦笑,老道士的反应明显是肯定了他的猜测,“能拿出这两样东西,再猜不出来那就不是见识的问题了,而是智商。” “你怎么想”老道士问。 “不怎么想呗,我这个人向来是恩怨分明,我现在肯定是不会傻到把这件事抖落出来作为证据玩什么指正了,通冥殿不是个说理的地方,等有一天我有了和阎君一比的实力,到时候新仇旧恨在一起算,我想也不算迟。”陆城耸了耸肩膀,谈笑自若的说。 因为这番话,老道士看了他好几眼。 “放心吧,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就不会坐视不理,该还你的公道不会少,老实说有些人不仅是你,我看了也不爽。另外别把通冥殿想的那么黑暗,也别把你自己想的那么孤立无援,在背后支持你的人不止一个,想对你动手的有胆子就让他们放马来。” “谢了,道士叔。”陆城笑了笑,这份情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会在背后帮你调查一下,隐忍是对的,但是这种事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保证,不把它闹大,我绝不算完。年兽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去看看,能帮上忙的话,叔决不推辞。”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城嘿嘿的笑了两声。 第一百二十章 林婳 这顿早饭陆城是在老道士的家里吃的。 身为一个同时和几个女人同居的老男人,一顿小小的早饭也是充满了幸福感。 蒸得膨起的小馒头,煎得火候适中的荷包蛋,配上新煮的玉米粥,一碟三鲜馅儿的小包子。陆城看了看桌上的精致餐点,又瞥了一眼正对几位女仆赞许有加的老道士,顿觉人生之惬意大概也就不过如此。 他的家里收拾得很整洁,无论是杂物还是家具的摆放看上去都费了不少心思,看得出来在经营这个家的方面,那几个鬼物没有少下功夫。她们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也把老道士当成了她们的家人。外界盛传的行道天师私下居然豢养了几只不入流的小鬼,说出去大概免不了几分嘲笑。 但是实际呢这个略猥琐的大叔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潇洒滋润的人也说不准。看他邋遢的形象就知道,他从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也正是这样的心态,才是他游戏人间的前提。 陆城一口吞掉了面前的馒头,愤愤的想什么时候自己家养的两只鬼物也能像老道士家的这几个鬼仆那么贤惠。 “君上若是想的话,这样简单的菜点,若冰也是能料理得来的。”仿佛看穿了主人心中的不平,冷若冰俯到了他的身前耳语道。 “咳咳”陆城干咳了两声,学着她的腔调低声说了一句“如此甚好”。 事不宜迟,在简单吃过早饭之后,两个人就前往了暂时寄存着年兽身体的妖魔租界。 他们出发的时间不算晚,正值冬末初春,日出的时间本身就不算太早,算上两人吃饭的时间,收拾好一切动身也就是七点多日头刚显的样子。cbd的正常营业时间要从八点以后算起,九点半以后出现人流高峰。也就是只要两人行动够快,完全足够赶在正常顾客进入商业街之前解决事端。 事实上两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在共商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这两位通灵猎人中的好手不一而同的在林立的建筑群间展现了自己矫健的身法手段。无论是精于格斗的敕令一族出身的老道士,还是加持过黑龙剑体的陆城,借着地形来一段跑酷式疾走加飞檐走壁,都不算是什么难事儿。 钟衍和崔婉儿早就离去了,剩下周老,在天台搬上了一张摇椅,趁着清晨并未毒辣的阳光来上了一段自在闲适的晨眠。 当双方彼此感受到对方身上强大的气息时,这位看似风烛残年实则深不可测的老妖和素以假面具示人的老道士同时亮出了警惕。 “回来了”周老仍旧靠在摇椅上,并未打算因客人的造访而殷勤的骤然起身。 “晚生见过前辈。” 说这句话的倒不是陆城,而是脸色严肃正行鞠躬之礼的老道士。 “不必客气,行道天师的威名,生灵两界都是有所耳闻的。算起来我只是一介凡妖,年老体弱无处可去才寄身此处,一个糟老头子罢了,算得哪门子前辈”老妖怪笑笑,坐起了身。 “如果妖魔租界之主也只能算作一介凡妖的话,那我这个名不副实的行道天师,大概只能是流传两界的一个笑柄了。”老道士笑了两声,仍旧不改谦卑。 陆城心里听得冷汗直流。 他心说难怪昨晚自己在这儿和一帮通灵人打得热火朝天,四周住着的一群妖怪没一个上来打岔,原来这老头是妖魔租界之主啊 连最强大的那个都没楼面,其他小的自然不敢废话他一直以为这家伙只是群妖中一员,最多资历老一点,谁能想到把老道士请来一看,揭下来的庐山真面目那么吓人 他觉得自己抱着大腿了。 以后真得跟这老妖怪处好关系。陆城咽了口唾沫,如是想到。 “哪来的名不副实,我看是名不虚传。”老妖怪也笑了起来,看样子对老道士这副恭敬地态度很是受用。 说完,他站起身,牵起罩住年兽的斗篷一角迎风一抖,将原先方寸大小的黑布完整的又收回了手中。 老道士俯下了身,顿时整张脸色已经白了一半。 地上的年兽哪还有先前以一挡百的神骏模样不是亲眼看到,陆城都不会相信这是曾几何时自己那头神话传说中走来一般神采飞扬嚣张跋扈的洪荒巨兽 过了一夜,地上躺着的年兽已经整整缩水了一圈,原先体表代表着火行之力的红色皮肤已经趋于苍白,看上去像是在水里漂白了几十次,一对硕大的瞳孔里目光涣散,体力消耗殆尽后,看上去连痛苦的都变成了一件难事。 陆城背过了头,一时没忍心再看下去。 “叔,这封印你能解开么”他问道。 “能是能,只是问题有点麻烦。”老道士看上去心里也不好受,任是谁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身手变成了这幅样子,也不会还有心情能笑出来,“拖得时间太长了,玄蕴咒加上金刚杵,要降妖的话其中一样已经足够完全压制年兽,两样一起出,这是要直接取它性命” “那现在怎么办”陆城有点急了,他自己当然知道这两样东西在那位“主上”的原意里面极有可能是一样用来对付年兽,一样用来对付自己,现在让年兽替自己背了锅,比难受谁也比不过他 “一晚上的时间太长了。”老道士叹了口气,“救我是能救,但是你这头年兽怕是已经废了。”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的陆城如遭晴天霹雳。 “就是说我能帮你解开这双重封印,但是流失的力量不可能再找回,这次受的伤太重,你这头年兽的修为至少得倒退几百年。以后,也别指望能有先前那么强得力量了。”老道士摇了摇头,惋惜之余更表达了爱莫能助。 陆城呆了半晌。 自己因为救唐月绯而废了一身冥君血统,现在又轮到年兽倒退几百年修为。他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到头来什么悲催玩意儿全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行我知道了,先救它吧。”陆城点了点头,笃定地说。 老道士没说什么,双手开始在年兽的头顶比划起了法印。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 一段冗长的咒语在他口中吟唱般娓娓道来,连跟着,被金刚杵固定在年兽头顶的玄蕴咒也开始符文流转,红光氤氲。是时,老道士手中的剑指落下,如同插入锁眼的钥匙一般,伴随着一声锁符开合的轻响,那把檀木所制的金刚杵应声弹出,被他的另一只手稳稳接下。 剩余的玄蕴咒符也随微风一阵,落到了他剑指所夹的两指之间。 “成了。”他站起了身,看了一眼陆城。 地上的年兽也像是解脱了一般,终于收敛了痛苦的表情,开始因为劳累而渐渐入睡。 与此同时,它庞大的身体也开始迅速缩小。陆城定睛看了一眼,片刻之后,又回到了黑猫的形态,沉沉入眠。 他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大概终究都是命数。 “谢谢叔了。”看到年兽脱险,他也没忘记跟老道士说了声谢。 “举手之劳而已。”老道士笑笑,递上了两手中的金刚杵个玄蕴咒符,“这两个东西你拿好,这是你应得的。撇开来历不谈,我要说的是无论是玄蕴咒还是金刚杵,都是不可多得的神器级法宝,尤其是对妖族来说,是克星级的不二法器。” 他说这话的时候旁听的周老一脸不快,但是没有理由,这个典型妖族出身的老人也不好发作,只好拂袖转身,不予理睬。 陆城干笑了两声,收下了这两样东西。 老道士以为他是遗憾年兽的退阶,安慰道:“用一头洪荒神兽换了两件神器级装备,虽然亏了,但是也不算血本无归。这笔账记在心里就行了,也别太耿耿于怀。” 陆城心说你以为我从那帮杀手那里拿到的东西就这两样么老子还有个招魂铃放在金牌打手灵相那里啊 “知道了,谢谢林叔的关心了。”他苦笑了两声,其实还是觉得对不起年兽。“年兽还有机会复原么”他问。 “有吧,这世间毕竟不缺天材地宝,有了奇遇,实力突飞猛进重回巅峰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老道士点点头,肯定的说。 陆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据叶天行所说用来治疗唐月绯的灵融泪,还有帮助年兽恢复实力的天材地宝,这两样东西看来还得自己亲手去找。 尤其是老板娘,虽然说三五年之内她的阴阳双灵还不存在什么崩坏的问题,但是既然有这个隐患,还是尽早排除的好。 看来有必要主动一点,打听一下这两样东西的下落了。他想到。 “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去看看小婳的。”没什么征兆的,老道士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哪怕只是打一个电话也好。” “啊”陆城被他突然来的这次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什么”他诧异地看向了老道士。 “我的侄女,林婳。”老道士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个小畜生真健忘啊”,“为了你,他现在应该是被家内禁足了。毕竟妖心石失落是那么大的事,就算是从小到大备受娇惯的林家大小姐也难逃罪责。”老道士叹了口气,“我去看过她,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我问她需不需要下次回家我带点什么她喜欢吃的东西给她,她只说了让我在s市多关照一下那个叫陆城的蠢货,别让他没把欠我的债还清就挂了。说这话的时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唯一一次看到她笑,虽然笑得是那么凄凉。” “” 陆城沉默了。 老道士的话说的他心里一抽,那个傻丫头,原来一直没找过他是这个原因么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心里突然一疼。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秋后 从老道士哪里拿了画鬼无常的号码后,陆城理所当然的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几声等候音之后,那头带着疑问语气的“喂”终于隔着千里万里传到了陆城的耳边。 “是我。”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眼眶却有些湿润。 “陆城”画鬼无常的声音没怎么变化,还是像初见时那样,光是听声就能让人想象到那是怎样一张可爱中带着俏皮的脸蛋。 她的语气中有惊喜有无措,但是更多的,陆城听出来的竟然是身心极度疲倦后伪装出的惬然。就像是最烂俗的童话里,梦中的王子救出了巫婆手中饱受磨难的公主,轻抚她的脸蛋问你还好么,公主努力的摆出了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微笑,告诉他我很好。 老道士和老妖怪同时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一个转身回去照看店面,一个功成身退后纵身离去。 只有陆城还在原地,举着电话,听那头兴奋的女孩像收到礼物的孩子一样喋喋不休。 画鬼无常说你注意点,上次抢婚的事情闹得太大,要谨防宋帝王的报复。 陆城说好,我会小心。 画鬼无常说你个混蛋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联系我,是不是有了老板娘就忘了我这个好朋友了。 陆城说哪有这回事,我是今天刚刚从你叔叔那里拿到你的号码。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跟唐月绯相处的还好么 挺好的。陆城笑笑,不由觉察一丝惨淡。 她在说,他在听。 往往是画鬼无常说很长一句,陆城回简单的几个字。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明明没有什么话题,却一直聊了足足十几分钟,直到聊到最后,除了再见,无话可谈。 “等有机会我去看你吧。”陆城对着那头笑了笑,好像有一个女孩正站在不远处,等着他心疼的去摸摸头。 “还是算了吧,我爸说了,你个混小子要是敢来,他就打断你的狗腿。” “好啊,打断我的腿,正好我就能赖在你家不走了。想来敕令一族家大业大,他们家的大小姐应该不会养不起我这样一个闲人”陆城调侃道。 “行啊只要你敢来,我保证让我爸别手下留情。”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就这样,笑到默然无声。 陆城终究还是挂断了电话。尽管他能听出画鬼无常话中的不舍,但是没办法,有些事情总不能勉强。 那个女孩说的对,他亏欠她的,这辈子怕是也难以还清了。 面对着渐渐升起的高阳,刺眼之余,也是一阵久违暖意渐渐洒满全身。陆城用手遮住了光线下难以睁开的眼睛,摇着头,叹了一口气。晨风微凉,南方的城市,尤其是初春季节,露水难免有些重。 右琵琶骨上依附的鬼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白衣胜雪的冷若冰缓步上前,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件白色长衫,搭在了君上的两肩,为雨点般金色阳光里的陆城披上了一件雪般沧桑的外衣。他转过了头,看了一眼身边如玉的美人,泛起了一丝由衷的苦笑。 “愿故城风起,能至天阑。” 他哼了两句不存在的小调,抱起了地上酣睡的黑猫,走入了渐盛的阳光。 长夜已尽,然世情不改。 辞别了周老之后,陆城首先还是回了一趟事务所。在一次事件完结后向老板娘汇报,这是两个人约定好的,也是这么多次合作下来陆城养成的习惯。 一夜失联,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的。 虽然陆城的口中从未实际说明过现场情况的凶险,但是能逼到他不得不清楚年兽坐镇,这就已经很好地说明了问题。 彻夜未眠的唐月绯端着早晨新冲好的咖啡,面无表情的看着神情疲倦的陆城从长廊内走出。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熟睡的黑猫,身后跟着一个光凭表情就能冻死人的大美人。 这位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的老板娘突然冷笑了两声,瞥了一眼跟在君上身边如影随形的冷若冰,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昨晚倒是风流快活啊”她喝着咖啡调笑着说,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美貌不输于她的陌生面孔。 “哪里的话差点没死在cbd”陆城苦笑了两声,开始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给了老板娘。 从自己被设局惹上笔仙,到妖魔租界被老妖怪所救,再到苦战死士以及妖化后的头目,最后收服鬼灵。一五一十,除了崔婉儿和钟衍的存在被他淡化了描述,其余部分,都是不加隐瞒不做修饰的平白直叙。 “这是你新收的鬼灵”果然,听完后,女性思维的关注点还是在别的东西上,唐月绯指了指陆城身边的冷若冰,脸色缓和了很多。 “不然呢在外面找的小三么”陆城白了他一眼。 唐月绯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和他一样的苦涩。“这次麻烦有点大。” 虽然人没什么事,但是年兽的退阶,已经无异于折断了陆城的左膀右臂。这样的结局谈不上悲惨,却也绝无庆幸可言。尤其是那两个刺客欲孽的逃回,更是等于将他们和宋帝王的矛盾搬上了台面。以后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阎君,更是数不尽的伏兵和层出不穷的针对、杀机。 老实说对于对方竟然搬出了金刚杵、玄蕴咒这样的神器,唐月绯感到了由衷的吃惊。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宋帝王虽然为人记仇,却还没有到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程度,尤其是为一己私利动用了祖传器物,这对身为阎君的他来说简直是相当于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忌。而对方不仅做了,还一次性拿出了金刚杵、玄蕴咒、招魂铃三样宝物,可见是下足了本钱,要一次性斩草除根 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真是想到这里都令人不寒而栗。 “我觉得你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老板娘摇着头,一边帮黑猫顺着毛,一边啜饮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能放下阎君身份的忌讳,铁了心置你于死地,我估计人家宋帝王已经恨你入骨了。坦白吧,你到底还做了什么我觉得光是一个大庭广众下抢婚还不至于把一个阎君逼到失去原则的地步。” “喂喂,什么意思说得好像这一切都是我把人家惹急了,自触霉头一样啊”陆城摆出了受害者的样子,深刻抗议,“我还能做什么你觉得我跟他们家无冤无仇,我能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弄得人家不惜一切代价非得干死我” “嗯,说的也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应该也没那么大的能量,能攻破人家阎君大人的底线。”唐月绯皱了皱眉,继而露出了一副极大的困惑与好奇,“那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 “我怎么知道”陆城翻了个白眼。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恨不是杀子之仇,就应该是夺妻之恨。难以想象,你接下来还是小心点好。有了第一次刺杀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加上现在年兽已经废了,这次突袭,整整打掉了你一半实力不止。”唐月绯分析道,略表了一下同情。 “呵呵。”陆城冷笑,一只年兽就能抵得上自己一半实力了么他心说老板娘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他的真实实力又何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魔剑黑龙,妖刀修蛇。 结合黑龙剑体之后,两把巨神兵完美的做到了一攻一防。进可大开大合横扫千军,退有剑铠护体坚不可摧。更加上即将从钟衍那里修习完整的体修战技,如果算上有朝一日可以合理利用的妖族血脉,自己将是近三百年来除了冥君以外的第一近战猛士 失去了年兽的助力,但是他也获得了一个精神控制无比强大的鬼灵 在冷若冰的红莲幻境下,即便是拥有鬼瞳之术的崔婉儿和贺雨璇也不免中招,更何况是其他人这样的神辅助,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也未必会比年兽差。就算是再强的敌人,先被冲击一下心神,然后黑龙一刀砍下,只要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大刀片子剐上去陆城不信他不死。 更有甚者,自己还兼具魔将和灵相两大护法 对付实力强大的妖族,这二位金牌打手可能还有些捉襟见肘,但是面对血脉压制的通灵外五家,他们简直是天设的法西斯。 血统上的无上优势使得他们天生就对于外五家的族人拥有血脉能力上的压制,这种威压在战斗中体现,将是爸爸打儿子一样的碾压。更遑论作为通灵千古传承下这一代的文武状元,两位冥君家臣可是掌握了各大家族所有的术法战技,如果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么面对这两个精通各家门路的大拿,通灵一脉阎君以外的诸多愣头青们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这就是他实力。 宋帝王折损了他的坐骑,却也为他送来了巫符家的三大神器。 招魂铃毫无例外地送给了精通术法符咒的崔婉儿,而千年水沉木所制的金刚杵也资源最大化利用的分配给了钟衍。剩下一张太虚玄蕴咒,在传授了相关咒语后,被灵相退回给了冥君以作防身。 算起来,比起刺杀之前他的实力又哪里有什么削弱,陆城真想不好意思的说一声谢谢他们又让自己变强了。 他对着老板娘笑了笑,没说什么。有些东西未必要说出来,就像他成长快速到自己都惊讶的实力,就像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坚定了打破现有格局重掌通冥殿的决心。 年兽的退阶何曾意味着他左膀右臂的折断只要他运气好拿到了什么恢复修为的天材地宝,今天一无是处的黑猫,他日又是雄霸一方不可一世的蛮荒兽王 “你笑什么”注意到了陆城的神情变化,唐月绯不解的问道。 “没啥,我在想有朝一日我能跟宋帝王比肩了,我该怎么去整他。” “就你再等个十年八年吧。”唐月绯翻了个白眼。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灵识觉醒 风吹幡动,正在说话间的陆城突然眉头一皱,而后不声不响地抿了一口咖啡。 “有生意上门了。”他淡淡的说,一个眼神令下,示意冷若冰暂且退下。 得到指示的鬼灵点了点头,如青烟般摄入了陆城的衣袖间。 唐月绯砸了咂舌,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有生意上门”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挑战她的质疑,几声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就真的响起在了正厅外的长廊尽头。唐月绯突然睁大了双眼,见鬼一样的看向了陆城。 “我猜的。”陆城耸肩,撇了撇嘴做了个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淡淡的说,“来的是个男人,胖子,年龄在四十岁左右,没有携带什么怨气,应该不是最常见的怨灵缠身。” 他兀自说道,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唐月绯的表情已经由最先的吃惊变成了震撼。 “请进”老板娘朝着门口的方向呆呆地喊了一声,那个敲门声才终止。 颇具年代感的锁符咔嚓一声响动,门外的客人在惊叹之余踌躇了片刻,还是把脚迈进了门槛。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了一阵淡淡的期待,唐月绯一边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准备迎客,一边又迫切的希望看到来人是否真的如陆城所言是个无怨灵缠身的四十岁胖中年男人。 随着脚步声渐渐逼近,老板娘的呼吸越来越紧张,终于,当那个不知不觉间成为谜底答案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所有淤积在心中的侧目全部化成了一口倒吸的凉气,唐月绯愣了愣神,猛然看向了淡定自若的陆城。 后者像个正常的侍者一样,不紧不慢的冲着咖啡,进行着自己分内的工作,面无表情。 “谁是老板”不明真相的胖子大声地向四处询问。 “是我。”唐月绯转过了头,重新拿出了身为老板该有的架势。 来的人确实是个胖子,满脸横肉,体态雍容,典型的富人相。看他说话时颐气指使的样子,应该是习惯了对别人大呼小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射出的是利益的精光。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皮鞋,看上去商人的味道十足。唐月绯本能地觉得,如果再在咧开的大嘴里镶上两颗大金牙,这货可以直接送去抗日神剧的剧组拍摄现场旧时的汉奸、翻译官,应该就是这副派头。 “是你”胖子歪过了头,砸着嘴,猥琐的脸上露出了一阵淫笑,“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不错,不错” “可以请问您是有何贵干么。”陆城把手里的咖啡递到了他的面前,不带什么感情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胖子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了,他相信如果自己再敢看着那个颇有姿色的小姑娘笑一声,这个男人眼睛里的刀子就会把他身上的肥膘一层一层活剐。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你们事务所的名号我听商业上的朋友说起过,据说在这一行里有些手段,最近我碰上了一些事儿,想来你们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解决。” 陆城冷笑了两声,心说你听说过我们事务所的名号就有鬼了。听说过你不知道老板是谁以我们家老板娘的绝代风姿,看到过的人都不会忽略这个含金量趋于夸张的谈资。 “有什么麻烦就说吧,能帮到的我们尽量。”唐月绯还是中规中矩的打着商业牌。上门是客,对方是什么样的货色她不管,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 胖子微微向前侧了侧身子,语气开始压低,“你们跟道上的其他行会一样提供佣兵么” 佣兵 唐月绯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起来,“抱歉,先生,需要佣兵的话,您应该去黑市那边找点门路,我们这里不提供这方面业务。” “不不不,可能是我措辞不太准确。”大金牙有点急,“我说的是和灵异有关的佣兵。” “可以说说看。”陆城替老板娘接过了话茬,半倚在了办公桌旁。 “是这样,”大金牙搓起了双手,“我的父亲,曾在临死前留下了一大笔遗产。” 陆城笑了笑,又是这样的套路,“让我猜猜,这笔遗产,该不会是某幢闹鬼的房子吧” 如果真是那样,他觉得自己就该打听一下这位胖爷是不是姓王了以他所表现出来的年龄,如果保养得好一点,倒不是不能做王晨的爹,这样一来,那栋房子的主人也就是胖子的父亲就应该叫王建国,而房子里的凶灵,自然而然就应该叫赵月玲。 看到他脸上洋溢出的笑容,唐月绯自然也猜出了他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于是很完整的奉送了一个白眼,继而自己把询问应有的礼貌交还给了客人,“请继续说。” “他说的也没错。”胖子看了他一眼,“我们这一代一共是三个弟兄,我排行老二。老爷子生前是个富甲一方的富商,算起来我也是子承父业。名义上,他死后所有的财产全都捐赠给了慈善机构,但是他临死前却亲口告诉过我们弟兄三人,在他留下的故居里,藏着他最大的一笔财富。” “故居”陆城心说还真跟老房子有关啊果然说老旧的物件通灵,古井、古宅,尤为如此,此话不假。 “对,”大金牙点点头,“老爷子虽然身家千万,但是老了却不愿意跟我们住在城里的别墅,反倒是对乡下的故居情有独钟。我们弟兄三个不愿意干涉他的意愿,也由得他修身养性,颐养天年。只是他这一去,我们哥仨把乡下老宅翻了个便,也不见什么财富,相反,怪事倒是一件接一件发生” 陆城冷笑,心说你说的好听啊,不愿意干涉老人家意愿,估计是哥仨谁都不愿意赡养老人,把老爷子一个人丢在乡下吧现在人死了想起来要钱了,果然是无利不贪的商人。 “什么怪事” “先是头一天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在第二天会自动还原,再是我们哥仨在同一段时间内全部遭遇不幸老大的公司面临财务危机,我遇上了商业诈骗,而最小的那个弟弟,险些因为车祸而丧命”胖子煞有介事地说。 “这么邪门儿”陆城觉得自己挺有当捧哏的潜质,于是顺着大金牙的话说。 “可不是嘛”一听有人附和,这家伙顿时就来劲儿了,“在感觉到诸事不顺后,我们一致决定找个先生看看老宅风水,结果这一请倒好,当晚老爷子给我们哥仨全部托了一样的梦梦里他安详的跟我们说,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他可以给,但是能不能拿到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什么意思”唐月绯问。 “这还不简单,意思就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找出他在老宅里留的秘密呗”大金牙解释,“我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八成是老爷子的亡灵不散。但是请过几个阴阳师,却都不愿意为老宅通灵。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走点曲线救国的路子。老爷子自己也说了,财产可以给我们,只要我们有这个本事我一个商人出身,自然对这些不甚了解,所以,希望二位能人异士,能出手相助啊。” “明白了。”陆城笑着点了点头,“生意可以接,但是这个费用”他搓了搓手指,比了个“oney”的手势。 大金牙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了一叠现金。陆城目测了一下,看厚度大概是一百张。 “这一万块钱是定金,事成后还有三万”他奸笑了两声,“我也是没办法了,生意上实在出了问题,弄不到老爷子的遗产,怕是很难应付这次赔偿,要不然,还能给二位更多。” “成。”唐月绯轻笑,很自然的将那一万块现金划拨到了自己面前,“生意我们接下了。什么时候开工,全凭您一声知会。” “行那就这么定了”胖子喜笑颜开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份合同,“签一下没什么意见吧见谅,我刚刚遭遇了商务诈骗,这也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陆城拿过合同看了一下,上面的条款到是合情合理,如果自己这方没能解决问题,将全额退还所负一万块定金,看得出来这家伙虽然长得唯利是图,做生意倒也是以诚为本。 取过签字笔,他草草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双方各自握手后,大金牙满面春风的带着合同离开。而在空余两人的事务所内,唐月绯和陆城的目光却在同一时间碰撞到了彼此。 “守护灵。”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各自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和自己心中一样的答案。 “这家老爷子看样子应该是请过什么高人加持,为房子立下了什么灵体守护。”唐月绯笑道。 会自己打扫的屋子、破坏摆设引致厄运缠身,包括三个人同时接收到的托梦,都是有屋灵守护的最好证明。这点能骗得过对这方面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却骗不过身为通灵人的他们。 “那么这个屋灵会是什么呢老爷子本人的亡魂么”陆城问。 “不一定,可能是老爷子本人,也可能是其他什么灵物,这点,还是得我们到了现场才能知道。”说着,唐月绯美滋滋地看向了面前的一叠红钞,“这笔生意应该是难得的轻松,危险性低,利润还高。看来你下个月的工资有找落了。” “呵呵,你就那么确定自己一定能解开先人设下的局,找出人家留下的遗产”陆城打击道。 “我找不着不是还有你么”唐月绯的语气中突然充满了狡猾,“老实交代吧,你是怎么做到在客人进来之前就感觉到他的存在的我可不记得你有那么厉害啊。” “说了,猜的。”陆城笑了两声,不做解释。 他说的是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判断出这些东西的。 也许是昨夜自主妖化后残余的力量,也可能是容纳鬼灵入体后他也分享到了部分属于冷若冰的精神力,唯一确定的是,他意外的发现自己拥有了类似蜘蛛侠那种蜘蛛感应的技能即一定范围之内,稍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他的潜意识中产生一定程度的反映。如同千里之外的母亲能感觉到孩子正在遭受苦难一样,在那一瞬间,他也是隐约感觉来人了,于是就不假思索的说了自己心中所想。 事实证明这种超感意识没有骗他,门外真的来了一个人,而且看样子和他的描述应该差不了太多这使得陆城在同样感到疑惑之余,内心深处也产生了一丝暗暗的兴奋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个变化对自己来说终究是好非坏。具体因果可以等到日后碰见老道士或者老妖怪再深究,但是眼下直观的影响就是他将多出一个精准率极高的危险预判机制 这个消息可以说来的非常及时,既然自己已经跟宋帝王扯破了脸皮,那么迎接他的第二波黑手必不可少,现在自己多了个类似蜘蛛感应的范围作用报警器,那些暗杀还有那么容易得手么 哈哈想到这里,陆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赏金猎人 从事务所那里回来之后,陆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有关张凯和王丹的相关事宜。 虽然笔仙一事有惊无险,但是毕竟自己和贺雨璇都是通灵一脉,而张凯和王丹却是不折不扣的普通人,虽然根据冷若冰所说,她并没有对这俩人下毒手,但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因为这次超自然灵异事件留下什么心理疾病或者说阴影 抱着负责到底的态度,陆城忐忑地回到了学校。 一经打听,他才明白了那晚自己逃离后两人的遭遇。据寝室里的其他两人所说,张凯和王丹是第二天被教学楼上早课的学生发现的。在发现昏迷不醒的两人后,该学生果断的拨打了120的电话,并即时将两人送往了医院就诊。所幸,经过医生诊治,一男一女都相安无事,只是因为精神上的过度刺激造成了大脑皮层缺氧,从而出现了短时间内的深度昏迷,也就是俗称的吓晕了。 对这个解释,陆城倒还真是佩服的可以。 也幸亏是这俩人同时晕了过去,要不然,让他们看到了自己原地起飞、飞檐走壁的模样,还真不知道得惹出多大乱子。纵使一生撒谎无数,他也没办法尽善尽美的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解释自己是如何在情急之下小宇宙爆发,激发出了超人的潜能,平地一跃三尺高,世间无我这般人 然而更令陆城意外的是,从医院回来后,这俩人看彼此的眼神明显就不对了 以前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王丹叫张凯是叫张师兄,但是自从两人一起住院调养,并安然回到学校后,她对张凯的称呼突然就变成了“凯”。 简短的一个字,包含了多少的浓浓爱意和单身狗的眼泪辛酸单是两人对视时那互相想把彼此融化的眼神,就足以把那股恋爱的酸臭味传递到大洋彼岸的情人海滩 陆城惊了。 这回是真的惊了。 他没想到这么一次针对他的笔仙惊魂,竟然到头来促成了这么一段姻缘。据王丹所说,张师兄是她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在她最恐慌害怕的时刻,是这个男生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担心什么笔仙的诅咒,自己会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 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这样一个天赐的契机,让单身了近二十年的张师兄一举脱贫,成了万千单身狗心中教科书式的人生赢家。从头到尾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最初下手的目标都是超人气学妹贺雨璇而非人家王丹,他所付出的,仅仅只是彼此惊慌失措时,一个给妹子以安全感的眼神。仅此而已 对这对新人,陆城还是报以了祝贺的态度。 怎么说呢,虽然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小小的羡慕嫉妒恨,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室友兼兄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也是人家的命 唯一令大家缺憾的是,作为这次活动的发起者,灵异社团的新任社长,仅仅只在组织了第一次社团活动后便注销了自己的社长职务,并悄无声息地选择了转学。 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甚至因为出现的时间太短,很多慕名询问的学长学弟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就无奈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插曲成为了灵异社的最大灵异事件之一。一个校花级美女的消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令人捶胸顿足的遗憾。 “可惜雨璇没能见证我们的幸福。”和张凯牵着手的王丹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陆城不置可否地跟着摇了摇头,慰勉地看了一眼同样表情的冷若冰。 “会有机会的。”他淡淡地说,像是对两位正值热恋的新人,也像是对自己身旁冷若静水的鬼灵。 在同两位兄弟商量好之后,胖子很快便打来了通知陆城他们前往先父故居的电话。 看得出来,他生意上的情况应该真的挺急迫,陆城倒是愿意相信,如果不是真的很需要钱,这个儿子倒也没那么丧心病狂老爷子刚刚入土就来迫不及待地瓜分遗产。 循着名片上的地址,陆城跟老板娘一起开车来到了那个位于乡间的旧址。张凌端赠送的那辆法拉利因为被唐月绯嫌弃太过招摇所以被租去了二手车展,得来的收益,被她很勤俭持家地换成了一辆符合阶层身份的夏利。 因为这个,陆城憋屈了好一段时间。 名车如绸缎,穿惯了好衣服突然有一天蔽体之物变成了夏利这样的麻布,任是谁也会产生一点心理落差。 好在车子再好,在这俩人的手里终究也只是个代步工具。 完成了行程之后放那儿不去管它,装作那是别人的车,这样想着,陆城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宅子的规模并不小,算上两层楼的面积,应该也抵得上一座小型的城中别墅了。陆城心说怪不得他们家老爷子不愿意搬去城里住,乡下空气好,这儿的住宿条件又不差,有这么个养生的好去处,谁还愿意去城里 唐月绯的眼睛也在发亮,不过她注意的倒不是房子本身的住宿,而是周围的山水格局。 “远处有丘陵地形,延绵成线,是风水中典型的地行龙,而这做房屋所在的梁线龙骨,刚好位于延伸的龙脉之上,是大气运聚合之地,然地气太盛,恐生山精鬼怪,故择水而居,结合院落朝向人为摆出了一个蛟龙吐哺局,以此分庭抗礼,互成犄角,天人之相,大吉大利”她看远山又观近水,连连称奇,赞不绝口。 陆城抹了一把冷汗,看这妹子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真不好意思去拆她的台。 “鬼吹灯还没看完” 他当然知道鬼瞳一族和看风水完全是不沾边的,之所以这么问,是他清楚地记得在王晨家的古宅前,这妮子也是这样一副煞有介事地样子对风水局点评了一番,然后告诉自己最近在看鬼吹灯。 “早看完了。”唐大小姐不屑的撇了撇嘴,“最近在看盗墓笔记。” “果然。”陆城苦笑了两声,“我就知道。” “喂喂喂,什么意思”眼看被人小瞧了,老板娘当即就不服气了,“虽然上述专有名词全是我瞎编的,但是这间房子的布局绝对是风水位大成之所。依我看,不是老爷子在选址时请了高人指点,就是这家去世的老爷子本身就对风水有所研究。” “是是是”陆城可没什么兴趣跟女生较劲,一心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结束这个话题。这个房子的风水位与他何干这要没有因为地阴之气发生尸变,或者生出什么山精妖怪,就一概不在他操心的范围之内。 正说话间,大金牙的人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来的是自己请来的帮手,忙不及把两人请进了屋。 真正一进门,陆城才发现原来自己一行已经算是来迟了。几十个平的客厅里,已经或站或坐的挤下了五六个人。 这些人里面除了自己老板娘和大金牙,明显分为了两拨。 “这是我的两位兄弟。”胖子分别指了指两拨人里为首的两人,做了介绍。 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是他的大哥孙翰林,看上去颇为老成,也更为稳重,西装革履,身边跟着的是了类似于文秘职务的小年轻。 而陆城更关心的则是他的身后,那个咧嘴微笑,露出一排大白牙的年轻人。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身上雄浑深厚的灵能感应,更是因为他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黑龙。 这份气息并不张扬外放,却瞒不了深谙其律的陆城,在进屋的第一时间,他就感觉到了和自己身上那条墨色苍龙纹身系出同源的强大力量。 猜得出来,那应该就是大金牙的哥哥请来的帮手。 站在屋子一角,打扮时尚的年轻人是大金牙的弟弟,孙墨言。 这个倒是没出乎陆城的意料。 每个世家都该有这样的配制。 成熟为重事业有成的大哥,凡事中庸善于经商的老二,以及最后一个放荡不羁不务正业最好还是三流歌手的老三。 因为老大要成为整个家庭的顶梁柱,而老二自小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所以要和家人疏远淡薄不相往来,至于老三,那是年轻、张扬、以及“最像父亲年轻时候”的代名词。他的存在是为了给这个平淡无奇的家庭制造不和谐的因素,将年轻的叛逆、反抗注入这个老旧陈腐的家庭,也只有这样安排矛盾,这个家族才有故事可言。这是所有港片、侦探故事中的惯有套路,而很显然,遗产分配,也永远是这类故事的大主题。 今天的这种局面显然也没能例外。 让陆城有些失望的是,这个老三并不是什么流行歌手,而是大学毕业后的无业游民,爱好摄影诗歌,把过不少妹子,虽然不会唱歌,却是和设定一样的风流不羁。 理所当然,他的经济来源,也是父亲的财政支持。现在老爷子去世,这笔不菲的遗产对他而言自然是同样重要。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身后,站的也是一位看上去颇具手段的女孩。这个留着长长红发的小姑娘倒是很有非主流的潜质,看到陆城和唐月绯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也不做回避,只是眨了眨眼,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如果不是确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非普通人的气息,陆城倒真的会以为这是那二世祖的第几十任女朋友。 不难看出,为了这笔传说中的遗产,兄弟三人应该是各尽其能八仙过海了,这点从在场几位来客的并非等闲都能轻易看出 而他们自己,自然无需介绍。 场上的形势一目了然。 胖子孙济仁对两位兄弟打了个招呼,“这是我的请来的两位高人,陆城和唐月绯。” “你们好”红发小姑娘俏皮的打了个招呼。 “嗯,美女哦。”孙翰林身后的年轻人也投来了寻味的目光,顺带对唐月绯吹了个口哨,“至于你,”一转眼,他凌厉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和他眼神如出一辙的陆城,“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是么”陆城礼貌地笑了笑,“你也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八景宫灯 “在座的能被请到这里来,我相信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有一点我说清楚,老爷子在给我们哥几个托的梦里说的明明白白,这笔遗产,是各凭本事,有德者居之。” 大金牙笑了笑,看上去经商之人果然是交际能力比较强,在这种场合下玩起公关来是一点不陌生,“不管是老大老三请来的人也好,还是我请来的帮手也罢,大家公平竞争,信息共享,资源也分配协调。我们想得很简单,既然把事情托付给了你们,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就不参与了。三天以内,这个房子交给你们做主,至于三天的时间里你们能找出什么线索,得到什么发现,全凭各位本事。” “呵呵,受人所托,尽力而为。”孙翰林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掏了掏耳朵,理所当然的说。听他的口气,倒更像是有点反感大金牙的这番废话。 被人打断了言辞,胖子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少侠说得很好,尽力而为自然是应该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是先父的故居,除却老爷子的主卧以外,闲置的房间应该还有几间,安排诸位的住宿是绰绰有余。可能会有闹鬼的事发生,但是凭几位的道行,应该也不怵。那么这几天就拜托几位了,能否找到老爷子留下来的最后一点挂念,全看诸位的本事。” 陆城笑了笑。真是说的一口漂亮话。 瓜分遗产就瓜分遗产,非得来一句“老爷子留下来最后的挂念”,说得这么好听给谁看你的两位弟兄还是我们这些外人 “我们自当是竭尽所能的,这点可以请东家放心。”觉得是时候表个态了,陆城就来了一句惯有的切口。大金牙点了点头,不多做评判。 剩下的两人说的话就没他多了。 老大看上去有点沉默寡言,只是交代了一声,自己完全相信在座几位的手段,如果看到了老爷子的亡魂,希望不要赶尽杀绝,毕竟是他们生父,还望手下留情。比起只重结果的老二,这位长子的人文情怀到是浓了不止一星半点。 唯独是老三最刻薄。 他看贼一样的看着几个异客,张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在我家住没关系,但是希望不要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里的家具摆设虽然不值两个钱,但都是家父生前布置,我不希望有人顺走了那么一两件,惹得老人家不高兴” 这句话一出口,除了他带来的妮子,包括陆城在内的三个人脸色全都变了。 就算你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没必要这么坦白的说出来吧知道富二代一向情商低,哪能想到还有这样智商也低的存在 陆城冷笑了两声,觉得这小子能活到今天没被人打死也算是个奇迹。 当然,不只是他,那两个做哥哥的听到这话也是脸色难看的厉害。到底是大金牙会做人,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斜睨了一眼他弟弟孙墨言,“老三”他呵斥道,“怎么说话呢” 二世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转过了头,也不道歉。 陆城呵呵一笑,这小子到是有点脾气。 “实在抱歉,我这个弟弟娇生惯养,平时在家里也没什么人约束过他。”大金牙搓着手,挺不好意思。 “看出来了。”孙翰林身后的年轻人接过话茬。 大概感觉到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孙墨言只是丢给了满室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他身后的红发女孩见状,忙不迭追了出去。剩下一个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人在冷笑,有的人不明所以。 陆城眯起了眼睛。 大概是直觉,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没那么简单。 事情已经交代的差不多,各自寒暄几句后,大金牙连同他的大哥一起也跟着离开了这间乡下故居。剩下的时间开始,这里的一切将正式由几位通灵猎人接手,三天的时间内,弄明白这栋上了年纪的老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陆城靠在了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先前的青年看了他一眼,走向了一边。 “有什么打算”陆城问老板娘,“三天时间,总得先有点头绪吧” “你问我,我问谁”唐月绯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走到了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白开水。 这间房子虽然已经没有人再居住,但是电器什么的都很干净,没有积落灰尘,而且冰箱里也是肉类蔬菜齐全,看起来应该是几位雇主为了方便他们行事而特意下了一番苦功。 “想的挺周到,看起来生活设施齐备,蛮人性化的。”唐月绯一边喝着水,一边赞叹道。 “咱可是正儿八经出来做任务的呀老板娘,”陆城被她这种悠然自得的态度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别把当成旅游度假好不好” “无所谓啊,”唐月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随机目光瞥向了正在房屋一角摆弄着什么的那个年轻人,“反正又不是我们两个人在工作。勤劳的蚂蚁在辛勤工作,我俩再凑上去添乱,那就是浪费资源影响效率了。” “你这什么逻辑偷懒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陆城苦笑道。 “淡定”老板娘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摸出了一个苹果,一口送到了嘴边,“就算咱俩不干事儿,也会有人替我们找线索的。何必那么急呢这种事本来找一个通灵人就够了,现在找来三组,要我说那哥仨纯粹就是矫情。” 陆城心说别人找到线索咱俩后续的佣金就泡汤了你知道么你现在还在这儿吃苹果 白了她一眼后,沉不住气的小伙子终于还是自己站起了身。既然和女人没什么道理可讲,比智慧他又说不过鬼瞳族人出身的唐月绯,倒不如自己转两圈来得实在。 老实说他确实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儿,你让他说他又说不上来。其实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着急,毕竟还有三天,现在任务刚开始就担心结果,未免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但是这种不安感在见过孙家的三兄弟之后越发盘踞在了他的内心,以至于不找点什么事干,他会在安静中感到一丝暴风雨来临前的恐慌。 这样想着,陆城把目光撒向了面前的正厅。 摆设还是那样的摆设,并不出奇。 古董字画,花鸟虫鱼,所有老年人爱好的玩意儿,在这间房子里基本上都能看到踪迹。 眼看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光凭看,实在难以看出什么端倪,陆城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暗自腹诽了一声自己的无能。 墙角边埋头苦干的少年还在那乐此不疲。大概是忙完了自己的第一个布置,很快,他的阵地又转移到了房子的另一个犄角旮旯。 陆城瞅了一眼,顿时来了兴致,索性就走到了他先前停留的位置,仔细看看他在忙活什么。 走进之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盏宫灯式小物件。半个巴掌大小的体型上雕琢精美兽形,朝上的灯罩上,正画着一副八卦太极图。 “这么专业看上去是个值钱玩意儿啊”陆城两眼放光,心里寻思着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用途,跟自己的玄蕴咒、金刚杵、招魂铃比起来又怎么样。他刚打算拿起来好好端详,却被一声厉责严声打断。 “别动” 正站在房子另一角的年轻人冷冷地说,头也不抬。 陆城这才发现,他的手里同样在忙活着一个外形参同的小八卦宫灯。眼见他手法奔若惊雷,只是须臾间,便将指间一点明火纳入了灯中,灯芯微亮,很快便又消失无形,完成这个手法,他才目带嗔怒的抬起了头。 “怎么你的家人没教过你什么叫礼数么”他看向了陆城。 “呵呵。”陆城被他说的心里发虚,只好一个劲儿地咳嗽来掩饰尴尬。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了连在两盏宫灯之间一条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红线。严格来说,那甚至都不能算作物质层面的线,因为在两盏灯之间却是什么也没有,但是从通灵人的角度,这东西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不凭借着自身血脉带来的灵视能力,陆城甚至无法看见这东西。 “是紫焰宫闱。”不知何时站在陆城身后的唐月绯突然冷笑了两声,“你应该庆幸自己刚才没碰那玩意儿,不然的话因果缠身,真是想不死都难了。” 陆城被她噎了一句,心里已经是冷汗淋漓。他心说这玩意儿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比神器还神器一瞬间,他看少年的眼神都变了一个深度。 “没那么夸张。”大概面临美女的高度评价,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个只是赝品,远没有真品那么夸张的效果,沾上了因果缠身不敢说,最多只是顶上三灯的火焰被削弱分毫而已。” “谦虚了,八景宫灯的真品早已经湮没在历史云烟中了,这个年代,即便是赝品,也一样是降魔法器中的大拿。”唐月绯笑着说。 陆城听得一头雾水,小声地问了一句,“什么叫八景宫灯” “你没听说过很正常,”唐月绯倒是很释然,“这种东西最出名的地方还是在各大网络洪荒小说中,在古典神话里,这是隶属太上老君之物,天地人三灯中的地灯。也有说法说是和宝莲灯、七宝琉璃灯并称上古三大神灯,均为先天法宝,杀人、结缘不占因果。但是无一例外的这些说法中都着重强调了灯里的兜率紫焰,说的是此火乃邪道克星,有焚天煮海之能。” 陆城听得满头大汗,心说姑娘您这套切口用得真是熟练啊,各种洪荒流套词层出不穷,你宅在事务所里的时间到底是无聊看了多少小说 “我只关心现实生活中的这玩意儿能有什么作用”陆城弱弱的打断了唐姑娘的慷慨陈词,这个举措换来了老板娘的一脸嫌恶。 “在通灵世界中,这盏灯虽然也唤作八景宫灯,却和道教始祖太上老君没什么关系。”虽然有些生气,但唐月绯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话题切了回来,“而在正统的通灵人史上,这盏神灯燃着的,是通冥殿冥君座前圣火。”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传灯一族 陆城的表情僵硬了。 他干笑了两声,心说果真是什么事儿都能扯上自己啊。 那这么说,这盏灯还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咯不知道等会儿自己袒露身份,问人家去要这八景宫灯,那小子会是什么表情。 “美丽而博学的小姐,请容许我向您献上我最诚挚的敬意。”那人以手抚胸,弯腰致意,“虽然不知道您源自哪家血脉,但是我顾阳很愿意结识您这样的朋友。”他面露微笑,露出了一口闪亮的大白牙。 这段话差点没把陆城恶心得吐出来。 泡妞泡到这个份上,这家伙也是够了。 唐月绯到是被他夸得挺不好意思,掩面微笑道,“区区鬼瞳女子,哪敢让传灯一族折节下交” 顾阳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这位鬼瞳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一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敕令族人,何来传灯一族之说就因为这赝品八景灯”他开玩笑地辩解道,只是唐月绯却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八景宫灯一共八盏,分立冥君王座两侧,可拆卸,可合并,相传火焰为冥神传下,焚天煮海有所夸张,荡尽诸邪却是一点也不妄作。它是形同圣火令的通灵圣物,也是威名震慑两界的传说级神器。”老板娘仍旧掩面而笑,举手投足间媚态丛生,“值得一提的是,作为通冥殿无上权利的象征,除了冥帝以外,自然需要有那么一支特殊的人群的来对这件神物予以保护,而历代传承圣火的通灵人,就是典籍记载中,自八景宫灯消失以来便再无音讯的传灯一族。” “他们和魔将灵相一样属于冥君的世袭家臣么”陆城皱着眉问道,这个时候,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不,传灯一族不隶属于通冥殿内三家外五家中的任何一支,从传说典故中来看,他们只对冥神负责。”唐月绯解释,“这只独立的家族人员构成很奇特。他们不像其他几家,有固定的血脉能力传承。他们的力量是先天赋予的,父亲可能是鬼瞳,而儿子可能是巫符。除了内三家以外,他们的血脉能力会在外五家中随机获得。在古时候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一般被称作神之祝福,而现在看来,应该是基因缺陷导致的不稳定遗传。” “懂了,”陆城笑笑,“也就是通冥殿中的神职人员,相当于古时部落的祭司是吧” “可以这么理解。”老板娘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全然不过那人的脸色已经青到了什么程度,“八景灯没什么稀奇,那是一盏镌刻了符箓阵法的容器。真正重要的,还是灯内的冥界紫焰。但是很凑巧的是,这种并不算很难的宫灯,却只有传灯一族才能掌握其中的制作工艺。这也正是传灯一族消失数百年,连同八景灯也消失在生灵两界的原因之一。我想说的是即便是赝品,代表的也不仅仅是一盏灯那么简单。其背后的制作过程才是关键。” 她微微一笑,看向了少年。“姓氏不代表血脉,天下敕令未必都姓林,但是恕我直言,姓顾的,怕是多年来未曾听闻 ”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明显到了不能再明显。 年轻人愣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很惊讶,”他一边鼓掌,一边细细打量起了这个可怕的女人,“在现在的通灵人中,居然还有人会知道这些陈年旧账,尤其这些话还是从一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娃子口中说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想我绝对不会相信。” “见笑了”唐月绯抿嘴微笑,“听家里的老人刚好说起过,所以知道也不奇怪。”说着,她朝陆城投以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这妮子可是亲眼观摩过鬼神见闻录的人那是什么那是记载了有史以来所有通灵一脉秘辛古闻的终极百科全书换做别人当然不知道那些陈年旧账,但是在这位真正意义上博览古今的唐大小姐面前,有关“传灯一族”的事儿还真不是事儿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这在无形中已经把谈判的筹码拉向了自己这边,“幸会啊 顾阳兄” 在陆城的眼里,这个身怀黑龙之气的小兄弟已经成为了和钟衍、崔婉儿一样必须拉拢的对象之一。 以前的他还好,没什么争权夺利的心,现在不同了。既然决定要干,那就干一票大的 重掌通冥殿势在必行,就算自己不动手,钟、崔两家背后的势力也一定会逼迫自己登上王位,正好宋帝王那个老货好死不死撞枪口上了,给了他一个理由让他拿敕令一族先开刀。风口浪尖之上,所有可利用的资源已经成为了兵家必争的军粮、要塞。这就由不得他不从另一个角度去打量这个叫顾阳的人。 既然是不从属外五家中任何一支的传灯一族,那就意味有把他拉向自己阵营的可能性。 直接向冥神负责又怎样他冥君是冥神之子老子儿子效忠于谁不是效忠现在除却两大全能型金牌打手以外,唐月绯属于鬼瞳、小萝莉属于降灵,补完自己的亲兵卫队,可不就差这个拥有赝品八景宫灯的伪敕令族人 陆城坏笑着,伸出了自己友谊的右手。 对方看了他一眼,转眼就把目光全权转向了怎么看怎么具有领导气质的唐月绯。 “这位姑娘,我希望你不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对外说,如果你愿意结交我这个朋友,并为我保守秘密的话,我愿意成为你通灵路上的守护武者,我知道鬼瞳一族的战斗力向来薄弱,有我在的话,没有任何妖魔鬼怪能伤到您的娇躯。”少年义正言辞,看架势,应该是再来一枚求婚戒指就能直接单膝跪地了。 陆城保持伸手的姿势在原地僵硬了两秒,终于还是接受了自己被无视的这个事实。 这小子有种。 是真的有种。 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把这种话说出口了。还冠冕堂皇地套用了那些玛丽苏骑士小说中的滥调陈词,守护武者,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守护骑士 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哥们儿你可以”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面带微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对我女人这么说话的人。” 唐月绯面露苦笑,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人,竟然主动退后了一步,为两人让出了一块正面交手的格斗空间,楚楚无害的外表下,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势。 顾阳斜睨了陆城一眼,仍旧选择了无视,“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唐月绯。” “那么这个家伙是你的男人么” 陆城心说老板娘看你了,只要你在这种场合点个头这十年打工我工资一分钱不要都没关系输人不输阵让我在这个混蛋面前抬起头也不忘咱俩这半年来情分一场啊 无数的祈祷与新生在一瞬间通过眼神交流毫无阻拦的飞到了唐月绯的面前,这是两个男人的生死之战,也是关于面子荣誉的一锤定音。身为女人的唐月绯当然明白自己是站在陆城这边的,也深知这种时候如果自己点个头那么对身为男人的陆城来说将是整个世界的胜利感受到了下属的衷心恳求,她会意的回报了一个让陆城看不懂的眼神,然后对另一边等待答案的顾阳微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我还单身” 这简单的一句话,如同是职业赛场上的一针兴奋剂,直接点燃了年轻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名花无主更重要的是,他真切的感觉到了对方那句“我还单身”中蕴含的浓浓暗示性 那是天鹅高傲的点头,是花朵对蜜蜂张开的苞蕊 他觉得自己身上每一个器官都因为这个眼神而沸腾了 陆城转过了头,朝没人的方向竖起了自己的中指。他忽视了自己求助的对象是唐月绯,一个真正将“颠倒众生”诠释到极限的女人。 老板娘眨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双手背在背后,一步一步地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把这个场地留给了正愁无空间发挥的两人。她的眼神中透出的有狡黠,也有期许。这种期待在陆城这边是“陆郎,我相信你不会比他差的,干掉那个对我心怀不轨的坏小子”,在顾阳的那边,则是“本姑娘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能否成为我的守护武者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咯” 当然,只有深谙其秉性的陆城才明白,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所透露出的期许,不过只是对一场格斗大戏的深切渴望。 “原来是个出言不逊的小子”顾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上去只要女神一声令下,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不忌口的混蛋打出翔“看来我需要给你点教训,让你学会不要随便拿女孩子的名分开玩笑” “呵呵。”陆城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他一眼,指节间也是一阵爆响 正好,他也挺想试试这个“传灯一族”的成色。 “好吧老板娘,”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胸口处的活物般的黑龙盘盘而动,似要挣脱束缚,从领口处飞出,“既然你想看两个专修武技的通灵人打架,那么小的遵命。有什么办法自己喜欢的女人想玩儿,我当然就得卖力点,让她看得高兴”他桀骜一笑,黑色的外套狂风飞沙般卷向一旁 迎面而来的是令咒,神挡杀神的是蔓延到脖子上、伴随青筋血涌的黑龙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逆鳞 “奉陪到底”顾阳狂热地一笑,双手剑指下令咒上下纷飞 如同漫天遍野的激光扫射,密不透风的多重打击在狭小的空间内横冲直撞、毫无阻拦 光凭这招漫天花雨,这个顾阳,也绝非普通敕令家族的那种泛泛之辈。 以指作剑,这是只有攻击型令咒瞬发才能拥有的特权。敕令不是破邪,他们有强大的攻击力,却没有能撑起伤害输出的身体素质。所以这种狙击式的进攻法门也只就成了他们的代名词,手中无剑,却依然杀人无形。 而在武侠小说中,这种剑指发令的方式还有个更玄乎的名字六脉神剑。 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以指作剑的格斗技巧虽然弥补了敕令一族近战能力的不足,却也存在着相应的弊端那就是普通人的力量,最多撑起六脉齐发。以有限的火力限制住远程打击的续航性,这也算是造物主的平衡举措。 但是这个家伙呢 在寻常人手中六脉封顶的剑罡令咒,在他的手中却变成了专用于扫射的冲锋枪 这样的手段,不说空前绝后,却也绝对能称得上当世英杰也只有这样的水平,才能配得上冥王座下传灯一族血脉 “有点意思”陆城吹了个口哨,满腔的战意也被对方的这一手瞬间点燃 是时,一抹银光自他的袖口滑落,顺势接下后,流畅的在手腕处带过了一道血痕 “妖刀铁碎牙” 伴随着银蛇般的电光闪过,一柄镜面般的巨刃划破空间横空出世,如一堵阔墙般竖起了生命的障壁,将那些散射而来的令咒剑光悉数格飞横断千山之余,这个在他人眼中已成怪物般存在的人还游刃有余的翻转了刀身,将那柄两米长的巨刃斜举身前,双瞳中不带一点压迫,倒是浓浓战意正起,不可遏制。 好大的力气顾阳心惊之外也是更起斗志。至于那个从动漫中剽窃来的名字,一时间反倒成了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陆城冷笑了两声。 这个“铁碎牙”当然是他随口乱扯的。 犬夜叉里的妖刀,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但是他觉得无差。只因为妖刀修蛇和铁碎牙实在是太像了 吸收力量前一样的破败,吸收力量后一样的威力无穷只不过一个吸收的是刀主身上的妖力,一个吸收的是血液中的菁华。那么既然这样,倒不如给自己的第二武器换个名字,一来是霸气,二来也好掩盖自己使用妖族名刃的事实。 双方间一个眼神交错,各自从对方的表情中都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回答,那就是这一瞬的交手,无论胜负如何,两人所表现出的实力都已经有了资本让彼此动容。 “不错。”顾阳点头,双眼中精芒爆射一个磅礴而浩瀚的气息在他的身周怒海狂澜一般汹涌而起,刹那间激起千层风雪 陆城的眼神也变了,再一次近距离接触,他毫无疑问的确定了对方身上这股熟悉的气息绝对是来自于自己相伴多日的黑龙 从他颈部开始往上的青筋一条接一条的暴起,涌动在血管中的血液啸浪般奔流不息那条原本只盘踞在胸口的黑龙终于按耐不住岁月的寂寞,顺着他的脖颈一点一点探出了高昂的头,向重见天日后的第一片天空发出了阵阵低浅龙吟。 陆城的面前没有镜子,不然他一定会惊讶墨染的纹身龙眼处为什么会发出猩红的黯淡光芒。 原因无他,因为在同一片屋檐下,这把旷世魔剑感受到了一体同源的气息 仿佛是拨云见日后的烈光倾注而下,这一刻,陆城感受到了顾阳身上那道汹涌力量的凝结成形。 是剑。 是无坚不破,驰骋天下的王者之兵 “相比于远程对攻,老实说我更喜欢刀剑相向的白刃战。”顾阳露出了放肆的笑容,握紧了手中体型不输于妖刀修蛇的巨神兵,“名剑逆鳞” 空气中渐渐浮动起了如蛇般电火花,丝丝入扣,如同雷光划破长空时,魔龙鳞片上游弋的淡淡银光。 陆城愣了一秒,对方的剑却已经在瞬息之间来到了他的身前。 两把同样凶悍的兵器如同陨星的对撞般擦出了一串足以照亮一切黑暗的火星在这一轮交锋之际,一旁观战的唐月绯甚至听见了来自整个老房子惊惧的低吼 然而名剑终究是名剑,如果此刻出现在陆城手中的是真品妖刀修蛇,那么他自有实力与之一拼,但是赝品毕竟是赝品,无论仿真度多么高,不是真金,也架不住烈火炼灼 像是闪电的击落,陆城的手腕一个松动,那柄庞大到可以匹敌一块门板的妖刀修蛇已经在名剑逆鳞的声威余震下脱手而出,直直地砍入了侧门的门框中,入木四分。 “好剑。”陆城赞叹,在这一瞬碰撞的后坐力下身形连退,一直到脚掌向后抵住墙壁,才得以站稳身形。 他淡淡一笑,并不愤怒,只是甩了甩麻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仍旧不改从容。 “看上去我们俩的武器好像不对等。”顾阳遗憾地耸了耸肩,“那么你认输吧,三山五岳,不缺神兵利器,你的底子不错,有机缘的话,寻得名剑之一,也许可以与我一战。” “不不不,我只能说兄弟你想多了。”陆城礼貌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夸你的剑不错,从头到尾却并没有说我要认输。” “哦原来你还专修过空手接白刃的绝技么”对方自以为很有风度的笑了起来,两眼的余光直瞥唐月绯,想要从女神的眼神中得到哪怕那么一丝的嘉许与崇拜。而后者的反应是和他之前一样的耸肩,外加眼神中不加掩饰的同情。 “啧啧,”陆城眯起了眼睛,“瞧你这样,想抢别人的女人,也得先打听好自己惦记上的是哪家的花吧” “嗯”顾阳皱着眉毛转过了头,却只看见了血色红莲中,黑龙盘绕身周、面无表情的陆城。 他缓缓伸出了右手,那条只存在于神话、图腾中的神兽便盘旋上了他的手臂,并且开始不断向外延伸,直至身形一闪,定格为了一柄精致古朴、造型典雅的长剑。 顾阳咽了口唾沫,因为他分明感觉到了那条黑龙现身的片刻,自己手中名剑逆鳞的强烈召唤。 那是一体同源,不可分割的情怀。 “这是哪把名剑”通灵英雄史上十大名剑的身影开始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遍寻记忆,他却依然未能想起究竟哪一把名剑对应的标志会是红莲中的墨色苍龙。 他当然不会知道,陆城冷笑连连,飓风般的身影已经以接近瞬闪的速度来到了他的身前 真正要打,他还从未怕过任何人 遍地红莲绽放,绚烂得如同忘川河畔的前世今生。 古老的河水流过花丛,耳边依稀是撑船摆渡人的缥缈歌声。 而素衣白裳的女子站在河畔,对着踟蹰不前的少年凄然一笑,这一笑中透着岁月沧桑。 突然出现在视线尽头的陆城举起了手中的剑,几乎是出自本能,顾阳也举起了名剑逆鳞与他遥相呼应。 两柄名刃仿佛跨越了时空的距离,在彼此绽放光芒的那一刻猛烈碰撞 原先精致典雅的古制长剑在一瞬间突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庞然凶物,磨吮着獠牙嘶吼冲向了一向以体型为傲此刻却只显娇小文弱的逆鳞。 “八景宫灯罗刹火” 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某种精神力量侵蚀的顾阳在第一时间祭出了体内的兜率紫焰,烟花般绽放的火行之力迅速蔓延,将面前的彼岸花田在顷刻间烧成了焦土一片 如同梦醒一刻的记忆支离破碎,眼前所见的一切像轰然碎裂的镜子般分崩离析 正在施法的冷若冰突然美目微蹙,素纱轻挽面容后,在君上的指示下已经转眼回归了黑莲本源。 但是还没完,再强的幻境冲击终究也只能是牵制,真正的杀招,还得是陆城手中吞食天地的黑龙 从镜中追袭而出的他肆意的挥洒着手中体型已经超越兵刃极限的武器,如同文倾九州天下的大文豪酣畅地挥舞着手中如椽的大笔而这份笔触的每一次激烈碰撞,就是顾阳手心的一阵虎口生疼 狂乱而毫无章法的剑击暴雨般落下,这是陆城最为钟爱的魔剑技吞龙牙 以绝对的暴力虐杀对方,这是这个曾数次妖化的怪物最喜欢的作战方式 而战况回到顾阳这边,所有的技能已经全部只能沦落为了防御的手段。 格挡格飞再格挡再被弹飞 眼看着无往不利的巨剑逆鳞一次次地吃瘪,这位传灯血脉的心中除了震撼之外只能是有苦难言。因为对方用来完爆自己的进攻手段,一向都是他用来克敌制胜的不二杀招 一边是一浪胜过一浪的暴力碾压,一边是退守迂回间夹令咒飞袭 失去了黑龙剑铠的保护,现在的陆城一样是凡胎,那些纷飞的令咒打到他的身上,往往一阵朔风划过,就是一道殷红的血痕。 但是对于战到酣处的他来说这些体表的伤痛仿佛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外物,一抹深邃不可见底的黑暗逐渐在他双瞳深处蔓延,配合以体型恐怖且攻击频率越战越快的黑龙魔刃,简直是魔神重现人间般凶悍景象 而虎口已裂开数道血口的顾阳更是杀红了眼,眼见他退开一段距离后,开始不顾一切的发起了反冲锋。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能在十大名剑中排行第十,并不是说这把剑的能力不足,相反,从黑龙力量可怕却不在名剑之列的事例中很容易看出,排名不高,恰恰说明了这把巨刃的“邪性” 怒至极点后的燃烧生命,从而爆发十倍威力这才是名剑逆鳞的最大杀器 陆城眼神中的寒芒不改。 心说什么逆鳞根本就是盗版的魔剑黑龙 从体型再到剑制,从特性再到作战风格,如果不是明知不可能,他甚至会以为这把十大名剑中位列第十的巨神兵就是魔剑黑龙的姊妹剑 但是不重要,不管是什么,在自己的面前都逃离不了一个被斩断的命运。 “好久没这么痛快了,真的”顾阳仰天大笑,看上去他的名剑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正面增幅,反倒是一条条红色经络在他的脸部树杈般蔓延了看来,那是血脉翻涌后力量大幅提升的副产物。 “来来来不是要当我们家老板娘的护花使者么,废话不多说干挺了我工作还是美人都是一样的双手奉上”陆城也是狂热地舒张开了喷薄着撼天伟力的双手,“魔剑技彼岸花开” 血色的气化兵刃如花朵般以黑龙为芯骤然怒放四散的剑蕊花瓣,朝向正是紫焰缠身的顾阳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止戈为武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避无可避的花雨剑气,顾阳飞身后退之余一边疯狂的旋转着手中的名剑逆鳞,周天的冥火紫焰迅速的飞舞环绕,铸成了一面高温组成的气墙 “再来” 陆城把手里棒球棍一样的巨刀舞成了风车,迎着火焰的余光就是又一轮的近身硬憾。 顾阳也不做怠慢。 巨神兵对上巨神兵,这样级别的碰撞,才能算得上是同等实力的迎头对攻 一个是半人半妖黑龙在手鬼神亲临,一个是名剑逆鳞十倍增幅传灯血脉不大的空间里,令咒与紫焰齐飞,厉鬼共红莲一色 难得在近身战上被钟衍以外的第二人逼到了这般田地,陆城的好胜心也被激发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只可惜玄蕴咒只能对妖族起作用,要不然算上这张底牌,他的花样还能再来一轮翻新 顾阳抹去了嘴角挂下的一丝殷红血迹,目光中的不可一世终于完全收敛。不管从任何角度而言,这个家伙,都够上了一个合格对手的资格。 “服不服”陆城问。 “不服”顾阳挂着微笑,语气仍然倔强强硬。 “好那就再对拼一轮”陆城豪迈地大手一挥,双瞳中的黑暗终于无尽蔓延。 而另一边的顾阳也沉静下了心海,开始以令咒强行催化了体术的第二度增幅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如同考场上的闹钟一样,突兀而又错愕地将战意如海中的两人生生拉回了现实 陆城放下了手中的剑,如同即将入眠的人被旁人大声吼了一嗓子一样,顿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意识被完全惊醒 打架打到一半被人突然打断是种很不爽的体验,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一决胜负的时刻,其糟糕程度,完全不亚于一部精彩的悬疑推理大片,在兴致勃勃追了一个多钟头,即将看到结局的最后几分钟,突然被人拉了电闸。内心的冲动,大概只有以头抢地才能形容。 顾阳也是咬了咬牙,看得出来,虽然处于劣势,但是他的感觉也未必会比陆城好上多少。 几乎是下意识地,两人在第一时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正在观战的唐月绯。却见老板娘同样也是一愣,拼命摆手表示无辜之余,也顺着笑声的源头把目光投向了房子的二楼。 却见二层木制的扶手护栏外侧坐着一个静婉俏皮的女子,红红的长发一泄如注,一双曲线完美的小腿悬空垂在楼层的外沿,正随着身形的微微晃动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这样的画面很美,像是盛夏清凉的水边,活泼贪趣的少女玉足嬉戏着青春泛漾的水花。 看到几个人一下子全部看向了自己,少女突然俏脸一红,赶忙拿手里的一袋薯片遮住了面容,连带着吞零食的速度也快了些。只是这无暇的眼神,看上去,相比于一时困窘而籍以此掩饰尴尬,倒更像是害怕眼前几人上楼抢了她的食物。 陆城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没有谁会不知道这家伙就是孙家老三请来的小丫头。只是按理来说在孙墨言受气离开后她就追了出去,现在应该还没回来才是,刚才两人打得正欢,谁也没注意到偌大的一个房子,什么时候让一个小妮子钻了空子,爬上了二楼。而且看她这吃薯片蹬小腿儿的样子,到是很享受眼下上演的这场动作大戏。他心说妹子你应该弄一盒爆米花,这样的影院效果更强。 顾阳也是擦了一把汗,自己在这儿打的要死要活,命都差点玩进去,却让俩妹子看得不亦悦乎,虽然这个架从头到尾都是他自愿参与,但是真停了下来,却怎么想怎么有种被人当猴耍了的感觉。 “继续啊你们不打了”红发小姑娘继续往嘴里塞着薯片,“没事儿的,你们不用在意我,尽管打你们的就是了。另外说一声,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尽量在警察来这里之前分出胜负,要不然的话被抓了个正着,光是携带管制刀具这一项就足够二位壮士去拘留所喝一壶”她嘿嘿地笑着,眼神中带着狐狸般的狡黠。 “算你狠。”陆城叹了口气,自觉地收起了魔剑黑龙,“你的目的看我们二虎相争,然后把我们送进拘留所,最后你一个人独享所有的佣金我想阁下应该不是这种趣味低俗的人。” “我当然没那么下作。”少女嘻嘻地笑道,“我只不过是受雇主所托,不要在他不在的时候,被别人破坏了这间极具纪念意义的故居。果不其然,我那位雇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三位主人只是离开了那么一会儿,你们二位就已经要把这栋老房子给拆了。我不报警还能怎么办一个弱女子而已,我可没什么本事挡住两位少侠的盖世雄威” 陆城干咳了两声,目光开始不自觉地瞥向了室内被妖刀修蛇砍崩的门框,以及因为令咒纷飞而千疮百孔的沙发。不可否认,这妮子虽然行为唐突,说得却是句句在理,他们只顾了自己的比试切磋,却忽略了自己还身在别人家的地盘。 “抱歉,是我们没考虑周到。”唐月绯有些红了脸,“我们会负责把这里打扫干净的,破损的家具由我们出钱翻新,毕竟也是孙家三少爷的一片孝心,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还原这里的布置了。” “还是这个漂亮的姐姐通人情明事理”小丫头兴奋地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亲昵的挽起了唐月绯的胳膊,一点也不拘泥的递上了怀里的薯片,脸上的表情像是拿到了棒棒糖的孩子,“我就是喜欢和漂亮姐姐打交道,骗你们的啦,我可没有报警,吓唬你们的而已” 陆城心里也就呵呵了个几十遍,不是这个通人情明事理的漂亮姐姐,自己和人家传灯一族能平白无故地打起来 所以说太漂亮的女人,到哪里都是红颜祸水。 当然这些话他自然是不可能明说出来,有人唱红脸,自然就需要有人唱白脸。这个破坏民宅的坏人今天他和顾阳是当定了,既然唐月绯要站出来做好人,反正还是站在自己这边,人情留给她也无妨。 “谢谢”老板娘抹了抹少女地头,象征性地取了一块薯片送到嘴里后,便开始问起了话,“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可以啊,我姓周,叫我小彤就可以了”少女笑着,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陆城和顾阳各自对视了一眼,两个大男人,第一次在女人的话题面前表现出了同样程度的无力,于是转身后,一个前往收拾散落的物件,一个前去收回妖刀修蛇,顺便检查损坏的门框。 不打不相识,这句隐含着中华传统价值观的俗语是不假的。 在延续千年的中国文化中,貌似永远都存在着因战斗而惺惺相惜、在剑和拳的交错中的相爱相杀的话题。 今天这一趟,陆城算是彻底明白了。 比方说他和顾阳,两个全然没有话题的人,只因为今天打了一架,彻底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顾阳惊异于陆城黯淡稀薄的通灵血脉居然还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而陆城对顾阳身上传灯一族的秘密则更为好奇。 也是托这位神秘通灵少年的福,这次的任务才变得没有那么开头难,至少有了一个先人引路,在任务进行的第一天,两人才不至于因为经验不足而无事可做。 大致打扫收拾了一下房屋,顾阳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岗位,拾掇起了他那几盏打翻在地的伪八景宫灯。 看他手法娴熟,几部简单的操作后,不多时,又是两盏重燃的灯火立在了正厅的犄角旮旯。 “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么”刚动完手身上一阵酸疼的陆城揉了揉肩膀。 “这间屋子的主人在建宅时要么是请了高人助拳,要么就是这家去世的老爷子本身就是风水道术大拿。”出人意料,对逝去孙老太爷的评价,顾阳给出的观点和唐月绯惊人的相似。 “你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陆城好奇了。 “当局者迷,你看不清。有个宅院的高空俯瞰图就好了,你会发现,摒除了那些装潢过程中的细枝末节、旁舔角料,整个房屋的构造主体完全就是一个伏羲八卦阵图从外行来说,这样的建宅驱邪避鬼、趋吉避凶,而从内行来说,这里则是一个人为建造的先天大阵”顾阳语出惊人,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陆城若有所思,“所以这个和你正在摆放的灯又有什么关系么” “有,”顾阳点头,“八景宫灯一共是八盏,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八阵图的先天八角处分别摆上八盏由我控制的宫灯,这样就能借先人之树乘凉,在原先大阵的基础上,对这栋房子的灵能,建立起专属于我的掌控。” “有意思”陆城的眼睛亮了,当即搂住了顾阳的双肩,压低了嗓音,“这样吧,咱俩合作,到时候拿到的佣金五五分成” “你想的真美啊。”顾阳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刚认识半天的便宜朋友的节操观念佩服得也是无以复加。“等我有所发现再说吧。”眼见天色将晚,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只是加快手下动作的速度。 这小子下手真重,真的。顾阳揉了揉被黑龙猛击后受创的胸口,郁闷地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抓到一只狐狸精 夜,渐临。 各家炊烟起,万户点柴灯。 借着房子里留下的一批新鲜食材,为女主内的唐月绯很义不容辞地担起了掌勺的责任。毕竟是几个人里唯一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全能型女超人,善于推销自身的老板娘,到是十分不介意用自己的厨艺让身边人看她的目光里再多几分赞赏和仰视男人依靠自身的勇武与健壮得到的东西,女人依靠智慧和娴熟一样可以得到。 这点也是陆城最欣赏唐月绯的地方之一,因为作为一个女人来说,这个人简直是太过完美。她在美丽时可以做到白璧无瑕不然烟尘,而褪去了美丽的面纱,她也是世上少有的贤妻良母式的典范。 一身红妆,千人千面。 时而温柔似镜花水月,时而刚烈至百曲莫折。鬼瞳一族的智慧在她身上应该与狡黠和古灵精怪齐名,而摸不透看不穿,似乎是她女人心最好的形容词。 陆城曾经拿金庸先生笔下的人物比喻过自己遇到的这些女人。 其中最像唐月绯的应该是黄蓉,灵气逼人,神采飞扬,娇媚不可方物,心思机敏,机智无双,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而画鬼无常对应的是任盈盈,温柔中带着坚韧,含蓄中蕴含热情,宽容大度,外柔内刚,善解人意,足智多谋,聪慧沉静。 冷若冰对应的是小龙女,白衣素缕,不惹尘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似真似幻,非尘世中人。 贺雨璇对应的是周芷若,这个不做解释,相貌清丽无双,可惜站错了队伍。 至于小萝莉,几番衡量后,陆城还是觉得最适合她的角色应该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郭襄。那个漂亮活泼的小东邪,怎么看,怎么令人想起惹人怜爱的孟小离。 说到这里时,唐月绯特地暧昧调笑地看了他一眼,问他:“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在金庸武侠中的角色又该如何定位” 陆城笑了两声,他知道唐月绯是在试探他的潜意识里到底是对哪个女孩感情最深。于是他正了正神色,淡然道:“我,应该是郭靖的剧本,杨过的心性,张无忌的责任和归宿,最后选了和令狐冲一样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路。” 唐月绯愣了两秒,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小子还真贪,是说非要跟这么多女主都留下点什么关系么 陆城笑而不语。 一段插曲而已,他没说什么假话,事实如此。 晚餐照常,无事发生。 起先,周小彤是不愿意和他们几个一张餐桌上吃饭的,因为说到底,在这群人中,红发小姑娘真正看着顺眼的就只有通人情明事理的漂亮姐姐唐月绯。至于那张桌子上的其他两个人,全都是恶意破坏民宅的恶徒,人家小姑娘不愿、也不屑他们共吃一桌饭。 在看到一伙人准备搭伙开饭时,小丫头只是撇了撇嘴,自己抱了一大堆不知从哪弄来的零食,气嘟嘟地回了自己房间。 然而事实证明,离群的孤独感要远远可怕过生理上的饥饿。 没过了多长时间,在三个哥哥姐姐式人物同时爆发的盛情下,这个小姑娘终于还是放下了那点腼腆与羞涩,参与进了这顿其乐融融的晚餐。 至此,这单生意中的三方势力同时齐聚一堂,敞开了心扉。 除了一些小小的不自然,大致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发生。 窗外皎月高悬,有虫声新透,映绿窗纱。 草草地收拾了碗碟,一切终于又回归了夜晚该有的万籁俱寂。 四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夜幕深临,生灵两界大门的洞开。 顾阳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在晚饭前,已经按原定计划摆好了八盏赝品宫灯。阵形已成,那么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只要整栋房子出现任何的灵能波动,异动之源都会在他的掌控下无所遁形。 孙家的三位少爷嘴上说的玄乎。 自动还原摆设的屋灵、破坏安宁后的厄运缠身,以及故去孙老太爷的神秘托梦。这些放到外面,都是分分钟牵扯到有关部门出来辟谣的大新闻。 但是把这些事摆在通灵人的面前,却一点不带什么外界看来的神秘面纱。所谓的古宅灵异事件,大破天逃不过“灵”“妖”二字。 前者指的是地缚灵,后者指的是妖物。而这么多年来频发的古宅凶灵,大多也都出自前者。这种情的发生,在通灵人的眼中就跟交通事故多是女司机一样普通。 而这次的情况,虽然有些特殊,却也大致难逃此行列。 这间房子的建筑很有讲究,不管是风水选位,还是主体架构,全都是典型的:镇魔、诛邪、除妖 而这三要素的存在,基本上也就杜绝了妖物侵占、物什成精的可能。剩下的,大概也就只有非邪道的守护灵这一种可能。这点不光是唐月绯,有点常识的通灵人都能判断出来。 但是相应的,问题也就来了。 如果是恶灵作祟,那反倒好办。对于掌握冥火紫焰的传灯血脉来说,斩妖除魔就是放把火的事情,但是守护灵就不同了。如果把邪灵妖祟比作对人体有害的病毒细菌,那么正常通灵人掌握的手段就是各式各样的治疗方式、除菌药物,但是守护灵本身就是抗生素、益生菌一类的存在,面对着良性成分,一堆白大褂在这儿,哪来的什么办法要把它找出来或者消除呢 来了将近一个白天而无所作为,陆城和唐月绯难也正是难在这点。 但是顾阳的出现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的“八景宫灯大阵”,实质上也就是一个全身式的化验仪,有了这个装置的存在,这个守护灵不现身倒还好,只要敢露头,就绝无藏身之处 这就是传灯一族延续千年流传下来的绝学底蕴,也是少年赖以立足江湖的根本。 看这家伙的底气十足的样子,陆城在边上也是一阵干瞪眼。 因为他心里清楚,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家话还真的就能成功。换句话来说,这次的佣金这小子是拿定了,一想到可能要白忙活一场,他的心里的就是一阵不自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来了这里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这种异样的感觉完全来自虚无缥缈的第六感,无根据可言,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经历证明却又让他不敢怠慢,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最开始他以为是顾阳那小子身上同样的黑龙气息引起了他的心神不宁,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话说到台面上,他也和这位传灯一族在外行走的年轻代言人详谈过有关魔剑黑龙与逆鳞的关系,但是毫无意外,年轻的顾阳对此是一无所知。 但是气息这东西不会骗人。 陆城打心底里相信,这把暴力特征明显的名剑绝对和黑龙逃不了干系,要么是同一人铸造,要么干脆就是配套的姊妹剑 想到这儿,他就不由自主的意淫了起来,这把位列十大名剑的巨神兵怎么说不比自己手里这把赝品妖刀修蛇强其实逆鳞才应该是和身着黑龙剑铠的自己最搭的武器吧经过黑龙强化的身躯,再加上逆鳞爆血后十倍增幅的力量,这样的组合,光是想想都令人迷醉 然而实际情况是,名剑已经有主,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要拿到这把逆鳞,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人越货,趁其不备,一刀捅死这个叫顾阳的愣头青。 陆城干笑了两声。 这个美丽的念头终究还是吹了 且不说自己不可能为了一把剑杀人,光是为了眼前利益去谋杀一位将来可能代表一个家族站在自己这边的新生力量,他也做不出这么蠢的事儿。 夜幕下的老房子透着处处的诡异。 斜靠在床上的顾阳吸了吸鼻子,大概夜里风寒露中,不注意保暖的话,真的容易着凉。夜近子时,然而整个一楼大厅内的阵法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知道是这间屋子里的守护灵足够谨慎,还是说自己一时疏忽,出现纰漏的阵法没能限制住强大的魂灵。 他坐起了身,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神经上的高度紧张让他无法入眠,与其这样,倒不如在书架上抽两本书出来消磨时间。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随手无心的举动,却让他发现了进入这间屋子以来最大的秘密。 一本类似笔记手札的书册里,掉落出来的竟然是几张黄色的符纸 发现这一点的顾阳一阵骇然,一个寻常老头的家里,怎么着也不可能出现这些玩意儿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快速的翻开了手中的笔记,却发现记在纸上的不是什么账目日记,也不是散文诗歌,而是一个个尺规作图画出来的标准两仪八卦图形边修注解注解若干,看起来,这位老爷子不仅仅是个爱学习的达人,还兼具良好的创新意识从书册里掉出来的符箓,分明是他一个敕令族人从未见过的符咒类型 “有意思。”顾阳的眼睛亮了。他悄悄地记下了笔记上的部分内容,顺便也将那两张从未见过的符纸揣进了上衣内侧的口袋。 来自楼下的八景宫灯大阵一阵异动,伴随着一声女子的惊叫,绚烂的火焰一蹴而就,像是节日里奔腾扑朔的烟花。 感觉到了这一异变的顾阳赶紧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将那本手札放回了书架,打开门,来到走廊后扶着护栏就是一个侧翻,直接从空中跃下了二楼。 赶到事发现场以后,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什么被阵法擒获的守护灵,而是满脸惊愕的陆城和唐月绯。 “怎么了,二位”他顺着两人失神的目光望去,刚好一眼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双手互扯衣襟的周小彤,那个孙家三公子孙墨言请回来的帮手高人。 顾阳的眼神也凌乱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红发小姑娘正顶着头上一堆火红色、边缘一圈白毛的狐狸耳朵,屈着身子,啜泣不已,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见鬼 他一拍脑门,自己布置阵法的事情告诉了陆城和唐月绯,却没有知会这个后来赶到并不熟络的小姑娘怕是这只小狐狸一点不知情,这才在独自行动的时候中了招 八景宫灯大阵,降的不仅仅是鬼灵,还有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叶浮萍归大海 陆城此刻的脸色,大概就如同一只化了妆的老母猪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觉得这次的事情估计是闹大了。 来帮别人解决家宅问题,结果地缚灵什么的没抓到,反倒这次行动的竞争对手兼队友变成了狐狸精,这样的情节变化,放到哪里都是一件趣闻。 的确,自始至终,这个小丫头就没有说过自己是和他们一样的通灵人因为交流有限,另外三人对她的全部了解仅仅只是通过直观感受后判断出来的“非常人”这个非常人的范围,自然除了通灵人以外,也包括了妖 不得不承认,她掩藏的很好。 孙家三位继承人没看出来,这不稀奇,毕竟人家是凡夫俗子,别说是最通人性的狐狸精,鬼迷心窍以后,就是普通的妖鬼在他们眼中也和常人无二;陆城和顾阳也没看出来,这也无可厚非。这俩人一个是传灯血脉决定的敕令,一个是尚未觉醒的冥君,专业不对口,不仔细的话,也不见得就能像大圣爷一样练就一份火眼金睛。 但是就连唐月绯这个正牌的鬼瞳族人都看不出来,这就有点扯淡了 开什么玩笑鬼瞳一族的基本能力设定就是识人心,辨鬼怪,视幽府,晓阴阳连这个抓鬼识妖的专业户都没看出来这小妮子的庐山真面目,这能怪谁 面对陆城指向性颇强的眼神质问,老板娘耸了耸肩,很无奈地给出了两种回答。 “第一,她的力量远远凌驾我们之上,以至于我们的那点天赋异能在她的眼里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第二,她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宝或者法门,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气息,而且这种法宝的或者法门的品阶必须十分高段,否则在鬼瞳族人的面前依然不足以遁形。” “别逗了,就她还力量远远凌驾我们之上这货的身上绝对是有什么法宝”陆城用食指挑起了小狐狸的下巴,看着她的一张俏脸,一脸的不屑。 这个动作迅速引来了当事人的极度不满,虽然被宫灯紫焰所伤,一时战力受损,这个红发小妖精还是张开了一嘴的尖牙,朝陆城的手指狠狠咬了过去。 早有防备的陆城见状,机敏地将食指缩回,咬了个空的小狐狸不甘心的抬起了头,怨恨中带着不甘的小眼神简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欲先杀之而后快”。 “看看多凶”陆城灿灿地躲到了顾阳的身后,一边还不忘对着刚俘虏的阶下囚叫嚣一阵,“安分点儿不听话的话,小心我们这位小哥一把火烧了你漂亮的狐狸尾巴” 闻听此言,心智还未成熟的小狐狸当场脸色煞白,赶紧捂住了自己火红的大狐尾,一行泪珠基本上已经在眼眶了打了个旋,看上去这个混蛋再多嘴一句,免不了就是一阵泪水决堤。 看到她暂时被镇住了,陆城也就稍稍放下了警惕。 这种情况其实很难办。 容忍一个妖物存在自己的工作团队中,这是任何一个通灵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这两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不同戴天的世仇,即便通灵人能够摒除偏见坦诚相待,也难保在关键时刻队伍里的妖物不会暴发难,反补一刀。 他们是运气好,早早地发现了这个周小彤的真实身份。 如果顾阳没有在屋子里布置八景宫灯大阵,又或者这只小狐狸知道了实情而刻意避开了陷阱,几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她共事,谁能保证在关键时刻三个人心神懈怠无所防备,这个小妖怪不会挨个儿在他们每个人的后心捅上一刀 且不说她的来历成迷,就是她的动机,几人也是一无所知 一个妖族,为什么要参与人类的事务 往深处一想,要说这家伙是宋帝王派来又一批暗杀自己的刺客,陆城也不是不能相信 为什么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中,对方的阵容里已经出现了人族化妖谁敢说手眼通天的宋帝王张毅和不会跟妖族串通,专门寻找妖族中人来对自己下毒手 反正自从上次笔仙仪式过后,这位身居通冥殿高位的阎君在陆城的心中已经被扣上了“诸界之暴恶”的帽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属于那种好事不干,坏事做绝的类型。不管是什么程度的事,只有能发生,他就丝毫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拿去揣测宋帝王。 “你们怎么看”后来赶到的顾阳一阵头大,还是把征询意见的目光投向了事务所的二人,“现在问题就是不知道孙家三公子孙墨言知不知道这小狐狸的妖物身份。我跟那些张口闭口斩妖除魔的通灵人不同,为人处世捍卫正道,我自有我的一套原则。这小狐狸虽然是个妖怪,但也不见得就是十恶不赦的恶妖,如果孙家三公子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又有所图谋,当然是应该予以诛之,但是假设她是人家孙墨言的女朋友之流,为了家宅一事要出一份力,人妖之恋是别人的私事,我们也管不着。” 就为了这些话,陆城看了他好久。 因为打从心底里说,他也很反感那些打着正义旗号,不问是非就斩妖除魔的通灵人。他信奉的是,无论妖鬼,都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 就像他自己也收养了两个鬼物一样,在妖魔租界经营古玩店的老妖怪,跟他可是以朋友相称 不过看这小狐狸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这货该不会是一见美女就手软,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打算放过她吧一个颇为龌龊的念头突然在陆城的心底萌生,看着之前这家伙对唐月绯的表现,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于是脸上赞许的表情没撑过几分钟,转眼又变成意淫后的窃笑和淡淡的鄙夷。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他这个眼福,刚入行半年就见过一只手数不过来的顶级美女。 这些神奇的遭遇,导致了现在不管是面对什么类别的对手,只要是女的,陆城都会习惯性地从外观审美角度去打量一番。殊不知人家顾阳可没他这种习惯,收个妖都要看长得漂不漂亮。 “先问清楚她的来历、动机吧。”老板娘想了想,说道。 陆城点了点头,“第一个问题,你跟孙家三少爷孙墨言是什么关系雇佣还是夫妻”他看着小狐狸,大大咧咧地问道。 眼见发问的是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小狐狸立刻拿出了那份宁死不屈的愤恨神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哟呵有骨气啊”陆城坏笑着,取出了匕首化的妖刀修蛇,“再不老实信不信我把你尾巴割下来”前面的一番试探,已经让他清楚地看出了尾巴就是这小狐狸的死穴,拿这个威胁她,不怕她不从实招来。 “咳咳,陆兄,太残忍了吧”顾阳面露不忍地说道。 陆城白了他一眼,心说你小子果然是看这小妖貌美,心生邪念,看露馅儿了吧 “无妨,顾阳兄你还是见过的世面小了,”陆城把他推到了一边“对付这种脾气倔的小丫头,就得来点狠的。你不知道,老板娘想要一套狐皮貂裘很久了,正好把这条狐尾割下来,看上去绝对保暖又好看” 唐月绯在身后狠狠掐了一下他,即使知道这家伙是在逢场作戏,也还是为这厮拿她来做挡箭牌感到愤怒。 陆城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让他去干割狐尾这种事,你倒不如直接杀了他。也难为他能把这出戏做得这么足,看小狐狸的样子,应该是着实被吓得不轻。 “妖可杀,不可辱”小丫头几乎是紧闭双眼尖叫着喊出这句话的,她小小的脸上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要杀你们就杀,我爷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居然还有个爷爷”陆城顿时来了兴致,他知道,他真正关心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了,“说背后指使你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你口中的爷爷,是不是宋帝王张毅和” “什么指使”小狐狸壮足了胆气,直视起了陆城的双眼,“我爷爷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大妖妖魔租界之主来吧你们杀了我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候妖族和通灵人之间的战争一定不可避免” 一句话,晴天霹雳,同时劈傻了在场的三个人 “妖魔租界之主”顾阳的脸色凝重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个小狐狸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这次是捅下了多大的娄子如她所言,如果她真的是妖魔租界之主的孙女,那么他这辈子的通灵人生涯彻底算是走到头了得罪了这么强大的妖物,把他的孙女抓起来不说,还如此羞辱,这么做的后果,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清楚 “怕了哈哈你们也会怕啊”小狐狸的目光更盛了,“告诉你们,这件事没完要么你们杀了我,等着妖人两族开战要么你们就放我回去,然后等我爷爷来取你们首级” 顾阳看了陆城一眼。 后者和他一样愣了几秒,然后投来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苦笑。 这个年轻的传灯族人这一刻是真的凌乱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如此强烈的渴望过干死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个禽兽扬言要割下小狐狸的尾巴,事情怎么可能闹得那么僵 大风大浪过了,没死在神一样的敌人手里,死在了猪一样的队友。 他竖起了中指,一脸的生无可恋,“陆兄,你有种。”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剩了一句。“这样吧。”转过头后他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抹邪笑,“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横竖都是死,不放我们干掉这只小狐狸,反正我有冥火紫焰,可以做到毁尸灭迹于无形到时候死无对证,我就不信她爷爷能找上门”说完,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经出现在了顾阳的手中。 “额”陆城擦了把汗,被这货狗急跳墙寄到绝路的亡命之相吓了一跳,“别激动,别激动事情还有余地” 他才是哭笑不得的那位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谁能想到闹了半天这丫头会是这么个来路 没多久之前拿妖刀修蛇的时候老妖怪曾摆脱自己寻找贪玩在外的孙女,自己随口答应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一回事,今日自己却找上了门 千想万想,连宋帝王那层关系都想到了,偏偏就是没想到这小狐狸可能是周老的孙女 看着对自己这样欲生吞活剥的眼神,陆城在尴尬之余,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第一百三十章 兽牙项链 “这事儿交给我处理吧。”陆城沉着脸,把正准备动刀子的顾阳推搡到了一边。他走上前,解下了小狐狸身上的咒印,脸上表情如同生吞了一枚松果的松鼠,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顾阳的表情凝固了,“你这是在干嘛梁子已经结下来了,你该不是这时候要对着丫头下跪低头,磕头认错吧”他吃惊地说,一脸的悲怆,简直是满满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陆城拍了拍他的肩膀,恳切的点了点头,“好兄弟。” 顾阳背过了头,象征性的抹了一把不轻弹的男儿泪。其实打心底里,他倒是真的希望陆城能放下尊严,给这个小姑奶奶磕个头,认个错。 面子算老几能吃能花还是能用在人命关天的事情面前,这玩意儿连个屁都不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人你已经得罪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作为主动挑事的搅屎棍,陆城这个混蛋能够挑起责任,把所有的不良后果揽到自己头上。即便你不能让这个狐仙大人消气,最起码也得大义凛然地说一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只管冲我来”。毕竟严刑逼供的人是他,扬言割狐尾的也是他从头到尾,顾阳和唐月绯是无辜的呀 “放心,”顾阳也拍了拍陆城的肩膀,心里想的是你小子惹下来的烂摊子赶紧去收拾,“唐姑娘我会好好照顾,只要有人敢欺负,一句话,管杀不管埋。” 说这话的时候顾阳很动情,话语中透出的感情,完完全全就是长兄赴战场时,子弟说的“汝妻子我养之”,而不带半点乘人之危趁火打劫的感觉。 陆城白了他一眼,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问你,你在这儿干嘛”他转过了头,还是把目光看向了解脱束缚的小狐狸。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眼见对方服软,周小彤的气焰立马就上来了,“我告诉你,我说了这件事没完别以为现在放了我就没什么事儿了我回头告诉我爷爷,你个可恶的家伙免不了还是一死” “哟哟哟瞧把你能耐的”陆城不屑的一笑,“去尽管去告诉你爷爷,看看他老人家到时候会不会赐我一死”话说到这份上了,反正事情都已经做了,大不了就是到时候看老人家的时候带上几瓶好酒几斤茶叶,以他跟老妖怪的交情,还真怕这小狐狸的挑唆 “说就说我怕你么”小狐狸也来劲了,双手叉着腰就骂了起来,“你个混蛋就等死吧我告诉你,我肯定说到时候我爷爷绝对把你碎尸万段” “诶哟哟我怕,我真怕”陆城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了怀里的一条挂饰。绳结中端,串着的是一枚精致的兽牙。这是老妖怪在托他找人时留下的信物,不用猜也知道,这绳子上串的十有就是这小狐狸小时候换下来的乳牙 的确,这一下,小狐狸是真的傻了。 不仅仅是她,看到这一幕转变的顾阳和唐月绯同样是云里雾里,这俩人面面相觑,一个赛一个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兽牙项链还是什么降妖法器不成光是拿出来,也不见什么咒语催动,只是一个照面,就把这刁蛮的小狐狸震慑地失去了心神意志 “看清楚这玩意儿再说吧嚣张啊接着嚣张啊” 陆城心里在冷笑,这一幕场景,怎么看怎么让他想到了火云洞前的孙悟空。孙悟空对红孩儿说“我跟你爹牛魔王是七百年前的故交,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世叔呢”,红孩儿当场啐了他一脸,“呸你个不要脸的猴头,认谁当世叔” 可以想象,如果当初老妖怪没给他这件信物,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以这只小狐狸不输红孩儿的刁钻性格,打起来肯定是未必,但少不了又是一番难缠的口舌之争。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小狐狸呆呆地问。 “废话,你爷爷给我的呗”陆城白了他一眼,“抱歉了,我跟周前辈也算是有点交情,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儿给你道歉”他大大咧咧的说,有没有歉意看不出来,但是吃准了小狐狸不敢再对自己嚣张的泼皮无赖相倒是十足,“听着,现在在外面,你爷爷不在,我就算是你的长辈,什么事情的都得听我的安排,我保你不受伤害,你也得乖乖听话,知道不” 陆城坏笑着,自觉这份家长的派头十足,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小狐狸脸上的呆滞已经变了味道。 “还给我”她叫了一声,伸手就向陆城手里的兽牙项链夺去。 早就防着她这招的陆城岂能让她那么轻易得手,他的身形后仰,轻松地变换了原来所处的方位,一个闪躲后,笑容更甚地举起了手中的项链把玩,“让你听话,非要跟我较劲” 这回,他干脆直接把整条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反正本来颈部就没有什么饰物,看这兽牙上还有些许灵气,也算是一件灵物,陆城看了看自己肌肉虬结黑龙盘绕的躯体,再配上这一颗兽牙,自觉十分狂野,挺有审美气息。 这个简单的小动作简直让小狐狸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只见她双手捏拳,两团狐火瞬间凝聚成形,瞄准了面前的陆城后,毫无先兆地就发动了夺命式的攻击 陆城脸色一变,飞身后退之余,一条黑龙怒吼,当即就是一把长剑横在了胸前 妖刀修蛇就是这点不好,每次变身都需要鲜血引导。在一般的场合,如果每一次都要拿出来,光是开战前先在自己身上划上一刀都得让陆城划到抓狂。 这丫头血统不错,但是身手实在欠佳,对付她,陆城感觉也就是调戏调戏手到擒来的事儿,不需要黑龙剑铠,没有防御,也照样稳赢不输 “喂喂喂你这倔脾气哪来的老妖怪怎么会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孙女”陆城一边后退格挡,一边还不忘嘴上的言语教训。黑龙剑来回游走,这把上古魔剑本身质地上已经是水火不侵,区区一点狐火,还不足以破开这层精钢防御。 小狐狸一边疯狂的加快着攻击频率,一边投来了恼怒的眼神,“不想死,赶紧把东西还给我” 陆城简直要把大牙笑掉了,老子纵横江湖这么长时间,要是连你个小丫头片子都摆不平,还妄想什么重掌通冥殿 “别逗了人家周老送给我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道理要我的命是么来,尽管来拿”陆城嘿嘿一笑,身形继续挪腾了一个方位,在空间并不算大的大厅里调转了方向二度纵深了小狐狸的进攻空间。 魔剑技彼岸花开 绚烂的花型剑气一触即发,如殷红的彼岸花般飞射向了迎头而上的敌人 这是上次一役,连续格毙破邪家十二死士后,陆城灵感乍现领悟出的全新技能,玩得就是惊心动魄的一次性覆盖式打击 小狐狸只是抓狂,却还远远没到不要命的程度。 看到这样威力绝伦的攻击心里也会怕,也会本能性的闪躲,这玩意儿就跟有人往你眼睛处挥了一拳一样,明明知道人家不会真打下去,但是看到一个拳头飞过来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闭眼。 就是接着这么个本能反应的瞬间,陆城嘴角上扬,在收回攻击的刹那只身上前抓住了小狐狸的双手往前一拉,如同双人交际舞一样原地转了一个圈,自后面反捆住了这个不自量力的小丫头。 “服不服”陆城一脸“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样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已经被自己锁住关节的周小彤。 这丫头长得挺漂亮,身手也算得上灵活,就是脾气太倔,一言不合就动手。 现在他总算是明白老妖怪为什么托自己出来找这女娃子了,以她的性格,在外面难保不吃亏 “不服你以大欺小”明明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小丫头仍旧叫嚣着不肯松口,陆城是没有看到她的正面,心想还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是怎样咬牙切齿呢。 “以大欺小知道我是大你是小了”他笑笑,“眼下的事情完了以后,我会自己去拜访你爷爷,顺便也带你个不孝孙回趟家。到时候有什么怨愤难平,只管跟他老人家撒娇便是。拜托你在外的时候安分点,听我安排,哥哥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欺负故人之后,嘿嘿。” “要我听你的可以,你先把那颗兽牙还给我”小狐狸嘴上送了一点,但最初的要求却还是不依不饶。 原本还没什么心思的陆城这下突然到警觉了起来。 自己脖子上挂的这颗兽牙怎么看怎么普通,这丫头凭什么这么在意就算是乳牙之类的信物,也没必要那么拼死拼活吧 他开始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什么猫腻。 这丫头出门在外,看她之前的表现,身上应该是一件法宝都没带。以老妖怪的身家,自己家的孙女那么寒酸明显不合常理。难道说这兽牙其实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老妖怪把这玩意儿交给自己,是希望自己能代为转交给孙女,让她在危急关头用来防身 这么想来很有可能啊 看这丫头的表现,极有可能就是希望拿到这件宝物后来个“翻身农奴把歌唱”,到时候咒语一用,或者是什么秘法一动,在场这几位欺负过她的人全得跪下来叫一声姑奶奶 自己输给别人不丢人,但是临末要是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那说出去得多丢人 “不给,”陆城微笑,“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想要这玩意儿很简单,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赢了我,到时候必定双手奉上。” 他心说跟我斗你还太年轻。 小狐狸咬了咬牙,感觉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的陆城可以被凌迟处死一千遍。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推论 小狐狸咬牙切齿的瞪了陆城一眼,陆城呵呵一笑,估摸着这妮子现在怕是杀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该摆出一副特讨人厌的姿态,傲娇地来一句:“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但是想到不管怎么样老板娘还在这儿看着,如果真要对人家小姑娘这么说,未免也太轻浮了一点,所以只能作罢。 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把这丫头逼急了,豁出去了跟自己拼命,结果东西没抢回来反倒误伤了自己,那陆城这头可就不好跟老妖怪那边交代了。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唐月绯皱着眉问道。 “没啥,她口中的爷爷刚好跟我有点交情,”陆城挠了挠头,不要意思地笑了笑,“这也算是故人之后,没什么威胁,大家放心” “原来如此,”顾阳直咂舌,默默的收起了手中的刀子,“刚差点没吓死我,闹了半天,原来这小狐狸还是陆兄你的熟人,看样子还是误会一场。” “呸谁跟他是熟人”小狐狸愤愤地看着他,一脸不悦。 陆城也懒得跟她计较,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何必跟她较真“该闹的随便你闹,只要不耽误正事儿就成。”,陆城看着她说道,“话说回来,你跟孙家三公子孙墨言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又会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来”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小狐狸连头也没回,只是斜着眼来了这么一句。 “不说是吧,那你别指望要回这枚兽牙项链了”陆城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老板娘,我送你一件饰物好了,虽然不值两个钱,但是看上面灵气氤氲,应该还有点价值” 听到这话的小丫头当即眼睛就直了,她不可遏制地回过了头,满腔的怒意简直要把整栋房子烧着,“你敢” “不配合的话,我就只好把这玩意儿送给漂亮姐姐了 你自己权衡。”陆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这玩意儿他又没有驱动之法,放在他手里和唐月绯的手里没有任何区别。 “我说”小狐狸急了,“我跟孙墨言是朋友,他是个好人,经常在酒吧里驻唱的。而我因为常去捧场,所以几次下来大家就成了好朋友。” “看不出来你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还去酒吧”陆城调笑道,“估计是没少跟那些社会上的不良少年一起混 ” 这句话立刻换来了唐月绯一个凌厉的眼神,“你让不让人家把话说完” 到底是老板娘,这份气场一放出来,当即把陆城震得哑口无言,连连点头称是,二话不敢多说。 大概是觉察到了两人间的这一层关系,小狐狸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偏向了唐月绯这边。 “你懂什么酒吧就一定是乌烟瘴气的地方么”她横了陆城一眼,继续说道,“那两天孙墨言都没在老时间出现唱歌,感到好奇的我找到了他在外面住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才得知了他家里发生了变故。” “所以你就跑过来帮忙了”唐月绯问。 “对啊,他跟我说他父亲托梦给他,他隐约觉得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他父亲的亡魂不得安宁。我问他他爸爸说了什么,他告诉我他也记不清楚,只是隐约在梦中听见了救我的字眼。我知道这当然得靠灵界中人出手才能摆平,但是他一个驻唱歌手,没有稳定工作,父亲死了以后更是连生计都成问题,这样的条件如果我再不帮忙根本不会有人来帮他。所以,我只能来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咯。” “孙墨言是个好人,而且是个难得的孝子,孙家的三个儿子里面,估计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对老爷子。”唐月绯冷笑着补充道。 “何以见得”顾阳问。 “细节,”老板娘淡淡地说,“在老大老二告诉我们放心在这件老屋子里找线索时,只有他提醒了我们不要破坏屋子里面的布置。看得出来,他对这间房子很有感情。而睹物者无非思人,看重房子,其实是看重他父亲。” “有意思。”陆城单手托着下巴,玩味地笑了起来,“看样子我们的雇主果然是不单纯,”,他看了看顾阳,“孙家的老大孙翰林告诉你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顾阳愣了愣,“孙老太爷留下了一笔遗产,线索就藏在这间屋子中。屋里应该是被高人布置了什么东西,每次打乱物什都会还原,并且他们感觉到老爷子的亡魂可能尚在人间。” “孙家老二孙济仁告诉我们的内容大同小异,但是却多了一点,”陆城接道,“那就是孙老爷子曾给他们兄弟三人托了一个梦,梦中说想要我的遗产,可以,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顾阳的脸色变了。 孙家三个儿子对同一件事,给出的解释却不一样。 老大说我们的房子有问题,老二说老爷子让我们寻找他的遗产,老三则说我父亲让我在梦里救他。 呵呵,的确如陆城所言,真有意思。 “我想这三个人里面,只有孙墨言没有撒谎。”唐月绯冷笑了两声。 “理由”顾阳面无表情。 “直觉,”老板娘伸了个懒腰,“老大的公司面临破产,老二遇上了商务诈骗,而老三在父亲去世后则难以维持生计,这三个人都对这笔还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遗产有着迫切的需求。但是前两者给出的雇佣委托里根本目的都离不开一个钱,只有老三的愿望是救他的父亲。原谅我身为一个女人,浅显的目光只能看到这一层,无论是感性层面还是理性层面,我都认为,也希望孙墨言说的才是真话。” 小狐狸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深刻认同。 “理由不充分啊。”顾阳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 “要我看现在还没必要考虑这些事情,”陆城笑了笑,“别忘了我们的身份,除了小狐狸以外,其他都是那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间房子有问题,我们调查就是,至于雇主的目的是否单纯,我想着暂时还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说的是,”唐月绯略经思索后,还是不大情愿的点了点头,“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先前的思路就全部进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一时跟不上几人思维的小狐狸连忙问道。 唐月绯扫视了一遍众人,“根据雇主的描述,我们抓住的重点都锁在了一件事物上。” “房屋的守护灵。”顾阳淡淡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会自动还原的摆设,强烈的排外意识,这都是守护灵的最好体现,”陆城耸了耸肩,“但是事实是,我们连那两位雇主口中描述的真实性都无法确认,从这点上入手,未免就显得太主观了一点。” “这样看来,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时过深夜,我的八景宫灯大阵仍然一无所获,”顾阳颇带自嘲地笑了笑,“原因也许这间屋子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守护灵。” “但是貌似这样一来,我们的进展又完全回归到了,”陆城苦笑,“工作量陡增啊。” “不,不是。”顾阳摇了摇头,取出了兜里的两张符箓,“这是我在房间的书架里发现的东西,同时存在的还有术手札。想不到吧我们要调查的这位孙老太爷,不仅是一名成功的富翁,还是一位好学上进的道门高人。” “通灵人。”敏感如唐月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你的意思是孙家老爷子极有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通灵血脉” “难怪。”陆城恍然大悟,“这间屋子的选址风水布局,以及建筑构架,两位仁兄都曾跟我提及,说要么就是建宅时请了高人指点,要么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本身就是内行的高人。这样看来,倒是能说的通了。” “不仅如此,通灵人的假设一旦成立,还能很好地解释托梦一事,本身就是参透生灵两界奥秘的大拿,死后要对现世产生一点影响,应该是不难。”唐月绯会心的笑了笑。 “那么问题来了,”陆城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踌躇不安,“如果孙老爷子是通灵血脉,那么他的三个儿子呢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未必,”顾阳看了他一眼,显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看这间屋子的摆设十分寻常,就连我看到的那些笔记也只是存在于书架上不显眼的位置,外人看来,孙老太爷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通灵人的身份。本身他的身家已经如此丰厚,通灵人中退隐避世这样的事也不少见,只要他有心隐瞒,不告诉他三个儿子任何有关通灵的事,培养三个对灵界一无所知的普通,这点也在情理之中。” “说的在理,”陆城笑了笑,点点头,“第二个问题,如果孙墨言说的是真话,那么孙老爷子在梦中说救我,又是谁要害他呢” 唐月绯的目光迅速环视向了房屋四周。 “去找吧,问题必然还在这间房子里,我能感觉到逝者未离去的气息,把那一缕残魂找出来,运气好的话,事情的真相就摆在我们的眼前。” 顾阳和陆城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后不约而同地朝楼梯口走去。 “你们去干吗找线索么”小狐狸问道。 “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干吗”陆城白了她一眼,“要找线索也是明天的事了,养好精神才是王道”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楼梯。 “虽然有点随意,但是说的在理。”唐月绯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后拍了拍小狐狸的肩膀,“这俩人就这德行,你也早点睡,晚安。” “呵呵,晚安”小狐狸干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妖族,需要的睡眠时间远远少于人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外泄! 是夜,风雨大兴。 漆黑处有漆黑的影子迎风而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古老的封印。像是牢笼中囚狮的怒吼,只等爪牙擦亮后,咬食尽甘美的血肉。 第二天,微亮,睁开眼的陆城双眼一道凌厉的目光闪过,“出来”他对着墙角边喝道,一柄雪亮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把玩在了手中,看这架势,很有小李飞刀的派头。 “切” 小狐狸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解除了隐身状态,“还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睡的正香呢,谁知道神识感应比狗鼻子还灵” 陆城冷笑了两声,这份类似“蜘蛛感应”的异能从那晚刺杀过后就一直存在,这小狐狸要不说他都已经快忘了不知不觉中自己对身周环境的异变已经变得如此灵敏。虽然说在战斗过程中这个技能倒没什么实际作用,但是平常生活中,用来防身、装波依到是不失为数一数二的好手。 “大早上天才刚亮你跑我这儿来干嘛”他问,一边迅速的爬起身,三下两下的套好了衣服。 “我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还我”小狐狸显得理直气壮。 “哦。”陆城这才反应过来了这丫头还是在为项链的事情操神,于是他转过身,特意恶趣味的摆弄了一下胸前的挂饰,然后面带微笑,“我说过了,什么时候你能打赢我了,这玩意儿我自当奉还。在这之前,想都别想” 听到这话,小狐狸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打开了门,准备离去。 “奉劝你一句,”陆城在房间的镜子前整理着衣冠,专注的神情下目不转睛,“以后这种蠢事儿就别妄想了。吾好梦中杀人,万一有一天你再耍小心思潜入我的房间,我梦里没什么意识把你给杀了,这就不好办了” “就你”前脚已经踏出门去的小狐狸轻蔑的笑了一声,“我爷爷还在,借你俩胆你也不敢杀我” “杀估计是不会,”陆城坏笑了两声,“但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倒不怕我梦中惊起把你给杀了,就怕我梦中一不留神把你给办了,到时候我对不起我的老板娘,你对不起你的孙墨言,乐子可就大发咯” “你你无耻”听到如此轻薄之语的周小彤脸上迅速飞过了一抹红云,愤愤地骂了一句以后几乎是拔腿冲出了陆城的卧室。 刚客串了一回小流氓的陆某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的笑了两声,然后吩咐冷若冰别做声响,关上了房门。 “你是谁。” 他笑容不改地看着镜子里那个面目狰狞的鬼物,若无其事的翻了翻眼睑镜中的那个和自己长相如出一辙的怪物因为双目充血,两只眼睛随时都像要爆出来一样吓人。 这玩意儿从他照镜子的第一眼开始就一直对着他狞笑,之前没出声完全就是怕吓着小狐狸。这个屋里精神力强大的可不止陆城一人,光是曾经的笔仙冷若冰就是掌控精神的超级大拿,而在这样的前提下这家伙还敢拿自己开刀,公然以幻术挑衅,某种程度上足以显示出它的等级之高。 一个以修道之人布下的八卦阵体为结构的房子,本身就应该是妖邪之术的绝缘所在。 就像沙漠之地长出的水果总是更甜,咸水中出产的鱼儿更为鲜美,能在这样的屋子里生存的妖物,必然也是远超常理的超然所在。 “不说话是吧”陆城笑了笑,一朵红色的莲花自冷若冰的手心飞到了他的手中,“不要觉得我不擅长鬼瞳家的瞳术就拿你没辙,想干掉你,很容易。” 镜中的他终于面对面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你杀不了我。”他轻轻的说着,两只眼睛鼓得像是炽热的灯泡。 “是么”陆城冷笑。 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的剑灵突然睁眼,娇小的身影毫无先兆的闯入了镜中。与此同时,一轮光华水纹般的击打在了镜面上,仿佛一层回音波式的束缚,将镜中人牢牢锁在一块平面之中 降灵咒术水月花 “很牛是么”陆城摸了摸小萝莉的头,目光中的杀意不加掩饰的倾注而下,“老实交代,你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关于这所房子你知道多少,一五一十,别给我刷什么心机。”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嘿嘿嘿嘿” 镜子里的家伙发出一阵阵的怪笑,一点一点地像是消失在黑暗中一样逐渐退隐在的镜子中。 陆城看着重新恢复正常的镜面,不自觉的啐了一口。看上去这房子的原主人貌似不是很欢迎自己,隔夜后的第一天早晨,这就是满满的下马威。 “看得出来对方的来路么”他看向了冷若冰。 鬼灵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低沉,“只能看出是寄生在屋内的邪灵,本体十分强大,君上你刚才所遭遇的,应该只是他真实实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正值此时,一声凄厉惨叫不由得吸引住了陆城的注意力,稍加思忖过后,他二话没说的冲出了房门。 声音的来源是顾阳的房间,受召而来的还有房子里剩余的唐月绯和小狐狸。 房门推开,右手剑指的顾阳悻悻而立,看他对着镜子一脸哔了狗了的表情,陆城不用猜也知道他刚才遭遇了什么。 “什么情况”唐月绯问。 “不是我叫的。”顾阳收回了持咒的手势,“这房子果然有鬼,我刚才应该是遭遇了某种类似镜灵的妖物,本能下用冥火紫焰应对,应该是伤了他的根基,他这才一声惨叫仓皇而逃。” “我也遇到了。”陆城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自己在房里遇鬼的事,冷笑了两声,“大家最好抓紧时间找线索,趁着天还亮,身为人类的我们还有点主动权。等到天黑了,我想就不仅仅是我们通灵人的舞台了。” “我有同感。”唐月绯皱着眉点了点头,“昨晚你们做梦了没” 几个人面面相觑,小狐狸撇了撇嘴,“我梦到有个讨厌的家伙被鬼掐死。” 陆城白了她一眼,正事儿面前,懒得跟这小丫头争论。 “我隐约在梦里听见了什么东西的嚎哭。”唐月绯忧心忡忡地说。 “能说的详细点么”顾阳问。 “具体情况不好说,总之这种体验很糟糕,前半夜是相安无事的,但是后半夜,从顾阳的八景宫灯大阵撤去之后,我开始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蔓延遍了全身。” “有那么玄乎么”小狐狸呵呵的笑了两声,几秒种后意识到没人搭理她,她也就自觉收敛了笑容,不再作声。 “有。”陆城点了点头,“昨晚下雨了。” “下雨就下雨了呗,很正常啊。”对这些东西一点不感冒的小狐狸还是没有跟上几人的节奏。 “他的意思是昨晚下的那场是局部雨。”顾阳掏出了手机,上面清楚显示的一周天气全部晴朗,“没猜错的话,昨晚的雨应该是只存在于我们这一片,不信的话可以去远处一点看,我相信出不了几公里,地面应该是干的。” “所以你的意思你是有人在我们这边施法降雨了那得是很高的神通啊” “不不不,不是有人施法,而是地阴之气的泄露。”唐月绯接过了话茬开始科普,“雨水的形成是冷暖气团的交汇,现在时值初春回暖,地域上空的应该是暖气团,而昨晚的情况应该是地阴之气上升,与暖流交汇,形成的局部雨。古时相传大妖出世前乌云密布,僵尸活动前大雨侵盆,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那也就是说你们的猜测是昨晚这附近有什么大妖要出世了” “第一不是附近,而是我们脚下,第二不是要出世,现在看来,恐怕用苏醒更为贴切。”陆城苦笑道,“我一直在想就算孙老爷子精通道术,趋吉避凶弄点风水鱼、桃木剑什么的应付寻常百姓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兴建这么大一座八卦宅,于情于理来说貌似都有点劳民伤财的成分在里面,现在看来,也许不难理解。” “他的目的是镇妖。”顾阳揉了揉眉心,大早上起来就让他这么头痛,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没猜错的话,这间房子所谓的诡异之处应该就是这里。房子按八卦陈设构造,想必应该是在地底镇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怪不得三个儿子住在城里,老爷子却怎么也不肯搬离乡下故居,原来是这个原因。”唐月绯也摇头,“现在人死了,倒是留下一笔烂摊子交给我们几个收拾。” “等会儿,”小狐狸叫了个停,“我没想明白一点,这个妖物早不苏醒晚不苏醒,为什么刚好这个时候出世” 唐月绯略带嗔怪的看了两位不久前刚刚在房子里大打出手的少侠,眼神中带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小彤顺着她的目光,一眼就瞥到了屋角因为昨天的剑势余威而震裂的一道缺口,昨天的那个位置,摆的应该是八景宫灯的其中之一,而现在因为守护灵猜想的推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独留淤积了半夜的妖气,如浓雾般挥之不散。 “好明显啊,真是想不发现都难呢。”陆城头大如斗,自二楼扶手上一跃而下,凑上了房屋的那道裂缝之前,深感豆腐渣工程的危害。 “去找找,看看书房里有没有留下什么老爷子的笔记手札,我想这么大的事情,身为通灵人的他不会不留下任何文字记载。”他对着楼上的几人喊道。 顾阳点点头,转身走回了房间。 这一刻开始,这间屋子,迎来从里到外真正意义上的大盘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穴魔谭(一) 陆城望着从屋角的裂缝中丝丝渗出的妖气,脸色浓重的像是吞下了一块重铅金属。 这种气息他不陌生。公司地下三层见过的地煞阴气,据妖物所言,那是对妖族来说绝妙的滋补之气,如今再一次见到,仍然是和上次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久违了。” 他冷冷地望着那个被自己打开的缺口,仿佛目光穿越了墙壁地板,直接看到了地基之下的地阴绝脉。 唐月绯没有看走眼,这个地方当然是绝佳的风水位所在。 能孕育出地煞龙脉的地方,怎么可能风水上会有问题 他只是很好奇。 公司的地下一样是地阴绝脉,那么这两者之间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那个至今未曾露面的公司幕后老板,那个和叶天行一样穿梭于故事的各个角落、却为叶天行深深忌惮的存在,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所牵连 陆城开始隐约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否真的只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局,顾阳、唐月绯、小狐狸,包括他自己,全部都是这场局中的棋子。而那些真正掌握着绝对力量的人,正在某个角落,透过某一双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找到了” 顾阳自房内走出,远远地举着一本破旧的黄纸手记。在书房里翻了这么长时间,这应该就是他的收获。 “有什么发现没”陆城问。 顾阳一边讲手中的纸册从二楼抛下,一边扶着栏杆以同样的姿势翻到了一楼。看那一沓装订简陋的纸张迎风飞舞,陆城真怕这家伙在扔的时候力气大一点,能直接让整本“线索”报废。 “这儿。”落地后的顾阳走到他的身前,翻开了书册中标记的页面。 陆城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单手所指,上书:“乙丑年,二月初八,有潜龙在野,大妖出世,以灵宝镇压,并修筑八卦锁龙大阵,愿修百世平安。” “有点意思,”他砸了咂舌,“看样子他是想到了铸封魔阵锁魔,却没有想到这地下是最正统的地煞阴脉。”陆城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儿玉皇大帝派孙悟空一只猴子去看守蟠桃园他是应该感慨那孙老爷子运气不佳还是这阵中妖魔天命所在被个封魔阵所铸都特么能碰上地阴煞气福地洞天,这运气说出去让人害怕啊 “这八卦锁龙大阵你听说过么”他问顾阳,既然是传灯一脉的敕令血统,陆城还是觉得这家伙应该会对阵法有所研究,毕竟敕令巫符虽有分别,但这两家的界限却不像其他几家分得那么清,符箓咒术,同在两家研习范围之内。 “听说过,属于比较高阶的阵法了。”顾阳点了点头,“这种大阵的工作原理类似战国时期的八门金锁大阵,取一灵物作为阵眼,向八个方向结成锁扣,有点像风力水车一样,动力是源源不绝的。” “阵法强度呢” “理论上可以锁住实力在布阵人八倍强度以内的所有妖魔,只要阵眼处不出问题,牢不可破。” “八倍强度那么夸张”陆城汗毛一竖,不自觉地想到了“四两拨千斤”。这个孙老爷子能用出这种高阶阵法,实力上肯定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了。那万一这妖物的力量真是孙老爷子的八倍,自己这行人还玩个屁啊 “所谓阵法,本身就是以巧取胜。以最小的代价实现力量的最大化输出,作为高阶的阵法,八卦锁龙大阵还不算特别典型。某些古法大阵,可以凭借凡人的力量诛杀强大妖魔。”顾阳撇了撇嘴,到是不以为意。 正当这时,唐月绯带着小狐狸也从各自搜索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懒得同学术狂人争论的陆城正好转移个话题,把线头又抛向了刚完毕盘查工作的两位女生,“你们有什么收获么关于这间屋子地下大妖的文字记载” “大妖的文字记载没发现,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唐月绯发出了两声怪笑,扶着扶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什么东西” “这个。”她来到陆城的面前,递上了手里的信函。 陆城的目光停顿了两秒,因为他第一眼就扫到了信封上鬼王印的图纹那是通冥殿特有的标志。 曾几何时,他和唐月绯第一次收到通冥殿通灵人集会的邀请函时,还差异过这东西为什么会和自己手臂上的鬼神纹印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他问,与此同时,他也拆开了手中的信封。 “老爷子打算送给通冥殿的信函,准确地来说,是临死前打算送出而未送出的信函。” 陆城皱着眉头,一点一点将手中的信纸完全摊开。 上面的字迹苍浑雄劲,却不乏深深的无力感,都说人老了以后会不自觉地手抖,写出来的字也会偏离原有纹路,现在看来,也不算谣传。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阐述了镇妖一事的始末,并陈明自己已无力控制阵中妖魔,希望通冥殿能够派以援手,以免妖孽出世为祸人间。 但是正如唐月绯所说,这封信的关键点并不在于信的内容,而是在信的性质这是一封临死前未来得及发出的求援信。 理论上来说不该。 孙老爷子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并不急促,工整的字迹里可以清晰看出事态危机,但并未刻不容缓。既然如此,有时间写火函,为什么却没有发出 自始至终,孙家的三位少爷都没有明确说过孙老太爷的死因,只是在孙家老二孙济仁的口中,陆城他们依稀听到过病床之类的字眼,大致猜一下,应该是死于病患。 但是灵位呢。 这件事的疑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多啊。 身为死者原先的故居,这间房子里甚至连灵位都没有一个。 没有挽联,没有黑白遗照,也没有花圈,平常得就像是未曾死过人的寻常人家,家里的摆设也都毫无沾染逝者气息。 陆城甚至在想,这个传说中的孙老爷子真的死了么 死了多久尸骨又何存 “看上去我们的几位雇主对我们隐瞒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他苦笑道,环视众人。 “现在有什么打算”唐月绯问。 “作为一个生意人,我想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我们已经可以准备退还订金,然后甩手不干了。这件事那么诡异,再纠缠下去,我怕咱们引火烧身,惹出什么事来无法抽身事外。”说到这里,陆城继而浅笑,“但是身为一个通灵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事情弄清楚的好,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的直觉告诉我,孙老爷子的那三个儿子不简单。”他顿了顿,刻意看了一眼小狐狸,“尤其是那个孙墨言。” “喂你什么意思”听到自己的朋友遭人腹诽,小狐狸当场就表态了,“依我看你们那个胖子孙济仁才不是东西,一脸生意人市侩的样子,表面上处事圆滑,其实一肚子都是城府” “你别生气,知道那是你的朋友。”陆城嘿嘿地笑道,“但是事实如此,我的直觉一般不会骗人。往往看上去最正派最人畜无害的那位,其实最后关头成为最终boss的概率最高。” “你小说动漫看多了吧”唐月绯白了他一眼,这种情节对她这个半宅女来说确实不陌生。 “不废话了,总得做点什么实事再说。”陆城甩了甩膀子,上半身游弋的黑龙已经顺着手臂盘旋到了手掌间。 “你想干什么”顾阳脸色一变,刚要阻止,这货的庞然巨剑就已经锤子一样轰向了墙角那个半指宽的裂缝 一声巨响后,满室烟尘细碎的沙石从房顶处落下,在重型力量的对撞下,整栋房子摇摇欲坠,看上去颇有地震塌方的既视感 “你疯了”唐月绯猛烈的咳嗽着,一边后退,一边对着烟尘中做事毫无先兆的暴徒吼道。 却见陆城用竖起的衣领掩住口鼻,淡定的接了一句:“放心,这块儿不是承重梁,开一条缝还不至于让这豆腐渣工程崩溃。” 烟尘散尽后,原先的那条细缝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接地面半人大小的大坑与此同时,一股更为汹涌的地阴煞气喷泉一样的涌了出来,除了本身就是妖族的小狐狸和体质特殊的陆城以外,剩下的两人都是一阵皱眉。 “魔剑黑龙,名不虚传。”顾阳看着面前坑洞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来由地一阵脊背发凉。这家伙虽然有些时候行事鲁莽了一点,但是这一身蛮力当真不是闹着玩的。他开始想象好在昨天下午自己没跟他硬杠,要不然这一下朝自己脑门砸下来,不死也得顺利开瓢 “不行,洞不够大啊。”陆城摇了摇头,看上去倒有些失望,“这个大小明显是不够一个人通过啊。” 看他抬手的动作,剩下几人连忙上前阻止,纷纷喊着你再来一次这房子绝对玩儿完 以这家伙做事不经大脑的暴力风格,别说这屋子本身质量就不过关,估计龙王的水晶宫碰上这种暴力拆迁手也得点个头哈个腰 同时被三个人绑住右手的陆城一阵白眼,黑龙剑体加身后,不紧不慢的用另一只手敲碎了地面上的一小块空心水泥,让这个洞的面积又扩大了几分。 “至于么我又不傻这点工作量再用黑龙杀鸡用了宰牛刀” 没人理会他的解释,在目睹了有人徒手拆水泥之后,几个松开手的人只是心头一阵暴寒 就算是厚度有限的空心水泥,那也是水泥啊哥你这手不是肉长的对吧是这样吧 陆城瞥了他们一眼,完全无视了这帮凡人的大惊小怪。黑龙剑体加持后,自己的身体强度已经逼近了魔剑黑龙本身,敲两块水泥而已,坐拥星辰战体骨似精钢的钟衍尚能做到,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冥君 懒得起章节名字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地穴魔谭(二) “哥儿几个,”指了指面前刚好能容一人通过黑漆漆的大洞,陆城满载笑意的目光打量起了众人,“谁愿意当这个开路先锋,下去一探虎穴” “你觉得你好意思向女孩子提这个要求”唐月绯玩着自己的发梢,瞅都没瞅他一眼。 陆城耸耸肩,表示无可厚非,继而把征询的目光又投向了顾阳。 “我下去倒是没问题,”这位传灯族人很阔气的拍了拍胸脯,“只是这地底下的地阴煞气委实是霸道了一点,对妖族来说那或许是绝佳的补药,但是对通灵人来说,那却是最猛烈的毒。所以,抱歉”他摊摊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吧好吧,”陆城叹了口气,“那么小狐狸你呢我们仨都是通灵血脉,眼下唯一能安然下去不受侵害,相反还能有所裨益的,就只有你一个了。看样子这样你应该是义不容辞了。” “不去,死也不去。”小狐狸干脆的摇了摇头,“第一我是女孩子,第二那下面那么黑,第三你们的事儿我为什么要帮忙”她微笑,露出了狐狸特有的狡黠,“陆大侠,让我一个小辈以身犯险,你确定你对得起我远在天边的爷爷” 陆城翻了个白眼,果然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这小丫头身上。 “算了,我去。”他摇了摇头,“既然你们仨都各有各的理由,事儿总得有人去做。” “别闹。”老板娘很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且不说这地下汹涌的煞气,单论这地穴中的凶险你也不应该一个人以身犯险。时隔多年,收到地阴煞气的滋补,八卦锁魔阵中的妖物早已不知成长到了什么程度,能让孙老爷子这样的前辈都不得不伸手向通冥殿求援,你觉得凭你一个人能摆平” “我知道这地下危险,”陆城笑了笑,“但是事实是我们必须得下去一探究竟。孙家的三个兄弟没能给我们提供任何有实际价值的信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没能把这件事调查清楚,那么妖物的隐患将得到数倍放大。别忘了一点,最起码,这个地缝还是我跟顾阳两个人打开的。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这件事还是因我们而起。” 听到这话的顾阳一阵撇嘴,心说你自己干的事儿不要扯上我好么到这个关头还非得拉一个人下水兄弟你这是什么心态 “别逗了,”顾阳也笑笑,“别的不说,你有办法应付地下的地阴煞气么” “老实说没有,”陆城挠了挠头,没心没肺的笑了两声,“但是我体质特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点上他倒是没说什么谎话。数次的妖化经历,再加上体内隐藏的妖神血脉,他对于地阴煞气早已没有了通灵人该有的强烈排斥。当下的情况来看,不可否认的是,综合实力和环境限制等一切因素,最适合一探虎穴的确确实实就是他陆城。 “你想清楚,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儿的。” “放心吧兄弟,我既然敢下去,就肯定有这个自信能安然无恙。”陆城面带微笑。 “呵呵。”顾阳轻轻一笑,语气中满带嘲讽和揶揄。认真凝望了这个傻子一眼后,他果断的以指作剑,在陆城的眉心刻下了一枚星蕴式的银色符文。 “护身封印听说过没冥神于侍者的恩赐,传灯一脉的本命护符,号称排斥一切外力全能型护盾,现在情况特殊,借你了。”他咬了咬牙,尽管刻意掩饰,却还是能看出脸部肌肉间的那一丝淡淡的抽搐。 “沃”陆城一声惊叫,因为随着符文力量的涌入,他感觉到的,是一道覆盖膜式的光晕笼罩在了自己的周身之上,连带着自己的心率、呼吸以及灵能波动都变得更为稳定雄浑了一些 他心说传灯一族到底是传灯一族,这千年传承的底蕴到底不是开玩笑这种全方位的加成类咒术,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不传之秘 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翻版黑龙剑体 “为什么这玩意儿为什么要给我”陆城深深不解。 “我说了给你了么”顾阳的白眼翻得比十五的月亮都无暇,“说了暂借。到地下之后,这个封印的力量会给你提供部分护身结界的功能,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地阴煞气对你的影响,既然你小子这么愿意送死,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加点筹码。到地下以后千万记住,你还欠着我东西,自己借的玩意儿自己还,可别等你死在下面了,老子可不会下去帮你收尸。” 说这话的时候,这位酷酷的少年郎俨然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但是陆城却是意料之外的感动,相识不过一天,能这么交心,这小子也算是个重情义之人。 “又不是生离死别用得着那么夸张”他拍了拍顾阳的肩膀,一阵坏笑,“我只是很好奇,既然有这种好东西,你为什么自己不下去在我印象里,顾阳兄你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孬种啊” “我说了这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煞气影响,而不是完全豁免。”顾阳还是那副嘲讽加揶揄的神态,“归根结底还是你老兄体质好啊,像我们这群凡人,带了护身封印下去还是逃不了一死。” “行,我知道了。”陆城比了个“ok”的手势,向众人一一挥手告别,“记得在洞口这儿等我,估计时间不会太长,两个小时以内,绝对搞定。” “小心点儿。”唐月绯淡淡地说了声保重。 在她的眼里,此行虽然危险,以陆城的手段全身而退倒也不是难事。 别人不清楚他的身家,看着这小子成长起来的她可是一清二楚。谁让在老板娘的眼中,这个怪物还是当年那个能随时做到妖化开挂的存在呢真的抵挡不住地阴煞气,大不了就妖化再逃出便是,这么简单的套路,她不信陆城想不到。 只是唐月绯可能不清楚的是,曾几何时,在极具侵略性的妖神血脉融合体内后,妖化,对于陆城来说已经变成了那么危险与走投无路的代名词。 “切”只有小狐狸冷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谁也没听清的话,对陆城的挥手置若罔闻。 这点上陆城到是也不见气,这丫头也就是这幅德行,什么时候换一个腔调,什么时候也就不是她了。 在简短几秒的准备动作后,他用双手撑住洞口边缘,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跃而下。 洞不是很深,这点深深出乎了他的意料。 从下坠到落地,自由落体所耗的时间几乎无所察觉,综合经验估量了一下,从地面到顶上的洞大概也就两到三米的距离。然而仅仅就是这么一点深度,整个洞在外界看来却是一片漆黑,原因无他,当地阴煞气聚集到了一定浓度,呈现出来的颜色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陆城皱了皱眉,顾阳推断的确实不错。不做任何准备的通灵人来到这里,的确是无异于变相自杀。 “下面还好么”上头的洞口里,有掩住口鼻后的声音传来。 “还行,深度不大,有手电筒之类的照明设备么”陆城问。 不多时,一个民用手电以及一沓细绳捆绑的黄符纸就从上面的洞里扔了下来。 “给你的是火符,特殊情况下可做备用光源。”顾阳喊道。 “谢了”陆城微微一笑,打开手电后,将符箓悉数收进了口袋。 然而在打开手电的那一刹,一股来自周遭环境的无声嘲讽却生生地岔了他一大口气。 本以为自己的所在是潮湿黑暗不见底、蝙蝠老鼠满地爬的地穴,谁曾想真正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原来穿越了一道地洞,自己到达的不是什么阵法的核心,也不是八卦锁龙阵的边缘,而是这间房子常年封闭的地下室 陆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难为了自己先前还那么紧张,现在倒好,纯属是浪费感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妖魔当前的孙大圣正打算掏出耳朵中的金箍棒大干一场,而后食指一伸,掏出来的却是一坨标标准准的耳垢。前后落差对比下来,由不得当事人不哭笑不得。 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后,他还是选择了先勘察好眼前的环境。 不管怎么样,方向没错。就算这里不是地穴又怎样,要前往地穴,还不是得经过地下室这条路 “看样子这地方封闭的倒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嘀咕了一声,摇了摇头,手指擦过四周堆放的家具杂物,粘上的是一层厚厚的灰尘。 在他四周摆放的,除了几张桌椅以外,全都是一些道门之内的法器杂物。 桃木剑,八卦镜,黄符纸,还有弩箭、符阵、香炉。 只是这些东西在摆放杂乱之余,无一例外的都落上了一层厚重的灰,看上去和这个地下室封闭的年限一样,已是无人问津已久。 现在可以确定,孙家的老爷子绝对是通灵血脉无疑,能有这些摆设,再多的掩饰怕是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稍稍环顾了一圈之后,陆城终于找到了从上面通往这个地下室的大门那是一个开在天花板上被钉子从内部封死的木制门户,根据模糊的方位判断,应该是位于客厅沙发的下方。 这个发现让陆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早知道能搬开沙发直接开门进来,他就不费那么大劲儿给这间老房子局部拆迁了。 只是看了一遍之后有一点他却是怎么也想不通,正厅里的地阴煞气来自地下室,那么地下室里的地阴煞气又是来自哪里 几经思索后,他的目光终于锁定在了空间中央的香炉之上。 “错不了。”在灵识感应下,他一眼断出了整个室内地阴煞气的来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地穴魔谭(三) “下面情况怎么样” 没过几分钟,上头的洞口里就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 “我现在所在的应该是整间房子的地下室,面前陈列的是各种法器道具。”陆城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啊”唐月绯同样楞了一下,“找得到阵法的入口么” “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陆城走到了室内的正中央的香炉中,略显吃力的推开了这道门传说中的“千斤鼎”。果不其然,整个香炉的下方是一方通往幽幽黑暗的深井,根据洞口中溢出的地煞阴气来看,地底的魔穴应该就在井口下方无疑。 “你们在上面等一会儿,”他拿着手电往井口里面探了探,并未见到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常,“我已经成功找到了地穴入口,有些事情你们没下来所以不知道,我现在明确的说一声,所有的秘密都能在这地底的阵法中解开” “注意安全啊”老板娘喊道,陆城浅浅一笑,举起手电对准洞口连按开关,算是表示了点头应允。 陆城没有选择贸然跳下,而是取出随身的火符,先催燃后扔了一张下去探路。 虽然不是巫符出身,但是这个对他来说倒是不难。符箓之法最难的地方在于画符,而不是符箓的催动。尤其是火符还是众多符咒中最为基础的一类,想要用这玩意儿来照明,对陆城来说也就是记一句咒语的事儿。 随着长条形的符纸在他的手中迎风摆动,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沿着自由落体轨迹落到了井中,没有持续几秒,就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抽成了一片片火星。 陆城苦笑了两声,这井下的危险到是可见一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跺脚纵身井口跳了下去。 和火球的待遇一样,刚开始进入,迎接他的同样是一轮不分目标的攻击。 但是不同的是陆城显然有所防备,而且不可能和火符召唤出来的火球一样只能挨打不会还手。 就这样,当空气中几道“咻咻”的破空声传入耳畔时,陆城一边侧身闪躲,一边也借着叼在口中的手电光亮看清了攻击方的行进轨迹。 就第一个翻滚后,陆城的第一动作就是熄灭了随身的手电。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恒定的光源注定只能成为活的标靶。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情况下敢亮着手电的一般不是铁人就是傻波依。 因为时间的仓促,他没能清楚地看到刚才袭击自己的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大致能确定的是,那一瞬间自己接触到的一定是类似鞭子的武器。 藤蔓触手还是须发 种种的猜测漫上了他的心头,凭着本能,他在开启黑龙剑体的同时取出了妖刀修蛇在腕间划上了一刀。 未知的危险面前,巨大的武器总能给人以稳定的安全感,一来是树立自己重兵在握的心理暗示,二来也是危险面前既可做剑也可做盾。 陆城冷着眼,同时朝四面八方射出了一把火符。 这些火焰在燃起的同时毫无例外的都遭遇了一样的抽击,但是接着这一瞬亮起的光,他已经大致判断出了整个地洞内情形。 和头顶屋子的建筑结构相对应,自己所处的整个地穴空间,也是一个八卦形的空旷领域。 一抹白衣素影随风而至,冷若冰的表情从未如此刻凝重。 她看了一眼巨刃傍身的陆城,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城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以身犯险不自量力”护身封印的白光开始在周身微微亮起,这是周遭危险程度缓慢提升的另类预警。 其实陆城哪里又用得着这玩意儿的提醒 他的灵识感应早已经告诉了他即将面临的一切。 冷若冰摇了摇头,恭敬地退后了半步,“君上所作所为,小女不敢有所异议。” “那就行,还以为你嫌我惹出来的事儿多,打算罢工不干了呢。”陆城很没有幽默意识的笑了笑。 冷若冰闭上了双眼,陆城召唤她出来,她自然知道是所谓何事。于是转眼间,红莲满室,那些黑暗中蠢蠢欲动身影像是见到了猛虎的百兽,一个个收起了尾巴,退缩进了看不见的缝隙中。 有了这些纯精神力凝结的红莲,再加上护身封印提供的一点白光,整个地穴总算是有了一点微博的光源。 而借着这点光亮,陆城也终于走到了那一瞬记忆中地穴空间的中央。 八卦的方位布置在他的心里慢慢回忆起,周遭并不存在的符文刻录也仿佛经纬线一样在他的脑中浮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硕大的石棺。而在这座石棺的尺寸面前,哪怕是姚明那样的巨人也只能乘坐娇小。 陆城试了试,却发现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打开棺材上的封盖。不是说他的力量不足,而是他的身高不够,要想碰到棺顶的石盖只能踮脚跳跃,而这种发力状态下别说推开一座巨型石板,连个基本的着力点都没有。 再三尝试之后,这个一贯喜欢暴力拆卸的狂人终于也宣告了自己的束手无策。 他再次环顾了一眼四周,确信了周围的环境中再无他物以后,这才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石棺之上。 “我们,怎么做”冷若冰上前,小声地问道。 “眼下等待我们的选择貌似就只有开棺验尸一条路可选,”陆城摸着下巴,“其实按我的打算是直接一剑劈开整个棺椁,但是不清楚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时之间,我倒也不好乱下手。” 冷若冰点了点头,不做评论。 陆城也清楚,这个冰山美人向来就是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于是见她没有异议之后,他便也索性甩开了膀子,一时间近两米长的阔刀在他的手中抡成了一个大风车,面对着空气中蕴含着爆发性力量风声嘶吼,整个地穴内尽然隐隐传来了嚎哭般的声音 “试试看”陆城高吼,“魔剑技,吞龙牙” 一记开山裂石般猛烈的碰撞一声金铁雄荡后的震耳欲聋 在虎口一阵生疼下,那柄赝品的妖刀修蛇就如事故现场一枚飞驰的轮胎,整个崩飞了出去 而面前的石棺上,则留下了一道三厘米深的巨大凹痕 “开什么玩笑”陆城整只手都麻了,“这玩意儿是用断龙石做的么坚固到这种程度,估计得逼着我用魔剑黑龙啊。” 他砸了咂舌,准备一轮未遂再来一次。 却见不远处,仿佛自墙壁里走来一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看衣着服饰,明显是跟陆城如出一辙。 “不想死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他人缓缓上前,走出黑暗,露出了和陆城一样的脸庞。 看到这样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迎面走来,陆城不自觉地哈哈一笑。 这不是早上那个镜灵么真是冤家路窄,放跑了这家伙,没想到他现在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以为你已经跑了。”他拍了拍手,以示欢迎。 “这个地方不属于你们,所以请速速离开。”那家伙淡淡的说,好像全然没有把陆城的热情放在心上。 “离开可以啊先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陆城嘿嘿一笑,坐地玩起了谈判。反正自己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这石棺,倒不如玩一下这镜灵,看看这小子到底唱的是哪出。 “我不是什么神圣,我只是这间房子原主人留下的一枚残灵。”对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轻蔑。 “是么”陆城满脸狐疑,“残灵,和我一个样” “不是和你一个样,灵体本身没有固定的外在形象,只不过我第一次在你眼中出现是镜中的方式,所以后来再次出现,还是保留了第一形态。”对方解释。 陆城想了想,貌似唐月绯也和他说过灵体本身没有形象之类的话,细细思索之后也觉得可信,于是接着问道,“那么你出现的用意又是什么别告诉我是寂寞了想交个朋友,哥哥没这个时间陪你闹腾。” “呵,”对方嗤笑一声,“我只是奉劝你,这件事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从哪来,回哪去,这是你们这群人最好的选择。” “哦为什么” “知道这石冠中安放的是谁么” “是谁” “曾经以树身成妖的妖王,婆娑。” 陆城掏了掏耳朵,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这名字他又没听说过,跟他说顶个屁用 “所以呢”他面无表情,“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你知道么你刚才在做什么么我的主人千辛万苦将它封印在此,就是为了防止它为祸人间,现在你要破开石棺,这等于是在放这个妖孽重见天日”残灵冷冷地说道,“所以我奉劝你,如果你还有一个通灵人的觉悟,麻烦你从哪来回哪去。” 陆城却是白眼一翻,“关我屁事你算老几你奉劝我就要听” “你为何如此冥顽不化”那人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没见过这么又臭又硬的人。 “不是我冥顽不化,而是我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更改。”陆城把脸背了过去,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后脑勺,“老实说你越是这么说我还越是要打开这个棺材看一看,你一个残灵而已,有本事就来阻止我。” 说完,一柄宏伟堪比开天神器的巨剑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按照起手的估计,只要一个转身,免不了就是面前石棺的分崩离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穴魔谭(四) “你最好想清楚。” 残灵的口中冷冷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此时的他看上去阴冷可怕,身后浓重的死亡气息突破了视界障碍,化成浅浅的气焰直接漂浮在了空气之中。看这样子,怕是一言不合就要撕破脸皮。 “啧啧啧啧,”陆城缓缓放下了起手式,转而开始玩味的打量起了这个自诩地穴守护者的残灵,“你不是孙老爷子留下的残灵么,这么重的邪念,怎么看也不像是通灵人应该造出的产物啊” “谢谢夸奖了,”那人冷笑,“阁下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一个明事理通人情的通灵人啊。” “是么”陆城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以为意,“我给你个机会,把事儿说清楚,你的具体来历,这个石棺安放的过程用途,以及你使我相信你的证据。” “呵呵,我是不是该赞美一句您的善解人意” “不必,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好,这间房子、这个地穴,在我的眼里都是说不出的诡异,而我的性格就是一旦插手,就从来都不习惯铩羽而归。”陆城笑了笑,“实不相瞒,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怎么信过你说的话,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掌握某位朋友的冥火紫焰,不然的话看见你的第一瞬间我就直接招呼上去了。” “谢谢您的慷慨。”残灵对着他冷冷地说,“我说了,我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当年巫符家名扬天下,号称鬼道真人的通灵大师,孙远道。而这座石棺中,封印的是同时代为祸一方的妖王,树鬼婆娑。” “可以,”陆城笑着点了点头,“这俩人我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很正常,因为他们疯魔两界的时代,还是应该在三四十年以前,看你的年纪,估计那个时候的你还没出生。” “呵呵,继续说。”陆城比了个手势,示意这家伙不要停。 “剩下的内容很简单,”那人冷笑,“都是两方阵营中当世翘楚,我家主人遇见了树鬼,自然没有放过它的道理。于是一番厮杀之后,以余生的通灵生涯为代价,主人才勉强做到了以八卦锁龙大阵封住了妖王婆娑。而封印所在,就是你眼前所见的这座石棺。如果你想听具体的打斗过程,恕我言辞修养不足,没办法给你详尽描述。只可惜天不怜见,偏偏八卦锁龙阵的布阵地点是设在这片地域的地阴绝脉之上,时隔多年,这座阵法不仅没能削弱那妖物的力量,反倒令他不断成长,直到现在难以压制。” “于是你的主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控制这个妖物,便向通冥殿求援,只可惜,没能坚持到援兵赶到,他就中途身死。”陆城轻轻地擦拭起了剑身,“是么” 残灵笑笑,不足解释,“我原以为来到这里的应该是通冥殿派来这一时代的精英豪杰,没想到真正的援兵没等来,却等来了你这个小子。” “为什么你不去把这里的消息传递给外界,完成你主人未尽的求援任务” “我的本体受到了限制,只能活动在整个地穴之中,某种程度上来说,主人创造我的用意就是看守整个地穴,防止变故发生。” “可以可以,”陆城笑了笑,“最后一个问题,这石棺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你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了很多遍,这里头是妖王婆娑。” “你撒谎。” 下一秒,陆城手中的巨剑已经架上了残灵的肩膀。 “你什么意思”那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和你说的很清楚,要杀要剐随便你,只可惜天妒英才,让我家主人枉死世上,等了那么久,等来的居然还是一个蠢货。要开石棺你就尽管开吧,整个人界会因为你的愚妄而付出代价。” “诶哟哟都要死了还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干嘛我会看不出你的来历装得这么敬业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真的有意义”陆城满脸的鄙夷,“且不说你满身的邪气,鬼道真人孙远道能留下你这样的残灵真是老天无眼,就说你这套说辞,敢不敢再有说服力一点老实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八卦锁龙大阵的结构吧把妖物封印在石棺中这个石棺是绝对的隔绝阴阳锁在石棺里还怎么吸纳地煞阴气” “呵呵,你到也不像看上去那蠢啊。”眼见谎言被拆穿,那人倒是也不羞不恼。 “谢谢夸奖,那就黄泉路上见,记得走的时候脚步放慢一点,如果可以的话,你没准儿还能等到你家主人树鬼婆娑。”陆城微笑。 “且慢棺材里” 他的话没说完,伴随着一朵缩小版的莲花飞刃从冷若冰的指间弹射出,凌厉无匹的魔剑黑龙便一举贯穿了他的胸膛。 陆城反身抽剑回鞘,将自己无声地背影留给了这个小妖看待世界的最后一眼。 冷若冰不解的看向了自己的主人,“这个人应该还有点用处,为什么那么早杀了他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从他的话里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不用了,”陆城摇头,“该有的信息都用了,剩下的不管重要不重要对我来说都不需要。” “我想听听君上您的思维过程。” “你想听”陆城得意的笑了一下,“第一,这家伙声称自己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地穴之内,为的是防止变故发生,但是很不幸的是今天早上他刚刚在我卧室的镜子里出现过一次,根据顾阳能用冥火紫焰将其烧伤的情况来看,镜子里的人影应该不是什么投影,而是实体才对。它真正的活动范围不是地穴,而是整间屋子,或者说地阴煞气可以弥漫到的范围之内。” 陆城顿了顿,“第二,如他所言,如果他真的是孙远道留下的残灵,那么在感应到我们几个明显的通灵血脉出现在屋子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应该想办法向我们求援,就算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应付即将破阵而出的妖王,至少也应该借我们之口将这个消息传达给通冥殿,但是它没有,他所做的只是在镜子里给予我们威慑,包括我亲身来到了地底,它所想的也不是让我们找人帮忙,而是单纯的想通过描述事情的危险性把我们吓跑。” “第三,就是他错误的向你描述了八卦锁魔大阵的结构,谎称树鬼是被封印在石棺内,是么”冷若冰接过话茬说道。 “不不不,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八卦锁龙大阵的结构是什么,”陆城耸耸肩,“别逗了我又不是敕令巫符,怎么可能会对这种高阶阵法有研究在来这里之前我连这个阵法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所以”冷若冰满脸惊讶,看上去这个心智还停留在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大概还没有经历过世事的诡诈。 “对,拆穿他时我用的那个借口纯粹就是诓他的,反正已经确信了他是在说谎,诈他一下又怎么了”陆城笑笑,“第三,也是他所犯最大的错误,那就是我知道这个石棺中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树鬼婆娑。” “那是什么” “孙老爷子本人。”陆城看着冷若冰的脸,一字一顿。 “为什么”冷若冰彻底震惊了。 “很简单,因为我在上头的地下室里看到了通往外界的正门。” “那又如何” “本来是不怎样,但是那个正门的所在实在客厅沙发的底部,这么隐秘的位置,应该是只有孙老爷子一个人知道。而更重要的是,地下室的大门是从内部用钉子封死的,想想看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封死这扇门的人进来以后就没有出去过”冷若冰试探着问道。 “没错。”陆城微笑,“可惜生活不是侦探小说也不是推理神剧,这种典型的密室不存在逃出的特殊手段。大门从内部锁死,而我是通过开天窗的方式从顶部打洞下来,这只能说明孙老爷子在进入这个地下室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而且看样子,他也没打算再出去,不然,也不可能锁死正门,并用符咒封住了所有出口。”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打算和这阵中妖物做殊死一搏吧,但是我关心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如果孙老爷子至今未曾离开过这地下室,那么他的三个儿子又是从何断定他已经身死偌大的房子没有灵堂没有花圈,这件事草率地就跟闹着玩儿一样,我现在很怀疑我们那三个雇主所说话中的真实性。而这一切,恐怕得等我们出去以后再一一较量。”陆城抬头,看看来一片黑暗漫无边际的地底天穹。 “刚才那个小妖临死前好像有话要说。”冷若冰想了想,提醒道。 “是,但是没那个必要听完。”陆城摊了摊手,“我管他要说什么呢至少从他的口中,我们已经知道了这阵中封印的是当年的树鬼婆娑,而且这地穴之中所有的只有这一副石棺,孙老爷子很大可能也就在这石棺之中,剩下的内容也就不需要想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的原始目的是暴力开棺,而他想要阻止我,所以出于理智,我必须得做出和他相反的决定,你说是吧” 冷若冰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示意陆城动手。 “呵呵,也许我猜错了,这一刀下去真的就是一只大妖的出世,你就不担心么”他笑着看了看身旁的鬼灵。 “不,”冷若冰摇了摇头,“就算是大妖,也不过是多费点力气一刀砍死的事儿。” “可以。”陆城笑了笑,冲冰山美人竖起了大拇指,短短几天而已,这姑娘说话已经越来越有自己的风格了。 抱歉,这两天在准备考试,更新上可能会有拖沓,大家见谅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地穴魔谭(五) “他们迷信自己杜撰出的虚无缥缈的神祇,而我迷信自身庞大莫测的力量。事实证明两者都是愚妄。迷信,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当陆城打开石棺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在黑龙湮没一切的伟力之前,再坚固的壁垒都会如同朽木枯草般不值一提。赝品修蛇砍不坏的巨型石棺,在魔剑黑龙的巨刃下,明显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很多。 而且这一次,陆城也没有选择像第一回那样不加任何技巧的硬碰硬,他是走到了石棺较窄的那一头,也就是正常情况下尸体头部对应的位置之后,刻意弹跳到了空中,然后才选择的动刀。开棺不同于破坏棺材,从侧面强行轰击虽然一时爽快,但是真的砍下去,费时费力不说,最糟糕的还是容易破坏棺中的物什万一孙老爷子真的在棺中,而且还是活着的,这一刀下去,他陆城真的就成了百口莫辩的杀人凶手、千古罪人了。 能在和棺盖达到同一高度时一剑推过去掀开棺盖,做到无伤开棺,这才是陆城最想要的结果。 而魔剑技吞龙牙,这种可以在接触目标的一刹,将巨大的魔剑幻化成更为雄伟的巨锤的特殊剑技,无疑是完成这一任务最好的选择。 在陆城弹跳而起的那一刻,巨大的力量从侧面轰击了整个棺材盖的一边,明明是石材所制,惊人的反作用力却依旧带着锦簇的火花将陆城震退了数米有余。而换来的结果也的确差强人意,虽然没能完全将棺盖推开,却依旧使其滑动了约一米的距离。 陆城甩了甩震得几乎脱力的右手,差点没忍住骂出声来。 估测了一下,整个棺体不算,光是顶上的这块石板,起码就得有几吨重。 “没事吧”冷若冰问道。 陆城摇了摇头,攀上了已经在顶部打开一处缺口的石棺。 地穴内的光线本来就不足,这种情况下,即便打开了棺材,里面的内容依然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站在大部分仍合在石棺顶部的棺板上,陆城所能感觉到的只有从棺材内部不断向上涌上来的阴风。而值得一提的是这股阴风中并不像地穴内部一样带有任何的地阴煞气,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满腔纯正到不能再纯正的浓浓妖气。 这一刻,陆城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凉成了一片。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闯祸了。 也许先前那个小妖真的没有骗他也许这口石棺里装的真的是沉睡数十年的妖王婆娑 周遭曾随着冷若冰的出现而渐渐平息下去的骚动又一次汹涌了起来,而且黑暗中运动的频率从未如此刻般高涨那些平日里不敢发声的妖灵邪祟在这一刻都纷纷探出了头,空气中的每一个灵能因子都在浅浅的欢呼,它们在高歌,它们在欢唱 地面上的冷若冰开始愈发局促不安了起来,她不知道陆城看到了什么,她只知道眼下的气氛已经明显开始脱离了正常轨道。 “上面什么情况”她问。 陆城沉着脸不出声,他只是取出了口袋中剩余的火符,引燃后抛向了脚下那个仿佛通向幽冥地狱的大洞。 随着火光在阴风中的零落飘散,他终于看清了石棺中的所有内容 那是一株被连根拔出的枯木,它粗壮虬结的根须充分说明了在活着时的它是多么枝冠繁茂、生机霸凌,而枯木的正中央,躺着的是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却尽述安详的老人。不知道是一时眼花还是错觉,在火光照亮的一瞬,陆城分明看见了老人的心口处正长着一朵吐露着红红边蕾的花苞,而花苞之下,是一条条植入皮肤下、血管般缓缓跳动的根络。 花就快开了。 陆城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 眼前这一幕的诡异已经大大超乎了他的认知,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连做出最基本的推断都做不到 地面上的冷若冰看到陆城这样的表情,终于猜到了可能大事不妙,于是也不做追问,只是随着风飘上了棺顶。而在目睹了这一幕之后,就连一向淡定不喜欢做任何表情的冰山美人都忍不住和陆城一样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花苞的根系是在跳动么”她呆呆地问。 陆城点了点头,“对,和心跳的频率一模一样。” 他不知所措,因为以他一个通灵人的视角来看,躺在枯木身躯上的那个老人身上,根本就不带一丝的生命气息。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一朵寄生的花苞却会有这样的心跳 生命与死亡,这两幕分别诠释世间极致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之余,其中蕴含的深意更是令人心绪不宁。 “那个老人就是当年的鬼道真人孙远道”冷若冰闭上了眼,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陆城最不愿意听到的猜想。 他愣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不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而是除了这个解释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合理的答案。在镇妖地穴的石冠中出现了一具老人的尸体,除了孙远道本人,陆城真的找不到其他可能。 但是太老了。 这个人太老了。 根据已有证据表明,这个几十年前的通灵大拿现在应该是六十岁有余,不管怎么老,也不至于像棺中之人一样须发皆白,单从外观来说,他的年龄本身就是构成猜想的最大障碍。 陆城看了冷若冰一眼,他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应该是被寄生的花苞抽干了生命力,”他冷冷的说,“现在看来三十年的囚禁虽然让树鬼得到了地阴煞气的滋养,却可能也耗尽了她的寿元,而准备和她殊死一搏的孙老爷子恐怕是不知道这一点,在最后的时刻,这位通灵人应该是以自我牺牲的方式重新加固了整个封印,却没想到他的残躯会成为妖物寄生的最好养料,一饮一啄之下自有天意,几番巧合,这妖物的出世应该是不可避免了。” 说到这里,陆城突然咬着牙笑了笑。 其实他的心里很惋惜,惋惜孙老爷子的屈死,也懊恼天道的不公。这场持续三十年的伏魔卫道没能以完美结局收场,反倒是现在让他目睹了这样不伦不类的一幕,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树妖好手段,就冲这一点,他也不可能放过这个祸患。 说完,他已经整个人跳入了石棺中。随身的火符被召唤成了数个悬空的火球吊在棺椁四壁,陆城站在了尸身一侧,对准备老人心口的花苞,举起了手中的魔剑。 他知道这是对前辈的不敬,可他也深知一旦花蕾长成,整个人界都难逃一场风波 “抱歉。”他深吸了一口气。 石棺内外的妖灵们仿佛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明明是在地底,猛烈的罡风却阵阵刮起,在金铁浇筑的石棺壁上碰撞出了“呼呼”的声音 陆城神色一凛,正准备动手,却见狂风大作下,不知何处而来的气流吹熄了棺椁内壁悬空的火球,深邃的黑暗又一次笼罩了整个地穴棺内 而他的视野中最后出现的一幕,是地上躺着的孙老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冲着他狰狞一笑 再往后,就是一阵石板间的摩擦声陆城知道,那是棺材盖合上的声音。 几乎是凭着本能,他当机立断的插下了手中的长剑。 就算失去了视野又如何早在灯灭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瞄准工作就算一片漆黑,一剑扎下,他就不相信静止的尸体还能移动方位躲避他的攻击 但是他错了。 因为这一剑下去,从剑身传递到他手掌的触感却是一片虚无。 他能感觉到他这一件扎了个空,剑尖落下的位置,应该是棺底的枯木,而非柔软的人体 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内,陆城只能听到一阵强健稳定的心跳声。也许是他自己,也许是那朵生长在人心口上的红花。 五感的再一次苏醒,是鼻腔中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儿。 这阵血腥味儿的浓度,大概得是屠杀过后的万人坑,或者是冥府的血骨河流才能与之媲美。尽管入行半年,但是陆城真正接触的不过也只是妖魔鬼怪之流,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气味的他只感觉到了喉咙处的一阵干呕,随即而来的眩晕感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托大了。 这种坚固的石棺面前,即便是在发挥空间巨大的外部,想要破坏铜浇铁铸的壁垒也得大费一番周折。而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这种想法更是成为了一种奢望 所有的攻击都失效了 因为失去了视野,再也没有了明确地攻击目标,在乱打一气的疯狂攻击中,无论是以穿透为主的彼岸花开还是以暴力著称的吞龙牙都是失去了作用 在精神状态的绝对低谷中,陆城明显感觉到了一根锐利的藤鞭刺穿了自己肺部。一口鲜血自胸腔蔓延到口中,这种来自神经的痛觉才总算令他勉强冷静了下来。 “妖王婆娑。”他含着鲜血说出了这四个字,布满血丝的眼神在黑暗中像极了穷凶极恶的孤狼。 考虑到七月份绯雪的学校会有军训的安排,所以解释如果更新上面出现问题,下望大家能谅解。我尽量试试,看八月份能不能做到一天两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地穴魔谭(完) “不对劲。”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回音的唐月绯突然开口,她的脸上一片煞白,两弯柳叶眉紧蹙在一起,瞳孔中一阵涣散失神。 “怎么了”顾阳同样皱眉问道。 “陆城有危险”唐月绯看向了他,空灵的双目中泛着深深的绝望与无助。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一清二楚。不凭别的,就凭当日在a省w市,她为了躲避与张慕言的婚约而在陆城的心海种下的那枚“心灵契” 这种灵魂烙印在古时一度是鬼瞳族人与爱侣的定情法术,一经确定后,两人的生命将再也无法分开,虽然不存在心灵感应式的精神联系,却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彼此的意识状态与生命气息。 但是因为并无伴侣的事实存在,所以这种联系在陆城和唐月绯之间并不强。再加上两人动辄就相隔个十万八千里,且自身实力足够的陆城也没怎么遇到过能让自己生命垂危的极端环境,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份心灵传导从未在关键时刻给老板娘带来过任何有用的战场即时讯息。 然而就在刚才那一瞬,这个沉寂多年、差点因为效果鸡肋而被两位宿主遗忘的生命法术第一次带给了唐月绯以如此强烈的反馈 虽然只是恍惚一瞬,但是就在那一刹,惊现于她心中的滔天怒意以及剧烈到崩溃生死的精神波动让唐月绯数秒后回想起来仍旧是胆战心惊 她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段时间里陆城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地能把他逼到这种程度,她只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她的敏锐嗅觉嗅到的是浓浓的死亡气息 这一刻,正在浅浅担忧中的老板娘差点没急的晕过去,这种感觉的后续作用要远远强过事发一瞬的冲击。有些事就是这样,你没有亲身经历,却往往越想越害怕。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知道”顾阳嘴上这么说,但是看到唐月绯的表情却怎么说怎么觉得没有底气。饶是他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会想到一个未出阁的鬼瞳女子会如此轻易地把一生仅能用一次的生命法术用在一个下属身上,所以这一刻唐月绯的担忧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突兀与不可理喻。 地底下明明什么消息都没传来,你这一惊一乍的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 但是唐月绯焦急的神情令他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的草率武断,至少从接触的这一段时间来看,这个女人还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疯狂与不理智的行为。在顾阳的形容,这样的鬼瞳女生就是“理性女神”的代名词。她的突然发难或许很没有道理,但是这一刻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认真却令顾阳很难找出断然否定的理由。 “说了你也不懂,陆城在下面绝对遭遇了不测这间房子不简单,阵中关押的妖物也绝非等闲货色。”唐月绯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继而睁大了眼睛,“顾阳你老实说,除了护身封印,你还有别的方法潜入地底么” “如果有的话,我当时就陪他一起下去了。”顾阳咬着牙,“你先别急好么,就算陆兄真的在地下遭遇了什么不测,你着急也没什么用吧凭他的实力,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能伤到他,就算是我们全部下去了,也只是拿更多的人命往上填而已。” “呵,你说的是。”唐月绯点点头,“反正我们自家的事与你无关,毕竟是外人,我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你做这做那,”她笑了笑,看向了尚无动于衷的顾阳和小狐狸两人,“既然如此,你们在上面待着,我下去救我的员工。” “你一个鬼瞳族人在这样的煞气浓度中连一刻钟也活不了知道么”顾阳冷冷地拉住了她,“要下去可以,让小狐狸下去。她是妖族之身,地下的环境本身就是她的主场。” “哈凭什么”莫名躺枪的小狐狸双手叉腰,“的确,我可以下去,但是你们都说了下面那么危险,我为什么还要去犯这个傻” “不下去可以。”顾阳冷笑,祭出了手中的冥火紫焰,“你可以试试。” “你你想干什么”看着对面那个疯子手里盘绕的紫色火舌,小狐狸只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这种东西的威名她多少听过一点,据说是生灵两界内最霸道的火焰之一,粘上一点,就是灵魂与身体的同步燃烧,且无法熄灭 “我说了,”顾阳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冷淡平静,“不下去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不知道我爷爷是谁么” “我管你爷爷是谁”一条紫色的火龙迎着烈风张牙舞爪,适时地表现了顾阳此刻的内心写照,“我数到三,你还有三息的时间可以考虑。” “我去。”小狐狸愤愤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丝微笑,“你真是个亡命徒。” “谢谢夸奖。”顾阳笑笑,“麻烦抓紧时间。” 气急败坏的小狐狸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极不情愿地跳入了黑洞洞的地穴之中。 抱怨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让她真的拿自己的胆气去和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玩赌博,周小彤自认还有没这份魄力。 如陆城所言,这里的地下真的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地下室。各式各样的降魔法器在岁月的摩挲中染上了一层层厚重的尘埃。红色的朱砂还是褪色,黄色的符纸也渐渐泛白,正对着顶上天光的是一座做工还算精致的香炉,而香炉旁,则是同时透着妖气与煞气的圆形深井。 “有人吗” 朝着看不见底的井口,小狐狸试探性的喊道。 井壁上荡漾着她的回声,激起了深处的阴风阵阵。在这种触及灵魂的寒冷前,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讨厌啊。 这样想着,她又怨毒地看了头顶一眼。原以为那个叫陆城的已经足够讨厌,没想到好不容易赶走了他,剩下来的那个却更烦人 难道说这些通灵人就没有一个会对女孩子温柔一点么妖又怎么了妖就天生低人一等,只能没有反抗余地的给你们指使 扪心自问,如果陆城真的有什么麻烦,她当然可以施以援手,但是凭借那家伙展现出来的实力,小狐狸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危险能伤到他,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她在一瞬间觉得漂亮的大姐姐是不是有点魔怔。 就算要救人,就不能好言相劝一言不合就暴力威慑,这样的混蛋简直坏到掉渣 一边小声地骂着,小狐狸一边也点燃了一簇狐火,和先前陆城的做法一样降入了井中。凭借着目的地一点微弱的光源,她平稳的落到井中。 这里的煞气很浓郁。虽然周遭的环境有点阴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地方对妖族来说确实是实力突飞猛进的天堂。因为光是站在这里,小狐狸已经能感受到身体中渐渐充满的力量,很难想象,如果真的有一位妖族前辈在这里的阵法中修炼了多年,那么现在的他该强大到什么程度。 小狐狸咽了口唾沫,打消了这个可怕的猜想。 虽然没什么实际根据,但她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下来这里是否真的比在上面被冥火紫焰烧死的结局好。虽然那个陆城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他毕竟是爷爷的朋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危险,总感觉挺对不起这个人。这样想着,她又为自己找了几个坚持下来的理由。 “陆城”她对着冥冥黑暗喊道,身边的狐火缓慢向前,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地底的道路。 “你个混蛋还活着么”她有些害怕的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火光尽头,一座横卧下来超过一人高的巨型石棺摆在了她的面前,哪怕是远远望上一眼,这座石棺中所带的妖族气息也足以让她不寒而栗 那不是普通的石棺。 无论是四周紊乱的灵能场,还是盘桓在石棺周围的妖息,种种迹象,都在向外宣示着其中所处的不凡 小狐狸退后了两步,目光开始变得软弱而踌躇。 笼罩在四周、来自上位妖族的血脉召唤已经隐隐突破天穹,有生以来,即便是在自己爷爷的真身面前,她也未曾感觉到过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这群家伙到底是惹上了什么样的存在啊 这样的气息,光是猜也能猜到绝对是王者的级别 两腿发软的她顷刻间已经连逃生的勇气都不再具备,只希望这位即将出世的前辈能念在同族之谊,放自己一条生路。 她突然后悔了。 也许在上面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硬气一点,哪怕是最坏的结果被人家用冥火烧死,恐怕也好过亲眼目睹一位妖皇的诞生古往今来,强大的妖物吞噬同族向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而一旦被吞噬,其下场远远不止永不超生,而是灵魂被锁后的永世为奴这种感觉绝不会比冥火灼身差 “有有人吗”她带着哭腔问道。 狐火所照耀之处,只有一袭白衣的女子在棺下单膝而跪,面色恭敬。 那是陆城的鬼灵 小狐狸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扑上了前去,危险时刻的抱团,总是比孤身迎敌给人的安全感要强得多。 “嘘。”却见冷若冰淡淡地朝小狐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拉着她跪在了一旁,“准备好,恭迎吾王圣驾。” 正当小狐狸不解之际,却见一阵狂风吹过,石棺顶部那怕有千斤之重的棺盖如鸿毛纸片般被猛地掀飞离地数米后翻转数圈才轰然坠落,惊起地面一阵颤动 而与此同时,一条蛇一样的树木根节突然发了疯一样的从棺材里冲了出来,弹跳到地面活鱼一样的抽搐翻滚了好几圈,终于认准了一个方向,玩命一样的冲了出去,短短几秒,便已不见踪迹。 紧跟其后,一股浩瀚妖力也如拍打向海岸的浪潮般袭来,在血色纷飞的漫天残影中,一个浴血而出的身影扛着比人还大的巨剑跃上了石棺的顶部侧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四野八荒。 跟大家说一声,明天上午我有考试,所以更新得拖一下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那一章应该会在下午四点左右更新,等着中午看的朋友得等一等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雨之势 石棺之上的陆城面色如冰地扫视着芸芸众生,直到目光落到了地上颔首下拜的两人身上,盘旋于周身的那一丝冷漠与暴戾才终于分崩瓦解。 他试着笑了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面部器官的感知。一阵风吹过,当体内熊熊燃烧的血性渐渐冷却,他突然两眼一黑,从高台上重重地坠落了下来。 冷若冰当然没让他这么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两三米的高度,又是头朝下,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体质再强的人也难免头破血流。如寒风拂面,在陆城的身体摔到地上之前,她的白色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他即将落下的位置,伸出双手,将陷入昏迷的君上抱在了怀中。 小狐狸想说些什么,却再次被她噤声的手势打断。 这位忠心的鬼灵将自己的主人轻轻地护在了怀里,如同慈爱的母亲抱着酣然入睡的儿子,又或者江楼一畔静候多年的妻子,搂着沙场浴血后沉眠的良人。 正满肚子疑问的小狐狸突然说不出话了。 她在震惊,无论是眼前这个女鬼此刻所表现出的倾世温柔,还是她怀里的男人前一秒在风中的猎猎雄威。 空空如也的地穴中飘起清风阵阵,吹散了石棺中不时涌出的淡淡血腥。那柄黑色的魔剑斜插在石棺一侧,霸气流露后,因为脱离了主人之手,已经变回了寻常剑器的大小,一如暴风骤雨后,平静高悬的狼牙冷月,只剩萧瑟的剑光寂寞了整个空庭。 小狐狸站起了身,有些失落地吸了吸鼻子。 她在想如果之前那一刻,是自己一直在石棺外等着陆城的归来,现在他赶走了里面原本的妖物,自己会不会和她一样把这个筋疲力竭的男人抱在怀中,端详着他那一度冷血到不带任何感情的刚毅面庞,默然无声。 “看来我们的担心果然多余,这个混蛋活该受这么重的伤。”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仍相持如画的陆城和冷若冰后,终于踢了块儿脚下的石子,郁郁的转身,回到了地穴之上。 正在等待结果的顾阳看到她的突然出现也不惊奇,只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看上去虽然未曾亲身到实地,他却已经知道了地下的情况并无大碍。 只有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的唐月绯看见她安然归来后凑上来嘘寒问暖,态度上大概是要比某两位男生好上许多。 “陆城呢没跟你一起上来么”她问。 “没,”小狐狸淡淡地说道,“我下去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我灵机一动,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于是上前去补了一刀,现在他老人家应该在下面长眠呢。” “你就吹吧”顾阳到是不紧不慢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端来了一杯茶,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用茶杯盖摩挲着杯沿,“你要是真有那么大胆子,之前也不会怕黑不敢下地穴了。实话实说,像你这样的可爱又好欺负的小妖怪,别说杀人了,我估计是不是踩死个蚂蚁实现都要问一下人家疼不疼”他笑了笑,“抱歉,我先前是粗鲁了一点,在此,我衷心对尊敬的狐仙大人表示我的歉意。” “呵呵,为您的幽默感而折服。”小狐狸冷笑了两声,没有理会这种无关痛痒的调笑,“为什么看到我上来以后你们反而一点不担心了陆城那家伙可没跟我一起上来,你们就真的不怕他遭遇不测后阵亡了” “不是不怕,而是不会。”顾阳抿了一口茶后,淡定的放下了茶杯,面色开始渐渐严肃,“你下去没多久之后,支撑着整个房屋地基的八卦锁龙大阵就消失了。” “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理解其中蕴含的具体信息,让我慢慢说来。”顾阳顿了顿,“一个锁魔阵法的突然消失,一般来说只意味着两种可能,一者是外界力量太过强大,爆发出的打击度在一瞬间将整个阵法轰成了渣,一者是有人选择了从内在突破,直接破除了阵法的核心部分。” “第一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说明是有人破除了阵法核心,对么”小狐狸顺着他的思维说道。 “没错,”顾阳点头,“这个阵法的布置者是一位阵法符箓造诣极高的通灵人前辈,而八卦锁龙大阵的力量,更是建立在布阵者自身灵能强度的八倍上限之上,如果能有这样的能力的话,我估计但是破阵产生的灵能余波,就足以把整间房子震塌。再综合整个阵法消失的平静过程,这个阵法的消失,只能是出自第一种情况,也就是有人动了阵法的核心。” “这个人是陆城。” “对,这个人也只能是陆城。地穴内已知的存在只有三个人,妖物无法接触核心,你又刚刚到达现场,剩下的,只有陆城。”顾阳说,“而这至少已经帮我们证明了,在这段时间内,他是平安无事的,至于阵法消失的结果,无非是妖物被放出来,但是我想陆城兄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自信。现在你能平安回来,就等于是证明了我的猜想,你们两个都相安无事,并且这房子的秘密,十有ba九是已经被解开了。” “猜得不错。”小狐狸笑笑,叹服之余也觉得无趣,于是便继续恢复了先前的疲态,好似脱力一般的做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那么陆城呢他应该跟你一起回来。”顾阳问到。 “他正在地底下享受艳福呢”小狐狸挑了挑眉,夸张的做了个坏笑的表情。 “什么意思”唐月绯问,“我们中只有你目睹了全过程,小彤你就别玩儿了,告诉我们实情吧。” “没骗你们”小狐狸继续冷笑,“温柔乡本是英雄冢听说过没说了人家正在温柔乡呢,反正又没什么生命危险,你们大可不必着急。该吃什么吃什么,该玩儿什么玩儿什么,等人家事儿忙完了,自然就会回来找咱了呀” 唐月绯被她越说越糊涂,任是脑洞开得再大,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解释什么叫陆城正在温柔乡。 正当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在这漫天烟雾弹混淆视线搬弄是非之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冷若冰终于带着陆城从地穴中走出。她的白衣素裳迎风飘摇,在正厅中簌然一抖便是依稀倩影的出现。 “什么情况”见到来人是陆城的鬼灵,唐月绯自然也就转移了工作重心,在这种问题上,问她肯定要比软破硬泡爱耍小性子的小狐狸要靠谱得多。 冷若冰摇摇头,看了一眼怀中正在昏睡的陆城,示意他醒来后自然会解释一切。 看到自家的员工平安无事,唐月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知道这位冰山美人不爱说话,她也就不再追问。反正陆城已经平安归来,害怕他醒来后不肯跟自己把地下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么 “我来吧,”她对着冷若冰微笑,轻轻地接过了她手中的人,连同顾阳一起,帮忙将陆城移到了沙发上。 这一过程自始至终小狐狸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只是看着忙前忙后的两个女人一阵冷笑,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平衡,觉得这个男人哪有那么好能让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围着他打转,无论是人是鬼全都死心塌地 可怜唐月绯还自然跑去打水为同事清理一下面庞,殊不知自己早已在心里被某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腹诽成了旧时代的愚昧女性之一。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和陆城的关系在小狐狸的心里被曲解成了什么样,一向对终身大事比较敏感的她还指不定被气出什么病来。 看到君上已经有了人照顾,冷若冰也就干脆的退隐了下去。 魔剑黑龙在功成身退之后已经自行化成了黑龙剑体,盘绕在了陆城的周身之上。感受着他脉搏中渐渐稳定的心率以及呼吸的频次趋于正常,略懂医术的顾阳对老板娘点了点头。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他在翻开陆城的眼皮后,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瞳仁上始终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而且神奇的是当你的注意力不在他的眼睛上时,出现在你视野中的他眼睛里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但是当你盯着他的眼睛看,这层灰色雾气却又变得真真切切,让人永远看不透他的眼神 发现这一点的顾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实在想不起来有哪一族通灵血脉的特征是眼中的令人看不通透的灰色薄雾。即便是专修瞳术的鬼瞳一族,也没听说过有哪位先驱曾修炼出这样的双眼。 觉察到他神色异样的唐月绯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儿,很讶异陆城兄弟的身体回复速度,按这样的频率,最迟晚上他就能醒来。”他淡淡的笑了笑,很自然的掩饰了过去。 “但愿如此。”唐月绯微笑,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却刚好瞥到了陆城鼓起的上衣口袋。 带着疑惑的心思,她取出了放在其中弹丸大小的玻璃圆球。纯黑色的珠子中央,一点亮色的白光闪耀,如同黑暗宇宙中炽热的太阳,仅仅只是黑白两色,也勾勒出了这枚圆球的美丽与不凡。 “别动。” 刚准备细细端详的唐月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却见一只强健的手牢牢抓住了她举着珠子的手腕原本处在昏迷中的陆城突然坐起了身,面色怔怔地环视向了面前众人。 “我豁出命去就换来了这玩意儿,老板娘你可千万别给我弄丢了。”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俨然是一副没睡醒加梦中惊厥的样子。 啊抱歉抱歉抱歉抱歉实在是迟了对不起大家 第一百四十章 坐地分赃 “额” 不仅仅是唐月绯,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被他的这一手“垂死梦中惊坐起”给吓了个不轻。 “你你没事儿啊”小狐狸捂住了嘴巴,怎么看怎么不相信。 “应该是有事儿的,但是被你们吵醒了。”陆城摸了摸发烫的头部,开始有气无力的斜靠在了沙发上,“能给我倒杯水么” “你在地下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啊弄成这幅德行”顾阳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刚冲好的白开水。 “去下面走了一遭,大致把这件事给弄清了。”陆城喝了一口水后,脸色开始稍微的出现了些许缓和。“看样子我们几个应该是被人给涮了,这件事里根本就是个套。” “什么意思”唐月绯问。 “具体的情况得追溯到三四十年以前,”陆城淡淡地说,“这间房子的主人应该是叫孙远道,在很多年前应该是名扬两界的大人物,名号是鬼道真人,你们听说过没” “应该听老一辈提及过,但是这些年肯定是退隐了,不然不至于让我感到陌生。”唐月绯摸了摸下巴,思忖后说道。 “那就没问题了,老前辈退隐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镇守被他自己封印的妖魔。” “八卦锁龙大阵”顾阳猜测。 “没错,”陆城点头,“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阵中封印的,应该是三十年前树身成妖的精怪婆娑。也算是为祸一方的大妖了,而且据说是妖王级别,能让名噪一时的鬼道真人不得不出动八卦锁龙阵来镇压,这家伙的实力也可见一斑。” “然后呢” “然后正如我们猜想的一样,孙老爷子封印了妖孽,却没想到封印的地点好死不死是在地阴绝脉之上,几十年来地壳变动,地底的一丝阴煞之气泄露,反倒在无形中成就了这妖物的修为。眼见局势越发难以控制,老爷子才不得不向通冥殿求援,以希望上面能派出更多更强的通灵人前来剿灭妖物,永绝后患。”陆城喝了一口水,稍稍停顿,“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会来的那么快,在他的火函还没发出去之前,地底就出现了异变,于是无奈,他只能自己先行镇压。我在地下室内看到了正门入口从内部被铁钉封死,而且还用了符箓镇压,刚好说明了有人进去以后就没再出来,而且看门的封死程度,他也没打算再出来,应该是打算和妖物同归于尽了。” “有点意思,”老板娘笑了笑,“结果失败了是吧。” “对,没错。”陆城表示了肯定,“我在地下看见了一座巨型石棺,石棺中封印的就是那妖物。当日,老爷子应该是打算以余生修为加固封印的,但是他估计没想到地下的煞气浓度能那么高,身为一个通灵人,不做任何防备下去,无异于变相自杀,环境的相克严重削弱了他的实力,这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你已经见过他了”唐月绯急切的问道。 “没什么用,他已经死了。”陆城淡淡的说,眼神冷漠,“我打开石棺后,看到的是一颗枯萎的巨树,和树身上生命力被完全抽干白发苍髯的老人。老人的胸口,长着一株大红色的花朵蓓蕾,根系插入了血肉中,正随着脉搏跳动频率汲取最后的力量。” “寄生”顾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是寄生” “你知道怎么回事儿”陆城抬起眼,看了看他。 “应该是树鬼类的妖物特有的手段,相当于我们通常所说的夺舍,一般是生命垂危之时,将后代的种子打入别的生物体内,再次长成之日,就是自己复活之时”顾阳怔怔的说,看他的表情,应该对这种邪法很是忌惮。 “我不清楚什么叫寄生,但我知道这玩意儿绝对留不得,”陆城笑了笑,“但是我没料到,我正准备下手毁去花苞之时,就是那东西花开的时间。” “根据你的描述,花开应该就意味着长成,你是怎么应付的”顾阳连忙问道。 “没怎么应付,他敢复活,我就敢再杀他一次。”陆城轻松写意地摇了摇头,目光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屠尽天下的凶狠,只可惜他的眼神中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白雾,没人能看的清楚,“大概那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论硬杠,老子还没怕过谁。” “看出来了,”小狐狸想起了先前在地下看到的那一幕,不禁打了个哆嗦,想想看,她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个啥,我在地下找你时,感觉到的那股妖气那是怎么回事” “树鬼婆娑啊,否则呢”陆城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话题,“说了这家伙的实力很强,妖气外泄应该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现象吧。可惜,他应该是刚复活,元气尚未恢复,跟我硬杠了两轮之后觉得打不过,于是就跑了。” “应该是你运气不错,如果那真的是妖王级别,在地下地阴绝脉的主场,真的和你拼起来他绝对不可能输。估计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和你个疯子硬拼,于是先退避锋芒,静候时机。”顾阳笑了笑,瞥了一眼陆城。这小子的疯狂他是绝对见识过的,不管是什么妖怪,真要和他拼起命来,不死也得脱三层皮。这样想来,妖王的退去倒也是合情合理。 只有小狐狸皱着深深的眉头,欲言又止。 当时的场面她是看在眼里的,一节蛇一样的树根玩儿命似的冲出了石棺,不顾一切的挖洞逃离地穴。那个树鬼哪里是什么不愿硬拼后的战略性撤退这分明是生死垂危下的求生本能 但是看了看陆城迷雾般的眼神,她却又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勇气。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真正感受到那股滔天的妖气,实在树鬼离去之后这里面蕴含信息不言而喻,想起那一刻的绝望,她觉得不出声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次让它跑了,日后难免又是一场生灵两界的浩劫。”想到这里,顾阳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了,接下来的烂摊子,还是尊重死者遗愿,交给通冥殿的好。”陆城冷笑了两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卧姿。 “说的没错,”顾阳点点头,目光开始变得玩味了起来,“陆兄,众所周知哈,八卦锁龙大阵的中枢必须是灵物法器,既然阵法已经被你破了,妖物也被放了出来,那么这中枢灵物,应该也到你的手中了吧。”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不时地瞥着唐月绯手中黑白两色的玻璃圆球,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灵物中枢还有这玩意儿”陆城张大了嘴,一边示意唐月绯赶紧把东西收起来,一边继续装作了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你不早说”他痛苦地捶着胸口,“我当时啥都不知道,就看到一柄造型精致的铜钱剑竖在石棺内,想也没想就拔出来扔在了一边,原来那是灵物法器啊” “额所以”顾阳擦了擦汗,料定这小子是想独吞了。 “唉,”陆城叹了一口,“好在没事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玩意儿现在应该还在地下的石棺里躺着,丢不了。既然顾阳兄这么关心,你就去取吧,东西归你,算我卖个人情。” 顾阳笑了两声,心说呵呵,且不说到底有没有什么造型精致的铜钱剑,这地下全都是地阴煞气,能下去我能在地面上等你等到现在 “谢谢陆城兄了啊,这份人情让小弟日后如何还清” “没事儿,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只可惜我先前不知情,不然上来的时候就把那东西顺手带给你了,现在还要麻烦你自己去取,一来一往,倒是耽误了不少时间。”说吧,陆城以手掩面,做痛心疾首状。 顾阳心说我信你就有鬼了,你小子可以,分起赃来真是一点没辜负我对你的敬佩,好说歹说我还支援了你一个护身封印,下去一趟直接狮子大张口玩了个所有宝物全部独吞这样想着,他对陆城竖起了大拇指。 陆城笑了笑,还了他一个媚眼,意思是老子拼了命换回来的东西,你说一声我就带你一起分赃小朋友做人不要太天真。 “现在问题就来了,”唐月绯也是聪明人,看陆城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兜里揣的这枚珠子绝不是凡物,于是一晃眼,主动岔开了众人间的话题,“咱们的几位雇主,貌似都没和我们说真话呀。” “这就是我说的套儿,”陆城看了看几人,开始自然而然地过渡,“现在的情况是,貌似咱们的三位少爷,连他们的爹地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清楚,但是他们一个个却一口咬定,存在着这么一笔谁也没见过的遗产,而且说得煞有介事,连托梦都搬了出来。我挺好奇这三个好儿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未必,至少目前为止,孙墨言的所说的话还能和具体情况对上号,并且没有产生冲突。”唐月绯接道,“回忆一下,三个少爷中,只有他未曾提过有关遗产的事,只说了他在梦中听见父亲说救我,跟两位哥哥相比,他的情况明显要正常得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顾阳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智商情商不如这雌雄双骗的事实,完全放弃了分一杯羹的念头,开始就事论事。 “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联系一下我们的三位雇主了,”唐月绯说道,“从孙墨言开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妖神血脉的觉醒 “第一个问题,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当小狐狸以朋友身份再度出现在孙墨言的面前时,漆黑的房子里试量了一盏强光布下的审讯灯,光线从上面投洒下来,很有点审问室的味道从上而下单向的强光,可以让疑犯脸上的微表情无处躲藏。 周小彤坐在他的对面,很好地用黑暗掩饰住了脸上不忍的表情。 在她看来,询问一个失去父亲的儿子有关他爸爸的事,这本身该是一种多残忍的举动但是事实是她和自己对面坐着的孙墨言一样身不由己,在那几个无论是人情关系还是武力立场上都能完全挟持自己的人面前,言听计从貌似是她唯一的选择。 “我们是为了孙墨言好,如果他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那么我们想我们有必要让他见他的父亲最后一面。” 说这话时,唐月绯用自己身上最慈爱光辉的一面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她看了看小狐狸,像是深深把握住了她性格中的软肋,这样“为朋友好”的道德立场让她无法拒绝,也找不到理由去拒绝。 无可否认,只有先确认了孙墨言的安全无害,通过了试炼,才能让走到他父亲的面前。 唐月绯和顾阳躲在屋子的暗处角落,片刻不移地盯着孙墨言脸上的表情,冷眼旁观。 身心俱疲的陆城还在睡觉以恢复体能精力,眼下的屋子里,只有一明三暗的四个人。头顶的白光晃着孙墨言的眼睛,让他看不清面前的黑暗里到底站着几个人,唯一能通过声音判断的,只有自己面前对坐的确实是自己的好友周小彤。 “我不知道。”他异样的看了她一眼,如实的说出了答案,“父亲的死讯是两个哥哥告诉我的,我常年在外打拼,得到这个消息后,甚至连父亲的遗体都未曾见过,每当问起,两个哥哥只说丧事办得草率,已经入土为安,除此之外,别的事情绝口不提。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感到奇怪,请你来帮忙。” 小狐狸点了点头,看了看唐月绯和顾阳两人的表情。后两者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询问。 “第二个问题,关于所谓的遗产,你知道多少”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我的父亲根本没死”孙墨言反问,“你今天的言行很反常,如果我爸真的尚在人间,希望你不要瞒我”他的语气渐渐加重,其中蕴含的感情变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并非出自伪装。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小狐狸也低垂下了眼帘,“我很抱歉,伯父他确实已经故去了。但是事有蹊跷,这才是我找你的原因。” 孙墨言微笑,然后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充满宁静,宁静之下,是无边的愤怒与隐隐的爆发,“是不是我的两个哥哥。是不是他们为了遗产杀了我爸。”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直觉。”他看着面前黑暗中的人,“我没有见过父亲的尸首,家里也没有举办过什么丧事。甚至事后,我询问父亲的坟墓何在,他们也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反而一心告诉我父亲在临死前留给了我们哥仨一笔遗产。你觉得这样的表现还不足以让我对他们产生怀疑么” 桌子对面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间面面相觑,各有其谋。 问话一直持续了约半个小时,在一系列关于本案的讨论甚至夹杂包含人性的选择面前,孙墨言给出的答案都很好地证明他的清白。 自始至终的无矛盾言辞,前后照应的相关陈述,以及略加隐藏,却更显真实的感情变化,这一连串的情绪波动、证词逻辑,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么单凭能骗过鬼瞳族人这一点,也足以让这个人名载人类的“城府、心机史册”。 唐月绯点了点头,默许后,由小狐狸把他带到了孙老前辈的遗体身前。 那一晚,这个一向玩世不恭酷爱放荡不羁的二世祖第一次沉默无声的跪了一夜。 没有人上去劝他,因为在这种时刻,这或许是让他缅怀内心愧疚的最好方式。只有小狐狸在一旁心怀不忍,红着眼圈陪着他跪了大半天。 好好的一场“夺宝奇兵”,现在转眼间变成了报丧团,个中无常,让人不胜唏嘘。唐月绯冲了杯从老爷子书房里取出的红茶,浓浓的苦味刺激着她的味蕾之余,也让她的大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看着正厅内下跪者孤单落寞的背影,除了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别的倒也没想那么多。 寒风冷冽,在这座刚刚死过人的房子里刮来了一夜的无眠。 当第二天早晨陆城顶着大大的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时,刚好赶上了孙家三少爷的车驶离乡间老宅。 他看着远去的车尾,又看了一眼正厅内草草搭起的灵堂,也大致才出了这位仁兄已经通过了三个人的考验,证明了自己与此事无关。 “昨晚的问话怎么样”他问唐月绯。 “很一般。”唐月绯摇摇头,略带困意的揉了揉眉心,“无论是言辞还是情绪,甚至是脸上的微表情,我都看不出来这个人身上的一丝破绽。” “是么”陆城笑笑,“但是我为什么从你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失望” “有么”老板娘睁开了眼,“也许吧,总觉得这事情太简单了,这么轻松就解决,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她皱了皱眉,话中带了点欲言又止,“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孙墨言”陆城笑了笑。 “对。”唐月绯点头。“我说了,在他的身上,无论是任何方面,都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完美得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有的时候,往往正常到没有一丝疑点的正常,其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陆城勾起嘴角,说出了这句名言。 两人同时苦笑,会心相视。 事实是再怎么怀疑,你也拿不出具体的证据。 至少目前为止,所有的已知信息都在把矛头指向孙墨言上面的两位哥哥,胖子孙济仁和大哥孙翰林。 倒不是说老爷子是他们杀的,真正的死因看尸体就能一目了然,就算把他们找来,最多也只能问一下为什么要欺骗他们,谎称房子里有遗产而已。这样连惩罚都谈不上的结果,纠结出来又能有什么意义只可惜放出了八卦锁龙大阵中的妖王,这才是几个人接下来应该担心的事情。 四处张望了一眼,确信顾阳和小狐狸都不在之后,唐月绯才放心的开始了接下来的话题。 “老实交代吧,你昨天在地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之间有心灵契,你的精神变化骗不了我。” “没发生什么,就是妖化以后把那家伙打退了而已。”陆城笑了笑,眼神飘向了远方。 他怎么可能说出实话呢 要他告诉唐月绯自己的妖神血脉已经彻底觉醒,要他告诉老板娘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人还是算妖,要他告诉她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老实说他做不到。 从妖魔租界那晚的第一次力量觉醒开始,被叶天行封印的妖神血脉就已经蠢蠢欲动。知道昨天的生死垂危,那种站在世界巅峰的感觉再次回到手中,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而是怪我一样的半人半妖。 现在的他不再需要摄灵符,也不再需要引导也能随时随地妖化。他的眼睛已经不再能被凡人读懂,所有自诩为强大的力量,在他的血脉面前都只能沦为可笑的代名词。 陆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干笑了两声,“你以为还能有什么这种程度的危险而已,我见多了。” 唐月绯看着他,没说话。她看不透陆城的眼睛里有什么,正如陆城也看不懂她的想法。 两个人彼此沉默,彼此无声。 “你没事就好,”良久,唐月绯才笑了笑,淡淡的说。陆城也笑,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他还是那个好运的小员工,她也还是个老板娘,两个人一起接了一单生意,可能拿不到佣金,但是能把事情完美解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事。 唐月绯取出了那颗黑白两色构成的珠子,问:“这是什么” 陆城则是摇了摇头,说这是八卦锁龙阵中取出的中枢,具体有什么作用他不清楚,但是他敢断定这玩意儿和黑龙有关。 “你确定”老板娘问。 “从刚进这个房子开始我就感觉到了这股气息,起先我以为那是来自顾阳的名剑逆鳞,但是当真正交锋过后,我才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根本就不是那把黑龙的姊妹剑。这间房子里,必然还有这其他和魔剑黑龙息息相关的物件,这也正是我千方百计要下地穴的原因,因为房子已经找遍,如果还有其他可能,一定是在地下封印中。果不其然,让我找到了这枚宝珠。之所以没告诉顾阳,就是因为我知道这小子也是黑龙之气的继承人,换句话来说,如果这玩意儿真是件灵宝,我能做它的主人,顾阳也可以。所以这东西决不能公布出来,其中的重要性,还是得关起门好好探讨才是。” 唐月绯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心说怪不得昨天自己拿出这珠子以后这家伙那么紧张,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陆城做了个鬼脸,接过珠子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妖就妖吧,谁又能奈我何他把脸背到了唐月绯看不到的地方,不经意间有点悲从中来。 到这里这一卷就结束了,自我检讨一下,这个小副本写的真是烂透了,烂到爆炸。从构思到落笔,完全都是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可能是临近期末要复习准备考试的原因,也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让各位看官眼睛受折磨,怪我。对不起大家了那么从现在开始,让我们回归正轨我会逐渐找回状态,从下一卷开始,努力回归正常水平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所谓真相 一通神秘的电话,跨越重重时空,把那些利益熏心的不肖子孙们从各自的名利场、黄金屋中招至了同一个地方。 当孙济仁听到连线另一头冷笑声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他将面临的结局,只是他未曾想到,当他再次回到这间屋子时,看到的会是白练披挂的灵堂,以及自家父亲正摆的遗像。 披麻戴孝的孙墨言无声地跪在灵堂前,桌上的香烛和檀香点的正旺。而陆城和唐月绯则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手提公文包脸戴墨镜的他。 胖子跪了下来,二话不说的爬到了父亲的灵位前。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被这一幕震撼地不轻。 陆城在冷笑,他要看这帮做儿子的怎么扮演这个角色。 胖子孙济仁的戏很足,看他哭得动情的样子,无论是比起弟弟孙墨言还是后来赶到的大哥孙翰林,都要伤心地多。偌大的灵堂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哭。剩下的两人,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三,都是选择了一样的沉默。 面对这样的场景,几个外人都觉得自己十分多余,在帮忙之外,剩下的也就是说些类似节哀之类的话。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眼下这帮哭得梨花带雨的“孝子”们则更是让陆城觉得现在还不是盘问的时间。每每想开口,看到对方那死了爹的样子,是个人都会觉得于心不忍。 于是主动告辞后,几人也是相约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在风波平息之后。 大约三天时间,从简约的丧礼再到出殡,所有的事情在有心人的亲力亲为之下,显得很是顺利。 孙家的三个儿子不是瞎子,老父亲在死后白发苍髯的样子他们一个个都看在眼里。 根据小狐狸的询问以及后来几人的旁敲侧击,这兄弟三人应该是并不清楚自己的爹是通灵血脉这一事实,但是毕竟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大致了解父亲在年轻时干过道士之流,也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怪力乱神。 这在无形中就为陆城他们的解释提供了很大的理论基础。因为如果是面对一群非业内人士出身的普通人,你抱着他们的老爹的尸体说老头子是被妖怪干掉的,估计人家不报警才怪。 而这次的解释,更是出人意料的顺利。 在陆城坦明老宅的地下封印着妖物这件事时,除了三公子孙墨言有些吃惊,他的两位大哥表现得都很平静,像是早已知晓了一般。而那一天,他们几人也没有再提及有关遗产之类的事,找到了亡父的尸身,这两个生意上都面临困境的家伙明显要乖了许多。 考虑到来日方长,陆城也没有过分的逼他们。一来是这件事已经结束,过分纠结起因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二来想要让一个人开口说实话,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 大约是一个星期之后,正在学校上课的陆城接到了胖子的电话通知,让他下午在某某咖啡厅见面,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以及付清剩下的酬金费用。 这个电话接的陆城很摸不着头脑。 他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完成那个虚构的任务,这个大金牙还是非要给自己塞钱。但是人家的话已经放在了这里,不应约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是按着约定的时间,他准时出现在了那间由孙济仁选好的咖啡馆。 一个星期不见,这个商人的体型胖了足足又一圈,看上去,他都是没有在丧父的阴影里待太久,生活的滋润程度,只怕是比中了彩票差不了多少。 “孙老板,最近又在哪儿发财呢”见面后,陆城打着招呼问道。 “没发财,只是托阁下的福,解决了财务危机而已,”他笑了笑,“这不,我是来履行合约来的。大家都是生意人,做事就讲究一个诚信二字,这是你们剩下的酬劳,请清点,一分不少。”说罢,他往桌子上推送上了一纸厚厚的信封,陆城大致扫了一眼,里头是一叠厚厚的钞票。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看见陆城不解的眼神,胖子满脸堆笑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合约。 陆城接了过来,上面的内容是关于房屋转让的权利转交书,而合约上房产的地址所在,正是没几天前他们还在忙着找线索打妖怪的乡间老宅。 “没有什么遗产,”胖子点燃了一个香烟,眼神也开始变得云里雾里,“我们父亲从一开始留给我们的遗产就是这幢乡间的小别墅。我跟大哥确实是遭遇了财务危机,也想过要找家底殷实的父亲帮忙,但是这一个多月来,他却一直失去了联络。我们向公安部门报了案,失踪人口也在相关部门挂了牌,这种情况下,对于一个老爷子,我们只能合理的猜测他已经因为某些未知的事故发生了危险。” “所以你们就想着卖了他的房子来给你们抵债”陆城冷笑。 “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胖子笑了笑,吐出了一阵烟雾,“但是我们没想到这间老屋子居然会闹鬼,无论是镜子里的人影还是夜半地下的怪声,都是那么令人不安。也许是老爷子的亡魂不散,也许是如你们所言地下的妖怪作祟,总之这个房子的不干净严重打消了所有潜在买主的购买意愿。于是我们分别找到了你们,所谓的找寻遗产,根本目的其实是让你们帮这老房子驱魔。” “原来如此,”陆城带着鄙夷的笑容点了点头,“那么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而要编出那么烂的借口,掩人耳目” “本来是可以的实话实说的,但是我和老大两个人没想到的是一直在外从不回家的老三会突然出现插手这件本不该他管的事,”胖子冷笑,像是一点也不在乎陆城看他的眼神,“这小子一直追问我们关于老爷子的下落,而且神通广大的他竟然发现了我们在那种联系驱魔人的事。于是没办法,我们哥俩知道瞒不过他,只能搪塞说老爷子已经去世,而为了不让事情穿帮,自然也只能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来把这件事盖过去。” “说起来,关于失踪多日的老爷子尸身的发现真的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他想了想,补充道,“所以我们还是要感谢你们,不仅帮我们完成了房子的驱魔,还顺带找回了父亲。信封里的钱比预期多一万,算是我给你们额外的报酬,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孝心了。接老父亲回家,这点钱,我愿意掏。” “您的父亲肯定很高兴有您这样的儿子。”陆城笑笑,反讽了一句。 “现在好了,房子已经出手,价格十分令人满意,我和大哥的事情都得到了解决,陆城先生,我个人很期待与您这样能人异士的再度合作。”胖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个人也很期待。”陆城点头微笑,并没有握手的意思,只是拿了桌上的钱,转身离去。 替这样一个人渣工作了几天,他不知道这该不该算自己道德生涯上的一个污点,呵呵。 “所以这就是一切背后的真相么”唐月绯听完了陆城的描述,手托着下颌问。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陆城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呵呵,希望如此。”老板娘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怎么你对这结果不满意么”陆城问。 “你满意么”唐月绯反问。 “我还行,虽然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事实是我们真的找不出来反驳的理由。”陆城看着天,“也许真的就像我说的那样吧,往往正常到没有一丝疑点的事,其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始终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告诉我,你怀疑的对象是谁。” “孙墨言。” “为什么” “直觉,”陆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看见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老实说这种感觉是不安。” “有意思,我喜欢这个回答。”老板娘笑道,“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我所看到的疑点是什么。知道孙老爷子隶属哪家血脉么” “敕令巫符”陆城想了下地下室内看到的大把符纸,点了点头,“巫符” “没错,当年的鬼道真人孙远道,确实是巫符家血脉出身。而根据古典说法,巫符家的道士,但凡有所成就的,永远都离不了孤、贫、夭三个结局。” “这什么鬼说法你不会又是小说看多了吧”陆城皱了皱眉,翻了个白眼,这种宿命论的东西他向来都不是很感冒,更别说还是这种扯淡的宿命论。 “没骗你,通灵血脉其实本身就是冥神强行留在人间的超规则产物,宿命是唯一制衡我们的存在。一旦有所成就,不仅仅是巫符一家,八家后人其实都会受到天道轮回的钳制。鬼瞳族人是眼盲,敕令族人是疯癫,降灵族人是失语,巫符族人是孤贫夭,破邪族人则是颠沛流离。” “说的跟真的一样啊。”陆城看了她一眼,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因为他没来由地想到了转轮王唐老的双目失明,还有老道士的装疯卖傻,难道说这些人都是因为在通灵之路上有了成就,所以遭到了天道制衡么 “我知道你已经相信了,”唐月绯狡黠的笑了笑,“之所以叫宿命,就是因为逃不掉。” “那内三家呢你没有说内三家。” “内三家我不知道,”唐月绯摇了摇头,“但是想来只会更严重,想想看冥君一族的诅咒吧,一代只能同时出现一位冥君,子诞父终,这样的结果还不够惨么” “呵呵,”陆城干笑,“还是接着说你的疑点吧。” “孤贫夭三者,要么是终生孤苦,要么是一生贫困,要么是早年夭折。其实我很好奇,这三点,鬼道真人他倒是中了哪一招。”唐月绯微笑。 陆城的脸色微微一变,迅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啊他家底殷实,又活到了六十有余,再加上膝下三子,孤贫夭三点中了哪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庭晚宴(上) “会不会是孤”他猜测到,“三个儿子如此不孝,再加上妻子早夭,这也算是老年孤苦的一种表现了吧” “你听说过有关他妻子的事儿么”唐月绯抓住了话里的一点,问道。 “没有”陆城摇头。直到这一刻,他才回忆起自己在老爷子的家中甚至连一张早年的结婚照都没见到过 “在古时候,孤的意思就是指终生孤独,而非老年孤苦。换句话来说,其实也就是一生无偶。贫和夭这两点他是根本不沾边的,那么排除了这些不可能,如果天道真的会制衡的话,这位昔年风云两界的鬼道真人,就应该是终生未娶的孤家寡人。” 唐月绯凑近了陆城的眼睛,“他真的可能会有三个儿子么”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陆城足足愣了好久好久。 他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诞无稽,然而事实是他在孙远道的家中不仅没有看见他和他妻子的结婚照,甚至连三个儿子的全家福都没有看见过一张。 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个巫符家的通灵大拿有三位儿子,老大叫孙翰林,老二叫孙济仁,老三叫孙墨言。 “事情我已经拜托朋友去查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唐月绯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想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不止那么点儿。这三兄弟真的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有意思到我想不去查他们都难。通灵人的子嗣不具备通灵血脉,这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想想看,陆城,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妖鬼纵横的世界,自家房子底下还关押着一只大妖,你会让你的孩子做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而不教他们一点防身之术么在通灵一族中,这种不传后嗣的行为只能用四个字来表述,大逆不道。” “有没有可能这三个儿子是收养的”陆城问。 “没必要收养三个。”唐月绯回答,“想想看他们的年龄差距,老大年近四十,老二三十有余,老三刚年过二十,如果说都是收养的,那么在收养老三时,老大已经成年,老二也已经懂事,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你自己想想也知道这个概率有多大。”她笑笑。 陆城则是揉了揉眉心,陷入了一阵沉思。 “查到结果后告诉我一声。”良久,他才略显疲倦的说。 “放心,会的。”唐月绯点头,“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去拜访一下小狐狸的爷爷,妖魔租界的那个老妖怪。”陆城回答,“当初答应了他要把孙女儿给他带回家,现在碰上了,肯定是要履行承诺的。再者,我也很想了解一下我从石棺里拿到的那枚珠子到底是什么,凭他那样的见识,应该能给我些建议。” “可以,说不准又是件宝物。”老板娘笑道。 “顾阳呢上次离开后就没听过他的消息,这小子这两天混哪儿了” “人家是真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唐月绯笑笑,“在知道妖王婆娑重现人间之后,他已经第一时间前往本地通冥殿分殿了。正好,有人为我们收拾这个烂摊子,我们还求之不得。收服树鬼的事儿就交给他们去吧,反正我也留了顾阳的联系方式,日后有需要的地方,也不至于找不着人。” “那就行。”陆城点头,心说可不能轻易地放跑这小子。传灯一族的血脉,自己是怎么着都要招揽的。不说别的,单是那一手降妖除魔的“冥火紫焰”,自己就必须得留住这个人才开玩笑,直接对冥神负责的大祭司,有朝一日自己重掌了通冥殿,有的是他用武之地 “正好这两天事务所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忙我的去了,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放下孙济仁给的几万块钱以后,他就转身挎包走出了门。 慵懒的黑猫趴在门口另一户的窗格上,龇着胡须晒太阳。 陆城走过时,浅笑着摸了摸年大人的头,换来的是一声不满的“咪唔”。 “注意你身上的血脉。” 在走出了没两步之后,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陆城回过了头,却发现视野中除了一只正在伸懒腰的大猫以外,别无他物。 “管好你自己吧。”他笑了笑,叹气后,仍旧踏上了巷间的小路。 临近傍晚,走在大街上的他首先还是拿出电话约出了小狐狸。自从上次在地穴中的事情发生后,这丫头对他的态度明显恭顺了很多,就连陆城跟她提起要带她回家见爷爷,她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哦”。 可能是那一次的妖气外泄吓破了她的胆,也可能是多次反抗无力后,这丫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逃不出他陆城的手掌心,于是干脆的选择了认命,反正结果都是好的,陆城也不在意她的这个心态转变过程。 这次见面时,小狐狸的装束明显要端庄了许多。 长长的红发不在任意地披下,而是挽成了柔顺的马尾,身上的服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走可爱俏皮风格,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裙,本就生的水灵,这么一打扮下的小姑娘,到是颇有点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画风的突变让陆城眼前一亮,在街上碰头之时,他竟是第一眼没能认出来。 小狐狸一点一点踱着步子靠近,看上去到是很享受陆城这种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陆城一边拍着手,一边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赞叹。 “没想到什么”小狐狸抿着嘴,应该是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没想到你一个疯丫头真的打扮起来,换一个风格,居然也能那么有气质哈”陆城笑道。 “你才疯,你全家都疯”小狐狸翻了个白眼,“诶,你们男生一般都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她转念问道。 陆城想了想,“各有不同吧,有的人喜欢活泼可爱的,有人喜欢文静内敛的,大抵美这种东西都是各有千秋,每个女生身上都有各自的闪光点,每个男生也都有各自不同的口味和不同的菜。” “哦”小狐狸狡黠的笑了笑,“那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陆城被她这样的眼神电得浑身一酥,这才想起来貌似唐月绯也用过同样的语气问自己话,“我呵呵,长得漂亮就行,来者不拒。”他随意地说道,“还是别扯那么多了,你爷爷那边应该已经给我们把晚饭准备好了,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才好。” “别急啊,你去见我爷爷,就穿这身”小狐狸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毫不客气的摇了摇头。 经她提醒,陆城这才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因为上午刚从学校里回来,所以穿的还是休闲装,再加上身上一个学生款的挎包,往好听了说叫自然,放在正式场合,就显得有些不可避免的土气和不庄重。 “吃个饭而已,今天的正戏是你们爷孙聚首,我就没必要那么讲究了吧”他皱了皱眉。 “不行”小狐狸干脆的用双手比划了个叉,“晚餐这么正式的场合,我都换上这一身了,你再穿的这么随便,配的上我么” 陆城白了她一眼,心说我监督你回家而已,又不是去见双方家长 但是看这小丫头的脾气,陆城心里明白自己不顺着她的意思今天是不要指望顺利完成任务了。想来看在她今天认真打扮了一番的份上,陪一个漂亮女生逛街其实也不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所以陆城稍稍挣扎了一番以后也就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看到他点头,小狐狸一阵高兴的挽着他的手臂走进了商业街中的一家时装店,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老板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西装挑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陆城差点没当场窒息,从小生活在中产阶级小家庭、被一直灌输勤俭节约艰苦奋斗中华美德的他何曾经受过这样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冲击开玩笑昔日人家张凌端的一辆法拉利已经让他坐立难安无福消受,现在这丫头倒好,直接来cbd这种地方玩起了正儿八经的高档消费,他心里一直祈祷的是最后这丫头别是选好了衣服让自己付钱,要不然把他卖了也买不起这一套西装 店长从柜台处走了过来,稍加打量便已经看出了这是一段典型的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恋情。气质这玩意儿就是这么神奇,什么样的人就该贴上什么样的标签,没有太子命,穿上了龙袍也不会像皇帝。 小狐狸身上的气质明显是出于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的类型,而站在她身旁的陆城看起来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自认为有点眼力劲儿的店长微笑着说了一句“稍等”,转身便回去吩咐店员茶水点心伺候。 陆城一边手抖着,一边在他的带领下浏览着各个牌子的西装款。因为并不是专卖店,所以这里陈列的一般都是各个品牌中最畅销的款式。 一向习惯了简约出行的陆城是真的从类没了解过这些玩意儿,他只是隐约记得,初次见面时张凌端应该是穿了一件arani的白色西装,心里觉得有钱人的品味应该不会差,于是在这次的选择中,他也一样挑了这个牌子,只是为了配合今天小狐狸穿的白色长裙,把西装的颜色换成了黑色。 皮鞋是小狐狸做的主,选的是卡斯诺的黑款式皮鞋。 一番包装过后,看着镜子里身形挺拔焕然一新的陆城,小狐狸的眼睛在发光,店主的眼睛也在发光。 “不错不错,有点样子”周小彤满意的打了个响指,毫不在乎的从随身的包包里扔出了一张信用卡。 看到这一幕,陆城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有人付钱的话,再贵的衣服,他也有这份驾驭的自信。黑龙剑体的塑形足以让他成为最完美的衣架子,在加上妖神血脉觉醒后对外形的改善,现在的他与半年前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看着镜子里西装革履下那对泛着淡淡雾气的妖冶双瞳,在加上刚毅中透着丝丝不可抗美丽的脸庞,陆城随便的回了一下头,换来的竟然是端着点心的女店员眼中的一片小星光。 “欢迎二位再次光临,这是本店的贵宾卡,年费会员的话,享受八折优惠”店长递着信用卡和贵宾卡,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 陆城看了看,小声地干咳了一声:“咳咳,多少钱” “怕什么不是由我包养着你么”小狐狸挂着淡淡的微笑,有一次挽着手走出了店门。 “我这就算被人包养了”陆城哭笑不得,“我只想说一句,感觉不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家庭晚宴(下) 当西装革履的陆城挽着长裙马尾的小狐狸走进古玩店的大门时,老妖怪脸上的笑容可以照亮一屋子的黑暗。 “郎才女貌,天作之和。”他眯着皱纹堆成一条线的眼睛,用目光把远处走来的两人迎进了屋。 “咳咳”陆城佯装做咳嗽的样子,低下头掩饰起了这一刻的尴尬。而小狐狸则是俏脸一红,嗔怪的瞪了老家伙一眼。 年纪大了的周老暧昧的瞅了两人一眼,也不管两位当事人是郁闷到了什么程度,只是自顾自地摆起了桌上的餐具。“到底说女大不中留,在外面有了男人,连一点对我这个老人家的尊重都没有了。可气啊” “老不死的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么”小狐狸又咬牙又跺脚,一张漂亮的脸蛋早已变成和头发一样的颜色。 这样的场合,陆城心说真是哔了狗了。人是越老越不正经,没想到妖怪也一样。自己只是履行一下承诺,顺带蹭个晚饭而已,谁能想到刚进门就是和这样一通调侃,任是他见惯风雨巨浪行舟,也差点没被这满室诡异的气氛给压迫致死。 天可怜见谁能想到这老家伙是这么没正形自己孙女都拿出来开玩笑,也难怪人家小狐狸要离家出走 “咳咳,那个啥,”,陆城四处张望着,“前辈啊,人我给你带回来了哈从此以后咱俩可是两不相欠了” “知道知道瞧把你给吓得”老妖怪调笑着说,“又不是真让你给我做孙女婿我还觉得你配不上我们家彤彤呢” “那就行。”陆城一边低着头,一边坐上了桌,小狐狸的反应早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眼下他心里想的只是快点吃完这顿饭早点回去才好。 “来坐吧。”周老对着自己的小孙女招呼了一声。他安排的位子倒是很巧妙,一张方形桌,他自己坐在一边,陆城和小狐狸的位置刚好就坐在了对面。 陆城全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上桌不过几分钟,脑海里已经为了摒除杂念把桌上的菜过了七八遍。这样的场合向来都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想要不出什么纰漏,最好的办法还是少说话多吃菜的好。 桌上摆的从清蒸鲈鱼到宫保鸡丁,再从三鲜煎饺到盐水虾,放眼望去,全部都是中国餐桌上的一些常见菜肴。而且从卖相上来看,味道什么的应该绝不会是二流饭店能做出来普通货色。这让陆城在分散注意力之余也小小的吃惊了一把,没想到这老爷子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糊涂不堪,手底下还真的有那么几把刷子。 做菜这种往往很考验一个人的脑力和身体协调性,很多人老了以后就因为手脚不利索而无法掌勺拼盘,大抵也都是这个原因。从这点上来看这家伙倒也对得起“宝刀未老”这几个字。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的曾经为一个女孩子专修过厨艺呢,尝尝吧。”看到陆城的目光寸步不移的盯着桌子上的菜品,小狐狸大概以为这厮是饿极了,于是说道。 被漂亮的女孩子这么说,陆城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婉拒,声称还是让长辈先动筷子的好。 老妖怪笑了笑,夸了他两声有礼貌,便也不再客气。 “尝尝自家酿的米酒。”说着,老妖怪从壁橱中取出了装瓶的两份酒酿。 作为餐桌文化之一,酒这种东西系载的是中国传承千年的一种情怀。看到这位妖族前辈这么热情,再加上又听说是米酒,寻思度数应该不会很高,陆城也就接过杯子,和这家伙对吹了起来。 事实证明,自家酿出来的米酒和街上卖的酒酿的确是不同的。不禁度数上要略高不少,味道也更显醇香。陆城不知道这是老妖怪有特殊的法门还是酿酒工艺上更为良心,只知道这种酒喝下去大概是人生少有的美好体验。 “话说你不是应该拿出点妖族特产招待客人么就这么家常”三杯下肚,他的话也放开了些。 “嫌弃我招待不周”老妖怪笑了,“那你倒说说,希望我拿什么招待你。” “单从酒上来说吧,你拿给我的不应该是山中的猴精酿出来的那种猴儿酒么这个自家酿的米酒算怎么回事”陆城笑道,“我记得我上次来你可是拿山中山鬼所采的新茶招待过我,这次来反倒是藏私了哈。” “小畜生你以为我是什么动物园饲养员还猴儿酒这么点年纪也不怕伤肝”老妖怪笑骂道,“山里的猴儿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山中成精的老猴会酿一种叫神仙醉的玩意儿,这种酒液喝下去,只会让人神魂颠倒,从此现在山中幻境里无法自拔,沦与山魈为伍。你要是想试试,改天我去拜访几位老朋友,到是可以给你要点儿来。” “算了算了 这酒你送我两瓶就成”陆城耍起了无赖,大概也有喝高的成分在里头,拿起酒瓶往自己面前一拨就不再撒手。 “没问题啊,想要这酒还不简单,做了我孙女婿,想什么时候喝都成”老妖怪笑道。 “那不行,几瓶酒就卖了身,岂不是显得我太便宜了”陆城嘿嘿了两声。 两个男人在这边天南地北的乱侃,小狐狸就在旁边乖巧的吃东西,有的时候也会静下来听他们说话的内容,有的时候也会因为一些无聊的玩笑而脸色酡红。 话匣子打开了以后,整个桌子上的气氛就渐渐升温了起来。对这爷孙俩,陆城是真的没什么外心,老妖怪的人品他见识过,在他心里一直是前辈老师一样值得敬重的对象,而小狐狸就更不用说了,这丫头性子直,挖空了心思也没半点花花肠子,而对这样耿直的小姑娘,陆城向来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从日暮西山,一直到月朗星稀。 小狐狸没忘了跟自己的爷爷告状,陆城也没忘记开口狡辩自己的所作所为自有公道良心。 眼见光是两人喝酒有些索然无味,一时兴起的两个老爷们儿竟然突发奇想地给场上唯一的女流之辈也灌起了酒来。按理说混过酒吧的小狐狸在酒量上不至于如此惨淡,却奈何三杯两盏推搡不过,竟然真的醉倒在了桌前。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看到孙女渐渐睡熟,老妖怪的脸色也终于平缓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陆城,神色中颇带了几许复杂,踌躇了良久,终于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你身上的妖族血脉愈发强大的。” “是么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啊”陆城哈哈笑道,从杯盘狼藉中捞出了最后一只大虾。 “上次见面这种情况还是隐性,想不到短短一两个星期,这股力量已经把你侵蚀成了这样,真是世事难料。”周老摇头苦笑道,“有想过你接下来怎么办么依你现在的状态,被完全侵蚀同化成妖族只是时间问题。” “没想过,”陆城自顾自地清理着桌面,埋着头,没看老妖怪的眼睛,“今日不知明日事,变成这样也不是我想的。如果前辈有什么明路的话,不妨指点晚辈一二。” “明路就是投身妖族。”老妖怪看着他,眼神很真诚,“以你身上的血脉,我再指点一二,假以时日必定一统妖界,成为妖族皇者也不是什么夸夸其谈。” “然后娶了你孙女,做你孙女婿”陆城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带微笑酣然入睡的小狐狸,又反过来把质疑的目光投向了老妖怪。 “话别挑得那么明啊,弄得好像我多稀罕你一样”老妖怪“啧”了一句,瞥了他一眼,“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小彤。”他叹了口气,用苍老的手抚摸过小狐狸的红色长发,“大劫将至,我想你不会一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做的是尽快提升实力站稳脚跟,而不是在人族和妖族阵营之间徘徊不定,听天由命。说实话我的想法有错么娶了我的孙女对你来说不吃亏,我也不觉得自己给你提供的条件多么委屈了你自身的前途。” “谢谢,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投身妖族,这对我来说才是听天由命。”说着,陆城解下了脖子上的兽牙项链,“这东西是您交给我的信物,现在还给您,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想还是交给小狐狸她的真命天子才好。” “你已经看出来了” “本来是没有的,谁能想到这妮子听说您把兽牙项链送给我以后反应那么大当时我就猜测,这玩意儿可能是狐族的定情之物了。”陆城笑了笑,“这丫头真的不错,但是您要我为了前途为了自己的未来去承担她的余生,我想我做不到,这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她。” “好小子,算我没看错你。”老妖怪苦笑着,饮下了杯中的残酒,“这件事我也没打算过要逼你,年轻人的事,我一个老人家也管不着。只不过这兽牙项链还是留在你身边的好,以前没告诉过你,其实这玩意儿结合小彤身上的血脉,可以使用一次先祖魂灵之术,帮你在关键时刻召唤一只九尾火狐出来助战。我没办法离开妖魔租界,以这丫头的性子,这一亩三分地又困不住她,以后有的是机会麻烦你照顾,所以这玩意儿,就当是我给你的酬金好了。” “卧槽这玩意儿还真是好东西啊怪不得我能感觉到上面淡淡的灵能波动”陆城内心震惊不已,他心说好在当初留了个心眼儿没把这玩意儿还给小狐狸,要不然真让这妮子在室内召唤出了太古神兽九尾火狐,一屋子的人全得玩儿完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妖怪一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单凭一枚兽牙加上自身血脉牵引就能召唤九尾狐,这样的实力也未免太夸张了点吧 “东西我收下了。”他不动声色的将手边刚刚送出去的项链又拿回了兜里,这么拽的法宝,就这么让出去明显不符合他的风格。但是正好谈到了这个话题,他突然脸色一转,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从石棺中带出的黑白两色珠,放到了老妖怪的眼前,“前辈,这玩意儿,您认识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龙之眼 “你从哪儿弄来这玩意儿的”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老妖怪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什什么情况”陆城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半天没回过神来。 老妖怪东张西望了好几遍,确认周围没人窥伺后,又不放心的给整个室内加了个隐藏结界,这才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你小子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恶狠狠地说,冒着绿光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羊腿的恶狼。 “我只是在上面感受到了和黑龙一体同源的气息,除此以外,真的是一无所知。”陆城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并且适时地把手里的珠子和老妖怪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怕这老家伙一时鬼迷心窍,看到宝物后一刀捅死自己玩个杀人越货,那就乌龙乌大了。 半晌,老妖怪才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压下性子,激动的情绪这才平静了些,他看着陆城,眼神中饱带了各种嫉妒与不甘以及怨天尤人,这种“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怨念,大概当年面对百万曹军束手无策的周瑜看到诸葛亮往高台上一站就呼呼刮东风时也是一样的吐血三斗。 “我真怀疑你小子是不是冥神的地上行者,或者干脆就是妖神的神格分身你说哪来那么好的运气成为百年难遇的黑龙剑主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千年前就已经消失于历史长河的黑龙三件套都冒出来了陆城啊陆城,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小子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至于么那么见气”陆城笑道。还真让这老妖怪猜对了,身为冥君的他,的确就是冥神的地上行者,再加上他的身上还融合了妖神血脉,要说是妖神黄巢的神格分身,倒也无可厚非。“实话告诉你,我还真就是冥神之子、妖神化身。别废话了,这黑龙三件套到底是什么来路,能让你这样的老江湖都激动成这样” “你懂个屁”老妖怪吼道,“传说当年穿梭于三界之间、游离于法则之外的黑龙帝君身殒之前,曾留下四件神物,以代表灭仙弑神的无上伟力。除了爪牙铸成的黑龙剑以外,剩下的三样,分别是吊坠形的黑龙之眼、戒指形的黑龙之心,以及软甲形的黑龙之鳞。这三样东西,并称黑龙三件套” “听上去不错”陆城的眼睛亮了,“名字是俗气了一点,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俗”老妖怪真是恨不得抽死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败家子,奈何自个儿孙女将来还得仰仗着他,对这半个“自家人”,再多不平也只能放在心里忍着,“黑龙之鳞软甲,穿上后水火皆避、寒暑不侵,除了本身超绝的防御能力,更兼备一个冷却时间为一天的技能,即三秒之内,免疫一切伤害,并有一定概率对伤害来源进行全额伤害反弹 ”黑龙之眼吊坠,能够在无边黑暗中发出日月光芒,并且是一切致幻类精神攻击的天然克星,除此之外,附带冷却时间为七天的能力龙威,即对半米范围内的敌人进行一次无可豁免的精神冲击,造成对方三秒到十秒不等的眩晕石化眩晕时间与对方的修为强度成反比,最短也有三秒 “而黑龙之心戒指,则是已知世界中加成效果最夸张的攻击装,据说,它能使佩戴者的每一次攻击都附带上黑龙帝君的怒火与前两件装备一样,它也附带一个冷却时间为半个月的技能,即在战斗中召唤传说中的黑龙真身前来助战那可是比九尾火狐还要强大数倍的终极存在” “那么吓人”陆城激动地都快哭出来了,他心说果然不愧是传说中弑神的套装组合,各个属性拿出去都是逆天的存在 “废话”老妖怪的情绪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传说级装备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何止黑龙三件套的可怕之处,在于同时集齐了三件套装以后,一旦有了黑龙剑上的黑龙之息作为钥匙,就能召唤出传说中名为黑龙叹息的甲胄你一直在烦恼黑龙剑体无法做到攻击与防御兼顾是吧告诉你,因为最初的设定里,就没人会把黑龙用作铠甲防御,真正和黑龙搭配的铠甲早就有,在史诗神话里” “这简直是天下第一套装啊”陆城已经整个人热血沸腾了。 “差不多,天下第一这个名号一点也不过。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那我这颗珠子是什么其中一件”陆城迫不及待地问。 “吊坠,黑龙之眼”老妖怪一咬牙,肯定地说出了答案,“告诉我,你小子是从哪儿弄到这玩意儿的” 陆城先是小心翼翼的把那颗黑白两色珠心肝一样的收进了怀里,而后走到门外大吼了两声发泄情绪,以免突然冲上来的血压挤爆血管。这个举措换来了老妖怪的一阵白眼,但是想想看这样的好事儿落在自己身上难免不是一样的兴奋。 “几十年前名震两界的鬼道真人,孙远道,您听说过么”陆城反问。 “听说过,当时确实是名噪一时。”老妖怪点头,随即,他又皱了皱眉,“前两天通冥殿里不是传来消息,说他已经确认身死了么而且还放出了镇压多年的妖物,当年的树鬼婆娑”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就是我。”陆城看着他,眼睛像是要述尽所有可用的真诚。 “你开什么玩笑那我的孙女” “她也在。”陆城微笑。 “你们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老妖怪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我这不是安然无恙么,”陆城笑笑,“还有你孙女,她哪里少了一根头发这枚黑龙之眼就是我从鬼道真人那里弄来的。” “原来这消失千年的宝物,竟然是流落到了当年孙远道那小子手里了么”老妖怪砸了咂舌,一阵唏嘘,“这样看来,也难怪他当年威名如此之盛,估计也少不了这黑龙之眼的帮助在里头。不过没用,他没有魔剑黑龙,更不用说黑龙之息,就算拿到了黑龙之眼也没办法发挥出真正威力。嘿嘿,可惜了” “什么意思”陆城不解。 “小畜生你还不懂么我前面说的这些全部都是建立在一个假设前提上的那就是装备持有者必须本身是魔剑黑龙的剑主,掌握了黑龙之息否则这三件套再强也就是三个增幅型装备,凑到一起也没法发挥什么大用。说到底,这是黑龙帝君留下的宝藏,魔剑黑龙才是打开宝库大门的钥匙。” “原来如此。”陆城眯起了眼睛,心说怪不得孙远道拥有黑龙之眼这样的逆天级装备,居然还没办法诛杀妖王婆娑,原来是无法完全动用其中的力量。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能把别人眩晕三到十秒的龙威三到十秒的时间,还不足以一个通灵大拿干掉一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妖物“前辈您听说过名剑逆鳞么”他想到了顾阳,问道。 “听过啊,不是你们通灵十大名剑排名第十的那个么” “您知道这把剑和魔剑黑龙有什么渊源么” “没听说过,我对你们人族名剑不是很了解。”老妖怪摇了摇头。 陆城一阵失望,原以为能通过他搞清楚为什么名剑逆鳞会带有黑龙之息,现在看来还是一头雾水。 “对了,你上次不是让我帮你留意能恢复妖兽修为的天材地宝么”老妖怪突然说道,“有消息了。” “哦”陆城抬起了头,“什么消息” 说着,老妖怪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门票,递到了陆城的手中。 “这是什么”陆城问。 “一场由通灵人和妖族联合举办的灵界拍卖会。”老妖怪淡淡地笑了笑,“举办方里有几个我的老朋友,这张门票本身是给我的,但是我貌似在拍卖品清单里看到了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于是干脆就把这个名额让给你。” “真的假的”陆城将信将疑。 “我有必要骗你么西南一带出土了一株琪花瑶草,对受伤的年兽来说应该是大补,虽然不敢说一定能让它恢复当初的实力,但是总归是有所裨益。” “等一下,”陆城犹豫道,“人族和妖族联合举办的拍卖会,所用的货币,应该不会是人民币吧” “呵呵,你想多了。”老妖怪笑道,“不是人民币还能是什么通灵人不需要花钱妖族隐藏在人群中不需要花钱就算想要的不是钱,想要的东西,最终也一定可以通过钱来买到。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做这个生意,在妖魔租界开一家养老院照样能保证我们混迹人群” “那麻烦大了”陆城两手一摊,“哥们儿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这琪花瑶草肯定是不便宜,拍卖会上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你就算给了我门票也没用,穷光蛋一个,去了还是白搭” 老妖怪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这里头是一千万,应该够你小子花了。” “一一千万”陆城的两颗眼珠子差点没睁得掉出来 他心说哥你这也太阔气了吧随随便便出手就一千万,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妖族隐藏在人群中也需要花钱你这哪里有把钱当钱看的样子 “老周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走私还是传销”他耿直的问,在他眼里,还没什么比这两样东西来钱快。 “呵呵,你以为老头子我跟你小子一样是个穷鬼”老妖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身衣服是我孙女帮你买的吧” “咳咳,我找她借的钱。”陆城脸一红,不紧不慢的撒了个谎。 “上个月在s市成交了一个唐代有史料记载的唐三彩瓷器,售价八千万。”老妖怪淡淡地说,“成交的地点有门路的话你可以回去打听一下。” 陆城竖起了大拇指,“这样吧干脆我回去跟老板娘辞职然后来你这儿干好了,我发现干古董生意比帮人家捉鬼降妖什么的来钱快多了。” “可以啊”老妖怪笑了,“不过我这儿不缺伙计,只缺万贯的家财无人继承” “呵呵,”一听说还是要自己做他孙女婿,陆城淡定的接过了银行卡,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谄媚,“跟你开玩笑而已,别当真”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拍卖 浮灯下的夜景,白昼从来都不比夜晚的繁华,这点商业区的通用规律,在“浮世绘”中,明显体现的还不是十分强烈。作为cbd的中央拍卖场,也是全国最大的物品交易场所之一,这个地方一年中往往只有短短几天处于营业状态,在大多是情况下,照亮这座歌剧院式建筑的灯光永远不是来自内部,而是外缘霓虹、车灯的光影缤纷。但是仅仅就是那么几天,庞大的客流量会带来其他场所数年时间也无法创造的巨额财富。 每一个能有幸出席这里的人,不是社会阶层的天潢贵胄,就是各界精英。他们是成功人士最杰出的代表,也是披着良善面具行走人间的莫测之徒。不要小视你眼中所看到的任何一个人,这是临行前老妖怪给陆城最诚恳的叮嘱。 陆城笑了笑,朝门口的er出示了自己的门票,而后堂而皇之的走进了这个平民草根做梦也不敢想的天堂。 他的装束还是那天在购物街小狐狸随便帮他选的那套黑色西装皮鞋。单从品牌名贵程度上来说,大概也就是和这里的侍者一个水平层次,但是胜在气质不同妖族血脉带来的就是这点好处,正如黑人天生强壮,黄种人要比白种人矮小,妖族的血脉幻化成人形后也是天生要比人类漂亮。现在的陆城相比以前那个斯斯文文唯唯诺诺的大学生,已经成熟了太多太多,再加上精致的脸庞偶尔溢出的丝丝邪气,要把一般的少女迷个神魂颠倒简直是易如反掌。 气质层面也是一样。 不需要名牌服装的装点,仅仅只是从远及近的走来,门口的er就已经看出了这个人的不凡,所以从出示门票到侍者口中的欢迎光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人会拦着一位贵公子出席正式场合,就像是没有人会质疑为什么皇帝穿上龙袍会那么合身因为某种程度上,这种场合,这种衣服,就是为他们而设。 毫无疑问,这点上,陆城把这个角色扮演的很好。 “先生您好,根据您出示的门票,您所在的位置是整个拍卖场的贵宾席位。er就迎了上来。“在拍卖会开始前,我们为您这样的尊贵客户准备了专门的休息区,内设茶点与专门的休息室,我可以带您前往。” 陆城笑了笑,这套装版的设计灵感明显来自于女仆装,也不知道这里的经理人打的是什么歪主意,让女服务生打扮成这样,这是有意要麻痹引诱那些意志不坚定的男客人么 “好啊,”他带着春风般的笑容点了点头,“那麻烦你带我去了。” 这个亲昵和煦的微笑看得穿女仆装的妹子一阵春心荡漾,大概是觉得这位公子哥可能对自己有点意思,于是侍女脸上热情的笑容也愈发洋溢了起来。 这样的情节到是让陆城不禁想到了旧时那种颇带风月性质的交易场合,那里面的女子都是类似于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往往能被富家公子哥或者是恰好路过的少侠瞧上一眼,就意味着赎身或者是脱离痛苦。 陆城不知道真要比喻的话,富家公子、仗义少侠自己应该属于哪一种,或许是两者兼有之自从某位唐姓大小姐在由衷地夸过他一句“你这段时间下来莫名其妙长帅了好多”以后,他对自身相貌的自信心就一直没有衰落过。 当然他不知道,唐月绯所说的帅可远不是那种“情难消受美人恩,仗剑江湖为红颜”的少侠式帅气,而是某些自诩“三界第一美人”的魔界圣君、魔教教主之流。 没办法,谁让阴阳一气的双生血脉迄今为止只觉醒了一个妖神血脉呢冥族血脉的沉睡,注定了他只能在妖族的英姿飒爽之流绝尘而去,而与刚猛霸凌的冥君之姿挥手无缘。这是天意使然,没人能更改。 “请问这位先生您贵姓啊”妹子有意的和他聊着天。 “免贵姓陆。”陆城颔首微笑。 “原来是陆先生啊”女侍者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叫小萌,可爱的那个萌” 陆城在心里冷笑了两声,心说一定是艺名。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所以该有的绅士风度还是得保持,对张向中等偏上的女孩子,能迎合就一定要迎合,这是男孩子的美德,也是绅士的核心要素。于是他一边跟着这位逝者的步伐,一边继续陪着她无条件微笑,“人如其名。”他赞赏道。 “谢谢”少女乐成了一朵花,“怎么我看您得样子像是新面孔,第一次来么” “对啊,因为听说这次的拍卖会上有我想要的东西。”陆城回答。 “让我来猜猜”少女露出了狡黠的微笑,“是那把刚出世不久的名剑么” “名剑”陆城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转瞬间变成了夏日的赫赫雷霆,本打算一直保持风度的他一瞬间被差点被少女的这句话吓得原形毕露。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拍卖会上居然连名剑这种东西都会出现 “对啊”侍女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怎么,我猜错了么”她仍旧保持着脸上那股会心而狡黠的笑容,继而渐渐压低了声音,“您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您呐,应该是一名通灵人。” 陆城眯起了眼睛,暗自咂舌,“何以见得你也是通灵人么” “不不不,我可没那个好福气,继承这样伟大的血脉。”少女摇了摇头,“不过陆先生您就不一样了。出席这个地方的人,一般只有三个人群组成,一种是财力夸张的商界巨鳄,他们是为了寻找一些凡尘俗世之外的奇珍异宝,为自己装点门面、充实收藏,完全为了淘金而来,身上满带铜臭之气。一种是建立过和平条约,决定融入人类中的妖族修者,他们大多是各类拍卖物的提供者,往往也会来寻找一些有价值的物品完成自主目的。而第三种,也就是人类中的通灵人了。” 侍者掩嘴窃笑,“我接触这些人群多年,一双眼睛早已练就。妖族与人类无异,但细细观察,还是能在言行举止、说话谈吐、神情变化间看出一丝不自然。而作为商界巨鳄,先生您的年龄明显又太过年轻,恕我直言,这个阶段的商界精英应该还处在打拼的阶段,而非功成名就后用这些无用的收藏来填满空虚的精神生活。所以这样看来,也只能是第三种咯。” “好眼力”陆城竖起了大拇指。他原以为通灵人和妖族的存在应该是隐瞒天下的秘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也不现实。毕竟是如此庞大的两个族群,想要延续千年而不被人发现,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这样看来,对于某些上位掌权者来说,也许通灵血脉的存在从来都不是秘密,所谓的“基本原则”s:即通灵人的一切活动以对外界隐藏自身族群存在为最高准则,以前提过,怕有些朋友忘了,真正放在利益、现实面前,也就是可笑的夸夸其谈。 不过如果真的如这个侍女所言,这次的拍卖会上真的存在一把不久前刚刚出世的名剑,陆城倒觉得自己怕是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场上位人士间的利益角逐游戏了。 这是人族中通灵人和妖族共同提供拍卖源的拍卖会,其本身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在这里出现尚未认主的名剑并不稀奇,同样,除了琪花瑶草之外,也应该会有更多的好东西现身 “我有个问题,”他对侍女说道,“名剑都会自行认主,没有这个天缘,买回去也没用,既然如此,那这把名剑又如何进行拍卖呢” “啊你不知道啊”侍女捂住了嘴,但是转念想了想,她又是一阵释然。“也正常,毕竟这把名剑只是作为本次拍卖会开场的一个彩头,本身并不在拍卖品名单中。所以先生您不清楚也没什么奇怪。” “抱歉,”陆城遗憾地摇了摇头,“我的确不清楚,这次的目标老实说我自己也没确定,只是根据朋友的建议来这里碰碰运气而已。不过的确如你所言,这把名剑的存在勾起了我很大的兴趣,我想可以的话,我应该去竞争一下。” “我觉得先生您到是有这个潜力,”少女投来了赞许的目光,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意,“这次的名剑注定了只能是开幕的一个彩头,在拍卖会开始前,有兴趣的客户在支付了一定的手续费后都可以前往观赏,如果有缘与名剑产生了共鸣,那么就可以无偿获得这把名剑的所有权。而如果在场的客人里没人与其产生共鸣,那么这把剑将作为普通藏品以一千万的底价进行拍卖,然后被某位私人爱好者作为某件艺术品带回自己的收藏。以先生您的贵宾席位,完全可以直接进入前台参与这把剑的竞争,反正是次机会,我想应该没人会拒绝” “可以,那咱们就不必去什么休息区了。”陆城笑笑,“直接去前台好了,我想我运气不错,应该可以去碰碰运气。” “好的,这边请”少女前方引路道。 “对了,不知道这次拍卖会上的这把名剑会是十大名剑中哪一把未认主的存在”陆城问道。以他现在的实力,的确是极度渴求一把能与魔剑黑龙并驾齐驱的名剑。在集齐黑龙三件套召唤“黑龙叹息”冥甲之前,他自身的防御只能依靠黑龙剑体来维持,而多次的战斗中都已经显示出了妖刀修蛇的捉襟见肘,以后面对升级化的战斗场面,这把赝品妖刀必然会成为制约自身实力的短板。本来名剑逆鳞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然而顾阳的存在已经公然挑明了这个打算的无疾而终,所以如果这个时候再偶然获得一把新名剑的话,无疑将是对陆城而言最好的消息。 “我想想哈,”少女瞥了瞥大厅富丽堂皇的吊灯,“应该是叫断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断桥(上) “南宋绍兴年间,有一千年修炼的蛇妖化作美丽女子叫白素贞,及其侍女小青在杭州西湖遇药店之主许仙邂逅相遇,同舟避雨,一见钟情,白蛇逐生欲念,欲与书生缠绵,乃嫁与他。遂结为夫妻。婚后,经历诸多是非,白娘子屡现怪异,许不能堪。金山寺高僧法海赠许一钵盂,令罩其妻。白、青被子罩后,显露原形,乃千年成道青白二蛇。法海遂携钵盂,置雷寺峰前,令人于其上砌成七级宝塔,名曰:雷峰,永镇白、青于塔中。” 题记 当陆城第一眼看见这把位列第九的名剑断桥时,他的内心闪过的竟然是一丝释然。 因为它真的是断的。 名剑断桥的展览橱窗外多多少少已经围了一圈人。 一部分人是刷卡交钱后挨个儿上台,跃跃欲试,然后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部分就是典型对名剑抱有奢望的通灵人,在对神器的追求上,任何一个通灵血脉都是一样的执着,然而名剑择主,真正的宝物,哪怕是放在你的面前,没有这个命,很多人也是无福消受。就像是当年的鬼道真人孙远道一样,没有传承到黑龙之息,就算拥有了黑龙之眼又如何数年之后,还是为陆城白白添作了嫁衣裳。 剩下的一部分人大多顶着大腹便便,在一旁腆着肚子,安安分分的交了钱,却又不上台尝试。那些就是侍女口中的人类商人。他们往往不具备使用名剑的能力,但是又看中了这件艺术品本身的艺术价值。私藏一件中看不中用的绝世神器,这是任何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不会拒绝的事情。所谓“盛世玩玉乱世藏金”,说的也是一个道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再过一会儿只要还没有人能让断桥认主,他们就可以在拍卖竞争环节中名正言顺的以竞价手段拿到这把宝剑,所以每上台一个尝试者,在他们眼里都是莫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好像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眼前这个人也有可能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绝佳藏物。 陆城淡淡地将眼前这群人扫视了一圈,脸上的轻蔑不言而喻。因为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群山中的猴儿瞄准了挂在树杈上一件人类的衣服,然后体格合适的轮番上去试,却怎么穿怎么显得别扭,剩下那些体格不合适,就留着涎水,把这众猴趋之若鹜的存在看成了了不得的宝物,在旁觊觎不已。 禀着好奇的心态,他还是凑上了前。 剑长三尺,而自剑格向外延伸两尺七寸的部位开始,一道整齐的裂纹斜着截断了剩余三寸。断的那么干脆,那么彻底,恰如其伤心到痛彻心扉的背景故事,一如碎去的心,不留血迹。 陆城不清楚在过去的岁月里这把名剑曾遭受过何等惨烈的战斗,以致本体会受创得如此严重。当然他也无心了解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因为在看到它的瞬间,他对这把剑原本高昂的期望值就随着第一印象得出的综合评分急剧下降到了零。 这把剑完全不同于逆鳞那种刚猛暴戾的铸造风格,也不像流火一样满是阳刚英气,更不像名剑桃都浩气长存。它的整个样式都显得很精巧,无论是剑柄上的精雕细琢,还是剑身上的云纹开锋,都显得如同江南烟雨般清丽婉约。再加上细窄的刺剑款式,让这把名剑相对于杀戮武器,显得更倾向于一柄文人佩剑装饰性远大于实用性。 他需要的是一把暴力征服的杀戮武器,而不是一柄文人墨客用来附庸风雅的玩具。且不论它的实用功效,单从外形上表现出的作战风格来看,这玩意儿和他陆城就不是一个路数。理所当然,名剑择主,他看不上这把秀气的名剑,这柄断桥自然也不可能看上他这个粗坯。所以这样的机会连尝试都没有必要,只是远远的扫了一眼,陆城就放缓了继续上前的步伐,改为了一定的距离驻足观望。 这把剑,并不是他的菜。 “怎么,先生你有什么问题么”注意到了陆城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随行的侍女小声问道。 “没什么。”陆城笑笑,“觉得没什么必要再往前了,咱们还是去休息区吧,这把名剑不是很合我的口味。” “哦”少女就像见到了对羊肉不感兴趣的狼一样吃惊,“不合您的口味么我觉得这把剑很漂亮啊” “漂亮是漂亮,但是太秀气了。”陆城解释。 天可怜见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战斗风格,谁能想到这个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禽兽在一张温柔的人皮下会藏着这么一颗凶残狂乱的心任是这女仆装的侍女想象力再丰富,怕是也想不到自己身边这个举手投足间仅限绅士风度的俊美少年会是这么个危险的货色。 “秀气”少女捂嘴笑了起来,“那不是和您挺搭配的么依我看呐,您这种类型的翩翩公子就该配这样宝剑。” “是么”陆城委婉的笑了笑。虽然很想反驳,但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对方这是在夸自己,要是这个时候争论一句,反倒有些不识抬举。 本来只是这样的一段小插曲,却意外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名侍女可能也是被陆城的平易近人迷住了眼,一时竟然为了对他的主观评价而忽略了周围其他客人的感受。一名刚刚试剑失败的青年听到他们的这通窃窃私语当场就翻脸了,看着陆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这份轻蔑藐视,大概不异于在街头看见了自诩家中妻妾成群腰缠万贯的乞丐,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甚至已经渐渐上升到了挑衅的层面。 “我看这位兄台倒是胜券在握啊,何不上去一试”他淡淡地说道,目标直指人群中的陆城。他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是在台下吹得天花乱坠么有种的上台来试试,看你话还多不多。 一般有点涵养的人听到他这样的话最多笑笑也就过去了,毕竟问话的这人自己也没试剑成功,他哪来的资格嘲笑别人但是偏偏他今天碰上的是陆城,作为敢凭实力藐视在场大多数人的天字头一号嚣张跋扈,要是能忍下这种挑衅,那也就不叫陆城了。 于是他露出淡淡微笑地测过了头,心平气和地反问了一句“我试剑成功了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爹” 一瞬间,围观众人的目光全都聚了上来,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火药味儿正浓,稍等片刻能有好戏上演。 原本只是一两句小小的口角,经这些各界精英名流贵族一观望,反倒升级计划出了矛盾来。眼见场面不好收拾,心里一阵忐忑的又何止那青年一人 他在心虚这小子弄不好真能让名剑认主,陆城也自知自己没这个实力能让断桥折服。但是面子问题摆在这里,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这个时候谁先认个怂,那么接下来的拍卖会也不用参加了,就冲在座的一双双眼睛,这个脸也没人能丢得起。 “好啊。”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哪怕心里再慌,那青年此时也不好再打退堂鼓,只得硬着头皮面带微笑回了过去,“不过要是你没能唤醒名剑呢叫我爹么” 陆城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怕你没这个福分,受不起我一声爹。” 两个人遥遥相望,一个被激得面红耳赤,一个淡定自若谈笑风生,可就是不上台试剑。 那青年大概也看了出来,这小子恐怕是心里也没底,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儿费这么半天口舌,时间拖得越长,他的底气反倒越足了起来。 而陆城则是心里一阵叫苦不迭。 谁曾想自己一时冲动顶了他一句话到头来能招来这么大一帮人围观现在的情况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就必须得让这把娘们儿似的剑认自己一个杀坯做主人,这种事情的难度大概就跟让卢文君亲口说出自己心仪的对象是李逵差不多。明知山有虎还敢往山上走的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喝醉了酒的武松 偏偏这个时候,不仅拉着他前来的女侍者在一旁跟着起哄,就连关注战局的工作人员也凑了上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瞄了他半天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拿着os机走了过来,问:“先生,请问您是要在这边交手续费么” 见到了这一幕,陆城心里就已经明白今天这事儿恐怕是躲不开了。 因为你不上去试剑,可以狡辩说懒得同一个白痴计较,不愿跟精神病人比谁更神经,但是如果拍卖场的工作人员都来了你还不刷卡,就是变相表明自己不仅没有豪赌的胆识,更是个付不起钱的穷光蛋。 他笑了两声,在心里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工作人员骂了个里外十八遍以后,还是潇洒的递上了自己的信用卡。 “好的,现在您可以去试剑了。”刷完卡后,工作人员礼貌地致以了微笑。 等一会儿名剑能认主就罢,不能认主的话,只要那个青年敢来纠缠或是嘲讽,自己就当场现出辣相,打得他叫爹。 他一边从容的笑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走上了台。看着台下一脸戏谑准备看笑话的挑事青年,如同看一个即将鼻青脸肿的猪头三。 第一百四十八掌 断桥(中) 展柜上的玻璃橱窗在高科技电子仪器的操作下缓缓开启,在光影下,渐渐呈现出了里面那把美人般婉约的千古名剑。 陆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观望,这把剑会美得这么出奇。 不胜在雕工,不胜在装点,而是胜在环绕剑侧、自铸成之日便与生俱来的剑魄。云纹斑驳的剑身上寒气缭绕,单是剑锋上那一道寒芒,便足以削铁如泥,弑杀终生。 “好剑。” 这句,是他由衷地赞叹。虽然并不属于自己喜欢的那类风格,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这把剑无论在兵器角度还是艺术价值上,都于“名剑”一词当之无愧。 恍然间的一道神念闪过脑海,让他原本还不明所以的心一阵空明几乎是毫无征兆,那千年前的低吟浅唱突然响彻了脑海心扉 陆城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展柜中央正随风缓缓浮动的断桥,脸上的表情如同生吞了一个没长开的青柠檬,所有的震惊与错愕在同一瞬间丝毫不加掩饰的通过心灵之窗传递给了台下的群众。 他听见了名剑断桥的声音。 道是“半是凡心半是仙,蛾眉空付一千年。断桥难断尘寰事,西子湖畔续前缘。” 古老的长歌飘荡在古桥水边,激起涟漪涤荡,一圈一圈的环绕耳侧。 站在原地的陆城一个酿跄,险些因为剧情的突然转变而激动地昏厥。 “是不是在想过一会怎么叫我“爹””,台下的青年嘲讽地问道。 陆城没理会他这种智障的行为,因为现在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台下大批相关与不相关的人士等待着结果,他们中的大多是都是冷漠无声。陆城隐约觉得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于是一步一晃的走下了台。而半秒之后,一条白色的小蛇自雪亮的剑身中闪电般射出,在众目睽睽之下,盘上了他的手腕,随后隐然无形。与此同时,展柜里的宝剑像是听从召唤一样迅速的缩小,直至被他手腕上的小白蛇衔入口中,才随着他隐匿人群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一直到看到偌大的玻璃展柜里空空如也,很多人才反应了过来名剑已经认主的事实。 这一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加在一起可以凑起一场无声地宏大默剧表演。 有人不明所以,这帮人大多是脑子还没转过来弯的通灵人。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扯淡的事就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发生在了自己眼前 名剑认主,这样的概率又何止万分之一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和名剑签订契约,那这把断桥一直放在展柜中,至于一大帮通灵人止步不前、望洋兴叹没有前世因缘今生业果,任是天皇老子当世冥君也休想跟十大名剑中的任何一把发生点不同寻常的关系 有人痛心疾首,这些就是先前典型的那帮商人。因为那么完美的一件艺术品,转眼间就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而在片刻前,这东西还隐约与自己有着那么一丝千言万语割舍不断的可能 有的人慨然叹服,这些人多是本身对名剑并不感兴趣,单纯来凑这个热闹的过客常人。 在他们看来,陆城先前踌躇不前的样子根本就是自知没这个水平,又不想丢了面子,所以故意找借口拖延时间。但是现在看来,这位高深莫测的仁兄又哪里是那种轻浮浅薄的货色人家分明是不忍心看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公然受辱叫别人“爹”,所以宁愿被别人误解也要给他台阶下,眼下一幕,是实在被那无耻宵得没办法,才不得已显露真章,如此涵养,真乃大德大能之辈,难怪得到名剑青睐,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如此这般品格情操都高到令人发指之辈,当今世上还存有几人 这样想着,陆城不留只言片语后只身离去的身影在他们眼中到越发高大神秘了起来。 而有的人面如土灰,对,这就是先前那个打赌输了现在该叫“爹”的猪头三。 他是真没想到这种只发生在玄幻小说里的经典打脸剧情真的有一天活生生地上演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自己还是那个差点就打了主角脸,最后被华丽反杀的反派主角。 这样的大起大落、前后反差,除了让人哭笑不得以外还能用什么情绪来表达他想吼,难道真是那冥神无眼,开出如此玩笑来戏耍世人信徒 不到片刻的时间,一干人的内心五味杂陈。 陆城心里的扯淡感又何尝比他们少 在听到断桥传来的那声律动的一颗,他的整颗心几乎都蹦出了嗓子眼。 如果说在试剑之前有谁最不相信这事儿能成功,那么除了他这个拍卖场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真的就成了。这种前后的反差,无异于卢文君一脚踹飞痴心一片的司马相如,而后带上嫁妆全部身家倒贴了五大三粗的李逵 诡异除了诡异,他找不出第二个形容词 为什么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为什么名剑断桥最后的选择会是他你说他能集齐黑龙三件套成就无上伟业他都相信,但是唯独名剑择主这件事骗不了人 名剑认主,是根据自身特质,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这种东西往往很考验缘分,非前世注定、今生缘牵、彼此一眼相中三者合一而不可得但是他陆城自打一开始就没对这名剑断桥产生过半点兴趣,自己这边无动于衷,又哪来的道理人家死缠烂打一个劲儿高攀 他揉了揉脑袋,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让他一阵眩晕。 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不错,可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能这么逆天。 这件事的诡异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力,如果找不到一个合理解释,内心的不安能让他自己将自己逼疯几番明暗交替的勾心斗角,已经让学会了如何用阴谋论的角度来揣度世事。 看到拿了宝剑后反而怅然若失的陆城,那个先前逼他上台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走到了他的身前,拍拍肩膀后淡淡的留了句“大厅二楼办公室内有请”,随后便隐没在了一片嘈杂的人群中。 陆城看了看他的背影,不声不响的迅速逃离了场中议论纷纷的视线。 “浮世绘”场馆的二楼除了面积庞大的休息室,就只有尽头处的一间的办公室。而约在那里见面的,也只有可能是整个拍卖会所的最高负责人,也就是这间场馆、这次拍卖会的老板。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陆城到是并不吃惊。自己只是付了一笔杯水车薪的手续费,就拿走了人家可以当做镇馆之宝的藏物,要说割肉的原主人不请自己喝杯茶都对不起这把名剑本身的价值。 陪同他前来的俏丽女仆早在人群炸开了锅的那一刻就已经不知了去向,陆城加快了步伐,在自己被看热闹的众人围堵起来之前就快步走安全通道爬上了二楼。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陆城走了上前,轻叩了几下门框,得到“请进”的应允后,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打开门的瞬间,首先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沁人的檀香。 “陆城是么”将半白青丝系于脑后梳成小辫的老者用一只紫檀茶壶往桌上的茶盏里沏着白烟袅袅的清茶,他的眼睛没有看来人,却依旧给人春风般和煦的亲切感。而在不远处的枣红木沙发椅上,是一个看上去年过五十的西装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同老者一样悠闲自得。明明两人的年岁至少相隔二十年,共处一室,却像是活了同样久的知己故交。 出于礼节,陆城向两人依次颔首致礼,没有自我介绍。既然对方已经在见面的第一眼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么他就没有理由怀疑对方已经以同样的手段调查清楚了自己的来历。 “不要小看你所看见任何一个人。”这还是老妖怪临行前给他的忠告。 “不必紧张,不必拘束。”老人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后生可畏”笑容,示意他坐下,“我姓许,是这座场馆的所有者,而长椅上那位海先生,是这次拍卖会的负责人。”他推了推脸上的玳瑁框眼镜,依次介绍。 “晚辈陆城,见过两位前辈。”陆城点头微笑,恭敬地顺着老者的手势坐了下来。眼前的这个老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在他孱弱的病体上泛不起任何的灵能波动,如果不是修为已臻化境做到返璞归真不露本相,那就是这位学者模样的场馆董事的的确确是个不惹通灵之力的普通人。 至于不远处红色长椅上那个中年人就有意思多了。根据气息判断,那是个十足的妖,而且实力绝不会在老妖怪之下。对于这点,陆城到是不奇怪。毕竟这次的拍卖会本就是通灵人和妖族联合举办,负责人是妖族出身,这是绝对的情理之中。 他有些腼腆的低了低头,微笑着问:“能请问有什么事情是晚辈能为两位效劳的么” 老学者看了一眼那位海先生,彼此相视一笑,缓缓往桌子另一边陆城的方向推去了刚沏好的茶。“我们只是,想见见这千百年来,第一位被名剑断桥所选中的人。” “呵呵。”陆城笑笑,心说果然如此。自己一个闷声大发财,撬走了整个拍卖会中分量最重的一件宝物,这两个商人出身的家伙没理由不来找自己麻烦。既然开口,对方的目的无非也就是两个,要么拿钱来抵,要么拿命来偿。这个天上掉下的馅儿饼终究不是谁想吃谁就能吃。 “为什么说是千百年来第一位”他不声不响的问道。就算要打一场,他也得先弄明白为什么到头来,自己会成为这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断桥(下) “确实是除铸剑者以外的第一任主人,你没听错。”老人笑着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 “为什么”陆城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他,对这位学者风范很浓的老家伙,他也只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不是这姓许的老头看上很像会说谎的人,而是他嘴里说的话未免有点太天方夜谭。 通灵英雄史上排名第九的名剑,以今为止没有觅到过一位剑主,这话里的意味在陆城看来就跟史上十大名妓之一,一直到死未曾侍奉过第二任主人一样可笑。凭什么两个人半点交情没有,自己被他拉来请一杯茶,就得乖乖相信他的话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摩,这老家伙八成是想借此抬高这把剑的身价,然后好向自己狮子大开口,要一个合理的价格。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请听我慢慢道来。”老人放下了茶杯,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所想,“听过白蛇传的故事么”他问。 “听过。”陆城点头,“白蛇许仙雷峰断桥您莫不是要告诉我这故事是真的吧”他忍不住笑了。 “对,的确是真的。”老人也笑了,“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很可笑,但是从一个通灵人的角度,我知道你能够理解我的意思。这个故事,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正沉浸在这个笑话中的陆城脸色一变,先前稍加放纵后的不恭一瞬间全部收敛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在用他以前惯性的科学思维,去看待这个同时存在着通灵人与妖族的世界。 如果小狐狸和老妖怪都是活生生地狐妖,那么千年前的南宋年间,为什么不能恰有那么一个千年修为功参造化的蛇妖,名叫白素贞 “您想说什么”陆城小心地端起了桌上的茶,也凑近了自己的身子。 老人呵呵一笑,并没有介意他先前的言行。“我想说这把剑,就是来源于这个民间传说。而它的第一任主人,也刚好活在那个故事中。” “白素贞” 陆城想起了断桥隐匿时出现的那条白蛇,一时间白眼猛翻。 他一阵苦笑,心说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如果说白蛇传的故事真的存在那倒没什么,但是一个妖族创造出来的剑成了通灵史上的名剑,这要传出去,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新闻而现如今自己还好死不死成为了这把妖族出产的名剑剑主,本来就因为这点妖神血脉说不清道不明,这下倒好,躺着中枪又给自己身上抹了一层黑 老人笑了笑,“是许仙。” “许仙”陆城干笑了两声,心说这个答案还不如白素贞呢,“他不是个卖药的兼郎中么怎么还会铸剑这种技术活儿么” “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什么法子。”老人自在的嗅着杯中茶香,“现在我已经给了你提示,让你从冥妖两族的角度出发,现在你能重新解读这个故事么” “我试试,”陆城笑笑,“妖族的白蛇因为某些原因爱上了凡人许仙,而后以化作人形的方式与他成婚。但是妖族毕竟是妖族,无论是思维模式还是行动方式上都不可避免的会和人类存在差异。这种差异在短暂接触中可能还不明显,但是朝夕相伴的话,那一点点的小误差就会被无限放大。终于,在多次显露破绽后,许仙开始对白蛇的身份产生了质疑,于是变向时下名噪一时的金山寺主持法海寻求帮助解脱。” “很好,那么你能告诉我这个故事中各个人所扮演的角色定位是什么么”老人接着问。 “白素贞是妖族,许仙是人类,法海法海”陆城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脑海中能想到的答案,却突然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死局。 法海算什么他卡住了壳。 以前把这个故事当神话传说来听,前因后果自然不会去深究,但是现在细细思索起来,如果许仙和白素贞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法海又该怎么算 得道高僧 屁嘞一个念经打坐的大和尚能收服一只千年蛇妖,这话说出去能让古往今来所有的通灵人笑掉大牙 “通灵人”他试探着问。能将青白二蛇震入雷峰塔,这个歌词里不懂爱的老和尚最起码也该是一位顶级通灵人,再要不然,就是比千年白蛇还要凶悍的超级大妖 “猜对了。”老人微笑,“不仅仅是通灵人,而且是十殿阎君中的第十殿转轮王。” 陆城的大脑“嗡”的一声,眼前不由自主浮现起了唐老那戴着墨镜的垂老形象。 当年的金山寺主持是当时十殿阎君中的转轮王,这个野史秘闻还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震撼。 “呵呵,转轮王的意思,本就是对应的是佛教中执掌生死轮回超脱往世的持轮法王。所以在传说中以和尚的形象出现,并不奇怪。”老人解释。 “十殿阎君中的转轮王出手,降服了青白二蛇,并将她们镇压在雷峰塔下,然后呢,这根名剑断桥又有什么关系” “人呐,总是失去后才明白珍惜。”老人笑笑,“许仙也一样。只有在白蛇离开他以后,他才明白其实真心相爱的话,人、妖并没有分别。” “所以他为了纪念自己无法挽回的妻子,以对她的思念之情铸造了名剑断桥是么”陆城接道。 “说中了一半,他铸剑并不是为了寄托感情,而是推塔救人。”老人不改神色,将杯中之物重新满上。 “什么意思” “也许说这个开医馆的孱弱书生是个能人,也许是信念的力量太过强大。执着一念以后,这个弱小到可怜的凡人走遍青山,居然真的找到了破开雷峰塔封印的办法。” “什么” “那就是以通灵人的剑,破开通灵人设下的锁。”老人抬起了头,浑浊眼翳下锐利的目光刚好对上了陆城的双眼,“他要造一把剑,一把当世最强的剑,无坚不摧,无刚不破。取材用西湖水,断肠泪,蒙尘锈蚀后的精金铁,以及雷峰塔下的一块雨后青砖。炉火不熄,一把剑,对应的是心力交瘁下三十年前。” “他成功了” “如果成功了,后世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应该是善良正义的许仙打败了无情无爱的法海,就出了白娘子,两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老人呵呵笑道。 “那这把断桥算怎么回事” “他的确是铸了一把剑,但那把剑却不是断桥,因为如你所见,明明除你以外,这千年来再没有第二个人支配过这把名剑,但是剑上却存在一个天然的断口。”老人呷了一口新茶,“许仙造出来的是一柄完整的剑。”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城已经有点受不了这个老家伙说话藏一半漏一半的感觉了。 “后来是他带着希望奔赴了雷峰塔前,却带着无尽的绝望长眠西湖之底。”老人叹了一口气,“一个年近花甲的残年老者,毕竟受不了一生追逐终成空的感觉。” “是铸成的剑没能破开转轮王的封印么方法有错” “方法没错,用通灵人的剑破开通灵人的锁,这条路是对的。以断剑为代价,他确确实实地打开了雷峰的大门。”老人幽幽的目光瞥向了窗外的夜景,苍凉的语调像是藏满了千年的悲怆,“但是他看到的却是白蛇的尸体。” 陆城低了一口凉气后,用久久的沉默回应向了这个意料之外的结局。 老人一声苦笑,饮尽了杯中的茶。 这茶的口味陆城试过。 苦,很苦。苦得像是余生。所以浅尝辄止后,他就没再碰过面前的那方紫檀茶盏。 “那柄剑距离你现在所看到的断桥还欠了最后一件原料,”老人像是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那就是千年白蛇的鳞甲。许仙身死的那一刻,这柄断掉的残剑也自行完成了剑体的补完。有了白蛇精魂的剑终于脱离凡品之列。于是那一年,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只有一柄残剑,在用自己的不屈,嘲笑着世人无知和愚昧。” “枯骨旧青春,鬓白红颜殁。”陆城举起了杯,与老人先前无二,将那浮生之苦一干而尽,“这茶叫什么名字。”他拧着眉低声问。 “浮生。怎么,有兴趣”老人笑笑,“我这里茶叶还有几斤,你要是喜欢,可以取些带回去。” “不必了,这种东西,稍微尝一下味道就可以了。毕竟浮生里不该只有苦涩,还有清欢。”陆城摆手。 “不要就算了,只是苦这东西,不是拒绝就能逃避的。”老人笑笑。 “故事听完了,但是我还是没弄明白这和我是名剑断桥的第一任主人有什么关系。” “因为许仙的执念,这把剑的眼中不存在任何的通灵人。”老人淡然道,“和许仙对法海的恨一样,名剑断桥也不可能接受任何纯粹的通灵血脉。如果不是性质从出炉之日就已决定,这把剑更应该是一柄妖族名刃。很可笑吧一把通灵史上的名剑,居然排斥所有的通灵人。这也正是千年来,没有一人能得到它认可的根本原因。” “你什么意思”陆城的表情变冷了。 “有些话我不便明说,你能成为剑主只能说是上天注定的机运。这把剑本身的设定就是极大的矛盾,它的主人只能在通灵人中产生,但是它却偏偏不喜欢通灵人。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过能有人让它认主,但是你的存在却造就了这个意外。天命使然,人力无为。” 陆城笑了笑,到这一步,他才总算明白这个老爷子的意思。 自己能成为断桥的主人,无非是因为身上已经觉醒的妖神血脉。当今世上,也只有他才能满足“不纯粹的通灵人”这个条件,所以说这是大气运,是天命使然。 但是细想的话,他也不难从这家伙的话里读出另一层意思。 这个玳瑁眼镜的老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有人能成功和断桥签订契约,他知道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是多么不可能。换句话来说,今天这场试剑活动根本就是帮主办方赚取手续费的骗局。而很不幸的是,自己的出现成功的让他们稳赚不赔的买卖变成了血本无归。那么这个老家伙以及那边沙发椅上虎视眈眈至今为止未发一言的老妖怪还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么 “明白,”陆城点了点头,脸上一阵哂笑,“那么就请前辈挑明吧,找我前来,还有什么事” 第一百五十章 竞标 “也没什么事儿。”老家伙站起了身,笑得很和蔼,“只是觉得天意难违,想顺道结交一下这位小友而已。毕竟是千年来断桥的第一位主人,能一睹少年风姿,也算是有幸了。” “前辈言重了,倒是我不厚道,这件藏物对前辈来说应该很重要才是。”陆城摇头笑了笑。“夺人所爱,若非名剑认主后无法更改,我实在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我说了,都是定数。”老人的表情看起来很唯心,“这把剑从一开始就是为破封印而生,所以作为名剑,它最大作用其实不在攻击,而在于破阵、破禁、破咒。凡刚强者,无所不败。我知道你应该不缺剑器,所以如果能得到善用的话,这把名剑断桥将是最强的辅助之物。” “您怎么知道我不缺剑器”陆城皱眉。 “呵呵,黑龙剑主,难道还会缺趁手的名剑么”老人笑了。 陆城干咳了两声,被他这样的态度弄得很不是滋味儿。 如果对方拔出到来明确要他付出代价,或者威胁恐吓之类的,他反倒还会轻松不少,但是这样看来这家伙不仅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反而还把自己知道有关名剑断桥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这份无缘无故的恩情让习惯了人心险恶的陆城一时间产生了好大的心理落差。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欠别人人情,因为债这种东西往往是还不清的。再加上自己先前还试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相知之下,这份尴尬到更浓了起来。 “晚辈,谢前辈指点。”他深深鞠躬,发自内心的朝两位前辈一人一妖行了一礼。 两个人都没有避讳的意思。许老爷子淡淡微笑,而长椅上的海先生则是继续默然不语。 “你的事我们这些老人家多多少少都听过一点,从诛杀食心鬼到携年兽抢婚楚江王,风头颇盛,做了些不少我们年轻时想干而未曾干的事。”老人笑着说,“这次拍卖会你的门票我已经看过了,应该是妖魔租界里某位老家伙给你的席位,看上去你跟他关系应该不浅,我想说抓住这层关系网,对你日后的前途发展有益无害。” 陆城真想说何止是关系不浅自己只要点个头,分分钟做人家孙女婿好么但是这么不要脸的话任是多么没羞没臊的人也不可能说出口,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谢前辈关心。” 老人点了点头,“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是有所目标而来对么距离拍卖会开场还有不到十分钟,这个时间段就可以前往会场等待了。” “嗯,多谢前辈关照了。陆城感激不尽。”他点了点头,再行了一礼。 老人看了看,目光中带着嗟然慨叹,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他离去。 陆城回望一眼,默默然轻轻推门而出。 目送走了来客,年迈的许老爷子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原先看起来矍铄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去,连带着略显伟岸的身形也慢慢恢复了驼背弓腰。 “后生可畏吧。”他摇头苦笑着,一步一颤的走回了座椅。 “想好后事了么你”一旁从未开口的海先生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架起的二郎腿换了一条做支撑。 “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后事”许老爷子笑道,“早就该死的人了,活到今天,只能说我老了,也累了,是时候该去下面歇歇了。” “这话你一百年前就说过。”中年男子嘲讽道,“真没想到,我俩苟延残喘了那么多年,到头来竟然是栽在了这样一个小子身上,造化的弄人,可见一斑。” “栽在这样的人身上很丢脸么你先前一直打算杀了他泄愤,但是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也没看见你动手。”老人不紧不慢,仍旧沏上了一杯茶,“我说了,天命使然,人力无为。这就是我们俩的命。况且今日一事过后,他已经欠了我们的人情,你要相信,我最后的作为,不会毫无意义。” “你是什么意思” “老伙计,我们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难逃一死,也不能白白送命。”老人笑笑,把杯中茶盏递给了沙发上的海先生。 “你打算让他替我们报仇么” “嗯。”他点头,“他会的。就算不是为了我们,那个人也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中。我知道你不杀他也是因为这一点。大劫将至,每个人都是棋子,我们俩身不由己,今日一劫,是命中注定,死不足惜。但是那个人也同样难逃这个结局如果那些有能力执掌全盘的强者们已经纷纷下注,那么临死之前,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也不放豪赌一把,即便无关整个赌局的输赢,但是好歹参与了一次,也不枉空活千年。” “呵呵,你打算把赌注压在这个陆城身上么”海先生笑了,“那个人的可怕你我都清楚。现在的他恐怕还差了点儿。” “就算差,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许老爷子摇了摇头,“你真的有自信觉得刚才的情况能杀的了他么我总觉得这个小子没那么简单。我试过直视他的双眼,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色浓雾下的混沌虚无。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背后的实力绝不像你我所想的那么简单。” “但愿如此。”海先生苦笑,饮尽杯中“浮生”,“真好啊。这俩人决一生死后,这场大局就应该完成的差不多了吧真想看看最后是谁能笑到最后,可惜,你我二人注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千年了,该看淡的已经看淡了,不敢看淡的也该看淡了。”老人微笑,“枯骨旧青春,鬓白红颜殁。我们两个老头子的帐,只能等到下了阴曹九幽再算了。” “我等着你。”海先生指了指他,眼中的挑衅已经被岁月冲刷的仅剩温和。 “第一件拍卖品,明代唐寅的流风仕女图。这幅作品是唐子畏中年过后得道参禅留下的佳作,被后世多为妖族、冥族文豪画家提笔注辞,流风之日,图上仕女会迎风莞笑,端的妩媚动人,含羞待放。最宜把酒助兴,甚是风雅。起拍价,1000万。” 台上,一边是工作人员小心摆放展示的流风仕女图,一边是主持人落落大方的解说。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就有不少人应声举起了竞标牌。 陆城哂笑着四处瞥了一眼,举手的多是那些脑袋大脖子粗的大款名流。 想想看也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也就只有他们这类只能看不能用的凡人才会想到花这个冤枉钱。 图上仕女迎风而笑 多代文豪亲笔题词 这是何等的牛掰何等的拉轰 光是这不加特技的炫酷特效就足以让多少喜欢附庸风雅的大款土豪抢红眼 然而事实是在通灵人的眼中这种东西一文不值。 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是不同的社会阶层,不同的生活环境,注定了这两种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彼此互不赞同。 陆城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原先他还抱着一丝开眼界长见识的心态等着观看这些轮流展出的天价藏品。但是真正到了开场,他才明白,拍卖会的真实目的还是营利,不管怎样由通灵人和妖族入股,它面临的主要市场都还是那些怀揣取款却目光粗鄙的商界巨鳄。 唯一令他堪忧的就是商品的价格。 他今天打肿脸充胖子,一通包装来这儿身上也就只有一千万。 现在第一件拍卖品起拍价就达到了这个数,后面的价格应该是只高不低。别闹了乌龙到头来因为囊中羞涩而白看了一遍展览,没拿到帮年兽恢复修为的琪花瑶草,那可真就玩笑开大了。 所幸,他的担心终究没能变成现实。 在拍卖临近尾声之时,期盼已久的琪花瑶草终于登上了展览台。 一看到工作人员搬上来的是盆花,土豪们高涨的热情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一个个白眼狂翻,大概意思怎么越压轴拿出来的东西越糊弄人。 大概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从一开始,主办方就没给这柱奇植定下太高的起拍价。不多不少200万。 从竞价开始,陆城直接就标出了800万的价格。毫无意外,几乎是无人竞争,这朵能祝妖兽增强实力修为的奇珍就被他收入了囊中。 见他对没人竞标的东西一下开出四倍的价格,几个挺着大肚子满面油光的胖老板当场就发出了嗤嗤的冷笑,觉得这货不是脑子被门挤过就是精神不正常。别人抢着叫价的东西无动于衷,捡了个没要的破烂却能当个宝。 这样的情况差点没让陆城笑死。他在心里冲着一帮无动于衷的白痴们狂吼,一群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们真正的宝物放在眼前视而不见,却对着一些身外之物趋之如骛。不过想来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智商不高的人居多,他也不可能任务完成的那么轻松,到头来还白赚了老妖怪200万的差价。 但是正当他功成身退打算告辞之时,最后一间压轴展品的上台却让他刚刚攀上天堂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地。 “最后一件拍卖品,”台上主持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而富有磁性,“这件还是一株奇珍异植,那就是能够定阴阳,转五行的百年天地灵宝,灵融花。” 叶天行说过,用来消除唐月绯体内阴灵排异反应的灵物是叫“灵融泪”是吧 陆城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看住了展台上那枚阴阳鱼形状的奇形花朵。 “起拍价,800万。”主持人微笑环视台下。 这一刻激动到无以复加的陆城差点当场暴走 他娘的早知道拍无人竞争的琪花瑶草时就举200万的牌子了剩下的800万刚好拿来拍这个灵融花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灵融花 如果说后悔的情绪能够让时光倒流重新抉择,那么此刻的陆城一闭眼就能毫无阻碍的回到出生以前。 看了看周围面对八百万叫价无动于衷的群壕们,他真是恨不得剁了自己先前那只举标牌的手。他心说自己是哪来那么快的手速平常玩游戏的时候一直被队友嘲笑手残,今天花起钱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挥金如土啊整整一千万,抬手就送出去五分之四好死不死最后这件更重要的灵融花定价还是八百万这他娘不是自己命中犯煞就是这拍卖会有心跟自己对着干啊 如果不是拉不下这个脸皮,他是真的想跑去跟工作人员说,那个啥,先前那个琪花瑶草我买贵了,能不能把我的拍卖价换成两百万剩下的钱不要求退回我再倒贴两百万买下最后一件卖不出去的灵融花 然而这种事要是真做出来,他自知以后也就不用在通灵人界混了。在拍卖会上坐地还钱,这事儿估计千百年来也就只此一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陆城的心里也在祈祷。因为根据拍卖会的规则,只要一定时间内无人竞拍,最终的商品将遭遇流拍的命运,也就是交易无法最终完成。这个时候,自己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找老妖怪借钱,然后重新从主办方手里购得这件物品。 虽然无法确定这个灵融花和叶天行口中的“灵融泪”是否具有相同功效,但是“定阴阳”的作用却是主持人口口声声亲口所说。事关唐月绯的生死,所以在这件事上陆城不敢、也不能去赌,哪怕是有一线生机,他也要尽可能去争取,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咬着牙,在懊恼与不安中度过了这段长的堪比流年的竞拍时间。 事实证明,这种放在最后的冷门商品的确是除了他这种有特殊需求的人群以外再无其他市场。经过了台下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主持人终于一阵微笑,宣布了整次拍卖会的结束。陆城黑着脸,在工作人员的提示下缓步走向了后台准备领取自己的货品。 好在还算见过一面,在他看来自己与那位这次拍卖会的负责人“海先生”还算有过一面之缘的交情。他在想等下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这个妖族前辈的面前,是该名正言顺的以买家身份自居,还是干脆低声下气一点放下尊严。 “那个啥,两位前辈,晚辈能打扰一下么”在一阵扭捏过后,他终于还是黑着脸再次推开了二楼办公室的大门。 “嗯”正在把茶具收进柜橱的老人回过了头,“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是吧你还有什么事么” “这个,我能问一下最终流拍商品的去向么”他满脸堆笑的问道。 老人和海先生彼此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会心且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是看中了哪件商品,最终却无力购买么”一直沉默的妖物终于懒洋洋的说出了这句话,看上去要应该是在长椅上坐久了,所以伸了个懒腰。 “啊,对。”他有些脸红的点了点头,“钱不是问题,我只是刚好身上没带那么巨额的款项。” “说吧,是什么东西”老人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了办公桌上的拍卖品清单。 “灵融花。”陆城露出了颇带希冀的目光,看向了这个面容和蔼的老人。 “你要这东西干嘛难道陆城小友你还精通炼丹之术不成”许老爷子笑道。 “炼丹术”陆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主观臆测上发生了某些偏差,“等等,我想先请问一下这东西的功效作用么” “定阴阳,转五行。”老爷子看妖怪一样的看了他一眼,“一般是用于炼丹之用,用于调和两种药性相冲的药物,素有丹术万金油之称,原因是只要加入了这玩意儿,哪怕是随便配的丹方,也不存在炼制失败的危险,最终必然会有一炉丹药成形。怎么你连具体功效都不知道,就下定决心要跟我们买这件流拍商品” “当今世上丹术没落,这件东西的流拍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外行人看不懂一朵奇花的价值,内行人又不需要。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把这玩意儿拍卖出去。只是为了凑齐拍卖品名单的双数,所以添了个彩头。”海先生也接道,“我倒是好奇,你小子什么也不清楚,怎么会对这玩意儿产生的兴趣” 陆城嘴角一抽,心说呵呵。 他是想过这样的局面,但是还真没想到灵融花、“灵融泪”一字之差,具体功效上差别能这么大。 “那调和阴阳双灵呢这东西有没有这个药效”他想了想,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调和阴阳双灵”老人笑了,“所谓阴阳之道,玄之又玄。尤其是事关生死轮回的阴阳双灵,最是奇妙。这种天地造化不容更改的东西,哪里又来的调和之理你这感觉就像是再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石头开花结果一样,违背了自然规律,恕我见识短浅了。” 陆城干笑了两声,心里犹豫该不该直接问人家是否知道有关灵融泪的事情。 按理来说叶天行不会骗他,他说有这东西存在,就一定会有。 现在他妖族血脉缠身,指不定那条就会彻底堕入妖道。不是他心急,而是唐月绯等不了。这个妮子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实,除了自己以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再去帮她找灵融泪。而自己一旦化身为妖,不说被通灵一脉赶尽杀绝,至少跟那位鬼瞳家大小姐一定是了却尘缘分道扬镳的下场。到时候就算自己用三五年的时间找到了那稀世奇物,也不见得就一定有机会能把这东西送到她的手中。 楚江王会允许自己的亲女儿同一代妖王来往 这个问题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答案。 所以他要尽可能快的解决这个后患。 不只是唐月绯,还有年兽、钟衍、崔婉儿、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画鬼无常,这些人的后路他都要安排好。 现在的他说得好听是在跟时间赛跑,说的难听其实就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 一旦妖神血脉完全将他体内的人族与冥族血脉侵蚀殆尽,化身妖神的他就注定了只能和现有的尘缘往事挥手告别。 届时,这个世界上将多出一个强大到可怕的妖物,而那个曾被命运推导而掀起一时波澜的小小通灵人,将彻底离开这世间。 “不过也不一定。”一旁的海先生摇了摇头,“从理论上来说,这件事未必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请前辈指教”陆城鞠躬。 “三百年花龄的灵融草能结果,结出的果实叫做灵融心,到了这个阶段,就能在调和的作用上更上一层境界,基本的效用已不再仅限于调和药性,而在于调和内伤。据说不管是多重的伤势,这种奇果都能迅速调理,对多年淤积的隐疾疗效甚佳。按这样的逻辑推论,到了千年之龄,这东西未必不能产出调和灵魂的神物。毕竟万金油的称呼不是白来,能定价八百万就已经从侧面说明这类药草的价值。”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不过这也只是单纯的猜测而已。毕竟千年花龄的灵融草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话句话来说,其实不管什么东西到了千年之龄多多少少都会发生一丝质变。”说完,他还特地隐晦的笑了一下,“当然,某些因为特殊原因不死的老妖怪除外。” “多谢前辈” 陆城豁然开朗 这样说来,叶天行所说的灵融泪,极有可能就是千年花龄的灵融草 “那么能请问两位前辈能去哪里寻找这种可能达到千年之龄的灵融花么”他急忙问道。 两个老家伙面面相觑,彼此看上去都不是很明白这个小伙子为什么如此执著于这东西。按理说只要人的阴阳双灵出现了问题,那几乎就等于直接判上了死刑。别说给时间找方法来救治,就是临死前说句遗言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岂敢留人到五更,说的就是这方面的霸道。 那既然如此,这家伙还费尽心思找能调和阴阳双灵的药物干嘛 “你去湘西那边碰碰运气吧。”许老爷子脸色怪异的说道,“我们的这朵灵融花,就是在那里的大山深处发现的。山中存在着妖灵仙境的隐世界大门,运气不错的话可以进去一探。当然,我们已经说过了这东西只在理论上存在,能不能找到,全看你的缘分够不够。” “多谢”陆城放心一笑,至少能有一条明路,对他来说已经是成功了一半。 他心里稍微估算了一下,从s市赶到湘西的话,来回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完成。有句话这老爷子说的不错,那就是能不能拿到东西真的全看运气。 天命使然,人力无为。尽人事而已。 看到一切已经在安排,陆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希望能应叶天行所说的那句话,“缘分到了,自然能找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后事 从“浮世绘”离开之后,陆城车头一调,转身就直接回了商业街。 他看了看表,时间是夜间九点。 妖魔租界内的店铺大多都还亮着灯,伴着此起彼伏高跟鞋的踢踏声,有拎着大包小包的女生乐此不疲的来往穿梭,间有轻松者,都会带着一个专门负责刷卡和提货的男生,奔波之下,更添繁荣。 对比下来,老妖怪的古玩店就显得冷清了很多。 当那辆火红色的法拉利疾风一样驶过街道,又行云流水的完成了换挡、刹车,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全部聚拢在了这辆豪华座驾上潇洒走出的淡漠少年身上。 陆城摘掉了墨镜,冲四周纷纷投来好奇之色的年轻女孩儿们吹响了一个长长的口哨,而后带着脸上邪魅的笑容淡定走进了街道一旁的古玩商店。 他的不羁与招摇纷纷引来了一帮女孩子的围观,她们大多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开着豪车身着名牌西装的帅气男生,在老妖怪的店面前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正准备熄灯休息的老妖怪看到门外的动静,不禁对着陆城一阵苦笑的摇头,笑骂道“你小子真不是好东西,仗着有张妖血改造过的桃花脸,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拈花惹草。” 陆城一摊手,“老头子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什么时候一天到晚拈花惹草了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们要看我,我还能把她们一个个眼睛挖出来不成” “嘴那么贫,你这么享受这种感觉,干脆直接跟我学当妖怪算了比起姿色,我们家闺女可胜过那些个庸脂俗粉太多。”老妖怪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关上了店门,免得爷俩的谈话被外人听见,也断了外头还在张望的少女心。 其实这会儿他的心里美着呢 哪个老岳丈不希望看到自己孙女婿招人喜欢陆城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要说这小子猖狂倒是有一点,但说他作风不正那可是绝对的荒谬人型生物的审美观大致相同,无论是人是妖,长得帅永远都是两界通吃。再加上这家伙身上日渐强大的妖族血脉,老妖怪真是越看越喜欢,打从内心里觉得这小子和自己的孙女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看到他一点一点的封起店门,陆城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等我真的彻底变成妖怪再说吧” 听到他的口风有所松动,老妖怪也是不动声色的心中一喜,“终于想通啦” “听天由命呗我还能说啥”陆城笑笑,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只能说我大概运气不算差,走到哪儿都有一条不错的退路。哪怕是今天,就快跻身妖道了,也一样有你这个大靠山。放心吧,等我的妖族之血真的到了控制不住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回来找你。除了你这边,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老妖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知道这事儿也不能逼得他太紧,于是换了话题。“今天的拍卖怎么样,琪花瑶草拿到了么” “拿到了。”陆城点头,“不仅如此,还意外收获了一柄名剑。”他如实汇报。 “名剑” “断桥。”陆城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袖管。一条白蛇形的腕轮盘盘而动,应意念盘绕飞出,化成了一柄古风长剑,于二尺七寸处断裂前锋,端端正正的落在了他的手心。 是时,室内寒光凛冽,明晃晃的剑光映的日光灯黯然失色,随着陆城手心一抖,挑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体上竟发出了一阵清脆龙吟,似琴筝合奏,幽幽如缕。 “好剑。”老妖怪眼前一亮,赞叹道,“只是这一身的书生气,倒不像是你这样的小怪物能用的东西啊。” “呵呵,谁说不是”陆城耸肩,“这把剑本身有问题,只能选择通灵人中身怀妖族气息的人为主,所以好死不死,刚好和我这个千年难出的怪胎打了照面,成为了我的囊中之物。说缘分也可以,说运气也没问题,大抵上这是个意外收获,我只能这么回答。” 老妖怪一边咂舌,一边用更加异样的眼光打量起了他,眼中的深邃,比起看到他拿出黑龙之眼时差不了多少,他深深地摇了摇头,看他几眼后竟然还忍不住退开了距离,“我说你小子该不会真的是冥神降世,或者妖神分身吧什么好事儿全落你头上去了又是名剑又是史诗装备,这是别人求几辈子也求不来的运气啊” “我倒希望是这样呢”他翻了个白眼,“妖神分身就算了,我要是冥神降世,第一件事儿就是除了我这一身妖族血脉,安安分分做个普通通灵人,什么名剑什么装备我一概不要现在倒好,就为了处理后事,妈的我都快烦死了。” “怎么说琪花瑶草到手,名剑也增加了一把,你还有什么好烦心的”老妖怪问。 “有些事儿没处理完。”,他含糊其辞的笑道,“我今天来就是跟您道别的,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内,我会去一趟湘西地界,具体缘由回来后我会如实相告,希望您老别多问,也不必过多担心。” 以他的打算,一个月以后,他必然已经是离堕入妖族不远了,到时候彻底成为妖族一员,自然是什么事都能和这老妖怪说,现在不多说,就是怕这老头儿多心,为了帮自己尽快做出决定而干出什么伤害他朋友家人的事儿。 “湘西”老妖怪皱了皱眉,“我是受限制在身,没办法离开这租界,需要我让彤彤陪你一起么你们俩在一起也算多个助力。” 陆城冷笑了两声,这老家伙打的什么算盘他可是一清二楚。孤男寡女荒郊野外的,还有什么能比这个环境更促进感情 “还是算了吧”他摇头,“要是观光旅游什么的带上小狐狸我倒是无所谓,此行有些危险,带上她,还指不定给我添多少乱呢。” “我说你小子到底要去干嘛这么神秘还有些危险”老妖怪眯眼道。 “放心吧,就算有危险又怎样,当今世上,你以为能伤到我的人还有多少”陆城不客气的回答。 老妖怪点头,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对了,你不在的时候,上次那位行道天师来过了。” “他”陆城皱眉,老道士找自己能干啥还特地找到老妖怪这边来了“他说了什么”他问道。 “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我说有。他说让你回来以后去找他一下,时间地点你定。”老妖怪回答。 陆城这才想起来翻看手机。原来在他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的这段时间里,来自老道士和唐月绯的电话差点没把他的未接来电纪录给挤爆。 有意思了,他心想,别自己刚打算离开,事务所就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稍稍背过身去以后,他拨通了老道士的电话,打算询问情况。 电话那头老道士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懒散,这让陆城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听他这说话的语气,大破天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找我什么事儿”他皱着眉问道。 “你小子还知道接电话”老道士嗔怪道,“我跟你媳妇儿差点以为你被人给暗杀了呢。” 陆城呵呵干笑了两声。 老道士的思维模式永远都是那么简单粗暴,在他看来,凡是和自己来往密切的女生多半都和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唐月绯是正室,画鬼无常、冷若冰这些都属于偏房。这厮向来都是一副装疯卖傻的姿态,他认定的东西,往往你花再多的口舌也解释不清。时间一长,陆城索性也就不再挣扎,任他去说,除了刚听的时候有些别扭,习惯了也就那样。 “我没事儿谢谢关心”他在这头翻了个白眼,“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通冥殿上传达下来的命令,有些东西还是见面详谈的好。”对方淡淡地回答道。 事情说道这里,他也大致猜出了缘由。既然跟事务所无关,那么十有ba九肯定还是因为上次被放跑的树鬼婆娑。而老道士来找他,估计也是为了劝他参与组织上发起的号召。 老实说,这事儿他可没打算插手。 通冥殿是通冥殿,他是他。事务所有难,天大的麻烦也得暂时搁到一边,但是唐月绯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自己哪来的闲工夫处理什么复活窜逃的树鬼妖王 自己时日无多,这是摆在眼下的事实。 妖神血脉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描述的剧毒一样,越是运功,扩散得就会越迅速。叶天行当日的所作所为其实是相当于遏制住了毒素在体内的扩展,他万般叮嘱,说切不可动用妖血之力,并且为了防止特殊情况的发生,还留了年兽在他身边以防万一。 但是他没有料到,实力庞大到能够力杠阎君的年兽有朝一日也会遭到针对。埋着一颗定时炸弹在体内,毒发身亡对陆城来说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从他第一次妖化对付宋帝王派来的爪牙之时,他体内的妖血封印就不可遏制的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地穴中的一战,更是彻底唤醒了那份千年前沉睡不死的血脉意识。 换句话来说不是他不想帮这个忙,而是他根本不能去。因为一旦直面妖鬼婆娑,以自己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做先锋打头阵几乎是责无旁贷的事,但是他能接受这个任务,妖神血脉的彻底觉醒却绝不容许他把仅剩的爆发次数用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还有正事没处理完。这点任何人都无权阻止。 “行,我知道了,你在家吧我尽快过去。”陆城想了想,给出了回复。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劫将至 道别了老妖怪,陆城迅速把车驶向了老道士家所在的单身公寓。 面对着车来车往的川流不息,一声无奈的咧笑后,他自嘲的看向了后视镜中的自己。 这条路,他从来就无从选择。 不是他有意要成妖,而是命运把他推到了这一步。风口浪尖下,他哪一次的选择不是生死垂危这条路真的不容易,至少要把一个普通人塑造成笑傲古今的妖神或者是冥君,太难太难。 唐月绯,画鬼无常,冷若冰,小萝莉 他在心里一一盘算过这些等待着自己处理的人事。 老板娘那边只能说缘分已尽。 在找到灵融泪后,再多的不舍,自己也只能和这位鬼瞳家的长女说一声告别。这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也是为了她的幸福。 楚江王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妖物来往,老妖怪同样不会容忍可能成为自己孙女婿的人还和一个鬼瞳族的通灵人女子藕断丝连。身份立场的转变彻底破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能,老鼠爱上猫后迎来的下场只有被无情的吃掉,无关深爱的对方是否会在嚼骨头时泛起两片泪花。 林婳那边是个永远也填不完的坑吧。毕竟自己亏欠人家的是那么多,想还,又哪能还得清 不是自己,人家还是风风光光的敕令长女、画鬼无常,但是只因为一块妖心石的存在,两个人的人生都被彻底颠覆。对不起有用么不,没有用。也许在剩下的时光里这个曾经的好女孩会因为时间的关系渐渐填补内心的空白,也许这份谁也没料想到的感情最终只能无疾而终,但是从两位当事人的角度出发,一切皆是错,但同样也是缘。 至于小萝莉和冷若冰,这俩人已经与自己的生命无法分割,一个融入剑中成为剑灵,一个附身剑体成为守护灵,哪怕自己成妖之后,这俩人也一样会常伴自己两侧。 这个事实也无情地告诉了陆城一个真理,那就是很多时候,鬼比人更可靠。 没有一个人能永远陪着你走下去,因为世事在变,人心在变,但是鬼不一样,这种纯粹由执念而生的产物,一旦认准了一个死理,那就是一生守望,不到魂飞魄散,就不会产生偏移。 在忘川河畔守候了千年之久的冷若冰大概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吧。 一千年未哭,一千年未笑,只是随河岸两旁的彼岸花开过一季又一季,只等一个轮回的契机,去见一面临死前最放不下的人。 其实说到底,他真正觉得愧疚的还是钟衍和崔婉儿。 当初说好是要帮他们振兴三大家族,重掌通冥殿,但是到头来,外五家没能折服,反倒自己这个领头的冥君先变成了最大的妖他的妖神血脉一旦觉醒,配合冥君体质以及现有的强大实力,势必会成为比当年的黄巢更可怕的史上第一妖。 这样想来,倒像是自己骗了他们一样。他一阵苦笑。 宋帝王那边,大概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这老家伙向来恨自己入骨,一旦自己倒戈,想必第一个竖起“伐妖”大旗的人就是他。到时候沙场上兵戎相见,一定能碰上不少朋友,无论是顾阳还是张凌端,这些昔日故人怕是都少不了一个照面。 父母那边倒是不用担心。 既然能承诺给自己庇护,老妖怪那边就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以他的身家,要养活两位花销并不庞大的老人应该是太过简单。只可惜为了二老的安全,哪怕再是想念,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说一声孩儿不孝。 所谓的人间蒸发、社会性抹杀,无非也就是这样的境况。 想来自己挺倒霉的。既幸运又倒霉。 他是冥神之子,当世冥君,杀伐决断,刑尽天下。然而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 他是妖神后裔,妖中之皇,纵横捭阖,睥睨苍生。可惜从未有过选择,甚至连因果都未曾弄清。 说到底,这个一步步走上来的年轻人还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灵异事务所的小员工。 哪有未来下一步的路只在看不见的脚下。 咬了咬牙,算是啐了一口冥冥中的存在,他在单身公寓附近的停车场熄了油门。 夜已渐深。这个时间,辛勤工作了一天的白领们大多都已经上床休息。对他们来说,夜晚的意义只能是为了迎接下一个黎明,然后投入全新一天漫无边际的工作。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上班,下班,没有自己的生活,有的是指打着“生存”旗号,控制最好时光的时钟般刻度化的一分一秒。 而在这种情况下,满楼黑灯的窗户中,唯一亮着的一间应该是很突兀的。 因为它的主人没有工作,不需要上班,自然也就不在意休息的时间。而租住在单身公寓中的非白领户,在陆城的交际范围圈中,有,也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他今晚造访的主角。 凭着这样醒目的标志,即便记不清门牌号,他也一样很轻松的找到了门。 给他开门的那几个老道士收养的女鬼已经换下了那身恶俗的女仆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刻意营造出庄重的氛围,每个人都换了一袭白色的素衣,叠着长而宽大的袖口,看上去颇有汉服的韵味。 陆城对几人一一行礼,也不客气,径直走进了门。 迎面的正厅中,一身道袍的老道士正系着长长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虽然派头架势不像是什么一流名厨,但是光看气势还有那么几分模样。 老道士还会下厨,这是陆城始料未及的。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整日疯疯癫癫的老家伙应该所有生活起居都得在几个女仆鬼的帮助下完成,今天看到他亲自下厨房,怎能不令人感到惊讶。 听到开门声,老道士用余光扫了一眼正在身后凝神观望的陆城,嘴角间不自觉浅浅一笑。“来了就先坐一会儿,你来得巧,刚好赶上我们家夜宵的点儿。” 陆城笑了。 “我们家”这个房子其实只有你一个人在住好么 也许吧,这几个女鬼就是他的家人。而尽管整天疯疯癫癫,这个老家伙却依旧把这个方寸之地经营的绘声绘色。 明明是一个孤家寡人,却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到深深的温暖。这不禁让陆城开始怀疑,什么是疯,什么是清醒,什么是追求,什么又是满足。 他在客厅沙发上静候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只是五分钟的时间,老道士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陆城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说:“你忙活了那么大半天,就是做出了这个啊”他本来还以为这家伙深藏不漏,可能真的精通什么厨艺也说不定,现在看来,自己果然还是高估了一个大龄宅男的生存技能。 老道士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也不做辩驳,只是细心地摆上了两双筷子。“不要小看一碗面,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再简单,也能自有一番乾坤。” 陆城要着摇了摇头,取过了自己的那一碗。 他这才意识到,为了应付晚上的拍卖会,他是真的从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自从妖族血脉渐趋觉醒之后,他对饮食方面的需求已经越来越淡化,因为很难在感觉到饿,所以有时候太忙而忘了吃饭实在是常有的事。 这样想来,自己是有多长时间没吃过夜宵了呢 老道士说的没错,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再简单,也能自有乾坤。他的这碗面做的很精致,无论是面条煮的时间长短还是精配过的面汤,亦或是面上为了美观和口味洒下的小团香菜葱花以及片片香肉,都让这份家常夜宵显得精致到无可挑剔。 听说妖族因为从不在食物上追求味觉的享受,所以舌头的功能相比于人类是不健全的。他们的味蕾更迟钝,没有经过长时间锻炼,甚至连最简单的五味也分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得一样麻木。可怜了这么好吃的面,一生怕是再难吃到第二回。 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碗。 “叫我来什么事” “自己看吧。”老道士说着,随手扔来了一封盖着红戳的信函。硬比钢铁的纸质,无法识别的特殊材料,夜中散发着幽幽冥火之光绿色的文字,以及封面上那个和自己手臂上的“鬼王印”一模一样的花纹。这种东西陆城有幸见过一次,那是在半年前全城通缉食心鬼时通冥殿下达给每一位下层通灵人地方分殿的诏书火函。 “树鬼婆娑”他草草的看了一眼信上的文字,问道。 “没错。”老道士点头,“这次的家伙不同于上次的食心鬼。要知道在三十年前,树鬼就已经是威震两界的一代妖王。而且根据可靠情报,在她被封印的三十年里,一直在通过地下的地阴绝脉汲取力量。形势的严峻刻不容缓,其中的严重性我想不用我跟你多说。” “呵呵,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城笑道,“您老还是没有直说,叫我来到底是干嘛” “你也是一个通灵人,这种时候总该有点觉悟吧”老道士叹了口气,“妖人两界要开战了知道么” “开战”陆城淡定的脸色突然变了,“什么情况不是只是单纯的讨伐树鬼么跟两族开战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婆娑在妖族中的地位是昔日的一代妖王。现在她重掌天下,曾经那些效忠于她的布下已经蠢蠢欲动,打着的旗号是为了报妖王被囚三十年之仇。”老道士苦笑了两声,“说到底这也只是导火索而已,真正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劫将至,妖人两族都难逃此祸,这种时候,只要在战场上经历杀劫才是最好的脱身之法。就像是大型灾难之前所有的动物都会发了疯一样争夺地盘疯抢资源,要不然就是盲无目的的开战。正出风暴中心的我们也是一样,两族开战,也是必然。”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口中的大劫将至,这个大劫到底是指什么”陆城看着他的眼睛,问。 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他太久太久。 从十殿阎君到叶天行,再到老妖怪,他们每个人口中都在说“大劫将至”,貌似除了他以外,每个掌握一定实力的人多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有着或多或少的认识,而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对这件即将发生的事讳莫如深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应劫之人 老道士笑了笑,“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是么叔你是不是觉我还没资格知道那些东西”陆城也笑,如果老道士再开口搪塞的话,他就准备亮一下自己的身家。反正也不是什么外人,老妖怪都见识过的东西,没什么理由对老道士藏着掖着。 “这么说吧,所谓的大劫,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轮回。”出人意料,叹了一口气后,没等陆城亮出更多底牌,老道士自己就揭晓了答案。 “从古至今,千年一劫。这一次轮转,是整个九州天下灵能场的一次变更。听说过地球南北磁极的颠倒么”他问陆城。 “听说过,”陆城稍稍回忆了一下在课堂上听过的知识,“在史前时代,地球的南北磁极是发生过多次倒转的,具体时间和磁极方向我记不清,但是确实存在。” “灵能场也是一样,”老道士满意的笑了笑,“无论是通灵人还是妖族,我们的力量来源全部都是周遭丰沛而充足的灵能,就像是鱼儿游在水中,凭借身体对水波的拍打向前游动。血脉就是我们的尾和鳍,而灵能就是无处不在的水。”他打了个形象的比喻,“而和南北磁极的变动一样,灵能场也是会变的。这个变动周期,就是一千年。每次千年来到,九州大地上的灵能分部就会发生一次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无异于将淡水鱼儿生存的环境一夕之间变成盐度暴增的海水。正如南北磁极变更会给地球带来巨大灾难,灵能场对妖冥两族的危害同样是毁灭性的。而这千年一次的轮回,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大劫。” 看着陆城瞪大的双眼,老道士苦笑着摇了摇头,“每一次的大劫来到,都是对整个生灵两界的一次洗牌。很多身怀冥族血脉和妖族血脉的人都会因为不够强而死去,隔绝生死的幽都大门也会受到失衡的影响不受控制地洞开。一千年前,金元灭两宋,原先的九千万人口,在战后仅余八百万,你以为全都是战争的功劳么记录在册的死亡人口里,有十分之一都是不幸身亡的妖冥两族血裔没有人知道劫难来临时会发生什么,历代的史书记载都会因为死亡人口过多而难以详尽。我们对这次灾难的理解仅限于它的恐怖,起因、过程、应对之法,一概不知。 “唯一庆幸的是,在大劫来临前,总会诞生那么一批极为强大的妖族或是通灵人。历史上每一位名载史册的名剑剑主、妖族大拿、通灵皇者,十个有八个都是应劫而生。他们是上一个时代的回光返照,也是带着最后气运,唯一能与凶劫一战的最后力量。这,就是你所要了解的真相。现在满意了” 他看着陆城,眼神中带着父对子、师对徒的期盼与真心。 “原来如此。”陆城点头,得知了一直难以触碰的真相,内心竟然是那么空虚。“这么说在你们眼里,我应该就是那应劫之人咯”他有些自嘲地笑道。 “不这么解释的话,很多事情也说不通。”老道士笑了笑,算是肯定。“而且不仅是你,同样应劫而生的同时代还有他人。无一例外,这些全都是我们这些老一辈赖以渡劫的依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所有应劫者中只会有一个优胜者,而站错了队伍,只能是万劫不复。” “懂了。”陆城点头,“你们口中的赌局,原来是这样。所以叔你是把宝都压到我身上了是么” “不然呢”老道士笑笑,点燃了一支烟,“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啦,反正大劫将至,身上还有点光和热,总得把这份资源和心力贡献出来。我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不像那些阎君一样各个拖家带口,我无所指望,刚好看到了你,觉得挺对我的口味,于是就伸手拉了你一把咯。要不怎么说缘分呢我也没指望你小子将来能怎样,虽然看现在的情况你已经稳压了那几个竞争者一头,但是后辈如何发展又与我这个孤家寡人何干”他拍了拍陆城的后辈,像是怕他因此而想多,“有人帮你是看中了你的潜力,但要相信这世界上还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多。” “明白。”陆城点点头,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微酸。 从初识开始,不管是自己当初的碌碌无为,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老道士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叫他一声“叔”,不仅仅是出于礼貌,而是在他心里,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的确就是他的叔叔 “叔你放心,”他挤出了一丝笑容,好让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看起来是那么坚强而无可触动,“如果真是应劫而生,那么这场浩劫来临,由我一口气,就不存在行道天师这个名号的换人。” “傻小子,都说了别让你想多”老道士摇了摇头,眼中的欣慰却无从掩饰,“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什么担子都往身上扛。我知道,不少人都对你寄予厚望,但是怎么活是自己的事,有些人觉得他们有能力掌控全局,那就让他们静观事态发展会不会超出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预期好了。” “你的意思是其实除了表面上这些人,背后还有我所看不见的势力在参与是么”陆城隐约听出了他话里的信息,“妖族,通冥殿。十大阎君我都已经见识过了,还有什么我没接触过的存在” 陆城急切的问道。 他早就知道除了明面上显山漏水的十殿阎君,还有着其他更为莫测的人物未曾出现。包括叶天行在内,他们,才是整盘棋最大的幕后玩家。只是即便是今天,凭他的实力依然无法触碰到暗黑天穹后的那一层黑幕。所以他在怀疑,是否老道士他们本身就知道有关叶天行的一切。 “跟你透露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东西,即便现在告诉了你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老道士笑了笑,叼着烟,端起了桌上的两个面碗,送归厨房。 陆城觉察到他这是要切开话题,于是赶忙跟了上去,却无奈如何询问,老道士都是不置一言,态度强硬,看上去是不打算再多吐露一个字。 眼见刚有机会接触到背后的真相,一切的线索又断了后文,陆城不禁一阵深深的丧气。 他能怎样把这个道士大叔捆起来吊打一顿问他到底说不说么 于是一阵无结果的问话后,两人终于陷入了沉默。陆城知道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老道士也自顾自地洗着碗,看着倒也轻松自如。 片刻后,当水槽上方龙头的水声终于停止,老道士也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在围裙上随意地擦了两下后,重新向陆城投来了浅笑的目光。 “还是话归正传吧。”他笑笑,嘴里的烟燃到一半,“现在你还打算逃避这次的讨伐么我已经说了,那是冥妖两族之间的战争。” “少了我不行么”陆城掏了掏耳朵,态度大概多多少少受了先前问话无果的影响。“我这段时间有事儿,真的有事儿。” “唉,”老道士接着叹了口气,“同辈的那些翘楚们大多都参与了,这次讨伐行动的规模,怕是百年来最大的一次都能排的上。你不参加也没什么,只是少了些见识的机会。另外你老爹也会来,你就当真不想跟他见一面么” “我老爹”陆城眉毛一皱,差点没被这句话吓出心脏病来。 “卞城王啊。他不是你爹么”老道士语气很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 “别闹。”陆城返了他一个大白眼,原来闹了半天他是在说这个。自从食心鬼事件卞城王在通冥殿总殿为自己分配主要功劳那件事后,关于他是楚寒私生子这种小道传闻就一直流传甚广。刚开始,为了借此掩盖自己能够妖化的事实,陆城特地没有去刻意辟谣,心里想的是谣言止于智者,这种一开就知道是瞎扯淡的消息顶多传一阵子,再风行下去人家卞城王自己都会站出来说话。谁能想到都半年过去了这件事还传得这么厉害,而且看老道士这话里的意思,这种空穴来风不仅没有就此打住,反倒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再说一遍,我跟卞城王真的没关系”他愤愤地吼道,心里一百个不明白这群通灵人是哪来的那么大脑洞,能唱出这么子虚乌有的一出。 卞城王确实对他挺好,对这样一个不苟言笑又正直铁面的阎君,陆城想来也是百般尊敬,但是再怎么样,私生子这种事也太过分了点吧 “咱俩什么关系你跟我就不用装了吧”老道士哈哈地笑着,搂上了他的肩膀,“人家卞城王自己都承认了,你小子还装蒜” “卞城王自己承认了叔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陆城自己也呵呵地笑了两声。但是随即,看到老道士认真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僵硬了下来。 老道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熄灭了手中未燃尽的烟,“原来你小子还不知道么”他收起了那副装疯卖傻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上次你抢婚过后,第二天卞城王就赶去了京都,以武力与除中立的楚江王五官王以外,其他三位主张处死你的阎君分庭抗礼,并留下我的儿子配不上他鬼瞳长女么的豪言,大意是如果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他卞城一脉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不然你以为光凭你准岳父的几句说辞,堂堂五殿阎君被你冲撞的事情就能偃旗息鼓既往不咎不要太天真,当时的你在阎君的眼中还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葱。” 在陆城满脸的疑惑与不解中,老道士笑了一声,“说起来当日楚寒那老家伙手持名剑霜泣傲视群雄的样子,大概十殿阎君的风华绝世倾注一身,也不过如此。” 他还在说,陆城却已无心再听。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陆城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卞城王为了自己,甘愿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宁愿与三大阎君为敌,甚至把自己儿子的身份冠给自己,就是为了能配得上她唐月绯 如果放在今天,这件事很好解释,能崛起的如此之快,他陆城摆明了是应劫之人,那么为了自身利益,他楚寒选择拉拢自己这无可厚非。 但是几个月前呢 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是刚刚有了一头年兽,消息传播有限,人家卞城王还未必知道这件事,那么他又凭什么或者说看中了自己哪一点,要这么倾心倾力的帮自己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小通灵人 在诛杀食心鬼之前,他们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陆城呆住了,他是这的没想到,原来昔日过错未曾东窗事发,靠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自己永远都想不到的人替自己默默顶住了一切压力。 “想不明白”老道士看着他疑惑到接近崩溃的眼神,笑了一声。“我也想不明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跟那个木头一样的老家伙也不像是一脉相承的父子。但是他对你是真的当亲生儿子来看,或许你不知道,他早在食心鬼死后,就回到总殿为你签署了阎君独享的冥王令即他退任之后,卞城王一职,将自行由你接任。你觉得凭这几点,还不足以外界盛传你是他的私生子么” 如果说前一个消息是投放在陆城心中的一枚重磅炸弹,那么老道士的这几句话,无疑就是盛开在广岛、长崎之上震动整个太平洋的蘑菇云。 再多的震撼,此时此刻也只化作了晴天霹雳般的哑口无声,他看了看一脸戏谑的老道士,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在怀疑,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十几年前卞城王寄养在一户普通民众家的私生子,时隔多年长大成人后与父亲相认,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卞城王才如此不遗余力的为自己付出,甚至连阎君之位也能拱手相让,因为他本就是这个位置最好的继承人。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现实,陆城现在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卞城王怎么可能是他爹 就冲他这一身冥君血脉,也不可能会是一个破邪族人的后嗣 “我知道你很费解。”老道士笑了笑,“所以这里面的事情,你还是当面问他的好。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我说了,这次讨伐的战役,卞城王楚寒会出席。不是在要挟你,而是真的为你着想,哪怕是为了道声谢,你也应该和他碰上一面吧” 陆城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可能再逃避。 “行动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少说半个月,最多三个星期。”老道士比出了手指,“京都的动员令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发往了全国各地的分殿,相信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不管是老辈高职还是新生力量,都会在s市附近完成集结。” “好,我会尽量把握住时间,快去快回。”陆城答道,算是应下了这份号召。 “你还要去干嘛”老道士皱起了眉。 “我说了,我真的有事儿。”陆城长呼了一口气,心底里盘算了一下推脱的借口,“这段时间我得赶去湘西一趟,听说在那里出土了天地灵宝,也许可以帮我的年兽恢复修为,现在危机四伏,我得想办法尽快恢复年兽的战力。” 他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很响,找灵融泪一事肯定是不能对外宣张,而年兽的退阶则刚好为他提供了很好地掩护。湘西地界能提供灵融仙草,为什么就不能出产助妖兽拔高修为的妙药呢大半个月后,只要他回来时取出拍卖会上所得的琪花瑶草,一切顺理成章,让人想怀疑都找不到根据。 老道士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也就没有细致追究,“你自己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放心,我也不是半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了。”陆城嘿嘿地笑着,露出了两颗虎牙。 “这次的对手很麻烦,妖王婆娑不是普通的大陆货色,只希望通冥殿发起的行动能一切顺利,别有太多伤亡才好。”眼见一切已经有了定论,老道士仰天叹了一口气,看上去从未严肃的脸上竟漫上了一丝疲态。 “哪有那么夸张”陆城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打不过就撑住局面等我回来呗。小小树妖而已,削死它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点上他倒是没谦虚。在他看来,还真的没把什么三十年前的妖王放在眼里。一次交手之后,对方的深浅他一目了然。不可否认的是,在妖神血脉的力量下,再强的妖物也不过是个笑话。他能在树鬼复活之后将它打得只剩半条命落荒而逃,也能再一次毫不费力地送她归西。想到那天那条树根慌不择路的样子,大概在陆城视角上真要形容,“爬虫”一词也不为过分。 “臭小子,大言不惭”老道士看到他猖狂的姿态,笑骂道,“不过夸了你两句而已,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骗你干啥”陆城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大概有必要跟这个道士大叔袒露一下自己的底牌,“我跟她已经交过手了。” 闻言的老道士脸色一变,“把消息上报给通冥殿的是一名敕令族人,据说是参与了这次事件,亲眼目睹了妖物从先人鬼道真人的八卦锁龙大阵中破阵逃出,你可别告诉我你小子也在事发现场” “本来就在啊我骗你干嘛那小子是不是叫顾阳”陆城笑着看了他一眼。 “信了你的邪你小子真的在现场,目睹了妖物的出世”老道士大吼了一声,差点没蹦起来。 “都说了我已经跟那什么树鬼婆娑交过手了,你还不相信”陆城略带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老道士神经兮兮地走出去确认了一遍隔墙无耳,然后给大门上了两道锁,这才悻悻返回,一脸哔了狗的表情。 “怪不得得到消息后,通冥殿专门组织了人手前往地穴,却发现巨大的石棺内空无一物,而当我们问起鬼道真人的遗物时,那个叫顾阳的小子却绝口不提。我们还一直以为是他从中私吞了某些东西,现在看来,能搜刮的这么彻底,绝对是你小子干出来的好事儿吧”他抓着陆城的衣领,看样子如果不是真相尚未确认,应该已经提着刀准备公然抢劫了。 “不然呢”,陆城笑笑,“妖王出世是我摆平的,最危险的八卦锁龙大阵也是我舍身去探的,最危险的工作全交给了我,难不成我事后还要给别人分一杯羹么” 他心说通冥殿的人果然是消息灵通目光长远,这么快就想到了有关黑龙之眼的事情。不过没用,从自己手头扣下来的东西,就没有再交出去的道理。甭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件神器落到了自己手里,从今往后就只能姓陆。 老道士深深地点了点头,表示叹服,继而竖起了大拇指。 “你小子可以,怪不得猖狂了这么多。名剑呢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他伸出了右手。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却是把陆城看得一脸懵逼。 如果老道士问的是有关黑龙之眼的事情,他大可把这玩意儿分享出来,反正只有自己和顾阳的身上有黑龙之息,外人拿到也没什么用,凭自己跟老道士的关系,有什么好东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但是他问的却是名剑,这就让陆城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己刚刚到手的名剑断桥,他这就知道了你开什么玩笑、 “什么名剑”他本能地装了个傻。 “名剑千影啊”老道士的手抬得很高,“你小子就不用跟我装了吧当年鬼道真人孙远道名扬天下靠的就是通灵英雄史上十大名剑排行第五的千影我们搜遍了他的家也没发现这把名剑的踪迹,按照名剑与剑主一体共生的原则,这把剑应该被他随身佩戴才是。现在老爷子已经被火化,名剑千影又不知所踪,我不相信以你的性格看到那么大的便宜能不捡快点儿拿出来对这把能影化攻击化身千万的传奇武器我可是慕名已久了” 他还在那喋喋不休,陆城却是听得脸色漆黑。 鬼道真人居然还是名剑剑主 他娘的他要是知道这个,当初不把那老头的尸体翻个里三层外三层,怎么也不会傻呵呵交给孙墨言推去火葬场啊 回想了一下,当时的他因为妖化后的精神冲击本体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在石棺内大致扫了一眼后,只是感觉到了最亲切的一股黑龙之息,于是抓住黑龙之眼就塞到了衣兜里,其他什么也没来得及看就晕了过去。现在看来真的是亏大了 是谁规定名震两界的大通灵人只能有一件法宝傍身他自己就身怀两大名剑黑龙之眼外加道家玄蕴咒 看着他渐渐哭丧下来的脸,老道士的表情也慢慢变化了起来,“那个”,他顿了一声,底气不足地问道,“你别告诉我,这把剑不在你手里吧” 陆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是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个像是考完试后发现自己没涂答题卡的衰学生,一个像是听说了全班同学都没填答题卡的衰老师。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祸水 “我去你个败家子你这是要把我气死啊”老道士疯狂的骂着,头上根根汗毛倒竖,不时捶胸顿足,义愤填膺。 陆城则是耷拉个脑袋,一言不发的束手而立,像极了做错了挨老师训的学生。 今天和老道士的这通对话真的是震撼极了。 不仅听说了卞城王对自己如此深重的情谊,连名剑失窃这么大的事情也一并冒出了头要不是今天老道士偶然说起,他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中还曾经溜走了这么一件宝物名器 那可是名剑千影啊 断桥虽然也位列十大名剑之一,但是那毕竟是一把书生剑,其铸造而出的根本目的在于破除雷峰塔的封印,用来破阵倒是数一数二的法宝,但是真正用于战斗中却不可避免的会因为材质问题而捉襟见肘。 但是名剑千影就不同了。 作为“暗夜君主的佩剑”,这把传奇武器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杀人,不同于魔剑黑龙和逆鳞的刚猛无伦,这是一把最出名的刺客刀 影化攻击分身千万虽然同样不符合陆城的作战风格,但是傻子都知道多了这样一把神兵绝对是有益无害的强大助攻 陆城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早应该想到,单凭一枚无法发挥全部威力的黑龙之眼,根本就无法塑造出一个时代传奇般的鬼道真人也就是说,除了这件法宝外,能让威名传唱数十载,并以一己之力强行封印妖王树鬼的孙远道必然还有着其他底牌 他心说自己一贯是个杀人抄家的主儿,怎么这回这么马虎,在眼皮底下发生了这种捡了西瓜丢了南瓜的事儿 “你好好想想,这么重要的东西到底可能遗落在哪了”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肉痛得像是自己丢了什么重要的宝贝。难为他人到中年,看这浑身发抖的样子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确定通冥殿的人事后清理现场,没发现任何异象么”陆城挠着头,脸上的表情也是一阵发黑。 “没有,绝对没有”老道士吹胡子瞪眼,“这种东西我们绝对是比挖宝藏找的还仔细,怎么可能遗漏” “那就怪了。”陆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是毫无头绪。 他心里最初怀疑的还是顾阳。因为在场的几个人里面,唐月绯小狐狸那明显都是自己这边的人,要说她们藏私那绝对是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外人就是这传灯后裔,按照推理原则不是他也得是他。 但是这傻小子的性格陆城是见识过的一脸的正直相,满身好武功,除了和大多年轻气盛的少侠一样喜欢装逼泡妞以外,这是最典型的“正义大朋友”要说这种脑子缺根筋,不带一点花花肠子的人也能干出这种雁过拔毛中饱私囊的事儿,陆城打死也不信 但是除了他还能有谁 难道说整个委托单,接手的除了灵异事务所、顾阳、小狐狸这三家,还有躲在暗中的第四方,一直未曾露面,等的就是这个捡漏的时机 陆城陷入了沉默,果然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 相顾无言后,一老一少同时叹了一口气。 窗外的星光暗淡,看不见的黑暗愈发模糊不清。 想到了表象背后潜藏的可能性,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叔,”陆城突然开口,语音颤抖,“鬼道真人他有子嗣么” “没听说过,自从三十年前退隐之后,这个我都要称之为前辈的人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不过倒是没听说过他娶妻生子,想来巫符族人难逃孤贫夭的命运,应该无后才是。”老道士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陆城抽了一口凉气,没再做声。 当他第二天再回到事务所,已经是日晒三竿之后的事情。 彻夜未眠的思考没能带给他问题的答案,反倒是使他陷入了更深层的迷惘之中。种种的迹象都在向他昭示,那笔已经拿到报酬的委托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结。当初那个最可怕的猜想也许并不只是猜想,一向没令他失望过的直觉这次看来也不会让他失望。 “鬼道真人孙远道,没有子嗣。”老板娘看着满脸惊愕的陆城,一字一顿。 尽管早已有了这个预感,但是到了真正确定的那一刻,陆城还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沉。 失踪的名剑,虚假的身份,还有那个正常到不露一丝破绽的少年。 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的是孙济仁那张肥胖而臃肿的脸,他挤着市侩的笑容,套路而礼节性地一边递上了手中装满钱的信封,一边说着“陆先生,我个人非常期待与您这样能人异士的再度合作。” 看似貌合神离的三兄弟,圆满而无懈可击的背景故事,以及三方互不相识的势力各自接到的委托。这一个小小的骗局算计进去的东西太多,多到一时半会之内让人想要梳理都无从下手。 “你怎么看”陆城用手撑着额头,显然脑海中已经是一团乱麻。 现在事情的棘手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从结果来看,因为这单并不存在的生意,放出了树鬼婆娑,又发了冥妖大战,同时还有人从中获利,窃取了名剑千影。 无论是从手法还是布局,个中艰难,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很难想象的是,如果这一切全都是某个人的预期之中刻意而为,这个人该是有多么可怕。 “你先别急,还有样东西给你看。”老板娘仿佛是早已预料到了陆城的表情,不慌不忙的从身后取出了一份档案材料。 陆城接了过去,入眼第一张便是孙墨言的死亡证明。 照片上的面孔前两个星期还悲痛欲绝的在他们面前对“父亲”的尸身沉默整夜,全无悲伤的表情比起那时所见要圆润了许多。 而关键在于照片上人物的死亡时间是在一个月前,车祸身亡,肇事者逃逸状。 “这个人的确存在,职业是驻唱歌手,应该就是小狐狸口中那个实实在在的朋友,但是与孙远道不存在任何关系,两者间的唯一联系在于姓氏相同。”唐月绯紧跟着说道,脸上的凝重一点不比陆城轻松,“至于他之上的两位哥哥,孙翰林和孙济仁,查询无果,应该是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 “懂了。也就是说除了把小狐狸调入战局需要借用熟人的身份掩饰,对我们和顾阳都是直接用的虚假身份。”陆城摸着下巴,“如果不是巧合,只能说这单生意中的三方委托人都是早已经确定的。对我们和顾阳,他们不需要任何顾虑,因为都是生意人,找个借口太简单。但是要让身为妖族的小狐狸介入,就必须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这才有了孙墨言这个人的借尸还魂。” “不全对。”唐月绯摇了摇食指,“还有一种可能,这样做的理由是对方为了降低我们的警惕性,消除我们的怀疑。” “为什么这么说” “小狐狸的爷爷和你是朋友是吧”唐月绯问。 “对。”陆城点头。 “也就是她的话在你的口中没有任何虚假的可能。那么由她提供的证词,在我们眼中就会习惯性地变成绝对性的证据。记得小狐狸是怎么说的么,孙墨言是她的朋友,恰恰是这样一句话,以及两人后来的审讯,才让我们彻底相信了孙墨言这个人。”唐月绯解释,“无可否认的是,无论他们计划的是有多么周全,这个寻找遗产的背景故事本身就是不完美的。在探秘的过程中,我们一定会发现整栋房子具体情况与雇主们所描述的不符,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会对雇主们的话产生怀疑。而小狐狸提供的身份掩护,在某种意义上,则是变相的将我们怀疑的方向指向性地缩小到了三兄弟之间的言辞冲突,以此,将一切的可能性束缚在了他们写好的剧本中。” “有道理,两相对比,倒是你的猜想可能性更高。”陆城接道。 “但是你也该想到这层推理背后更悲观的事实。”老板娘冷笑,“老实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一位妖族的朋友,更不可能知道你那位妖族朋友还有一个孙女。但是我们的对手这次的布局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毫无痕迹地利用了这个资源。其实我很期望这一切背后只是巧合,所谓的可能只是我想多了。要不然的话,陆城,你这次的对手未免太可怕了一点。” “也许吧。”陆城苦笑,指节间劈啪作响,“不过你点醒了我一点,那就是知道我有那位妖族朋友的人不多,除了几个明显不可能的人选,剩下的只有上次暗杀我未果的那批人。”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次设计你的人和上次的笔仙事件是同一批”唐月绯脸色微变,“宋帝王” “不排除这个可能。”陆城揉了揉眉心,一阵皱眉,“如果是以前,我绝对会毫不迟疑的把所有锅全推到那老匹夫身上,然后在心里咒一遍他全家,但是这件事过后,我动摇了。我开始怀疑,那个一直在背后与我为敌,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我,设法置我于死地的人,那个刺客们口中的主上,究竟是不是宋帝王张毅和。” “你想到了什么” “不是想到了什么,而是觉得并不合理。”陆城睁开了双眼,“第一以他的手段想杀我根本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们这些上位者最擅长制造些事故死亡,就算往我所在的学校空投炸弹,真追究起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派出刺客或许可以理解,但是这次的事情明显不仅仅在于针对我,你或许还不清楚,当年的鬼道真人孙远道也是名剑剑主,名剑千影。而在我们离开战场后,这把本该作为战利品落入我们或者通冥殿手中的名剑却不翼而飞了。现在看来它的下落也不难揣度,更重要的是,那个人借我之手放出了树鬼婆娑,进而引发了冥妖大战。宋帝王这个人或许下作,但是并不至于罪大恶极,陷苍生于不顾。” 唐月绯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二呢” “第二,”陆城冷笑,“设下这么大一个局,老实说我不相信他能有这么高的智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生天地间 “这样想来,也许当初倒真是我冤枉他了,”陆城苦笑了两声,“只是我平日少于人结怨,与通灵人之间的交流也不频繁,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些被我得罪的人,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这么漂亮。” “我来罗列一下好了,”唐月绯掰起了纤长的手指,“掌握妖化的力量,拥有自己的死士以及手腕强决的执行部门,计谋深算,实力莫测,心机之深令人不可捉摸,并且行事果决不留痕迹,现在更是得了名剑千影助阵,”她也跟着苦笑了起来,倾城的笑靥在这一刻满带苦涩与自嘲,“这样的人真的存在么” “谁知道呢”陆城摊手,“就算那是个妖孽,也不足为奇吧相比于通灵人,我想还是我得罪的妖族更多一些。”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老板娘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自从我上了这一条道来就没吃过亏,这次被人家摆了一道,丢了的场面,到时候一并拿回来就是”陆城握紧了拳头,咬牙之余也不改脸上的云淡风轻,“冥妖两族大战在即,老板娘你自己处处小心。我的事儿你不用管,虽然被人利用了一次,但好歹我也没损失什么东西,账要一笔一笔算,心机再深又如何,不敢站出来面对面跟我打一次的,在我眼里全都是不值一提的葱。” “什么意思让我处处小心你要离开么”到底是最敏感的女人,即便是话里面最不起眼的一点信息,也被唐月绯轻松地捕捉了出来。她看着陆城的双眼,尽管只看到一片虚无,却依旧不曾退缩,意思大概是逼他给一个解释。 陆城笑了笑,他也没打算隐瞒。 “我得出门一趟,少则半个月,多则二十天,到时候肯定回来,已经约好了跟道士叔他们并肩奋战,这份打架的差事肯定不能少了我。”他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说道。 “理由无故旷工,我这个做老板的总得问清楚。”唐月绯双手环抱在了胸前,“我发现你最近忙了许多啊。自从孙家的事情解决以后,基本上一个星期才跑一趟事务所,是真的不想干了么” “哪有”陆城赶忙赔笑,“老板娘您是真的想多了我是听那位妖族朋友说起,湘西地界出土了能帮助年兽恢复修为的灵宝妙药,眼下时局动荡,我当然是尽可能增加底牌自保为主,这种时候再不想办法恢复年兽战力的话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你说这事儿能推么于情于理我都该跑这一趟吧” 到了这种时候,年兽作为万能挡箭牌自然就该发挥一下应有的作用。 有它的退阶作为幌子,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对陆城的突然离开产生质疑。这点上无论是唐月绯还是老道士都不例外,因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们面临同样的境况,第一选择也是战前去一趟湘西。再者,这种托大犯险的事情倒也符合陆城一贯表现出的嚣张作风,永远对自己的实力保持高度自信这是这家伙后期写照的代名词。 唐月绯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找到什么理由反驳。聪明的女人往往就是能很好的定位自己什么时候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也深知,这个时候,恐怕自己已经无力再约束陆城的步伐,于是轻声哀叹了一口气后,也释然的放开了手。 “需要我陪你一起么最近的事务所不是很忙。”这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后挽留。 陆城笑了笑,如果带上了唐月绯,那么这次去湘西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够。”他一抬手,亮出了手腕处盘成手环的名剑断桥,“老板娘你可能不清楚,现在的我可是强得令人发指。这样的实力,你大可不用担心才是,毕竟只是找一株草药,又不是破案,没有你在,我一个人应该也能完成任务。” “这是名剑断桥么”唐月绯看了看陆城,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但是愣了片刻之后,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很快又化为了意料之中的淡然,她转过身,藏住了眼神中的落寞后,轻轻托起了桌上的茶,看上去感慨万千,却又不露声色。“果然,当年的那个傻小子现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她笑了笑,也许是高兴,也许是悲哀,“这样看来我当年真的是没有看错人,这个长线投资应该还是赚的。” “是啊,世事难料。走到这一步我们谁也未曾想到,天命使然,人力无为。”陆城也笑,只是觉得束手束脚,大概这事务所真的有段时间没来,现在看来,原先那么温暖惬意的避风港,今日也觉得生疏起来,“谢谢你了,老板娘。” “谢什么” “不是你的话,你觉得我一个没什么上进心、整天只想着混吃等死的无志青年,能有动力在这条常人想都不敢想路上走那么远么”陆城苦笑,“有些话我没有机会对你说出口,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想你不会不明白我的心意。大劫将至,我还能说什么你只需要明白一点,那就是没有你,当初那个傻小子就不可能有这个勇气举起手中的剑,更不会走到今天。” “哟哟哟我可以把这理解成告白么”唐月绯捂着嘴轻笑,“早知道你小子心怀不轨了毕竟本小姐国色天姿,整天朝夕相对,要说你没什么坏心思,打死我都不信” “是是是所以不怪我居心叵测,怪只怪你长得太祸国殃民了。”陆城也跟着耸肩,脸上坏笑阵阵。 过了良久,唐月绯脸上的笑容终于散去,她看了看陆城,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去吧。”她微笑,眼神中的霸道一如初见,“有的事情你不多说我不多问,我相信你有你的选择,也相信你有你的道路,但是我的男人,该是主宰两界、万灵称臣的冥君,因为我或者是一个小小的事务所捆住手脚,这不是你陆城的风格。” 为了这句话,陆城足足凝望了她好久好久。 “什么时候走”唐月绯走上了前,拉直了这个男人被风吹垮的衣领,细心的打理好了他的一切外表细节。 “下午的火车,今早特地赶来和你打个招呼。”陆城愣了一下,答道。 “通灵血脉之庞大,遍及九州大地。但是真正盘算起来,其实也只是这中原一隅罢了。湘西那边地处偏远,历来就不在我们的管控范围之内,你记得处处小心,早去早回。”老板娘微笑。 “嗯。”陆城点头。 “对了,再说一遍,”就在他走到正厅门前,即将消失在对方视野的那一刻,他突然转过了头,“我可不是什么冥君,我只是你手下的一个小员工。” 高阁窗沿上的黑猫一挑长长的胡须,看了看两人,从牙缝里龇出了一句“俩傻逼”。 陆城抬起头,深深地白了它一眼,“你懂个屁。” s市,惊蛰,细雨蚕丝。 撑开一把黑色长伞的陆城安静地行走在雨中,大街小巷,长灯车影。坑坑洼洼的地面在他的脚下踩过,偶尔溅起的水花却不曾打湿他的裤腿。 他在寻找,寻找叶天行曾有过的感觉。 距离火车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他看了看腕表,在火车站附近的废旧工厂前停下了脚步。 黝黑无光的魔剑黑龙如黑夜的翅膀般从手臂处盘盘而下,他持着剑柄,在地面上三次敲击。沉闷而稳定的声响回荡在了空旷建筑的内部,激起了一阵微弱的回声。 听到声音的崔婉儿和钟衍从工厂内部的掩体后走出,见到陆城后,双双单膝跪下,像是恭候多时。 “不知君上召见,有何吩咐。”灵相抬起头,问出陆城一直没说的问题。 她曾在第一次见面时在陆城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枚红色细纹的符咒印记,以方便任何时刻来自君上的召唤,但是这道传心咒所能起到的作用仅仅只是指令下达,而不是电话那样的双向通话。所以对于君上此次主动召见的用意,这俩人都是一概不知。 来自内三家的灵识感应告诉他们,如今的君上,已经是今非昔比。 “我要离开s市一段时间。”陆城缓缓开口。 “我等将誓死随行。”两位家臣同时说道。 “不,你们留下。”陆城用眼神阻止了两人接下来的说辞,“我有任务交给你们,第一,暗中保护好唐月绯,第二,帮我查清楚这几个人的来路,过去、现在、未来,尽可能的去调查,只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几张照片。照片中的人分别是曾用假身份利用过他们还暗中盗取名剑千影的孙翰林、孙济仁,以及他们的弟弟,那个早已身死的孙墨言。 钟衍和崔婉儿彼此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钟衍说出了心中所想,“调查这种小事交给判官便已足够,为了君上的安全,我想至少还是让我随行吧。” “怎么我的决定现在也轮到你们来篡改修正了么”陆城笑了。 “不敢”两人齐齐颔首。 “不要大意,这座城市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陆城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雨中的远方,“内三家不代表绝对的力量,背后的人物没有出场,你们两个要学会放低自己的身段,谨慎处事。” “君上教训的是。” “如果你们还拿我当冥君的话,这两条命令,我希望你们用心去执行。”陆城笑了笑,“这么长时间以来,到是承蒙两位照顾了。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千万不要惊讶,也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来做主。有劳了。” “是。”崔婉儿咬了咬牙,虽然想说话,却终究没这份勇气反抗自己面前的冥君。 看到两人再无异议,陆城也重新撑开了伞,步入雨中。 火车的汽笛远远传来,他朝着远方眺望,想象着自己是某个从第三视角观看整个故事的旅人,名字叫叶天行。 跟那些等的有些急的朋友们说一声,每天一更现在是我速度的极限了,所以请大家见谅,我的建议还是觉得一次看的不过瘾的朋友可以累计一个星期一起看一次。到了八月份,我会尝试一天两更保底,并不定时爆更,谢谢支持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赶尸(一) 湘西位于h省西北部,主要是在沅江流域一带,大多是崇山峻岭,其间道路崎岖,武陵山脉自西向东蜿蜒境内,系云贵高原东缘武陵山脉东北部,西骑云贵高原,北邻鄂西山地,东南以雪峰山为屏,名副其实的偏远之地,一脉相承的苗疆古国。 因为山脉崎岖纵横,所以自然生态保护的较为完整。除了民风淳朴以外,旅游观光资源也是天下一绝。大概依山傍水之地总是钟灵毓秀,这样的内部地区少了一份东南沿海的繁华,却多了一份自然之母的恩惠。在通灵人的角度看,未曾开发过的广大处女地,简直就是等同于无限的灵宝资源,奇珍异兽。 相传,每逢山中烟雨漂泊,有缘之人于千年老树下避雨忘归,就有一定的概率受山鬼牵引,步入传说中的妖族圣地,“仙灵幻境”,也就是拍卖会场那位海先生口中的妖族隐世界大门。那是平行于生灵两界的第三大世界,也是这世间最富饶神秘的空间所在。 去过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然而关于它的传说千百年来却未曾断绝。唐宋年间,因炼丹盛行,曾有无数方士冒死前往,却大多无功而返,因这可遇不可求的世外桃源而留下半生遗憾。可即便是丹道衰微的今天,一样有着年迈龄长的妖族前辈,对这妖神东皇留下的传奇之地心念神往,故口口相传。 然而,在常人的眼中,相比于虚无缥缈的隐世界,这个苗疆古地更为出名的应该是它的另一项千年传承,那就是赶尸。 湘西三大邪,其一赶尸,其二放蛊,其三落花洞女。 而三者之中,无疑赶尸名气最大。即赶尸人利用“秘术”,将客死异乡的人的尸体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 赶尸的人是一个身穿道袍的法师。这些披着黑色尸布的尸体前,有一个活人,当地人叫做“赶尸匠”。无论尸体数量有多少,皆由一人驱赶。不管什么天气,始终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铜锣,腰包藏着一包符。 这种行为的起源并不可知,只是清朝时期开始传闻兴起。而近代以来,随着通讯技术的发展,影视文化的传播,这种颇具神秘色彩的风俗被广泛地搬到了大荧幕之上,尤其是上世纪末的香港僵尸片,更是把这种九州内地的古老风俗推向了世界舞台。 而作为一个标标准准的灵界门外汉、半路出家野狐禅,陆城对湘西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这个层面了。 再要扯得多一点,那就是沈从文先生笔下边城里的湘西凤凰。但是细想一下,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怎么也不可能是那小溪白塔,更没有什么撑船渡情,于是所有的境况真的变成了唐月绯所说,那就是:边境之地从来无管辖,郎君前往切要多小心。 看了看动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他按下了手机上的播放停止键,揉了揉眉心,以缓解长时间用眼产生的视力疲劳。 换了个环境作战而已,没必要担心那么多。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他目前所掌握的实力来看,即便是对自己可能面临的潜在对手一无所知,也不足以打消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手机上播放的内容是一部录制简易的小视频。而视频中的主角正是他留在s市内最得意的金牌打手,钟衍。 考虑到君上本人的闲暇时间实在太少,而祖辈定下的规矩又不可废除,所以身为魔将,职责在将内传的体修格斗技全部传授给当代冥君的钟衍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教学视频的方式将包括敕令、破邪两家在内的全部武技刻录,以便冥君大人自主安排学习进程。 做下属做到这个程度,不说彪炳千古,至少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在接到手机文件传输这个消息提醒时,正在动车上昏昏欲睡的陆城差点没一声苦笑把手机扔出去。 无可否认的是,无论自己这个做老大的有多么不称职,底下那两个下属对自己真的是无话可说。从身份确认以来,这俩人始终站在自己这边,忠心耿耿,唯命是从。没有半句怨言不说,更是处处为自己着想。想到初次见面时自己还因为唐月绯的事腹诽过他们,陆城自己都是不免一阵脸红。 钟衍给出的视频教学很精简,专门在敕令、破邪两族浩如烟海的武技中拣选了几门最实用也是最强悍的格斗技,用于着重介绍演示。其中,包含了进阶版的破邪“消魂钉”、“穿心锤”、“奔雷手”、以及敕令家的“引雷决”、“诛灵阵法”、“洞天引符手”等在内的诸多不传秘技。 没有这两家血脉赋予的特殊身体机能,普通人别说学习,连这些章法中最简单的连贯动作都未必能做得出来。而陆城只是草草地过了一遍,便不再对视频中的内容深究。这些武技的可操作性对人类来说很高,但是对妖族来说却并不难。随着妖神血脉对身体的侵蚀程度日益加深,他的肢体潜能以及小脑协调能力都在渐渐地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果说这些通灵秘技于普通通灵血脉而言是相当于把一本中学的教课书放在小学生的面前,那么现在的陆城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出色初中生的智力水平。 眼中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这种碾压一切的感觉相比于之前的那个废柴而言,实在是令陆城震撼了太多太多。 古往今来那么多正义之士自甘堕落跻身魔道,现在看来也不全是本身心术不正的原因。因为这种视苍生如蝼蚁的感觉一旦体验过一次,手中的东西真的就会难以再放下。 漫长而枯燥的铁轨之旅一共进行了将进十二个小时。从当天下午到隔天凌晨,陆城唯一打发时间的举措就只是眼前一部电量不足百分之四十的手机,以及沿途窗外朝夕变换的风景。 他的想法还是简单。 毕竟只是进山寻药而已,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到达目的地以后,先找个小旅馆住宿,天亮后换乘其他交通工具进山。既然是机缘,守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过程。他会在山中安心等候两个星期,最多两个星期,那个时候s市的冥妖大战应该也已经开展,届时,无论是否找到隐世界的入口大门,他都会舍弃行程原路返回。 唐月绯的安危当然重要,但那最起码还有三五年。而这场战争牵系极有可能会是整个冥族的命运,无论如何,他不可能错过。 至于湘西本地的赶尸人,他倒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虽然没有明确地说法证据,但是根据查到资料中这类人的装扮显示,陆城推测这帮人十有ba九就是湘西本地苗族人中诞生的通灵人,而且不出意外,血脉派系应该能确定在巫符和敕令这两支。为什么没有被中原一带的通灵人所承认,估计还是某些地形隔绝之类的历史原因。 这世上除了冥族妖族之外,哪还有什么其他灵界存在这是他常年接触身边事情后形成的固有认知。 再者自己的主要行动方向是在湘西地界的十万大山,和本地的赶尸人土著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说不定在这儿呆十天半个月,连对方的影子都碰不上一个。现在担心这个,还是为时尚早了一点。 身心的疲惫加上途中的无聊,诸多的因素折磨着陆城的意识,也折磨着他的。 当一阵久违的困意袭来,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身旁已经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个老人看上去很古怪,花白的须发丛中一双浑浊的眼神看似无神,仔细观察,却能看到那一束黯淡深处,焰火般旺盛燃烧的强烈精光。 这对眼睛陆城只是看了一眼,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对方的身上没有一丝灵能波动,但那诡谲的精神状态却让他发自心底的不寒而栗。 如果非要做一个比喻,那么此刻面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生与死的边缘,棺材中跳出精神矍铄的僵尸。 “小伙子,外地人”老人笑呵呵地问道。 “嗯。”陆城谨慎的点了点头,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干嘛。 “去湘西”他继续问。 陆城仍旧点头,目光却放在他身上,寸步不移。 “湘西,好地方。”老人笑着,看在陆城的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就是赶夜路的时候小心,碰上路上的赶尸人,可千万莫冲撞了尸队,免得死尸吸了阳气,起来暴变才好。” “多谢关心。”陆城冲他微笑,眼角的余光却在不是张望列车附近有没有乘务员或者警卫亦或其他乘客,“要是那么容易发生尸变,要着赶尸匠何用” “呵呵,你倒是想多了。”老人笑了笑,“玩弄尸体为生的人,若是那么忌讳尸变,岂不侮辱了这行当” 笑着,他摇摇欲坠的残躯突然向前一跨,整个扑向了陆城的身体 经起一身冷汗后,半梦半醒间的陆城猛然睁开双眼,刚好看见的是过道上站点间歇的提示牌。 他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看了看漆黑如墨的窗外。这一觉直接把他睡到了终点,同样也给他这次不愉快的旅程起了一个很好的开头。 想到梦中不爽的经历,他冷笑了两声,和其他乘客一样取下了头顶隔窗上的行李。 看样子到了人家的地盘,自己没惹什么事,一些地头蛇们倒坐不住,率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赶尸(二)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从古至今,行走江湖者间通用的一条法则。 陆城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一个外乡人只是稍微涉足这苗疆古国的土壤,就能引来当地土著这么大的反应。 他事先当然是知道有赶尸人这么一种职业的。 能役使幽冥之物,就表明对方本身也是灵界中人。通灵血脉也好,半人半妖也罢,反正此行的目标与他们无关,最多只是借个道的事儿,谁曾想到了这里连屁股都没坐热,对方满满的下马威就已经盖到了自己脸上。 陆城苦笑了两声,只能把这口气忍下肚子。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这样危险性高到令人发指的目标贸然入境,换做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别人在自己院子里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只希望这帮赶尸匠能识点时务,自己让一步,给他们个面子下个台阶也就算了,如果再要得寸进尺,他陆城也不是怕惹事的主儿。 这样想着,他也提起手提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夜路很黑。远离了动车站后犹是如此。 陆城看了看腕表,凌晨两点二十。考虑到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还是选择了在火车站旁草草选个便宜旅馆,然后对付过这后半夜。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进山的事情还是得等到天亮后安排,再加上外面漆黑一片,若是真应了那老头的话,撞见了什么赶夜路的赶尸匠,那才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即便是找到了住宿的地方,陆城也没有放松警惕。 对方能在列车上远程操纵自己的梦境,最起码就表示了目标就在火车站附近。现在自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如果一个心眼不留,未免也太蠢了一点。最大的威胁来源于未知,老实说受到那些鬼片、小说的影响,陆城可是对苗疆一带的蛊术忌惮的很。 为他放哨望风的还是一大一小两个鬼灵。 反正作为灵体,无论是冷若冰还是小萝莉都是不需要休息的特殊存在,再加上这俩人一个精通灵能感应,一个神识覆盖范围广,这是天生的雷达体质,反侦查什么的再简单不过,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不用,倒有些屈才的嫌疑。 当夜,相安无事。 一直到天色微亮,陆城都没有再受到过任何的打扰,或者说示威和挑衅。 当东方吐白,拎着黑色手提箱的他终于真正意义上的踏足了这片从未来过的土地。从大巴到轿车,几经辗转后,他也总算是来到了通往目的地的第一道门槛当地的苗族自治区。 当随处可见的水域角楼遍及视野的四面八方,类似家乡江南水韵的味道又一次洗礼了这个异乡游子的情怀。 亲切,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因为这次的行动还是以个人活动为主,所以他没有和正常旅客一样报各种各样的旅行团,而是悄悄地尾随了一批游客,就当是自费旅游的程序,顺着景区的路线图一路走来,也成功的找到了苗寨的所在。 当地的苗族人很好客。 无论是本地的民风民俗,亦或是乡土人情,都能给外地来的旅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因为当地旅游业的高度发展,要在这种地方找一个本地导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稍稍破费,会有大批的本地人乐意为你提供这一系列的服务。 从住宿到伙食,这顺理成章的套路化安排倒有点像是某些地区的“农家乐”,即出钱后即能享受到的农家风情一条龙服务。 这些已有的社会背景明显为陆城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随便选了家旅店后,他就把自己的行李安顿了下来。接近一天的舟车劳顿,加上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水土不服,令他在办正事之前迫切需要一晚充足的睡眠来恢复失去的体力。 旅店的老板显然是见惯了他这样的外地旅客,所以从头到尾表现得很热诚,有事没事就会和他聊上一两句,以显示自己的热情好客。奈何他的这一口普通话实在不甚地道,往往脱口而出的一句问候需要陆城半天的揣摩时间才能理解个大概,几次交流障碍后,两人间的打招呼也就变成了微笑为主招手为辅。省去了不必要的人际交流时间,陆城也乐得这个自在。 只是从进入苗寨开始,别说传说中的赶尸匠养蛊人,就是一只寻常的小虫也难觅得几只,这让陆城在庆幸之余也小小的失望了一把。 虽然明知这种节外生枝的事只会耽误自己的行程,但是难得来湘西一趟,如果不正面见识一下当地的灵职者,实在让他有些心里不甘。 而他选择这家旅店,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相比于大多数旅行团统一选定的旅店而言,他所在的这家明显要冷清破落了一个档次。 相差无几的住宿条件,服务态度也不见多差,在此基础上唯一能影响顾客数量的,大概就只有一点口碑。 苗疆之地多蛊人。 赶尸匠存在着较高的行业门槛,但养蛊可没有这个限制。 因为即便是在本地,蛊毒这东西也算是禁忌话题,所以打听什么的明显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是旁敲侧击之下却不难发现,这家旅店的生意不好恐怕多多少少还是和这方面沾点边。 所以陆城特地选在了这儿,一来是妖神血脉在身不惧五毒百虫,二来也实在是想见见这传说中的湘西三邪。 从火车站离开以后他心中的悔意就渐渐弥漫了上来。当时就不应该认这个怂,真的跟那老头子打一场,也未必就会吃多少亏。当时考虑的是毕竟是人家地盘,不好贸然入境还荷枪实弹,现在是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 人就是这样的矛盾综合体。 当性格所合的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会束缚于纲常礼教的问题推脱节制一番,然而真的究其本心,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身为一个传统的好战分子,能忍到这个时候,也算是陆城的极限了。 毕竟漫长的半个月,如果真让他搭个小凉棚在山脚下等两个星期,没等烟雨漂泊山鬼引路,他自己就会先因为无聊而长草。 事实证明,他的一番苦心终究还是付诸了东流。 当所有的事务安排完毕住宿手续办妥,进山事宜确定,甚至他本人已经在旅店安然住了一天后,预想中的交锋还是没有到来。 旅店老板自始至终都是乐乐呵呵的样子,送来的饭菜也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味道中带了些古怪,毒虫的踪迹并未发现分毫。关于这点,陆城猜测可能是饮食习惯的不同。毕竟江南湘西完全是天南海北的两个地方,食物菜肴口味上存在差异悉数正常。只要没有什么蛊毒,管他口味如何,该吃的饭还是一顿都不能少。 这一晚,直到夜里,都是平静的令人恐慌。 陆城没想过,也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那就是同样的责难会以同样的方式第二次发生在他的眼前。 这次梦中的场景不再是高速行驶的动车,而是乡间月光倾洒的小路。 路上,一队身着清朝官服的僵尸撑着手臂随着招魂铃的响动和白色符纸的飘洒一步一跳,僵硬的表情在月光下不带一丝血色。 而队伍的尽头,是一身老旧道袍的老人,一下一下的抽动着手里的铜铃,面带微笑,每走一步便洒一把纸钱,口中振振有词,说“切莫冲撞了赶尸的队伍,免得那死尸吸了生人阳气,生出变故。” 睡梦中的陆城猛然睁开双眼,大脑还能连接的唯一感官是鼻腔中真真切切存在的恶臭。 躺在床上的他顾不上冷汗皱着眉坐起了身,看到的是月光下望风的冷若冰和他一样表情的脸。 “什么味道”他问。 冷若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只是对于不存在嗅觉这一说辞的她来说,能做出皱眉这一动作,就已经表示了周遭环境的不妙。 陆城习惯性地打开了窗户,空气中的异味只让他感到熟悉,却一时半会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过,然而转眼他却万分惊讶的发现,开窗后室内的恶臭味只增不减 窗外的凉风袭来,将那阵半带着腐化味儿的气浪重重地拍进了屋子,惊得陆城一捂口鼻,连连后退。 “大门已被锁死。”冷若冰适时提醒。 “了解。”陆城冷笑,“看来没猜错,这间旅店还真的有点意思。知道这臭味儿是什么么” “我闻不见。”冷若冰的回答很现实。 “尸臭。”陆城也没打算卖关子,用袖口遮住鼻子后就朝着窗外探出了头,从远及近,是一队身着黑白寿衣的死尸踏着纸钱与铜铃的律动缓步而来,只是队伍前后无人驱使,也不知这铃声、这纸钱从何而来。 “看样子我们被算计了。”冷若冰说道。 “差不多,只是我有些奇怪。”陆城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窗户,“这队僵尸的驱使者不出意外就是我在火车上碰到的那老头。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单纯示威的话,他的目的早已达到,根本不必再有后文现在这个套路,明显是在逼咱们拿出点真本事跟他硬杠。” “难不成是像电影里面那样高人收徒,想考验一下你的胆识资质”一向冷漠的女鬼面无表情地玩了个冷幽默。 “你还看电影”陆城笑了。 “我最近在跟着小离妹妹学习看电视,听说要来湘西,就特意看了两部港版鬼片。”冷若冰老老实实地给出了这个萌翻了的回答。 陆城笑笑,心说怪不得这俩妮子前段时间有事儿没事儿就围坐在电视机前,原来是为了融入现代社会,“你想多了”他一转身,反身抽出寒芒逼人的名剑断桥,“那老头最多也就是装神弄鬼罢了,收我为徒,他还没这个资格。” 啊啊啊啊啊军训要结束啦哈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章 赶尸(三) “那现在怎么处理”冷若冰问。 “暂时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陆城冷冷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这老头三番四次找我麻烦,能从动车站一路追到苗寨,估计还是有所图谋。既然人家摆明了非善类,我们还需要客气么连尸队都出马了,再不动手,怕是显得我太好欺负了一点” 说罢,银光闪烁的断桥利箭般自他的掌间射出,刚好截断了一名破窗而入的僵尸头颅 这具尸首生前应该是个青年,看上去体格十分健壮,没有这份身体素质,也不可能当这个排头兵,率先杀上前。当名剑与他的颈部碰撞后,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顿时回荡在了整个室内伴随着那名男尸的身首分离,名剑断桥也一声哀鸣反射回了陆城的手中。 感受着剑上传来的细微颤动,陆城不禁眯起了双眼。 名剑断桥的铸造初衷不在于杀人,而是破阵,所以相应的,在质地方面比起黑龙要弱了不少,但那也仅仅只是相对而言能称作名剑,哪一把不是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 而自己施加在这一剑上的力道,更是凶悍到无以复加,按照他原先的设想,这一剑射出去,起码应该把这男尸的头颅射得粉碎才是,然而事实这一剑闪过,仅仅只是让这男尸身首分离从这点来看,这群僵尸的身体强度已经绝对不在生铁金石之下。 “孟小离”他高喝了一声,一身红裙的小萝莉应声出现,红扑扑的脸蛋上全副戒备,“去楼下,找到这间旅店的老板,然后陪那个叔叔好好玩一玩鬼打墙的小游戏他的蛊术对你无效,可你的精神冲击却是他的死穴” “为什么要制住旅店老板”冷若冰不解。 “你以为我们的房门为什么会莫名上锁你以为这老头凭什么那么轻松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陆城冷笑,“没说一定和某人有牵连,所以我只是让乖女儿用鬼打墙吓吓他而已。毕竟我们是在人家的旅店里出的事儿,发生了什么变故,责任少不了他一份儿” 闻声的小萝莉一点头,娇小的身形立刻消失在了墙壁后。而陆城则是收起了名剑断桥,转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蛇头短刀。 接下来面临的肯定是一场硬战,万一名剑断桥因为质地问题碎了一个残片或者刮坏了一条云纹,那他绝对得心疼死。既然是糙活儿,还是得糙一点儿办。 “妖刀铁碎牙” 说罢,那柄蛇头匕首在他的小臂上划过了一道寸长血痕,殷红的鲜血被刀身贪婪的吸收,转眼便撑起了这个怪物庞大的身躯。 刀身达到两米的完全态妖刀修蛇,这是目前陆城手中除了异化黑龙外体型最夸张的重装巨神兵而拿出了这把大剑,就意味着今晚他已经红了眼,打算放下一切顾忌,痛痛快快地大杀特杀 木板的窗户已经变成了纸糊一般的存在。在大开大合的重剑斩杀下,没有任何木材能扛得住这暴戾疯狂的一刀。 第一具僵尸的身体刚刚倒下,后面的尸队就源源不断地填了上来。 远方的招魂铃还在继续,而空中飘扬的纸钱也变成了这一幕场景下最好的静默挽歌。 借着武器优势的陆城横刀一扫,在身前的位置开拓出了大片空白,随即站上了窗沿,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巨型的刀刃已经在他的手中抡成了一个半径不可思议的大圆,雪亮的刀光划过,往往是在僵尸们的身上擦出一大片绚烂的火花 这些家伙的身体完全就是超越常理的存在 当亲眼目睹吸收了自己血脉菁华的妖刀修蛇全力一击都无法破开这些僵尸的血肉后,陆城终于意识到了不该受港片思维的影响,去揣摩这些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僵尸。 发生在这些尸首身上的,应该绝不只是尸变那么简单 不知什么时候,战刀已经变成了战锤,而斩杀也变成了劈砸。 一瞬间的停息,当看清了刀上残留下那些泛着淡淡金色的骨渣后,陆城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那就是这些僵尸的战斗力来自于炼金。 埃及的木乃伊制作会在挖空的尸体内部填充香料,陆城不知道中国的湘西是否也有这种类似的手段。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想要驱赶操纵这些僵硬的行尸,传说中的赶尸匠们必然对尸体本身动了手脚 他们用特殊的炼化手段大大强化了死尸的骨骼和肌肉力量,让他们变得坚不可摧,铜头铁骨。同时佐以咒法驱使,从而人为打造了一只言听计从的僵尸军团。 无痛无感,又无坚不摧的死灵甲兵,这样的对手,是任何人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对象 在一轮疯狂的剑雨中,陆城终于放下了手中因为金属疲劳而嗡鸣不断的妖刀修蛇。 身后的房门已经锁死,然而这样的阻隔还拦不住他。但是此时此刻,真正约束他不能转身的绝非来自外界,而是他内心那股逐渐点燃的妖族之血,以及血液中某些奇怪的力量。 也许是杀红了眼,本来处在窗檐部位居高临下的他突然一跃跳入了下方汹涌的尸潮之中,放弃了有利地形,而选择了自杀式的腹背受敌 高台上的冷若冰看到了眼下这一幕,仍旧选择了保持观望,默不作声。 接下来的几秒内,在尸群中央爆发的是一阵波澜式的中心开花 以手撑地后的连环腿,这是和钟衍当年对十二死士时所用武技一模一样的“穿心锤” 蕴含雷霆之势的小腿踢到僵尸们的胸口,换来的结果往往是裂石般的一阵沉闷响声。在这一区低音大鼓的合奏下,最中央的一圈寿衣男尸悉数倒飞了出去 他在用实战,检验自己刚刚学到的体修武技 什么叫力量这就是力量 当血脉融合趋于完美时,身体的强化已经不再需要“妖化”这样一个突变过程。所有的一切在陆城看来都是那么顺其自然,仿佛自己天生神勇无敌,妖魔鬼怪浑然不惧。 但是尸潮毕竟是尸潮,在这样一群不知疲倦、无畏疼痛、不会害怕的敌人面前,再强的战士也只能沦为消耗战下最可悲的牺牲品。 说句实话,这些家伙除了不会飞、眼睛里不会喷射激光,基本上也就跟超人没什么分别。如果把中原一带的通灵人放到它们面前,怕是除了身体素质最强的破邪一族能勉强与之一战,其他各家都得吃这个哑巴亏。他们不惧符咒,本身不是活物,也不存在灵能的限制。 湘西地界几千年来的闭塞,全无天敌的环境,养出的就是这样一群中原通灵血脉的克星。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妖神血脉傍身、名剑武技层出不穷,今天的陆城该栽成什么样子。 换句话来说,也只有他这样身体强度远超常人的怪物才能应付这些同样水平的怪物 尸队的数量不多,总共也就三四十人左右。 除去先前被陆城一剑枭首的青年男尸,再加上后续被妖刀修蛇乱刀砍碎的十几具尸体,剩下的将近二十头僵尸不是完好无损就是受伤较轻,基本上还保存着完整的战斗力。 没办法,跟这些傀儡战斗,基本上就跟对着一群铁疙瘩挥刀一样。能在这样突然袭击的情况下还反杀掉对方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算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 四围的角楼窗户紧闭,即便是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屋子里探出一张脸来观望,也不知是当地的民众知晓赶尸人路过要闭门退让,还是早在陆城开打之前就已经被灭了口。 在一轮武技轰炸杀入敌群后,陆城毫不犹豫的召出了魔剑黑龙。 在这柄月光下吞尽寒芒,彻骨杀意弥漫疆场的杀戮魔兵面前,即便是不知退让的赶尸也自灵魂深处得感到了一丝胆寒如果他们还存有一丝残魂的话。反正在魔剑出鞘的那一刻,陆城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周围僵尸群的一个集体停滞,这一点毋庸置疑。细究起来,也许是这帮魔物真的在魔剑面前产生了一丝称臣之意,也许是躲在暗中的赶尸人见到了这把名动天下的武器,从而思想上产生一个停顿,导致手下控制的僵尸也出现了瞬间迟缓。 但是陆城的战斗字典里可不存在心慈手软这个词。 能拿出魔剑黑龙,就已经表示了他全部底牌的和盘托出。 魔剑技彼岸花开 尸群中央的一人一剑带着漫天的血色花型剑气骤然绽放,凌乱纷飞的花瓣细针一样以绚烂之姿划过了每一具僵尸的脖颈咽喉 而陆城挥舞着长刀,手中的吞龙牙在这一瞬的空隙里已经挨个敲碎了面前的一排脑袋 暗处的白发老人微微一笑,从角落中探出了头。而就在这一刻,来自空中冷若冰的目光锁定已经牢牢捕捉到了他的位置 从一开始,陆城留给她的任务就是以第三视角纵观整个战局,然后找出整件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 “东偏北三十度角一百米”展开心神束缚的鬼灵向陆城传递出了信息。 紧跟其后,一柄开山断海的两米阔刀被引力吸附如陆城手中后,转瞬弹射了出去,目标是直取老者的所在。 “年轻人,莫冲动的好。”老人不慌不忙,闪身后,一具浑身金色的武将尸挡在了他的身前,挥舞战刀便将飞速驶来的妖刀修蛇原路格飞。他指了指陆城的身后,微笑不语。 二楼的窗台上,旅店老板带着阴测测的笑容,托着手中的离魂盏,而灯中所缚,正是一去不回的孟小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赶尸(四) “你想怎么样”陆城放下了手里的刀,站在旅店老板和白发老人的中间,眼神中的冷冽可以是阳春三月的人如堕冰窟。 “别误会,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老人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毕竟在这苗疆之地,像你这样的血脉实在不多见。” “哦”陆城冷笑,“在我们那儿,像你这样脑子有病的人也不多见。” “呵呵,所以说年轻人,还是莫冲动的好。”老人笑笑,也不生气,“别忘了,你的那个鬼娃娃可还在我们手里。” 说罢,楼台上的旅店老板单手结印,掌中灯盏顿时光芒大作,连带其中的小萝莉也痛苦地哭了起来。 “你再敢动一下试试”陆城转过头,指着他说出了这几个字。 这一眼,让旅店老板浑身一冷,竟然有了一种被断尾的猛虎、触鳞的蛟龙盯上的错觉,他慌乱的一笑,下意识地松开了结印的右手,因为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识时务,等待他的将是比先前白发老人所受那一剑更为凶悍暴力的剑击。他可没有什么金甲武将尸护卫凭那一点奇门诡道的蛊术,在真刀真枪的面前能防住这个可以靠一己之力直面整支僵尸大军的怪物才怪 “说,你们想怎么样”陆城回过头来,冷冷地盯住了白发老人。 “别紧张,我说过,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老人微笑。 “交朋友呵呵,”陆城冷笑,“奉劝你们一句,在我动怒之前,放了我的鬼灵。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对我这个异乡旅客下手,但是凡事做过分了,不要怪我不循你们苗疆的规矩。” “其实我们对你的鬼灵并无恶意,这点上你可以放心。”老人搓着手,“只是我这老头子看到那乖巧的女娃娃实在心里喜欢,留她与我做个伴,何必动怒呢” 陆城冷笑了两声,也不打算与这老匹夫再废话了。 说了半天,这老家伙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未曾透露,摆明了是敞开话匣子调戏自己一行。从上了这条路到现在,他面临过的对手不计其数,有的让他头疼,有的让他怀念,有的让他无奈,有的让他可怜,但是能让他讨厌到这种程度的,这个老家伙是头一个。 他擦了擦魔剑黑龙的霜刃,借着月光反射起一圈圈骇人的寒芒。 对这样的人不需要废话,只有杀戮才能让他闭上那张讨厌的嘴。 感觉到了四周暴起的杀机,老人寒风不动中一抖手腕,手中的招魂铃一阵爆响,静止原地的僵尸们像是瞬间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猛地像尸群中的陆城发动了突袭 对于这一幕的发生,陆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当一腿一记穿心锤隔开了身旁最近的两具僵尸后,他利箭般弹射而出的身躯笔直冲向了视野尽头的白发老人 擒敌先擒王 一剑纵贯前方,这是魔剑技百裂弓 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白发老人却依旧是不慌不忙,因为眨眼过后,一柄金色关刀横空出世般挡在他的身前,将雷霆之势的一剑完全阻隔,标准的一夫当关人不还 武将尸 陆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是其他的僵尸于他而言是精于格斗法术方面欠缺的大妖,那么这金甲武将尸就是纯体修的妖中之皇 个中深浅,一目了然,能一刀截下这一往无前的魔剑技,就已经表明了某种程度上他的体术能力已经不输于陆城 距离已经拉近,然而一击不得手,剩下的战斗,就完全陷入了近战中的胶着。一个是魔剑纵横久攻不下,一个是大刀捭阖滴水不漏 妖化过后,单论身手体术,陆城自认不怵任何人,不依靠什么惊世骇俗的技巧,而是纯粹的力量碾压面对敌人,他所爆发出来的水平层次往往是十倍于对方的力量、十倍于对方的敏捷、十倍于对方协调 在这种不可挽回的绝对差距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正如历史上从没有过一只身怀绝世武功的蚂蚁打败了人,那些法术繁多技巧多样的对手直面陆城时大抵也是这样的感觉。他不需要出色的武技,因为一旦对方把战斗定位放在了和他的近身肉搏上,领域内的绝对力量足够他完成对一切目标的抹杀 但是今天他显然是吃瘪了。 僵尸这种存在根本就是有悖常理的怪物 相比于妖鬼,他们完全舍弃了法攻,而把所有的天赋全都用在身体锤炼之上。不需要智慧,不需要奥义,不需要传承有的只是野兽的天性,听话的本能,以及撕咬毁灭的肢体动作 在这种身体素质已经远超号称两界第一强悍的破邪族人的怪物面前,陆城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威胁。千年来少有通灵人涉足苗疆,但这不代表这个地方就孕育不出强大到可以肆意屠戮中原的存在 武将尸尤为如此 这个浑身金甲手持关刀的家伙简直是身体与武技的完美融合,在力量速度超越普通僵尸的同时,在格斗技巧上这家伙也是出奇的可怕。 妖化趋于这个程度的陆城,拼体术,在场的尸群中即便是武将尸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加上了武技就不一样十倍于对方的力量靠技巧无法弥补,但是两倍三倍却完全可以做到而这武将尸和他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两倍三倍之内 说到底,虽然在列车上草草过了一遍经典常用的通灵武技,但他陆城大抵还是一个无师自通的野路子 在武技方面,他和那些正统出身的武架子比要差上了太多太多。 再退一步,如果说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灵相崔婉儿和魔将钟衍的组合,情况可能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僵尸们的身体素质再强,终究也只是旁门左道,一旦和术攻高手交锋,这种实战中的短板效应和立刻暴露无遗一群近战无敌的傀儡,光是崔婉儿一人就能靠层出不穷的符咒用远程攻击的方式将它们耗到死 古往今来对付僵尸的永远是道士而非武力卓越的侠客,从这点上就可见一斑。 但是偏偏这种短板在陆城的身上同样存在众所周知,这位应劫之人天命之子,从横空出世以来走的就是肉搏硬憾的体修流 所谓的环境相克学说,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陆地上所向披靡的狮虎到了水里不见得干得过一条小丑鱼,而水里纵横不败的虎鲨到了天上,却连麻雀的一根羽毛也够不着。 今天的陆城吃的就是这个亏。 他一度以为凭借自己现在的身家实力天下之大已经尽可去得,然而真的走出了一直以来的小天地,他才明白也许自己那点底牌真的不算什么。 几轮刀光剑影的交锋后,眼见一时半会突破不了这武将尸的防御,陆城终于把目标全部放在了二楼高台上的旅店老板身上。 自己与这行人并不存在实际冲突,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陆城不知道,但是他的目的就只是救回小萝莉。 于是一锤猛击后,借着双方兵器碰撞产生的反作用力,陆城反向掷出了手中的魔剑 旅店老板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下,差点没把手中的灯盏扔出去。 老人运筹帷幄,只是铜铃轻摇,便驱使一具僵尸迎上了陆城飞投而出的魔剑。 “今天就玩到这里,我们下次再会。”他笑笑,转身隐没在了尸群之中。 旅店老板会意,眼见有替死鬼帮自己挡下了这致命一剑,在生死关头游走一圈后,悻悻地抱着灯盏转身跑下了楼。 一时失去兵器的陆城猝不及防,正欲追赶的步伐刚好迎上了武将尸的关刀他翻身一躲,抽出手腕处名剑断桥的同时,在关刀的柄上擦出了一长串红色火花 再回头,他的手臂上已经划出了一道血印,伤口处黑气翻滚,猛烈的尸毒如同泼入油锅的清水。 “一路生财,生人回避。”老人在前头唱着调子,一步一撒袋中纸钱,手上的铜锣一声轻响,悠扬回声如同鬼差的勾魂索般绵延不绝。连带着,身后的僵尸都回魂一样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行人迎着夜幕,如潮水般入场,又如潮水般速速退去。 陆城捂着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两头同时消失的人,愤愤地捏紧了拳。 空中的冷若冰眼见旅店老板已经持灯离去,终于不再有了钳制自己的法器,于是赶忙飞落至陆城的身边,连道“妾身无能,让君上独自受敌”。 陆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过分自责。 “与你无关,怪我自己托大了。”他咬了咬牙。 看到自己朝夕相对的妹妹被人掳走,陆城又身负重伤,冷若冰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在一瞬间崩塌了下来,她小声地啜泣着,大概自脱离幽府以来,就没受过这么的大的委屈。 陆城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着挤出了一丝微笑,“他们的目标不在小萝莉,你放心。” “为什么”冷若冰收起哭腔,茫然问道。 “如果是冲着小萝莉而来,那么他们得手后就应该速速离去,而不是在这里与我们扯这么久的犊子。就算那老头有意调戏我们,保险起见,还是可以让那旅店老板先走,自己与我们缠斗一番。抓了人还跟我们说一声,这是在告诉我们我们的同伴在他们手上,根本目的还是让我们去救人。”陆城站起身,收起了遗落在地的黑龙,“这老家伙的目标恐怕还是在我,只是我想不通,我的身上有什么是能让他如此执着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找。”陆城冷冷地说,“不管他们藏身何处,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这个亏吃了也就吃了,但是不让这两个人付出点代价,我也就别自诩什么冥君妖皇了。” 长夜将尽,流淌在陆城瞳色中的愤怒可以流火般熔尽群山万壑。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赶尸(五) 当遥远的东方吐露出一抹鱼肚白时,整个客店的后院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 没有人知道昨夜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流氓混混的集体斗殴,也许是年久失修后的屋体坍塌,四处的狼藉没能给周遭的居民留下任何可考的答案,唯一的老板也随着这一场灾难的发生而不知所踪。 寨子内治安亭的干警很快就亲临了现场。 经过一番勘查后,他们给出了官方的说辞,即昨晚在这一带发生了一起流窜匪徒之间的火拼,作案动机不明,人数伤亡未知,而失踪的老板可能也和此事有所牵连,初步怀疑,店主黄某系犯罪团伙中的一员,突然消失属于事情败露后的销声匿迹。 一时间,这件事情成了大街小巷街坊父老茶余饭后的谈资,众说纷纭。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高高挂起。拿别人的不幸增添自己的阅历,仿佛是人类的某种天性。 听到街边群众们方言味儿略浓的讨论,拉低帽檐的陆城淡淡地撇了撇嘴。他不清楚这片儿的警察有没有在客店的砖墙下发现砍碎的尸块,但是唯一确定的是,就算发现了什么,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他们也会把这个消息瞒下来。 灵界之中的事一向是现实世界禁忌中的禁忌,普通人对此向来是犹恐避之不及,愚民不仅仅是上位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同时也是为了维持应有的秩序和稳定。 “老板,糯米怎么卖”他来到了一家米店前,拉低了头上圆帽的帽檐。今天的他特地换上了一身长风衣,为的是遮住手臂上的伤口。 “两元一斤。”米店老板异样的看了他一眼,这种艳阳高照的天气还穿着大衣的人不多见,尤其是这个人靠近,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 “两斤吧。”陆城笑笑,递上了钱,也接过了老板手中装米的小麻袋。 道谢后,他重新戴上帽子,如来时一样步入了人群中。 被僵尸所伤后用糯米拔毒,这个方法也是从僵尸片里学的。 归根结底,他对湘西这个地方还是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他以为自己有了妖神血脉,有了魔剑黑龙,更有一身不俗体术,兼具两大鬼灵,便足以横扫天下。但现在看来,一切终究还是太年轻。仅仅是异域他乡的一点小小的尸毒,就足以让他收敛起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现在的处境应该说挺尴尬。 他没有想到这尸毒竟然会如此霸道,从夜半到天明,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蔓延的毒素竟然就能让他的整个右臂都趋于半僵化的状态。而最可怕的是,一向神挡杀神佛挡的妖神血脉居然第一次对外来的毒素束手无策,反馈了失灵的信息。按这样的发展态势,别说找到那老头救回小萝莉,就是他自己的性命安全都成问题。 陆城叹了一口气,提着刚买回来的糯米,只身走到了村外。 习惯了叱咤风云的他,第一次有了英雄末路的感觉。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褪去了身上的外套。右臂上的伤痕黑气翻滚,周遭的皮肤已经开始呈现大片大片的青紫色。 这样的伤,就连去医院都不敢,因为铁定会吓死人家医生。他苦笑了两声,从袋中抓起糯米的左手却定在了半空中。 话说,往伤口上撒米这种事儿,还真是件技术活儿啊 电影里演的简单啊一把白花花的糯米往伤口上一敷就是一团黑色但是真的遇到了身上寸深的口子,谁敢抓一把大米就往上面撒这玩意儿虽然明知不同于伤口撒盐,但是真的实战演练起来是个正常人都会发怵 话说回来,谁又知道港片里的糯米拔毒是真是假 万一是真的还好办,万一是假的呢白忙活一场,会不会落得个伤口感染他不知道,但是这么多颗粒物强行敷在伤口上,绝对得疼得休克 “是谁。”陆城放下了手中的糯米,戒备的看向了远方。 手臂受伤,但他的灵识感应却没有被废。方圆百米的范围内不存在任何的灵能波动,但是来人的信息却瞒不了他妖化后变态的第七感。 “大老远的问到了一股子浓浓的尸臭味儿,所以赶过来看看。”不远处,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的小子走了过来,长长的袖口一摇一晃,像是拖着一对白面口袋。 看到来人的衣着打扮,陆城当即套上了外衣,面色不善地转过了身。经过昨晚的一役,他现在对赶尸人这种职业可是欠奉半点好感。 眼下虎落平阳龙游浅水,刚好又碰见了路窄冤家,最怕的就是自己这边尸毒缠身,那边又要和人打一架。 “别紧张,我们什么恶意。”那人笑笑,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陆城的身前,嘴上带着调笑。“兄台这伤来得不一般啊,糯米拔毒这种事纯属是艺术加工,实际操作什么的恐怕缺少可靠性。我个人建议你还是不要轻易模仿港片里的情节,毕竟不是专业人士,难保不会出现意外”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一番说辞,却让陆城放下了隔阂。 眼前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身上却至少没有半点邪气。无可否认的是,好人或是坏人,对某些敏感的人来说往往第一眼的感觉就能判断出一个所以然。在事务所工作这么长时间,除了过硬的专业能力,看的就是一个察言观色。陆城自认阅人无数,这点阅历还有些,少年的眼神里透着的不是一望不见底的深邃,而是最纯粹的澄澈。 “在下陆城,外地人,未请教阁下”他恭敬作揖,对这样一个正道同辈,他觉得有必要保持起码的尊重。 “哪来那么多切口”小道士笑笑,“生的俊美好皮囊,苗家第一少年郎,不爱金帛女儿色,好行夜路拜阎王。小弟金宇,今日有缘,幸会幸会” 陆城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道士,不由得会心一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好个“生的俊美好皮囊,苗家第一少年郎”,单凭这风骚的诗号,就和那风骚的行道天师老道士有的一拼 “幸会”他微笑,内心倒是生出一股亲切感。 “可否多嘴问一句,陆城兄弟这伤是从何而来”小道士问道。 “昨日与恶尸缠斗,不甚被利爪所伤。”陆城很自然地略过了昨天战斗的全过程,好感归好感,两人毕竟初识,不必急着交根交底,“既然你前面说糯米拔毒纯属谬传,那么能请问面对这尸毒该用什么方法么” “这个倒是简单,今天碰上了我,也算是你运气好。”小道士笑了笑,从挎包里取出了包好的一排银针,“忍着点。”他一声坏笑,对准了伤口周围的一个穴位扎了过去。 这一瞬,陆城只感觉一只蚂蚁噬咬在了手臂的经络深处,一点微微的酸麻渐渐向整只手臂扩张。没有等他喊出声来,小道士的第二根针便已经出手。 “拔出尸毒的唯一方法,就是依靠针灸逼出毒血。”小道士一边解释着,一边瞄准穴位飞速下针。整只手臂自肩部向手掌,所有的穴位依次贯通。直至最后,当黑血环绕的经络渐渐凸起在体表之时,那人才不慌不忙地取出小刀割下了一个拇指长的豁口。霎时,黑色的脓血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 饶是陆城电影小说看得再多,今日一见这种真刀真枪的实战也不由得愣了半晌没回过来神。 他呆呆地看着渐渐恢复血色的右臂,对小道士这套神乎其技见效快、熟练度高的针法一时间佩服得无以复加,只能用脸上的表情表现一下内心的震撼,毕竟中医之术传遍大江南北,他却从未在通灵人见过针灸疗伤之法。 “多谢”他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心里盘算得却是能不能把这个能人收编自己手下,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针灸之法赶尸之术 这些东西放在湘西不算什么,但是拿到中原一带,那是所有通灵人见了都要头疼的万人敌 眼下这小道士明显和昨天那白发老头并非一路人,又和自己的眼缘,为什么不能把他也招到自己身边,到时候除了传灯一族、魔将灵相,自己的手头还多了一个赶尸传承这样繁多的兵种多样性,绝对足够通冥殿的老鬼们喝一壶 但是转念一想,貌似自己这个样子就算回去了最多也就是投奔妖族,执掌通冥殿早已成为了破碎的梦境。所以到嘴的话没说出口,因为想到最后,也只剩了一句自嘲。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小道士看了看陆城,颇有深意地一笑,“我只想说,兄台这伤来的不寻常,怕不是普通恶尸所能造成的吧” “什么意思”陆城眯起了眼睛,隐约觉得这里头应该有什么故事可听。 “实不相瞒,我是湘西一带的赶尸人,这点陆兄应该能看得出来。而我此次来到这个苗寨的目的,是为了追捕一个离经叛道的恶徒。” “能说的详细一点么” “赶尸的目的是为了将那些客死他乡之辈带回故乡,但是赶尸之术传承千年,也有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操纵僵尸作恶的事情发生。而我要追捕的家伙,就是一个以炼尸为癖,专注于幽明之道的恶徒。这个人杀害了我的师门,与我一派是不共戴天之仇。前两日得到消息,他的行踪应该在这一带,所以我才匆匆赶来。”小道士咬着牙,“看这样子,兄台想必已经是与本地的赶尸人打过了交道,我想请问的是,您是否见过我要追杀的人。” “那他有没有什么外貌特征”一丝隐隐的感觉漫上了他的心头。 “有。他是个须发皆白,眼神却烨烨生辉的老人,善操纵尸体,手头应该有一只二十人以上的尸队。”小道士愤愤地说。 听到这里陆城笑了。 他在感慨,感慨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 “不用问了,那老头我见过。”他看了看小道士,眼里满是戏谑。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赶尸(六) “实不相瞒,我身上的伤,就是拜那老家伙所赐。”陆城笑笑,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起来。 偏偏自己被人找了茬,偏偏那人的仇家就救了自己一命。这里头的偶然性,真是比戏剧还戏剧,比小说更小说。 谁敢打包票,这小道士所言句句属实 自己不了解那白发老头的底细,但是同样,他对这白脸小道士的来路一样一无所知 同为赶尸一脉,谁能说这俩人之间不存在任何串通勾结、沆瀣一气的可能 陆城是真的怕了。 那白发老头的一切举动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现如今,身患尸毒、孟小离被抓,而他却连对方最简单的意图都不知道,这样无缘无故树立起的敌人,怎能让他不多留一个心眼 “真的么”小道士显然大喜过望,“那陆城兄能否告诉我,那人现身在何处” “抱歉,我也在找他。”陆城无奈地耸了耸肩,回以了对方一个苦笑,“我养的一只鬼灵现在正在他的手中,昨夜交手后,那人已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小道士点了点头,看上去神情间颇有些失望,“那邪魔歪道一日不除,终究是个祸患,今日陆兄身中尸毒遇我解救,他日还不知道会有哪些其他受害者。说是卫道之路漫漫,此言倒是不虚。” “既然金宇兄对那白发老者有了解,那么有些话我想我就可以问了。”陆城看了他一眼,委婉的笑道。 “但说无妨。”小道士抬手。 “你知道那白发老者为什么要害人么或者说他择人有什么标准,确定的对象以后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予以摧残。” “你的问题问的太宽泛了。”小道士想了想,“我说了,走上歪路的,大多是心术不正之徒,意图靠赶尸之术行悖天道人伦之事。湘西赶尸之术流传已久,与僵尸一道息息相通。几经转折,竟有人将之改造,衍生出了驱尸之法。 “那老头道号玄关,本来也是一代宗师级别的人物,谁知自甘堕落,为了研习这邪术,竟私下动用死者遗体做研究。近年来,本行没落,可供驱赶的尸体越来越少,那玄关更是极端,把主意打到了生人头上。” “杀人么”陆城皱了皱眉。 “杀人炼尸。”小道士点头,“为了创造出最强的僵尸,他开始用各种残忍的方式杀人,为的就是增强死者的怨气,增加尸变的可能。起先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因为杀的多是一些乡野村夫,无亲无故,所以平白无故的人口消失并没能引起太大骚动,但是随着邪术研究的深入,他大概意识到了生前的能力越强,死后变成僵尸的力量也会越可怕。但是普通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再年轻再健壮,终究也只是凡人之躯,要靠那些砍柴打渔的农户村民炼制尸王,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是在湘西一带,若论强,谁又能强得过我们赶尸人”小道士苦笑,“于是丧心病狂的他便开始把屠刀挥向了自己的同门,在实验方法上已经无法取得进步,只能从原料方面入手。而最强的赶尸人一旦被炼制成僵尸,必将是最可怕的尸王。” “所以他选择了向你的师门动手”陆城问,心说靠你妈啊靠你妈,怪不得这死老鬼咬住自己不放,原来是看中了自己这一身强悍无匹的血脉力量 生前的能力越强,死后变成僵尸的力量也会越可怕。苗疆之地没有通灵人,要论身体强度,谁能比得过自己这一身妖神血脉,就是炼制成功后的僵尸也无法匹敌,倘若自己死在他手里被练成了僵尸,绝对是空前绝后震古烁今的千年尸王 “你猜的没错。”小道士咬着牙点了点头,眼中浓浓的仇恨差点就要化成泪水喷涌而出,“作为当代同样杰出的赶尸人之一,我的师傅成为了他下手的目标。我永远忘不了他那日伪装成登门造访实则包藏祸心的模样,想我师尊英明一世,没想到最终没能寿终正寝,反倒栽在了同门手上。这个仇不报,我枉对师门英灵。” “放心,这种败类嚣张不了太久。”陆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大男人,一时间实在找不着什么话好安慰。“问你一件事,你的师父是不是惯用关刀武艺精湛”他突然想到了昨晚那个令人头疼的武将尸,不是这个家伙,那老鬼就算再有十条命也不够自己砍。 现在看来,如果那武将尸真是小道士的师父,那乐子可就闹大了。真正上了战场,看到朝夕相对的师尊对自己挥刀相向,还指不定得把这心思单纯的小家伙给纠结出什么病来。 “关刀武艺你在说什么”小道士愣住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对陆城的描述一无所知。 “怎么你的师父不是用关刀的么”陆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声咯噔。 这么说那个武将尸并不是这小道士的师门所炼化那他的师尊又在哪里战力比起武将尸怎样会不会后面还会陆续出现更多武将尸 一系列的不好猜想瞬间炸开的蜂群一样漫上了他的心头,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给他带来最恶心最不愿想起的回忆,那么无疑那个关刀纵横刀枪不入的金色甲尸绝对能排上前十 “抱歉,我并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的师尊的确不会用关刀这种兵器。”小道士郑重地摇了摇头。 陆城看了看天,这样的动作一直持续了半晌有余。 “昨晚打伤我的是一具浑身金甲的武将尸。”他微笑,“我本来还以为那是你师父的,现在想来大概是我想多了。” “金甲武将尸”小道士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闻,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你在说什么”陆城被他的表情吓得心里一阵发毛。 往往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某个大反派练成了什么威力巨大旷世武功,负责解说的nc就会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然后仰天狂啸说“他居然真的成功了几百年来都没人练成的武技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成功了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么” 现在这样的场景让陆城很是紧张,他知道最晚所见的那个武将尸并非凡物,但是看这小道士的表情,实际情况可能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本命尸。”小道士咽了口唾沫,面如死灰,“你所说的应该就是那老家伙的本命尸。” “额能不能说清楚点”陆城擦了把冷汗,只是觉得光是“本命尸”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有气势。 “赶尸人不是谁都能当的,要入门,最起码的条件就是身体内流有尸族血脉,只是我们与冥界沟通,驱使尸体的最门。而相传,自入行那天起,取祖辈尸首,每逢十五月圆以自身鲜血饲养,就能够与灵尸血脉相通,从而养出战力超绝的本命尸。但是这种方法极为邪门,稍有不慎就是被祖尸反噬的下场,所以千百年来鲜有人尝试。我没想到,那玄关居然真的成功了。” 陆城干笑了两声,不是因为这个传闻本身的趣味性,而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尸族血脉。 如果这小道士所言非虚,那么貌似这个世界上除了妖族、冥族以外,就该多出一份血脉力量的天下了。 谁说只有中原大地才能孕育出自然骄子天生勇者文明的繁杂,永远不该局限于人类意淫式的揣度之中 他不清楚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但是其背后隐藏的庞大信息链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赶尸人这个职业。 妖族的力量来自妖神黄巢,冥族的力量来自冥神,那么尸族血脉呢是否在这个茫茫神州之上,还存在着另一位神祇而隐藏在黑幕下的赶尸一族,是否也有着通灵血脉一样的家族分支 妖皇冥君,按这个等级分配的话,尸族之内,必然也有着这样一个问鼎天下的角色职位,至今还未出手 盯了小道士足足半分钟,陆城才勉强收敛起了内心复杂的情绪。 “你怎么了”小道士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有些棘手,我的鬼灵还在那老道士的手中,现在要救回她恐怕有些麻烦了。”陆城扶着额头,看上去显得十分焦灼。 “放心吧,都是同道中人,这件事我不会坐视不理。”小道士把胸脯拍得山响。 陆城点了点头,“倒是多谢金宇兄了。” 一人收针,一人提剑。旷野中微风阵阵,吹过长长苇草如同秋风打过金黄的麦浪。 “这个人是女儿身。”突然出现的冷若冰伏在陆城耳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确定”陆城稍稍侧过头,用微弱的表情询问了一声身旁小道士看不见的冷若冰。 “确定。”她点头,“男人和女人的灵体外放形式存在着本质差异,这点上我不会看错。” “陆兄”注意到陆城表情变化的金宇怪异的问道,“你在嘀咕些什么” “没什么。”陆城摸着头哈哈大笑,“我在自言自语,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引出那老鬼。” 他心说怎么这年头流行女扮男装么好个“生就一副好皮囊,苗家第一少年郎”,原来到头来还是个水做的骨肉。 “想到办法了没”女扮男装的木兰仍旧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某人面前败露。 “差不多了。”陆城打了个哈哈,兀自向寨子方向走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赶尸(七) 此时此刻,陆城终于回忆起了临行前唐月绯曾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苗疆之地从来都不是通灵人的地盘,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在外,哪还能像在家一样自由 回想起在s市的日子,上至通冥殿行道天师是他叔辈,外有妖族大拿把他当孙女婿为他撑腰,查线索推过程有鬼瞳家的老板娘为他出谋划策,真要打起来,两大金牌打手外加传灯一族的铁杆哥们儿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再退一步,就算到了外省,他也是下一任的卞城阎君届时一呼百应,无常以上全都是无条件的保护他的安危。 这样的身家底蕴,谁敢欺负他,不出一个昼夜,他能纠集一帮人前去抄了那人的家。 但是现在呢龙游浅水,虎落平阳。怪只怪自己太年轻,稍微闯出了点名堂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神勇无双,原来所谓强大还是仗着一批个顶个滚刀肉的后台,自以为的不错还是建立在温室中的茁壮。 他苦笑了两声,语气中颇带了些自嘲。 按照他的推测,既然那玄关老鬼的目标还是在自己,那么事情一日不成功,他就不可能离开这苗寨景区。 缩小了搜索范围,无疑就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任务难度。 他的想法很简单,赶尸人不可能在白天赶路,既然同为灵界中人,那么通灵人必须遵循的基本原则,没理由苗疆之地的赶尸人就能豁免。也就是说,要想对他下手,玄关的动手时间只能选在入夜以后,这是为了驱尸方便,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在天亮到天黑的这段时间内,他和小道士应该都是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状态。 他们在寻找对方,对方也在寻找他们。 往往这种双方胶着僵持不下的局面,拼的就是谁能先掌握主动权。 但是冥君毕竟是冥君。某个不长眼的老家伙既然冒犯了圣驾,自然就该教教他怎么做人。这点上陆城心里有数,他还有着最后的底牌,虽然综合实力上受到了极大地削弱,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吃亏好打发的主儿。有人要把他赶尽杀绝,就得先做好自己脱三层皮的准备。 “你在想什么”小道士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毛。 “在想今晚应该怎么报这一箭之仇。”陆城淡淡的说道,迅速地收敛起了情绪。 “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一定能在晚上之前找到那妖道,并且双方还能掐起来”金宇问道。 “不用我们找他,他会自行来找我们。”陆城笑了笑。 小道士瞥了他一眼,大概是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思维,于是进村后自顾自地掏出了布包中的罗盘。 陆城好奇地扫了一眼,询问过后才明白,这种东西是赶尸一脉的专用法器,跟罗盘的磁性定向原理差不多,靠的是尸气锁定方位。 “凡僵尸者必不可少会携带浓浓尸气,这东西就跟人会呼出二氧化碳一样,越强壮的人心肺功能越强大,吸入的氧气、排出的二氧化碳量就越大,僵尸也一样。如果那本命尸真的存在,一定会成为方圆数里之内最强的尸气源头,以此来定位,应该不会有错。” 小道士一本正经地解释。 陆城笑了两声,问“这玩意儿是不是跟寻龙尺一个性质” 对方白了他一眼,没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陆城掏了掏耳朵,意思大概是随这小子的便。这个想法听着很靠谱,实际可行性却不太令人看好。 既然这小道士知道能通过尸气锁定方位,那玄关身为赶尸人中的一代宗师,会不清楚自己手中的武将尸是多么强大的一枚信号源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听起来是很牛掰很有逼格的一件事,然而实际操作起来,用熟练度不如对方高的绝技去跟对方拼命,那是傻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按这小道士的方法,要么就是逛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要么就是找着尸源地了,但却是对方特意留下来的陷阱。 陆城没有去阻止,是因为他知道这假小子对自己的实力还存在着一定质疑,一般人看到自己这样的年纪都会觉得大破天也只是个泛泛之辈无名小卒,让这家伙吃点苦头,也好让他明白在接下来的行动力该听谁的命令。 敌在明我在暗,除了静观其变以外,一切反客为主的企图都只能是钻进对方的圈套等着被围歼。 远方的天空悬浮着大片大片的乌云,看上去很快就会落下一场倾盆大雨。燕子低飞、蚂蚁搬家,近地面上的低气压让沉闷的氛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陆城看了看远处的群山,心里盘算着什么,没有做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一番奔波无果后,还没学会沉着冷静的小道士终于卸掉了心口最后一口气,软软地问了一句陆城带钱了没。 陆城点了点头,被他逗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这假小子追杀仇家一路奔波至此,应该连路费都没筹备齐全。 “走吧。”他指了一下街口的客店,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觉得时候将近,对小道士说道。 而路过街旁的面点摊时,他特地要了几张隔天的饼。 客店的菜上的很快,茶水主食都是一样的造型精美卖相极佳。而正当一路风餐露宿的小道士正打算面对满桌佳肴大快朵颐时,陆城却不声不响地叫住了他。他指了指刚买的干粮,示意他还是吃这个好。 小道士问他为什么。陆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连同桌上的茶水也一并倒掉。 “你已经忙活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最好还是全部听我的好。”他微笑着,目光瞥了瞥窗外渐渐密布的阴云。 不仅仅是直觉,而是他真的闻到了街角巷尾随大风天气而来的滚滚尸气。 一直以来辛勤充当着外界危险第一重哨兵岗位的灵识感应告诉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随着这一场暴雨的到来准备洗刷整片大地。 自从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敌人中存在着一位养蛊人,他对饮食方面的戒备心就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寻常的旅店老板可以摇身一变反制住身为鬼灵的孟小离,那么客店的厨师也可以随时向他们的饭菜里种下蛊毒。 “出门在外凡事小心”,这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宗旨座右铭。 终于,当漆黑的天幕终于随着日落西山而渐渐笼罩了下来,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锣声间隔悠长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与此同时,其他桌子上的顾客外加客店老板一起重重倒下,像是同一时间失去了发条的人偶,机械而木讷的陷入了沉眠。有的桌子上灯未灭,有的人手中茶未凉。自锣声响起的一刹开始,整个古老雅致的小镇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老电影一样,呈现了画面的定格。 陆城坐在桌子上,空举着土窑烧制的茶杯,杯中无水,一如他眼中无人。 前一秒还捧着干涩的陈饼昏昏欲睡的小道士下一秒一个激灵,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从座位上蹦起来。 陆城看了他一眼,仍旧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淡定。”他面无表情地说,“跟你说过了人家会主动来找我们,你看你还不信。” “我去”小道士脸上的表情很震撼, “这些人怎么回事儿” 他指着周围应锣声倒下的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不怎么回事儿,看不出来中毒了呗。”陆城淡淡地说,啃了一口手中的饼。 “什么毒那么霸道毒翻了全镇的人”小道士不可置信地说。 “不霸道的,应该只是蛊毒中的一种而已。这些人多半只是昏睡了过去而已,一个寨子的人口集体死亡,他们没有这个胆子。”陆城笑道,“只是能放翻全镇的人,这下蛊的方式就有点太过分了。无可否认,我们要对付的妖道以及他的同伙是个十足的疯子。” “怎么投的毒”小道士看上去还是一脸困惑。 “把蛊下载水中。”陆城指了指窗外横穿寨子而过的河流,“整个苗寨的饮用水全都来自这条河,只要在上游投毒,寨里的居民甚至包括我们在内都绝对遭殃。” “你的意思是” “还用问么”陆城瞥了一眼锣声传来的方向,“投毒的人,就在河流的上游。” 话音未落,一只青色的胳膊已经从窗外利刃锯齿一般笔直地伸了进来,目标只取陆城的心肺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灵识感应早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一信息反馈给了侃侃而谈的陆城,面对这突然发动的袭击,只见他早有准备般的闪过了身,而后抓住了那僵尸的胳膊,一举将它的整个身体从窗外抽身进了室内。 还沉浸在庞大信息量中的小道士慌乱间赶忙从布袋里取出了一沓符纸,持咒后,迅速地贴在了僵尸的额头,只见青光闪过,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的尸人,立刻就恢复了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姿态。 陆城卸下了手里的重担,松了一口气后也略加赞赏的打量起了面前的“木兰”。 “到底说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在我看来要费好一番功夫的家伙你们赶尸人一张符就搞定了,佩服佩服。”他朝着小道士鼓了鼓掌,天色渐暗,看不出来这丫头有没有脸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更新迟了更新迟了抱歉抱歉今天真的有事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赶尸(八) “你的身手也不错啊,”小道士大概是红了脸,说话的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吞吐,“难以想象,明明不是赶尸人,居然遇到了僵尸还能这么淡定自若,先前一直没问过你的出身来路,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养鬼也就算了,居然遭了玄关那妖道的毒手还能全身而退。老实说我现在对你很好奇。” “别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陆城摆着手,打趣着他说道,“补充说明一下,我可不是全身而退,今天早上你也看到了,不是你的话,那尸毒绝对能要了我的命。” “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再说吧,”听着窗外渐近的锣声,小道士脸上的神色也渐渐严峻了起来,“先处理眼下的事情再说,希望你的真实实力比现在我看到的还要强大,事先说一声我只是为了报仇而来,面对那妖道的本命尸并不存在任何的把握,所以如果真的掐起来了,你最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知道知道”陆城不耐烦地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关上了窗。临关窗前,他特地对着远方的天色驻足张望了一秒,口中呢喃了一句“愿山中雨雾弥漫,我还能赶上这趟”,这才微笑而不语,反身推开了客店的大门。 门外,是一列排好的尸队。他们个个青面獠牙,体表青筋暴露,僵硬的身躯显得动作有些迟缓,但是出手速度却是比猎豹更迅捷。 陆城看了一眼,这些人中有的还穿着耕作时的农服,更有甚者,就连持警棍的警司也赫然在列很明显,昨天留在旅店废墟下的尸块应该已经成为了永远的秘密,那些知情的人要么就是不会开口,要么就是再也不可能开口。 不得不说这招干得很毒,这一刻,看着这些不久前还活生生地人现在笔直而僵硬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前,陆城突然明白了邪魔歪道为什么要称作邪魔歪道,因为人命算什么那只是一个上下浮动无关紧要的数字。 小道士站在原地,目睹了眼前大队的僵尸后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一个赶尸人还怕僵尸吧”陆城笑道。 小道士呆滞的摇了摇头,身体后退了半步,“这些跟我平日所见的僵尸完全不一样。” “你平时所见的僵尸什么样”陆城皱眉,脑补了一下吸血鬼的样子。 “尸体是人死后存留在世间最后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不存在任何攻击性的”小道士争辩,“湘西赶尸,有三不赶之说,即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我们平日里所赶的尸体,大多都是僵硬后保留了安详死状的人,什么时候出过这些磨牙吮血目露凶光的恶尸” “原来如此。”陆城点头,心里却是一阵恍然。 他心说怪不得,第一次见那群僵尸时,他是着实被这帮怪物凶悍的样子吓了一跳。凭他现在的实力对付这些僵尸尚且要费一番手脚,如果赶尸一脉真的大举入侵中原,那那些没有名剑傍身、血统优势不强的普通通灵人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坐以待毙 现在看来,即便是在湘西,这种青面獠牙身手矫健的恶尸也只存在于某系心术不正之徒的手中,而并非广泛普及。要不然的话,这种无痛无感的杀戮机器一旦大规模投入战场,十个中原也不够他赶尸人一家分 “废话少说,还是动手吧。”陆城笑了笑,饮血后的妖刀修蛇已经在尸群中杀开了花。 明明是第二次交手,这种感觉却已经令他难以生出任何战斗。因为对着同一个目标,无论你用尽全力的看出多少刀,只要整个身体没有分崩离析,在这群怪物的眼中都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想要废掉他们的战斗力,唯一的方法就是砍。 截断四肢,再削去头颅,一直砍到它们单靠身体唯一部分无法再移动分毫为止。偏偏除了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以外,这群家伙还存在着另一个令人讨厌的特性,那就是铜头铁臂。炼金色的钢化骨骼即便是面对妖刀修蛇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草芥豆渣,相反,这种斩钉截铁式的高强度切割很考验刀的韧性。 在一轮阔斩之后,感受到了到身上传来的隐隐哀鸣,陆城明白这把赝品妖刀大概已经是走到了极限,这才卸下武器换上了魔剑黑龙。 陆城在这边面无表情地进行着,另一边的小道士却被吓了个脸色惨白。 尤其是陆城手中的武器鸟枪换炮从修蛇变成黑龙以后,这份震撼更是发自内心的。 很少有人见识过陆城这种将暴力诠释到极致的作战风格,一来是他多数情况下喜欢单打独斗,二来每一个有幸接过他一刀的半数以上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喝茶。但是但凡见过他战斗的,没有一个不记忆深刻历久弥新。 不亲眼看到一个一米八不到的人把一件比人高的巨剑以战锤的形式挥舞出韵律感,就永远无法感受到这种杀戮艺术的极致之美。他手中黑色的巨刃在夜中能够化成一条振动着巨大翅膀的黑龙,而这头巨兽的每一次出征,都意味着大片生命的收割。 力量速度死亡 黑色的龙卷过境,迎来的是尸横遍野上崭新的血湖 所幸,僵尸这种东西只存在僵硬的肢体,不存在飞溅的鲜血。所以金宇虽然在一旁观望,身上却并没有沾染上任何的血渍。难以想象的是,如果这一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活生生地人,此刻的他该被血洗成什么样子。 “看傻了”好不容易在身前扫出一大片空白的陆城回过了头,看到他呆滞的身影灿灿一笑,“你就真的打算让我一个人摆平这些家伙也行,等我扫清这些障碍,最后的玄关和那金甲武将尸留给你。” 小道士稍稍一愣,从布包里取出两把桃木短剑以后也跟着冲了上去。 相比之下,他的战斗过程就比陆城文雅了许多。没有华丽而层出不穷的剑技,更不存在满天飞横飞的血肉,小道士的制敌方法往往就是几下绕道对方关节位的死角,然后贴符加利剑穿心。 这么近距离一观察,陆城才发现,原来赶尸人和巫符敕令一脉的作战方式多多少少还存在着一点区别。 最直观的反映,他们用符,但是不依靠手法隔空下咒,而是手把手冲上去往对方额头上帖;他们用桃木剑,但是并不存在花哨的剑招,也没有剑法,只是单纯的直刺要害。 相比于通灵血脉中的巫符和敕令族人,赶尸一族无疑要更注重对体术的修炼。这方面,他们对关节的攻击技巧明显又要更为侧重。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两路不同的灵职人员一个要面对的是无实体可变化的妖鬼,一个要面对的是身体僵化肉搏强悍的僵尸,所以衍生而出的技法难免也会存在着水土地域的差异。 在两人左右合围的攻击下,第一轮的僵尸很快就现出了颓败之势,眼看剩下的几只已经不成气候,陆城抓起小道士的手就冲出了第一道战线的防御圈。 他不清楚那老怪派这一对队僵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意义,他只知道只有尽快找到了他本人予以击杀,这件事才能尽快完结。 小道士大概也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后面也是挣脱了他的手,自己向河流上游飞奔了起来。 在阴云笼罩的无月之夜下,河流上游的滩涂边正燃着熊熊的篝火。而火堆的两畔,一边是双手背在背后换上了一身红色道袍的玄关,一边是金甲关刀的武将本命尸。 当陆城顺着河道逆流而上,看到的是一人一尸如出一辙恭候多时的身影。 “来的刚好。”老人笑了笑,看了一眼陆城,也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话,还是他身后稍慢一步的小道士金宇。 “怎么,你算准了自己的时辰,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来取你性命么”陆城冷笑,手里的长剑无月自生寒意,吐露着蛇信般的森森寒光。 “我只是稍稍计算了一下你搞定那帮杂尸喽啰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快一点,不管算上赶来耽误的时间,倒是与我的预想吻合。”说罢,他特意看了一眼愤恨不可遏制的小道士,“原来是因为多了一个同伴,怪不得战斗效率提高了,机动性却降低了。” “杂尸喽啰”陆城按捺住了小道士几欲爆发的情绪,一边和这老头玩着唇枪舌剑,“我很好奇,既然你知道是喽啰,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来我这里送死。” “因为他们是弱者。”老人回答得很坦然,“我们的自然母亲很早就教会了我们这个真理,弱肉强食,这是自然选择、亘古不变的法则弱者,就该被强者毁灭,成为强者的养料,进而帮助他们完成更高等的进化这是世界发展的规律这个世界就不该有弱者存在的空间”他挥舞着双臂,像个慷慨激昂的雄辩家,又或者是公众场合布道传教的宗教狂人,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全身心的宣扬着自己眼中的真理。 陆城笑了,“那么如果我比你强,你是否也该和那些喽啰一样,成为我的养料,供我进化呢” “不,”老人摇头,“你觉得于你而言我是弱者么我可不等同于那些杂尸,我是他们的缔造者,同样,我也将是你的成就者” “疯子。”陆城微笑,反手一剑飞出捅死了不远处暗中观望的旅店老板 他一脸无奈的走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捧起了遗落在地的青灯。然后转过了头,冰冷的面色中满带嘲讽,“若果你觉得找个人在暗中偷袭我就能算作比我强的话,我只能说我们之间是你比较蠢。”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赶尸(九) 我是一具尸体,无生无死,无病无痛。 黑暗,触手可及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时间于我来说毫无意义,在这方狭小的空间内,没有日升月落,不存在寒暑更替。 我不惧怕死亡,因为它长与我为邻。 我所害怕的只是这漫漫余生中无尽的孤独。 多少年了 也许成百,也许上千。 我不再记得自己的来历,也无从追寻自己的生前。分秒流逝的光阴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记忆,它让我迷茫,让我麻木,让我渐渐学会在这拘谨的躯壳中更好更好地扮演我的角色。 姓名、外貌、身家,还有那虚无缥缈的,人生。 我是一具尸体,一具荒山野冢中的无名枯骨。无碑无字,只有任流水风沙洗蚀的黄土覆盖在我的身上,好让我与这世界永相隔绝。 我没有想过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天。 我的余生就该如浮生虚幻的梦境一般,在梦与现实交错的黑暗里度过百万千年。 直到那一天,那个人的出现,才让我从不知多久的沉睡中醒来。 那是满月之夜,杨树的新枝在晚风中轻荡。我躺在棺中,看着那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和他的儿子掀开层层黄土,将我的棺木打开。 老人是个赶尸人。 我在他的身上嗅到的是熟悉而好闻的气息,这种独特的血脉力量令我迷醉,也许是寡淡到微不可闻的血缘,也许是冥冥中不可捉摸的缘分。 他笑着往我的口中滴入一点自己的鲜血。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明亮感洗刷了我的双眼。 在黑暗中困顿了千年,自身形渐渐朽坏,我第一次看到了有颜色的世界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天空中的满月是白色,枝头的新芽是生命的嫩绿,老人的面色是残烛般的枯黄,而我的手中,是时隔千年寒芒依旧的金色关刀。 “老爹,”他身为养蛊人的儿子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喜色,“这具古尸的身上透着世所罕见的王者之气,恭喜你,这次总算是能将本命尸一位交出去了” “王者之气还谈不上,”老人的脸上透着淡淡的微笑,但是这份满意却不容掩饰,“此尸必定大有来头,虽不及我们要找的尸王,但也是尸中将帅命格”他回过头,枯瘦的手捋直了我身上褶皱的金甲,“我会带你离开,前提是你要对我言听计从。从今往后,尸人一体,两位一心。” 我点了点头,向着这个将我从深渊处拉出的人单膝下跪。 漫长无味的梦境使我的精神倾颓,有一天,一个我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耳畔,告诉我他会带我离开这片混沌,前提是我对他言听计从。自那一刻开始,那混乱无始的记忆中不曾出现的光明对我打开了大门。 杨树枝头的新芽在晚风中摇摆,我盯着那上面振翅的蝉,凝望了一整个夜。 “魁元,听候差遣。” 一个古老无序的声音在我的内心想起,几乎是下意识,我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魁元那是什么我的名字么也许吧。 从今往后,我将追随面前的这个人,直到天涯海角,时间尽头。 陆城小心地点燃了灯盏,将灯中的鬼灵放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小萝莉一见来人是陆城,当即就女儿见到爸爸一样扑进了他的怀中。 陆城爱怜地抚摸着小萝莉的长发,冷峻的笑意正对着白发老人那介乎苍白和愤怒之间的脸。 这应该是一场天衣无缝的偷袭。 由身为众矢之的的妖道玄关负责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再由蛊术高超的旅店老板潜伏暗中,将无色无味的蛊毒弥散在空气里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小鬼服下。这场必胜的游戏面前,这俩人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至少在事发之前,白发老头和旅店老板都是这么想的。 湘西养蛊人,最擅长的莫过于奇袭。 无知无觉,觉已毙命。事先不做好防备,没有任何能够躲过他们的蛊毒。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能成为最后关头扭转局势的最大败笔。 那就是孟小离她并不仅仅是一个鬼怪灵体,而是一个剑灵。魔剑黑龙的剑灵。 正如离家的孩子不会忘记家的方向,即便被外人掳去,剑灵与魔剑之间的精神联系也是子母感应一样不可分割之所以从小萝莉被夺到现在陆城都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着急,就是因为他清楚这段时间内自己的好女儿非但没有什么危险,还很好的充当了一个卫星间谍的作用,不时地向他传递着敌人的一切信息 投放在河水中的蛊毒,以及旅店老板暗中偷袭的计划。陆城不是神,他不可能预知一切。但是有了小萝莉就可以,在这双安插在地方心口的眼睛面前,所有的计划全都无所遁形 所以他不慌,他根本不慌。因为从一开始,对方的位置、他们之间的商讨,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就是他最强的底牌 “还有花招没”陆城抱着小萝莉,眼神瞥了一下河流边隐没的草丛,“还有伏兵是么我想想,河中投毒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暗中下蛊,如果事情再次败露,那就引出伏兵,尽可能不让武将尸出手,怕的就是毁坏我的尸身。我说的对么”他笑吟吟地直视着玄关的双眼,像是要把他的心事全部看穿,“可惜啊,你没想到,你的好搭档在一开始就已经被我干掉了,不然的话,一个精通蛊术的高手,啧啧,那该是混战中多大的助力”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老人捏着拳头,看上去已经濒临了失控的边缘。他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表情是极度痛苦之下的压抑。 “不是我聪明,而是你们蠢。”陆城微笑。 “杀”突然爆发的老人在一瞬间几乎是要摇碎手中的招魂铃,他的眼眶中渐渐流淌出了无尽的怒火,苍老的表情上转瞬布满的是心智混乱后的狰狞。 与他隔火相望的武将尸动了。 带着开山碎石的力量,要把手中的关刀挥出斩碎时空的威力。这一刻,所有的伏兵尽然冲出了台面。它们已经放弃了所谓的计划,本就是战场上的杀戮机器,此时的一声令下,就是死神的催命符 不仅仅是小道士,就连一直谈笑自若的陆城也被这一变吓了个不轻。他以为自己这样的羞辱最多只是让这老头气急败坏,谁能想到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稍加刺激就变成了不顾一切的疯子、丧失理智的狂徒。 这老家伙要拿自己的尸身炼制最强的尸王,一直以来陆城吃透他的就是这一点尸王的身体不允许有残缺,所以用毒可以,这老鬼绝对不敢让僵尸们直接把自己撕成碎片。但是这一瞬,他的观念动摇了。 他从玄关苍老而浑浊的眼中看到的不是什么局面失控的愤怒,而是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 这个突变让他怀疑,此刻面前的这个魔鬼是否真的会顾全大局而留自己一个全尸。而从那武将尸的出手之势来看明显不会驱尸之术,随心而动,那柄金色关刀下斩出的不是胜利,而是纯粹的毁灭与死亡。 “小心”生死关头,陆城一把推开了群尸乱舞中吓得失神的小道士,仓皇用加持过黑龙剑体的手臂硬生生接下了一头青面僵的利爪。 “这种时候可不是留给你发呆的,蠢丫头。”他一刀砍下了那青面僵的手臂,一边回过头冷笑了一声。 “你叫我什么”回过神来的小道士慌乱问道。 陆城懒得搭理他,整个人已经拉开了剑势。反手曲弓,剑斩苍穹这是破邪剑技蝶扇 隔开了几个一拥而上的僵尸后,真正携泰山之势而来的还是那柄重逾百斤的曲弧关刀 “杀吧,杀吧重开阴阳黄泉路,血洗阎罗藏家门给我把这个该死的混蛋送进九幽地狱,永不超生”疯狂摇动着招魂铃的玄关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漫天纷飞的之前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生人祭礼,癫狂中透着深邃恐怖的变调,像是尾音绵长的挽歌 “你是要疯是么”陆城匆忙招架着,身形连连后退。他的脚掌刚刚落地,迎面而来的就是那金甲武将尸新一轮的关刀九连环 直到这一刻,陆城才反应过来,前一天晚上能打得那么轻松,直到最后一刻才被这家伙划上了一道口子尸毒贯体,十有ba九是那老鬼事先关照了这武将尸要手下留情现在这老鬼疯了,这金色怪物的战斗力又何止翻了十倍 “我要你们俩全都给我儿陪葬”玄关怒吼着,疯狂的情绪感染着周边的僵尸一阵暴动 “妈的是说老子怕你么” 一路被压制的陆城终于来了性子,撕开了身上的外衣后,一身虬结的肌肉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银,而他手中的魔剑也应声化成了一条墨色苍龙盘旋其上,因血脉喷涌而根根凸起的青筋顺着龙形黑纹的纹路描出了一幅龙脉苍山图,而后脊处的一朵血色莲花更是妖冶如同鬼魅的红裙边缀 一只被他刻意压抑的妖神血脉终于在这一刻毫无顾忌的流淌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潜藏在关节肌肉间的强大力量仿佛转瞬间能将眼中所见的一切生灵撕成碎片 如果不是这种场面,陆城本还打算把这最后的底牌用在冥妖两族的战场上,但是这老家伙已经说了,被自己干掉的养蛊人好死不死是他的亲儿子。既然双方间的局面已经不死不休,那么孤注一掷的生死搏杀,恰恰就是他最喜欢的主旋律 “要打是么那就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他说着,散落在地的妖刀修蛇已经变成了一只缠花巨蟒盘旋攀上了他的右手,振臂一挥,漫天红莲下便是一柄数米长的血色钢刀。 他横眉冷对,眼中的狂傲配合冷冽的剑锋,刚好迎上了冷若冰霜一往无前的金甲武将尸。 长夜将尽,黎明似铁。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待到烟雨漂泊 刀。 漫天纷飞的刀光,在这篝火照亮的清河滩涂,渲染成了黑夜中耀眼的萤火色。 生存,死亡,孤独,还有战斗的意义。 魔尸魁元握紧了手中的关刀,机械的执行着脑海中写满杀戮与毁灭的指令,不折不扣地完成着每一次挥舞格杀。 他不明白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他是一具尸体,所以不知疲倦,无所恐惧。 他是每个人的噩梦,是这两界中永恒不灭的杀星。 不老不死,无伤无痛,金刀之下,生迹断绝。 也许吧,在从棺材中走出、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宿命就早已注定。 那就是按着主人的命令,在这无边的杀孽中渡完漫长的余生。 陆城咳了两声,刀上是一片片破碎的金箔。 身周的其他普通僵尸早已经在他和武将尸的打斗中遭刀锋波及沦为了碎肉尸块,数不清多少轮的搏杀之后,整个滩涂上还站立的,也就是他和那金甲武将尸,以及未插手战斗的玄关小道士耳。 真讽刺啊。 他干啐了一口,顺带吐出了胸腔内溢出的一口黑血。 到头来,没输给对方的体术,却输给了这一身的尸毒。 他瞥了一眼手臂上的创口,早上还刚刚放完毒的划伤,此刻又是一阵黑气翻腾,血肉僵硬。不仅仅是这个地方,随着战斗过程的拉长,连他的身上都开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淤青在黑龙剑体的防御下,也只有这种内伤才能奏效。 原以为妖化过后的自己应该是除了神祇以外天下无敌的存在,要秒这个讨厌的武将尸不在话下,现在想来,果然还是太傻太天真了一点,无论是对自身的实力还是对这武将尸的难缠程度,都出现了不止一星半点的错估。 “还打么”玄关冷笑着,看陆城的表情仍旧是欲先杀之而后快,然而较开战之前而言,已经少了那份玉石俱焚的疯狂。 “继续啊,别让你的傀儡停啊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刀硬,还是你的本命尸硬”陆城大笑着,却抑制不住嘴角、耳洞、鼻腔内不断流出的黑血。 “你的刀先前的那把剑还凑合,现在的这把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它撑得过几回合”老人一声冷哼。 “撑到送你下去跟你儿子见面为止啊。”陆城张狂地一笑,提刀而上的身影藏在话后,不露一点锋芒。 老人神色一凛,如臂指使的武将尸立刻杀出,挡在了他的身前,用战斗至今威势不减的刀挡下了陆城这致命的攻击,并且反手一挑,将状态已大不如前的他连人带兵器一起挑飞了出去。 落地后的陆城连退数步才站稳了脚跟,然而手里的修蛇却再也扛不住冲击,随着刀上血色光华的渐渐退去,“乒”地一声化成了一地的钢刃碎花。 不管经过了妖神血脉如何的强化,这把兵刃终究也只是赝品。 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燃烧生命换来的昙花一现,从提起这把燃烧的妖刀开始,陆城就没打算让它再陪伴自己到下一场战斗。 “我果然没看错。”老人鼓着掌,怜悯地表情上不可置否地泛上了一丝赞赏,“你这样的人,无论是体魄还是血脉,都是世所罕见无可匹敌,生前尚能和我的本命尸打成这样,死后加以炼制,必将是千年一脉的尸中王者”他说着,眼中又泛起那股宗教狂人的狂热。 “谢了啊,已经有不少人跟我说过我可以做某个领域的王者了。”陆城呵呵了一声,继而幽幽地笑了起来,“你动摇了。我原以为你真的会为了报杀子之仇而放弃自己的理想,毁了我的尸身。现在看来,倒是我高估你了。怎么样看到我这么强,心动了没啧啧,”他继续言语调戏着,“想想看,儿子算什么呀那只是你王图霸业上的一枚棋子可有可无来啊你舍得让你那本命尸毁了我么留我一个全尸,那可是比你这武将尸更为强大的尸王啊哈哈” “你住嘴”老人凶相毕露,“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你这样的猪猡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赎罪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饶过你么我要亲手把你炼制成尸王,然后借你的手去杀光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从这小道士开始我要用你的余生一点一点折磨你” “哟哟哟”陆城眯起了眼睛,一脸痛快,“真的,我差点相信了。说白了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啊。你真是只披着冠冕堂皇外衣的禽兽。行啊,既然你能忍得下这口气,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事先说一声,我可不是砧板上的肉,你想割就能割。既然下不了这个狠心跟我玩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接下来的无伤擒拿过程,我也不会让你那么轻松。”说罢,陆城从腕间抽出了银光闪闪的名剑断桥,“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一把剑。”他微笑。 作为破阵的名器,这般书生剑并不适合在这样血拼的场合出现,究其根本,它的硬度上跟黑龙绝对不在一个档次。但是既然能名列十大名剑,最起码的质地要求也不会比赝品妖刀修蛇低。反正都要身死他乡了,多留把名剑给自己陪葬也不错。砍坏了就砍坏了,唯一的主人已死,留着一把千年后再无法寻觅新主人的寡妇剑又有何用 “呵呵,你未免太天真了一点吧”老人冷笑,“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只需要等你的尸毒渐渐扩散至全身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你了,何必还要费尽心思和你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 陆城被他噎了一句,一时语塞,静下心来看到自己真满身的淤青后也是一阵咬牙。因为他清楚,这个老鬼说的全都是实情。 他还有气力和他们耗,但是体内的尸毒却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是不是想不通,你这一身尸毒是从哪里来的”看到陆城渐渐迷惑的神情,玄关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 “说得对。我昨晚确实不甚被那武将尸所伤,体内种下了尸毒。但是今早得到医治,应该不存在复发的可能性。而在先前的战斗中我更是处处小心,兼有剑体护身,别说伤口,连一层皮也没有擦破。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的尸毒。”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小道士,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所说的真实性。 “无知的蠢货,这尸毒早已种在了你的体内,你却浑然不知”老人盯着他的脸,恶毒地说道,“在你第一天住进旅店,享用美餐的那一刻起” 陆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的食物中我总觉得透着些古怪,起先还以为是两地饮食的差异导致了我口味上的不习惯,现在看来,原来是食物中的尸毒。只是我很奇怪,既然已经在我的体内神不知鬼不觉的种下了尸毒,你大可以从那时候起就静待我的毒发身亡,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三番四次的派出僵尸对我下手,却又不取我性命” “那是因为你身上的毒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触发条件听说过蛊毒么”老人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我不是苗疆人士,自然不会对这东西有所了解。”陆城冷笑。 “九虫出一蛊,说的是将九只毒虫困在一起,任它们相互撕咬搏杀,最后剩下来的那个生命力最强,也继承了其他毒虫的所有毒性,那就是蛊。”老人阴测测地说,“你们应该感谢我儿,他是近百年来最伟大的天才。是他给了我启发,提出了真正的尸王炼制之道。是他创造了苗疆史上全新的存在,尸蛊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成功炼制过一个惊艳历史的僵尸王,原因不是他们道行不够,而是方法不对所谓的尸王,也该由九虫出一蛊的方法才能诞生即在多个个体内注入尸毒,让他们相互厮杀,以自然选择的方式竞争出最强者剩者为王,这个最强者,才能当得起尸王这个名号” 陆城看着这个狂徒发红的眼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终于明白了先前他一直说的“弱肉强食”“自然选择”是什么意思,这个人不是什么进化论的信徒,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在你的体内植入了尸毒,那些普通僵尸的体内同样也有。”老人微笑,“你每杀一个个体,他们体内的尸蛊就会寻求更强的宿主进入你的体内。你击杀的个体越强,获得的尸蛊就越强整个苗寨就是我送给你的最好的虫庐,而他们,将是你剩者为王之路上最好的垫脚石” “明白了,怪不得你要一波一波的把这些僵尸往我这里填,原来是为了让我体内的尸蛊成长。”陆城笑了笑。 老人却因为对方的认同而陷入了更深的狂热,“弱肉强食,弱者,不配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弱者,就该成为强者进化的养料你没的选择,”他对着陆城伸出了食指,“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眼中最大的那只虫子” 陆城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战是死,不战也是死。这样的结果,无从选择。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几滴稀疏的雨水落在了他的鼻尖上。阴郁了整夜的天空,这场雨终于还是忍不住下了起来。 “抱歉,”他睁开了眼,微笑,“你养了那么久的大虫子,可能就要脱离你的手心了。” “你什么意思”老人脸色微微一变,陆城却全然没理会他的阻止,不顾一切地向山中跑了去。 待到山中烟雨漂泊,愿我能赶上这趟。 他在雨中畅快地大笑,妖化后又饱受尸毒摧残的身体开始越发轻盈。 本以为已经得逞的玄关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死到临头,这个到嘴的鸭子居然会发了疯一样的向山中冲去。他的尸毒已经无药可救,到什么地方都是死路一条,但是怕就怕落到山中不知名的地方,被野兽咬了个尸骨无存,到时候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这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结局 “给我追”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待命原地的武将尸提起关刀顺着陆城的足迹一路赶追了过去。 一人一尸在山间飞速游走,仿佛是天意使然,电闪雷鸣的那一刻,意识恍惚的陆城居然真的看到了千年老树下一个静美女子的温婉笑脸。他没想那么多,只是看雨势渐大,视线模糊,眼前一黑,再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尸王或是妖皇,已无心顾暇。只是这一刻看着仇敌计划落空的快感,要胜过一切对后果产生的顾虑。 有朋友跟我反映,说这段时间错别字比较多,在这里我说一声,并不是错别字,细心的朋友会留意错的地方大多是同音字出错,究其原因还是输入法的问题。我用的是拼音输入,所以写得快了就会不注意出现这些问题。在这里郑重给大家道个歉,以后发文前我会尽量自己审阅一遍,把那些比较明显的错误纠正过来。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不便,敬请谅解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鬼 雨温柔地下。 绵长的雨丝在山中的薄雾里织成了一层层白色的青烟,如轻纱般细细散落,笼罩于青翠朦胧的山林。 陆城背靠在老树上,意识介乎清醒与昏睡之间。 薄薄的细雨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也为他的眼眸遮上了一层白帘。 这里是苗疆,这里是湘西,这里是异族发源之地,这里是众法奇妙之门。 山雨已来,风垂垂矣。 他静静地闭上了双眼,等着天明,等着雨停。 恍惚间,仿佛有人来捉他的手,带着风铃般倩兮的巧笑,以及眉目间的婉转生情。他下意识地伸出了近乎僵硬的手,希望来者能是某个自己认识的人。也许是长发飞扬的老板娘,也许是温柔静默的画鬼无常,也许是淡若冰霜的冷若冰,也许是贪玩俏皮的小狐狸。 直到那飘摇若倚楼风雨山中草木的身影拉起他奔跑在湿润的风中,他依然没能想起这一刻的心动起源于何时。 也许当年,也许前世。 履带般的枝叶擦过他的身畔脸颊,山中的来往穿梭间,他突然惊异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袭青衫。白色的发带挽起了束好的发髻,腰间的折扇悬挂环佩玲珑。 是这样的么 原来自己是个书生么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这样看来,大概是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该是某位商贾世家的公子少爷,从小饱读诗书,为的是一朝金榜题名,衣锦还乡。然许是命中无此福分,热衷仕途多年,换来的不过是一次次的名落孙山。 终于,千石家财一朝散尽,他穷困潦倒,无以为生。正欲山中自尽了却余生之时,却适逢仙子搭救,并立下婚约:尔功名在身尘缘皆尽之时,我两人可在山中厮守长相。 死里还生的他激动不已,辗转回家重新振作,隔年便是当榜金科状元之才。圣上垂青,欲招他为驸马,可怜他痴心一片,婉言拒绝,却不想因此冒犯龙颜,落得个削官贬谪的下场。 纵马还乡,他突然明白了功名在身即是尘缘已尽的意思,于是扔下顶上乌纱、解下华绸官袍,重着青衫,来山中赴那旧日婚约。 今日,便是约定之期。群山万岭来贺,鸟雀草木呼晴。 雨温柔地下。 他快步穿梭在雨中,仿佛生来便是为了着这一袭青衫,赴这一场婚宴。 那山中林间所待,是自己三世回眸盼来的人,而这一场相遇,更是前生的数百次擦肩。 终于,当烟雨散尽,虹桥高悬,前方拉着他的那一双小手终于不再施力。而陆城也重新睁开了双眼,将那素衣蔽体、赤足轻盈的人儿温柔揽入怀中。 “你来了。”她带着和风般细语在他的耳边呢喃。 “对,赴我们许下的约。”他点头,将她额前的一缕秀发别到了耳后。 那一副面庞秀美,不似凡尘,也许曾见过类似,大致只在梦中。 这一刻,陆城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只希望时间就此静止,原来尘世纷扰,难敌一刻清净。 山里的老猴奉上了喜酒,枝头的松鼠拼起了果盘。 云霞织成的锦缎在两山间悬挂,大红的“囍”在落日上镌刻。 山中神女,才子佳人。 不绝的祝福在每一棵老树的嘴里传唱成了佳瑶,而有关天长地久的神仙岁月,该去古潭深溪里寻觅芳踪。 陆城看着面前浑身散发着灵秀之气的女孩,深情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劳累奔波半生,到头来不过大梦一场。官场名利看罢,原来所爱只在眼前。 “陆郎,我们同饮这交杯酒么”她看上去有些扭捏,大概对于人类的喜事还十分陌生。 “同饮这酒,而后杯共饮、枕同眠,自此结发,我陆城定不负你。”他微笑,两人合卺,双双饮下了杯中之物。 辣。 仿佛半世心酸,全在这一杯酒中。 自此,天涯望断,两心相随。 “夫君,”大概不胜酒力,她微醺的俏脸一个酿跄便靠在了陆城的怀中。“我们是否该早些歇息” 陆城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温柔里写着丝丝怯懦的脸蛋,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能拒绝这样小小的请求。 于是他将怀中柔弱无骨的身躯轻轻扶到了床上,只是自己却静坐在桌边,并无动作。 “你先睡吧。”他微笑,继续斟酌着杯中残酒。 “为什么”她的眼神疑惑了,“夫君是否还有心事” “有啊”陆城哈哈一笑,“知道我在想什么么”他看着半倚床边的佳人,脸上还是先前那般怜爱,只是眼瞳中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抹淡淡的薄雾,让人无法看的通透。 “不知道。”她坐起了身,只是觉得浑身一冷,诧异地摇了摇头。 “我在想是该见好就收,为保名节守身如玉的好,还是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假戏真做,陪你把这场神仙眷侣的戏演完。”他耸了耸肩,“老实说如果这是场梦,我真他娘的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听到这话的她脸色突变,想要动弹,但是全身已经无力地瘫软在了新床之上,只余肢体间的微微颤抖,还有渐渐浓郁的喘息声才能表达内心的不安。 “别挣扎了,黑龙之眼是一切致幻类精神攻击的克星,并且附带冷却时间为七天的能力龙威,即对半米范围内的敌人进行一次无可豁免的精神冲击,造成三到十秒内的眩晕石化。你离我的距离实在是近了点,这么好的机会,由不得夫君我不对你试一次这压箱底的绝招。”说着,陆城用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好将她的整张脸蛋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真的,久闻山鬼绝世之姿,今天真的见了面,我才明白传言非虚。排除了你编造出的幻境元素,即便是现在清醒状态下的我,也不敢保证在相处一段时间后自己会不会真的爱上你。毕竟是山中精灵,你们了解人心。无论是一颦一笑,还是举手投足,这种美都是针对人心而言无法抗拒的存在。如果不是真的不忍拒绝,我也不会陪你把戏演到这个程度。”他微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用不着跟我告白,因为我们不缺人类的爱。我没有想过害你,每个山鬼一生如果决定了跟随一个男人,那就真会把自己的一切完完全全的交于那个人。”她说着,眼角已经泛起了一丝泪花,“我们世代守护着这山中的秘密,凡入山者,受祖训诫令我们不能让他们离开。但是我们又不想害人,所以对那些有缘之人,往往都是由我们山鬼一族给他们编制好最完美的梦境,让他们置身幻境中,既性命无忧,也不会离开说出山中的秘密。千百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害过人,这还不够么” “等会儿”陆城做了个停的手势,“你们从来没有害过人么也就是说每一个进山的凡人,你们全都是许配了一名山鬼女子与他为妻,让他在山中梦境里度完余生太扯了吧”他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进山旅游一次就送个老婆,还把下半辈子的生计全给包办了,这么好的地方,应该是千百年来趋之若鹜的宅男圣地才是这世上哪来那么便宜的事儿 “你以为山中隐世界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么”山鬼流着泪,不服地说道,“古往今来,凡踏足者,无一不是大福缘大造化者,从编年以来,也不过寥寥几例。对于这样命数注定、又无辜的人,我们不愿去伤害他们,自然只能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陆城点头,还是觉得扯淡。 今天的事来得蹊跷。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好到了这种程度,适逢山中烟雨,刚好就赶上了隐世界大门的洞开。 要说他一个应劫之人,身上携带福缘气运也不奇怪,但是险就险在了这误闯隐世界之上 如果不是三十年前的鬼道真人刚好找到了遗失的宝物黑龙之眼,如果不是他近一个月前接了那单生意好死不死顺手牵羊将那件宝物拐到了自己手中,现在这样的局面绝对是无解的必死局虽然到了这帮山鬼的手中性命无忧还能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美人在抱,但是对他这样身系苍生命运的人来说抛下过往一切在这里隐居山林,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别哭了。”陆城走到床边,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如果真的想对你怎样,刚才你眩晕的这十秒内足够我杀死你一百次。我说了,同饮过交杯酒,自此我便不会负你。” “夫君”山鬼的眼泪刚被擦去,眼角又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 “说了半天,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千咲。山鬼千咲。”在陆城的搀扶下,她因为黑龙的反精神冲击而瘫软下的身子重新坐了起来。 “好,我记住了。”陆城摸了摸她的头,淡淡微笑,“那么说到底,你们山中世代守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他看着山鬼的脸,问出了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祖训有云,这个秘密绝不能对外人说。”一听到夫君的话触及山中隐秘,情绪刚有所好转的山鬼立刻紧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再多说半个字,眉宇间那份淡淡的怯懦顿时一览无余。 “呵呵。”陆城干笑了两声。 得想办法把这个秘密套出来啊。他心里不良地想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中隐秘 “若是想打听这山中隐秘,公子大可不必费神了。” 陆城后面的话还没脱口,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就响起在了自己的“新婚洞房”内。 “长老”闻言,山鬼千咲兔子一样窜下了床,对着门外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陆城则是全副戒备地站起了身,看着门外的拄着木杖的婆婆走进室内,才恭然弯腰。 “千年来,不被我族幻境所惑的,公子倒是头一个。”山鬼婆婆笑笑,表达了自己来意的友好。 “前辈谬赞了,我只是运气好了一点。”陆城笑着挠了挠头,自觉退到了和千咲同一水平线的位置上,也让出了自己原先坐着的那张椅子。 “我刚才说了,若是想打听山中隐秘,直接告诉我一声,我倒是很乐意告诉公子你想知道的一切。”山鬼婆婆说着,顺势坐到了陆城让出的位子上。 “为什么按千咲所说,山里应该是没有这个惯例的吧” 对这老前辈突然的殷勤,陆城不自觉地多留了一个心眼。 山鬼一族的善良毋庸置疑,不管是外人的口口相传还是他自己的亲身感受,这一点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证明如果真的有心,在不知道他不受幻境影响的时间内,他们有无数次机会对自己下手,无论是难防的暗箭还是酒中的奇毒,真有这个封口的心,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放过这么多绝佳的时机。 但是人老了都能成精,更何况是山中精怪呢 过去的情况是那些误入山中的人全都和天上掉下来的老婆过上了无忧无虑安安分分的生活,所以他们平安无事直到颐养天年,但是现在自己明显成了千百年来唯一的一个例外,那就是自己还有这份外心,并且妄图知道他们族内守护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这就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山鬼婆婆突然驾临的真正动机了。以他的揣测,这些山鬼当然有可能告诉他世代守护的一切,但是用来交换的条件,极有可能就是他这辈子都不要指望离开山中。 有两种人是没必要防备、可以对他们说出所有秘密的,一种是死人,一种是不可能产生威胁的人。当然实际上这两种情况完全可以合并成一类,只是在处置方式上可以稍微区别一下以作变通。 “别多想,我愿意告诉你这个秘密,只是因为你跟以往进来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山鬼婆婆笑笑,像是看穿了陆城心中的疑虑。 “什么不一样”他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看你的瞳色就知道,薄雾森森,不见其底,这是典型的妖族皇者血脉,但是迄今为止,你还是个人,这点上,你就不好奇么”山鬼婆婆看着他的双眼,颇有深意地笑了两声。 她在笑,陆城却愣了。 她的这句话提醒了陆城,为什么即便到了现在,自己仍然还是人类之身。 他清楚地记得,在进山之前,自己已经因为殊死一搏强行融合了所有的妖神血脉,再加上扩散至全身的尸王蛊毒,这么糟的境况,可以说醒来后无论变身尸王或是变身妖皇他都不会感到吃惊,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明摆着他还是个人这就让他不得不好奇,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化,才能让侵略性极强的妖神血脉与尸王蛊同时罢手,放弃了自己身体这副唾手可得的满壁江山。 他下意识地查看了一下身体状况。 原先一度处于狂躁状态蠢蠢欲动的妖神血脉已经重新归于了平静,也就是自行回归了先前被叶天行封印时的那种平衡稳态,而同样,那些蔓延全身的尸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别说身上的大片淤青,就是手臂上的伤口也开始因为黑龙剑体的修复能力而快速愈合。 难道说,叶天行来过么 他不自觉地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因为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答案还能再解释这件本身荒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请前辈指点迷津。”他低下了头,终于把一切的谜底留给了这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山鬼婆婆。 山鬼婆婆微笑,并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和千咲二人跟上前来。 山路崎岖。从新房中走出,刚好赶上的落日余晖下绵延千里的晚霞。 陆城虽然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但是人家没有急着开口,他也不好再多加追问,只能乖乖跟在身后,看看这位山鬼族的前辈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 夜幕渐临的山间,不时会有其他族人矫健敏捷的身影来往穿梭,或俊秀或美丽,都是单薄的绿色衣衫草草蔽体,赤足漏臂现于人前。陆城不清楚他们身上的衣物是什么材料制成,但是明确地是山中没有布料,看千咲身上的样式,应该是蚕丝一类的寸缕合成。 山中露重,大概也只有他们这样采三秀兮于山间、饮石泉兮荫松柏的灵孕山精才能安然度日,不问世事。 所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形容的就是这种避世生活。 山鬼不属于纯粹的妖,也不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归为鬼类,他们是纯粹的造化孕育而生、自然娇宠之子。也只有这样的善良无争的种族,才能千年一日的固守山中,为了祖上遗训而守护一个秘密那么久。 想到这里,陆城摸了摸千咲的头,后者恬淡一笑,脸上泛起的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常有的羞涩。他很庆幸,自己落难时遇到的是这样一个善良的族群,若是寻常山妖,在觉察到自己血脉异样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集结力量将自己大卸八块,来个举族朵颐了。 他的确是可以依靠黑龙之眼豁免致幻类精神攻击,但是前提条件是他得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起这件宝物的正常运转,换句话来说,在使用这件宝物时,他的身体状况最起码得是有一定能力自然外放的黑龙之息。 然而事实是,在刚进入这仙灵幻境的一段时间内,他的确是中了招的。 那时候的他尚未从重伤未愈的状态里回复,所以山鬼们编织的环境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真实。搂着怀中的玉人,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该追求这样的生活,青青子衿,书生意气,从此隐居山中,不问世事。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清醒后依然保留这一份眷念。 没有在发觉自己中招的第一时间狠下心来杀了面前这个集世间温婉动人于一身的山鬼女子,就已经是最好的说明。 按照这厮心狠手辣的性格,面对可能对自己有恶意的山精鬼怪,他从来是不吝痛下杀手,但是今天,真正撕破脸皮的那一刻,他却讶异的发现自己连最基本拔剑的勇气都缺乏。 浮生若梦,有几个人能在这幻境里活一辈子呢 他觉得那些曾误入歧途的人大概有几个总归是清醒过的。之所以没有在了然所处环境后反身离去,恐怕还是因为那一份舍不得。 这样的生活不叫残忍,甚至可以说是解脱。他必须割舍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肩上的责任由不得他选择。 “那个,你认识么”山鬼婆婆指了指黄昏中的远方。 青翠的松树下,浑身金甲的关刀武士面对着落下的夕阳,他的肩头上一只白色的蝴蝶驻足停留,仿佛正与他微微抽动的鼻翼一同细嗅着某朵花的芬芳。 这一幕极具禅意,然而看在陆城的眼里,却是内心一声咯噔。 他做梦也没想到山鬼婆婆带他来看的会是这个,更没想到自己一路逃到这里,这个阴魂不散的武将尸居然都能追过来。 山鬼一族生性纯良,又身处深山幽谷,显然不具备什么抵御外辱的武装力量。届时这个凶煞星一旦大开杀戒,能阻拦他的势必只有自己一人。 但问题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如果是以前,反正是亡命徒滚刀肉,妖神血脉融合后,他陆城谁也不怵。但是现在这个状态,他体内无论是妖神血脉还是尸王蛊都陷入了一个不再具备危险的平衡稳态,除非他自己作死,否则说不定撑到冥妖大战结束,他都不见得会妖化入魔 明明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危机面前,却不免让他丧失了以前那副“舍得一身剐”的胆色。 别的不说,你让他现在融合妖神血脉和这金甲武将尸一拼,他绝对狠不下心来 为什么说最狠不过亡命徒因为他们的身后全无退路,生死存亡不惧放手一搏。但是现在的陆城明显已经脱离了那个高人一等的行列。如果说以前的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么自从发现自己血脉趋于稳定,可以逃离妖化的命运后,他就已经穿上了一双兢兢业业的鞋。 “麻烦大了。”他咬着牙,一时进退不得,只能把所有的忧虑挂在了脸上。 “不必担心,那东西没有危险性。”山鬼婆婆笑了笑,示意陆城看下去。却见几个年轻族人凑了上去,眼神茫然空洞的金甲怪物只是对着他们看了几眼,并无任何攻击意图。 前不久还杀人如麻的天煞魔尸,这一刻却安分得如同失了心志的孩子。 陆城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注意力一直停在肩上的蝴蝶,仿佛这世界除此之外,已不再有外物能让他分心。 “这什么情况”他皱着眉,整个脑子里一团乱麻。 难道说那老鬼的心神指令无法穿透隐世界的结界,所以这魔尸到了这边就相当于离开了遥控范围的机器,不再具备攻击性了么 “去看看吧,他等你好久了。”山鬼婆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冲陆城摆了摆手。 满脸疑惑不解的陆城三步一顿的走上了前,名剑断桥的剑柄已然握在了手中,仿佛下一刻,一旦这头魔物暴起,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翻身招架一剑割下他的头颅。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大概是陆城这辈子以来最大的始料未及之一。因为那金甲武将尸看到他靠近后,做出的反应不是挥刀劈砍,而是单膝下跪。 “魁元,听候我王差遣。” 他空洞的声音低沉回荡在远山青松之间,吓跑了肩上的白色蝴蝶,也吓傻了一脸石化的陆城。远处的山鬼婆婆淡淡一笑,写尽沧桑的脸上更添了几笔岁月。 第一百七十章 将臣 陆城懵了。彻底懵了。 这魔尸进入仙灵幻境后没有大开杀戒这他能理解,毕竟是两个不同位面,脱离了玄关老鬼的心灵遥控,这具杀人机器变成痴傻木头人悉数正常。 但是见到自己以后不动手也就算了,反而单膝跪地来了一句“魁元听候差遣”,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且不说一具本命尸为什么会有名字,他还没有变成尸王,对方突然一口“我王”喊出来,怎么能不让他吓得一个趔趄 陆城回过了头,脸上的不解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婆婆”他带着凌乱而复杂的眼神,“您要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个么” “你为什么要来湘西,又为什么会跟这魔尸魁元扯上关系,再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要相信世间一切皆是因果,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山鬼婆婆淡淡地笑了笑,转过身朝两山深处走去,把自己佝偻的背影留给了身后的陆城和面无表情的魔尸。 突然安定下来的妖神血脉,俯首称臣的金甲武将尸,还有山鬼一族世代守护的山中隐秘。 自进入湘西一带苗疆地界开始,整件事情就没有一刻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陆城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山鬼千咲跟在他的一侧,而魔尸魁元则是贴身护卫一样的紧跟身后,寸步不移。 他没有想过那么多。按这山鬼婆婆的意思,大概自己来到湘西、和玄关老鬼结下梁子,包括这神经错乱的武将尸之间都存在着冥冥之中不可描述的联系。但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的巧合一个是苗疆尸族,一个是中原通灵血脉,如果不是灵融泪这一条线,他们完全就是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着的存在。就因为这么一次相遇,这就变成命中注定了 老实说陆城不相信。 虽然他知道,血脉、魔尸、隐秘这三者之间必然有所关联,但是一切的谜底,真的只能在这山鬼长老的口中揭晓。 仙灵幻境中的景色很美。无论是日景还是夜景。 白天,山石青青,山泉潺潺,青松竹柏,山花烂漫。最是蒙蒙细雨,能给视野中的一切披上一层轻纱。 百年老树、青山石洞、溪水河边,这些都是山鬼们的家。它们戏耍游荡于山间,采三秀,饮石泉,与白雀为歌,共猿猱为舞。 到了夜间也是一样。 天空中的繁星点缀,能给这山水国画的景色添上最美的宫灯。更兼山中萤火,纷飞不歇,照亮的一切都是如诗如画。 陆城走在夜幕渐临的山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而山鬼婆婆引路的方向,正是幻境偏隅那一棵擎天古柱一般的葱郁大树。 这一段路走得很远。 仿佛要走到夜尽天明,世界尽头。 终于,当陡峭的山岩砌成百丈的岩壁,臂粗藤蔓缠满石间,那棵树冠遮蔽百米有余的山中神灵也将她的全貌展现在陆城的眼前。 树和山是连在一起的。 站在近处看,根本分不清是树长在了山中,还是山长在了树下。 树前是一个裂开的间隙,看上去应该是直通树心。只是因为和山岩长在一起,所以看不清楚到底是树洞还是山洞。 面对着自然宏伟之力的鬼斧神工,陆城一时语塞,想感慨两句,竟然发现满腹词穷。 “这里是哪儿”他问。 “进去后,你自然知道。”说罢,山鬼婆婆只身走进了那透出光亮的岩壁树隙之间。 陆城想跟着往前去,却发现身旁的千咲和身后的魔尸都停止了动静,站在树外十米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肯向前。 “里面是禁地,我们普通族人是不能进去。”千咲牵扯的衣角,相比于对夫君的不舍,更多的情绪是祖训前的懦弱。 “没关系,你在外面等我就成。”陆城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示意不必强求。 至于那金甲武将尸,自从这家伙口吐人言说了一句“听候差遣”以后,这一路上,陆城就没再听他吱过一声。看他这样子,应该也是半个哑巴,反正知道开不了口,他索性也就不再提问,而是任由他守在洞外。 根据这家伙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个“心中有猛虎,爱细嗅蔷薇”的夕阳武士应该是没有什么行凶的可能。解谜当前,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识,居然真的就将手无寸铁的千咲和这凶煞丢在了一起。 看着泛出幽幽绿光的洞口,陆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走上了前。 而直到整个身体融入了漫天绿色光影之中,看清了树心山壁内的存在,他才睁大了双眼,几欲膜拜。 树心洞天之内是一口原地立起的青铜巨棺。 而无盖的矩形棺口内,一具身高八丈的白面古尸双目紧闭,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身着不知何朝何代的锦衣华服,八条青钢锁链自棺中各个角落延伸而出缠满全身。 风霜不化的表情面孔虽然身死却依旧栩栩如生宛若在世,千年不腐的肉身即便是安然伫立也能给人以无上的威压 窒息。 这是陆城在看到眼前这个人时唯一的感觉。 血脉中易燃暴动的因子在莫名力量的召唤下沸腾得如同炽烈的岩浆,而久为雾色遮蔽的双瞳也一改深邃,现出了暴戾杀戮的红色本相,向来霸气无匹的妖族血脉此刻安分的如同隔壁邻家的小家碧玉,从未有过的饥饿感充斥了他的全身,折射出蜷缩身躯下的白面獠牙 一瞬,上古时期洪荒凛冽的暴雨和熔岩在这方天地内水融,在树身内侧的文字壁画上,陆城仿佛看见了一个时代的张狂 他突然明白了眼前站着的这个应该称作什么。 那是光,那是暗,那是文明与毁灭的缔造者,是只存在于传说预言里的力量巅峰。 他是一脉相承的始祖,是一切变数的本源,他是神祇。 “明白我为什么带你来了么。”山鬼婆婆虔敬的跪在开口的青铜棺椁前,语调平和不带一丝感情,仿佛这一刻的提问不再是提问,而是最简单不过的阐述。她问,陆城回答。 陆城点了点头,收起了坚逾钢铁的利爪和獠牙。一滴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头滴落,打在地面上,竟然惊起“啪嗒”一声水声。 “这位就是尸族神祇是么。”他抬起了头,用最虚弱的腔调问出了这个最显而易见的问题。个中的无力,大概只有他此刻内心情绪的繁杂才可以比拟。 “没错,”山鬼婆婆点头,“你眼前所看到的,就是赶尸一脉的血脉始祖,将臣。” 陆城笑了,他终究还是没有猜错。 这个世界上除了冥妖两族以外,真的还存在着第三支神祇血脉,尸族。 他们远避中原,雄踞湘西。按自己的规则统领着苗疆一带的生灵两界。赶尸一派赶得不仅仅是客死他乡的尸体,也是未能正常进入冥界幽都的亡魂。 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面前所站的这个,应该就是尸族血脉力量的源泉,也就是和妖神黄巢和冥神同等阶位的存在,尸神。 山鬼一族作为山岭孕育的精灵,承担起了守护尸族神祇遗躯的使命。世代隐居山中,为的就是保住这个秘密。 而他自己,不出意外地话,应该也已经成为了这一代的尸王。 玄关成功了。 他成功地用九虫出一蛊的方法再现了那个神话,创造出了尸中王者。但是他没有想到,这种由神祇赐予的强大力量根本不该由他这种可笑的蝼蚁支配。他该庆幸陆城完成转化后来到了仙灵幻境而不是留在了他的身边,不然以自他本体意识还存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不知死活的老疯子难逃一死。 至于妖神血脉的沉寂则更是简单,并不是因为叶天行来过,而是他体内新生的尸族血脉已经作为了全新的力量鸠占鹊巢。 从血脉本原来说,这两种力量应该不分上下。 正因为如此,在树洞外的时候,他才能保持平衡稳态的人类之身。原因无他,因为这两种血脉在他的体内构成了均衡局势,其外在效果类似于酸碱中和,导致了对外形改变上,两家都没能起到原有的作用。 换句话来说,撕开这张人类的皮囊,他既是妖皇,也是尸王。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是神祇,最后却还是难逃一死的命运。” “他死了么”山鬼婆婆笑笑,“不,没有。不要为你所看到的一切所骗,对神祇来说,生与死从来都只是虚无的概念。我们守护的不是尸神的遗躯,而是他的身体。只要这尸身一日不腐,他就存在着有朝一日再临人间的可能。” “再临人间,快了吧。”陆城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 “我带你前来,正是因为你的身上存在全新的尸王血脉。换句话来说,你才是唯一有资格进出这个树心洞天的人。洞外的魔尸魁元本身也是上古尸族将帅之一,如你所见,他尚且存在着复活的可能,更遑论尸神呢”山鬼婆婆笑笑,上完了手中的檀香,再行三礼后,站起了老迈的身躯。 “他那也能叫复活么”陆城觉得好笑。 “有了自主的意识,离存在已经不远了。”山鬼婆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你们在仙灵幻境外的经历魁元都已经与我有所交代,你可以放心,受到了先祖之魂的感召,现在的他已经从与那赶尸人的契约中解脱了出来。更何况如今你的血统优势应该在那妖道之上,控尸之道上,你对他的优势不言而喻。” 陆城笑了笑,这位老前辈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今后又多了个白白驱使的打手。 好消息是他又多了一种王道血脉力量,不仅能够控尸驱尸,还平白收了一头战力超绝的魔尸将帅。更重要的是,新增的尸族血脉还能够与原有的妖神血脉相互牵制,至少在外形上维持他人类的躯壳。 而坏消息是,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第一百七十一章 花与剑 “这世界上除了冥、妖、尸三族,还存在着别的神祇血脉么”陆城的目光突然飘向了并不存在的远方,仿佛冥冥黑暗中有着和未来一样的东西,不可捉摸。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再强的风雨终究没能击垮他的成长,在外界的敌意中,他只是一次一次更为强大的归来。 但是他不明白这样的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从一无是处的普通人一跃晋升为万灵称臣的冥君,再从世界之巅跌落回谷地,在人和妖的身份选择间挣扎徘徊。 而到现在,这个最难的问题也终于随着境况的改变迎刃而解。他无需再考虑自己成妖后的后事安排,因为尸族血脉的介入,已经帮他用最好的方式处理了即将面临的一系列阵营纠纷。 他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到s市,以人类的皮囊隐藏尽一切不能为世人所接受的身份,妖皇、尸王,这些全与他无关他只是去了趟湘西,为自己的年兽带回了恢复修为的灵丹妙药,个中完美,天衣无缝。 但是他不是人。 他也不是冥君。 他只是一个被命运所造就、自始至终无从选择的怪物。 这点上他能骗得了其他人,但他骗不了自己。 “世界之大,总非你我想象。”山鬼婆婆慈祥的看着这位后辈,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却无法为他改变眼前的事实,“我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但我相信我未曾到过的地方总会比这山中美丽。知道为什么么” 陆城摇头。 “因为未知。”山鬼婆婆微笑,“山外的世界之所以美丽,在于它的未知。我见惯了山中四时,却从未曾见过山外的昼夜。未来也是一样,充满了神秘不可预见的未来,才是我们前进的最大动力。没有选择不等于绝对的悲剧,把希望留给渺茫但并不遥远的明天,永远是聪明人的做法。” 她说的语速很慢,用的词也很老套,但是在陆城的耳朵里听来,却不免多了一份真诚和亲切。 所说甚多,其实这位老前辈的意思无非是在劝诫他不要把局面想得过于悲观。 的确,虽然自己已经彻底与普通人的生活无缘,但是时至今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永远都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脉合一,他成就的是无人开辟之道血脉侵蚀,换回的是他无可比拟的力量 “云贵一带,据说还存在着上古巫族的血脉。”山鬼婆婆幽幽说道,“只是我一生老死山中未曾对外踏足半步,所以没办法去亲身验证。我想既然已经有了这些难以揣度的神祇,在神州大地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证,那么在其他未涉足的地域,总归还存在着未发现的文明。” “也许吧。多谢前辈指点,这份恩情,陆城感激不尽。”陆城点头,对这位令人尊敬的山鬼长老弯腰顿首,致以了最诚挚的敬意。 “不必客气,相逢即是缘。”山鬼婆婆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线,“你所达到的成就,古往今来已经再无二人。站在这个高度,其实你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对历史的重新书写。我很荣幸,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一位冥、妖、尸的三族君王,如此大礼,我区区一阶山精,哪里又能承受得起” “相逢即是缘,婆婆又何必拘泥这份恩情我受于山鬼一族,自当没齿难忘。”陆城站起了身,毕恭毕敬。 “大劫将至。你要面临的是什么,我想不必我这副老骨头多说,”长老摇了摇头,欣慰的神色渐渐平缓,“如果你真的有意,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意思”陆城问。 他心里巴不得山鬼一族能送自己什么灵丹妙药,这样也方便自己开口问灵融泪。 木已成舟,既然已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还是把心思放在此行的目的上才好。 “看那里吧。”却见绕了一圈后,山鬼婆婆将手指向了树心洞天内的墙上一点。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一点星光璀璨宛若银河遗珠。 这一瞬,一点最渺茫的可能性彗星般划过了陆城的脑海,他抑制着猛然加速的心跳,疯狂地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梦这不是在做梦”,然而那一丝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灵能异动闪过,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花怒放 “这是”即便是隐约猜到了一点眉目,他的舌头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打结。 在看到陆城这个反应后满意的微笑下,山鬼婆婆轻轻招手,深入岩壁的那点星光才展露出了全貌,如一枚金梭般划破洞内天穹来到了两人身前。 “名剑九歌。早年一位误闯我族幻境的中原人士所留之物。只是千年以来,未曾有人再将其取走。”山鬼婆婆微笑,“除了你之外,怕是也没人能把这东西带出去了,留在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不如就此赠与你,也算是个顺水人情。” 陆城站在原地,半天没能发出一声。 他是真的没想到,传说中十大名剑里唯一一把君子剑,能战中激荡九曲连环、单凭浩然之气就能震慑对手万千的天行九歌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相传自屈子投江之后,这把代表气节的战国佩剑就随之一同沉入了汨罗江底,从此垂垂青史再不见其踪。难怪不见其踪原来当年的屈原根本没死在汨罗江里,他的佩剑也没有随江水逐流千年来没有人再见过这把十大名剑位列第九的神器,是因为它这么多年以来根本就一直被收藏在仙灵幻境这个有进无出的大藏宝库内 陆城感慨啊。 他一度以为,有生之年也许难窥十大名剑全貌,但是造化在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十把名剑,光是他一人手里就占了五分之一 “这真的好么”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还是恬不知耻的稍稍婉拒了一下。 “我说了,你不把这东西带走,再等到下一个能自由进出我仙灵幻境的人出现,恐怕又得等个千年光阴。剑客难求一败是寂寞,名剑难寻一主也是寂寞。这把九歌在我洞中千年,今日也唯独是见了你才光华大作,所以你还推辞什么”山鬼婆婆说了做这个顺水人情,自然是好人做到底。 眼见这名剑九歌的确有认主的迹象,陆城心知也不好再多推辞,于是便慨然接受了下来。 不同的名剑好不同的秉性。 但是剑心对名剑,这句话绝对有问题。 别的不说,如果名剑择主完完全全是靠性格之类的先天因素,那么霸气无伦的魔剑黑龙,当初怎么也不该选中他那个胸无大志只想着如何在百鬼迎亲中保命的文弱学生 从叶天行当初随便赠剑的情况来看,名剑择主恐怕是要考虑天缘,但是很多时候,这种情况也未必绝对。这里的名剑九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为他陆城可以说是枭雄,但估计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哪里像是君子。 也许吧,说不定自己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份浩然之气洋溢的正直呢他颇为自嘲的想到,心安理得的收了这份白来的大礼,继而把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又投向了好人婆婆。 “那个啥,前辈,您听说过灵融泪么”想起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他问道。 “听过,有什么问题么”山鬼婆婆反问。 “没”陆城大喜过望,“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山西,其实寻得就是这灵丹妙药。如果前辈这里有什么消息的话,还望不吝赐教” “原来如此,”山鬼婆婆笑了,“不过是千年花龄的灵融花罢了,赠你几株又何妨这种疗伤圣物想来你应该能用得着,留在山中倒真是无用之物了。” “既然如此,多谢前辈慷慨解囊了”陆城拱手,事情的顺利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想。“对了,您知道这灵融泪的药效么”一时多心,他多嘴问了这句话,却不曾想原先应该无比圆满的进程,就因为这一问而生出了变故。 “调和内伤,不留后患。积年之疾也当如此,除此之外,更主延年益寿调和内息。即达千年之龄,总归是凡药不可比拟的功效就是。” “那能调和阴阳双灵么”陆城的眉头已经开始渐渐皱了起来。 “呵呵,你这是说笑了。”山鬼婆婆摇了摇头,“阴阳双灵那是人作为万物灵长的精魂根本,一旦有损,绝对是触及轮回的危害,哪里有什么药物能救治” “是这样么。” 陆城愣了好久,终于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灵融泪根本不具备调和阴阳双灵的功效么 那么到头来其实是叶天行在骗他咯 可是为什么 如果说存在排异性的阴阳双灵无法在一个人的体内共存一声,那么是否意味着唐月绯的寿命只剩这短短三到五年 自己用冥君血统交换,最终得来的竟然只是一个人三到五年的光阴 如果不是那个人不在自己的身前,不管有多少理由解释,陆城也一定会二话不说先冲上去砍他一刀。 这个谎撒得足够好,好得让他根本找不到一处地方反驳。 我这几张是不是写的太文艺了感觉情节有些托节奏啊,明白了,后面我尽快调整过来。不急,这一部分绝对是主角实力的一个大飞跃没这段诗意一点的旅程,后面没法来次爆发让大家看个爽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赶尸(完) 当陆城怀着沉重的心情从树心洞天内走出,树外的世界,已是东方吐白。 “因为寄存尸神遗躯的关系,洞天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往往大相径庭,不必惊讶,半个小时的时间折合成外面的一夜光阴,实属正常。”山鬼婆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打消了陆城正欲开口的疑问。 初阳中,一身金甲的魔尸魁元仍旧报关刀负双手而立,虽然说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但是大概千年来习惯了沉默,在没有主人发号施令的情况,他仍旧喜欢一个人静默无言。 而山鬼千咲则是双手环抱膝盖蜷缩在一方青岩之上,看这丫头疲倦的样子,恐怕等了一夜也是刚睡着不久。 陆城看了一眼远处睡态安详的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洞中的片刻,对他来说,仿佛已是苍老了十年。 “打算走了”山鬼婆婆问道。 “嗯。”他点头,“家那边还有事儿等着我处理,等这里的事情一忙完,我还得尽快赶回去才行。” “山鬼一族钟情,这丫头你又打算怎么处置”老前辈瞥了一眼陆城所看的方向,淡淡地问道。 “当然是带她一起走咯,”陆城苦笑着摇了摇头,“您都已经这么说了,难道我还不明白您话里的意思婆婆赐我君子剑,其实无非是希望我别做那个薄情之人。我能来到这仙灵幻境是缘,既然如此,我若是强行与这妮子割舍,倒有点忤逆天意的感觉了。”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一个山鬼编制出一个梦境,所花费的代价往往是一生的心血。如今你醒了过来,她却还在那梦中。在千咲的心里,你永远都是那青衫依旧踏马而归的檀郎。” “我明白,所以我也没说要抛下她呀。”他抿嘴轻笑。 “既然如此,我也不做挽留。只是前路漫漫,作为前辈,我送你几个字。” “晚辈敬听。”陆城颔首。 “去留无意,莫敢强求。”山鬼婆婆拄着青木杖,唱出了这段楚风幽韵的陈词。 看着晨光中似要乘风而去渐行渐远的佝偻身影,陆城点了点头,只环视过这梦中山水。 正值酣然的千咲抽了抽精致好看的鼻尖,朦胧中大概吐了一句谁也没听见的梦呓。陆城走到她身前,公主抱式的抱起了这个轻若惊鸿的丫头。 “去哪儿”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回家。”淡淡地说出了这两个字,陆城的脚步已经大踏步的迈向了前方。 肩上的蝴蝶振翅飞舞,表情木然的魔尸金刀抖擞,阔步向前,没有言语的动作中,看不出是在追人,或是在扑蝶。 山中,烟雨漂泊。 蒙蒙的轻纱笼罩上青翠的山林,洗得这世界都是一方水色。 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莺飞草长的河边,眺望着远方烟雨,眺望着碧色群山。白蒙蒙的水汽披上了他苍白的须发,连同双瞳中的那一点火光也快要熄灭。 他没想到人生的起伏会来的如此之快。 先是在车站发现了尸王蛊百年难求的绝佳容器,再到自己的儿子身死面前。最后,当万事俱备,成功近在眼前的那一刻,到嘴的鸭子变成了藏身山林的燕雀,而如今,自己的本命尸也随之失去了音讯,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大概所谓的大起大落,不过这般惨淡光景。 雨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 躺在地上的小道士手脚被缚,苍白的脸色已经接近了休克的边缘。玄关没有料到这还是个身娇体柔的女娃。按理说,他一个老辈如此欺负后生,实在传出去让人笑话,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名声什么的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只要那个人能回来救自己的同伙,再下作的事情他也能干的出来。 “你的朋友好像丢下你跑了。” 他看了一眼脚边虚弱不堪的身影,眼神中寒意比刺骨的河水更甚。 重伤在身,外加彻夜的寒风吹雨,看她半个身子浸泡在泥水滩涂中的样子,只有一双倔强不熄的眼神还能表明她身上生命迹象的存留。 “是么那不是挺好。”小道士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丝畅快的笑容,“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受很不错吧我看不仅仅是我那位朋友跑了,你的本命尸也一并失踪了哈哈” “很好笑么”玄关的样子有些恼羞成怒,他原以为这个女娃子在饿了一天又冷又虚弱的情况下会乖乖向他求饶,单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 如果不是本命尸那边还没传来消息,距离功败垂成还有着一线生机,他需要把这女娃子作为人质,引诱那容器前来送死,他早就痛下杀手,把这不知死活的后生炼成僵尸了 小道士在冷笑。 人可以被打败,但是绝不可以认输。 师父告诫过,让她一个女孩子不要太过争强好胜。但是好强是种天性,与性别无关。 她难道就不希望陆城那小子早点出现在自己面前,救自己脱离这片苦海但是她明白,如果这个时候陆城出现,就是刚好正中了这老鬼的下怀。与其让恶人得志,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死,也要让这老家伙盼得一场空 雨势渐小。 在那森森的白色雾气中,有金色的身影款款走来。 仿佛是心里一块巨石的轰然坠地,玄关僵硬了一天的表情也终于在这一瞬间垮了下来,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像是又老了十岁。 本命尸回来了。但是没有带回尸毒发作病入膏肓的容器。 那个该遭咒诅、该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的混蛋猪猡,想必此刻已成为了山中走兽的腹中美食。 他精打细算了一路,甚至赔上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到头来,竟然是只换来了这样的下场。 他突然恶毒地看向了身旁的小道士,泄愤一样地踢了她一脚这一切,全都得怪她和她那个同伙 “哈哈,你的愿望落空了。”即便是疼得快要失去意识,小道士依然保持着脸部僵硬的嘲讽之态。她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弓形,明明差点因为这脚而昏迷,却至死不肯投降。 玄关哭了。 两行浑浊的泪水第一次挂上了这个老人布满褶皱的脸庞。 碌碌半生,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梦想拼搏不歇,但是所有的努力一朝散尽。看着远方迟到归来的金甲武将尸,这个燃烧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突然间老泪纵横。 他是真的累了。 传言是赶尸人难逃孤苦一生,原来到老,真的是只能与尸为伴,这是宿命,也是选择。 “走吧。”他无暇再顾忌脚边的人质,只想任她自生自灭,“我们回家。”他对着姗姗来迟的本命尸伸出了手,像是昔年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只是转过身的半晌,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听到本命尸紧随其后的脚步声。 “为什么停下” 正带着眼神中的疑惑以及眼角的泪痕,这位纵横湘西两界的赶尸派宗师回过了头。却不曾想,这一次回头,却是将眼中的最后一片光景留给了远处的青山。 关刀上沾染的是人血,地面上滚落的是人头。 当再一次睁开因为困顿而合上的双眼,小道士看见的是雨中撑起一把黑伞的陆城,以及他背上那个系青色发带的轻装女孩儿。 “你回来了”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做梦。 “对。”陆城笑笑,走上前,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小子被野兽吃了呢。” “啊,的确是这样,我在山里碰到老虎了。”陆城看到她苍白的神色,以及手脚上被绳子勒出来的於伤,禁不住心头一酸,“但是我有多强你是见过的,什么老虎啊狼之类的随便上,那样的东西我一个打十个。” “你就吹吧。” 在久违的轻松笑意中,女扮男装的假小子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 “背上她,我们走。”陆城站起了身,面色如冰。 刚刚干玩脏活的魔尸魁元没来得及擦去刀上的鲜血,就俯身背起了昏迷的小道士。 看到远方黛色山青,陆城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两声,哼起了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湘西小曲。 玄关的土色布包落在了地上,被他随手捡起。 在有心无心的招魂铃中,那些潜藏在草地河中的青面僵尸们一个一个重新绷直了肌肉,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重新站了起来。 “先人赶路,生人回避。” 他高唱,一把白色的纸钱自背包中飞扬满天。 沉寂许久的锣声再次响起。就这样,一人一尸,各自背着身上的姑娘,身后是重新排列成队的尸群。 每一次的铃响,都是僵尸们脚步的一次整齐律动。 陆城在前,魁元在后。 “去哪儿”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魔尸第一次开口,朝前方的陆城问出了这句话。 “去哪儿”陆城笑了,“哪儿不能去么” 从赶尸开始,再到赶尸结束。陆城摇动着手中的招魂铃,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娘有趣。 明天开始一天两更,为了让大家看得方便,两章更新全部放在中午左右,一次更新6000字。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赶尸禁术 昏睡了整整一天的小道士是被满屋子食物的馨香给饿醒的。 “寨子里的郎中说你体质还行,被雨淋了一天也不见半点感冒发烧的迹象,好不容易出现了昏迷的症状还是因为长时间不吃不喝造成的低血糖,不得不说,金宇兄的这份身体素质我还是佩服的。” 睁开眼,她耳边传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陆城半带着笑意的调侃。 “在吃什么东西那么香快拿点过来我饿死了都”腹内已经接近真空的小道士没这个心情跟他废话,认清了所处的环境后,第一时间就切入了正题。 陆城摇了摇头,示意千咲把几个装满菜的盘子端到房里来。 第一次从山中走出的山鬼女孩儿明显还对新鲜的事物保有着十足的新鲜感。即便是端起盘子来也显得充满好奇,尤其是盘子里的血粑鸭、苗家酸鱼,对她这种从来都是餐风饮露的山中精灵来说更是难得一见的美食。 看到这丫头没等病号先动筷子自己已经食指大动的样子,陆城真是觉得无奈又好笑。 “我对苗家菜到不是很了解,等回了中原,有的是大餐等着你”他揉了揉小山鬼的头,示意她别影响别人吃饭才好。后者吐了吐舌头,很乖巧的凑到了他的身后。 “这姑娘不错啊,从哪拐骗来的”看到这俩人亲昵的举动,小道士的神色瞬间冷了八度。他举着筷子在几个盘子间踌躇不定,刚醒时对食物的兴致现在看上去已经消了大半。 “山里拐来的。”陆城觉察到了气氛的一丝不对劲,干咳了两声,不痛不痒地答道。 “我正打算问你呢,那妖道的事情最后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被我杀了,尸首和儿子葬在一起,毕竟是一代宗师,或许他的品行和理念上存在着一些问题,但是就赶尸一脉的造诣上而言,他的伟大毋庸置疑。”陆城微笑,转身坐在了客店房间的座椅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道士皱起了眉。 “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战友,我不想骗你。”陆城把话挑的很明,“现在的我,论身份应该是你们苗疆赶尸一族的尸王。” 小道士愣了两秒,一直到确定陆城的眼中没有以前开玩笑时的笑意,才确信了他没有在说胡话。 如果是以前,谁敢在他面前开这种海口,绝对会被嘲笑的体无完肤。但是这一刻,这个男人一本正经平如静水的说出了这样滑稽的言辞,他却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言辞。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消失以前,这个人明明已经尸毒扩散全身。 然而事实是,在一天以后,他活着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并且解决了被同辈中人视为大患的妖道玄关。 那是驱尸之术登峰造极的尸道宗师那是以鲜血饲养最为邪门最为可怕的本命尸 “你有没有开玩笑”他看着他的双眼,半天只吐出了这样一句疑问语气都不是很明显的话来。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么”陆城笑了,“你也是尸族中人,血脉召唤是骗不了人的。” 他说着,开始渐渐释放出了自己的尸王本相。 随着体内血脉力量的暴增,钢铁般的皮肤开始在他的体表浇筑,而一对白色的獠牙也探出嘴角,迎合着瞳孔中的青色,像是夜中独狼的一对青瞳。 “我信了。” 小道士茫然的点了点头,因为在上位血统的召唤之下,突然增长的毛发、白无血色的皮肤以及獠牙这些非人类的特征也开始在他的身体中显现了出来。 他说的没错。 血脉召唤是骗不了人的。 体内流淌着尸族之血,这是千百年来赶尸人中的最高机密。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样子还会表现出来,因为在这份碾压式的强大面前,除了俯首称臣,他没有别的选择。 “这就是我说玄关在造诣方面无人能及的原因。”陆城微笑着,收起了尸王本相。“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个凭借个人的力量再现了人造尸王的神话。九虫出一蛊不是空谈,我想苗疆之地能存在养蛊人这个职业,恐怕和赶尸一脉少不了联系。积攒了重重尸毒的尸蛊在我的体内完成了最终的进化,而我也得益于此将它作为我的养料最终吸收。这点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从某种层面而言,他的确帮了我一把。至少现在,我有了全新的力量来压制原有的妖族血脉,以不会被识破的人类之身堂堂正正的回到故土。” “妖族血脉”听他说了那么久,小道士的情绪还是陷在一时的震撼之中。 “没错,我说了,我不想瞒你。”陆城耸了耸肩,“我的强大你亲眼所见,的确,在这之前,我不仅是个人,也是半妖。中原之地的妖中皇族。”他笑笑,露出了瞳中的一抹雾色。 山鬼一族的灵融泪无愧于调和圣物。 这种东西不仅仅局限于疗伤,在发现自己被叶天行摆了一道之后,他就彻底改变了对这玩意儿“救命仙丹”的看法。从山鬼婆婆那里带走数枚灵融泪,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服用了一颗。 千年之龄的灵融花实,其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吃下后他对血脉力量的控制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娴熟。 在尸王本相、妖皇本相,以及人类之身间自由转换,这是陆城的所受的最大裨益。可惜的是沉睡多年的冥君血脉还是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要不然四相切换,这才叫真正的霸气。 接受了眼下的身份事实后,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海阔天空。 因为他发现,抛却了一些固有观念上的内心介怀,其实他这趟湘西之旅,完完全全就是一次综合实力上的飞跃升华。 首先是原先单一的半吊子妖化变成了无顾虑全功率的妖皇模式,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专精体术、身体强度堪比名剑的尸王本相。 相比于之前单一的攻击模式,现在自己的路数明显更具有了针对性。 而在隐性综合实力上,自己还多了一把剑势九曲连环、独配浩然剑气的名剑九歌,打手方面,更是招揽了一位能让自己妖化状态下都头疼不已的魔尸将帅。 再加上从妖道玄关手里继承过来的僵尸,以自己尸王的血脉,完全就是有组织有几率的团控战争机器。 清点数字后,完好无缺的僵尸还剩十一具,有轻微伤痕不影响总体战力的二十三头,剩下十三具多是缺胳膊断腿的残尸,但是对这种怪物而言,只要有了牙齿和利爪,能跑能跳就是一头人形猛兽。 可惜的是这四十七具普通僵尸没办法招摇过市。即便是回到苗寨中陆城也只能把他们留在荒野郊外,由具备自主意识的魔尸魁元加以看管。别的不说,单是把这些家伙运回中原构成直接战力就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他在考虑的是,是否能从老妖怪那边借调一批人力,把这些怪物装在货车集装箱内,运回中原,然而加以雪藏,作为大劫来临后的隐藏力量。 看着小道士惊骇到无以复加的表情,陆城渐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小道士应该是正统的苗家赶尸人,可能会对自己面临的难题有所帮助,于是问道。 “什么” “你们正统的赶尸人中途会有死尸客店供以歇脚,那些暗中修炼禁术的驱尸人呢他们手中的尸体应该是不能拿出来见人的东西。比方说玄关老鬼,他的这些尸队平常应该是寄存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带着那么一大堆见不得人的死尸招摇过市,在各地间来往穿梭吧”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小道士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你没有在光天化日公众场合下看到过玄关的原因。我们是赶尸人,不是魔术师,更不会什么大变活人,把活生生地尸体给变没。如果是正当的赶尸行为,驱尸时间是在夜晚,而白天的时间里,赶尸人应该是带着尸队们在驿站一样林立的死尸客店里休息。之所以玄关的每次动手都是选在夜晚或是郊外,无非就是这个缘故。” “但是他的尸队明显来路不寻常,你确定死尸客店会收留这样的人”陆城想到了前不久看到僵尸身上的警服和便装,还是难以相信这个理由。 “这就是我要说的非正常情况。”小道士白了他一眼,“相传民间曾流传过一种叫赶尸卷轴的禁术,原理跟赶尸时放在队首僵尸身上的领头符一样,都是以一尸为媒介,传导至整个尸群。不同的是,有了这种赶尸卷轴,就能让尸体身上的尸气与天地间的灵气相融,从而使僵尸们在白天达到隐身遁形的效果,以用作昼夜不间断的赶尸。” “还有这种东西么”陆城的眼睛亮了起来,“隐身什么的太玄幻了一点吧” “不是玄幻,而是玄。”小道士拧着眉,脸上的表情并不带半分的炫耀和嘚瑟,“我已经说了这是禁术。关于这东西的传闻并不可考,众说纷纭,说法很多。有的说达到的效果是隐身,也有传言是遁地或者是附形于草木精怪。更有甚者,说的是把处于阴阳分界的僵尸附形在赶尸人的身上,一人走即是百鬼行。在正统的赶尸传承里,这种邪术一向是禁用的。” “你有没有听说法术无谓正邪,关键在于用途”陆城笑吟吟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于诠释历史上任何一个得志的反派。 “你什么意思” 他抿着嘴,从身后掏出了玄关死后遗落下来的土色布包。 “我一直在苦恼如何把这队新兵带回去,现在看样子到是不用麻烦了,无论是白昼隐身还是附形,对我来说都可以解燃眉之急啊呵呵。”他抚摸着手中从包里取出的那一杆画轴,瞳孔里的雾色只令小道士一个寒颤。 第一百七十四章 落花洞女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隐约猜到了陆城手里拿的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被列为禁术的“赶尸卷轴”,小道士的神情一下子就不淡定了起来。 “我翻了一下玄关老鬼的布包。”陆城的回答很云淡风轻,“原先一直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干嘛用的,只是看上面各种符号图案,再加上浓浓的尸气,猜测应该是跟驱尸之术有关。我虽然掌握了无上的控尸之力,但是很可惜终究是个门外汉,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赶尸卷轴,还是得由你这位业内人士来鉴定。” 说完,他自觉地递上了那杆手掌长的画轴。 从陆城的手里接过这禁忌之物的短短几秒钟里,小道士的手就没有停止过颤抖。 要在赶尸一脉渐渐没落的今天驱赶大队僵尸来往于湘西各地,这里头的难度没人会比他更清楚。之所以轻装上阵,一方面是手头不存在战力强大的恶尸,另一方面就是在各省市间奔波,随身驱赶大队僵尸实在是太过不便。 同理,如果说那妖道玄关没什么轻巧的驱尸之法,他也是第一个不信。 作为赶尸一脉的宗师大拿,连本命尸这种东西都能毫不忌讳地拿出手,这些出其不意的底牌对玄关来说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深知这东西是赶尸卷轴的概率有多大。 那可是赶尸卷轴啊 传说中的邪道禁术,尸神将臣的旁门秘传 为正道赶尸一脉所不齿是一码事,这东西本身的强大又是另一码事 在一番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的观摩后,小道士终于哽咽着把东西送还到了陆城的手中。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这上面记载之物的强大吸引力而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把恶魔的禁果放在身边,没什么能力驾驭的人稍不留神就是误入歧途。 “怎么样”陆城满怀期待地问。 “应该是真的。”小道士怔怔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东西,难怪那妖道能在各省各地、山林市井间自由穿梭,随身还能携带一支不知疲倦骁勇善战的军队,原来是掌握了传说中赶尸卷轴。”他回想起来,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半路遇到了陆城这厮,凭他这样的三流水平,又全无身家,凭什么去追杀人家玄关 “不错不错。”陆城灿然一笑,将东西收进了布包,“这样一来,倒是把我最后的顾虑都给打消了。”他盘算了一下,加上从玄关那儿继承来的遗产,自己来了一趟湘西,身家底牌至少翻了一番 “你还没告诉我,你进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道士看着他的眼睛,不依不饶,“你是怎么杀死玄关的,他的武将尸最后又何去何从”说着,他又瞥了一眼站在陆城身后默默捏着肩膀的千咲,谈吐间颇带咬牙切齿,“还有,这个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陆城笑了笑,一边示意他继续吃东西,一边把自己进山后的遭遇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 他说的故事中真正的信息量很小。 譬如关于他是如何不受山鬼幻境的影响、在树心洞天里见到了什么,以及名剑九歌的事情,这些都被他一笔带过,未作深究。 有些东西是不必透露,有些东西是不能透露。而关于千咲的来历,他也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在幻境中过了门的妻子”,便不再往下解释更多。 小道士也很识趣,明白了所以,也不多问。只是听到最后,他眼中期许的光芒已经渐渐消退,到最后,只留了一份落寞,还有言辞动作间的一份疏远。 这种感觉就像是多年后见到了成家立室的青梅竹马,他拉着你喝酒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你笑着陪衬,却只觉得曾那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相隔得那么遥远。 看到她的这个反应,陆城的心里或许多多少少有个结,但是并不介怀。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也许这两个素昧平生的人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产生了隔阂疏远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现在那妖道的本命尸已经成为了你的下属是么”想了想,可能是觉得没什么话题,小道士主动打破了尴尬说道。 “嗯没错。”陆城点头,“不仅仅是那金甲武将尸,先前遗落在河滩的那四十七具僵尸,现在一并也划归了我的名下,这也正是我对这赶尸卷轴如此感兴趣的原因,因为山高路远,要把这些家伙运回中原,转变成我的直接战力,倒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着,他挠了挠头,“我们那边的治安和这边肯定是不能比的,如果带着一队尸体进城,估计我人还在高速公路口千米以外,那边的关隘处就有人对我举着机枪开火了。” “是么。也就是说你这就要走了”扒拉着几个盘子里花哨多样的菜,小道士有意无意地问道。 “对啊。”陆城点头,“家那边还有重要的事儿等着我,算起来我的任务目标也算是完成了,还继续留在这儿干嘛呢” 他苦笑了两声,心想着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算不算完成目标。 灵融泪确实已经到手,但是这玩意儿救不了唐月绯的命。自己的妖神血脉也因为奇遇的关系不再成为燃眉之急,不过算起来这一场闹剧无非是把自己妖化的进程提前了一段日期。 无论如何,在这边忙活了近一个星期,算上返程的火车,应该是能正好赶上s市那边即将打响的冥妖大战。再留在这边浪费时间,明显是有些不合情理了。 “哦。”小道士点了点头,埋头吃菜,不再作声。 陆城看着这假小子的样子,心里难免一动,于是摇了摇头。 “如果你在这边无亲无故的话,不妨跟我去东部发展的。” 这句邀请是他发自真心的。 无关一个赶尸人本身的价值,而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希望为这个师门被屠、无依无靠的小子找一个出路。 “不必了。”小道士咧开嘴哈哈大笑,“我在这儿的发展前景也不错啊。何苦要跑到你们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要我把后半生托付在你个不着调的人身上,兄弟我还没那么前卫的意识和冒险精神。” “随你咯。”陆城也笑笑,虽然之前那句话仅仅只是未经过大脑的随口一说,但是他也明白这小道士所说的全是实情。萍水相逢的交情就要人家把未来交给你跟你去全新的天地发展,这个要求未免太不讲理了些。 “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晚。”陆城答。 “那么急” “我车票都买好了。”他笑笑,晃了晃手边的手提箱。 “那你多加保重。我这边大病初愈,可能是没办法送你了。”金宇微笑。 “知道。旅店的房费我已经帮你付过了,你这几天可以在这边安心养伤。”陆城也微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气氛诡异。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出去了不想打扰你休息。”眼看盘子里的东西已经吃得差不多,病床上的人也没了继续开口的意思,陆城想想还是站起了身,做了告辞。 小道士躺在床上,微微点头后闭上了眼睛,看表情,大致意思是“我吃得好撑”。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陆城自觉地拉着千咲走到了门边,拉开了门把手。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推门,两人恐怕就再没了见面的机会。 陆城特意买的是晚上的车票,而小道士也声明了自己无法去送行。其实是两人心领神会,不想承受离别时的那份尴尬感情。 也许会哭吧。 陆城突然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女扮男装的“苗家木兰”,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要是真让这家伙来车站送自己最后一程,谁敢保证不会生出点什么变故 天可怜见,近二十年的单身狗,他何曾学过如何安慰难过的女生 “对了,”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他突然转过头,“我猜你女装的样子应该挺好看,明明是好好的姑娘,为什么没事儿喜欢把自己当男孩子养呢” 这边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那边却已经触电一般的坐起了身。 大概小道士到这一刻也没想到,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是女儿身。 陆城难得的吐了吐舌头,而后“啪”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他自认为这个恶作剧开得足够有趣,大概多年后的某一天被想起,仍能引起某人脸上的一抹异样。 别人的私事他不好过问,只是这小道士敢自称“苗家第一少年郎”,其模样的俊俏已经可见一斑。 应该不会太丑吧 他撇了撇嘴,捏了捏千咲的脸蛋后,追逐打闹着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这件无心的举动,一直到他坐上了返程的火车,才有了最后的回应。 无心的行李检查中,除了原有衣物,一张照片和蓝色便签纸的乱入迅速闯入了他的眼帘。 照片上是一个竖着双马尾的恬静姑娘,论美貌,大概不输那些时常登上新闻首页的名校校花,只是与那些庸脂俗粉相比,照片中的人更添了几分山水田园的出尘之气。 便签纸上的落款是“金雨”。也直到这一刻,陆城才回想起了自己所到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湘西三邪:赶尸,养蛊,落花洞女。 部落中有一些未婚的女子,走路时经过一个洞口,对着洞望一眼,然后回到家不饮也不吃,几天后就死去,脸上带着笑容。部落人认为她们已经许配给洞神,故在其死后并不办丧事,而是办隆重的婚礼。取其名:落花洞女,即送于落洞洞神的未婚女子。 被洞神选中有办法拒婚么 传闻中没有记载。 但陆城觉得是有的。 只要女扮男装,把自己伪装成男人的样子,也许便能逃脱此劫。 如此算来,人无时无刻不在与天斗,但斗了一生,又有几时赢过 对着那张出尘绝艳的照片,他摇头苦笑,将之放在了行李箱的最里格。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赶尸进城 无月的夜色下,两山间的青翠一片沉寂。 黑色的铁蛇横架千里,无论是隧道还是平原,往往翻山越岭,无往不利。 比夜更沉重的轨道上,长长的车厢带着一排明亮的灯光跋山涉水。那是群山间的唯一色彩,也是旷野中的人间烟火。 陆城站在车厢顶,任由凛冽的寒风刀片般划过自己的脸颊。黑暗中的两山飞速驶过他的耳畔,蜿蜒的地形没能在他的脸上惊起一点波澜。 没人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翻出窗外爬上车顶的,更没人能想到还有人能在时速按公里计算的火车车厢上,顶着寒风站立岿然不动。以普通人的体质,那种光是朔风就能让人鼻涕眼泪一把抓的地方,别说站在双面,哪怕是四肢扣地脸贴车皮的匍匐,也足够让他们和根根倒竖的冲天炮发型以及即将到来的感冒风寒共度良宵。 一身素衣白裳的冷若冰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看着君上身后排列成队的千军万马,如每一个征战沙场的男儿阁中卷帘的妻子一样,安静的靠在了他的肩上。夜里的寒冷无法在人身和灵体之间共享,但她知道陆城的心里在想什么虎狼骑面前当是美人歌,这是自古以来千古名帅的战阵标配,也是陆城这点花花肠子唯一的癖好。 烈酒、猛士、名剑、美人,这家伙明显应该跟那种风雅流传、笑看风云的格调不搭,但是天可怜见,自从上了这条道以来,他每天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终于,当没碰过剑具的书儒习惯了马背上的颠簸,接踵不断地杀机四伏和岁月的策马驱前会自行为他持剑的那只手磨出最好的茧。这是命运对一个人的造就,也是习惯的养成。 此刻的陆城揽着怀中的美人,嘴角的冷笑已经将身周的气场衬托到了某装逼界的巅峰。淡淡的魔气在他的身后形成了薄薄的紫色暮霭,这样的人仅仅只是远远站立在视线一方,也足以让人如临万敌城下般畏惧胆寒。 他真是爱死那妖道玄关了。 如果非要形容这陌生老人对他所付出的贡献,那就是他不仅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原封不动的过继给了陆城,还顺便为他打了个包,自掏邮费奉送到了人家的府上。 猛不过魔尸魁元强不过赶尸卷轴这是陆城此时直欲仰天长啸最想吼出的内容 根据金雨的口述,这玩意儿的目的是在于白天黑夜无差别的驱尸行动,具体效果未知,但大体不离隐身和附形。亲身实践后陆城才发现,所谓的赶尸禁术其实远没有外界盛传的那么玄乎,什么白昼隐身全是扯淡,卷轴真正的功效还是在一个“附形”。 并且这个附形不是附在人的身上,而是以卷轴为载体进行短程的运输。 按照赶尸卷轴的效果,是将那四十七具僵尸以魔尸魁元为首,全部以咒文形式凝聚成半拟化状态,也就是最精纯的尸气佐以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脉符文之力,而后依附在卷轴之上。描述得通俗易懂一点,也就是类似于敕令家的封印之术。不同点在于封印的目的是将目标物压缩并禁锢,这赶尸卷轴却是压缩并移动。 但说到底,这些僵尸毕竟是血肉之躯。受到物质存在规律的限制,这种单纯以禁术驱动的移动封印其实是对本身的一种伤害,使用的次数越多,对僵尸本体的磨损也就越强。陆城猜测,这种卷轴法术之所以被列为了禁术,正是因为对尸身的损害行为于死者及其家属构成了极大的不尊重。迫于感情因素道德观念,才在行业内对这门法术的发展予以了制约。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只因为他的一个突发奇想,这门旁门左道秘传,将在真正意义上获得与“禁术”一词相匹配的效果与力量。 定海神针在东海龙宫只能是大禹治水后遗弃不用的纪念性神铁,但是到了某只猴子的手里,就是三界内闻风丧胆的如意金箍棒。 封印阵图可以刻在卷轴上,为什么不能以纹身的方式刻在人身上 看着自己黑龙红莲盘踞的上身,对着卷轴沉思的陆城突然迸出了一抹邪笑。 这个想法足够创新,也足够大胆。 以人体为封印的想法他不是头一个提出,真要追溯起来,火影忍者才应该是鼻祖。漩涡鸣人他老爹以儿子的身体为媒介,封印了九尾妖狐,在导致儿子被当做怪物疏远了多年的同时,也赋予了他超强的力量和不可推卸的使命。 老实说,陆城在下定决心给自己的后背更添新色的时候没少受这上面的启发。 僵尸拟态化之后就是最精纯的尸气,而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致命的东西,对他这个尸中王者来说,却是最强的猛虎之翼。凭他仅次于尸神的绝对控尸之力,只要这个尚在理论中的构想能真实发生,他就能对封印后的群尸们进行力量掌控。不仅如此,自己身上反馈而出尸王血脉还是对这些僵尸们来说最好的养料 别人是把僵尸们压缩在一张阵图里打包,而他是把僵尸们变成一块电池安装在自己身上 同样是运输,一个意味的是小规模的磨损,一个意味的则是庞大的后备储藏能源,随时随地意想不到的天降奇兵和尸人共生的循环系统 没人敢这么尝试,因为太过疯狂。没有足够强的力量,敢把一群随时可能失控的僵尸变相移植到自己身上那纯粹是找死的行为 但是陆城不同。 他有资本,所以他敢这么疯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在这千里返程之夜,他背后如黑色翅膀般张开的滔天魔翼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人走即是百鬼行,只凭一张镌刻在背后的阵图符文,连同魔尸魁元在内的四十八具僵尸如影随形般跟在他的身后,以常人不可见的姿态森然夜行 也风很大,吹乱了陆城的头发,却吹不乱这一刻君临天下的豪气干云。 怀里的冷若冰静默无言,相比于刚见面时的冷若冰霜,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温柔似水。陆城要求她做的不多,仅仅只是战时的一点助攻加上平时的一点场面担当。 或许是常年无敌流小说和套路化影视动漫作品的浸淫,搭配英雄的不该只有名剑,更应该有美人,这是陆城始终秉持的理念之一。 “不知道我再回去的时候,那些暗中妄图对我下手的人该如何定位自己的站队了。”他笑了笑,很模板化的为怀中美人披上了一件外衣。 同一时刻,血脉般贯通神州大地的纵横铁路间,各地涌向s市的列车在夜幕中穿梭黑影,络绎不绝。 一纸由阎君殿首秦广王代冥君一职草拟颁布的诏书,将每一个能力范围之内、或多或少希望在大劫当前有所裨益的通灵血脉齐聚一堂。 他们有的是来自名门望族的世家之后,手握俗世大权,庞大的产业支持、广阔的人脉交际,甚至是部分可随时动用的政权力量;有的是市井小镇不为人知的卫道者,或许在社会上并未有什么显赫地位镀金名牌,但是秉承先辈意志,手刃的妖魔鬼怪往往要比那些身带光环的人多得多;还有的是早年隐居山林退守边境的高人散修,对城市温室中长出的花朵来说,这些看淡功名的人才能真正做到“纯粹”二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功法、背景、名剑、传奇。 这些一个个打上“时代骄子”烙印的光环,在自己的圈子里风云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一同踏上了蓝天下最广袤的舞台。 为了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蓄谋已久的也许并不止冥族的话事人,妖族中某些从未露面的高位们一样的热衷于冷战下一触即发的开火。 最典型的先兆之一,就是近半个月来整个中原一带的妖族出没频率明显增多。 有人厌恶着战争,有人则渴求着厮杀。在红霞遍洒的天穹下,注定了会有一族之血将土地染成同样的颜色。 楚天刀点燃了一支杂牌的香烟,淡漠的看着远处灯塔下起伏不定的海面。 君山机场的选址很巧妙,刚好面向了这座临海港口城市的河口三角洲。 站在候机区部分茶餐厅的高楼上,视力好的一眼就能眺望见天边海浪沉浮的水面。 “还没到么”或许是等的时间太久,纵使沉着冷静如他,也失了那副处事不惊的好秉性。 “耐心是种美德。”一身黑色洋装打扮的千魇无常淡淡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浅啜了一口杯中的红茶,仿佛是在责备这个男人不该在公共场合抽烟。 今天的她穿得略显正式,一双黑丝的长腿包裹在黑色轻纱长裙之下,配上英伦风格的礼帽,姣好的身材既透着成熟风韵,更显庄重格调。 “时间。”楚天刀说着,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蒂,颇为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掐灭了烟头。 千魇无常淡淡微笑着取出了包里的手机,在一声短信提示音后优雅地站起了身结账。 “十点三十,飞机准点到达。我们可以动身了。” 说完两人彼此对视,带上那份或多或少的期待,走向了步行百米开外的机场接机区。 “年龄不大,排场不小。我年轻那会儿,大概还没人专程为我接过机。”像是无聊中的一丝打趣,楚天刀淡淡说道。 “毕竟是我侄儿,你就不能安分点儿”千魇无常瞥了他一眼。 “知道知道你侄儿人长得帅脾气又好实力又强还有风度,要是再年轻个七八岁你绝对嫁他了,这话你已经说过不下十遍了。”一边走下楼梯,他一边掏着耳朵发着牢骚。 “知道就好,看你这样我真怕等会见面以后你们爷俩掐起来。”千魇无常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说。 “别爷俩,哥俩就行,我跟那小子年龄差还没那么大。”楚天刀轻轻一笑,抢先一步上前为即将走来的女士推开了玻璃门。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太子回朝 宝蓝色的西装,打底的白衬衫,红色的领带。长度恰到好处的刘海,刀削般精致的面庞,以及衣架型的身材。当远处那个常年活在别人口中的少年第一次提着真皮手提箱朝自己走来,一直觉得自己活得足够潇洒的楚天刀第一次感觉到岁月的无情,已经让他不配再拥有年轻这个最值得自傲的资本。 一张令无数少女魂牵梦萦的面孔,总配上脸上春风和煦又不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上天给了他最好的底色,而他用国外留学的几年光阴,给自己华丽的外表镀上了最后的一层金。 气质,格调,内涵。 他一直对这个千魇无常多年来赞不绝口,甚至光是提到也会眉开眼笑的侄儿好感欠佳,原因无他,因为外界的光环把这个人塑造的太虚假。但是今天见了面,一向习惯了心高气傲的他居然真的在这个后生的面前生出了一股“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英雄迟暮感。 通灵血脉的“太子”之称,这个人担得起。 “来了。”千魇冲他得意地一笑,其中的意思大抵不过炫耀自己的所言非虚。 他耸了耸肩膀,表示无话可说。 “叶兮”黑色洋裙的千魇无常在人群中淡淡挥手。楚天刀一直不明白向来喜欢轻装上阵的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在一般场合穿这种正装,现在看来,英伦风果然还是为了搭配那位海外归来的少爷。 另一边款款走来的大男生也是优雅地一摆修长的手臂,看上去这两辈人倒是一个走的一个路线风格。 他们的年龄差很小,充其量不过六七岁,所以站在一起,显得像情侣更胜过像姑侄。 “飞机上累么”千魇无常走上前,挽住他胳膊的同时也顺手接过手提箱,理所当然地转交到了楚天刀的手中。 后者一声苦笑,颇有种这个男人一登场所有异性皆成灰的感觉。 “还行吧,不算很累。”蓝色西装的大男生挠了挠头,“这位是”他看了看帮他提箱的大叔,眉间突然一挑,继而暧昧地看向了身旁的姑姑,“你男朋友” 这声随口的问候让两位当事人都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楚天刀还好,毕竟是男人,这种事一笑而过就好,但千魇无常就不一样了,虽然算起来也是为室的年纪,但是说到底她还是个单身未婚的大姑娘,如今在自己好朋友面前被一个半大的孩子调侃,哪里来的不又羞又气的道理 “你小子这才刚回来就要拿姑姑我寻开心是不是”她红着脸,双手叉腰作生气状。 “我哪儿敢呀开个玩笑罢了。”叶兮微笑,一只手搭上了千魇无常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姑姑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考虑过找个男朋友什么的” “去去去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操心了”千魇无常笑骂着,脸色却是充满了溺爱。 楚天刀跟在身后,真心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挺多余。但是毕竟人家姑侄久别重逢,他这个外人插不上什么话应该悉数正常才对。 “忘了跟你说了,这位是楚天刀,s市分区最强的通灵人之一,也是我平时工作时的好朋友。”千魇无常转过身做着介绍。 “楚留香是么久仰大名”叶兮眯起了双眼,“常听我姑姑说起你。” “我也常听你姑姑说起你。”楚天刀轻笑,“素有太子之称的最强新秀,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不算最强吧这一代里面的张凌端、张慕言,包括您破邪家的楚方旭,这些都是很优秀很值得我学习的同辈,算起来什么太子的称呼不过是大人们对我这个小孩子的戏称罢了。”他挠了挠头,浮现出了一抹坏笑,“说起来,楚先生你和我姑姑的关系貌似不一般哦 千魇姑姑可是小时候说过等我长大要找我做男朋友的人,如果你想追她的话,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证明自己比我强” 本来挺融洽的局面,从这一句话开始,瞬间就有了态势失控的倾向。 楚天刀嘴角一抽,饶是大男人脸皮再厚,也被这小子裸地挑衅给激了个哑口无言。 上来就把正常人羞于启齿的男女之事挂在嘴边,这该是损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这么不会聊天 “额千魇你这好侄子挺有趣啊”他动了动喉结,一时真的没想到该怎么接这句,于是把整个烂摊子丢给了平时最擅外交公关的千魇无常。 千魇无常哪还有空接这个茬身为亲姑姑,她会不知道这小子的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叶兮你小子适可而止啊刚下飞机呢,你不嫌累我嫌累”她瞪了这个臭小子一眼,看意思是让楚天刀提起箱子就往回走,省的再继续这种无聊的对话。 “怎么我说的不是实情么”某人大概是全然没有意识到在场除了他以外的两人都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仍旧自顾自地顺着自己的思路长篇大论,“你们当事人或许不好意思,我这个外人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天刀叔你单身这么多年,想必也不是心如止水,怎么我姑姑那么贤惠一个大美人,你就一点没心动过” “喂喂你小子到底想干嘛”楚天刀握着箱柄的拳头已经开始发力,这家伙的确太不会聊天了一点。初次见面就这么戳人家脊梁骨,这种状况不是情商为零就是绝对挑了事儿的想打架。 “不想干嘛咯,给你一个机会,咱们之间可以互相切磋一下,我输给你,不是正好给了你这个机会”他笑眯眯地说道,“叔咱俩投缘,我这也是在帮你。” 楚天刀笑了。 “谋士张慕言喜静,金主张凌端风流,法家楚方旭固执,太子叶兮好战,此言倒是不假。”他放下了手中提了半天的真皮手提箱,一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手中,“想动个手而已,你应该早说。你天刀叔我也好这口,大家切磋一下,正好让我看看我和你们这帮应劫之人的差距。” 在一旁左右为难的千魇无常看到这一幕的发生真的是狠狠赏了这俩人一人一个白眼。她早知道这俩货个顶个不是省油的灯,一见面迟早得掐起来,但是谁能想到他们之间的火药味这么浓,刚见面就能引燃 “叶兮我是真的服了你了。家里把你送到国外陶冶心性就是为了让你改改这锋芒毕露的坏脾气,你这才刚下飞机就要旧病复发你老实说是不是有意跟我这个姑姑过不去” 知道这场纷争错还是在自家人身上,千魇无常一点也没有姑息。 “别,他不说的话我也得提起这个念头,都是尚武之人,再者大劫将至,你也没必要过分压抑孩子的天性。”楚天刀笑笑,第一个拦在了千魇无常的身前。本身就没有避战的习惯,如今人家率先开口,他这个做叔叔的如果退让了,岂不是落得个让孩子看不起的坏名声 “放心吧姑姑,”叶兮拍着胸脯,目光中燃起的战意跃跃欲试,“正好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回家之前先舒展一下筋骨也好。国外可没有通灵血脉,如今受召回国,只希望从小到大家里教的那些东西别忘光了才好。我能在天刀叔的身上感受到丰沛而强大的灵能波动,相信一直以来饱受你盛誉的男人也不会让我失望。说了切磋而已,何必如此拘谨” 眼看着爷俩的较量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千魇无常这才明白自己带楚天刀这家伙来接机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她就应该费一番口舌去请动那位老不正经的行道天师林剑英 丰沛而强大的灵能波动 那老道士的灵能波动也强得吓人,但是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他,这个架无论叶兮那坏小子使多少花花肠子也打不起来 “我说你们俩就那么心急要切磋不能等回了分殿再动手我们这还是在机场”千魇无常以近乎抓狂的语态提醒道。 “机场又如何,我下飞机的时候已经问过了,这边的停车场够大,来一场小范围点到为止的切磋应该绰绰有余。”叶兮狡黠的一笑,顺手脱下了宝蓝色西装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衣。 千魇无常心说你小子是早有预谋是吧 刚下飞机连能供自己打架的场所都找好了看样子在国外的这几年没少把你憋坏啊 “好小子,我有点喜欢你了。”楚天刀点燃了一只香烟,撸起袖管的同时,目光中也加上了一层赞许。 “抽我的。”白色衬衣的大男孩一笑,顺手抽出了外套衣带里面盒装的雪茄。他的两指在火星闪烁的空气中微微晃动,一支羽箭状的棕褐色香烟就飞离了手中。 另一边的楚天刀适时地抬手,拦下了空中比飞刀更凶狠的见面礼,自然地用另一只手上杂牌香烟未熄灭的火苗点燃了这只来自海外的雪茄。 “你抽烟”他异样的打量了这个少年一眼,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样打扮的花样美少年也会有这种习惯。 “不,”叶兮摇头微笑,“但是随身带一只番邦来的贡品孝敬家乡这些爱抽烟的长辈,于礼节于交际都是一件可取的行为。” “收回之前那句客套话,发自真心的说一句,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这个年轻人了。”楚天刀咬着口中的烟,笑意中,眼角迸射出几许凌厉的光芒。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切磋 千魇无常一手提着对折的西装外套,一手扶着黑色的行李箱,内心的感受大概是少有的复杂。 一边是久负盛名应劫而生的亲侄儿,一边是工作多年清楚实力的伙伴。 实话说这两人之间的胜负她也很想知道,但是临战现场加油助威这种事,大概身为无常的她是一千一万个做不出来。 “看在你是小辈,需不需要我让你几招”楚天刀笑了笑,看样子并无太多紧张。 “不需要吧”叶兮也笑了,“没这个实力的话让再多招也改变不了输赢,有这个实力即便是后手也不会造成多么负面的战局。反正您是前辈,我输给您是理所当然,赢了反倒更显光彩,不管怎样都是立于不败之地。能同意跟我交手就已经表明了您武士的情怀,非要让几招什么的真的没这个必要。” “说得很好。”楚天刀点头,心中了然。 这家伙有点意思。这是见面近二十分钟后,他对这个后辈印象的直接改观。 他提出让招没有别的意思,而是因为他清楚,这位通灵血脉的“太子”是不折不扣的鬼瞳一族,公认毫无战力的血统出身 “谋士”张慕言喜静,“金主”张凌端风流,“法家”楚方旭偏执,“太子”叶兮好战。 这句话在通灵人中高层之间流传得很广,却少有人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尤其是最后一句,“太子”叶兮好战。 时至今日,楚天刀也无法形象一个鬼瞳族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直接参与一场战斗,并把战斗作为一种乐趣。 关于这个人的外界传言很多。有说他英姿飒爽、风流无双,也有说他放荡不羁、风度翩翩,这些说法大多属实,唯有其中一点,争论辩驳最多,那就是战力无匹。 人传鬼瞳家叶公子,好武能文,举世无双。 “太子”一称,由此而来。 今天有幸一会,大概是楚天刀最大的盼望之一。 “我听说鬼瞳一家是战力最弱的家族。”他亮出了手中寒芒凛冽的折刀,筋骨间一阵爆响,“希望你能让我有所惊喜。” “尽力而为。”叶兮微笑,两眼中开始泛起了一抹紫红。 银色的短刀是在抬手间飞出的。 刀未至,人先到。 四散的白色烟流在楚天刀的身周蔓延开来,连接身形高速移动后的残影,如同划过天边的长长云线。血脉中与生俱来的浩瀚威势,这是冥神赋予破邪一族最强的杀招 “嗯不差”双瞳中紫光环绕的叶兮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了自己的身体,错开了这身形合一的一次突进他的嘴角带着笑意,自瞳色流转后,先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依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嗜血为乐的战场老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楚天刀很难相信这份气质是来源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能在他的快刀下谈笑自若游刃有余甚至露出酣畅之意的,他平生所见之人中屈指可数。 “再来”叶兮微笑,开启瞳术后诡异的身形如同暗夜中无法捉摸的鬼魅。 而楚天刀的匕首则于指间飞舞,招招紧迫下大开大合。这是破邪短刀格斗技穿云刺 相比于一招制敌招招毙命的“消魂钉”,这种武技明显更适合应付那些身手敏捷不易掌控的敌人。同样用的是短刀,这门武技以双手并用的刀网为主要攻击模式,抛弃了“稳准狠”核心的刺击,而依靠双臂换刀的交错捭阖封锁对手的每一个肢体移动轨迹。 但是今天,这门向来百发不殆的刺刀技却在他的手中屡屡吃瘪 不是章法路数上遭到了克制,而是刀网中锁住的那个人根本就像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楚天刀这回算是见识了。 他一直觉得破邪一族在体魄上的条件无人能及,今天的一场切磋注定是要刷新他这副陈旧的世界观。 不论力量与强度,单论敏捷,叶兮已经不再输于任何一个破邪族人。至少从他这个角度而言,他的刺刀跟不上对方身体移动的步伐节奏,自己的攻击频率也比不上对方的闪躲。而这一切,竟然是归功于外界传言中最鸡肋无用的瞳术 “你老实说一句我的动作在你的眼里是否全部都是连帧播放的慢镜头” 一刀划开两人的距离后,他饶有趣味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面带笑意的叶兮侧过了头,满是好奇,“很多人都说我的动作快,其实在我看来是他们的动作慢了。无论什么样的攻击节奏,在我的眼里,全都能变成数倍迟缓的慢镜头,而我所做的腾挪躲闪也并非什么高明的身法或者是诡秘的异能,而是人体机制下最正常的反应看见有人向你挥刀,于是本能性地闪过了身子。我很奇怪,您是如何短暂交手之后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有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却被您一语道破天机。” “直觉吧。因为我感觉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法逃过你的预判,而我明知道你的身手不可能比我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你分析处理对敌动作的思维时间要远远少于我攻击完成的时间。”楚天刀松了松略显酸麻的手腕。 “厉害。”叶兮竖起了拇指,“但是发现了这个秘密不等于找到了打败我的方法,所以大叔你得加油了。” “不劳太子爷操心。”楚天刀一笑,更猛烈的突进后,脱手而出的是三把短刀 既然你觉得自己足够快,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极限速度。 一柄刀限制不住你的移动轨迹,那就三柄刀同时组成的刀网,看看是你的瞳术预判强,还是我的多倍刀速更快 刹那间,银色的烈光成了切割空间的唯一道具。撕裂的风声中,出了一柄柄直线飞舞交错而过的利刃,只有楚天刀步步前移的稳健步伐。 叶兮在退,依旧在不停地后退。 当半人高的三角切割渐渐因距离推进而收缩面积,凝聚至最后的一点开花,这极速炸裂的三刀将避无可避。 可能是一时的错觉,他仿佛感觉自己在做一道无解的数学题。因为面前躲闪切割的刀光残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渐渐清晰的几何图形。 凌乱,规律,排列。 一边在快速地布题,一边则是高速推演。他们在比,比谁的速度更快。 当血脉中的优势各自发挥到极致,一个看似答案的陷阱也出现在了叶兮的面前。 钻进去是死,不钻的话就是用柔弱的肢体去硬憾三道堪比机械动力的刀光。这个破邪家成名已久的前辈没给他什么留后手的打算,能把武技运用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表明了这个武痴一旦入战之后的癫狂。 叶兮笑了笑,终于觉得自己的姑姑找了个这样的男人也不错。或许他不懂什么温柔,但是如果有谁敢欺负他的女人,要么是自觉付出相应代价,要么他身死,否则直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在淅沥如雨点的反击中,温和但却充斥暴戾的一声金铁铿锵同时溅开了楚天刀手中的三把短刀 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挡在他身前的不是鬼瞳家后人脆弱的胸膛,而是一道强度足以隔绝一切金属外力的轰鸣反击力道之大,在震退了三把合金短刀之后甚至连带他的虎口都是一阵生疼。 这样穿透传导属性的力道攻击并不应该存在于任何一门可流传至外界的武技中。以一个身体孱弱的读书人的身体也不该支撑起这样借力打力的反击。 如果说有什么外物能将压倒性的局势瞬间翻转超脱在局者的一切想象,那么结合一点运气后并不难推导“太子叶兮好战”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原因。 楚天刀一边后退一边抖了抖手腕卸去上面残余的外力,一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太子之称,名不虚传。我小看了你的瞳术造诣,更没想到你还是一位名剑剑主。” “张凌端坐拥桃都,楚方旭坐拥绳墨,如果说我手里有一把名剑,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叶兮微笑,一掸手中三尺清寒,片片雨花坠落,在虚无的空气中打出了点点落白。 名剑雨白,十大名剑位列第六。携的是雨落天地之势,最擅荡涤外力,号称临阵无解。 “还来么。”他瞥了一眼被震飞的三柄短刀,认真的看向了对面重新续上一支烟的楚天刀。 “你小子已经拿出名剑来了我还跟你打我又不傻”楚天刀叼着烟,径直走向了一旁观战的千魇无常,顺手接过了行李箱,“打也陪你打完了,怎么,还不肯收收心性乖乖回家” “这就完了”叶兮不可置信地一笑,看上去是深深地意犹未尽。 “你还想怎样”他的话没有说完,来自姑姑千魇无常的白眼就堵住了他的嘴,“你小子最好乖乖听话,你天刀叔能陪你玩两招已经算很给你面子了,这样你还不知足” “好好好,我乖乖听话,这还不成”叶兮瞥了瞥嘴,无奈地耸了耸肩,乖乖披上了千魇无常手边递过来的西装外套。 “不是不想再跟你打,”楚天刀一边笑着,一边吐了口浓浓的烟雾,“而是我们已经说过了是点到为止。你已经祭出了名剑,再打下去势不可免的就是见血。一场切磋,还没必要让我拿出拼命的胆识,若是你小子胜负心那么强的话,今天这场算我输给你也无妨。” “您这话就折杀我了。一时兴起想要动手只是我劣性难改,今日的请求实在唐突还望叔叔赎罪。”叶兮苦笑了一声,弯腰致歉后,转身拉开了距离,看样子是并不打算和这俩人同路。 “你还要去哪儿”千魇无常急切问道。 “反正是回分殿不是回家,不急。”他大力地挥了挥手,踏着轻快的步伐倒退着走向了停车库另一边的出口,“行李什么的拜托姑姑你们先帮我带回住处就好,时隔多年,我还是想先去见见我那个如花似玉的表妹” “这小子在这边还有个表妹”刚动过手的楚天刀浑身蒸腾着淡淡的雾气,皱着眉头。 “有啊,唐月绯那丫头呗。”千魇无常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昨天作者君出去浪了一天,没准备稿子,剩下一章下午补上,等不急的朋友可以明天一起看三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回首恍然如梦 因为地势偏颇,长安街的阳光永远都是一种稀罕的自然资源,对于长街尽头的深巷来说,这一点体现的尤为明显。 唐月绯用汤匙搅拌着面前杯中的速溶奶茶,自从某位勤勤恳恳的小男佣变成了终日忙着拯救世界的大忙人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了随时随地都能喝到的热咖啡。大概总是失去后才会明白珍惜,如果不是这段为时半个月的假期,她可能还意识不到陆城还拥有这项提供热饮的居家技能。 随手点开了电脑上的邮箱界面,最新的邮件是来自“通冥殿总部”的群邮。 同样的火函内容,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内已经以电子、信件、口传等多种渠道方式进行了不下几百万次的传播。一方面这点充分表明了上级对此次事件的重视,一方面也反映了时下的局势多么不容乐观。 其实何必呢 两群人都在吵着闹着要打,但是各自叫来了一帮人手也只是临阵叫骂。说到底,除了大劫将至这个滥到不能再烂的理由以外,他们连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打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是如此广大,而枝叶繁茂的大树下,两群蚂蚁为了地盘的原因互相厮杀。 也许很无聊吧,毕竟一成不变的生活容易引起厌烦,而战争向来就是人类习惯打破常规的方式。 这样想着,唐月绯一声轻蔑的鄙笑,将最上面的那封新收群邮拖进了垃圾箱。 能在这份紧要关头还保持着这样悠闲自得的情调心态,她的这间小事务所怕是也走在了时代前茅。 当其他的通灵人纷纷为了拉帮结派留置后手而前后奔波乐此不疲之时,填充这个半宅女生活的全部内容居然是日复一日的美剧淘宝,以及或外卖速冻或自己动手的简单料理。 当初选择这份自主创业的职业时,看中的就是日常工作的清闲与高收益并重。现在的时光应该很符合她最初的心里构想那就是事业收成后一段时间的半度假放松。 老道士听说这段时间挺忙。 因为妖族活动频频的原因,他那个算命驱邪的摊子可谓是迎来客流量的最高峰。每天都有不少自称撞邪的善男信女前往,抓着他的手说“大师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种时候以他的性格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大摆高人谱,然后故弄玄虚地来一句“不急,待贫道掐指一算”接着开始一段坑蒙拐骗兼几分真才实学的卖弄之旅。 把握市场商机的合理投机行为,这怎么着也能算作一种商业智慧。 而作为同行业中小有名气的竞争者,灵异事务所这边同样出现了上门生意的“伪春天”。 之所以说“伪”,是因为从陆城“出差公办”的那天起,整个事务所就陷入了终日闭门谢客的歇业状态。 唐月绯对外给出的说辞很简单,“人手不齐,多数业务工作无法开展,如坚持上门,剩余的可选择业务有:误见灵异事件后的心理咨询、资深驱魔人的经验讲坛以及美女姐姐的心里宽慰,价格高昂,请量力而行。” 大写加粗黑体广告,在断送商机这方面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卓越成效。 对于这样的境况,身为店铺老板、承担门面房租水电、作为商人无利不起早的唐月绯表现得很是从容淡定。眼见空荡冷清的小巷越发门可罗雀,她脸上恬淡自然的笑容到是一天比一天气色见佳。 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现实生活,这样的日子想不养人都不行。她偷懒了么天地可鉴,门口那张告示纸上的内容可是句句属实 陆城不在,事务所已经相当于是断去了一膀一臂。少了职业打手和跑腿伙计,这样的驱魔人团队还能干成什么出了事儿让她这个水灵灵娇滴滴打不得碰不得的弱女子上去硬杠 所以,导致整个经营机构不得已停止营业的罪魁祸首不是她,而是某个不顾集体利益自私成性的无良员工。 歇业期间造成的损失从那家伙的工资里扣。唐月绯小口小口地喝着奶茶,脸上的笑容剔除了所有有关美丽的形容词后,剩下的那个叫“狡黠”。只是习惯了有人在一旁听候差遣的唐大小姐貌似已经忘了,在招聘那个废柴员工之前,自己是如何一个人打拼将整个事务所经营得如火如荼。 “请问有人在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抱歉,正处歇业,对您造成的不便望请谅解。”几乎是下意识的,唐月绯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但是下一秒,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件事其中的异常。房门明明紧锁,这声音的传递却如此清晰,只要大脑听觉神经分辨能力正常的人都能发现,说话的人正处在室内,而且与她的距离不过十步。 “咪唔” 习惯在壁橱上睡觉的黑猫不知何时已经弓起了身子,胡须紧绷之余,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叫。这是狮虎在感觉到自身领地被侵犯之后做出的本能反应,它在用自身肾上腺素分泌产生的生物电信号告诉对方,想活命的话最好现在就停住前进的步伐。 放下了手中精致的白色水杯,办公桌上一只黑色的签字笔已经出现在了唐月绯的手中。她整个人向后一仰,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已经恢复了千军阵前谈笑自若的淡定从容。 在发觉了有客人不请自来后,这位事务所的老板娘第一时间完成了应有角色的转变。俏皮狡猾的少女形象或许不适合应付这样的局面,但是霸气横生的女王足够。 那支黑色的签字笔在她纤细修长的指间转了一个来回,锐利的目光尽头,是门框背后仅露出一角的蓝色西装。 “不下单,我找人。”门后的男人微笑,仍旧把自己的身形藏在掩体背后。仿佛这是个考究智商的游戏,一旦被对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就意味着输。 “这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看样子你也不需要找人通报了。”唐月绯冷笑,“私闯民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没人告诉过你不敲门直接说话是种不礼貌的行为么” “啊,这对我来说什么难的。于我而言这种程度的进门应该不算私闯,顶多只是散步时的误入。”那人调皮地坏笑着,一个劲儿的强词夺理。 “您这散步散得挺远啊,都从机场走到我家来了”唐月绯翻了个白眼,起身抱起了壁橱上全副戒备的黑猫,一边安抚着它的头一边示意它不必紧张,看她那淡淡鄙夷的眼神,貌似来者十分不值一提。 “机场你这推理让我有些吃惊啊。”那人的语调中现出了一丝慌乱,却被很快的刻意掩饰。他想要继续装下去,看看对方对自己的推理是否有足够的自信。 “你下次要来之前就不能直接打个电话”唐月绯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插上了久未使用的咖啡机的电源,嘴里还不断嘀咕,“这玩意儿怎么用来着” “好吧,你牛。”游戏没撑过三分钟的叶兮从门后百无聊赖的走了出来,他垂头丧气地样子依旧很帅,只是在唐月绯的眼里却像是打造精美的壁画一样,激不起任何正常少女内心该有的波澜。 “喝什么”她淡淡地问。 “橙汁吧,我看你这边的咖啡豆质量明显不行,改天把我从英国带回来的送过来,味道你应该喜欢。”他瞥了一眼对着咖啡机手忙脚乱的表妹,忍着笑意说道。 “正好,省的我麻烦。”唐月绯一甩手,撂下了这边的烂摊子,转身走向内室的冰箱取出了一瓶冰镇的橙汁。 “你怎么猜出来是我的”叶兮接过饮料,饶有趣味地问道。 “你通灵太子的威名那么盛,刚上那边的飞机我们这儿就全接到消息了,时间点掐得那么准,又无聊到想到跑来找我麻烦,这份恶趣味的低幼程度,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出来”唐月绯瞥了他一眼,继续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弄得我想给你点惊喜都做不到。”叶兮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拧开了瓶盖。 自己的这个表妹在智商方面真的是有点过分了。 从小到大或许同辈人能在体修上甩她几条街,但那些自以为天之骄子的却没有一个不曾被她智商碾压过。 不怪他们晚熟,而是这丫头变态。 在正常小孩都在丢手绢捏尿泥的年纪,他们是被自己的家长逼迫学习灵界基本生存规则,而唐月绯则是在读着雪莱拜伦的诗歌以鬼瞳的天赋直接描摹灵界事物,而多年以后他们学会了与艺术,这丫头已经在暗中亲眼目睹过了被称作冥族最高不传之秘的鬼神见闻录。 这份用超凡之眼看世界的高度直接决定了身边的所有玩伴在她的眼里都只是矮自己不止一个台阶的小屁孩,甚至包括他这个同龄翘楚的表哥在内,也只是她瞧不上眼的无知发小。 这份挫败感在叶兮的心里一直以来是个阴影。 那种不管你想什么,在她看来都是小儿科无聊把戏的感觉,一直到两人双双成年后的今天都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所以今天这一趟拜访在他看来很正常,如果见了面唐月绯没拿出这幅“你爱来不来老子无所谓”的姿态,反倒是一脸惊喜的手足无措,那才是对他这个表哥来说最大的失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回首我心依旧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一边继续搅拌着杯中的奶茶,唐月绯一边问道。 “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了么”叶兮反问,“海外归来的表哥想我那个阔别多年的表妹了,就这么简单” “呵呵,”唐月绯干笑,“你的幽默感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喂喂,我大老远来一趟,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蓝色西装的大男生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我可是刚下飞机就往你这边跑的,这份情谊你这个做妹妹的不感动也就算了,一脸刚进门就要下逐客令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啊”唐月绯假意一笑,“我海外归来的表哥,那我是不是该亲自下厨弄两个小菜,拿出几瓶珍藏的好酒,再亲自跳段舞来表示一下对你的欢迎呢” “前两个就算了。我不喝酒,而且你的厨艺我也不放心。跳个舞什么的倒是可以考虑,要不然我给你几分钟让你进卧室换个衣服” “去死”唐月绯反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啧,好久没见了,斗个槽嘛”叶兮眯着眼道,“其实你这儿办得还不错,就是地势偏了点儿。灵异事务所,这个职业创意还是可以的,想必在魔都这样的地方,潜在的市场应该不小。” “怎么,有兴趣加盟投资”唐月绯笑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愿意送上门跟她聊天,她也不介意草草招待一下这个发小多年的表哥。 “有啊,当然有。”叶兮的态度很诚恳,“毕竟这地方这么偏远,你一个女孩子家孤身一人在这边我也不放心。就你门口那道锁,对稍微有点手段的人来说就跟摆设没什么区别,不妨算我一个,咱俩共同经营这个地儿,你动脑,我出力。既让家里放心点,也算是我回国之初找点儿正经工作。” 唐月绯冷笑了两声,心说幸好陆城不在,要不然听了这话,这俩人准得动手。 “如果是为我的安全考虑,那倒是有劳表哥费神了。至于在我店里工作这件事,男主人目前不在,我一个人也不能全权做主。等他回来了我会跟他提这件事,有什么消息到时候第一时间通知你。” “男主人”叶兮瞪大了双眼,脑海中盘旋着这三个字如同从天而降的五行大山。他早年是听说过自家这个独立自强的表妹在s市自主创业经营了一间驱魔事务所,但是他留学海外,何曾又听说过这个这个事务所还多了一个男主人 她用的不是“股东”、“朋友”、“另一个老板”之类的词,而是直接用了一个“男主人” 他心说表妹啊表妹你这些年来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你已经堕落到和其他男人同居并共享事业了么 天可怜见,大概脑洞大心也大的唐月绯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草率用词对叶兮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灵冲击。在他单纯的心中这么多年来一直白璧无瑕的表妹貌似就在这一朝之间成为了别人生命共享的另一半,其中的震撼,怎能用言语来形容 “姑父他同意了么” 叶兮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虽然他也没指望过自己和这个表亲能有什么结果,但是眼看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突然间变成了,这事态突变大概是个人都得抓狂。 唐月绯差点没被他这过激的反应给吓坏,她心说男主人又怎么了我还没告诉你那厮曾经大闹了我跟张慕言的订婚仪式,并在五大阎君眼皮子底下公然抢婚嘞。 几番思量之后,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要不然指不定自己这神经兮兮的表哥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其他人不清楚这家伙的疯狂,自己对他的破坏力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能在英杰满堂的通冥殿中搏得“太子”一称,最起码已经表明了他实力的不容小觑。 “这个还需要我爸同意么”她抬起头,错愕地眨了眨眼。 “你们结婚了没”叶兮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误会了什么吧”唐月绯这边哭笑不得,她心说你这是有多单纯完全听不出来我的话只是为了婉拒你要加盟我事务所的请求么居然真的开口问我有没有和人家结婚,表哥你这情商到底是有多低“我说的男主人只是关于事务所所有权的生意伙伴好吧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额是我误会了么”大男生擦了擦汗,慌乱地笑了笑以掩饰内心的尴尬。“果然是我想多了,不过拜托你下次措辞还是准确一点好,这样随便的用词本身就容易让人误会好么” “怪我咯”唐月绯觉得好笑,“就算我有了男朋友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家里都没反对我恋爱反倒是你千里迢迢跑来操这个心” “我只是单纯的表示一下关心和慰问。”叶兮喝着手中的饮料,不想流露出太多的面部表情。 “是是是”唐月绯懒得跟他废话,“你在那边的学业完成了” “没,”叶兮摇头,“还是家里的意思。大劫将至,作为冥族一员,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正好这次树鬼重生,冥妖大战一触即发,家里就让我提前结束了学业。反正我一个通灵人在国外也不可能学进去什么东西,这次回来我也没打算再留学深造。时局有变,还是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完才好。” “这样也好。”唐月绯点了点头,“现在你都回来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剩下的谋士金主法家也都该聚首了。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大劫我不知道,但是冥妖格局的大变恐怕是势在必行。” “无所谓呗,该怎么走就怎么走,顺其自然,估计是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我这人活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叫怕。”叶兮露出了大大咧咧的笑容。 唐月绯只是摇头苦笑,内心倒是蛮好奇这家伙和陆城碰上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通冥殿里也不是绝对的上下一心。”她的目光中闪烁着过往,有些话不便启齿言说,“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当初家里教的这些东西可别忘光了才好。我记得走的时候你可是很能打的,现在,有没有被资本主义的奢华麻痹身心,一点拳脚功夫全忘光了” “这个你倒是放心,哥哥我一直有在锻炼,身手也保持的很好。” “别是在我面前自吹自擂才好”唐月绯双手环抱,斜靠在了桌子上,脸上带着笑意,“连你都回来了,想必这次的人员集结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就在这两三天,想必对那树鬼婆娑的第一次讨伐就会展开。到时候还剩多少真本事战场上一目了然,是不是吹牛皮自然会见分晓。” “行啊,到时候我打前锋,欢迎唐大小姐前来观战。”叶兮微笑。 “别废话了,老实说吧,今天来拜访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别以为我是你留学时身边那些傻白甜的学妹,出国四年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现在突然跑回来说是想我,叶兄台你的智商和你的情商一样堪忧,出去读了几年书回来以后还是毫无长进。”她转身拿起了桌上的水杯,浅酌了一口杯子里的奶茶。 “冤枉啊,”叶兮叫苦不迭,“身为一个腼腆地男生我容易这几年来我多少次拿起电话想给你拨个号,又害怕你忙没工夫接,于是满腔的思念每每作罢。这是我不想你么呸这是爱得深沉爱就要放手给她绝对的自由” “你少来这套”唐月绯翻了个深深的白眼,“真拿我当小姑娘哄叶兮你要是还想让我下次见面叫你一声哥,最好说出你的真正目的。我从小到大没骗过你,希望你这次回来见我的第一面也不要骗我。” “就算你说的再像模像样,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你编出个理由来啊。”叶兮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 “不想说就算了。”唐月绯笑笑,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有自己的隐情,迫于种种理由,总有些事情得向我们女人撒谎。何必呢你不说我也不会强求你。”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叶兮被她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知道自己这个表妹向来聪明,很多时候她不说破不等于没看破。今天他来这里,也没抱什么所言所行全无破绽的希望,但是饶是如此,她的折服语态腔调仍旧把他吓了一跳。 “你在说什么”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回分殿么”唐月绯抬起头,换上了一份不加任何感彩的问候表情。 这个话题的切换一时间让叶兮有些无所适从,他楞了一下,还是顺势接了下去了。这个女人很懂分寸,如果她想结束一个话题,你最好乖乖地顺着她的意思。于是他耸了耸肩,“再去拜访一下林叔叔吧,这老道士刚下飞机还给我发了短信,不去串一下门有些不合情理。” “行,那你去吧。”唐月绯坐回了椅子上,揉着眉心,看样子应该是不想再说话。 叶兮摇了摇头,自觉地退向了门外长廊里的黑暗。 自事务所中走出,前不久还弱不禁风习惯插科打诨的蓝色西装男生已经挺起胸膛重新变回了那个执掌一切的“太子爷”。 带着阴阳写轮流转不息的紫色双瞳照亮了小巷深处不见天日的黯淡,淡漠的表情镌刻的一张脸像是要用尽西风中北部极地的冰雕。 “敢叫你一声妹妹,身为哥哥的我就不会见死不救。”他对着重新挂锁的大门,冰冷的言语中颇带自嘲,“我倒也没指望过你能领我这份情,只是想你对我的态度能稍微好点,怎么这也是一种奢望么” 也许吧。 只有在这件事情上,这个聪明了一世的女人才能真正在他面前蠢那么一回。 门外晓风微寒,要吹尽几冬风雪。 第一百八十章 吹面不寒杨柳风 如果能把心中的烦恼比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那么此刻的陆城大概无时无刻不在顶着一片广袤无垠的非洲大草原。 重回故土,功德圆满。 历时一个多星期的湘西之旅,终于在他重新踏足s市的那一刻划上了尾声之后的最圆满的句号。 全新的血统,神奇的灵药,以及意料之外的名剑。 他带回了应该带回的东西,也带回了不应该带回的东西。 面对着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的大都市,山鬼千咲的眼睛从未闪烁过如此之多的星星。在那些多数女孩子欲罢不能的饰品店面前,这个小姑娘流露出了应有的充分好奇,长长的睫毛在明亮的玻璃橱窗外呼扇呼扇,渴切的眼神大概只要陆城能给个点头的默许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恩赐。 “去吧,喜欢什么就拿。”他摸了摸小丫头的淡绿色头发,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这一下,挣脱了束缚的小姑娘仿佛变成了重归山林的小鹿,一蹦一跳的钻入了满目琳琅的商品之中。山中长大的她何曾见过这些可爱花哨的饰物,泛滥的少女心眼看就要在今天得到圆满。 带着脸上满满的苦笑,跟在他身后的陆城不声不响的在柜台上摆下了一张信用卡。 上次拍卖会过后剩余的两百万现金足够他自费旅游后再装一段时间的大款,能令他烦恼的事尚不在这些可以忽略的花销本身。 看着小山鬼那姣好绝世的容颜,这家伙一边庆幸的同时也一边深谙着自己的不幸。 他的身边不缺女人,但是无论唐月绯或是老妖怪那边的小狐狸,都不可能容忍这样一个新女孩儿的介入。如何把这个自己在仙灵幻境中过了门的“伴侣”带到家乡“原配”的面前,这才是他最伤神的问题。 小狐狸那边可能还好说一点,自己从头到尾就没给过她什么承诺,一直以来,至少从陆城单方面来看,那红发小丫头都只是一个有待他照顾的妹妹。从湘西带回一个女孩儿,除了面对老妖怪时可能多少存在一点心理负担,也不至于使他背上什么骂名。 但是唐月绯那边真的就麻烦了。 可能这妮子自己不会说什么,但陆城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个老板娘一直就是他最理想的心上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的这点小心思两个当事人也是一清二楚,结果这下倒好,那边还没修成正果,自己这边直接冒出来一个堂而皇之的“结发妻子”,就算老板娘能忍下这口气,你让他自己又如何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告诉老板娘她只是自己的妹妹,妹妹说绿色很有韵味 这种该死的理由说出来他自己都脸红 更何况以唐月绯的性格,怎么可能对这种作风层面的大事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世界上又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冷若冰,认准一个男人作为托付之后就死心塌地再无怨言 怕是这次的矛盾得闹大了。 他捂着脸,站在柜台旁看着孩子般新奇快乐的山鬼,有苦难言。 先回去再说吧。 再怎么逃避也总有面对的一天。不管闹出多大乱子,唐月绯那一关是必须得过的坎儿。 不管是多好的天赐良缘,他和千咲终究还是异族,从这点来看,就已经注定了陆城只能在心里把她当成妹妹。话最多也就说到整个层面,至于能不能接受那是唐月绯的事。事情的发生也不在陆城的掌控之中,所以真要责怪,只能说造化这玩意儿太弄人。 “挑东西的时候记得选几件你认为最好的拿双份,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姐姐,多出来那一份送给她做礼物。”他对着还在购物狂热中的千咲说道。 “哦好”小山鬼楞了一下,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单纯如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陆城此刻纠结的内心活动,只是傻傻的认为真的是去见一个姐姐。 好在这丫头乖,应该不存在什么修罗场的隐患,难以想象这要是带小狐狸去见唐月绯,这两个家伙能针锋相对到什么程度。陆城悻悻地想。貌似在他的印象里,自家老板娘还没吃过亏。他见过的这些女生里,画鬼无常应该算是比较伶俐聪明的类型,结果碰上了唐大小姐还是得乖乖认个怂。现在看来这个女人的强大也许真的不是自己所能轻易想象,只希望千咲这丫头爱笑运气也不会太差才好,两边都是自己的女人,真要闹起来最难做人的还是夹在中间的陆城。 从礼品店走出来的时候,陆城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串的大包小包。 看得出来小丫头虽然很喜欢店里的那些东西,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估计了一下他的感受,所以选东西时都是尽可能挑小件和最喜欢的拿,怕的就是拿的东西太多,陆城付不起钱或者是一次带不走。 对于她的这份心思,陆城只能当作可爱来理解了。 百万的身家,不敢说把这寸土寸金的店面地皮买下来,要搬走这礼品店的七八成商品还没什么问题。 从街上拦了辆的士后,陆城直接报出了长安街的地址。 冥妖大战还未正式打响,这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为在他的进入s市的卫星服务范围内的那一刻起,他的手机就自动接到了隐藏号码的短信提醒:请所有通灵人在三日内尽快赶往所在地通冥殿分部等待任务指令颁发。 这就表示事态虽然紧急,但最后的动员集结还未彻底完成。 苗疆一事的顺利进行帮他节约了很多的时间,也让他得以如约赶回了战争即将爆发的前线。 在街口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一个身穿宝蓝色西装的挺拔身影与刚好下车的他擦肩而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措,两人在彼此的方向各自走出一段距离后同时停下转身回头相望,一个眼瞳中是阴阳写轮流转的暮霭紫色,一个是深藏在薄薄雾色中的一点猩红。两人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眼,各自眼中都是对彼此实力掩饰不住的震惊。 陆城愣了几秒,他没想到现在的s市已经草木皆兵,即便是随便走在路上也能碰上灵能波动如此骇人听闻的通灵人。 他没说什么,如果这两个人的相遇不是在众目睽睽的十里长街,那么这场强者相遇的武道切磋势不可少。只可惜错误的场合遇上了难逢的对手,除了给对方的心理留下一抹难以磨灭的震撼以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对方的反应和他一样,看了一眼四周喧闹的人群,眼神中几分不甘下转身离开。战前己方阵营不内斗,这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基本规则。 事务所的门庭仍旧和离开前一样冷落。 陆城原以为,随着事态矛盾的升级,妖族的活动会越发频繁,从而自家的生意也会有所裨益,但是现在看来,貌似也没有看见什么明显的客流提升。 直到走近之后,门口那张大写加粗的黑体字广告映入眼帘,他才明白了这一切背后的罪魁祸首。 “我回来了。”他一边在心底编纂着待会儿见面后解释的神态语调,一边忐忑的推开了大门。 唐月绯的表现依旧是那么的淡定。 即便是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正厅门外,脸上的表情除了应有的惊讶之外也没有过多的欣喜若狂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小女生,这点上陆城还是有所体会。 “这么快我以为你起码要半个月呢。”她笑着说,目光被死角阻隔,暂时还没有看见门框后的山鬼千咲。 “那啥,我这不是想你了么,所以就提前回来看看你呗”陆城挠着头,除了手里拎的大包小包之外,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度的不自然。 “我说你们这群男人今天都是怎么了”唐月绯笑了,“一个个都说想我了我说陆郎,你该不是背着我带了个女人回来了吧” 这一句话出口,差点没把陆城手里的东西吓得脱手而出。他的一张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本来平生就没撒过几次谎,更不用说还没打算撒就被人戳穿了小花花肠子。 他心说没道理啊 这个女人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么我还没说她都知道,这根本不科学啊 如果不是确信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他真的想去做一次全身检查看看临行前唐月绯是不是在他的身上装了什么窃听器、微型摄像头之流。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单凭第六感就猜出了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那这件事里的严肃性恐怕就不足以用“可怕”来形容了。 “那个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么问”他一边用眼神的余光示意千咲待在门后别出声,一边打算先反客为主探探口风。 “很简单,”唐月绯坐直了身子,面带微笑,“因为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出远门一趟不给我带个妹妹什么的回来本身就不正常。” “哈哈哈哈”陆城夸张的笑着,脸部的表情扭曲得有多难看因为面前没镜子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你不介意我给你的带个妹妹回来咯” “门后的那个妹妹出来吧,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大美人能入得了我们家陆公子的法眼。”唐月绯笑着询问向了刚才陆城眼角余光所瞟的方向,一边用一个如果笑里可以藏刀那么足以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神瞅了一眼陆城。 “姐姐好” 不明所以的小山鬼从门后探出了脑袋,看了看陆城,又看了看对面桌子上的漂亮姐姐,全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多么的令人尴尬。 第一百八十一章 倒戈 就美貌而言,山鬼千咲可能说无懈可击。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这段九歌中的描述,其实就已经说明了山鬼一族容貌姿色的倾城绝艳。 他们本是自然造化之族,无形无相,所生的相貌,均是以世人心中最美好的样子长成。这一点,在千咲的身上一样如此。无论是精致的面孔还是玲珑的五官,从审美角度而言,没有人会否定她出落的这副模样。 正因为如此,在看到她的第一瞬间,唐月绯的感触不是气愤不是吃醋更不是虚无缥缈的妒忌,而是深深的惊艳。 美丽之间是可以相互吸引的,实力相仿的对手间可以惺惺相惜,美貌绝世的女子间同样如此。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转眼望向了陆城。这一刻,在她复杂的神情里,陆城看到的是和当初听说他得到黑龙之眼时的老妖怪一样的慨然与愤愤不平。 老妖怪说“陆城啊陆城,我真怀疑你小子到底是冥神转世还是妖神分身,凭什么什么好事儿都落你头上去了” 今天唐月绯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看在陆城的眼里,却是指着他的鼻子在吼“凭什么什么好姑娘全让你给拱了”。 “呵呵她,只是我的妹妹。”眼看这诡异的气氛僵持了良久,陆城干咳着,说出了这句可有可无的话。 “不错。”唐月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正准备说你的口味应该被养得足够叼才对,是什么样的大美人才能让你做得如此出格,在外风流也就算了事后还要带回家来。现在看来倒是没让我失望,我要是男人,说什么也不会放这丫头走。” “喂喂你这话说的”陆城扶着额头,“什么叫在外风流事后还要带回家来我说过人家只是我的妹妹拜托你说话别那么呛人好么” “诶哟,所以到头来还怪我咯”唐月绯双手环抱胸前,脸上带着笑,眼神却足够冷,“说的也对,谁让我自己没本事,锁不住男人的心呢现在倒好,直接把人家领到我面前来了,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一点所以干什么事儿都无所顾忌” “能让我解释么”陆城咬着牙,这样的局面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身临其境会是这么棘手。 “不用解释,”老板娘微笑,“我说了我要是男人也不会放过这么水灵的丫头,我很能理解你啊,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非要投怀送抱你要是坐怀不乱岂不是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千咲到自己这边来。单纯的小丫头到现在也没感觉到场面的什么异常,只是隐约被两人说话的氛围弄得浑身不自在。 看到漂亮姐姐招手,她也就乖乖地走了过去,到底是少女心性,看见壁橱上慵懒的大猫之后,一点陌生环境的不自然全都化成了脑后的云烟。 陆城翻着白眼,对这样的局面无话可说。虽然山鬼幻境的误闯以及和千咲的这段姻缘都与他无关,但说到底还是他对不起唐月绯在先。就算争论起来,这份气也活该他受,毕竟换个立场,如果是唐月绯出去一趟搂个大帅哥回来说“这是我哥哥”,他的反应绝对是第一时间冲上去把那男的双腿打折。 “帮年兽恢复修为的灵药找回来了”半晌,老板娘才幽幽地问道。 “嗯。”陆城错愕的点了点头,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出行的借口的确是去湘西寻找帮年兽再造修为的天材地宝。眼看唐月绯的情绪终于有了恢复稳定的趋势,他才走上前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不生气了” “我只是选择了相信你。”老板娘看了看他,一声冷笑。 “为什么”陆城不解。 “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那么你不会回来以后第一时间赶回来见我。”她瞥了一眼陆城进门时摆在门口的行李箱,“能想到第一个来找我,其实已经说明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是这个小妹妹还是你前一段时间收服的那个鬼灵,我相信都不是全出自你的本意。既然能想通这个道理,我又何必还要让你为难” 陆城看着她,突然觉得心中一阵苦涩。 这丫头永远都是太聪明,算尽了别人,却算不透自己。 她话里的意思很简单,有些难过自己一个扛着就好,不必要说出来让大家难堪。 看到两人之间出现了插足的第三者,是个人都不可能心中无所介怀。 她当然相信陆城,这么长时间走下来,不了解也不会付出真心。正因为如此她才明白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该退让。 一如当年的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等来的不是战死沙场忠贞不二的薛平贵,而是已经迎娶代战的西凉王。王宝钏很聪明,她知道薛平贵这十八年来对她的爱并无虚假,所以她选择了三个人一起生活。尽管最初的誓言已经背叛,但是那个男人还活着,她就不能让他为难。 “谢谢。” 在这之前他想了很多话来辩解,但是对方只留给了他说一声谢谢的空间。 唐月绯摇头微笑,不接受也不拒绝。 “她叫什么名字”她看了看正在和年兽玩耍的山鬼。 “千咲。”陆城回答。 “看样子,山鬼一族”老板娘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我早些年看过鬼神见闻录的。”唐月绯捂嘴轻笑,“对这种山中孕育的造化精灵,我的印象比较深。这样说来的确不应该怪你,他们造梦的幻境,即便是修为道行再深的人也难免中招。” “放心吧,说了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就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陆城大概已经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亮出了挂在项前的黑白两色明珠,示意唐月绯看清楚,“还记得上次在鬼道真人的遗棺中找到的珠子么,我后来才知道,这玩意儿来源于传说中的黑龙三件套。黑龙之眼,豁免一切致幻类精神攻击。带这丫头出山仅仅只是受前辈之托而已,就是怕你有所误会,所以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赶来见你。” “那我倒是谢谢陆郎恩宠了啊。”唐月绯嘴上说着反话,神色却已是缓和了不少。 眼看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已经隐约翻过了篇章,压在陆城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松了口气后,没顾着喝上一口水,他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眼下的战局。 “我出门了一个多星期,现在这边的冷战怎么样了” “第一次征伐预计会在一天后展开,不得不说,你回来的很及时。”看了一眼还在无忧无虑玩耍的山鬼,唐月绯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淡淡的严肃。 “那我不在的时间里家里发生过什么事儿么” “主要的矛盾集中于边境地区的一些小摩擦,在正式开战前,双方都在进行各自的动员,我们在寻找流落各地的通灵人,树鬼那边同样在集结以前的旧部下,相信真正开打的那一天,阵容一定十分壮观。” “冥族这边人手集结的怎么样了十殿阎君到齐了没我刚在街上碰到一个很强大的通灵人,也不知道属于哪路人马。”陆城想到了先前那个宝蓝色西装的男人,问道。 “目前为止南部分殿的五大阎君已经全部到齐,北部京都地区的五殿阎君最迟会于明天中午到达。同样登场的应该还会有通灵血脉中扬名已久的四杰。”唐月绯答。 “四杰我怎么没听说过。”陆城皱了皱眉。 “你听说过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四杰之一而已。”唐月绯笑笑,“谋士张慕言,金主张凌端,法家楚方旭,以及太子叶兮。” “好大的口气”陆城笑了,“太子叶兮,改天有机会的话我得会会这家伙。”他心说自己是冥君,那货自称太子,这算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儿子么 “你来的不巧,他刚从我这边离开。”唐月绯撇嘴,表示爱莫能助。 “什么意思他来拜访过你怎么你们还有交情么” “实话实说,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 “说了半天,原来还是我未来的大舅哥有意思,看来见了面以后我真得跟他好好沟通沟通。”陆城笑了。 “谁是你大舅哥”唐月绯白了他一眼,思维敏捷如她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话里占的便宜。 陆城做了个鬼脸,大概意思是“你能把我怎么样” “还笑听到接下来这个消息,我很感兴趣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唐月绯冷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什么” “就在前两天,受到阵营召唤,s市妖魔租界内的妖众们已经正式宣布单方面撕毁与通冥殿的条约,叛出了冥族阵营。”她冷冷地说着,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或许不应该用叛这个字,他们只是回归。以妖魔租界之主为首,全部脱离,一个不剩。现在的cbd商业街,已经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鬼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昔日的商业街,现如今人去楼空。 昏暗的路灯照亮着这个曾经不夜的城中新区,飞扬在空中的废弃购物袋,毫不留情的讽刺着一朝散去的夜市繁华。 事发的很突然。 未知的原因,一夜之间,这里由cbd片外围的购物中心一举变成了整座城市中唯一的死城区。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这一切来得干净、彻底。 那些早晨还跟他们开着玩笑热情洋溢说欢迎下次再来的店家们,转眼间已经成为了市区中最大人口失踪案的受害人员之一。 这里因商业而发展,多年前被称作一夜崛起的新区,多年后一夜衰落。 看得出来商家们走得很急。 所有的店铺都只是挂上了关门歇业的牌子,而非转让门面。 仓促的离去,让这里的一切从外观上都保持了原样。除了店门紧闭灯光暗去以外,这个地方的布局摆设与平日无二,仿佛什么时候什么人一声令下,这条暂时死去的喧闹街区就会再次挂起迎客的招牌,一夜之间再度重生。 陆城站在西风烈烈的傍晚黄昏,凝视着这个曾经灯火通明的世界,突然间只觉得一阵落寞袭来,悲怆感铺天盖地。 也许是真的舍不得。 他亲眼见证过这里的生活,也明白那些妖族们对这里的感情。 因为怀念,所以即便离去,也不忍破坏这份故园的安宁。 商业街的角落尽头,就是那家最不起眼的古玩店。 前不久,他还开着自己那辆法拉利从门前驶过,吸引了一大片穿着暴露的姑娘的眼神。而那个总是乐乐呵呵精神矍铄的老头站在门口,笑骂着对他说“你个臭小子真不是好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拈花惹草。” 重回故地,这里已经再无人烟。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他突然想到三楼阳台上还有直接通往室内的门,于是动用血脉之力后几步攀墙登上了二楼。 红色的木门并没有上锁,轻轻推开后里面便是堆放杂物的阁楼。 他重新走过木制但陈年依旧结实的楼梯,像是很长时间以前他第一次重伤醒来,问面前的老妖怪这里是哪里。 整个房子里的摆设没有移动半分。看起来老妖怪的离开并没有带走他在凡尘俗世的一针一线。 一楼的大厅里,一个整齐的法阵安然摆放在正厅的地板中央。看上去是有人临走前已经料到了有客人会闯进这里,所以留下了最后的话要传达给那个未来得及告别的人。 陆城掏出了口袋里一直随身携带的兽牙项链,这个东西据说融合了小狐狸身上的血脉以后就能召唤出传说神兽九尾妖狐前来助战,只可惜自从知道这件事后他就一直没机会亲身尝试。看到阵中和白色兽牙形状吻合的凹槽,他没来由地鼻头一酸,将那枚项链取下放入了阵中。 再度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妖化过后容颜苍老但神采飞扬的脸。 影像中的老妖怪不知何时已经重现了他一直不曾显露过的妖族之身。岁月划伤了他眉宇间的皱纹,却不改这一代妖王的霸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城大概绝对不会想到那个人到暮年的糟老头子有朝一日也会这么的英凛与刚毅决绝。 他身披着火色的披风,英挺的身姿或许已经不比当年,但是以妖族的眼光依然是英武得不可直视。隔着遥远时空,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他脸上和蔼的笑容也像是见到了陆城本人。 “很抱歉,没能跟你小子当面说清,等你看到这段影像时候,老头子我怕是已经不在这固守多年的租界内了。”他眯着眼,神情中颇带一丝歉疚。 “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料到。本打算等你从湘西回来在叫上你一同离开,只是事与愿违,身为妖魔租界的众妖之首,如果我不尽快表态,底下的怨言会很快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与暴动。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生活么这点上我没有骗你。的确如此,不仅仅是我,很多的妖众表现出的态度一样是不愿轻易离开这份平静。但是你要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以我们单方面的意志为转移。大劫将至,身为妖族一员,我无从选择,他们也无从选择。自由对我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人来说远没有安定的诱惑力大,但是这场战争里牵系的东西往往不只是自由,更是存亡。或许吧,我已经老了,能战得动的躯体并不为那些盲目的热血而奋斗,我只是在尽我的能力为我的后辈们争取一点未来。所以关于我的不告而别,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不知道你的妖族血脉已经侵蚀本身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但是我还是那句话,除了投身妖族,你很难再有更好的出路。这是我作为一个长辈,一个朋友,最衷心的肺腑之言。我许诺过你只要投靠了我这边的阵营,等待你的将是无限的江山与万灵之上的妖皇。这点我说到做到,不管时隔多久诺言依旧履行。我明白,你有着你的顾虑,正如我们不愿放弃生活在妖魔租界内的平静生活,你也不愿放弃已有的一切。但是当命运之舟在风雨中颠簸摇摆,你不得不做出继续前行的选择。我不想逼迫你,同样的话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 “如果你下定了决心,可以依旧待在你的人类阵营中,直到彻底变成妖的那一天,看看你身边的朋友是否会因此对你刀剑相向;或者我的所在就在城郊北路的旷野地下,只要你愿意来,妖族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下一次的见面可能是妖族的大本营,也可能是风云不测的战场。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我们爷俩有动起手来的那一天。 “真的有那一天,我不会怪你,也希望你不要怪我。” “他们是什么时候叛出租界的”陆城转身打开了从内反锁的房门,正好面向了站在门口静静伫立宛若一尊雕像的唐月绯。 “两天之前。”被发现以后的她并不显什么慌张,仿佛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彼此的存在。陆城知道唐月绯在他的身后跟踪,唐月绯也明白陆城发现了她只是嘴上并未明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出于尴尬气氛的缓和,她还是问了一句。 “现在的我不用眼睛不用耳朵也能感觉到很多事。”陆城的回答很不着边际,“你呢,又是怎么想到跟踪我的” “不是跟踪,只是看到你神色突变的走出了门,出于关心的跟上来看看。”明白此刻陆城心情的沉重,她俏皮的一笑,“万一你背着我在外面还藏着哪个小丫头呢” “这个调节氛围的小玩笑开得并不合时宜。”陆城摇了摇头。 “好吧,的确,这种场合本身也许不适合开玩笑。”唐月绯耸了耸肩,摊手表示无力。 “你刚才已经听到了老妖怪留言的全部内容”陆城看着她的眼睛,疑问的语气薄弱得近乎陈述。 “啊,我的耳朵向来不好,这门的隔音效果又着实是太变态了些,除了一些蚊子叫般的嗡鸣,我想听的一句也没听清。”她撇了撇嘴,看了看天花板,一脸的无可奈何。 陆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能听见他在门后关于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搬出租界的询问,就已经表示了这门隔音效果的不尽人意。好在他信得过唐月绯,刚才的问话,不过是征询一下这个聪明女孩儿对这件事本身的态度。能这么说,已经表明了她不可能把听到的妖族藏身所在告诉通冥殿的人。在两者之间陆城不会做出任何偏向性的决断,如果不能加入妖族,他也不希望成为老妖怪的敌人。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他收起兽牙后,三两下毁去了地上的法阵,“不用担心,咱俩都走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可能再在外面给你藏什么娇。” “呵呵,那可难说。”老板娘笑了笑,“你要去哪儿。” “外出一趟,家里的事情发展还是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料。”陆城抬头看了看无星无月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总得部署一下吧,还有一些朋友,我也得去拜会一下。放心,我不是去找妖族,不管多深的交情,都不可能左右我的阵营选择,临阵倒戈这种事在我身上发生的可能性不大,真的有那一天,那么不用大劫来到,通灵血脉也可以自行凋零无几了。” “可能性不大总归还是有可能吧,我就怕到时候妖族的美人计一使,再盖世的英雄还不是得乖乖的堕入温柔乡英雄冢”唐月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大概是意有所指。 “你说小狐狸”陆城皱了皱眉,“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代表冥族阵营这边使一次美人计啊。别告诉我咱们的老板娘还会没有自信赢过一个小丫头片子。” “呵呵,你个混蛋想的倒是美。”唐月绯冷笑了一声。 “夜里风大,你早点回去吧。再加上现在时局紧张,你一个人晚上也不太安全。”他转身,裹紧了唐月绯身上的外衣。 “你也是,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身前不过几公分之距的佳人也替他拉直了平铺的衣领。 “明白。”陆城笑笑,身披黑色外套的身影夜枭般消失在了风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君临 “都出来。” 四下无人的角落深巷,陆城面朝着老旧失修的围墙,空荡的四壁飘荡着他的回声,路边昏暗的灯光把他的影子在墙上投射的很高大,也很健壮。 从cbd到这种城市外缘的“半贫民窟”,中间的距离何止跨越了半个城区 但是没关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穿越高楼大厦所花费的仅仅是时间,而非体力。 在通灵人的耳目已经遍及各处的中心城区地段,你的一举一动无不处在外人或有意或无心的监视中。不是他接下来要谈的内容不能被外人听见,而是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议事,这从来都不是陆城的习惯。 深巷外的两侧,两道漆黑的影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爬上了他面前的围墙。 “属下,参见冥君。” 钟衍和崔婉儿单膝跪地,在这月黑风高之夜恭迎着君上的圣驾。 陆城笑了笑,觉得这一声叫得真讽刺。 他是妖皇,他是尸王,唯独不是冥君。 “起来吧。”他转过了身。 除去了那四十七具没有自主意识的僵尸和完全听命于他的魔尸魁元以外,这两个人就是自己在中原一带最初始也最忠诚的班底。作为同气连枝的内三家,他们是最可靠的合作关系,也是人心不齐的冥族中最后的血脉贵族。 在去湘西之前,陆城一度陷入的是妖族血脉侵蚀本体的窘境。对当时的他来说,未来还是个未知数,阵营的选择尚不存在任何余地,更遑论承诺的重掌通冥殿。所以他想过要遣散这两人,他们要找的冥君不是自己,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帮他们完成家族复兴。 但是现在不同了。 时局已变,他也从当初的困境中走了出来。 老妖怪的态度给了他很大的打击,随着某些未知事情的不断发生,每一个人都在变得焦躁而疯狂。所以他意识到想要在乱世中保全自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握自己的主动权。 认清敌人,在每个人都还处在不知为何而战的混乱格局中,找准自己的目标。 这是每一个聪明人都会提前料想到的事,也是陆城不得不面临的选择。 “我记得我临走之前让你们调查过几个人,有什么眉目么”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觉得长路漫漫,为君者无所畏惧,为臣者策马驱前。 “我等无能,并无实质性进展。”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由崔婉儿递上了一叠厚度适中的文件材料。 “我们潜入了民政部门的资料库,翻阅过所有有关这几个人的户籍信息,但是很可惜,最终的结果除了最后的孙墨言以外,其余两人均是查询无果。而更离奇的是,这个叫孙墨言的人在您下令让我们调查的前半个月左右就已经身死,根本就不不存在任何调查的切入点。” 陆城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头几页大多是一些户籍信息查询的记录以及和唐月绯拿给她一样的死亡证明,“这些东西我都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突破么” 钟衍看了一眼崔婉儿,接过了话,“这几个人所用的是假身份,单从户籍角度,已经没有了其他任何进展的可能。于是我们根据君上留下的照片,开始对他们的相貌进行了搜寻,没有找到完全一样的目标个体,但是却在s市近期的出入境记录中找到了两个来自京都的嫌疑人,外貌相似度上和孙翰林与孙济仁匹配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部分,极有可能是这两个人在君上面前出现时进行了化妆。” “京都”陆城皱着眉,他开始隐约觉得这件事情背后真是藏着大问题。连设个局都要特地从外省调配群众演员,这该是有多谨慎,才能把事情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还有呢”他接着问。 “因为疑似目标的来源是京都,脱离了s市,空间跨度太大,这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调查能力范围。我们最终也没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是根据他们的航班记录,发现了其中的一点端倪。”钟衍继续说着,帮陆城把手里的文件材料翻到了一个月前飞机航班的出入人员调查的那一页。 “有什么问题么”看着列表上几个全无规律可循的红圈,陆城问。 “他们进入s市时乘坐的是两架航班,间隔时间是一天,但是离开时乘坐的是同一架飞机。我们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任何通灵血脉相关的迹象,但是他们的乘客信息里,留下的单位却是来自同一间公司。”钟衍顿了顿,食指停留在了文件材料的最后一页,那个在陆城脑海里全无印象的公司名。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这间公司您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它的幕后老板您不可能一点印象没有。”一旁的崔婉儿笑了,“这是宋帝王张毅和在京都旗下最小的一家子公司。如果非要把那两个人跟通灵血脉扯上什么关系,这是我们所能查到的最后线索。也就是那两个人,其实所属的老板应该是十殿阎君中司掌黑绳大地狱的殿首,宋帝王。” “嗯,”陆城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还有么” “关于孙墨言的一切,请恕属下们无能。”钟衍低下了头,“我们已经尽了一切可能,依旧没能找到和这个人有关的任何线索。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他的一切都好像是经过了清理一般。这个人本身就生性孤僻,孤身一人在外打拼,s市之内没有任何亲属,所交之人大多也只是酒肉朋友,其中很多人甚至时至今日连他已经身死都不知道,所以调查起来尤为困难。” “能查到这么多已经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了,如果真的全部让你们查处了真相,这次的对手也不值得称之为对手了。”陆城笑笑,“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俩也不存在什么背景关系,是怎么查到这个地步的我原先所报的希望仅仅只是让你们对本市的通灵血脉进行一个系统排查,结果你们所查的内容到是让我大吃了一惊。” “这个不难,别忘了我们是通灵人。”崔婉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只要找到相关部门,用鬼瞳之术加以诱导,从他们那里套一些信息出来还不是什么难事。” “鬼瞳之术还能这么用么”陆城眉角一皱。 “原理跟医学上的催眠术类似,只不过因为是血脉能力,所以见效更快,效果更强。”崔婉儿解释,“其实自古以来鬼瞳一族战斗力薄弱都是一种错误的偏见,那些名垂史册的通灵人,占了半壁江山的都是鬼瞳一族出身。本身的智慧是一方面,血脉能力如果觉醒的足够强,瞳术将是最可怕的控制类攻击手段之一。对同是通灵血脉抵抗力稍强的冥族效果还不明显,碰上妖族尤其是普通人,精神掌控深度催眠这些简直是凌驾肉搏之上的无解攻击法门。而且即便是面对同族,瞳术的负面加持效果依然是令人头疼不已的制胜法宝。所谓的辅助一族,其实不过是近年来鬼瞳家没落,再难出几个血脉能力强大的天才罢了。” “有道理。”陆城笑着点了点头,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拍卖会的许先生曾告诉过他千年前镇压白素贞于雷峰塔下的法海和尚其实是十殿阎君中的转轮王,而根据惯例,历代的转轮王都只能在鬼瞳族人中产生,由此可见,关于强悍鬼瞳族人的战斗力一说所言非虚。 “我曾经跟十殿阎君中的楚江王交过手。”他想起了那晚自己的抢婚,“他本人并未实际参与战局,但是战场上的那一手眼见为虚结界却着实让我记忆犹新。只因为一个大型的幻术,结界内的所有事务都做到了与外界的完全隔绝,但是这一点而言,他的能力已经不容小觑。” “君上明白这一点是好事,其实十殿阎君之中,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货色”钟衍苦笑,“我二人一个身怀魔将血脉一个身怀灵相血脉,并体术咒法兼百家所长。单论能力,是远超普通通灵人的上位存在。但是迄今为止,我们要想恢复往日的地位,依然只能依靠冥君之力。不是我们不够强,而是从修为和势力而言,年轻的我们实在和他们差得太远。” “答应过你们的我尽力而为,只要我还未死,通冥殿的未来,就不可能一成不变。”他对着两位部下,说出了这句慷慨陈词。 “愿常伴君侧,鞍马天下。”两人重重点头。 “冥妖之战你们听说过了么” “有所耳闻,目前为止君上没有下令,所以我们还是持观望态度。”钟衍回答。 “做得好,继续观望。”陆城轻笑,“现在的时局足够乱,但是还不是你们出场的时机。台面上的一切有我,万变由我打前锋。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因为诏令缘故,各地的通灵人正奔赴s市而来,这两天内将完成最后集结,所以你们平常的生活要更加小心,切记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要记住,你们始终是我留在身边最奇诡莫测的一支伏兵,必要时候的登场,其震撼效果往往最适合一击必杀。” “君上是打算有所行动么”崔婉儿问。 “怎么我一直没在行动么”陆城笑了,“一切我自有分寸,无论如何还是火符联系,在需要的时候我会让给你们二人发挥的空间。” “我等常听候差遣。” “退下吧。”陆城微笑。 “是。”彼此相视一眼后,两个人渐渐消失于夜中。 风狂乱不息,突然用来的一阵寒流吹动着陆城的衣襟,也吹冷了他的脸。 对着身后的未知明灭,他狂放而蕴怒的笑出了声。 “怎么你还没死么” “你问候老朋友的方式有些独特。” 一柄穹庐般的黑色大伞自天边飞絮般飘来,伞下的人西装革履,脸上的表情如同万古不化的冰霜。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交锋! “好久不见。” 伞下的人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仿佛再冷的夜也冻不伤他冰冷的面孔,因为血管里本身流淌的就是冰,所以无谓寒冷,只是惧怕喧闹的火光。 “是啊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陆城微笑着细数两人上次见面的日期,“我倒是很高兴叶先生你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原以为在得知我发现了灵融泪的秘密之后你就该人间蒸发,现在看来既然主动出现,您老是打算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当初的那个骗局咯” “没有骗局,何来解释”叶天行的回答很精简。 “是你亲口告诉我灵融泪可以挽救唐月绯的生命,到了今天,你还要我相信那套全无根据的说辞么”陆城笑了,“我没有那么好糊弄,所以可能的话,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没有答复,既然让你知道了真相,我还有说下去的必要么” “这种时候最好别开玩笑。”陆城走到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算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没必要把局面闹得那么僵。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和你争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我说的很明白,只是你自己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真相已经摆在了你的面前,你对我这样的质问又是何苦”他看了一眼陆城,目光介乎空洞与澄澈之间。 “我在想这种情况下以我的脾气是不是应该动个手,以稍微宣泄一下我内心的愤慨。”陆城埋下头,微笑的面孔开始扭曲。 “想动手的话,可以。”叶天行收起了手中擎开的黑伞,“如果觉得去了湘西一趟就有了可以匹配我的实力,今天也不妨让我看看你这大半年以来的长进。” “好啊。”陆城微笑,一柄黑金云纹的重剑已经凌空斩向了面前西装包裹中的人 这口气他已经憋了足够的久。 无论是唐月绯的性命还是他一直以来盲目的信任。 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全力突进,他手中的第一剑就是妖皇之力下不留后手的黑龙剑斩。 单点突破后的一往无前,这是魔剑技百裂弓 月光已经不知在何时何地探出了云层,仿佛那个人手中收起的黑伞不仅仅只是一块不明材质的黑色雨布,更是两人头顶乌云满布的夜空。 在明亮如昼的月光下,这一剑如同离弦而出的一道烈光,划破空气的刹那,震荡而出的嗡鸣如同直面雷霆天狱的黑色巨龙。 叶天行站在原地,只是凝视着剑后的陆城。 弓弦震荡而出的力道波纹伤不了他,一如奔袭而来的黑龙在他看来也只是摆设般花哨而无能。这个男人只是轻轻的抬起了手,便锁住了那条黑色巨龙薄弱的咽喉。千里而下的气势一朝散尽,一往无前的利剑在他的指间戛然而止 如同被人卡住喉咙擎举空中的受制龙兽,仅仅只是他的一个眼神,那柄傲视天下的黑铁魔兵便开始不断的缩小,从正常的古制长剑到最后黯淡无光的匕首短刀,阵阵的白色雾气如青烟般四散,间夹着莫名心伤的阵阵悲鸣。 “拿我的剑来伤我,不觉得有些不厚道么”说话间,他一松手,落在地上便是清脆的“当啷”一声。 那是剑上黑龙之息的全盘封印。 在接触剑体的刹那,那把无处不散发着杀戮暴戾之息的凶兵被他封印了最凶狠的黑龙剑魂 “不错。”陆城笑笑,一对灰色的瞳孔中大雾纵横,妖化的体表头角峥嵘,隐藏在身体内的力量在这一刻如泄闸暴洪一般再无阻拦。 他没有想过自己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会是什么样,或许早已清楚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来,但是直到真正发生,他也没能考虑到如此之多的细节。 叶天行的战斗方式很文雅。 如果说陆城对应的作战风格是绝对的狂猛暴力,那么这个人就是和他走在了天平的两个极端。西装革履的外表下,他的每一次反击都蕴含着鞭挞众生的雄浑伟力。 那把不知来历的黑伞上甚至连一丝最薄弱的灵能波动都不存在,但是在他的手里却偏偏比名剑更猖狂。在断桥剑身的一次剧烈嗡鸣声中,陆城果断地放弃了用这把书生剑代替黑龙战斗的念头因为照这样的战斗强度再升级下去,给这把剑换来的势必是和赝品妖刀修蛇一样的结局,那就是支离破碎尸骨无存的灭顶之灾。 一个用的是剑,一个用的是脆弱近乎无物的伞骨。 几轮肢体兵器间的交锋下,陆城就迅速意识到了妖皇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这种频次的战斗。 在以往,从来都是他依靠身体素质来碾压对手,但是今天,即便是妖化过后神挡杀神佛挡的身躯依然无法硬憾这个人手中来去如长鞭的黑色大伞。 不得已之下,当血色的猩红替代了眼瞳中的浓雾,白面獠牙的尸王本相也被他第一次在战斗中搬上了舞台。 如果不是在湘西受益后得到的全新血脉,如果不是仙灵幻境中继承的名剑九歌,今天面对叶天行,他连勉强一战的资本都不具备 妖王血脉的最大优势在于妖力的十倍提升,这种力量在身体强度上表现得不明显,其真正的强悍更依赖于综合实力的体现。如果魔剑黑龙在手,这种妖力的无限蔓延,足可以把这柄旷世魔兵扩张至骇人听闻的庞大体型,再兼具对冷若冰孟小离等鬼灵力量的蕴养共生,他可以最大程度地营造战场上一片只属于自己的杀戮领域 但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妖神血脉被限制的地方显然太多。 因为对方是叶天行,一个曾在妖心石初次爆发就轻易封印他全部妖族血脉的人。如他所言不能用黑龙剑对他进行攻击,中原本土的妖神血脉于他而言同样是不堪一击的大路货色 完全浸入了肉搏战的节奏,无坚不摧的尸王本相连同剑气九曲连环的名剑九歌已经成为了他失去黑龙之后的最强搭配选择。 在一剑震荡九次的力量多重跌宕之下,即便是金石之躯也难逃破碎的命运。但是尽管如此,再辅以尸王本相碾压众生的压倒性力量优势,在叶天行的面前他也依然没能占到丝毫便宜。 剑光交错如同水流的飞瀑连珠。 长时间的高强度运转下,手中的这把君子剑也渐渐出现了疲态。 终于,当意识到了械斗上自己已经不可能超越手执黑伞一夫当关的叶天行,陆城彻底放开了尸王本相的杀性,弃剑纵身而上。 他的筋骨就是最强的盾牌,他的利爪就是无往不利的血刃 何需章法,所谓杀戮就是极尽身体的一切优势撕碎对方的血肉 当漫天猩红的血光在爪痕下交织成了无路可躲的红色巨网,一柄重逾百斤的金色关刀也在叶天行的身后绽出了烈光。 看似再无生机的必死之局,流露在这个男人脸上的不是短暂的失神或是心惊,而是自始至终不曾变过的淡漠。 无论是身前的血网还是身后的关刀,他所做的只是撑起了手中的黑伞,于是那一刻,天空中皎洁如明灯的月亮突然隐去了光华,仅仅只是视线上一丝微不可查的错愕,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陆城和身后和魔尸魁元的对面。 手中的黑伞高擎,架在陆城脖子上的是早在战局开始就已经因为龙息封印而陷入沉睡的黑龙短刀。 就在这一刻,高举刀刃的魔尸回复了驻守的姿势,一点一点影化成黑夜中的虚影,退守到了陆城背后的封魔图中。 魔剑黑龙的锋利程度他心知肚明,即便是退化成了不再有一丝灵能波动的普通刀刃,在这个人的手中也一样有划开尸王金铁般刀枪不入皮肤的能力。 “现在冷静了”叶天行走到陆城的身前,把那柄短刀递到了他的手中。 看着手里重新幻化黑色长剑的黑龙,陆城突然一声颓笑,平复了狰狞的尸王本相。 “我本来还以为这个状态至少还有能力和你一战的,现在看来,倒是我天真了。”他拄着手中的剑,在路边找了个干净的石阶,带着颇为自嘲的语气坐了下来。 “你不是天真,你只是错估了你我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叶天行也收起黑伞坐到了他的身边,“你现在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我不需要再为了你的安全问题出面。” “你是神祇么”陆城转过头,突然问。 “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这个身份,我想不到别的解释。”陆城笑了,这一笑显得很失败,“无论是妖皇还是尸王,这两种本相都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力量的巅峰。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是可以匹配冥君的存在。名剑的力量或许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我想不通,这样的我尚且能被你压制成这个样子,你本身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人间不应该存在这种力量,你只能是神祇。” “你的话对了一半错了一半。”他抬起头,眺望着路灯下同样昏暗的远方,“妖皇和尸王是可以匹配冥君的存在,但是都不是这个世界力量的巅峰。它们代表的只是一种血脉的纯度,就像黑人较黄种人和白种人而言更强壮,但是你能告诉我黑人意味着这个世界强壮程度的巅峰么在这三大皇族和神祇之间,隔得也不仅仅只是一阶的距离,更何况,你以为现在的你就是完整的尸王和妖皇了么呵呵。” 这是陆城第一次在叶天行的脸上看见笑容,尽管这笑容中带着那么深的寒意。 “尸王血脉并不完整我可以理解,因为相比于正统尸神将臣的血裔,我只是一个人造的尸王,但是妖神血脉应该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城望着他,眉角深锁。 “现在还不能解释给你听,到了一定时候你自然会明白。”他站起了身,“今天我来这儿只有三件事,第一是为了就灵融泪的事情给你道个歉,第二是恭喜一下你身上血脉困境的解除,第三就是顺带给你带样东西。” 月色如水,洒在这个人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黑龙之鳞 “灵融泪果然还是不能解决问题么”正打算追问的陆城听到他这句话以后突然一声苦笑。 在这之前就算再愤愤不平他也始终保留了一丝希望。 因为虽然叶天行的话仅仅只是片面之词,山鬼婆婆的所言也不一定就是绝对的真理。 万一这老前辈从未遇到过类似情况,所以对灵融泪的药效并不完全了解呢万一自己误会了叶天行呢 只要这一丝可能仍在,他就没有放弃希望的理由。 但是现在这份希望没有了,叶天行已经承认了就灵融泪的谎言道歉,这就意味着这件山中灵宝的确不存在任何挽救阴阳双灵失衡的药效可能。所有的希望都化成了泡影,消息落实的那一刻,对陆城来说是整个世界的一瞬黯淡。 “在我的预计中,能找到灵融泪的时候,你起码已经具备了挽救唐月绯生命的力量,所以这个谎言仅仅只是为了给你一个念想,顺便寻求此物也是为了日后的不时之需。这世间不存在药物能调和阴阳双灵,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叶天行的语气很平静,像极了葬礼上,那些无关痛痒的亲友们劝至亲家属们“节哀顺变”的悼词。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怎么救她。”刚刚从战斗中走出的陆城显得很疲倦,但是说这话时却依旧不改语气中的凶狠。 “没有明确的方法,你能做的只有不断变强。” “不断变强哈哈。”陆城笑了,“这个回答真好,好得让我无从反驳。” “某种层面而言,能否救人,就取决于你的实力。”叶天行看着他的眼睛,“当手中所握的权柄足够大,生杀予夺,不过是一念之间。” “是么,你这样的实力足够完成生杀予夺么”陆城冷笑。 “我是我,你是你。”叶天行回以了同样的目光,“不妨再多透露一点,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些上位者在幕后的赌局么大劫当前,他们所争夺的无非是资源,而对你来说,赢得赌局,就是掌握一切的关键。”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下注的对象就是我。”陆城想了想,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赢就是我赢,这点上,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换句话来说,你也可以理解成我的目的就是帮你夺取最终的胜利。” “为什么你我非亲非故,我不相信有什么人会平白无故的自甘为他人做嫁衣。”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至于我有没有害过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笑笑,把头背向了别处。 陆城不说话,整个人陷入了苦笑中的深深沉默。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没有说谎,这么长时间以来或许他骗过自己,但是绝没有过什么害他的行为。原因很简单,如果想害,凭他的实力捏死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 “没人告诉过你你这样的说辞注定换不来我的完全信任么”他抬起头,看着月光下面如刀削的那个人。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我要的只是结果,引导你走到某一个高度,然后任由你自己选择。对我的完全信任只会在关键时刻影响你的判断,戒备我也好敌视我也罢,你的想法我不关心,我只按自己的原则办事,用自己的方法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 叶天行没有看陆城,只是一如那天黎明他救治完唐月绯一样点上了一根夜色的雪茄,白色的烟雾在他的口中喷吐如同不可捉摸的故事结尾,而他迷离的眼神则代表了陆城此刻的内心。 这一刻,他突然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某些潜藏了多年的孤独和悲伤。 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他的身影,但是却从未有人与他结伴而行。 为了自己的一直奉行的理念准则,无惧前路的风霜雪雨。寂寞杀不死的人,才能是王座上最后的王。 “谢谢。”他站起身,朝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深深鞠躬。 月光微寒,叶天行仍旧背着身子,挺拔的身影不曾移动过分毫。 “你今天运气不好,”良久,他才吐着烟圈开了口,“适逢黑龙之眼的七天冷却时间,这玩意儿的天赋异能龙威是个麻烦,晚几天再和我动手对你来说局势要有利得多。” “怎么这东西对你也会有效么”陆城冷笑,他可是亲眼目睹了魔剑黑龙是怎么在这家伙的手中被一秒封印瞬间丧失战力。魔剑尚且如此,同为黑龙套装的项链又焉能逃过一劫 “有,但是效果不会那么明显。”他的回答很实在,“龙威造成的石化眩晕效果持续时间与目标对象的修为实力成反比,取值范围在3到10秒之间,其实这是个误区。对我来说的话,估计这个值应该会缩减到1秒以内,但是总归还是有效。况且以你现在的实力,一秒钟的眩晕已经足够你做很多的事了,这还不够么” “我很好奇既然你能如此轻易地封印魔剑黑龙,为什么不能以同样的方法再封印黑龙之眼。同样是黑龙四件套,没理由躲得了一样躲不了另一样吧” “你说错了,不是黑龙四件套,而是黑龙三件套。”叶天行第一时间纠正了陆城的用词错误。 “有区别么”陆城不解。 “黑龙三件套,并不包括魔剑在内。如果非要做一个比喻,黑龙之眼、黑龙鳞铠、黑龙之心相当于宝库内的宝物,而魔剑黑龙的功效其实是相当于打开这座宝库的钥匙,两者间的轻重我不说你应该能反应过来。” “我想说为什么在我看来魔剑黑龙绝对不应该是次于其他几样东西的副产物。” 陆城心说这个高低档次划分的真不科学。 剑对于一个武士来说基本上就是第二生命,身上的铠甲装饰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手里的刀刃才是决断生死钢铁权柄。结果到头来最实用最强的那把魔剑成了次等品,反倒把项链戒指这些外物奉为珍宝,这种价值观念又是在闹哪样 “你再愤慨也没用,事实的确就是如此。”叶天行淡淡的吸了一口烟,“其实作为黑龙帝君的遗物,这四样东西本身也不该存在一个高下之分,能否被我封印并不是衡量它们品阶的唯一标准,魔剑对我无效是因为我身上有着更为浑厚的黑龙之息,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你手中的这把黑龙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黑龙遗物。” “又是不完整”陆城笑了,“我觉得我真悲剧,用的是残剑,身上的血统也非正统。” “我还是那句话,我所说的只是单纯的事实。” “那你告诉我,魔剑黑龙残缺的那一部分是不是十大名剑中位列第十的那一把逆鳞”陆城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是。”叶天行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不过你就别想着把这两把剑再合二为一了,如果可以,我早就做了。千年来的不断易主,这两把剑已经各自偏移本源。如同两块裂口吻合的璞玉在岁月的磨洗中会因为边缘的磨损而再无法拼合完整,这两把子母剑也不可能回归如初。想要再现当年魔剑的辉煌,等你什么时候能先集齐黑龙三件套再说吧。” “呵呵,这个任务还真是艰巨啊。”陆城冷笑。 “好消息是你离这个艰巨的任务目标即将前进一大步。” “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来找你的第三个目的么”他笑笑,变戏法一样凭空取出了一方堆叠好的黑色布衣。 “这是什么”感受到了叶天行手中所持之物上浓烈的黑龙之息,陆城整个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浩浩半生,我没能集齐那三件传说中的神物,但是仗着有些手段气运,三分之一还能拿得出手。”在陆城近乎静止的心跳中,叶天行抖开了手中的那件黑色衣物。 整件衣服是过膝的长款风衣,无袖的坎肩,以及戴上能够遮住整张脸的帽子。相比于那些御寒的衣物,这件衣服的主要作用在于外衣之外的装饰。 轻薄的面料,吸光的材质。除却长衣背后那条隐隐的环形龙纹之外,第一眼望上去的感觉应该是衣服上磅礴欲啸的龙息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龙鳞铠么”陆城的声音中都带着遏制不住的颤抖。 “你以为呢”叶天行轻狂一笑,扔掉了手中燃烧过半的雪茄,“水火皆避、寒暑不侵,更兼备一个冷却时间为一天的护盾能力,三秒之内免疫一切伤害,并有一定概率对伤害来源进行全额反弹。好东西啊,如果不是没人能伤到我,故我不需要这种防具,怎么也不会便宜你这个小子。” “为什么要给我”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反问,这是多年养成的天性给陆城留下的最后心理防线。他清楚这个时候的黑龙鳞铠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叶天行此举中的意义 一个屠夫拿上屠龙刀或许不能横扫武林,但是给他一把ak47他就可以而传说中的黑龙三件套,无疑就是冷兵器时代颠覆整个武林的那把冲锋枪 “这东西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魔剑都已经送出去了,不在乎这点藏品。”叶天行笑着,亲手为陆城披上了这件长衣。 看似简陋的外衣在他修长的身材下显得以外的合身,手中的魔剑黑龙一声意料之外的沉吟,联合之后的两件黑龙套装自他的身周形成了一层屏障式的浓烈龙息。 “不错,有点样子。”他一边鼓着掌,一边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谢谢谢。”话到嘴边,原本还满心责难的陆城终于只说出了这样两个字。 “不客气。既然把注压在了你的身上,我就没想过吝啬身上的本金。”叶天行笑笑,转过身撑起了那把天穹般的黑伞。 “第三件黑龙之心,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么” “你的这个问题很蠢。”叶天行测过了头,“如果我能找到这第三件黑龙套装,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杀人越货从你手中抢走仅缺的那枚黑龙之眼,而不是费力不讨好给你送装备。纵观青史,别说线索,便是有关这件宝物的身影都难以寻觅,如果不是确信传说中的甲胄黑龙叹息真的出现过,我甚至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这样一枚戒指。不过我找不到,不等于你找不到。就像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有碰上过黑龙之眼,而你则是毫不费力就收取了这黑龙之鳞,不是么” “那是因为我碰上了你这个不把宝贝当宝贝的怪人。”陆城翻了个白眼。 “好自为之。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剩下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走。放心,通冥殿的那帮人总不会亏待你这个新秀。不过以你现在的身家实力,纵使是那几个阎君,也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你了吧” “差不多。”陆城想了想,中肯的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在天亮之前赶回去的好。”仿佛想到了什么,伞下的人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提醒你,不久以后的那场集会会很有意思,几个同在局中的人,包括你的死对头、大舅哥以及未来的好战友在内,都会出席。” “什么意思” “几个小时以后的内容而已,自己去看就知道。”他笑笑,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中。 长舒了一口气,分不清自己该高兴还是悲哀的陆城一阵摇头。脚下的路仍在,只可惜分不清哪里是前方。 第一百八十六章 阎君聚首(上) “回来了” 顶着黎明的曙光回到深巷小厅,迎接陆城的不是壁橱上伸着懒腰的年兽,而是办公桌前看起来彻夜未眠的唐月绯。 “你该不是真的等了我一晚上吧”精神略显疲倦的陆城睁大了眼睛,看着不断搅拌着杯中速溶奶茶的老板娘,眼神中一片惊愕与慨然。 “你想多了。”唐月绯微笑,“白天睡多了,醒得早而已。” “呵呵,看你这哈欠连天的样子,真亏你编得出自然醒这种理由啊”陆城的嘴角抽了一下,没忍住戳穿了这家伙的谎言。 “还不是这玩意儿”老板娘苦笑着,瞥了一眼桌上的红色火函。“凌晨五点半的速递,真佩服现在那些受佣于通冥殿的小年轻,怎么大早上的全都不需要补美容觉么天还没亮就投胎一样的赶着把信送来,就算自己不睡也考虑一下别人的睡眠好吧” “拜托,都说了是火函了,这玩意儿还能延时发送”陆城笑了笑,拿起桌上信件的同时也顺手插上了咖啡机的电源。自己不在事务所,唐月绯又懒得去研究字符串冗长的家电说明书,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没工作过,整个机器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别看了,破坏了人家的睡眠,其内容不过是反复强调一下今天中午的通灵人集会。”一边说着,这位鬼瞳家大小姐的脸上还露出了抱怨的神情,到了现在气都没消,大概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破坏清晨睡眠的罪行应该仅次于深夜美食的诱惑。 “你可是鬼瞳家的长女,这么重要的场合,出席一下也是应该的吧”陆城笑着取出了信封中的内容,草草扫了一眼之后便放回了原处。 他想到的是不久前叶天行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得也对这理所当然的集会产生了一丝期待。 火函上说是十殿阎君的聚首,其实不过是三分天下的又一次协商。 冥妖大战在即。战前的战略探讨,战中的战局分析,以及战后的利益分配,这是自古以来政客们最喜欢玩的把戏之一。 冥族高层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政客,但他们对权术的热衷不会比那些老牌的当权者们弱一分一毫。两者的区别在于一群人瞄准的肥肉是庞大的文明社会,另一群人盯住的则是生灵两界的话语权。 战争的本质是烧钱,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是一场赌博和掠夺,两方博弈,拼的就是谁能把谁身边的资源弄到自己这边来。 大劫当前,每个人想的都是如何尽可能在劫难来临之前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免于身死的厄运。所以无论是从个人还是群体而言,这场仗都不可避免。 “你这身衣服哪来的”喝着奶茶的唐月绯随口一问,目光在陆城的身上停留了足足半分钟。 “帅么”陆城笑笑,当着老板娘的面转了个身。 内行人看得是这件灵物本身内蕴的灵能波动与强大的龙息,但是在他刻意地收敛过后,唐月绯所能看到的就仅仅只是这件长风衣本身新潮的外形。关于自己的底牌他还没有一次性透露给老板娘的打算,一来是没有必要让她知道的太多,二来也是如果要细数,他现在的综合实力怕是能把唐月绯吓得心脏骤停。 “还行,就是里面的搭配有些不协调的了点。”老板娘摸着下巴,客观地从审美角度给出了最中肯的评价。 陆城心说当然咯,我忙活了大半夜又不是出去逛了趟商场,为自己选了套衣服。这身行头是人家强行塞给他的,穿的时候就没考虑过里外搭配的协调问题,再以您这种高端的审美眼光看,不难看才怪。 “不协调怪我咯”他笑笑,“家里既然有个女人,穿衣打扮这种事应该就不用我操心了吧今天的集会挺正式,所以不麻烦的话,待会儿就我的着装形象方面还得麻烦老板娘你多费点心思啊” “这个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一次集会而已,你也没必要看得那么重吧”唐月绯举着杯托,一阵不以为然,“随便选套西装不就够了,非得穿衣新潮打扮出时尚打扮出个性来” 看这样子陆城就知道这丫头一定以为自己是特地抽空去买了这一套长衣,正好他也懒得解释,索性就让她这么误会得好。 “你不懂,毕竟是去见我老丈人啊。”他使了个坏,顺坡下驴地占了个便宜。 “谁是你老丈人”唐月绯一个白眼,他当然明白这家伙暗指的是自己的老爹楚江王。 “这个你可是逃不掉的,反正外界传言就这两个选项,要么跟我,要么跟张慕言,你可以自己选”陆城坏笑着。他心说我和你老子已经在背后达成共识了你不知道么只要我的成长速度让他满意,一年之后你跑不掉就是俺媳妇儿,这种事情我会对外头乱说 “老娘宁肯跟了张慕言,也不跟你个花心种”唐月绯佯装凶狠地说道,眼角的余光还瞥了一眼卧室中山鬼千咲。 自从这丫头搬进来之后,她的生存空间就被直接挤掉了一半。 陆城倒是大大咧咧的提出自愿把自己的床让一半出来给妹妹,但是这么敏感的事情山鬼千咲没意见唐月绯也不可能同意。她提出的意见很明了,你把她当妹妹我无所谓,但是她只能是我们俩共同的妹妹。 陆城耸了耸肩,正有此意。 说心里一点介怀都没有那不可能,但是就通达而言,唐月绯的明理已经胜过了百分之八十的女人。也正因为如此,关于千咲的问题,陆城一直抱有着深深的歉意。 其实回头看来这才是这个女人最聪明的地方。因为她的退让,陆城即便是对这个仙灵幻境中过了门的妻子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真的做出对不起唐月绯的事。上的枷锁比不过心灵上的束缚。自认为亏欠的足够多,那些可以避免的伤害就绝不会再发生。 “可以啊,反正这次的集会他也会参加,真愿意跟他的话你去找他就是,又没人拦着你。”陆城调笑着,“记得到时候打扮得漂亮一点,我们家老板娘这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话我就不相信没人要” “你就缺德吧”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脸羞红的唐月绯终于放弃了和这厮逞口舌之利的念头。 简单吃过早饭之后,等待两人的是一次真正的商场之行。 一方面是做姐姐的唐月绯执意为千咲这个妹妹添置几件新衣,另一方面也是应陆城的要求给他众里挑一选出一套最搭配黑龙鳞铠的装扮。 自从得到黑龙剑体的塑形之后,酷爱修身风格的陆城简直是对这套新入手的装备满意到了极点。 按他今后的打算,这身黑色长身坎肩将成为他日后的常备行头之一。 本身卓越的防御力,再加上拉风的外形。寒暑不侵的实用性能将使得总体搭配一旦成型后,无论四季这套衣服都能轻松驾驭。 而事实也证明了美丽的女人多半不会在审美搭配上存在先天性的缺憾问题。 在脑海中的简单构想下,几乎是不费什么力,这位美术天分堪比时装设计师的鬼瞳族人就轻而易举的选出了最适合陆城的总体装扮。 黑色的束身打底衫,以及深色调偏蓝的外套,下身选用深黑色的牛仔长裤。这套衣服在凸显出他线条分明的身材同时,更完整的诠释了黑龙鳞铠的修身风格。 “再给你配双黑色手套,你可以直接去盗墓了。”唐月绯笑着在镜子前帮他抹平了衣服上的褶皱,顺便把脖子上的那枚明珠挂饰从打底衫内部取出放置到了胸前。 “为什么”正为自己这服造型沾沾自喜的陆城侧过头来一问。 “因为我帮你设计造型参照的原型是盗墓笔记里的张起灵啊,你不知道小哥是有多帅”唐月绯扎着大大的眼睛,一边兴奋的说着一边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 “你的宅女属性又暴露了。”一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陆城一边笑着打量起了镜中的自己。 前胸的黑龙纹身隐隐在领口出探出了一点头,给他不然风霜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霸气。 “很帅。” 一袭白衣的冷若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以他人看不见的笑靥掩面轻评。 “谢了。”陆城没有转身,只是微笑着看了一眼镜中人。 终于,当钢铁羽翼的大鸟滑翔过鱼肚白的天空,一列从京都飞往s市君山机场的航班终于徐徐降落。看了一眼腕表,成功换装的陆城不紧不慢地跨进了跑车款法拉利的驾驶座。 “嗯五大阎君同时莅临,我s市分殿蓬荜生辉啊”对着车来车往的高架马路,他的慷慨之情突然有感而发。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茶色墨镜下的唐月绯从镜框上方露出了一对明亮的眼睛,脸上颇带购物狂欢后的淡淡笑意。 “我说你的老爹,包括几个养尊处优的老家伙,现在已经正式踏足我们s市的土地了。”陆城转过头笑了笑看向了副驾驶。 “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现在的我不靠眼睛不靠耳朵也能感觉到很多事。”他勾起了嘴角,在确认车上的人都系上了安全带之后一脚猛踩向了油门。 令人振奋的引擎轰鸣声下,穿梭在无色洪流中的火色身影一骑绝尘。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阎君聚首(中) 如果单论酒店硬件设施配备与菜色服务质量,临江阁可能算不上s市首屈一指的名家。但是从情怀角度而言,它无与伦比。 绝佳的临江水域选址,再加上建楼时设计师独具匠心的古风模式,使得在外形上,这间五星酒店已经有了同岳阳楼、滕王阁等历史名胜一比的恢宏之姿。对那些酷爱风雅之人来说,江上晚风与水中明月本身就是最佳的菜色,而别具一格的装修风格,更是使得这里在s市的宴会选址中脱颖而出。 可以说天价的消费规格买的不是这里的服务,而是纯粹的雅韵之情。 在这方面的追求上,那些恪守传统的通灵人高层们近乎偏执。 20世纪初的辛亥革命,针对全国动荡多变的形势,多年来各司其职的十殿阎君们进行了百年来的第一次南方会首,选择的地点就是临江河畔、唱晚渔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豪华灯船停靠在港口整整一夜,在那个人心惶惶的年代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为人啧啧称奇。世俗人不理解,那只是一帮自诩“天命皇族”的疯子自命不凡的心理下搞出的变相行为艺术。 自那以后,“临江而会”就成为了阎君聚首约定俗成的规则习惯之一。没人会去特意追溯这里头的历史渊源与现实意义,只是心里有数,所以大家彼此释然。 对这座意义特殊的酒楼,陆城可以说并不陌生。 因为他有生以来出入的第一间五星级餐馆就是这里。 曾几何时,他还是作为一个情报提供方的新人小白,傻哼哼的跟随自家老板娘跑过来混口饭吃。如果真要比喻他那时候的地位,就相当于公堂之上县太爷一声惊堂木,“宣人证”,随后被一帮衙差押送上来那个战战兢兢的猥琐小人。 而时至今日,当年那些高高在上的前辈高人现在已经被他一个一个亲手拉下神位。他不缺名望,更不缺实力。所谓风水轮流转,时事多变迁,大概能走到这个位置,除了他以外很多人也没想到。 “没迟到吧”拉开了法拉利的车门,唐月绯看了看天色,问道。从发觉五大阎君莅临s市的那一刻起,陆城一共带她逛遍了整个商务区,顺道还带她去自己所在的校园里晃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的开车前往了宴会地点。 按他的话来说很简单,“反正约定好的饭点儿是在晚上,这么早过去请安干啥” 聪慧如老板娘哪里会不明白这厮心里的小算盘往往越晚登场的宾客架子就越高面子就越大,这是自古以来餐桌上不成文的潜规则。 “迟到了又如何我不来,他们难道还敢先动筷子么”陆城调皮的笑了一声,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 唐月绯白了他一眼,真心觉得这家伙越发不要脸的同时,竟然无奈的发现自己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迄今为止,除了一直没机会碰面的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以外,十殿阎君两个跟他有交情,四个跟他结了梁子,剩下一个自己的老爹楚江王,某种层面上还可能是他未来的老丈人。再加上一个酷爱充当搅屎棍的行道天师,虽然明面上的说法没有公开,但这家伙背后的后台关系早已远远超过了名噪一时的“通灵四杰”。 冥族历史上第一个依靠多边关系登上风口浪尖的狠角儿,除了这家伙还真难找出第二个范例能开这种先河。别的不说,单是惹怒了四大阎君还能全身而退生活照样有滋有味的能人,茫茫青史就数不出一只手来。 真正走上了楼,迎接两人的是不出意外万众瞩目的眼光。 上次小范围聚会所用的厅室已经光荣的退出了历史舞台,考虑到招待宾客的数量,酒店直接启用了婚礼宴席级别的规模。 陆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次出席的大多是自己陌生的面孔。较全国庞大的冥族血脉分布而言,s市的确只是冰山一角。 处在首席的依然是那雷打不动的十殿阎君,一桌十二席位,多出来的两个一个给了行道天师林剑英,另一个则是空出了一席。 从首席往进门处排列,所坐的圆桌依次是各省的无常、知名的通灵人代表,以及作为特殊力量的各家新秀和资历较长的前辈。 理所当然,陆城没能在这些人中看见a省的画鬼无常。 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终于步入会场,有的人是在冷笑,有的人则是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老道士带着略为嗔怒的神情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指责着陆城:“你小子也太没时间观念了吧” 唐月绯小声地咳了两声,朝首席上自己的几位叔叔伯伯们投以了歉疚的眼神。 陆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边的宋帝王还能那么淡定,全无发难的迹象,就已经表示了自己可能是来迟了,但是一点没有错过正式环节。 “路上堵车,耽搁了。”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上座的几位阎君大多面无表情,除了年纪最大的转轮王唐老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其他几位都是正襟危坐。 陆城走上了前,第一眼目不转睛看向的是极度压抑着内心情绪波动的卞城王楚寒。他的这一眼中包含的是纯粹的敬重与感激,除此之外,看其他人的眼神里都或多或少的带上了一份淡漠。 “晚辈来迟,还望各位长辈见谅。”弯腰稽首后,他自卞城王开始一一致礼。 “来了就成,长辈们也没怪你的意思。”楚江王脸上的表情很随和。荡漾在陆城身周这一身磅礴而莫测的灵能波动以及他们所看不穿的龙息已经很好地说明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今非昔比。能有这样的突破,作为老丈人的他是真心高兴。再加上进门时他和自家女儿手挽手的亲密模样,此时的他大概只和看见小狐狸与陆城一同进门时老妖怪的心态相仿,那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呵呵,陆贤侄你倒是好大的架子,让我们一众人全都等你一个,小小年纪倒是英雄架势啊。”看到自己原先的亲家偏袒之心如此明显,宋帝王的面子当场就挂不住了。这位排座紧靠楚江王的殿首当即冷嘲热讽了一句,话里的意思,不难看出是要挑起公愤。 卞城王楚寒只是冷冷的看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家伙一眼,没说什么话。 几个保持中立的阎君面面相觑,心说这卞城王的护犊之心未免强了一些,宋帝王虽然意有针对,但是所说的话也在情在理,年初的时候差点因为这个后辈引起阎君之间的内斗,难道说今晚又要来一次不欢而散 “都够了。” 首座的秦广王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陆城你来迟了就先去找个位置坐下吧,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别错过了正事才好。” “明白。” 听到这位阎君中的老大发话,陆城也乖乖地点了点头,他还没打算在这公众的场合和这几个自己名义上的前辈闹僵。有些东西背地里怎么打算盘都成,但是表面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足。 老道士用目光瞥了一眼边上的一张小圆桌,示意让他坐那边去。 陆城只是随便瞄了一眼,发现唯独那张桌子上确实还存在空位,于是便也没有多想的牵起唐月绯的手走了过去。却不想真正走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一桌竟然还有几个自己的熟人。 黑色西装的张慕言,以及白色西装的张凌端。至于另一个蓝色西装的家伙,那是自己先前街头偶遇的陌生青年。 “几位是通灵四杰”他数了一下连同一旁和自己一样身着便服的星目男子,一共四人,笑了笑说。 “不敢当,不过能和我表妹走得这么近,阁下想必一定就是近日来风行一时的陆城了。”和他正坐对面的叶兮双手托着下巴,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呵呵,”他身旁的唐月绯挺尴尬地笑了笑,算是默认,“我表哥,太子叶兮。” “了解”陆城点头,手指顺势指向了剩下的三人,“金主张凌端,谋士张慕言,”他皱着眉面带微笑看了看那位剑眉星目不置一言的第四人,“那么兄台就是法家楚方旭咯久仰几位大名” “客气了,相比之下我们几个都是过去式了,只有陆兄你才是如日中天啊”素未谋面的叶兮看上去很自来熟,在整张桌子上都或多或少保持缄默无言时,只有他和陆城的话最多。 “开什么玩笑四位兄台才是我的前辈好么”陆城也跟着笑道。 老实说他对这个“太子”也很有兴趣,不仅仅是从唐月绯口中得知她还有个表哥开始,更是从那天街头的擦肩而过,这种交流沟通的就没有止息过。 “陆城兄说笑了,我们几个算得哪门子前辈”一边笑着,叶兮一边端起了手中的茶杯掩饰脸部多余的表情,“单从实力来看,阁下的修为恐怕已经吊打我们四个了吧。” 他这句话明显夸张了,但是在陆城的耳朵里听来,却是挑衅味十足。举起的茶杯可以掩饰表情,但是遮不住眼神中的战意。 常说“太子”叶兮好战,今日见识了。陆城微笑。 场上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一个战斗欲爆棚的狂人,一个神游天外的富家子,一个没人知道在想什么的野心家,一个静观其变的偏执狂。 唐月绯苦笑了两声,突然在想老道士把他们安排到这张桌子上到底是几个意思。 昨天有点私事儿,没怎么写文,今天更新迟了,抱歉,说一下,我每天可能更新不会定时,但是一定不会断更,过了中午十二点还没看见更新的朋友不是很急的话可以等第二天一起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阎君聚首(下) 没有等陆城回应叶兮这句颇具挑衅意味的话,四碟冷盘的上桌就彻底打乱了众人各不相同的思绪。 负责招呼各桌就餐的仍旧是行道天师林剑英。作为上位当权者中难得没有架子又亲民的“公关”,底下的通灵人们比起阎君这种需要仰望的存在,明显也更愿意和他打交道。 于是在一声和工作人员的招呼下,流水一般的菜色便短时间内齐齐送上了台面。不可否认的是,这道餐桌上的正常流程,在关键时刻倒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缓解尴尬之用。 “好好的一顿饭,你们俩可别当着众人的面打起来呀。”唐月绯从冷盘中取了一枚花生,冷笑着看了一眼针锋相对的叶兮和陆城。 这俩人的性格她是再了解不过。一个是典型的“不挑事儿不痛快”,一个是头疼的“你作死我奉陪”。敢巧不巧这俩人碰上了一块儿,天雷勾动地火,针尖对麦芒。要说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唐月绯这是早在预见之中,只是谁能想到长辈们都看着的公众场合他们的矛盾也能激化到这个程度 天可怜见,一见面就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她真怀疑自己身旁对坐的两人不是未来冥妖战线上共同杀敌的战友,而是两头发情期的公牛 向来能说会道的张凌端在低头闷声地吃菜,沉默是金一反常态。而他哥哥前不久刚刚被人抢婚的张慕言则是一个劲儿的冷笑。 轻叹了一口气,她是真心觉得今天老道士这座位安排有些问题。哪怕是跟那些年龄较大的通灵人前辈们一桌,也不能把这几个貌合神离、隔夜仇深似海的人放在一起吧 “放心,”陆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就算我想动手,叶兮兄也会挑个场合吧” 他这句话说得很显语言艺术。 大概是明白唐月绯的担忧,也不愿让张慕言那个不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的“伪情敌”看个笑话,一向习惯我行我素的他特意选择了避其锋芒。 如果这叶兮真的铁了心要跟他较量,怎么着也得把时间推到用餐过后。而这句话一出,就是摆明了让对面在“任性”和“明理通达”之间做一个选择。委曲求全的方式看似自己在道德立场方面吃了亏,其实是有效避免了两人间不必要的争斗。 “怎么陆城兄也有动手的念头么”可是万万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后,叶兮居然身子一直,两只眼睛亮了起来 陆城一声咳嗽,差点没把嘴里的嚼碎的凉菜喷出来。 他心说老兄你这情商到底是有多低完全听不出来我是设了个局让你自己顺坡下驴提出改天再战么谁要跟你动手你这不是故意就是天生语言交流障碍吧 唐月绯苦笑了一声,从陆城说出那句自以为不错的话开始她就明白了要坏菜。 叶兮这人,你是典型的不能用常理度之。 平常状态下还好,一旦话题内容涉及打架,这家伙的眼里就再没别的东西了,所有智商情商全部清零,要跟我说道理,先打赢我再说。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臭脾气,家里人才把他送到国外没有通灵血脉的地方让他好好陶冶心性,谁知道几年过去了,回来还是这副德行 “那啥,不是不愿意跟你打,而是咱俩能不能先吃完这顿饭再说”陆城拿出了求饶的神色。这家伙可以不顾世俗偏见餐桌上公然出手,他可不愿意被人家误认为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放技能、体内洪荒之力难以控制的疯子。 更何况餐桌上的其他几个人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张凌端还好,这个公子哥他接触过,虽然平时有些傲娇自负,但到底不是下作之人。只是那边的张慕言一直在虎视眈眈,以这家伙“谋士”的外号,想必怎么也不可能是善类。 至于最后那个“法家”楚方旭,则始终保持目不斜视,没人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那无欲则刚的皮相已经很好的表明了这个人的性格。 陆城小心地观察了一番,除了一身内敛的灵能波动以外,这家伙整个人都并不出奇。传言说“法家”偏执,可惜一直未能有所交流,也不明白他偏执究竟偏执在什么地方。直觉告诉他眼下的四杰除了张凌端以外每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所谓的“四杰”,其实更贴切的称呼应该是“四怪”。 “陆城兄多虑了。”叶兮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眼中先前的那一抹狂热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儒士般的温文尔雅。“我再心急,还能现在就和你动手么开个玩笑而已,不必介怀。” “呵呵,蛮好笑的。”陆城干笑了两声,心里翻过了无数个白眼。 当菜酒已经上齐,再度打破沉默的不是自来熟的叶兮,也不是暗中观察几人的陆城,而是最令人揣测不透的张慕言。 他很文质彬彬地端起了自己的杯子,站起身第一个敬酒的居然是陆城。 这个举措让陆城很是无语。 他是真没想到时隔半年不到,这家伙就能这么快走出耻辱与自己这个对头把酒言欢。 杀父夺妻之仇,不够戴天。 能欺负到这个份上,这家伙还能隐忍到不露声色,陆城真的觉得这是种本事。 换句话来说,这样的人也最为可怕,因为你永远不清楚什么是他的弱点,更不会知道他这一刻的笑容里有没有藏着淬过毒的尖刀。 “这一杯,敬我们通灵一辈的新秀,”他说话的样子显得很腼腆,如果不是明知两人之间有仇隙,陆城差点会以为他这是在敬自己的偶像,“流星般的速度崛起,到如今我们都无法看透的实力,这份敬重你担得起。接下来到来的大战中,少不了会有我们几人的合作,今日的酒,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慕言兄言重了”哪怕心里再恶心的想吐,表面上的工作还是得装得像模像样,陆城端起酒杯站直了身子,突然意识到今天自己还开了车来,于是换了只手以茶代酒,“在这条道路上,你们的伟绩永远是我需要仰望的丰碑。能跟诸位真正的传奇人物并肩作战,应当是我的荣幸请放心,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战斗,我将会竭尽所能与诸位携手并进,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我陆城尽力而为。” 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想加一句“你的后路不用担心,你喜欢的女人我也帮你养着,只管放手往前冲,战死沙场也无妨。” 但是想来如果这样的话真的说出了口,看起来挺融洽的场面瞬间就得崩盘。于是权当个笑话,他带着乐呵的表情痛饮完杯中的红茶坐下了身。 都是同辈,但是任何可能共有的话题在这几个人之间都显得很多余。 漫漫半个小时的进餐过程,漫长的像是度秒如年一样长久。 叶兮的话依旧很多,整个场面勉强就靠他和陆城张慕言三个人支撑起来。 唐月绯自知这种场合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她开口,于是安安静静地吃着菜,偶尔跟着几个男人谈话的频率笑两声。 楚方旭还是自始至终秉行沉默是金。看得出来他和另外三杰过去多多少少有点交情,只是可能是性格原因,四个老朋友在一起的话也不是很多。 终于,在某些人尴尬症都快发作的局面下,首席上的阎君终于像是在同样和谐的谈话中完成了大政方针的确定。 “不知道今日的餐饮,是否能让诸位满意”秦广王带着低沉的笑声举杯站起了身。 见状,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每一个人都举起了手中的杯子,起身面向了首席。 “第一杯,为各位远道而来的义士接风洗尘。”他仰头,饮尽杯中烈酒。 众人一同举杯,“愿我道兴隆。” “第二杯,庆贺我辈的难得聚首。”他重新斟满。 众人再举杯,“敬诸天气运。” “第三杯,”这位阎君之首的脸上已颇带微醺,“杀伐之下,愿将士旗开得胜” 众人振臂高呼,“当奋勇驱前” 陆城跟着声势浩荡的万众呼声,一脸懵逼。 他心说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从入行到现在这些历史遗留下来的繁文缛节就没人教过他,今天好在站在上面说话的不是他,要不然一开口来个“大家吃好喝好”什么的不得把人笑掉大牙 眼见气氛已经调动,秦广王脸上的表情也渐渐重归严肃。 他说:“相信此行的目的,在通冥殿的火函中在座的各位都已经有所了解。树鬼婆娑的渊源应该追溯到上个世纪,这点上资历够深的前辈应该都有所耳闻。” 话音停顿,底下不少白发苍髯的老人们纷纷点头。 “三十年前,我们有名震两界的鬼道真人,三十年后,我们有热血雄心不输前人的晚生后辈既然妖族有心一战,我们没有退避之理。通灵人的道,从来只用冥族之血书写,坚守的信念,唯有手中的刀去捍卫今天,我们十殿阎君同时聚首,为的就是竖起战旗,公然亮出我们无惧于天下的胆识豪情,诸位所饮下的三杯既是壮行酒,也是践行酒。愿意一战的随我上前,自甘退缩好走不送” “壮哉冥族之士世无双” 人声浩浩中的陆城干笑了两声,心说真特么一群大龄中二病。 他是真担心,这帮人再这么吼下去会不会找来酒店的保安或者是当地警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先锋 “历史给了我们胆识和勇气,而时代为我们造就了英雄。”可能是对自己先前的那套说辞十分满意,秦广王的脸上一阵微笑,顺势引出了今天的主打命题,“我很荣幸的告诉各位,在劫难当前,天公抖擞的通灵四杰已经全部挺身而出,不出意外地,这群英勇无畏的年轻人将成为战争打响的第一只前锋,也是插在妖族心头最锋锐的一把尖刀” “我族之幸” 在台下整齐呼声中,同一桌上的叶兮四人当仁不让的走到了台前。 陆城在底下笑了一声,心说这个动员大会弄得有意思,打着十殿阎君的幌子,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突出这四人组。 这算什么老一辈们知道自己干不动了,所以把自己的儿子拉上台面,对手下的一帮老臣说“江山代有才人出,还望汝辈多扶持” 通灵四杰在冥族内的名气绝对不算小,但是他们的成名也仅仅只是在小范围内,除了京都的一群“长辈”外,绝大多数的通灵人都和陆城一样,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甚至很多消息闭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也许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见得说得出来。 但是今天这一闹,一场冥妖战争打响,通灵血脉的损失尚且不论,必将带来的结果就是这年青一代新人王的声名远播、崛起于天下。 这四杰中,除了叶兮出处不明,其他三人哪个不是名家之后张氏两兄弟那就不用说了,人家哥俩的老爹就是十殿阎君中陆城最看不顺眼的宋帝王,至于楚方旭,那是台上发话的那位秦广王之子。 他们本就实力不俗,再加上一定的背景和人脉积累,要在统治阶层中打下坚实的基础往往只需要一点拿得出手的战功。这样看来长辈们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用心良苦,自己还未身死,就想着为下一代修桥铺路了。 这样想来,老妖怪急着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自己,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陆城,请你也走到我的身边。” 正当台下的陆城神游之际,一道锐利的目光自首席之上笔直射了过来。 “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诧异地看了一眼秦广王。后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叫的是他没错。 一边错愕地走上台和那四人并列,陆城的思绪一边疯狂的运转了几十个大周天。 他心说这里头又关他什么事儿 自己一没官方背景二没利益挂钩,这几个老家伙凭什么让自己也参与到这扬名立万的好事儿里来,平白分那几个怪物一杯羹呢 不是不可以,而是没这个必要。 首席上的卞城王和楚江王以及一直以来趁众人目光聚集胡吃海塞的老道士各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让陆城在心头一暖的同时也是一阵恍然。 他突然明白了老道士这个座位安排的意义,六个人坐满八人席的桌子,原因不在于这个恶趣味的老道士想看情敌较量,而是这个舞台今晚就是为他们几人所准备。 这一刻,他想明白了叶天行所说过的话。 这是一场赌局,每个人都在往合理的对象身上押下了手头唯一的一点赌资作为赌注。他,包括通灵四杰都是已经确定的应劫之人,这种时候无论把宝押在谁的身上最终胜出的概率都是五分之一。 今天这次集会不仅仅是通灵人内部集结统一战线的动员大会,同时也是这五人为核心的赌局正式搬上台面的一个标志。与其说忙活了一晚上是为了让十个南北一方的老头子聚首,倒不如说是为了让他们五个今后的竞争对手早日碰面。 这样看来也许叶兮才是几个人中最聪明的那个人,因为他早早地发现了这件事的本质,所以他清楚和陆城之间的战斗是无可避免的必然。 五人中张凌端大概无心仕途,楚方旭理念又和他们有所不同,张慕言心机足够深,但是可惜身体抱恙,难成大器,剩下来在这个太子的眼中唯一可视作对手的,也就只有这最神秘莫测的陆城了。而这,也正是他在初次见面就对这个陌生同辈产生了极大兴趣的原因。 “除了盛名已久的四杰之外,我很荣幸为各位介绍另一位同时代崛起的少年英雄。”秦广王的演说工作依旧做得很好,“相信在座的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的名字,早在去年,他就曾协助卞城王击杀过为祸一方的食心鬼,名动一方后,更是积极投身卫道之业,于新年之时收服了龙川河中实力达到百年峰值的年兽。鬼道真人的遗棺由他发现,树鬼脱逃的第一手情报也是由他提供。他是靠自身实力一手打拼上来的新秀,也是历史上已经确定的最年轻的黑龙剑主” 话音刚落,台下纷纷的议论声已经蜂鸣一样的传入了陆城的耳中。 前几样或许还好,食心鬼的确强,但那是卞城王击杀,这小子的贡献仅仅只是协助,在外人看来,为战斗中的阎君递一瓶水用毛巾擦汗也算是助攻。至于收服年兽这种消息更是荒诞,神州大地上冒出了这种级别的上古凶兽,通冥殿这边都没传来消息,倒是一个毛头小子不声不响予以收服,没亲眼见到凶兽庞大骇人的身躯,是个人都得抱着怀疑的态度思量一番。 但是最后一个黑龙剑主的身份实在太震撼了一点。 相比于那些职业生涯中的功绩,硬桥硬马的真实力才是那帮老辈们认可的唯一标准。已知的四杰之所以被称作四杰,就是因为除了自幼体弱多病的张慕言,其余三人都是名剑剑主之身 身为一个通灵人,没人会忽视名剑对战斗力的提升作用。在降魔除妖平民化的冥族内部,一把名剑就意味着一把永不存在遗失可能的神器。 那是冥神的馈赠,是鲤鱼跃龙门的金汤匙 而黑龙虽然不在十大名剑之列,但是就威名而言,这把魔剑的凶威却更甚于侧重品质剑格的十大名剑。如果说先前还在因为这家伙的草根身份有所腹诽,那么“黑龙剑主”这四个字的亮相,完全足够迎来一个通灵人内部“第五杰”的诞生 底下的人在交头接耳,陆城心里则是冷笑连连。 他心说这帮家伙可以啊,好在自己没干什么事儿都对外说出去,要不然就这么一曝光,自己那些个底牌全得光天化日下来个集体亮相。 “我要在这里声明一点,食心鬼的击杀完全是陆城一个人的功劳,我作为阎君,在最后作战中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眼见气氛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首席上坐着的卞城王楚寒没有任何先兆的站起了身,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说出的话迎来了台下的另一波。 最年轻的魔剑主,单枪匹马击杀食心鬼 这是多么耀眼的光环,相比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四杰,这份实实在在的功勋才更能得到众人的认同。 陆城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身周的这群人。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原来这么牛逼。 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他懂,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奉行的原则就是闷声发大财。但是现在倒好,这一通搅和,彻底让他成为了公众人物。 包括叶兮在内的原版四杰大多表情不一。有人跟着人群拍手叫好,有人面无表情好像眼前一切与自己无关,有人东张西望心不在焉,有人淡淡微笑不露声色。 “与妖族的第一战将会于明天夜里开展。”秦广王的声音又重归了平静,“战斗小组的配制自古以来都是五大家族各出一人,冥神的血脉分配体现了战斗过程中协调性最完美无缺的组合。但是作为前锋,你们五人的血统无从选择。但是好在个人的性格和各自专攻弥补了这个小小的缺憾。我们一致商讨,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由张慕言担任前锋行动的总指挥,通冥殿会为你配备最好的鬼瞳族人随时提供助力;张凌端和楚方旭负责伏兵与外援;而探路的先锋和主攻手,陆城和叶兮你们可以自行决定领命。” “看来我俩这回是要合作了。”叶兮笑笑,看向了陆城。 “荣幸之至。”陆城也致以了微笑。 “你们还有意见么”秦广王环视五人。 几个人各自对视了一眼,齐声道:“不辱使命” “从现在开始,通冥殿上下将竭尽所能配合你们作战,任务的目标在于探入妖族大本营,并在有可能的情况下直接重创甚至刺杀树鬼婆娑。我对你们的实力有信心,也相信你们不会辜负身上被寄予的厚望。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能力范围之内,我们做长辈的尽力而为。” “我只有一个请求,”文弱的张慕言举了一下手,“本次协助我完成指挥的鬼瞳族人,我希望能由我亲自选定。” “这个理所当然。”秦广王笑了,“真的有必要的话,你让楚江王叔叔给你当助手也没问题。” 几个阎君各自相视一笑,表面的氛围看上去无比融洽。 “这个倒不必了,我只要一个人,”张慕言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人群中的一道倩影,“鬼瞳长女,唐月绯。” 第一百九十章 摊牌 原本和谐融洽的氛围,在这一刻瞬间凝固成了零度以下寒意渗人的冰点。 一股诡异莫名的氛围最先从台上的五人中蔓延了开来,台下的前辈同行们大多还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只是随着这种气氛潮水般的扩散传播,整个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的唐月绯还是保持着和众人一样举杯的姿势,看得出来听到张慕言的请求之后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的是一样的震惊。 向来习惯了公众场合下老不正经的行道天师抬起头,不苟言笑地朝台上面带微笑的张慕言眨了眨眼睛,这个神情表达出的意思只有一个:你小子够狠。 最先打破这个僵局的还是阎君殿首秦广王。 作为那个许诺能力范围之内尽力而为的主持者,他的两条眉毛已经紧紧拧在了一块儿。外人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他这个做伯伯的有哪里会不明白这几个小辈之间复杂的“恩怨纠葛”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内敛隐忍、懂得以大局为重的张慕言会在这种场合下开出如此不合时宜的玩笑,敢公然让楚江王的女儿给自己做助手,不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同意,首先那俩担任前锋和主攻手的暴徒就会第一个甩手不干 “慕言贤侄倒是会挺开玩笑啊,”考虑到台下的众宾客,这位深谙事理的阎君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露出了恬淡的笑容,“叔叔伯伯们刚刚开玩笑说要让你楚江王唐叔叔给你当助力,你倒好,还跟我们玩起了买椟还珠、退求其次的把戏。” 闻听此言,台下的大多数人都跟着阎君笑了起来。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任何笑点。但是重点在于这种诡异的气氛下阎君大人笑了,所以多年积累下圆滑的处事经验还是告诉他们这种时候笑一下比较好。 底下人在笑,张慕言也在笑。 “我没开玩笑啊,”他的语气依旧坚定,看了一眼秦广王,又看了一眼台下的唐月绯,“我不要其他人,只要我青梅竹马的好未婚妻,唐月绯。” 秦广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张慕言这是在玩火。 无论是叶兮还是陆城,这俩人哪个是能忍气吞声的主儿唐月绯是你的未婚妻不假,但是这种场合下公然提出这种要求,你是在逼着那俩同一团队的人跟你翻脸 “慕言贤侄,玩笑开一遍就够了。怕不是你今日太过高兴,又不胜酒力,所以有些胡言乱语了吧”秦广王冷笑了两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同样一脸诧异的宋帝王张毅和,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哦楚叔叔不是刚刚才说能力范围之内尽力而为么”一贯察言观色明哲保身的张慕言今天大概是铁了心要把这场闹剧进行到底,轻松写意的脸上像是一点看不出对身后两位同辈的顾虑,“怎么我让我的未婚妻和我搭档一次完成任务,这样的要求也很过分么唐叔叔,你觉得呢”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楚江王。 “这样说来的话,其实我也有个小要求。”没等楚江王唐天豪开口,一直在台前保持淡淡微笑的陆城率先说了话。 “说。”秦广王看了他一眼,心里明白这事儿怕是怎么也不好收场了。 “我的要求也很简单,那就是任务开始之前,让我先胖揍我们的慕言公子一顿,以调整心态,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他笑着,手腕间的关节噼啪作响。 “你好大的胆子”台下的席位上的宋帝王早看他的样子不顺眼,正好找到机会发作,一腔怒火顿时化作嗓门喷发了出来。“长辈们还在现场,轮得到你个小辈出言不逊么” “我出言不逊了”陆城抬起头,一股浩瀚的龙息自他的身周汹涌澎湃而起,那道凌驾苍生的目光,如同沉睡千年的太古凶兽一朝睁开双眼,在绝对的强者领域中,肃杀之意铺天盖地 不仅仅是宋帝王,在场的每一位阎君,每一名宾客都在一瞬间被他身上爆发出的龙息吓了一跳。 何为龙息 那是太古黑龙与生俱来的帝君之气,龙威之下,除了同阶皇者,凡夫皆尽跪拜臣服。而在场的人中,能拥有同等皇族血脉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身为冥君、妖皇、尸王的陆城 “您老再好好想想。”他突然笑了,那道无形的气场却一个劲儿的扩大,直压到宋帝王的脑门,“我现在心态上稍微出现了点儿问题,慕言兄向来喜欢乐于助人,而今唯有他能一解我心头之恨,打一顿而已,不掉一块肉,不断一根筋,这样的要求过分么” 宋帝王的脸色已经在一瞬间变得如同屎一样难看。 魔剑黑龙。 一定是魔剑黑龙 除了那么堪称“第一捷径”,能依靠邪道之途不断增强宿主力量的魔剑,再没有更好的理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无知小辈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这么恐怖的气息 他恨,他恨为什么这么好的机运,自己的两个儿子没一个沾边 这种情况下他不是不想开口反驳,而是在这份威压之下,气血衰弱的他真的是怎么也下不了开口的勇气和决心就像是身高不满一米五的三寸丁谷树皮站在凶相毕露的两米暴徒面前会没来由的底气不足,今天的他一样不敢轻易的惹面前这家伙翻脸。 “陆城,你最好不要乱来。” 秦广王一声冷哼,一道淡淡的朦胧色气场也自他的身周铺展开,紧紧护住了包括宋帝王在内最靠近他的几位阎君。“张慕言今天喝多了,你也喝多了么” “大人,我开个玩笑而已,不必慌张。”陆城浅笑,单凭秦广王这样的水准,还无法抗衡两件黑龙套装的联合之威,“我明白慕言兄心中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不妨大家各退一步,让我们来听听他现在有没有酒后清醒的意思。” 于是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张慕言。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陆城,那么跟他接触过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会选择“疯子”。 不是说这家伙没有理智,而是多数情况下,他可以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今天这样的局面就是最好的例子。 能在所有的通灵人精英面前让十殿阎君难堪,这份罪行放在古代绝对是五马分尸尚嫌处罚过轻。而今天,能容忍至今还不发作,一方面是因为这家伙一瞬间展现出来的实力确实令人心惊,另一方面也是顾虑到席中的卞城王。 陆城的上位是十殿阎君协商后一致默认的。 作为寄予厚望的五人组之一,开战的前一天,如果让十殿阎君对这个自己亲手捧起来的新人再联手抹杀,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也无法承受一个强大助力身殒的损失 其实平心而论,秦广王又何尝不明白这家伙一直以来就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但是不受制约是真,他恐怖的成长速度也是真 卞城王、行道天师以及转轮王在内的三大高层同时作保,赌的就是这匹横空出世的黑马能在大劫当前给他们每人一个惊喜。 事实是这个惊喜确实够大,这才刚刚公诸于众高层对他认可的身份,他就一个照面给了每人一个下马威。 偏偏对这份实力,他们每个人还没有否定的权力。 习惯了践踏终生,这十位自诩实力傲人的阎君何曾受过这种气但事实摆在眼前,要抹杀这个当初一时心软放归山林的猛虎可以,只是最起码要三位甚至以上的阎君联手才行 “服软。” 这是实力强大足够神念传输意识的五殿阎罗王对张慕言所说的唯一一句话。 他说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也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能否和平收场,这个时候往往就在张慕言的一句话,跟疯子交流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当疯子对待,正常人没人会愿意去和一条疯狗互撕。 “抱歉,”张慕言摇了摇头,态度一如既往地强硬,甚至脸上的微笑都未曾更改,“我可一直没承认过自己喝醉了,这个要求,我坚持。” 完了。 在张慕言说完朝众人微笑致意的一瞬间,老道士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很好”陆城轻声鼓掌,“我没意见,那么我的要求,你也应该没意见咯” 说完,一条墨色苍龙已经自他的手臂盘旋而下,落到身前,化为了那条身影仅在壁画传说中出现的魔剑。 “你敢”意识到这厮可能是要动手,台下的宋帝王还是选择作为一个护犊的父亲第一个站出了身。 觉察到情况有变,台上的四杰紧跟已经做出了反应。 张慕言还是那副表情,淡淡微笑,而他的弟弟张凌端已经在陆城召出魔剑黑龙之后第一时间召出了名剑桃都。 “你们的恩怨我管不着,但是我很不喜欢你的盛气凌人。”一直保持缄默的楚方旭也站到了他们这边,水墨般的风痕一扫而过,落在他手中,凝聚成了追曲直、断黑白的名剑绳墨。“今天我不介意教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有意思,你说说你们一个个是在干嘛”陆城笑了。台下的阎君们出了卞城王和老道士已经蓄势待发,多数还是持一个观望态度,在他们眼中陆城或许强,但是四杰联手未必没有的一拼。 “秀名剑是么”他不紧不慢,环视了一下众人。 断刃残,断桥不断肝肠断一条风中舞动的细鳞白蛇,这是名剑断桥 向天问,九曲连环何为歌荡漾在身周的九道连锁波纹,这是名剑九歌 “忘了告诉你们,”三把名剑横于身前的陆城一脸毫不在意的轻蔑,“我不仅仅是魔剑主,还是三名剑剑主” “嘶” 台下的观望的人无一例外,在目睹这一幕之后全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猛会四杰 如果说前一刻这个人身上爆发出来的龙息是压在在场每个人心口的一块巨石,那么三柄名剑的同时亮相,就相当于在他们几近衰弱的神经上,一记正面杠下的液压千斤顶。 通灵英雄史上不乏获得名剑认可的平凡人,而双名剑之主虽然稀少若吉光片羽,却依然存在着仙踪遗迹让后人仰望追寻。 但是自古以来,正牌的三名剑剑主,闻所未闻。 两柄名剑,再加上魔剑黑龙,这样的底牌身家何止是惊掉了一帮人等的眼球,简直是刷新了千百年来的记录十殿阎君们人人都知道这家伙有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剑黑龙打底,但是又何曾听说过一直被他雪藏不曾露面的名剑九歌和名剑断桥 突变的局势下,再好的心理承受能力都不免抓了一把冷汗。 一次战前动员集会而已,十柄名剑算上叶兮还没拿出手的那把雨白就已经亮相了五把,无数人在下面惊呼,如此庞大的阵容,怕是冥族历史上最辉煌的时代也不见得领先多少如果在这之前他们的一点小心思还是以和为贵、避免内斗,那么此刻,台下的人中十个有九个心里都是巴不得台上的那几个小鬼快快动手相杀才好 五柄名剑一把魔剑啊 这一旦动起手来,尤其还是最难以控制的混战,该是多么震撼绚丽的画面 有生之年目睹到这种级别的战斗,这是每一个对武道还有着追求的通灵人都不可能拒绝的诱惑 眼见场面态势有渐渐失控的状态,为首的秦广王也是心如乱麻。看到台上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开交,这位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索性就放开了拘束,命令前台三尺以内的人员全部退后,给这群后辈让出动手的空间。 他知道名剑都已经祭出,现在让他们收手绝对不可能。反正已经偏离了原先预想的发展轨道,不妨将错就错,让这帮小子打起来更好。一方面不仅仅是心痒难耐的宾客渴望见识名剑主交手的风姿,在座的十殿阎君中也有不少希望检验一下这帮后背的水准;另一方面,等到他们五个两败俱伤了,自己这群做长辈的才好不费吹灰之力地上去收拾场面。 如果不是这边的四杰,谁能保证毫发无伤的牵制住三名剑在手具体实力还未知的陆城张慕言的账可以日后再算,怎么解决眼前这个疯子才是当务之急 “不吭声了刚才话不是还挺多么”双手环胸侍立的陆城冷笑着将目光扫向了面前的四杰,“要打我倒是无所谓,正好对于几位成名已久的前辈我早有讨教之心。不过都是自家兄弟,伤了你们我于心不忍,只是眼下大战在即,我心态已崩,不管怎么样慕言兄这边的请求还是希望你们成全的。真要执意动手我也没办法,就当是胖揍某人之前的开胃菜或者是考量我有没有这个资格的门票钱” “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楚方旭一阵冷笑,好像三柄名剑的压场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心理压力。相比之下,手持桃都的张凌端到是谨慎地多。几个人里面他从唐月绯那边对陆城的了解最多,也知道这家伙打起架来的战斗风格。 有一种人你未必打不过他,而是你实在不愿意跟他交手。陆城显然就是这种类型。 张慕言的眉头微皱,不是对眼前局势的担忧,而是略微惊讶后刻意隐藏的一股强烈杀意。这种情绪在先前并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名剑断桥亮相的那一刻,再好的涵养也拦不住眼神中那一抹寒意的侧漏。 陆城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兴趣去揣测这个失败者的心理活动。 “不急,还有一个人没表态呢。”他笑了笑,“叶兮兄,你没有急着站队与我为敌,现在的局势是一对三,我很感兴趣你会如何抉择。” 下定心思要隔岸观火的秦广王心头一凛。 他其实最想看到的局面是陆城以一敌四,因为凭他目前为止所展现出的实力来看,四杰联手应该是刚好勉强压他一头。 但是再算上叶兮这就不好算了啊。 一个陆城,加上一个疯狂的叶兮,能让他们担任先锋行动的主攻手,已经表明了这两个人的破坏力完全足以干爆那边的三人组 这样的话原本还处在掌控中的情况又会发生意外的颠覆。一晚上原本计划中的事情全都出差错,饶是心理素质再好,这时候也要忍不住骂娘。 “原本于情于理我都该站在陆兄你这边,”叶兮耸了耸肩,“于情唐月绯是我的表妹,而你动怒是因她而起,我不可能袖手旁观。于理你这边是弱势方,楚方旭看不惯盛气凌人,我同样看不惯以多欺少。”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是要和他们一样与我为敌咯”陆城笑道,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已经渐渐走向张慕言三人的大舅哥。 “对,”后者并不否认,“你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成功的改变了我的主意。和理智相比,与你一战明显更符合我的价值取向。况且这样看来也许你还不算弱势方,真正等我站到了四杰的队伍,两边的天平才算持平。” 张慕言淡淡微笑,仿佛这一幕他早已预见。与他截然相反,看见叶兮的态度,负责为哥哥保驾护航的张凌端到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陆城狂笑了几声,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右手依次拂过三把名剑的剑身。 “谋士,金主,法家,还有最后的太子。通灵四杰,今日一应俱全。”他指着面前四人,“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 “你们够了” 一直以来身为矛盾焦点却始终被众人忽略的唐月绯终于站了出来,“还嫌今晚的闹剧不够么全部给我停手” 她喊的声音很大,甚至因为万众瞩目,一张俏脸已经通红。 但是双方都已经拔剑出鞘,阎君们也相当于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箭在弦上,停手已经再无可能。 陆城还打算稍微顾及一下老板娘的感受,另一边的楚方旭却似乎并不打算买这个鬼瞳长女的账,他冷笑了两声,“哪里来的野丫头,自以为自己是阎君么,让我们停手就停手” 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出的是大多数抱着看热闹心思的人的心声,但是公然说出这句话,本身就是愚蠢的最好体现。因为陆城没打算给他反应的时间,在他刚刚笑完肌肉动作还未收回的短短几秒内,来自破邪家的高段格斗技风卷云就已经让他的脸亲密的接触了临江楼的地板砖。 作为腿技登堂入室的化境武技,这门被誉为破邪“三武”之一的终极格斗式已经在魔将一族退隐之后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全篇只有三招,突进、横扫与击破。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在肉眼难以反映的速度下对面甚至连己方的起手式都没看见就已经被当场制服。 很简单的三式连招,但是却没有随其他高段武技一样被传承下来。 原因无他,在失去了魔将一族惊为天人的体术速度以后,这门以快制敌的武技似乎就永远的失去了其斩敌当先百战不殆的魔力,在一次次的实战演练中,与之名气不相匹配的实践效果很快就成为了后继之人放弃它的理由,在破邪一族的理解中,这门渐渐没落的武学路数应该只存在于那些动作华丽却不切实际的美国大片。 但是今天有人在他们面前重现了这门昔日第一腿技的辉煌。 号称“破邪”百代第一天资,并列通灵“四杰”之一的楚方旭,在这招之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仅仅只是一个晃神就被人掀了个人仰马翻 陆城很不齿的笑了笑,因为这门腿技的第三段“击破”他还没用。 小腿发力后的极速突进,下盘扫堂式的关节猛斩,在这门武技的设计初衷中,下一个动作就应该是对准身体失衡的对手一记最凶狠的践踏而以他现在的力量,无论这个动脚的位置选在手肘还是肋骨,换来的反馈都将是毫无疑问的一声清脆骨裂 初学时他也觉得这门武技太过天真而不切实际。虽然选用的都是关节格斗原理中最无可避免的攻击套路,但是没有足够的速度,没有人会站在那里给你踢。但是在见识过尸王本相的力量之后他突然改观了。 破邪家的人当然会觉得这门武技废,因为从头到尾,它都是专为皇族中人而设的一击必杀术能在尸王级别的力量下扛下这一脚,要么是钢筋铁骨,要么是琉璃法身。 “你问哪里来的野丫头是么”他笑了笑,先一脚猛踩楚方旭的手腕,继而果断地踢飞了他手中的名剑绳墨。这个举措换来的是一声因为极度压抑而变形的嘶吼声,只是常人看着都觉得疼的一幕在陆城眼里却状若无物,“我来告诉你,这是我家的丫头,而她让你停手,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其实我蛮感谢你,因为你帮在你们四人中为先那谁开刀犹豫不决的我做了个选择。” “陆城你不要太过分”秦广王的眼睛已经快喷出火来了 自己的儿子被人这么踩在脚下,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半点不能出手干预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是今天掌权最高的秦广王战斗中死伤在所难免,能默许这帮孩子的私斗,就要有这个输得起的魄力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儿子技不如人,破邪家的格斗天才让人用破邪家的武技一招撂倒,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耻辱 陆城转了个身,给了唐月绯一个“放心”的眼神,却对秦广王的警告充耳不闻。 “还剩三个,我最后问一遍,一起来,还是一个一个上” 每个人的呼吸都出现了不由自主的加重,这个家伙的手腕让人胆寒。台上的人怎么想没人知道,但是台下看热闹的人却大多开始流露出了亢奋的神情。 嚣张是种恶行,但是能把嚣张演绎成霸气的程度,这该是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艺术感。 我们的口号是:绝不断更书友:打死这托更的混蛋 喂别打脸啊啊救命啊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太子叶兮 台下观战的阎君中脸色不一样的有很多。 绝大多数表现出的是和多数宾客一样的玩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自己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这就构成了看戏的一个基本条件。 四杰与陆城的矛盾激化与他们何干 在他们眼里,只看到了一个光芒耀眼的新秀正在上演一场最精彩的打脸好戏。无论是实力还是张狂的程度,这家伙都足以让身居高位的他们为之侧目。 对于劫难当头的冥族来说,突然涌现出的一位旷世魔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尚未可知,但是在多数阎君的心里,这个家伙哪怕再难以驯服控制,毕竟也是卞城王之子,那是绝对正统的冥族血脉。所以哪怕台上的乱子闹得再大,在他们眼中顶多也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在意的么不管谁胜出,最终都将是冥族之人更何况他陆城本身是下一任未冕的卞城君,已经签发的冥王令是祖训有言不可更改的死东西。 在这点上,卞城王楚寒无疑是最支持的人。 陆城在通冥殿中的潜在地位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他也最清楚这个孩子的为人。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这份无条件的信任中包含了愧疚,但是同样也因为在他的身上卞城王看到的是自己年轻时一直憧憬而未曾实现的梦想的泡影。 这是他的下一代,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意志的传承。血脉的流传不会骗人,所以哪怕其他人再反对,哪怕是要拿起手中的名剑与昔日的好友们反目横眉,他也要尽自己的可能,只为了让这个他心目中亏欠的人拿到他应得的一切。 相比之下,秦广王的脸色应该算是比较难看的了。 目测楚方旭的伤势,那只开始渐渐肿胀淤紫的右手怕是已经腕骨碎裂。虽然以破邪族人的体质静养半个月左右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接下来的冥妖大战这个本该大放异彩建立战功的年轻人已经怎么也不可能再参加。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种为人父母的愤恨在此刻已经暴露无遗,如果严重的悔恨和怒火可以化作漫天的利箭,此刻的陆城就该变成卧龙借箭的草船 谁说太子叶兮是出了名的情商低不会做人发起疯来的陆城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秦广王脸色更难看的是宋帝王张毅和。 人家秦广王站在台上的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因为伤重已经退出了比赛,而他有俩。 以陆城这厮展现出来的实力和那副德行,再动手下去傻子都能想到是什么后果。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强行插手,基本也就意味着他一世英名的光荣扫地。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宋帝阎君,只有一个为儿子强出头的老不要脸。 更可气的远不在此,如果自己一个人动手能阻止陆城那厮发疯的行径,哪怕豁出这张老脸他也得强出这个头但是偏偏就那家伙的身手体术灵能强度而言,别说自己,就算再拉上那个倒霉催的秦广王一起,也不过是送上去给人家打脸,然后惨淡收场留个双杀 天边的霞是红色的,今晚注定会是个惊奇之夜。 陆城在打量,打量迟迟未动手的叶兮。 张凌端打不过他,这点他早就知道;至于张慕言,除了一个好用点的脑子,这货就是个纯粹的病秧子药罐子,可怜今天这样的场合他那个向来引以为傲的大脑也出了问题,居然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尊严问题跟他陆城找茬,可见是天要亡他,自己不过是搭把手拿个助攻。 也许是偏见问题,在陆城看来四杰当中水分最重的就是这哥俩。 楚方旭还好,刚才那下如果不是偷袭,而且用的又是破邪家的最高格斗技,他也未必一个照面就能撂倒一名名剑剑主。现在人家一个技能没放就被碎了手腕,除了验证了一下“破邪三武”之一风卷云的强悍威力,这位“法家”的实际战斗能力陆城倒是一点没试出来。 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叶兮。 能有“太子”之称,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通灵血脉向来最重血统,血脉的传承往往比后天努力要重要得多。而鬼瞳一族的正姓是唐,就算他叶兮身怀鬼瞳之血,必然也只是某个旁门小姓,难登大雅。 但是偏偏这样一个外姓之人,没有背景没有家族,仅仅只有一个身为楚江王的表姑父,却恰恰是通灵四杰中的“太子”,从这个角度而言,他的实力不容置疑。 况且那天在街头的一次碰面,这家伙身上的气息已经足以让他引起警觉。至今陆城都还记得崔婉儿所说过的话,“其实自古以来鬼瞳一族战斗力薄弱都是一种错误的偏见,那些名垂史册的通灵人,占了半壁江山的都是鬼瞳一族出身。” 瞳术的强大在任何时代都令人头疼,如果这家伙真的是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配合上名剑雨白,不抖落出全部底牌,陆城还真的没什么打赢他的信心。 “无妨,”看到战友的倒下,通灵太子的脸上终于浮现起了那股久违的狂热,“还是一个一个上,只不过这次我先来。” “请便。”陆城微笑,自悬空并列一排的三把名剑中抽出了魔剑黑龙。 一点淅沥雨色开始在叶兮的手边划过,紫红色的双瞳下,阴阳写轮两仪一样疯狂运转 真的是刹那间的交错,陆城的手挥舞着那柄体积瞬间扩大的绝世凶兵完全不由自主的以一个极限姿势撞上了叶兮手里刚好成形的名剑雨白 暴雨般的水滴打在两剑碰撞的交界面,如荡涤灵魂一样冲刷也卸去了魔剑黑龙之上的浩瀚伟力。 没有等陆城反应过来局势的突变,在那双阴阳写轮背后的紫色深瞳中,他的双手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后退。 起手,握剑,碰撞 最习惯的战斗风格,却并非出自最习惯的战斗心境。 在无意识的动作下,一切行云流水,不留痕迹。 黑龙巨大的身影划过面前的虚空,与叶兮手中那一抹白色光华相撞后,激荡出的是一簇绚烂火花 暴雨般的力量冲击星星点点地随着迸发的火星击打在他的手上,如同蚂蚁的噬咬,过脑后竟然是细细的痒和疼。 他微微地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嘛。 稍纵即逝的一个晃神,一朵妖冶艳世的红莲在陆城的背后绚烂绽开红莲中走出的女子仿佛衣袖间写满了千年的哀伤,在眼神中不带一丝感情的决绝下,最后的一击在陆城的手中挥舞的如同开天辟地的一柄烈斧剑上携带的狂暴龙息仅仅是遥遥相望便能让人胆战心惊 “轰” 仅仅是一次对撼,爆发出的力量就让在场的所有人产生了一丝整栋大楼在震颤的错觉 叶兮的紫色双瞳中划过了一抹不解,那样子相比于百试百灵的方法失利,更接近于棋逢对手后的欣喜若狂。 以他本人的力量,绝不可能做到与自己对垒。陆城擦去了嘴角的一丝血迹,露出了痛快的笑容。 果然是瞳术天才,这招玩得够狠也够绝。 外界的普遍的观点认为名剑雨白的作用在于卸去一切外力,事实上的确如此。但是这把名剑的威力并不仅仅局限于卸力,它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借力打力。也就是将对方爆发出来的力量全部吸收,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只是这种方式条件苛刻。 正常思维下的人只要感觉到了剑上的力量被一次吸收,下一次就不可能傻到再拿全部力量去硬碰。 叶兮很清楚陆城的优势所在,更加上他所持之物还是魔剑黑龙,一次对撼,即便是以身体素质闻名的妖族也只能饮恨剑下。 所以他很理智的选择了避其锋芒,而他的杀招就在于那莫测的瞳术。 阴阳写轮之下,苍生尽在我瞳 那几个轮回的交手,其实正是没有防备的陆城在他的精神控制之下乖乖交出了剑上的万斤之力。按这样的套路叠加下去,第一剑,第十剑,当那边的雨白吸收到了超越陆城自身力量的极限之威,一招之下,完全足够将他瞬间轰杀 用数十次黑龙之力叠加在一起的力量去强碰一次黑龙,光是这一点,已经足够让陆城正视面前的角色。 可惜他终究算漏了一点。赤壁战借来了东风,却没料到曹操的金属船不怕火烧。 “居然能从我的幻术中清醒过来,陆城兄果然了得。”叶兮点头称赞。 “你运气不好,我是天生的神经大条,致幻类精神攻击平常也就是你表妹拿来喂我当睡不着时的安眠药吃。”一抹邪笑中,黑白两色的黑龙之眼在陆城的胸口闪过一抹亮色。 他重新看了一眼面前紫色双瞳的人,眼中的战意愈燃愈望。 就算是让他得逞了,吸收到了魔剑黑龙的全部力量又如何他身上的这件黑龙鳞铠是吃素的么冷却时间为一天的终极护盾,三秒内免疫一切伤害,自打从叶天行手里接过这件宝物,这个王道第一防御技能还没正式开过张 第一百九十三章 破阵子、断肠刀 “我看你们仨还是一起上吧,给我增加点难度系数,也节省一点众宾客的时间。早点打完早点收工,拖得时间越长,怕是我拉的仇恨也就越多。”陆城看了一眼台下的宋帝王,意味深长地笑道。 体型再度暴涨的黑龙凌空而过,在给以对手无上威压的同时也让台下的通灵人见识到了什么叫魔剑之威。 自知这把凶兵的可怕,幻术被破的叶兮并没有抛下队友的意思,而是很够义气的冲上了前,再次用名剑雨白的卸力之术抗住了这次凶悍无伦的冲击。 捕捉到这一丝战机的张凌端迎难而上,看似脆弱的桃木剑砍在巨锤般的魔剑上居然反震的陆城虎口一阵生疼。 他差异地退后了几步,看了一眼已经一片焦黑的右手,这才明白刚才那一瞬的麻痹感并非来自张凌端的力量传导,而是名剑桃都上九劫天雷的电流。 昔日的纨绔子弟今日终于收起了那副风流公子的仪表,摇身一变成为了正统的武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陆城永远都不想到当初那个与自己怄气斗狠的幼稚情敌也会有正经起来的今天。 丝丝游弋的电光银蛇般浮动在张凌端的身周,看起来气势惊人。拉开距离后,一边重新打量着这个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对手,陆城一边试着用黑龙的剑尖挑飞了一条蜿蜒走向的电蛇,刹那间只感觉握剑的那只手一阵短暂的麻痹,不由惹得他小小心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明显的错误,那就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十大名剑的排行顺序或许有点问题,但是排名越靠前的名剑绝不可能实力反而越差。 九歌、断桥虽然同属名剑之流,但是本身排名还在末尾,而排在第五的雨白已经有了如此可怕的金手指,更遑论是排在第二的桃都 只是就眼前渐渐成型的游离电网来看,只要自己再敢跟他近身,绝对是毫无悬念的在通体盘绕的高强度电流中无还手之力的被华丽的剑招削死。 这样看来,也许当年那个仅仅只会用桃木剑隔段时间发一次九霄神雷的张凌端只是没找到名剑法门的菜鸟。又或许那时候的他还不屑欺负自己这个新进的后生,所以即便对敌时也没有拿出几分认真。 借力打力的雨白在叶兮的手中成为了配合瞳术吸取他人力量的工具,而近身封锁的桃都则成了巫符家人出身的张凌端最好的助力,迫使对手只能和他玩儿远程攻击。 结合自身特点将名剑的力量最大化,这才是正途。 换句话而言除了魔剑黑龙在陆城的手里还算有点样子,那两把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名剑断桥和九歌,又有那一把真正发挥过名剑之威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惭愧,所谓的三名剑剑主,其实只是个笑话。 量永远无法取代质,这是任何时代都不变的法则。 三族血脉,博采众长,其实到头来也许还不如别人的一门专精。这个致命的弱点在欺负比自己弱小的敌人时可能暴露得还不那么明显,但是一旦碰上了势均力敌甚至犹有过之的强者便会成为致命的死穴一览无遗。他对阵叶天行时又何尝不是这样看似层出不穷的门路花招,一旦对敌却是样样捉襟见肘。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尴尬的发现,原来他陆城最强的还是那把魔剑黑龙 “你的心乱了。” 两人掩护下的张慕言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把黑色羽扇,谈笑风生间,脸上不痛不痒地表情在陆城的眼中越发可憎。 “你说的是。” 有所顿悟的陆城并没有否认这个事实,“但是无妨,我要谢谢挡在你身前的两位朋友,他们帮我突破了一个思维桎梏。” “哦有兴趣分享一下么”张慕言以羽扇掩面轻笑。他身前的张凌端却已经趁两人交谈之际完整的布下了雷劫电网。叶兮的瞳孔中紫光闪烁不定,貌似一时还吃不准事态渐趋均衡下陆城打的是什么主意。 “张凌端负责防御兼远程火力骚扰,叶兮则是正面迎敌加上对我的身手牵制。这样的攻击模式足够完美,以至于就算拿不下我,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让我迅速分出战局。但是他们都不是重点。”陆城把恢复常态的魔剑黑龙插入了地表,俨然是打算静下心来聊会儿天。 “重点是什么”张慕言配合的提问。 “重点是你。”陆城微笑,“从头到尾,慕言兄你可都未曾出过手。” “陆兄说笑了。”张慕言轻笑,“我这副身体不过是半个废人,在后面动动脑子什么的还能勉强应付,如此真刀真枪的场面,上去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不不,真正说笑的人是你。”陆城不改常色,“从战意升起的那刻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起先我以为那是叶兮带给我的感觉,真正交手后我发现无论是他还是已经今非昔比的张凌端都不是对我构成威胁的主要因素。能令我心神不安的那个人是你,张慕言。” “能令只身独挑通灵四杰的陆城兄心神不安,我很荣幸。”张慕言点头,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现在还能说只身独挑么我想说只是因为你没出手吧。”陆城笑了,“一个真正聪明的人永远明白什么时候应该隐忍什么时候应该放肆,我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却忽视了你也不笨。” 他话里的意思在张慕言这样的人耳中已经足够清楚,那就是你“谋士”今天胆敢这么不计后果跟他撕破脸皮,背后必然就有所依仗。 “不错”张慕言鼓掌,“看样子我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冷峻的目光依次扫向了身前不明所以的两人,“二位,还不动手等着被人家先打上门来么” 叶兮还在犹豫,张凌端的火雷符阵却已经瞄准陆城发动了总攻。悬空的符纸定格组合成盘龙之态,在杀意弥漫的空气中徐徐燃烧。 陆城面无表情地反身取过了三大名剑中的断桥,插入面前地表之后转动剑柄,只一瞬,一条水桶粗的细鳞白蛇便虚影般环绕着将身形划出的圈扩大至了全场。而在此领域范围之内,所有的符能阵法顷刻间分崩离析 很遗憾的是这把书生剑虽然在格斗方面质地欠佳,但是用于破阵,它将是无可匹敌的。 不仅仅是天空中蓄势待发的火雷真龙,就连名剑桃都自带的游离电网都在这一把名剑的当关之下化为了泡影碎沫。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这把剑的意义何在,后来想明白了。”看着张凌端脸上的深深震惊,陆城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来了个弯腰致礼,“它是巫符一族的克星。” 当初在赠剑之时那位许会长就曾告诉过他善用名剑断桥,这将是最强的辅助法器。 时至今日,在目睹了两位名剑剑主的剑道之后,他终于顿悟了不该是让名剑顺应自己的作战风格,而是自己该学着去利用名剑。 阵法于巫符一族而言,就如同武技之于破邪。 能不声不响的破掉所有法阵使用的可能性,这种天生的属性压制已经不仅仅是恶心,而是欺负人。 叶兮的反应速度不慢,但是快不过陆城另一只手中的九歌。 这把名剑的功效在于攻击的九曲连环,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一次外力输出后的九次递进爆发。 一直习惯了依靠名剑雨白吸收对手的力量还施彼身的叶兮突然讶异的发现自己百战不殆的攻击法门出了问题,因为在陆城同样起手式的这一剑下,穿导出的威力是暴雨无法冲刷荡涤的九次叠爆 熟练掌握以后,这种类似隔山打牛的剑式让陆城得心应手。 不是名剑九歌废,而是他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正确的使用法门。 挥舞这把君子剑根本不该依靠一身的蛮力它真正的作用在于接触目标后,破防式地向内进行八次额外冲击 灌输灵能气劲后,那将是标准的穿甲、破防所谓的君子剑,其实是每一记剑击都必然能打出重伤效果的断肠刀 叶兮捂着胸口,硬接了这一剑后脸色发白的退回了远处。 两击退敌的陆城却并未前移步伐,因为横在他身前的,是一脸淡漠羽扇化符的张慕言。 “断桥破符阵,九歌克雨白,不错。”他微笑,一如陆城并未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前的一样,也没有人能预料到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谢谢夸奖,还得感谢几位帮我开窍啊。” 稍稍后退后,在这股强烈的敌意面前,陆城不做一丝犹豫的抽出了那把一直摆在手边的魔剑黑龙。 这一剑,山河之威 迎头而下的,是尸王本相之下无与伦比的盖世伟力 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此时此刻的他都没有必要拿出这幅姿态应战,因为在外人的眼中,光是周围瞬间汹涌而起的灵能波动就已经如此骇人,这样的一招的本意必然是杀人而非较量 但是陆城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对方身上威胁的味道令他心惊。 仿佛阎罗炼狱之中挣脱锁链逃出的恶鬼,当这个人没有任何先兆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尽本能之力,将其一击轰杀 魔剑技苍龙牙 这是继吞龙牙之后的最高同类斩击术,从灌顶而下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不留任何后路的绝对重斩 张慕言微微一笑,在故作姿态的大惊失色下,只是伸出两指擦过剑刃,如同木棍敲上了皮球,反馈到陆城手中的居然是一阵倒退向后无可阻拦的伟力 “够了” 在突变的场面下一时失神的阎君们终于反应了过来,情绪激动的秦广王更是直接冲上了台,捉住了陆城的手腕。 “一辈同年,你这是要妄下杀手么” “我妄下杀手”陆城好气又好笑的甩开了秦广王的钳制,心惊之余死死的盯住了满脸惊慌的张慕言。 台下的众宾们可能不理解,但是身为当事人的他心知肚明。 尸王本相的本源之力不带一丝一毫的灵能力量,起刀时那股庞大到骇人听闻的灵能波动,根本就是来源于眼下这个弱不禁风的张家大公子,“谋士”张慕言 身体抱恙,今天只能更一章了,抱歉。在这里提醒一下朋友们这种天气注意保暖,另外饮食方面注意卫生,别和我一样才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狂徒 “你好狠毒的心肠啊” 一直以来忍气吞声的宋帝王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满脸的怨毒恨不能当场就将陆城先杀之而后快。“都是同辈俊秀,你跟我的儿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赶尽杀绝古往今来,我冥族一脉何曾出过你这样的异类恃强凌弱,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如此行径,不予以严惩,将来一成器侯,难保不是我族之灾” “你够了吧”台上的陆城冷笑了一声,冷冷的目光只看了他一眼,就让正准备喋喋不休哗众取宠的宋帝王心里一阵发毛,“如果我真的想痛下杀手,你确定你这个出了名病秧子药罐子的儿子还能站在这儿好端端活生生地摆样子装可怜” “你” 宋帝王被他的措辞说得一阵怒火中烧,却愤愤地咬着牙,搜肠刮肚找不出一个词来反驳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在情在理的事实 以他先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如果真的是想杀人灭口,那么以体质孱弱闻名的张慕言绝不可能逃过魔剑黑龙的轰杀。 但在动手的前一刻,凶兵上激荡而出的强烈杀意在场的每个人却分明感受地一清二楚,可是偏偏事实是这一剑开山裂石的重斩劈下后,根本不应该有余力反抗的张慕言安然地逃过了此劫。而看他气血畅通呼吸平稳的样子,别说什么内伤,怕是就连惊吓也没染上几分 这就好像殿前的荆轲图穷匕见,正当众人急欲救驾之时,却见他和秦王二人你一蹦我一跳地绕着柱子来了一段钢管双人舞,而后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扔下刀子奔赴了殿下侍卫们的胸怀。 如此反差,除了令人一阵愕然以外,只能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的费解。天知道陆城这小子玩的是什么把戏大庭广众之下靠吓人的把式调戏了一众宾客和数位阎君 陆城将手中的黑龙重新插回了地面,又瞥了一眼仍面带微笑的张慕言,眼神中的寒意大概能够冰封窗外千里绵延的扬子江。 如果不是今天的一场较量,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个万众心中最不具有威胁性的文弱“谋士”会拥有这么可怕的实力。 不论身体素质,单就灵能强度而言,在接下自己那一剑的瞬间,他起码已经爆发出了足以匹敌自己的力量。别人或许没有这个概念,但他的心里很明白,那是皇族血脉尸王本相加上魔剑黑龙的全力一击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个人脸上自始至终未曾改变的那丝淡淡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玩得再脱也都是意料之中。 这让陆城很不爽,因为这份从容和淡定,向来是他临阵对敌时的特权。今天为止,有史以来第一次别人没有被他的实力吓到,他却因为别人的底牌吃了一惊。所谓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这样看来,也许真的不是这个张慕言太窝囊,而是自己的心机远没有人家那么深。 “到此为止。”秦广王冷着脸,看了一眼台上众人。 “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但是希望你们能分清楚场合和分寸。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有关玩笑的话题全部给我就此打住。” “明白。”张慕言率先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朝阎君殿首身鞠了一躬。 剩下几人依次效仿,在自知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陆城也认了这个调停。只是局势越发复杂,多少让他心中难安。一个隐约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现,但到底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自我否定。 在搀着自己受伤的儿子下台后,面色不善的秦广王宣布了本次宴会的结束。台下的宾客们脸上神色各异,毫无疑问,一次阎君聚首,让陆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秀出尽了风头。今晚过后,关于这个陌生名字的一切传闻将会风一样传遍大江南北,凡通灵血脉脚步所及之处,都会津津乐道一个非上位出身的草根阶级单挑通灵四杰的趣闻奇谈。 一人三名剑,气场慑阎君。 种种夸张的事迹注定了他今后的道路将不再平凡。 然而这个“同辈第一”的名号背后到底潜藏了多少水分,恐怕只有陆城自己心里清楚。本该手到擒来的一场比试切磋,中间却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他明白了自己不该小觑天下英雄,也发现了自己到底浪费了身上多少潜在的发展空间。而一直没有将张慕言视为自己的对手,这将是他前半生中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不欢而散,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陆城那刚刚因为卞城王的缘故而在上位阎君心目中有所好转的形象,仅仅是因为今晚的一场斗殴,转眼间跌落了千丈谷底。 他在通灵血脉中的声望即将一跃千里是事实,但他彻底得罪了宋帝王和秦广王也不存在任何疑问。一次嚣张的表演,对他日后在通冥殿中的前程到底是好还是坏,没人能说清个所以然。 “别想太多,长辈们没什么怪你的意思。” 临末,还是最后退场的卞城王走到他的身前,象征性的安慰了一句。看陆城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这个西贝父亲大概还以为自己这个年轻儿子是因为害怕自己做得太过分而有所担忧。他哪里知道以陆城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完全是只能嫌闹得不够大而不存在闹得太凶的主儿之所以看起来有心事那纯粹是因张慕言而起,至于宋帝王那几句话以及秦广王的态度在他的眼里向来是当放屁一样风过无痕。 “谢阎君大人关心。”他苦笑着,在前辈的善意面前弯下了腰。 “明天先锋行动,一切多加小心。”卞城王提醒道。 “怎么还有先锋行动么我还以为这玩意儿就算不取消起码也该延迟呢。”陆城皱了皱眉,他原以为楚方旭战斗力严重受损,再加上五人组人心不齐,宴会结束时秦广王的那几句话就已经表明了明天行动计划的生死未卜,哪里想到都到了这个程度几个老家伙还是初衷不改,铁了心要让几个小辈打头阵。介于老妖怪的缘故,跟妖族正面交锋明显已经成为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之一。 “已经拟定的计划是不容更改的。再者你和叶兮才是这次行动的主力,楚方旭的伤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卞城王回答,“我话就不多说了,你今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有一战的实力。记住,凡事不可逞强,真的遇上了问题,我相信你自保的实力绝对有。” “明白。”陆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忧心的还是这场无可避免的战役。 送走了卞城君,另一边倒是迎来了听到一点风声的张慕言。 “那么陆兄,明天再见。”待宾客陆续退场之后,手执黑色羽扇的他走到陆城身前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告别。“再次重申一遍,我个人很期待你我二人之间的合作,不管是哪个层面,我相信我们相处得都会很愉快。” “是么”陆城笑了,“慕言兄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一如既往啊,我都快忘了你是明天那场先锋行动的总指挥了,怎么,已经想好分配什么危险的任务给我了”他冷峻的目光直视着张慕言的双眼,希望从中找到一丝端倪。从他的城府而言,能想到最大程度的报复也就仅限于此,如果张慕言真的想利用职权玩一玩公报私仇的把戏,那么陆城只能说自己高估了这家伙的心机。 “不不不,你想多了。”谋士连连摇头,“以陆城兄和太子叶兮的身手,哪有什么危险的任务能困得住你们两个呢正所谓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即便是我直接下令让你们潜入妖族腹地千里奔袭刺杀树鬼,想必以你们的手段也未必不能完成。再者我们可是自家兄弟,又无深仇大恨,我又何苦刁难你们,这不是自找不悦、冒天下之大不韪么” 他看着陆城,轻摇手中羽扇,直到确认了对方并没有反驳之辞,这才露出了淡淡微笑。 陆城心说自家兄弟你这种人别说自家兄弟,怕是亲娘老子发起狠来也捅得下背后一刀。所谓“绵里藏针”用来形容这种口是心非的家伙绝对再适合不过,能当着陆城的面说出“自家兄弟不忍相害”这种话就已经表明了他不仅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心理素质更不是一般的高。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半晌后,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张慕言突然抬起头,用幽幽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远方,“你们二位一个是月绯的心上人,一个是她的表哥,岳父那边不过是希望大劫当前为自己的女儿找个最理想的托付,要顺顺利利的迎娶我的未婚妻过门,找个机会一并除掉你们两人,对我来说应该是去除阻力最有力的措施。” 说这话时张慕言的表情很认真,一点也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仿佛这世界在他看来不过一场布局,添置棋子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你想的挺深远。”陆城看着他,在心底一阵寒意掠过的前提下挤出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眼前的对话让他绝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一个为尊严、利益而彻底蒙蔽了双眼、理智却在每个人之上的疯子。 这就是两者间的区别,没有理智的疯子叫做痴傻,而一切疯狂的举措下带上了理智,这种人叫狂徒。前者在众人之下,后者站在世界之上。 当一个不循逻辑的人手执刀剑,每个还受规则制约的人于他而言都将所向披靡。 在这之前这一直是陆城玩弄敌人心理的套路,他用一切外在的疯狂让对方误以为他可以做事不计较后果,但是直到见识了这一刻的张慕言,他才明白自己还嫩。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做到一次除掉你们两人”张慕言看着他眼神中潜藏最深的一丝复杂,露出了畅快的笑容,“随便吧,老实说我也正为这事儿而烦神呢。不急,等我有一天想到了问题的答案,我会告诉你一声的。” “那我提前说一声谢了。”陆城冷笑。 “不客气,再会”张慕言摆了摆手,在笑容中随剩下的一波宾客退出了会场。 “他和你说了什么”一直被人群隔开的唐月绯眼见曲终人散终于走到了陆城的身前,她看得出来此刻这个男人的脸色并不好,所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先前的张慕言到底说了什么扬长而去。 陆城看着她,朝着某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你真得感谢我当年一时冲动把你从订婚仪式上救了出来,要不然你信不信这个疯子会毁了你一生。”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故人身殒 当晚,陆城再度回忆起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噩梦。 梦中的唐月绯在一个人的事务所里对着镜子无声哭泣。在漆黑的夜中,她披上了大红色的嫁衣。门外锣鼓喧天,喜庆的队伍簇拥着迎亲的高头大马,唢呐声声,普天同庆。白马上新郎衣冠楚楚,青面白牙。而自己不遗余力地挥出了手中的长刀,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新娘的手远去。 他一度以为这个梦境的存在是为了提醒他唐月绯即将嫁人,却忽略一直以来反复在他脑海中出现那个最客观却又最不显眼的事实。 那是为了提醒他提防马上的白面郎君。 面无血色,青面白牙。 那是张慕言。 他没有梦完的内容是那张俊美而妖冶的脸在深不可见的黑暗处勾勒出了一抹冷笑,像是要嘲笑尽所有的愚昧之人。他高歌,他起舞,他挥舞着身边的红色绸带,暗夜的鬼魅在红与黑交织的光景中飘然而过。 刀砍不死梦魇,逃不开的恐惧与黑暗并行,像是宿命般,将到来的无从逃避。 带着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陆城在清晨中睁开了睡眼。 这一夜看似充足的睡眠并未让他的精神恢复多少,相反,一通噩梦的折磨之下,刚睡醒的他竟然是少有的一阵身心俱疲。 “你这么早就起了”走出卧室门后,看见已经起床的唐月绯,他忍不住惊讶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向来注重晨觉美容的老板娘可从来都没有早起的习惯。 “拜托,都日晒三竿了好么除了你和你那个贪玩又嗜睡的好妹妹,还有谁会这个点儿才起”唐月绯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回绝道。 陆城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终日不见阳光的事务所。以天色判断时间早晚的常识概念在这种地理位置独特的地方全都是空谈,除了正午时分和明显的黑夜,其他白昼时段一天十小时室内都没什么色调区别。 “小丫头还没起”他瞥了一眼另一头的卧室,发现虚掩的门中果然还有青色睡衣下的身影抱着一人高的绒绒熊酣然沉睡,于是摇了摇头,顺手从桌上的早点中拿起了一个包子,兀自啃了起来。 另外一个吸引他注意的是电脑旁的一封信函,没有标明寄信人地址,除了收信人一栏写得明明白白,其他信息基本都是一片空白,唯一有所端倪的地方,就是信封上的一枚不明来历的红戳。 “这是什么东西”他咬着嘴里的东西含糊问道。 “不知道,大清早送来的。我看是寄给你的东西就没拆。”唐月绯说道,一边还露出了一个坏笑,“谁知道是不是哪个你在外面包养的小情人给你私通密函来了我要是拆开了岂不尴尬” “喂喂,这个梗你是要玩多少年”陆城白了她一眼,转手撕开了信件的封口。 但是这一拆封,得到的却是他怎么也没曾想到的消息。 看到陆城表情的急剧变化,唐月绯原本还半带打趣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信里什么内容” “一篇讣告。”几分钟看完后,陆城放下了手中的信函,苍白的脸色如同上了石灰的白墙。 “谁的讣告”唐月绯一边焦急的接过信纸,一边抬眼问陆城,只是这句疑问,终究没能得到半句回答。 信上提到的人她不认识,甚至可以说闻所未闻。如果不是逝者所在的那个机构太过闻名遐迩,她甚至连一点相关的印象都不可能存在保有。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开头是致尊敬的陆城先生,应死者遗愿,希望于几日后您能莅临某人的追悼会。信尾是照旧的红戳,只是相比于信封上的那个私人印章,这个商务印章明显更具标识意义它只来自于s市最大的商业拍卖机构,浮世绘。 唐月绯不清楚信上所说的死者和陆城是什么关系,更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学生又是如何结识到浮世绘的会长,但是看到这个男人的神情,她明白现在不该是自己问问题的时间。 陆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回到卧室内,换上了最常用的那套黑色西装。 他对着镜子整理仪表的样子很认真,看起来一丝不苟。从梳头到打领结,看起来慢条斯理,却不失庄重。 “我来吧。” 唐月绯轻声说着,在镜子中走到他的背后,帮他把衣服上看不见的那些死角一一抹平。 这个举措换来的是陆城一阵淡淡微笑。“我不急的,去见一位老朋友而已,反正已经迟了,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他微笑,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平静。 唐月绯点头,为他整理好出行的皮鞋,并递上了长柄的黑伞。 门外的天空在飘着细细的雨丝,而擎着伞的陆城站在雨中,安静地像是永不再开口的故人。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他照例跟门内的人打着招呼。 唐月绯点头,习惯地回答了一句“早去早回”。 这一段路很长,陆城却没有开车的打算。他知道自己不赶这点时间,那个自己要去见的人也不急着这点时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只是没想到,一个自己半个月前还刚刚见过面的老人,这么快就会接到他的死讯。 那个时候的许会长看起来虽然苍老,眼神中却不缺矍铄的精神。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意外,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老人怎么会如此毫无征兆的亡故。 这一日,白蛇泣血泪,断桥染风霜。 陆城第一次在名剑的身上听见了哭泣,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名的心伤。 一年中仅打开一次的浮世绘,在不久前刚刚举行过盛大拍卖之后,又一次打开了堂皇大气的大门,为的是容纳一切行追悼之礼的人,向刚刚仙逝的老会长致以哀思。 陆城站在门前,擎着穹庐似的黑伞,平静的目光一如过往行人。 “陆先生您来了么。” 迎接他的还是上次的侍女小萌,那个惯以女仆装做打扮的小姑娘今天已经换上了一套素色的淑女裙,自诩可爱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当日的笑容,看她恭候已久的样子,大概是早已知晓了陆城的到来。 “来了。”陆城点头,收起了手中的黑伞,自然地递到了她的手中。 侍女很乖巧的接过了客人满是雨水的伞,顺手放到了进门处的伞架边。开始寸步不移的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当日他的初次光临,她追在身后问“先生贵姓”,有意无意地卖萌卖乖。 “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陆城随口问道,不再需要别人的带领,而是自顾自地走向了楼上。 “昨夜凌晨,被发现时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死状安详。”侍女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好让自己安静的说完了整句话,不至于泪水带动哭腔,“前一晚,会长特意交代过让我们提前下班,他想最后一个人再好好看看这座他经营多年的场馆。保安部的曹部长不放心,害怕会长年老体弱出什么岔子,会长却主动提出不必担忧,只是招呼我们明早全体员工准时上班,说是来接他回家” “我明白。”陆城抽出了胸前口袋里的白色餐巾,礼貌地递给了面前已经泣不成声的女孩。 办公室的门还是开着的,仿佛里面的那个老人被人发现带走后,这个房间就没有上锁过。 里面的摆设依然如故,全套原木的家具,沁人心脾的檀香,茶是西子湖畔的龙井,只是炉火已熄,人去茶凉。 桌上摆了三个杯子,两杯未动,一杯饮尽。 相传龙井陈年几泡过后,重新酿制晒干就会变成“浮生”,苦到令人一品终生难忘。那位来客大概有福,终究没错过这茶中极味。 窗户还未关上,室内的妖气已经弥散无几。 陆城闭上眼,极尽神识,只为了利用那一点不算完整的尸族血脉感受残留在这房中的一切死亡气息。 一人一妖,前者死因心魂震慑,后者死于一剑割喉,尸骨无存。 来者还算有礼貌,没对许会长和海先生两位老人家动粗,只是这一剑来得太快,连喝完杯中之物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 “别哭了。”他睁开眼,拍了拍侍女因为啜泣而垂下的头,“这个仇,我来报。” 说完,他转过身,将桌上的两杯残茶双双送入口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斩首行动(上) “还没来” 万军帐前的张凌端眉头微皱,一柄七星铜钱短剑已经在手中把玩了半个小时。他的身后分别是有意持观望态度的十殿阎君。除了腕部负伤的楚方旭,通灵四杰已经悉数到齐。 斩首行动,志在必得。 这是上头下达的死命令,也是这年轻一组应劫之人扬名天下的最好时机。偏偏关键时刻还是最核心的陆城那边出了岔子,约定的时间点迟迟未曾现身,这让人在心存忧虑之余也不免生出几分疑窦,昨天的宴会上这小子就弄得众人不好收场,难不成他真有那么大胆子,三番五次拿十殿阎君寻开心 “不急,刚刚入夜而已,我们还等得起。”身为最高指挥的张慕言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轻笑道,看他的样子到是十分惬意,谈笑风生间是标准的一切尽在掌握感。 叶兮不说话,只是看着张慕言的眼神中难免带了几分腹诽。 这种讨厌的感觉不受外物影响,如同猫不喜欢水一样与生俱来。 他自己倒是挺奇怪这点,明明以前跟这个颇为腼腆的张家大少爷相处时还从未有过这种排斥的感觉,偏偏外出留学一趟,回来后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不入眼。也许是外界环境让自己变敏感了吧,他搪塞一样的找了个理由,只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 夜渐黑。 在无声地风中,整个咖啡馆地下室即s市分殿所在的大门被一推而开。阔步走进的陆城仿佛携带着一身的凄风冷雨,黑色飘扬的长衣上,仍带着金戈铁马般的西风猎猎。 已经等得满脸蕴怒之色的宋帝王刚打算开口,却只在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阵不由分说的冰冷气息。他被雨水打湿的碎发下仍旧是那双雾色淡薄的双眼,只是瞳色淡漠,凛冽的气息让人觉得他不是来自瞬息生死的沙场,就是故人未完的葬礼。 这份理所当然的责怪终究还是没能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有的人是不想,有的人是不敢。 门外的寒风吹进,让这些习惯了温暖中煮酒摇扇、无聊下谴责人生的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这种感觉正如陆城进门时扫过每个人的眼神。 走过了阎君的席前,他一一点头致礼,算是对长辈的问候,接着便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四杰组成的议事桌。 “可以开始了。”抬头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他后,叶兮低头,在台面上铺平了整个s市包括城郊部分的鸟瞰平面图。 陆城点了点头,环视众人。 “我来迟了,如果给诸位造成不便,在这里赔个不是。议战部分我不参与,怎么安排你们可以全权做主,我只负责执行。”说着,他半退了一个身位,示意是摆明自己的立场。 一直淡定自若的张慕言笑了,他将扇子遮住胸前,饶有趣味地看向了陆城,这里头包含几分意思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显而易见的是相比于关心,这家伙更多的心态应该是看热闹。 “陆城兄今晚的状态有些奇特啊,莫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如果有不便你大可明说,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我自然会合理安排人员分配,真的不宜犯险,我们也没有人会怪你。” “呵呵,你多虑了。”陆城冷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就一定受了什么刺激莫不是跟你有关” “不这你可就冤枉好人了”张慕言大笑着以扇摆头,“我不过是关心而已,何必如此中伤于我” “谢慕言兄好意了。我说了,议战部分你们全权做主,最后决定了告诉我一声。废话什么的拜托您老省省留在心里,执行不力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陆城懒得跟这家伙废话,只是微笑了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张慕言两眼放出了光来,“我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如果你因为情绪问题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啊。” 陆城冷笑,心说你还在想着一并除掉我和叶兮两人的事么 “可以,我说了,我执行不力,与你无关。” “一言为定。” 战略部署终于开始了。 张慕言羽扇一挥,开始在叶兮展开的地图中标注起了行动事宜。 “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安排巫符一族的势力和眼线对整个s市所在的区域进行了全盘的勘察,结合降灵家的灵能监测,初步判断出来妖族的聚集地有三个,本别是城郊北路,城郊南路,以及城郊西路。时间仓促,数据也许不全面,也许存在着偏差,但是对于这个阶段的我们来说,这第一手资料已经意味着斩首行动很大的发展空间。” “三个聚集地”叶兮皱了皱眉,“能确定树鬼婆娑的栖身所在么” “我说了,目前得出的信息并不百分百准确。”张慕言微笑,“面前的局势与我们而言应该是类似一盘赌局。真正的妖族栖息地数量我们不清楚,但是已经肯定的是,这条战线上与我们为敌的妖族力量构成总共有三支,一支是树鬼婆娑领导的妖族旧部,一支跟随通灵人步伐而来、全国各地聚集的妖族菁英,一支是s市本土大妖为首、联合的附近几股妖族力量,具体来源,也就是不久前从妖魔租界内叛逃出去的那支原住民。 “现在最理想的状况是三个聚集地,分别对应的就是三支力量的驻营点。但是我们不是妖族,所以我们不清楚他们会怎么进行力量分配,也许是三股力量合一,跟我们冥族一样拧成一团;也许是兵分两路,两面夹击。说到底,这三个地方究竟是藏驻精兵的龙穴,还是用于混淆视听的影巢,我们还一无所知。也许三个地点都有妖族力量,也许三个全都是空穴。之所以说是赌局,也是这个原因。三个碗扣在我们面前,究竟哪个底下压着豆子,有时候不仅赌眼力,更拼运气。” “有点意思,那么你的打算是兵分三路咯”叶兮看了他一眼,又合了一下在场的人数。除去楚方旭和留守后方的张慕言本身,剩下的主力军倒是刚好三人。 “兵分三路的确是眼下最有效率的方法,龙穴还是影巢,一探便知。”张慕言耸肩,表示无可厚非,“但是楚兄不在,你们三人间的实力又存在着严重的倾斜,如果把这次斩首行动单纯看作一道一一对应的算术题,那是我这个指挥官对你们的不负责。” “所以大哥你的意思是”张凌端抬了起头,用疑惑的目光征询。 “兵分两路。”张慕言一排桌面,给出了最后的决策回答,“既然本身就存在着赌博的性质,我们不妨就放手一搏。且不说这三个聚集地的虚实真假,因为情报收集的不完备性,我们连偌大的s市是否存在着第四个、第五个疑似地点都不清楚,大战在即,老实说我们这个斩首行动所能发挥的作用的确有限。正因为如此,阎君大人们对我们的期待也没有定的太过不切实际,三支妖族力量,我们只要能成功击溃其中一支,就将是冥妖正面战场上一大显著助力鼎立三足,一足溃,换来的是我们这边不言而喻的全盘优势。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高,兵分两路下,只要你们任何一队碰上了真正的龙穴,我们安排在三大驻地附近的通灵血脉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们完成对妖族三大首脑的刺杀” “说说你的人员分配吧。”陆城眯着眼。三个人,兵分两路。他很感兴趣张慕言最终会如何安排这个分组问题。 一方面考虑到实力不对等的关系,最可能也最能令人接受的结果无非就是由叶兮和张凌端组队,最强的陆城单独行动。 但是这家伙昨晚刚刚说过要想个办法一并除掉自己和叶兮两人,如果他真的找到了途径,以“扬长避短”、增强优势力量的说辞,也未免不能说服阎君们同意让叶兮和陆城强强联合,去扫荡他口中“中标可能性”最大的魔穴。 “陆城兄你单独行动,实力居中的叶兮兄和我弟弟凌端一组。”张慕言微笑,给出了回答。 几位旁听的阎君们纷纷点头,口曰:“善。”看上去应该是很满意这位素有“谋士”之称的后辈优秀的战前调度指挥。 “我的想法很简单,三选其二。”眼见自己得到了长辈的嘉许,张慕言表现得到是不骄不躁,相反,持扇的动作表情越发腼腆谦逊,“仅从简单的概率学角度而言,不管你们两队前往的是哪个驻地,探访龙穴的概率都是三分之二。我说了,既然是赌博,不妨放开手,保证兵力分配均匀的前提下,剩下的交给老天去仲裁。如果三位运气实在不佳,刚好撞上的两个驻地刚好全部都是敌人用来扰乱我们视线的影巢,那么只能说一声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但是只要两队中碰上了一个,那就是我们策略的极大成功。” 说完,他已经从桌下抽出了三幅事先准备好的影像卷轴。 依次摊开后,驱以巫符术法,第一张是众人早已熟知的树鬼婆娑,第二张是一个陌生的兽脸男子,第三张看上去略显苍老,只是火红色的披风下,依稀还是一张英武非凡的脸。 “这三位,就是当今妖族为首的三巨头,也就是你们今晚要刺杀的最终目标。”张慕言指着面前的三人,目光灼灼。 陆城愣了几秒,眼神停留在第三个妖物的影像上,久久未能离开。 因为这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在妖魔租界中待他如亲人的老妖怪。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斩首行动(中) “请发布指示吧。”叶兮绷紧了松散的指间关节,全身的骨节在一阵简单的筋骨活动中相继发出阵阵爆响,“我等,尽力而为。” “好极了。”张慕言微笑,“我给你和凌端确定的目标地点是在城郊西路,准备好了的话,现在就可以动身,到了那边,会有相应的弟兄与你们进行联络照应。”说罢,他又转过头,面朝向了陆城,“至于你陆兄,就拜托你只身前往城郊北路了。本着相互照应的原则,如果给你们三人安排的地点分别是s市的一南一北,就算哪一方中了彩另一边也不好支援。” 他说这话时脸上是很认真的微笑,看上去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令人找不出一点战略以外不单纯的动机。 但是这笑容在陆城的眼里,却像是千层天机一样捉摸不透。 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人去楼空的商业街中,老妖怪留给他残息影像里的内容。 “如果你下定了决心,可以依旧待在你的人类阵营中,直到彻底变成妖的那一天,看看你身边的朋友是否会因此对你刀剑相向;或者我的所在就在城郊北路的旷野地下,只要你愿意来,妖族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妖族的聚集地之一无疑就在城郊北路,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怎么可能那么凑巧 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刚好就让张慕言押中了正确选项,还偏偏让自己去打这个前锋,执行这个该死的斩首行动 如果不是十殿阎君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大敌当前不容内斗,他真想一剑剖开这个张慕言的头颅,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 “怎么,陆兄有问题么”看到他犹豫不决的神情,手执羽扇的指挥官云淡风轻的一下,谈吐间除了那股挥斥方遒的意气,更带上了几分关切的征询。 “我不去。”陆城咬着牙,回答的很干脆。 让他上阵杀敌,他可以做到,但是你告诉他要刺杀的对象是视他如己出的老妖怪,这让他怎么可能下手如果说这样的局面全然不在张慕言的预料之中,说实话他不相信,能冠冕堂皇地逼着他去和昔日故人刀剑相向,这得是何等的心计才能狠毒于斯 “如果是随机的话,为什么不能选在城郊南路你定下的地点我不放心,这个行动我可以执行,但是既然是赌,我更相信我自己的选择。” “呵呵,陆兄你不要闹了。”张慕言微笑,“你自己都说了是随机了,南路北路真的有关系么议战过程你不参与,一切行动听从指挥,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话,该不是现在就要反悔吧” “既然你也认为南路北路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让我去南路叶兮他们去的是西部,如果要照应的话,我去南去北根本无关紧要。”看着张慕言的眼睛,陆城拼命地挖掘着他所能收集到的一切信息。他要知道这究竟是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巧合,还是某人的刻意为之。 但是很可惜,在这个人的眼中,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不肯前往城郊北路。”张慕言眯起了双眼,“是不是你知道了些什么,或者说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你不能前往那里。” “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的看你不爽。”陆城冷笑一声,避开了对方反击向他心房的那道目光。 “是么前面说听从我安排的是你,现在说看我不爽的也是你。陆城啊陆城,你的任性不该成为关键时刻掩饰愚蠢作为的工具,我身体不行也不代表我是傻子或是瞎子。如果你执意要去南部,我可以准许,但是城郊北路这条线我不会放弃,恰恰相反,我要沿着这条线路纠察到底,看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我想关于你今天的反常表现,小小验证一下,应该不难得出结论。”张慕言微微摇头,吟吟笑意下,目光之狠辣已经不输那些青史留名的毒士。 他的这招落子很毒。时至今日,陆城终于相信了他曾说过的除掉自己和叶兮两人并非空谈。 不管他去或者不去,老妖怪所据守的城郊北路根据地都是必然不保。他的选择,区别只在于日后斩首行动完成,他的定位是在一个身先士卒的功臣,还是一个对外通敌的叛徒。 “很好。” 他怒极反笑,轻轻地鼓起了掌。“我小看你了。” “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这么多年下来,我也该习惯了吧。”后者微笑,摇着扇子的手并未停下。 “城郊北路是么,既然你想,我去。”陆城看着他,明白这条路自己已经无可回头。 “你可想清楚,我这个人向来通情达理,你不愿,我不逼。话是你自己说在前头,执行不力与我无关。凡事量力而行,兄弟我有意关照,你可别让我为难啊。”眼见大局已定,张慕言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陆城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如进场之时,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门外凄风冷雨,而门内风雨更胜。 “希望你陆城如我所想是个聪明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慕言一边摇着羽扇,一边微笑自语。 巷口,一辆早几年发行的黑色奔驰早已恭候多时。看车牌,毫无疑问这是来源于本市的财团之一的张家。 “奉公子之命,我等在此负责送陆城阁下一程,夜雨风大,小心风寒。” 车上一位黑衣黑帽的侍者恭敬的开着车门持黑伞静候,待陆城靠近后,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拿着。” 擦肩走过他的身前,陆城在接过侍者黑伞的同时,往他的兜里塞了一叠现钞。 “什么意思”那人不解。 “去找个地方躲雨,然后尽快打120,剩下这段时间在医院好好躺着,钱不够可以问你们公子要,就说是我这边的工费报销。” 陆城微笑着说完了这句话。 于是在意识还没跟上之前,雨中伞被接去的侍者便连同车上的司机一起,飞出了半条街外。 上手着座下新到手的这台速度机器,陆城的表情冷淡的一如车窗外胡乱的冰雨。 争取一次报废。 这是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默默说完这句话后,淡淡瞥了一眼街上哀嚎着还未死绝的两人,他顺手拨下了医院的急救电话,一边报出了一长串地址,一边狠狠地猜下了油门。 飞溅的水花凶狠的撞上了路边的道牙,雄浑的马达如同黑夜里嘶吼狂奔的怪物,一路拖着高约一米的水线,在没有车灯的前路中一骑绝尘。 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吧。 阵营不同,总有一天会以敌人的身份相逢在战场。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一昧的避免,到头来却还是无法逃离这样的结局。 张慕言。 冥妖大战落幕之日,就是这个人身首分离之时。 对着大雨冲刷而下的天幕,陆城想要接近癫狂的笑两声,张开了口,却发现苦涩的喉咙无论如何发不出一点声响。 仪表盘上的数字已经攀升到了正常汽车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在摄像头林立的高架上,哪怕是砍去了零头,这样的时速也足以让车上的司机被吊销驾照二十次。 但是无妨。 不用这辆黑夜中奔跑的怪物去撞飞每一个视线中直立行走的生物,这已经是陆城仅余的理智对行为所能做出的最大控制。 适时的大雨很好地阻止了行人上街,再加上走的是小路,所幸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任何的交警拦截。 先前那两个被他踹下车的巫符族人此刻应该很庆幸自己断了几根肋骨并被不久后到来的救护车送回了医院。因为如果他们看见了陆城此时的举措,恐怕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心脏首先就得吓得骤停。 奔驰跑车的理论时速是在200公里以上,如果按最高纪录来算的话,极速应该是317公里每小时。但是就普通轿车款而言,200以上的时速已经属于玩命,而在此刻陆城的眼里,那些最基本的车理常识已经全部变成了放屁。 淡淡的青色鳞甲自心脏部位已经不知不觉蔓延遍了他的全身,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瞳中,是茫茫不可视的大雾迷蒙。 车上没有医生,所以无法检测他的心跳频数。但是就五分钟一次的呼吸频率而言,这家伙的心脉运行体内循环起码已经低到了常人20倍到30倍的程度。 熟悉的力量再一次涌遍全身。 既是见故人,自然是用妖族身。 他凄苦的笑着,用压抑到极点后的力量将那一股妖族之血自心脏处泵向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他记得老妖怪很希望看到成为妖皇的他是什么样子,小小心愿,理当成全。 今夜,妖皇亲临诸臣拜见 想不到再一次相逢,会是这样的局面。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斩首行动(下) 就长跑性能而言,轿车款的奔驰终究还是比不上跑车款的法拉利。 仅仅是感受到了座椅上的重重颠簸,陆城就已经在冷啐中明白了这一点。 如果外面不是滂沱的大雨,他应该可以很清楚地从后车镜中看见轮胎上冒起的阵阵白烟。高强度的油耗倒在其次,高速行驶下,其实车身上最伤的部件应该是摩擦生热后的轮胎。 如果不是适逢天降的雨水一定程度上冷却了内胎的温度,怕是这车也撑不到现在吧 他冷笑了一声,在目的地的百米之距前猛摆轮盘,玩了一次180度的全逆向漂移 在接近半个小时的全速运转后,这一火上浇油的车身磨损运动终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声无比刺耳的嘶鸣中,这辆价值百万以上的豪华座驾终于在柏油路上一长串流线型轮胎痕迹中完成了自燃。从橡胶的内胎开始,一直到余量不多的油箱。能在雨天光滑的地面还拉出这么长一段偏移车辙,陆城自认为自己开车的手法足够暴力,也肯定了一句最后一刻这辆车引擎崩溃时产生的作用力足够强。 一次使用,终生报废。 当那道黑色的身影无声自火场中走出时,他自诩已经完成了最先的目标。 车上装了张家人因为不放心他行进路线留下的gs卫星导航仪,他知道这玩意儿的存在,只是心里明白这一场爆炸后什么都不会留下,所以就一直懒得动手而没拆。 驻守在城郊北路边缘的是一群20人编制左右的通灵人。 不出意外,清一色的巫符破邪出身。 上头的命令是让他们留守原地待命,不看见负责行动的陆城大人,就不要轻易露面打草惊蛇。 真正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还是城郊公路路面上那一声浩大的爆炸声响。两个为首的头目自掩体中探出了身子,希望看看来者何人,却连火场走出的身影是人是鬼都还没看清,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柄利剑差点吓得心肌梗塞。 人他们没有看清,那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却没有一个人不认识。 那是魔剑黑龙。 自那道黑色身影凌风一般踏过禁止地界之后,这把旷世而来的魔兵便从空中坠落,肃杀之意横贯秋岭,笔直地插在了众人面前的地表。落地的刹那,剑上的风尘浪潮一般扑面而来,每一个冥族子弟都惊讶的发现自己赖以生存于战场的冥族血脉通灵之力都变成了蒙尘宝珠、枯水死潭,再没有了半点响应。 这种霸道而可怕的封印来得迅猛而让人措手不及,在迅速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遭到妖族强者的狙击之后,每个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汇聚在了面前那柄光华暗中生的魔剑上,在那个传说般不可直视的人影身后,这把乌黑色的生铁就如同一块坚不可逾的界碑,上面凛冽的杀气在暗示着每一个人:往前一步,生死由天。 这种感觉就像是平白被人用枪顶住了脑门,平日里那些豪言壮语的胆识顷刻间化为了求生本能前的乖巧与合作。没有人会傻到往前走,不仅仅是不敢,更是不能。在潜在的妖族主战场上,冥族血脉被完全封印的他们已经变成了标准的移动靶,且不论魔剑界碑上令人不敢挑战的天威,便是理智当前,也不会有人去冒死跟上那个人的步伐,仅仅只是为了确认魔剑黑龙的主人是不是陆城大人这种傻到不能再傻的问题。 陆城没有驻足停留,他只是对着身后的方向稍稍侧过了头,然后淡淡微笑。 这帮巫符和破邪两家的喽啰没有让他失望,故人相逢之夜,闲杂人等乖乖留在场外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种血脉的封印之术还得感谢叶天行,没有与他的一战,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领悟到这种从0到1的攻击法门。 正如大人和孩子打架时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用足够长的手臂按住孩子的头颅阻止他前侧身体,那么无论面前的孩子如何的伸长手臂、踢腿,受到身形限制,他都不可能打到看似近在咫尺的大人。 这种封印血脉的方法大同小异。 能够碾压这群凡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今晚,他是唯一的“皇”。 雨还在下,只是势头已小。 人迹罕至的旷野上,浓浓的雾气已经攀上了野树的枝头。 魔剑界碑外的通灵人原先还是看不清,随着雾色的渐起,那道先前自火场而出的身影终于鬼魅一样出场,又鬼魅一般的消失在了茫茫一片的荒原之中。 为首的巫符家头目不自觉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即便是短时间内失去了通灵血脉之力,他也依然感受到了间歇跳跃在雾色中妖魔化的身影。 他们的少主没有推断错,这个地方,果然就是妖族栖息的“龙穴”之一而眼下他更关心的问题已经不再是深入妖族腹地的陆城安危,而是如何将这个惊天的情报上传给阎君驻守的通冥殿,让他们往这个方向紧急增援 但是事实是已经开始有所动作的妖族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的打算。在取出手机的那一刻,信号栏上“无服务”的标识已经随着大雾范围的扩散阴云般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自身的血脉之力也成了摆设。 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等待他们的结果可想而知。 “桀桀桀桀桀” 在一阵不明意义的怪笑中,一只大鸟一样的身影在浓浓的白雾中扑向了惶恐的众人,然而就在看似无力回天的大局之下,前方三尺的魔剑黑龙之上,一道匹炼般黑色杀气的渗出,硬生生将那道界碑以外袭来的空中黑影绞成了片片碎末 劫后余生的众人在悻悻之余每个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庆幸先前的自己没有越雷池半步,一边感慨匹马独行杀入妖族的陆城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所有人给我牢牢守在魔剑以外十米范围内一步不得踏出” 他们没办法越过黑龙,旷野中的妖物也办法突破这个界碑来伤害他们 震撼之下的巫符家头目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扯着嗓子对身后的人喊出了这条命令。 一剑之隔,生死之距。起先还在疑惑前来会首的陆城大人为什么把他们隔在龙穴之外的他现在突然觉得这是那位大人对他们这些下属真正的关怀,这种实力上的差距不由得让他肃然起敬。 也许是不在一个级别的战斗从来不存在“旁观”这个词,身为斩首行动最高指挥官的张慕言公子一直对这位实力强大的大人心存介怀,给他们分配的任务除了接应更多的是监督。但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家的公子着实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能第一时间周护下属安全证明了陆城大人的品行,而千里奔袭无所顾忌,恐怕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了能拦住他的人。 雾气中央,无数的妖祟地缚灵一般从地表中探出了自己的身体。 血脉召唤之下,他们清楚的感应到了蔓延在雾气中那股最纯正的妖族之息。 那是血脉同源之力,那是上位皇者之气 他们高歌,他们起舞,他们歌功颂德,伟大而万能的妖神没有抛弃他们,相反,在大劫当前,除了已经复活的树鬼陛下,更为他们送来了如此强大的族胞 上位的血统感召,如同光源对于夏夜的飞蛾。 面无表情的陆城站在妖群之中,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生杀予夺。对这群弱小的生灵,他只要一个念头,便足以悉数抹杀。 大概主场对实力总有影响,面对叶天行,这身妖族血脉成了最无用的鸡肋,但是在这灵能丰沛妖气浩荡的旷北之地,自己的实力堪比造物的神祇。 他能理解这些妖众们的眼神,那是原始社会人们对于火、对于雷、对于强大而未知的存在最根本的敬畏。看得出来妖族已经做好了全族牺牲的准备,因为放眼望去,匍匐在他身下的全部都是新生的妖灵。 这些灵物大多是接大地精气而生,属于万物灵长中胚胎级别的个体。修行一定年份后,待有了完整的自我意识,他们就会寻找一个合适的宿主,或山间一株野花,或树下一只红狐,然后历时一定年份,修行为妖。 如此大范围大规模的培育后代,应该怕的就是大劫之后血脉断绝。 一个种族该是有什么样的觉悟,才能在开战之前就安排好一切后事,视死如归 “出来吧,老朋友。” 他对着荒野张望,眼神中的情绪是说不出的复杂。如果见面的时间不是这一刻,他大概会很高兴造访故人。 “陆城哥哥” 出人意料的是从地下冒出头来的不是什么妖王,而是一直红色毛发的小狐狸,乖巧的窜到他的身边,摇身一变,光亮的毛皮变成了火色的长发,俏皮神情还是不改当年。 “你这丫头还是长不大的样子。”陆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却怎么听怎么虚弱。 “人家可是等了你好久好久,现在才来,没怪你就已经不错了好吧”小丫头摇着他宽阔的手心,好一阵撒娇。 “我的错。”陆城眯起了双眼,他怕再这么下去,过一会儿自己就再也没有了离开的理由。“你爷爷呢” “喏,这不是来了么”小狐狸笑着瞥了一眼身后。 在空荡的地面上,一个红色的王座渐渐浮出地面。座上之人还是那一身火色长袍,苍老的容颜间不改昔日的慈祥。 “小丫头心急,先跑出来了,我这个老头子手脚慢点儿,你小子不见怪吧。” 他微笑着。 这一刻,两大妖族王者以真身会首,一个气血旺盛如日中天,一个宝刀未老只是其势已衰。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相逢 “很好,如我当初所见。”看到陆城如今的样子,老妖怪起身走下了王座,来到他身前。他的身形不如陆城魁梧,苍老的双手却依旧能有力的拍到他的肩膀,这一刻,这位老人眼神中的感情是父辈见到了子辈的成年,半生的付出终于后继有人,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大概自离开妖魔租界以来,脸上的褶皱就再也没有如此舒展。“妖族皇者,睥睨天下。” “你也不差啊,还不是这么老当益壮。”陆城笑了笑,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话去接。 “我不行咯,妖族的天下还是交给那些更合适的人才好。”老妖怪干咳了两声,故作了几分疲态,一边挥手示意那些妖众退下,一边拉着陆城的手走到了王座前,于是相应的,就有凭空出现的石桌、石凳从地下浮起。桌上是沏好的清茶两杯,以及精致的甜点几盘。 外面明明应该是夜雨纷纷,这大雾之内,却是头顶星空的晴朗一片。 老妖怪一手拉着陆城,一手拉着自己的孙女,调笑的语气很是畅快,融洽的气氛又像是回到了古玩店中的当年。 “我是快干不动了,不仅这江山,就是身边的丫头也得尽快托付出去才好。”他笑了笑,三句话不离心中正题。 陆城喝着茶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还是一样的老不正经。” “我说的可都是实情。”老妖怪笑着,眼神示意自家孙女坐到陆城的身边,“说句实话,你能来我这边我并不意外,因为我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你身上的血脉已经帮你做出了选择,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注定了你是妖神赐给我们的新帝君。” 新帝君么陆城突然很想笑。 他到底是妖神赐给妖族的帝君,还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刽子手 “老妖怪,这回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他苦笑了两声,开始在雾中的月下解除了自己的妖皇变身。 当体内逐渐高涨的尸族血脉与妖族血脉达到了一个持平的水准,原先外化的一些妖族体征也渐渐收拢了起来。周身弥漫的庞大妖气,以及筋骨间彰显的骇人力量,在这一刻,因为中和的关系而全部变成了隐性。 外放的力量用于构筑了体内的平衡,最后剩下的状态就是凡人之身。 他淡淡地啜了一口杯中清茶,所有的苦涩都泛在了脸上。 “这”老妖怪睁大了双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按他的推想,虽然早了一点,但是这个阶段的陆城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完成全阶段的妖化,彻底投身妖族一员,而刚见面时事实也却如他所见,但是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在妖族和人族的身份之间切换的这么自如。 从进化角度而言,妖族的力量越强,离妖神的血脉基因就越近,而离人类就越远,这种南辕北辙的实际情况导致往往越是强大的妖物在变身人形时身上那点本质的差异就会越发明显。而以陆城的力量层次来看,理论上根本就不存在完全变成人的可能 “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又从哪得到什么改变自身形态的特殊法宝了”在内心挣扎了半天之后,这位老人家终于想起了这家伙还有一身强到可怕的好运气,貌似所有不利的局面到他这边全都变成了可以依靠捡个装备、搞点裙带关系然后就能轻松过关的顺风局,如此看来世界之大连黑龙之眼都能被他轻松弄到手,自然不排出还有其他自己未曾知晓的奇珍异宝,拥有能够让妖族拥有无差人类外表的奇异功能。 “不是特殊法宝,而是全新的血脉。” 陆城干笑着,把自己在苗疆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吐露给了这位妖族老前辈。 在听到尸族血脉的力量可以完全中和妖族血脉之后,老妖怪的脸色终于从最初的啧啧称奇变成了淡淡失望。 他明白如果身份血统已经无法对陆城的阵营选择构成直接影响,那么现在的他恐怕真的就只是来探访故人而已。 毕竟是多长时间以来的愿望,现在即将成真的梦想又成了泡影,任何人都难免有点心理落差。 “那么你今天来的意思呢” 他笑了笑,想掩饰一下先前的尴尬。 只是这最简单的一句问话,在陆城那边却变成了死一般的沉默。 最先觉察到这个异状的是听说山鬼之事后沉默不语的小狐狸,身为女人的她在陆城到来的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陆城哥哥”她小声地试探了一句,“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直到现在,眼见再也瞒不下去了,陆城才突然仰起了头,而后放声狂笑了出来。 他笑的很苍凉,如果不是现在的体质百邪不侵,这几声笑应该带出眼角的血泪。 周遭尚未退去仍在轻声歌舞的妖灵们突然间只感觉到了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几乎是同一时间,生性单纯的他们没有任何多想的将头缩回了地底,一时间只剩下地面上的三个人,共对着天空中清冷的皓月。 “我是来杀你的。” 陆城抬起头,轻轻地说出了这句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来的话。 老妖怪楞了一下,在反应过来这一幕确实发生之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我早就想过这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么快。”他笑着,将杯中茶饮尽。 满脸惊慌无措的小狐狸呆呆地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中听到的内容。 “是影巢。” 在满布符阵的地表引爆了层层灵能之后,看了一眼罗盘上依旧不变的指针方向,张凌端回过头,冲身后的叶兮略带丧气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呵呵,看来我们运气不佳啊。”太子抹了抹鼻子,随手将那件因为准备好动手而脱下的外套搭在了肩上,眼神随意地眺向了远方,“就是不知道陆城那边是什么情况,万一城郊北路那条线再是空穴,咱今晚就算是白忙活了。” “不会的。”张凌端笃定的摇了摇头,对身后跟随的一干通灵众招手,“去准备,我们火速赶往城郊北路,与陆城和那边的弟兄们会合,直击妖族老巢。” “你怎么确定那边的是真龙穴”叶兮饶有趣味地问道,“上头的指示还没来,你这就迫不及待要会师了我在想万一到头来陆城那边的也是个影巢,咱仨是不是得坐一块儿干瞪眼。” “哥哥是不会有错的。”收起手中罗盘和一系列装备的张凌端貌似并不打算和叶兮解释太多,“我只能这么说,三选二,如果我们这边碰上的是影巢,那么陆城那边的一定是龙穴。” “有点意思,你这有点迷信的意味在里头吧”叶兮笑了,“我知道谋士张慕言向来心思缜密,却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有一个三选二必中一个的特殊属性,到底是亲生弟弟,知根知底的办起事儿来就是有效率啊” 他一边在这打趣着某人的神经兮兮,一边也没忘记跟上车队的步伐。 老实说他也很期待去验证张凌端口中所说的是真是假。 斩首行动没找到目标固然令人烦躁,但是如果这张慕言真的料事如神到了这个程度,那么恐怕他回来一趟的中心目标还得稍稍调整一下。 “所有人,给我停下” 从远处而来的一辆摩托车上,黑色紧身衣的女子一个漂亮的摆尾,将整个车身横在了即将动身的第一辆车前。 她长长的黑发梳成了干净利索的马尾,精致的脸蛋儿再加上精准的车技简直炫酷的像是某个都市的夜行游侠。 在看到这样一个人突然划破视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但凡是个男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愣上半秒,车队打头的那个通灵人如此,叶兮也是一样。 区别在于那个龙套愣了也就愣了,而身为太子的叶兮在愣了之后还不忘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然后朝车上的帅气女孩儿来了一个跨越一队人马飞吻。 “最高指挥的命令,现在起所有人原地待命,叶兮和张凌端原路返回分殿,不允许任何不必要支援。” 黑色衣服的女孩儿一边下达着命令,一边亮出了手中象征古代兵符、圣旨的手牌。临兵阵前,有些指令的下达永远无法单靠一个远程电话完成,对这些从小接受教条指令培养出的“通冥殿侍”来说,手牌的驱动力度仅次于传说中阎君一级的冥王令。 “是。” 为首那辆黑色悍马上的壮硕男子走下了车,恭恭敬敬地朝这位“女行官”行了个礼,而后调转车头。 “那丫头你认识”看到自己的飞吻完全被人无视的叶兮毫不在乎的凑到了张凌端的身前,眼神中泛起的是浓浓的兴趣。 “认识,那又怎么样”一边走向自己来时所乘的车,张凌端一边莫名其妙地说道。 “帅爆了”叶兮冲他挤了挤眼睛,“能介绍下么” “贺雨璇,我哥的私人秘书。”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这个大小伙坏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劝你还是少打她的注意好,这丫头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角色。” “看得出来她身手应该不差,不过怎么着我也不至于惹不起吧”叶兮笑笑,第一反应是以为张凌端在劝他不要忽视这是一位会功夫的小妞儿。 “不,不是说你打不过她。”张凌端摇了摇头,“而是我哥哥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对他的东西动什么歪点子,更别说有所行动。”他淡淡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其中的意味,大概少有人理解。 昨天欠下的一章,现在补上。 在这里跟大家说一下,我每天定时都是不固定的,现在应该比较稳定在晚上十一点以后,觉得不错的朋友可以加个书友群,催更什么的方便点,而且我每天群里跟网站是同步更新,也相当于一个变相的更新提醒功能,是吧。群号:222848464 第两百章 决断 “我是来杀你的。” 陆城抬起了头,眼神中的悲戚伴着嘴角苍凉的笑声,像是下一刻就会泣出带血的泪。 一柄雪亮的三尺长剑已经自环佩中徐徐抽出,在雾色浩荡也无法遮掩的点点星光下,刀尖上泛起的银光渐渐如冷月般凄迷。 不需要吩咐,在这簇杀意盛放于大地的那一刻,无数的妖众已经手执着武器从地底现出了身形。灵族敏锐的嗅觉告诉他们眼前的角色带着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但是自他剑光三尺之内所站的人是手无寸铁的妖王。 在自身的安危与忠诚之间这些妖族们无疑毫不动摇的选择了后者,哪怕无力一搏,拼死也就是血飘千里。 陆城不说话,只是细腻的擦拭着面前寸长的刀光。 这些人他未必都认识,但是多多少少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中央城商业街内生活了多少年的老店家,靠信誉打出的第一块金字招牌,以服务一条龙为主的商业联合。无趣而充实的人类生活已经渐渐磨平了他们身为妖族锋锐的爪牙,如果不是无从选择,平静的生活才是他们余生最后的向往。 真好啊,那些每次碰面都会跟自己打招呼的老朋友们也对着自己亮出獠牙和利爪来了呢。 旧日的相识难免一朝相杀,宿命的意义在于无可逃避。 这就是他所能看到的世界。 小狐狸呆呆地站在远处,娇弱的身形步步后退,离他越来越远。丝丝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如果不是名剑九歌上的凛然之气太过逼人,大概直至现在这个单纯的小丫头还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想过会有这一天。”老妖怪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我带领旧部叛出租界的那一刻起,我就预见了这一幕的发生。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冥族的指挥官会那么狠,借你的手来除掉我这个老头。”他笑了,“告诉我你小子不是自愿的是么” 难为他,即便是这个时候,依然能笑得出来。 “还有最后的机会。”陆城闭着眼睛,“带领你的部下,跟我回去。重新建立合约,保证你们不会参与这次冥妖战争,我会用我的性命做担保,回到租界,护你们平安。” “别傻了,你自己觉得可能么”老妖怪站起了身,环顾身边的若干妖族,哈哈大笑,“为什么不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说出这个提议,而是要等到说了要杀我,现在却下不了手了才提出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你能保下我们的概率有多大。 “我为什么要逃出租界因为我们是妖,就算继续单方面遵守当年定下的合约,迟早有一天,你们冥族也一定会对我们下手。 “就算通灵人放任了我们这些实力强大的异族余孽又如何你以为妖族那一边会对我们这群公然的叛徒视而不见么 “这是场战争,而我们是生来就在棋盘上的棋子。没有人可以明哲保身,杀戮和被杀戮,这是无法逃离的结局。 “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没得选择。大家各属两方阵营,刀剑相向实属理所当然。就算你今天没有得到指令来杀我,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妖族的其他两大妖王也会逼迫我去亲手处决你。这就是劫,如果到了这一刻你还在为那一点妇人之仁而犹豫不决,那么我只能说我对你很失望。 “你杀的我或是别的通灵人杀的我这点上没有区别,因为你参与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是杀死我的凶手。” 他越说越兴奋,直到最后,整个苍老的身影在惨白的月下振臂而呼。 那眼神的意思是在告诉陆城:别忘了我是你的敌人。 “不必内疚,”他微笑着拍了拍陆城的肩膀,“因为如果你当初投靠的是我们妖族阵营,那么为了确保你的绝对忠心,我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势必是会让你亲手杀死你那个老板娘唐月绯。” “很好。” 陆城终于也微笑着站起了身。“开始吧,既然难以避免,那就早点结束。” 这一刻,他睥睨的目光终于环视向了身周早已弓拔弩张的妖众,手中的名剑九歌一阵嗡鸣,向身外激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月光。 “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不错,也让我见识一下,已经消失千年的妖族皇者之姿。”老妖怪微笑,苍老的双目在一瞬间仿佛凝聚了积淀百年的雄浑杀气,“杀” 刹那,周围的数十道妖众的身影不遗余力地对着人群中的一人发动了抹杀式的总攻 他们大多青面獠牙,间杂容貌秀美者,漆黑一片的眼神中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较人类而言,任何一名妖族的攻击力都远远凌驾于近身后的猛兽之上。因为进化的路线方向不同,更兼具灵能对身体的淬炼,普通的血肉根本经不起一位最孱弱的妖族随手一撕。 而原地微动的陆城只是反转剑身,大雾色的瞳色暴涨之下,外放而出的妖气是吞并一切末日风暴 “如你所愿。” 他高吼着,从踏足这一片土地开始,就准备好了让这位老人最后看看曾选中的孙女婿是如何优秀。 四周淡淡的雾气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异变,随着汹涌澎湃的灵能潮汐般在陆城的身周起落,一股股不明成分的气流也开始纷乱暴动如果此时有一架卫星航拍摄影设备从这个地点的高空经过,拍出的照片能很清楚的看见s市的城郊北路上空正聚集着一个台风眼式的云流漩涡 “骨铺修罗殿,长歌奈何前。忘川摆渡去,血染我花间” 当那朵殷红似血的彼岸花在陆城灰白色的双瞳中绽放,一道无可匹敌的肃杀之意终于毫无顾忌的天降大地 百里之外,分殿中的众人一致抬头望向了北方墙壁之外的天空,除了张慕言眼中的一抹厉色和神情上一闪即逝的狂热,每个阎君都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这是传说中的景象。 继冥君绝代后,在九州大地已经消失了千年的“皇族气息”,又一次重临了人间。 每一个妖众都跪了下来,他们手握刀剑,爪牙染血,但是真正临敌万军阵前的那一刻,却连抬起头来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传颂了那么多年的皇族血脉,原来真正见到了会是这样。它让你无从反抗,因为刀刃已在眼前,引颈就戮,这是臣子本分。 威压的产生仅仅只有眨眼般的片刻。 但是陆城知道,这一瞬间,已经足够击溃面前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他们不会在做那些无谓的挣扎,王带给凡人的除了力量上的绝对凌驾,更多的是血统上无上的压制,从这一点而言,这些实力强大或能啸傲山踞一方的妖族之众已经不再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真好啊,这就是你选中的孙女婿呢。 你看见了么,老妖怪。 闭眼,深呼吸。 如花般盛开的剑技随着漩涡般推开的风云开满了全地。无数的光影在月色下交织成了君临后的赞美诗篇。 那一夜,妖族三部之一构筑的龙穴结界被瞬间击破,大量聚集备战之用的灵能一朝流失。 那一夜,曾有不知名的人匹马独行深入腹地,以一人之力诛杀百名妖众。 那一夜,风云涌动,天地灵能场的突然失衡,让人无从辨别北方的城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夜,花落无声,在浅浅的哭泣声下,大雾弥漫了整个旷野平原。 陆城安抚着手中的刀,无神的双眼中写满了决绝。丝丝细如泉涌的鲜血从横贯肋骨的伤口处顺着名剑九歌的剑身滑落,染红了青色的草地,却染不红这月光下白色的夜。 都说名剑通灵,今日见识了,原来刺伤了主人,真的会引来名剑悲鸣。陆城心想着,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浅笑。 小狐狸已经忘记了言语表达,只有低声的啜泣才能表达这一刻她内心中的震撼。 每一个妖族都在混沌无知的意识中停留了半秒有余,直到看见了地上被割落的胸甲护腕,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头颅还留在项上。 “通灵人陆城,执行不力,妄邀战功,深入敌后方觉不敌,侥幸留得一命逃脱,自知罪孽深重,因一己失误造成斩首行动失败,甘愿受罚。” 他挂着嘴角鲜血,含笑说出了这段长词。看表情,应该是难得出现这样的轻松。 “你何必”满脸惊骇的老妖怪第一时间上前搀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若是凡剑也罢,名剑九歌造成的伤是向内激荡九次的绝对重伤,这样的程度,别说是皇族之体,就算妖神亲临也难免皱眉身为一代妖王的他当然不会不清楚这名剑之威,看陆城渐趋解除的皇族之态就已经能看出,这伤恐怕已经深及肺腑 “呵呵,小辈不知天高地厚,求大王饶命。”陆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丝笑容,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已经是一线生机。 这件事他做的很满意。 无论张慕言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通冥殿的人都不可能杀了他。 托着残破的身体奄奄一息回去,总好过提着老妖怪的人头凯旋而归。 如果恩义与效忠之间无法取舍,伤了自己貌似看起来最能接受的选择。 至于张慕言,这个人必须死。 他才是通冥殿内最高主宰的冥君,发号施令,何时轮得到一个外姓刍狗 明天更三章。 第两百零一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谢谢谢” 看着陆城如此之重的伤势,小狐狸早已是哭得梨花带雨。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哥哥其实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剑已出鞘却终究把这把屠刀捅进了自己的胸膛,这样的决断已经表明了他对妖族一脉的恩义之情。 “傻丫头,我印象里你可不是这样的爱哭鬼啊。” 陆城笑着,在老妖怪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终于咬着牙下定了决心,握住剑柄后,将贯穿左肋的长剑猛然拔出了身体。 血如泉涌,用来形容这一刻的景象再合适不过。 名剑九歌是君子剑。这种剑因为秉浩然之气,行正义之道,所以铸成之日便没有开剑槽。刺入身体之后,尤其是这种大面积的贯穿伤,因为没有血槽的缘故,会因为大气压强吸住皮肤表面,无法拔出。 而未拔出还好,虽然难以进行伤口处理,但至少短时间内止住了鲜血的大面积流失。而这种时候一旦强行拔出,后果将是无可避免的大规模失血。 本来还因为自身血脉修补有所回复的陆城,差点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措再次跪了下来。 地面上青色的草地已经染上了大面积的鲜红,即便是习惯了杀戮的妖族,在看到这一场景后也难免觉得触目惊心。 眼前的这些血本该是他们所流,但是仅为了一点私情,这个自身实力已经足以覆灭这里半数以上妖众的男人选择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的后果。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陆城强撑着打断了这群妖众们正准备做的一切,“你们打算用自己的力量替我治愈身上的创伤。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想清楚我这么做的用意。知道我为什么要选用自带重伤效果的名剑九歌么”他的脸色看上去和皎月一样惨白,“因为只有这样的多重打击,才能营造出多人围攻后的感觉。如果没有这样的伤势,那帮人不会相信我是为了活命才放弃了任务。 “如果想帮我,就请各位在今夜过后消失于这个世间。我以这一剑承诺,我会尽快促成这场战争的结束。我知道你们本意都不愿介入战争。刚才那一瞬的剑咏风暴相信不仅仅是冥族那边,另外的两大妖族部众也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我会对外界宣称,刚才的那一瞬诸位都已经死在了我的剑下,剩下一代妖王重伤逃窜,生死不明,但是已确定无战力再参与接下来的冥妖大战。只要你们适时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去左右一群死者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你们向往和平,我也不愿意对你们动刀。但是既然人在江湖,有些血流总归难以避免。路我已经用脚帮你们踩出了一条,至于走不走,那是你们的事。只是希望你们明白眼下的处境,如果有可能,今后的战场上,我都不愿意再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 他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用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说出了这段话。 老妖怪看着他,摇头摇了很久。 他放弃了战功,放弃了任务,甚至不惜以重创自身为代价,目的就是为了还当年的一个人情。但是这是战争,而单纯的人,从来都不可能是赢家。 “你走吧,”良久,他松开了搀扶着陆城的手,背过了身。 “从今往后,你已经不再欠我们妖魔租界一部众妖什么情。我们今日留你一命不杀,也算两不相欠。” “收手吧。”陆城挂着惨淡的微笑,看了一眼这个场上唯一一个一言九鼎的人,“今天我没有动手,同样我也不希望看见你们被别的通灵血脉屠戮。如果有路摆在面前可以供选择,为什么不随着本心前往” “路”老妖怪抬起头看着陆城,眼神中的感情很复杂,有怜悯,有不忍,有嘲讽,有慨叹。他用侧过头来的余光瞥了一眼妖族众人,“这个人想要救我们脱离所谓的苦海。你们呢你们是希望就此机会避世,还是继续去战场上拼一个死活。” 一干妖众们面面相觑,虽然间有疑问,但是他们从老妖王眼中读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 “我们选择避世。” “避世。” “不打了。” “没有意义的战争。” 听着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声音,陆城紧绷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由衷的笑意。 “谢谢大家。”他逐一点头,如果不是负伤在身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恐怕此时已经冲上了前去与众人一一握手。 “你不需要谢我们。”老妖怪的神情依旧是那样淡漠,“你所欠的情,之前那一剑下已经还得一干二净。走吧,回你来的地方,这里不属于你,我们的未来,也不需要由你一个外人打拼。” “再见面,希望还能叫一声朋友。” 话已至此,陆城也明白不必多言。 向着来时的方向,他拄着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地踱向远方。 期间小狐狸想要上前扶他,却在脚步刚刚迈出时就被老妖怪拉住了手臂。 这个向来喜欢拉郎配的老不正经,第一次在自己孙女和这个认准的孙女婿面前亲手树起了一道隔阂。 “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说着这样的话,看着陆城远去的背影,不再作声。 哪来的什么路呀。他望着黑色的天空,突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如果可以让人在生存和死亡间做出选择,那么战争就不应该叫战争,而应该叫游戏。 荒原上的众妖们看着那个傻子离去的背影,终于也忍不住发出了捧腹的笑声。起先的声音还很小,直到有几个人模人样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那毫不掩饰的嘲笑才彻底的迸发了出来。随着夜风飘荡,那笑声很冷,也很凄凉。 在失去意识之前走到通冥殿的势力范围。这是陆城混沌的脑海中仅存的意识。 捂着身上的剑伤,红色鲜血滴了一路。 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个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这让他觉得流再多血也值。 “君子剑本是断肠刀。”此言不虚。捂着胸口仍在往外渗着鲜血的剑伤,他突然觉得自己下手的确是重了些。本以为仗着妖皇真身的身体素质又是在灵能强大的妖族龙穴,怎么着也该能撑住这一剑之威,故而没有动用血液凝固的尸王本相。现在看来,应该是吃了一个动手前没有过脑子的大亏。 这笔账他会算在张慕言的身上。某些真相正在浮出水面,他只是在等一个合理的时机。 事不由人吧。 强者生杀予夺,弱者听人摆布。 今天的事激发出了他久违的血性,也让他明白是时候表明一下态度,教教某些不知死活的人通冥殿到底该由谁做主。 西风烈。 猛然兴起的风吹散了旷野边缘的雾色,拄着名剑的陆城从浓雾中走出,看到原地待命的通灵血脉后,强撑身体的意志终于迎来了短暂的松懈,稍稍一愣后便倒在地上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深入地表三尺的魔剑一声震天的龙吟,化作一条墨色苍龙顺着他的手臂盘旋潜入了衣服内侧。几个大惊失色的通灵人确认了一眼来人,二话没说冲到了他的身前。 “大人大人” 为首的巫符家头目大喊着,搀住陆城的双手已经因为衣服上的血渍而染上了一片殷红。 “现在怎么办”另一边破邪家的头目焦急的问道,一边瞥了一眼前方几米之外的浓雾,生怕会有妖族冲出突袭。魔剑黑龙的屏障已经撤去,虽然与此同时他们体内被封印的通灵血脉也重获了自由,但毕竟这是在妖族的家门口,而战力最强的陆城大人也身负重伤,这就表明了龙穴之内,必然存在着更可怕的妖魔。 “还能怎么办赶紧带上大人撤出这片地界,一切上报通冥殿定夺”那位巫符家的头目高喊道。 “行,”破邪头目点头,“你们先走,为了防止追兵,我在这边断后。” “你自己小心。”说着,巫符头目已经叫上两人抬起了陆城的身体,快速撤向了后方的越野车。 “最多半个小时,确认无追兵之后,我会和你们会合。”破邪家的头目冲他们做了个手势,挑选了几个最为强大的破邪族人,身形已经分别隐蔽在了大雾边界的树后。 变故的发生是他们每个人的意料之外,身为接应部队的他虽然冠有头目之名,但本身这次行动的临时指挥就该是陆城。现在最高统帅已经出了问题,而且看他所负的伤势,恐怕斩首行动已经失败。目送着车队离开的身影,这位小通灵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陆城大人的强大他们有目共睹,龙穴之内居然还有能伤到他的存在,那这场即将到来的冥妖大战会有多艰辛 他不敢去想,也没有足够的想象力。在正面战场上,他们这些血脉能力一般的通灵人永远只能和那些小妖一样作为炮灰,胜利者的历史,永远只能交给强者们去书写。 夜风寒,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只希望这个时候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平白冲出一只大妖才好。恍惚间,一道黑衣包裹的身影鬼魅般降临在了他的身边。 “陆陆城大人” 他失声叫了出来,如果不是那人手上那柄乌黑的长剑以及熟悉的气息,这位破邪头目差点会以为是龙穴之内某位追踪而至的妖孽。 “是我。”陆城的语气很平静,整个人仍然遮蔽在他平日所穿的那件黑色大衣中,这是这一刻的他已经戴上了宽大的连衣帽,再加上头部微沉,整张脸都隐没在了黑色的风衣中。 “您不是刚刚跟车队回去养伤了么”破邪头目的语气中还是掩饰不住的吃惊。 “那点小伤还伤不到我。”来人冷笑,“我在车上听说你主动提出了留下断后,放心不下,这才只身返回。龙穴之内还存在着一只实力不逊于我的大妖,快带着兄弟们撤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可是你不是刚刚负伤么”头目皱着眉,总觉得哪里想不通。 “我受了伤,但它的情况也未必比我好上多少,趁着现在我接着一点时间恢复了些气力,必须尽快对妖物完成斩杀。快些离去吧,这是命令。” “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是英雄盖世”破邪头目笑了,“你确定不需要我找几个人手助战么” “这个级别的战斗,你以为你能插的上手么” “我明白了兄弟们撤吧”破邪头目重重点头,一挥手,已经带着几个先前挑选留下的破邪族人吩咐了远处的最后一辆车。 “这就对了。” 整个包裹在黑影中的人露出了淡淡微笑,一人一剑,无声无息地随风般潜入了浓浓的雾色。 第二百零三章 无为有处有还无 再醒来的时候,陆城的身上已经像动过一场大手术一样,缠满了横七竖八的白色绷带。 他不知道为自己包扎的是何方神圣,下手如此草率粗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按照自己的身体素质应该不超过24小时才对。 窗帘外是落日夕阳的黄昏景色,初步估计应该整整昏睡了一个白天。周围的环境还是通灵人驿站所设的“黄昏”咖啡馆二楼客房,追捕食心鬼后遇难醒来时也是在这里,他多少有个印象。 “有人么”拖着无比沉重的头颅,他艰难的从床上坐起了身。 名剑九歌到底是名副其实的“断肠刀”,一旦被此剑所伤之后,除了重伤以外,会自动为所伤者附上“虚弱”、“双倍疼痛”、“余悸”、“流血”等九种负面状态。用来对敌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真正剐了自己一刀,他才明白这玩意儿的设定是有多歹毒。 不过身体上的难过倒在其次,陆城真正关心的还是通冥殿这边对自己的处决。 眼下任务失败已经成了必然的局面。虽然对外确定的说辞是歼敌无数,但是事实毕竟是他没能如约带回妖王的人头。其他两个人那边的遭遇他还不清楚,但是城郊北路起了那么大的雾色,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碰上的是真正的龙穴。 现在千祈祷万祈祷就是希望叶兮和张凌端那二人组合运气别那么背,千里迢迢碰了个影巢。他们有所收获的话这次斩首行动就算是取得了成功,如果两边全部无功而返铩羽而归,那么自己无疑就将成为众矢之的、百口莫辩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因为只有你正面交手了敌方,也是你亲手放走了敌人 走之前,跟张慕言那边的军令状是他亲手所立,现在有了责任,就是别人想为自己开脱于情于理也张不开这个嘴。 处死肯定是不至于,但是一旦自己出了问题,一路为自己作保的卞城王势必有所牵连。老实说陆城真的不愿意再亏欠这位阎君大人更多。十殿阎君中谁真正对他好谁看不惯他他心里一清二楚,但重掌通冥殿毕竟还是以后的事,如果有了什么处罚,第一个逃不掉的就是老道士和卞城王 “果然,你小子的身体素质够变态,这么重的伤也就是一天的时间恢复,向我们这把老身子骨每个十天半个月想下床都是痴心妄想。” 听声音,陆城就知道了门外走来的是什么人。 “我身上这些绷带是你处理的”他问捧着茶杯优哉游哉的老道士道。 “不然呢还有谁那么好心”老道士笑了,坐到床边后,随手递上了手中的热茶。 “我说怎么那么难看”陆城翻了个白眼,正觉口渴,喝下一口茶后顿时整个人神色一变。 他不是一个嗜茶之人,但是胜在见过的世面足,从山中山鬼所采的“通幽”,到西湖龙井重制的“浮生”,这些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的奇珍香茗他都有幸品尝过一二。正因为如此,虽然对茶叶种类没什么了解,但凭着出入大雅之堂所养出的口味,最基本的茶叶优劣却逃不过他的味蕾。 他手中的这杯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味儿,但未入口,先入鼻就是一股淡淡药香。入腹之后,更是一阵淡淡暖流随着清苦蔓延五脏全身。 按老道士的个性,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邋遢懒散不修边幅,所用的香烟茶酒一概都是市面上最廉价的货色。如果说他喝得会是这种名茶,陆城打心底是一百个不相信。 “这茶你从哪弄来的”他皱着眉,一边回味舌尖的茶香,一边满怀诧异的看了眼老道士,心说这家伙莫不是老树逢春,找到了心上人,所以一时转了性子,一改生活作风注重生活格调了 “好喝吧这可是难得的药茶,入茶物材是传说中的天山雪莲,市面上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也只有那些个不拿钱当钱的败家玩意儿,才能拿这玩意儿漱口”老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陆城的茶杯,往嘴里猛灌了一口。一脸愤愤的样子好像每一口喝到嘴里都是大把大把的钞票,明明喝不出什么味道却从来没见过钱一样一滴不浪费。 “不会吧”陆城瞪大了眼睛,“这么稀罕的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 “这可不是我弄的玩意儿。”老道士嘿嘿地笑了笑,把茶杯还给了陆城,“要谢就谢你那个卞城王老爹吧。不是他,其他人也狠不下这个心来,就为了养个伤,拿出这种稀世珍茗。要么怎么说上对下全心全意看这样子,说你小子不是他私生子我都不信” “他人呢”陆城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 “个老家伙害羞,大概是觉得见了你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把东西交给我,关注了一会儿你伤势以后就走了。父爱如山啊,弄得我都想养个孩子啥的了。”一边说着,老道士还一边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看上去戏份很足。 “喂喂,你够了哈”陆城擦了把汗,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的处决结果呢” “处决啥处决”老道士头一歪,看上去根本没在一条线上。 “别废话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张慕言那家伙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陆城不客气地笑了笑,他心说也许是自己这招自残玩出了效果,看到自己昏迷不醒的样子,上头一时间还没开始追究责任。这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盘算起了是不是该把这病一装到底,索性就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等风头过了再说。一来是借口躲避事故责任追究,二来也好腾出时间去暗中调查张慕言。 “我说你小子也别把这世界想得太黑暗了好吧”老道士摸着胡子,淡淡地耸了耸肩,“那次宴会上张慕言的所作所为我们看在眼里,的确是过分了些,但是你不也找回了场子,半点没吃亏有我们这些长辈给你撑着腰,他跟你再大的不和,还能把天翻了去别一天到晚杞人忧天,以你现在在通冥殿内如日中天的地位,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张慕言,就是宋帝王那老狗想动你,他也得先看看自己手腕够不够硬” “等会儿咱俩说的是一回事儿么”陆城觉察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昨晚叶兮和张凌端战果如何” “大老远跑过去,结果发现是影巢。一队人马无功而返,忙活了大半夜屁也没捞着。”老道士如实回答。 “但是我那边是货真价实的龙穴”陆城眯着眼睛,怎么也没想通,为什么即便这样了,老道士还是一点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知道啊”老道士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了,需要再重复么” “以张慕言的性格,我没能完成任务,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我”陆城侧着身子,换了个坐姿,如果不是伤势太重,他现在已经站起了身和老道士对峙。 这回,他终于在对方的脸上看见了预想中的表情。 老道士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在陆城的这句话后严肃了下来,只是沉默了片刻后,他没有展开对策的探讨,而是看了一眼陆城,问:“你是不是没有睡醒” 陆城有些懵,彻底的懵。 “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你昨晚发现龙穴之后做了什么”老道士坐到了他的身前,一板一眼。 “我以一己之力,歼灭了多数妖众,但剩下的妖王在一番车轮战后实在不敌,没能击杀,而是为保自身姓名将其放归山林。”陆城怔怔的说出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这句话只换来了老道士脸上表情的又一份凝重。 “我想你大概伤势太重了一点,茶不要喝了,这玩意儿提神,不利于睡眠。我等会儿会让千魇给你准备点安神的汤,你多休息就好。”他微笑,帮陆城放平了身子,示意他继续休息。 “我问你什么意思” 隐约察觉什么事情的陆城当然不可能任他摆布,只是这么一挣脱,名剑九歌造成的伤痕隐隐又有了崩裂之态。 看着白色绷带渐渐清晰的一点猩红,老道士终于不敢怠慢而是示意陆城冷静为上。 “让我来告诉你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按住了陆城准备站起来的身子,“你在群妖的围攻下不敌之后,重伤逃出了龙穴。但是很快,负责运送你回来的车队全部遇害,有所复原的你在杀尽突袭的妖物后再度折返,为的是扫清欲孽,并抓住良机,完成对妖首的最后击杀。” 看了一眼整张脸已经惨白的陆城,老道士继续说了下去。 “没人知道你是如何完成的这项看似全无可能的工作,但是事实是你成功的一人肃清了整个妖族龙穴。包括老妖王在内,原先妖魔租界叛逃而出的六十八名妖众悉数身亡。负责带你回到通冥殿的是驻守通灵人中原先因为负责断后而没有遇害的破邪族人。他们发现你时你正躺在路边,两旁是满地的尸首,而你的手中,是老妖王的人头。” 第二百零三章 屠杀 “陆城陆城” “你要去哪” “你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 “你个混小子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 身后,渐渐模糊的呐喊声。 全无印象的叙述过程。 梦境还是因为错乱而无法接受的现实 昏迷。沉睡。夜晚。屠杀。 那一幕幕陌生到只能靠想象脑补的画面在陆城的脑海中无间断的闪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双手到底做过什么,但貌似只有正在寻找的这个真相才能告诉他想要的一切。 当老道士紧跟着陆城的脚步追到地下室的议事厅时,后者正跪在祭坛上的头颅前,脸上已经再没有了别的表情。 老妖怪的面容仍是那么安详,这样的面容不该出现在一个意外死去的妖王身上,而是一个自然死亡的普通老人。 到这一刻,陆城仍然无法想象他在死前看到了什么,舒展开的表情上竟然没带上一丝一毫的惶恐或是不安。 他费尽心思,以为倒头来可以改变的结局,一觉醒来后,变成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如果说什么事情可以让眼前的世界一瞬崩塌,那么陆城现在遭遇的就是。 头顶的灯光没有征兆的闪烁了两下。陆城跪在坛前,空无一人的议事厅中,他和那个曾祥和慈蔼的老人遥遥相望。 他说再见面时,希望还能称一声朋友。 他说你欠的情,在那一剑后已经还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你们是故人,节哀顺变吧。”老道士想了半天,终究还是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开口。 他不明白既然是陆城亲手下得杀手,为什么反而这个时候会想到忏悔,但是看着这个孩子下跪后孤单的背影,他只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悲伤铺天盖地,直到淹没人无法呼吸。 “我没有杀他。” 陆城轻轻地摇了摇头,整个身子都在遏制不住的颤抖。两行血泪自他的眼眶簌簌而下,在苍白的面孔上划出了触目惊心的一笔。盘旋于身周的黑龙仿佛带着压抑至灵魂深处的嘶吼,那种想喊,却没有声带,而喊不出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带动体内每个气腔共鸣的感觉。那是随时随地都能喊出血来的悲哀。 “我相信你说的话。”感受到了他情绪的一场,老道士也不在掉以轻心,而是全副身心的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安抚他的情绪之上。 陆城身上的创口是贯穿伤。 本身就是未愈后的剧烈运动,再加上现在的情绪波动,面积越来越大的猩红色已经在他背后白色的绷带层上蔓延了开来。 老道士知道,那是他刚刚有所恢复的创口已经重新崩裂。看着那大片血渍的渐渐扩大,丝丝汗珠也附上了他的额头。眼下的局势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几十年的降魔卫道,他又何曾处理过这样棘手的问题 “妖族龙穴之内还有活口么”跪在地上的陆城站起了身,开始缓慢的拆起了胸口的绷带。 “你住手”眼见此举的老道士赶忙向前阻止,却发现自面前之人的身上一股大力舒展开来。这种力量已经远超了常人的认知,仿佛在这领域之内,有“不得前进”命令,也是凭他的血统等级就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没必要阻止我,你也阻止不了。” 陆城的声音很平静,在这空旷的议事厅内,却响亮的像是洪钟大吕。他上下其手后,只是简单几下就扯掉了身上缠满的所有绷带。红白交织的碎步散落在地上,不及他左肋下伤口二分之一的触目惊心。 在老道士的双眼中,这个少年只是走向了老妖王的头颅,然后深呼吸,然后那血如泉涌的伤口就自行止住了鲜血,渐渐僵化的体表开始呈现出青白的精钢体色,那条墨色苍龙的鳞甲上沾染了红色血渍,越发可怖而狰狞。 身上的创口已经止血,眼中的血泪却未曾停止哭泣。 不知何时,一名身披金甲的武将遗尸已经影化般出现在了无人的地下议事厅中。 老道士没来得及惊讶,抬眼看见的是那金甲武将尸手中成叠的衣服。 陆城取出了其中的白衬衫,轻轻摆手就沿着衣缝线将其撕成了两半。平铺于坛上后,他将老妖怪的头颅放在了衬衫的白布上,从四方叠成了包袱形。 完成这些后,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自觉地上前,替他一件一件穿上了武将尸手中呈上的衣物。 从外套到手套,再到最后那件长可及膝盖的黑色风衣。 “我会亲自把这件事调查清楚,能以我的名义行凶,这个人最好不要是我们冥族。”他微笑,一步一踏尘埃的走下了坛前。 也许算是告别,因为在这句话后,从老道士眼中闪过的便只是一道目不可视的黑影。 他的意识早就定格在了陆城更衣前的那一刹那,这个景象他只注意到了短短几秒,但是这几眼望过去,却是终身难忘。 手臂上的鬼王印,那是冥君一族最醒目的标识 身为行道天师的他可以认错一切图案,唯独对鬼妖称臣万灵莫敌的鬼王印,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认错 临海城市,夏季是长达数月的季风。 这场风刮了很久。从昨晚到现在,未曾止歇。 旷野上的雾色已散,妖族死后散灵的特性,使得这片土地上半点血迹也未留。重新踏足过后,陆城能感觉到的不是熟悉,而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昨夜,妖族三部之一覆灭于此。 大风刮走了一切,包括残留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 尸族的血脉可以帮他操控那些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存在,但是没办法告诉他死者生前遭遇的一切。 他以为这里应该会是哀鸿遍野,屠杀后产生的怨气会使得飞鸟经过时也不由心惊胆战,但是事实是没有,这里一派祥和。 下手狠辣果决,关键是足够快,快到让人无法反应,尚未发觉,便已毙命。 能对着若干妖众如入无人之地般大肆收割,除了惊人的速度,更关键的是一个碾压式的契机。 除了身为妖皇的他,要做到瞬间对群妖的镇压,普通人根本没这个能力。而这样抹杀式的进攻速度,更是除了他以外鲜有人能做到。 更关键的是老妖怪脸上那抹安详的笑容。 很难想象,如果来者不是熟知之人,他怎么会带着这样的笑容安然死去。 眼下所有的一切表现出来的最终指向都是一个人,陆城,他自己。 血统威压,惊人的速度,以及,熟悉的气息。 到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禁怀疑,昏迷过去的那一刻,究竟有没有二度折返,而后行凶。 “出来。” 对着三步以外的地下,他冷冷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群妖墓处所在,仅有的一点风吹草动,探出头来后,竟然是小狐狸。 居然还有活口么 陆城发了疯一样的冲上了前,紧紧地抱住了这个仅存的亲人。对方的躲闪已经让他无从顾忌,这一刻,他只求一个人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昨晚发生了什么”眼中的血泪已经无法再控制,但是更令陆城心碎的是小狐狸一片血肉模糊的双眼和急于喊叫却无从发声的口舌。 看到这里,陆城才紧紧闭上了双眼。 凶手干得足够彻底。 剜去双眼,割掉舌头。难怪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慌成那个样子,这丫头,大概剩生下来就没受过这样的苦吧 “别怕,我在。” 他将臂弯中受惊的人紧紧搂在了怀中,再多的问题,到现在却发现一个也问不出口。 第二百零四章 扑朔迷离 室内的灯光是一如既往地昏暗,除了靠墙的两盏落地灯外,几乎再无其他任何可供照明的光源。 唐月绯用交叉的双手支撑着额头,眉目间的疲态中,更多的是担忧。 老道士的电话没有打给更多人,关于陆城的问题他好像回答的很忌讳,言辞中极尽隐晦之能,相信如果不是考虑到他可能会回事务所,这个消息也不可能传达到唐月绯的耳中。 “这小子现在情绪极不稳定,如果他回来找你,务必在我赶到之前留住他,时局太乱,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阻止他做什么傻事” 这是老道士电话中的原话。从他焦急的语气看来,事态的严重,恐怕比他描述的程度还是要高上一个层次。唐月绯揉着自己隐隐发胀的眉心,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超脱掌控之外。 重伤未愈,情绪错乱。没人能预料到这个状态下的陆城会做出什么来。 傻事按常人的眼光角度来看,这家伙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傻事先是得罪了十殿阎君,再是同辈间树敌无数,通灵人这边声望人心还没巩固,自己和妖族那边倒是纠缠不清,如果不是仗着一身强大的实力,这样的野马在通冥殿这样的地方可以被暗中抹杀十次,可怕的不是身处危险之地不自知,而是已经知道危险却还要变着法的作死 但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死的人是老妖怪,那个陆城眼中视若长辈的故人。 以陆城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对他举起屠刀,这点上唐月绯深信不疑,所以从消息传来、陆城昏迷不醒的那一刻起,一阵莫名的不安就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头。 现在东窗事发,而陆城也用自己的态度证实了唐月绯的猜想,但是这样一来,却也将整个迷局推上了台面。 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么在这一切背后,伪装成陆城、杀人嫁祸的又是谁 凭一己之力,屠遍了整个妖族龙穴,杀了一代妖王之后,将所有的功劳拱手让给陆城。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机,这个并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幕后黑手都强大到令人恐慌。 唐月绯不敢去想那是怎样的存在,因为思绪每每触及,心底泛起的都是一阵深深的寒意。 可怕的不是这一系列行径,而是在这所作所为背后,她连对方最基本的目的动机都猜不到摸不清。 “谁” 感觉到了黑暗中隐隐靠近的人影,冥思静处中的唐月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人的行动悄无声息,如果不是身具鬼瞳之术,可能直到遭到袭击自己都未必感觉得到有人的潜入。 听到这一声喝止后,黑暗中行进的人很自然地停止了脚下的动作,没有在被发觉后第一时间发动袭击,这就已经表明了对方的意图中并不带敌意。 “我。” 他摘下了遮住半张脸有余的帽子,把自己写满风霜冷雨的面庞暴露在了微弱的光线之下。 这一刻,唐月绯的表现很冷静。 看到陆城挂着血色泪痕的脸后,除了心疼以外,这次碰面在她看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回来就好。” 沉默半晌后,老板娘才在细碎的泪花中说出了这几个字。 这不是软弱,也不是做作。而是任何人看到一个曾经无所畏惧张狂桀骜的男人变成这副离身死心灭一步之遥的样子,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里堵得慌。 唐月绯突然觉得他变了。 变得不再不可一世,不再无所不能,也不再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把所有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艰难只身包揽。 她曾以为他会是君临天下的冥君,现在突然发现,他只是一个受了伤还会往自己事务所跑的小员工。 一个男孩要用多久才能长成男人也许在他学会后悔之前,也许在他明白自己终究无法改变世界之后。 陆城不说话,只是背着身后的人,默默从门口走到了台前。 “帮我。”他的声音略带沙哑。 “帮什么”唐月绯看着他的脸,像是两人多年前的初见。他坐在桌子的对面取下了墨镜和口罩,而她在一闪即逝的惊讶后,谈笑风生的告诉他很好奇为什么人经历了百鬼夜行还能活。 如果时光未曾流转,愿两人停在初识。 陆城摇摇头,慢慢放下了背上的人。 那是妖魔租界一脉最后的活口,也是陆城在妖族之中仅剩的亲人。 看着她被一层白布蒙上的双眼,即便未亲手拆开,唐月绯也能想象到在那之下是什么样的光景。不住颤抖的身体,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种对周边一切都极度不信任、排斥所有的神态。 如果不是心里素质已经大大超乎常人,看到这一刻小狐狸的样子,唐月绯大概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突然明白了陆城变成这副样子的缘由。 妖族龙穴中所发生的一切明显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这个仇对陆城来说如果不报,即便是身死也无颜面对黄土之下的故人。 “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陆城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已经经历过了最深处的绝望,“双眼被剜,舌头也被人割去。我告诉她我是陆城,但是这个状态的她明显已经不再具备分辨事物的能力。” “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么”唐月绯摸了摸小狐狸的头,这个简单的动作换来的是后者蜷缩身体后一阵强烈的抽搐,仿佛别人伸到她额前的是一把沾满血迹的长刀,这让老板娘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更深的难过。 “问不出来,”陆城摇了摇头,“屠杀当晚的回忆已经成为了她脑海中最可怕的记忆片段之一。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如果深究的话,带来的结果我怕会是劫后余生的又一次精神崩溃。” “明白了。”唐月绯点了点头,“你把她送来我这里无非是希望我能好好照料,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做” “人不是我杀的。”一个答。 “我知道。所以你打算找出真相么”一个问。 “这件事的发生已经挑战到了我的底线,你明白以我的性格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我回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到答案。”陆城看着她,眼神中自事发开始一直被刻意潜藏的软弱顷刻间暴露无遗,“老板娘,我一个人做不到。” “我明白。” 这一刻,唐月绯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抱住了眼前这个受尽委屈的男人。 如果一个习惯了无敌的人突然间因为挫折和打击而无法前进,那么身为他身边唯一还存有理智可言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至少此刻你还在他的身旁。 唐月绯明白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好势必会成为陆城余生中走不出的死结,而从站在他立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想过要置身事外。 如果真的有一个幕后的黑手处心积虑要于你不利,那么我想说他最好有同时面对两个人的觉悟。 “这件事我会尽一切可能的帮忙,但是所有的推理都必须基于已有的信息。”她依偎在他的胸前,说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陆城点头,“我现在的情绪已经出现了问题,我怕这会影响我的判断。在我的理智还存在之前,我能想到的最后办法就是来找你。我明白,在这件事上,你不会让我失望。” “你已经去过妖族龙穴了,那么你所看到的情况如何”看了一眼小狐狸,唐月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做得很干净。”这是陆城给出的回答,“我没有在那片曾被血洗的土地上感受到分毫的死亡气息。除此之外我也召唤了孟小离,同样,连灵魂碎片也没能留下。除了心智已经受损的小狐狸,我们能在哪里得到的信息几乎为零。” “没有别的东西了么”唐月绯皱了皱眉。 “那个人很强。无论是身法速度,还是下手的狠辣。我能肯定整个屠杀过程完成的很迅速,甚至很多妖众大概还没有反应过来,生命就已经被完成了收割。最可疑的一点在于老妖怪脸上安详的笑容。” “你怎么看” “不管是多强的人,哪怕是我亲自出手,身为一代妖王的老妖怪都不可能被瞬间秒杀。”陆城闭着眼,陈述着最不愿意提及的事实,“能让他面带微笑而死的人,只有我。没错,迄今为止,所有的证据指向全都是我。所以我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给我信心,告诉我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再继续一个人调查下去,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在内心的质问中精神错乱,而扭曲、误判了整件事背后的真相。” “我明确的告诉你你想多了,从一开始我就没相信过你会杀掉老妖怪。”唐月绯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 “你觉得自己有可能会这么做么”她问。 陆城楞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所说的一切仅仅只是说明你恰好具备完成这一切事情的客观条件,但是从主观而言,你根本不具备足够的动机。”唐月绯狡黠的笑了笑,“如果真的是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也就是你在无意识的状态中被人控制了身体,犯下了这一系列罪行。” “你说得对。”陆城点头,“我害怕的也正是这一点。” “那就更可笑了。”唐月绯笑笑,“黑龙之眼一切致幻类精神攻击的豁免属性,你连山鬼一族的环境都能扛住,在大摇大摆杀了人之后还半点不自知,你觉得这可能” 迷惑中的陆城一阵眯眼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糟糕的情绪会影响人的逻辑判断,如果不是唐月绯,也许直到糊涂到相信自己曾动过手,他也不会想到自己身上还存在着免疫精神控制的黑龙之眼吊坠 第二百零五章 追查 “所以我说你想多了。”唐月绯耸了耸肩,“根本就不存在你行凶的可能,那么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别人假冒你这一种可能了。” “但是我们现在毫无线索。”想了想目前一无所获的处境,陆城垂下了头。 “你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很有问题么”唐月绯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 “老道士跟你说了你昏迷到回来的这段过程没”她顿了一下,“我所听到的版本是,你受伤逃离龙穴后,本来负责接应你完成任务的通灵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护送你先走,一拨留下断后。结果你在撤离途中遇上了龙穴内妖族的追杀,一个车队悉数为了保护你而殒命,这才激起了你的凶性,回去大杀四方,将余党全部格杀。现在结合你的说辞,我觉得这个说法真的是有够扯淡。” “说下去。”陆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是没有急于接着跟腔。 “首先告诉我你在龙穴内做了什么,有没有动手” “没有。”陆城恳切的摇了摇头,“我在展现出一定实力后并没有下杀手,左肋的贯穿伤是我用九歌自行伪造出的伤势,为的就是对外掩人耳目,假装任务已经完成。” “那就对了,既然你都没有和龙穴内的妖族发生冲突,它们哪来的动机对你进行追杀”唐月绯笑了,“就算有妖族对你们的车队发动了突袭,那绝不可能是妖魔租界一部妖众所下的杀手。这里不排除其他两支妖族从中作梗的可能,至少激发凶性让你折返行凶这点就是绝对的胡说八道。” “你说的是。”陆城点头。 “其次,我们遗漏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点。”眼见没有异议,唐月绯接着说道。 “什么” “你昨晚的所作所为并非除了小狐狸以外再无人证,单从前面这段说法来看,就至少还有一份口供可以供我们追寻。” “那帮本该负责接应我的通灵人。”陆城稍加思索后,给出了答案。 “没错。”唐月绯点头,“护送你先行离开的那拨已经身殒,但是本该留下断后、迎接妖族主力追兵的那几人却反而活了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这个为报仇大侠孤注一掷,负重伤月夜苦战群魔的版本,也是自那群幸存者的口中流传开的。” “明白了,我得亲自过去走一趟,小狐狸和千咲就麻烦你这边多费神了。”陆城看了她一眼,重新戴上了脑后的连衣帽,看样子是刚回来不久,就打算继续奔波。 “不急,我跟你一起。”说话间,唐月绯已经随手取出了卧室门内衣架上的外套。 “为什么”陆城眉头一皱,“有什么信息我会及时回来向你反馈,寸步不离的亲临现场还没这个必要吧。” “不,你不明白。”唐月绯摇头,没有顾陆城的阻拦,她已经将暗色的大衣披在了身上,“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很麻烦棘手,但是细数的话,可以挑出问题来的地方太多。这不是我们的对手不细心,而是他刻意留下了线索端倪供我们去查询。隔着时空的较量不是单纯的布局与拆招,哪怕是人证脸上的一个微表情,暴露出来的东西也能比你想象得多。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亲自到场,这点上听我一句劝不要和我较真。” “好,如果你坚持,我没意见。”陆城耸了耸肩,表示随意。 “你很急么”唐月绯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还行。”陆城想了想,答道。 “去洗个脸吧。”老板娘用手指擦了一下他脸上因为血泪而留下的长长细痕,在整理他额前的碎发时,这个女孩表现得很认真,如果不是自知处境,也许单是这一刻,陆城会以为这只是两人一次最简单的出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方寸,不敢同你正面较量就表示我们的对手还不够直面你的资格。”她微笑,眼神中的信任或是关怀这么多年未变分毫。 陆城舒了一口气,几步走进了洗手间。 是自己太过冲动了么 当冰凉的水花拍打过陆城迟钝的脸颊,从睡醒到现在一直未曾清醒过的大脑终于有了些许正常工作的迹象。 这件事于他的打击终究还是太深。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面临阵营选择时自己站在了老妖怪那边,这一切的结局是否会有些不一样。 答案是没有这种假设存在的可能。 他不可能投身妖族,而他和老妖怪也注定了只能成为战场上相逢的敌人。 即便他不动手,一样会有别的冥族把刀子送进这位妖王的胸膛,他曾幻想过要靠自己的力量帮那些热爱和平的妖众逃避战争,现在看来那是一个多么虚伪与可笑的梦。 战争不是游戏,它唯一可供选择的地方只在于你可以选择杀别人或者等待被杀。 死亡是每个人必然的终点。 也许这群人都难逃战争中的牺牲,但是陆城知道,妖魔租界一部近百名妖众的仇,只能由自己去报。 三两下抹去了脸上的水渍,他重新戴上了黑龙鳞铠的连衣帽。 “走吧。”重新整装后,他对着门前恭候多时的唐月绯伸出了手。 家里还留了一只成了精的黑猫,所以把小狐狸和千咲留在这里他并不担心。两个丫头都很乖,不出意外的话,没人在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怎么走坐车么” 唐月绯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口,一时间没能弄清陆城到底打算怎么去追查线索。 徒步应该不至于吧从这边赶往通冥殿,那该是多少的脚程 “开车什么的,慢了点儿吧”陆城笑了笑。在略带狡黠的眼神中,整个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唐月绯整个人公主抱抱在了怀中。 “喂你要干嘛”匆忙间来不及反应的老板娘本能的挣扎了几下,却连陆城半点的反应都没换来。 “没干嘛,你自己非要跟上来的,怎么着交通工具还要自己选么”他瞥了怀中玉人一眼,整个人已经化作黑夜之影般消失在了风中。 夜里的风很大,高速移动时的感触尤为如此。 但是陆城显然早就考虑好了这一点,随着心念一动,他身上黑龙之鳞也开始扩大外延,眨眼之间,束身的长风衣已经变成了宽大至包裹全身仍留有余地的黑袍,唐月绯的脸微微从衣襟的缝隙中露出来,整个身子悉数遮蔽在了这件迎风合拢的大衣之下。寒暑不侵的特性使得衣袍之内一年四季烈风酷暑均是最适宜人体的常温,而在陆城的脚尖轻点之下,不计其数的高楼大厦连成了向后退去的残影。 “你是怎么做到的”唐月绯赶忙找着不相干的话题,这样的姿势在陆城高速疾行的身体上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毕竟从小到大第一次和男生如此近距离接触,对她来说多想下去难免是脸上的一抹红晕。 “血统强化过后,这点速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陆城双眼目视着前方,回答得很是云淡风轻。 “你就不能换个姿势”想了想,唐月绯终究还是没忍住吐了这个槽。 “什么姿势像小狐狸那样背过去么”陆城想了想,不由得撇了撇嘴,“还是算了,别扭的不是我用什么姿势,而是老板娘你的心乱了。” “呸”怀中的唐月绯白了他一眼,再跟他扯下去,谁知道这家伙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讨厌的词来。 斗篷外的风持续吹了很久。 大抵是感觉到耳边风声忽减,一路上险些因为颠簸而睡着的唐月绯才睁开了眼睛。这一路上她甚至没问陆城打算去哪,只是看这家伙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才由着他疯。 停下之后,一看眼前大厦的招牌,他这才明白原来陆城是把自己带到了张慕言这儿来。 大批通灵人的集聚,除了驿站的人员安排,多数人的选择是住旅店。 很多在本地有住处的自然不必多说,而分布外省的几大阎君大多都是住在了分店附近一些早就预定好的高级旅馆之中。 张家一行属于例外。 他们家大业大,商业服务范围从北到南。不仅仅是京都,s市中也有着他们的产业分布。相比于人生地不熟的其他阎君,宋帝王的待遇明显要高得多。别的不说,他二儿子张凌端生根立足的点儿就是这块儿寸土寸金的地。所以相应的,外来的两父子住所也理所当然脱离了他人屋檐。 “来这儿干嘛”看了一眼面前装修豪华富丽堂皇的公寓大门,唐月绯冷笑着瞥了一眼仍把自己抱在怀里的陆城。 “人手是他安排的,我要追根究底,总得从源头这边想办法吧。”陆城冷笑了一声,直接跃过了形同虚设的公寓大门。 出人意料的是主人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客人的造访,在登门的前一刻,一道凛冽的气息已经无声出现在了陆城的身后。 “敲门是个好习惯,而陆兄你显然还需要学习。”张慕言摇着羽扇,冷冷的声音一如冷冷的夜。 “抢女人是种技能,而慕言兄你估计还得练个几年。”陆城冷笑了一声,不卑不亢的回道。在他转过身的瞬间,怀中的唐月绯也刚好和张慕言碰了面。 天上的皎月是白色,而某人的脸是黑色。 “放我下来”唐月绯又羞又气,狠狠的掐了一下陆城胳臂上的肉。 后者无声一笑,放下了臂弯中的玉人,看向张慕言的目光中不仅仅是挑衅,更多的是不屑。 第二百零六章 莫笑相公痴 不管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驱使陆城前往城郊北路妖族龙穴的人是张慕言。这点陆城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如果不是他,怎么可能发生接下来的一切 不管幕后的凶手是谁,张慕言身上的这笔账,绝不可能完 陆城看着面前这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人,从心底里发出了几声冷笑。现在不找你只是因为时机未到,内三家反攻之日,通冥殿内第一个肃清的就是宋帝王为首的一干叛臣。 “这么晚了,陆城兄身负重伤不在驿站内好好休息,跑我这儿来作甚” 他的反应显得很沉着也很冷静,即便是被人上门羞辱,这位素有“谋士”之称的公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他和陆城想象中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得吓人。只是偶尔从眼角中迸射出的一抹厉色实在让人心生寒意,面对这样的对手,往往他对你笑了,才是真正的杀机四伏。 “当然是找你有事儿啊,不然还是来喝茶么”陆城轻笑,双手环抱胸前。 “喝茶自然是不至于,我这边也没什么好的珍茗能入得您法眼,只是你不说,我倒以为是除去了一代妖王,陆城大人心火正旺,害怕被人夺了功劳,这才连夜赶来向我这军师请功来了。”张慕言掩面轻笑,“如果是这样您大可放心,我等自知您战功显赫,如此功劳,怕是别人想抢也抢不得。既然您已经无碍,待明日朝议,我便向阎君大人们申明,斩首行动全靠您一人独扛大旗,如此战功,正应好好表彰才是” 这几句话的效果无疑是成功的。 这个时候的陆城不怕别的挤兑,最怕的就是听到别人提及妖族龙穴屠杀、老妖王被除之事。尤其是故人的身死换来自己的战功,这点简直是他内心不可宽恕的负罪。 看到陆城脸色已经有了变化,张慕言适时的揽下了局面。他摇着从身后取出的羽扇,脸上的表情春风若渡,一边轻敲着自己的脑壳,一边佯装成了一时失言的懊恼状。 “怪我怪我,”他自责,“陆城兄怎会是那种贪功之人呢区区举手之劳而已,应该是你淡忘功名后的信手义举,如此揣测,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是想打架么”陆城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周身上下已经是不可遏制的杀意弥漫。 “同族兄弟,此言岂不是折煞我也”张慕言以扇掩面,“我知道陆城兄尚负伤在身,这种时候动手于康复不利。楚方旭已经因为腕部之伤无法参战,如果这个时候陆城兄再有了什么闪失,伐妖战场上,我族岂不是又少了一名策马驱前、斩敌当先的前锋” 陆城自知已经多说无益。跟文人卖弄口舌,换来的结果往往是得不偿失。 像这种情况,他向来是喜欢靠两样东西解决,一样是握紧的拳头,一样是手中的剑。 “你死定了。” 他看着面前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人,身上的黑龙之息已经不加掩饰的倾巢而下在狂暴而蕴满愤怒的威压之下,是一柄黑色的狂刀巨斧般劈开了整个混沌的世界 魔剑技吞龙牙 忍耐许久的爆发,反正已经知道了这家伙并非如外表一样是纸糊的身躯,这种时候如果不打,崩坏的就不仅仅是一颗王者之心 “陆城兄未免太暴躁了吧” 张慕言在微风般的笑声中疾步后退,堪堪躲过了这迎面而来的一击。在魔剑黑龙的力量之下,即便是未中目标,暴戾之气峥嵘的剑身仍然朝着起手的方向推出了一道传导力量的气流波纹。 只是避开了正面的先手攻击,后退到一定距离的张慕言仿佛就再也不惧了其他东西。原本颇具破坏力的震荡流纹打在他身上像是海浪冲上了礁石,至于灌顶般倾注而下的黑龙之威,在他谈笑风生的眼中更是视若无物。 一个回合的交手过后,自知深浅的陆城已经不再留手。 上次是因为秦广王的出手阻拦,这次场上除了唐月绯可再没有别人。但是他忽视了一点,聪明人从不干蠢事。在明知武力不及对方之时尚且言辞激怒,这样的情况只能表示面前的张慕言并不害怕和他的正面冲突。 当来势汹汹的第二剑准备出手之时,漫天的符阵已经有了雏形。 临场切换武器并不在陆城的能力盲区之内,当魔剑技光阴瞬华出手的片刻,白蛇盘绕而成的名剑断桥也刚好将伞形的“破阵子”领域撑起在了自己的身前。 但是这一击注定令他终身难忘,在张慕言迅速改变站位躲过剑芒纵切的一刻,所有的符文咒术也被悉数拦在了名剑断桥的领域范围之外,只是交错而过的一剑烈芒与漫天花雨之间,一道细光的突破,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陆城自认没有咒术能躲过断桥的狙击,所以这直奔自己正胸而来的冲击,绝非出自巫符之术。 他大意了。 自以为黑龙之鳞加上名剑断桥就能构成对阵巫符族人的不破防御,一时的思维误区,致使这一击面前他连黑龙鳞铠那冷却时间为一天护盾技能都没来得及开,而是在措手不及中,平白吃了这乱花丛中的盲点之力。 “我打不过你,”张慕言摇着扇子,脸上的笑容可以比拟雪后初晴,“大家就此收手,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别动手就行。” 陆城看着他,只是用手捂紧了因为创口崩裂而血流不止的胸前。 他那一击打得很准,刚好是续在了名剑九歌造成的剑伤之上。 凭着尸王血脉的力量而强行段时间内愈合的伤口,本就是断肠刀所致,脏腑创伤不论,在这一记无比精准的攻击之下,终于成为了千里长堤的一处豁口,将陆城这副由执念撑起的身躯重新压垮了下去。 “陆城”一旁的唐月绯终于忍不住走上了前,只是鬼瞳一族从来不善医疗,即便扶起了他,也只能平白担心而无所作为。 “我没事。”陆城用另一只手示意她不必担心,转而将渐渐苍白的面孔转向了张慕言。 今天这场是他输了。 即便是负伤在身,也是他一时大意,考虑不全。 对方口中的话是很经典的认怂,但是脸上的微笑却是最不言而喻的嘲讽。已经胜券在握却主动认输,这样的事大概也只有张慕言才能做的出来。 “我要送我回来那位族人的信息,住址,姓名,联系方式。”他微笑,眼神中的杀意已经渐渐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涣散。 “那是破邪族人,你何必找我”张慕言笑了,“去找叶兮吧。那几个残存的破邪子弟,可是对你这个英雄崇拜得很呐。” 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胸口鲜血弥漫的陆城抓起唐月绯的手便转眼消失在了风中。 没人知道他从何而去,只有原地摇扇的张慕言看了一眼叶兮住址所在的方向,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你真的没事么” 脱离公寓范围之后的唐月绯怎么想怎么觉得放心不下,连声追问。 “放心。” 一阵青色蔓延上了陆城的脸庞,随着爪牙的突出,他胸口处的伤口又开始再度迅速凝结。 尸王本相现出的时间内,宿主体内的鲜血会处于凝固状态,同时,筋肉愈合能力也会十倍增幅。之所以快速脱离张慕言的视野范围,就是这副样子不能让外人看见。这个亏他吃的足够大,留下的印象也足够深。 “害怕么”看着唐月绯闪过一抹异色的双眼,陆城露出了丝丝苦笑,“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尸族血脉。很少在人前动用,就是因为对中原的冥族来说异族之力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难怪你才刚醒就能天南地北的乱跑,原来是这个原因。”唐月绯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的神情,相比于不能接受,倒更像是释然。 “我自己蠢了,动手伤自己的时候不该用名剑九歌。这把断肠刀自带的重伤属性确实烦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尸王的血脉之力应该让我恢复如初,今晚碰上了张慕言那混球,也不至于夹着尾巴逃跑。”陆城说着,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让你长个教训也好,以免日后总是眼高于顶,不知天高地厚。”唐月绯嗔骂道,只是转念,她的神色俨然已经带上了一份忧心。 “在想什么”陆城明显是已经看出了她的神色变化。 “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张慕言的实力会变强那么多。” “我也很奇怪这一点。”陆城摇了摇头,“上次在京都订婚仪式上见面这家伙不过尔尔,关于他外界的盛传也是病秧子一个,只是现在看来,恐怕四杰之中他才是凌驾叶兮之上的第一,这半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好说。”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说出那个白面郎君的梦境。一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二来这件事本身也是他的梦魇。 “凌驾叶兮之上的第一”唐月绯被他逗笑了,“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知道叶兮的实力。如果单从上次宴会上的一次较量就轻易评判我那个智商堪忧武商爆表的表哥,那么我只能说陆郎你的眼光还有待再修炼几年。” 夜晚的风乱,吹不算陆城眼中的惊奇。而唐月绯则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个意思翻译过来是: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那是事实。 第二百零七章 证词 到唐月绯开口的那一刻,陆城都不相信叶兮的真实实力会有那么夸张的程度。尽管在他看来,仅阎君聚首那天他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足够获得“太子”一称。 “信不信随便你,但是不要小看太子叶兮,这是我对每个人都如出一辙的忠告。”唐月绯耸了耸肩,看样子是没打算做更多的解释。 陆城干笑了两声,待伤口在尸王本相的本源之力下愈合完成后,重新抱起了眼前的人,一路赶向了叶兮统帅的破邪子弟所在。 他自认为和这位通灵太子有点交情,再加上两人又都是性情中人,沟通起来也就少了很多麻烦。虽然在看到他和唐月绯亲昵的姿势后这位“准大舅哥”难免露出了一丝不悦,但是本身就是举手之劳,找个人而已,于他而言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那几个小子现在对你可是崇拜得很,也难得你伤势刚刚有所好转就跑来慰问他们几个。陆城兄,这份礼贤下士的手段不错”可怜叶兮到头来也没明白这俩人大半夜前来造访的真正目的,虽然奇怪,但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陆城大人关怀下属”、“重伤在身依然不忘同志安危”之流。这句“礼贤下士”的夸赞里其实包含了不少嘲讽,细听一下就能听出潜在的台词是:天还没亮就火急火燎跑过来关心,这笼络人心的手段未免太骚包了吧 陆城笑了笑,不想多做解释。 大概事实确实如他所言,一听说陆城大人亲自造访,几个相当于一起杠过枪的战友立马从房间中冲了出来。 对于他们这种纯草根阶层来说,实力一般背景惨淡,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就是显赫的战功。而同样平民出身的陆城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时代的榜样,他是奋发图强的标杆,是平凡人也能拥有梦想的最真实写照,再加上先前战斗中保护下属的优良品格作风,精神领袖的高大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 “陆城大人” 几个通灵人纷纷单膝下跪,仅仅只是说话时压抑过情绪的语气,就已经能看出那位破邪头目言辞中的激动。 屋里的陈设是标准的灵堂布置,外面或许看不见花圈这些东西,但是整个屋子里面却已经满是白布挂设。正厅中是那些斩首行动中为了保护陆城而死去的兄弟,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只设灵位,不设照片。 战争即使如此。 从准备好应战的那天开始,各族间便会设起专为各家之人准备的灵堂。待勇士们身死之后,身归尘土,而魂归灵位,破邪归破邪,敕令回敕令。战争结束,由生者一同移往总殿中的祠堂。 这是每一名通灵血脉的归宿,代表的是无论时间长短,最终总会在一处相逢。 没人知道一场战争过后这个草草搭设的驻灵坛会平添多少陌生的名字,也许是前一刻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好友,也许是卫道之路上孜孜不倦的授业恩师,也许是婚期一定彼此相约不离不弃的爱人,也许是自己。 室内幽幽的烛火在白色的蜡烛上跳跃,陆城看着逝者灵位,神情不由肃穆。这些人的名字并不全,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出身破邪一族。战略计划中分配给斩首行动每个执行组的一共是二十人,十名破邪,十名巫符。在场的人中,除了留下断后的那四位,剩余六位的灵位一个不少。 他知道在巫符家的灵堂,那十名为保自己而牺牲,或者说被封口的人一样,永远的留在战场之外。这份情他不知道该向谁去偿还,只能把所有的账一并留给幕后之人。 “我对不起兄弟们。”他试着咧开嘴角微笑,好让剩下的兄弟们别太难过,真正张开了嘴,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如果不是我,他们不会客死他乡。” “请大人不要这么说。”为首的头目低着头,“能与您共同作战、甚至为您身死,这是我们无上的光荣。兄弟们没有白白牺牲,他们的离去,只是做了这场冥妖战争中最无谓的前锋,前方的路途仍有他们化作的星辰为我们照亮,破邪一族的荣光,永不磨灭” “永不磨灭”剩下三人异口同声,铿锵的口号在硬汉的口中喊出,激发的旋律往往震撼人心。 “冥神的怀抱向真正的勇士敞开。”唐月绯以手抚胸,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在肃穆的灵位前,四个仅存的族人,向两位大人致以了最崇高的敬礼。 没有人哭,虽然死亡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谁也不知道第二天留在这里的是否会是自己,但是这一刻,在这群真正的男人面前,陆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视死忽如归”。也许精神可以长存的原因在于传承,将命运牵系在一起的血脉,就是某些东西最好的凭证。 “有什么事情么,大人”在简短的哀悼后,那位头目终于和陆城单独走到了外面。在萧瑟的寒风中,他也看出了这位强者此行的目的并不仅仅在于缅怀逝者。 “是这样,”面对着刚刚失去好友的普通人,陆城的语气也尽可能的趋向了平缓,“苏醒以后,我的记忆方面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所以希望你能把昨晚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来这边,也是为了追寻一个失去的真相。” 台词是早就编排好的。 按目前的形势来说,如果直接昭告天下“老妖王不是我所杀,一切背后另有其人”,于陆城而言,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益。全天下都认为你是民族英雄,你却自己跳出来声称是通敌的奸细,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一旦被人抓住话柄,难免会遭世人唾骂。 用故人的牺牲换来功名成就,虽然内心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陆城现在所面临的矛盾的现实。 “大人的伤势还无碍么”一听说陆城的记忆方面出了问题,这位破邪族人立刻表现出了慰问和关心。 陆城摇头,“不必多虑,我只是头部略有创伤,难以回忆具体经过,身体上没有大碍。” “那就好。”头目点头,开始回忆起了事发时的所见所闻。 “您重伤昏迷以后,我们的人手一共分成了两拨。由我带领三个最强的破邪子弟负责断后,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妖族追兵,而剩余的人,则负责以最快的速度驱车送大人赶回分殿。但是就在你们出发约十分钟后,我却看到了大人只身一人的折返。” “你确定看到来人是我”陆城皱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来人身上带着和大人您一样的气息,并且身着一身黑袍,手执魔剑黑龙。因为威压太强,我没敢靠近,想来如果不是大人,难道还能有其他人么”头目带着疑问的表情,反问。 “我明白了,接着说吧。”陆城点头,神色忽凝。 “我问大人为何折返,您回答说趁着还有余力,要对龙穴内残存的妖物完成最后击杀。并声明此地危险,让我等速速离开。当时我们眼见您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这才驱车离去。但是行过几公里后,却一眼看见了满地的遗尸。” “那就是先前护送我离开的一队人是么” 头目点头,“现场的人我们都已经查验,无一例外全都是妖族所杀。大惊失色的我们顾不得通报,第一时间就原路返回了城郊北路的关隘口,却刚好遇见了斜靠在树下气力殆尽手执妖王人头的您。” “现场没有其他人么”陆城咬紧了牙齿,沉沉的问。 “没有。”头目摇头。“其实我们也很奇怪,有人提出了假设,可能是妖族的追兵避开了我们的阻击,直接狙杀了先行离开的那队人马,由此引发了大人您的苏醒和折返后的屠杀。但是关于这一点我却怎么也不能相信,因为恕我直言,从您折返时和我的对话来看,并不能看出是为报仇而发起的二度击杀。” “我明白了,多谢。”陆城点头。 “没事,只是不知道我提供的描述是否对您的记忆有所帮助,其实我们也很渴望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些子弟们如何被妖族击杀,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车队只身折返。” “如果有所头绪,我会亲自向诸位兄弟解释。”陆城微笑,和这个破邪家的小头目挥手作别。 在确定来人离去后,躲在墙角的唐月绯才不紧不慢的信步走出。看她的表情,只怕没比此刻的陆城好上多少。 “外界流传的说法果然扯淡。”半晌,她才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说。”陆城心中疑虑,只是心乱如麻,于是就把话茬彻底推给了老板娘。 “单从一点来看,你因为妖族追杀而激起凶性这点就是绝对的站不住脚。”唐月绯轻笑。 “哪点” “车队附近没有妖族的尸体。”老板娘竖起了一根手指,“如果你是因为妖族追兵而从重伤中醒来,现场不该只有通灵人的遗体,还应该有妖族。现在看来,是有一帮不知名的妖物介入了这场行动,完成对通灵人的单方面屠杀后甩手离去。同样能得出的推论还有另一个,那就是屠杀发生的时候,你本人已经不现场,或者说正在被搬离现场的途中。” 第二百零八章 推论 “还能推断出别的东西来么,我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陆城揉了揉眉心,甘愿承认了此刻的自己不擅用脑这个事实。 “有。”唐月绯放下了举起的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推理。 “已知的信息点有死去的通灵众们确认是被妖物所杀,数量未知,级别未知。但是能将十位巫符族人和六位破邪族人构成的组合做到一个不漏的击杀,如果不是组织性的配合行动,那么对方的级别起码是雄踞一方的大妖。 “众所周知的是妖族目前为止的力量构成共有三支,除去已经覆灭的妖魔租界一部,剩下的分别是整个中原地区妖族精英力量的代表,以及资历深厚的树鬼旧部。不排除窝里反的可能,因为你刻意放过妖众的行为在通灵人看来是通敌,在妖族的眼中,老妖王同样存在着背叛的嫌疑。那么这个时候,与其为日后的正面战场埋下隐患,不如趁早肃清内部,所以就妖族而言,他们有这个从中作梗的动机,即先杀了接应的通灵人,反过去再覆灭龙穴内的妖众。” “这个猜想有点问题。”陆城提出了质疑,“如果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另外两支妖族,他们为什么不杀我当时的我重伤昏迷,如果他们能轻易抹杀护送我的一干通灵众,自然也有能力在我的心口补上一刀。从战争的全局来看,这个时候今早除掉我应该才是收益最大化的选项,多此一举除掉龙穴部众,并且把老妖王的人头送到我的手中成就我的这份战功,就这点而言我不敢想象他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我的好陆郎,可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你可怕的实力,以及你的存在对这场战争重大的影响意义啊。”唐月绯笑了,“即便是通灵人内部,也仅仅只是认为你是一个了不得的新秀而已,更何况是消息闭塞的妖族呢我这么问,你知不知道当今妖族中实力最强大的年轻一辈们是谁你不知道他们的情报,他们又哪来的理由必须认识你呢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惩治叛徒,我倒觉得这个做法很符合妖族的作风,把一代妖王的首级送到一个重伤垂死的通灵人手上,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叛徒而言最大的羞辱。更何况以你和老妖王的交情,你不觉得现在外界公认故人相杀的现状才是对你们两人最好的惩罚么真想除掉你不难,只要两军阵前将真相抖露,堂堂的英雄一落千丈成为假冒战功的小人,不需要他们动手,通冥殿那边为了平息公愤会自行对你进行处置,如此做法有利无弊,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发生” “你说的是。”陆城点了点头,终究没能再找出别的理由反驳,“那么以你所见,这件事其实是另外的两支妖族高层所为是么” “我可没这么说啊。”唐大小姐耸了耸肩,“我只是说不排除这个可能,可没说一定。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件事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点没有被我们考虑在内。” “什么” “那就是那个执行全部计划的人,也就是刚才那位小头目口中,二度折返的陆城大人。”唐月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按他的描述,起码那个家伙已经属于对你有意识的模仿。相似的气息,庞大的威压,以及一身黑袍。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其他都不是标识性特征,但是那个冒牌货手里的黑龙算什么情况可别告诉我这世界真的存在着两把魔剑,如果是这样,我怕我的固有常识接受不了。”她笑了笑,算是言语中的自嘲。 但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在陆城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结。 “谁说这世界上没有两把黑龙”一道潜藏心底深处的寒芒渐渐在他的眼中泛起,某些不经意的细节可能会在平常一带而过,但是今天,他却记得格外清晰。 “什什么意思” 唐月绯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 “有的,这个世界上有两把黑龙。”陆城眯着双眼,一个身影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成形。 黑龙无可复制,但是这世界上却存在着它的姊妹剑。两把剑一体同源,气息无二,更关键的是,无论是常态还是战斗中的激化态,这两把剑之间都存在着惊人的相似,通体黑色,杀气深沉。 “你没开玩笑吧”唐月绯的表情一阵错愕。她心里想的是开什么玩笑你说魔剑黑龙有第二把,不如直接说除了你以外还有第二位冥君啊 “没有。”陆城摇头,“魔剑不存在第二把,但是却有一把剑和黑龙极为相似,甚至这两把本身就是姊妹剑。” “你在说名剑逆鳞” 作为当着无愧的贤内助,任务生意的老板娘,早在第一度怀疑时,陆城就告诉过唐月绯有关逆鳞和黑龙的猜想,尽管当时的他还没有得到叶天行的亲口证实,但在唐月绯的认知层面,这两把无比相似的剑已经分别挂上了姊妹剑的标签。如今陆城开口提起,她自然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只是转念一想,这里头涉及到的关系,未免复杂了一点。 “不会吧”老板娘捂住了嘴,“你在怀疑顾阳” “没说一定是他。”陆城的语气显得很冷静,“但是就目前的线索而言,他的确是有这个嫌疑。逆鳞和黑龙我已经得到了证实说是一体同源的两把剑。如果说那个一身黑袍的人和我身上有什么气息相似,可以是妖气,也可以是魔剑黑龙和名剑逆鳞上都携带的黑龙之息。” “那么动机呢我不觉得那个耿直的傻小子会对你有什么坏心思。”唐月绯接着问。 “我也不觉得,但是这正是我怀疑的理由。”陆城叹了一口气,“难道你觉得,现在的局面,从一个不了解我和老妖怪交情的人所站角度来看,算是对我有害么” “你的意思是顾阳那小子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唐月绯眯起了眼睛,听出了陆城话里的话。 “我没能按任务要求击杀龙穴内的老妖王,所以他就以朋友的身份做了这件举手之劳,并在事成之后深藏功名,反过来将所有的功劳推到了我的头上。已经确定袭击通灵众的事件的确是妖族所为,而出于其他原因的顾阳极有可能是在我生死垂危之刻出手相救,不仅杀光了突袭我们的妖族,并且只身潜入龙穴内完成了屠杀。如果从这个角度理解的话,现场没有妖族的尸体也能够得到很好的解释,因为毁尸灭迹,这是冥火紫焰最基本的功效之一。” “有理有据。”唐月绯冷笑了一声,“这样看来,你这个无心杀人、阴差阳错的说法到是比我的猜想要真实可信的多。只是该怎么说呢,也许是朋友的关系,我的主观感情上对这种解释很抵触。而且你忽略了一个地方,让我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会是你口中无心铸就惨案的杀手。” “什么”陆城问。 “小狐狸。”提到了那个人,唐月绯禁不住苦笑,“你忽略了顾阳是认识小狐狸的。就算他不知道老妖王和你的关系,他起码应该认识那个叫周小彤的女孩。当然光凭这一点我没办法抹除他身上的嫌疑,因为毕竟小狐狸最后的下场并没有和别的妖族一样身死。留她一命仅仅剜去双眼割去舌头可能就是那个正直的传灯一族后人还保留了一点昔日情分。 “但是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跟他碰面时的情景么我们发现了小狐狸的身份,你打算动手除妖,他却拦在了你的面前,阻止你不问青红皂白的伏魔卫道。其实从骨子里,顾阳根本就不是一个嗜杀之人。说他为了你这个朋友完成任务我能理解,但是整个妖族龙穴仅留了小狐狸一人,还被剜眼割舌,我真的不相信他能做出来这种事。” “你说得对。”陆城笑笑,神情是一如既往地颓废,“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顾阳不可能是凶手。” “为什么” “他没有那个实力。”随着所有的推理回到原点,陆城的表情终于也彻底冷了下来,“只身屠遍整个妖族龙穴,即便是拥有冥火紫焰,他也没这个本事。我现在真的挺佩服那个幕后之人,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拉上你陪我调查了么,因为我真的害怕,害怕查出的线索越多,最后指向的人就越趋近我自己。” “我已经说了,那个人不可能是你。”唐月绯回答的很冷淡,“类似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如果你垮了,这个仇真的就没人可以报了。” “我明白。”陆城紧紧地抱住了唐月绯,身心大概从未如此疲惫。 “咳咳。” 一声不合时宜的干咳,突兀的出现在不远处的角落,感受到不善的目光,陆城转过了头。 满脸愠色的老道士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嫌恶地看着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两人。 “二位能否先停停,让我把些重要的事儿先说完”他冷哼了一声,目带不善。 第二百零九章 发难 “你想怎样”陆城看着这个老疯子的架势,一时也懒得跟他拐弯抹角,索性就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明来意比客套寒暄要有效率得多。 “你还好意思问”老道士指着他的鼻子就走了过来,一边骂骂咧咧还一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说你小子骗得我好苦还卞城王的私生子你老实交代,冥族八家,你到底是哪族血裔”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卞城王的私生子”陆城表面上翻着白眼,却被他问的心里一阵发虚。 由于卞城王的“掩护”,再加上自身表现出的卓越战斗力,在血统方面,陆城得到公认的身份表象是“破邪”。因为就战斗风格及能力特征而言,外五家之中,这家伙既不会放符也不会持咒,更别说高难度的瞳术和强悍的灵识,转轮王的鉴定结果本就是这家伙血脉细微,算是血统和冥族擦边的半个门外汉,真要强行划出个道来,估计也只能归于破邪。这点上,倒是和“卞城王私生子”的隐藏身份来了个不谋而合,时间长了,也就成为了谎言重复千遍后、人尽皆知的事实。 但是老道士这突然认真的疑问,却让陆城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 旁人不多说那是因为他风头正盛,所谓英雄不问出处,知道这是冥族血裔就成,没人会刻意追查一个通灵人的血脉归属。但是细究之下却问题昭然,有点脑子和眼力劲儿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厮的血统绝对不简单。 虽然他公然展现过破邪一族的格斗技,身体强度也的确够上了破邪一族的层次水平,但是外家人看不出来,破邪本族的血裔,又怎么会分不清大蒜和水仙的区别不管外在表现有多么相像,冥君血脉根本就不可能等同于破邪,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或许因为血统封印的关系体现的不是那么明显,但是作为当事人的陆城本身却是一清二楚 “你小子别给我避重就轻”老道士的语气还是那么强硬,“所有的话今天全部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哪家后人” “呵呵,道士叔你这是哪来的突发奇想”一旁束手的唐月绯眼见局势有变,自觉地帮陆城搅起了局,“这家伙的血脉你不清楚除了破邪一族,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 她一边说着,一边掩嘴偷笑,露出了很不屑的眼神,仿佛这个问题的显而易见已经接近了小学三年级以下的算术题。 陆城看了她一眼,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 这老道士怕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端倪,所以一门心思揪着这话题不放。而唐月绯的态度也再明显不过,她这样不屑一顾的表情,就是在告诉陆城咬紧牙关矢口否认。 你怀疑又怎样拿不出证据,我不承认,还不是白搭 却见老道士冷冷一笑,像是早已预见了这一幕一般转过了头,“唐家的丫头,叔叔知道你聪明,今天你在场,我也没打算让陆城说出实情。” 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了唐月绯的心头,她皱了皱眉,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却见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老道士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下一秒,那身着淡黄色道袍的身影已经消失于夜色转而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根本来不及喊出声,仅仅只是心中的一句“不好”,在后颈部突如其来的掌击下,她整个人就失去意识地倒了下去。 “接好你的人。”老道士淡淡一笑,把昏倒的唐月绯顺势往陆城的身边一推。后者自然地接过,脸上是难以言表的惊骇。 “别用这幅表情看着我,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有楚江王那家伙的好女儿在,我知道你不可能跟我说出实情。”老道士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抬手间,周围的场景已经迅速变换 原本破邪家灵堂的院落拐角所在,转眼已经变成了四下无人的漆黑旷野从不曾出现过的淡漠表情第一次浮现在了这个老疯子的脸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这一幕的发生,大概陆城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个平日装疯卖傻的老道士一旦认真于某件事,展现出的手段会是如此的雷厉风行。 “我说了,不用惊慌。你叔还是你叔,过去是,现在也是。”老道士微笑着点上了一支烟,挺直的身影第一次在月光下显得不可动摇,“你的女人没事,我也不可能对这丫头下黑手。但是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让她昏睡一会儿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想必栖身于她所在的事务所,让你隐藏身份也是她给你出的主意。” 陆城脸上的表情在一点一点凝固,这种移形换景的手段,以及老道士口中的说辞都令他哑口无言。这种震撼往往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加深。时至今日,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不正经能在十殿阎君之外单独出任“行道天师”一职。 询问过崔婉儿和钟衍的他清楚,在通冥殿的官位古制中,根本就不存在天师这一职衔 令上位存在无法忽视的强大,以及面对阎君席位的漠视与不屑。这个老道士今天所展现出来的一面,让陆城联想到了这种可能。没有人能容忍正式的场合下一个邋遢老汉的东奔西走乐此不疲,如果公开场合下的疯傻可以横行多年甚至得到所有人的默许,那么只能说明这个人在虚假的表象下必然存在着每个人都惹不起的真实。 “很惊讶”看着陆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的神情,老道士淡淡吐出了口中的烟雾。 陆城点了点头。 “看到你手臂上鬼王印的那一刻,我心里也是同样的感觉。”老道士笑了。 至此,陆城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阴沟翻船、露出了马脚。 手臂上的鬼王印,这是冥君一族最大的标识。他在老道士面前公然换衣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只是这么长时间已过,如果不是现在被提及,他自己都已经淡忘了手臂上这个麻烦的存在。 “那么你已经知道了,现在还跑来问我”话已至此,再多的狡辩也是枉然。况且以这老家伙今晚的状态,再多的周旋也瞒不住这个事实。突然变化的人格,这让陆城觉得这个老家伙身上所隐藏的秘密未必比自己少。如果冥君血脉的事情已经兜不住,不如趁此机会套出更多他还不知道的秘辛。 “承认了承认了就好办了。接下来咱俩的谈话也能轻松点儿。” 老道士笑着,任烟头上的火星在东风中明灭,“你也别嫌我过程繁琐,身为臣子的,我总得赶来向帝君问安吧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我问安的那个人是凌驾苍生的冥帝,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傻小子陆城” “你确定是问安而不是问罪”陆城反问,一对白眼已经毫不吝啬地奉送。 “不敢。”说着,这位行道天师已经扔掉了烟头,半跪下了身躯,“臣,参见冥君,陆城大人千古。”行完礼后,他不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露出了坏笑,“怎么样这样还算问罪么嘿嘿。” “看起来我这个冥君做得果然窝囊,即便是让别人知道了身份也逃不了那几分玩味的性质。”陆城揶揄着,对这份看似合乎礼制的问安很是不屑。 “不然呢没有天下称臣的实力,你凭什么会认为单凭一个鬼王印的身份象征就能号令天下群雄”他瞥了一眼唐月绯,眼中颇带唏嘘,“不得不承认遇上这丫头是你的幸运,当今十殿阎君各自为政的局势下,前期身份的隐藏对一个血统没有觉醒的冥君来说,可以说是完全必要的选择。” “你看得出来我的血统没有觉醒” “如果觉醒了,我不会到今天都没看出来。”老道士微笑,话里韵味盎然。 “我差点都忘了,你也是通冥殿的人。”陆城故作惊讶地拍了拍脑门,“所以呢,叔你打算怎么做替那些个独揽大权崩坏礼乐的阎君们处理些脏活儿”他在试探。 既然无法隐藏,有些事情就必须尽早搬上台面。而面对一个实力未知立场不明的高位存在,有没有不臣之心往往只需要判断对方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 “你想多了。”老道士微笑着,打消了陆城心头所有的顾虑,“如果真的有这份心思,我就没有必要跟你扯这么多。发现你身上有鬼王印的第一时间我就应该动手抹掉你,防患于未然要高明过听你可有可无的解释。” “好吧。”陆城耸肩,承认对方说的有理,“那么你想怎样”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 “问我” “对。”老道士点头,眼神中是深深的玩味,“消失多年的冥君一族再现人间。这点上我和其他上位的通灵人都有预见,但是迄今为止,我想还没有人怀疑过你。如果你心存疑问,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古制中不存在行道天师,同理也不要把我和那些叛臣归为一类。今天和你把话挑明,只是我很好奇,应对当下的格局,你想怎样。” “冥君大人”他抬起了头,莫测的笑容中,身周的气场已经巍峨如群山五岳。在叶天行的口中,这种隐忍的力量被称作“生杀予夺”,而在陆城的眼中,这是权与力的极致象征。 他是游戏之外一个掌握巨额筹码却不曾轻易下注的玩家,等待的,只是一个值得放手一搏的时机。 第二百一十章 行行复行行 “你是在问谁陆城,或者是冥君。”看着面前一改常色的道士叔,长叹一声的陆城渐渐露出了深深的疲态。他苦笑,他悲哀,但是他无力改变,只能选择一个面目,去应对这繁杂的人生。 “那要看你想用哪个身份给我回答了。”老道士沉默了片刻,身上蔓延的气息终于收敛半分。他等这个答案等了很多年,只是迫在眉睫,不差这几分钟。 “如果是陆城的话,我宁愿这一切不要发生。”陆城笑了,“我想我的为人叔你应该很清楚,典型的胸无大志。每走一步,那不是出于我的本心,而是时局变化,为了保全自身,我不得不去让自己进一步变强。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能想些什么大劫将至,我只是想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顺带保护好身边的人。其他的太遥远,我不想,也没能力去顾及。” 这是实话。 他想过反攻通冥殿,重掌帝王权,也想过英雄梦,有朝一日左右自己的命运。但相比于眼前事物的变化,原来平淡,才是人生的平常心。为了唐月绯的性命延续,他不得不想方设法提升实力,而老妖怪的仇,又让他不能不去在茫茫人海中苦苦追寻。他想停歇,但是不能。因为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不错。”老道士眯起了双眼,“那么冥君的回答呢在我们面前都隐藏了那么久,是时候也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扯开那些无聊的表象,今日我不再对你遮遮掩掩,希望你也能对我这个叔坦诚相待。没别的意思,简单的聊一次天就好。” “我知道,你等这一刻是很久了。”陆城笑笑,随心踢飞了一蓬脚下的碎石子。 老道士想看的无非是自己的真身,不过很可惜,他不是冥君。 但他却是妖皇和尸王。 黑龙之鳞的长长衣摆在乱风中飞舞,而这一刻的陆城,也终于在浅笑声中解开了对自身力量的束缚。 最先倾泻而出的是压迫到让人无法呼吸的黑龙之息,百草在劲风的凌驾之后,才是最精纯而磅礴的皇族之气。 看着面前这个力量威压已经完全超过自己的人,老道士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抹欣慰。 “我们果然还是小看你了。”他轻轻鼓掌,脸上带着笑容,“虽然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冥君,但这份气息,已经足够叱咤苍生。” “是么也许吧。我只是个怪物。”陆城自嘲的笑道,一举一动间,引发的都是天地间的灵能浪潮。 两个站在生灵之链顶端的存在同时望向对方,映射出的表情各有不同,却都离不开一份淡淡的笑容。 妖皇和尸王的血脉并不兼容,同一时间内,这两种状态只能存在一种。而尸王本相着重于无与伦比的力量,在外放的威势层面,较妖皇真身而言太过平淡无奇。为了与老道士对峙,陆城毫无保留的现出了妖皇之息。没有力量外放,只是单纯的形成了那巍峨如群山峻岭的灵能之势。他不知道老道士是否已经看出了这身皇族气息的来源,但是对方没有多问,他也不打算多言。身上有鬼王印的通灵人不可能是外族妖孽,这点任何人都无权质疑。也只有在两人相望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了这个叔叔辈的老疯子在期盼些什么。 那是参透白云苍狗之辈,对天地间一点变数的渴望。就像老师希望看到有创造力的学生,或者说父母希望看见能改变家族命运的孩子。 “陆城大人千古,臣参见冥君。” 老道士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没有弯腰屈膝,甚至没有稽首。 “无需多理,你想看,如你所愿。”陆城也微笑,脸上没有更多表情。 “很不错,”老道士说,“你骗过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但是真正打了照面,也没有让我完全失望。虽然没有看到传说了数个时代的冥君之姿,但是无疑,你已经拥有了名为颠覆的实力。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重掌通冥殿。”陆城回答的很简单,也很诚实。 “你所谓的重掌是什么意思” “至少在我还活着的年月,我要让十殿阎君重回他们应在的席位,将整个天下一统,而不是十分。魔将灵相仍在,判官鬼王当回。大劫中第一个昂首挺立的应该是冥帝,而不是十个身居高位平分大权的阎君。” “很不错的构想。”老道士笑笑,“居然连魔将和灵相两家都出来了,你小子底牌够深。”他鼓掌。 “底牌什么叫底牌”陆城笑了,“你以为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黑龙之息”他亮出了胸前的黑龙之眼,以及善后随风而动的长摆披肩。“黑龙三件套我已经独享其二,愿意的话,我随时可以发动反攻。” 在这样的身家之下,即便心性如老道士,此时此刻也不免目露了几分惊讶。 “但是你没有。”他摇了摇头,很适时地收住了自己的情绪。 “对,我没有,因为迄今为止,我还不算一个正牌儿的冥君。”陆城自嘲,“有句话你说得很对,那就是一个鬼王印不代表一切。时机没到吧,我总觉得还不急,毕竟这个大劫在你们口中传得那么可怖,再怎么有想法,我觉得至少该等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挂在我身上的我只能说是责任,而不是可笑的梦想。答应了魔将和灵相两家,血脉决定的事情就跟命运一样,我无力抗争。” “说得不错。”老道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看来,我当年把自己的那一票压在你身上,也许冥冥中还真是押对了。” “我说的已经足够多了,能不能麻烦叔你配合一下,回答我几个问题”陆城反问。在他看来,这才是今晚的正题。 “你说吧,能回答的我尽量。”老道士点头,表示随你便。 “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知道”既然身份败露,目前来看这老家伙立场又基本还在自己这边,陆城第一个考虑的自然还是能不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他自己都知道时机未到,过早地袒露冥君身份,对他来说只能是有害无益。如果老道士能做到守口如瓶的话,尽量还是不要让这个消息外传才好。 “废话,当然没有。”老道士翻了个白眼,“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个重磅新闻,你觉得现在满世界找你的还能只有我一个人么” “好的,请您老尽量帮我守住这个秘密,成不”陆城耸肩。 “这个自然。”话已经挑明,老道士索性又恢复了那副帅不过三分钟的疯傻相,朝陆城挤了挤眼睛,“我是站你这边儿的,这还看不出来” “第二个问题,我听你的话里貌似冥族高层都对冥君一族有个大概了解,你们已掌握的信息是多少” 这个问题是源自陆城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本身他这个血脉来得就是不明不白,按理说冥君一族断代百年,怎么着也不该落到他头上。可惜的是叶天行那边问不出线索,想找个答案,目前来说只能寄希望于同样在关注此事的冥族。 “没多少,如果不是那次冥君气息的外放,大概一群老家伙谁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八大家族之主能重现人间。”老道士冷笑。 “哪次” “你在城郊,百鬼迎亲的当晚。我们也曾怀疑过你,甚至还专门找转轮王鉴定过你的血统,但是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和冥君挂钩的可能。在血脉感应上那老家伙也算是个权威了,于是乎对你的关注也就到那为止。挺讽刺的,追查了那么久,到头来最先放弃的选项却偏偏是正确答案。真不知道那群人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老道士戏谑的怪笑了两声。 “呵呵。”陆城干笑。心说自己也算因祸得福,一次血脉封印,到算是彻底撇清了嫌疑。只是他内心总是隐隐感觉那次的百鬼迎亲并没有那么简单。原因无他,所有的因果皆是在那时种下。如果真的所有事物间都存在你意想不到的联系,也许最后的真相,还得去故事的开头找寻。 “在想什么”见他分神,老道士问道。 “没什么。”陆城摇头,“最后,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您老这可怕的实力算怎么回事儿世外高人深藏不露恕我直言我以前是半点都没看出来” “这个就厉害了”一听到有人在夸自己,原先颇具高人风范的老道士立刻就像现出了原形,“我跟你说,别看我平时伪装的很好,其实我本身可是中原大地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啊可惜现在老了,年青的时候,随便一个眼神,那就是秒杀万千少女的存在” 这边还在喋喋不休,陆城却是一阵抚额。 他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从这话唠的口中套出点有关他自己的信息了。没别的原因,就冲这老货的城府比他深。 “咳咳,那你没别的事了”在哭笑不得中,陆城隐约是下了一点逐客令的味道。 “没了啊。”还在阐述自己光辉历史的老道士微微一愣,“我就是第一个发现了冥君的真实身份,感到兴奋后来见识见识。怎么,晚上还有活动”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瞥了一眼被陆城放到旁边昏迷不醒的唐月绯,眼神中的暧昧,大概只有目睹了尹志平所作所为后的赵志敬才能比拟。 “你想多了”陆城瞪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果然帅不过三分钟,“我还在忙报仇的事情。不瞒你说,老妖怪不是我所杀,这个幕后黑手我是一定要找出来的,如果你这边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还得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建议你过阵子再忙了。”一听说没什么香艳情节,老道士的兴致顿时就少了一半,“因为从明天开始,你会变得有的忙。”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反扑! “什么有的忙”陆城不解。 “你以为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后面的事情还能逃得掉么”老道士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在解释之前我要先问你一道利害分析题,我相信老妖王不是你所杀,也认可你找寻真凶报仇雪恨的做法。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你怎么就斩首行动一事跟通冥殿交代是坦白从宽,然后等待着难以预计的后果,数不清的猜疑,以及总会到来的审判;还是不言不表,把这个真相埋在心底,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态苟且过关。” “你确定这是分析题而不是选择题” 陆城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说的比较隐晦,但是话中还是带着一层难以消除的刻薄之意。不是他的措辞有问题,而是什么都不说、用老妖王的牺牲换取自身的安全甚至加官进爵,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苟且龌龊,无论说得多么好听,在陆城这个心怀愧疚的当事人听来,难免都会听出别的意思。 而偏偏在这个涉及到人性道德问题的选择题面前,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去做傻事。无论是从任何角度而言,保持沉默都比说出实情要合理得多。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也没必要迎合那些人夸赞的恶心说辞,你所需要牺牲的仅仅只是内心的一副道德人格。 扔掉秉性良知,自有海阔天空。 很讽刺,也很矛盾。 但是偏偏在这个问题面前,陆城没得回答。 “不在乎答案,我要的只是你心里刚刚那一瞬间分析的过程。”老道士仿佛已经猜到了他心里的活动,在这个最难以开口的时刻,主动接过了话茬。“本来就不是你做的事,我知道你不想承担起这个骂名,”他无奈地笑了笑,“但是我相信你还有理性,所以你一定会做个聪明的选择,也就是保持沉默。” “是又如何”陆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了他。 “不会如何,我想说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老妖王的死引起的连锁反应不仅仅只在你和通冥殿这一边,同样,妖族也不会在损失一位妖王之后默不作声。”老道士苦笑道,“斩首行动的成功为我们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开局,同时也象征着我们先手展开了整张棋盘。战局已经拉开,而你选择了保持沉默的代价,就是在万众期盼的目光中,继续履行一个英雄的职责。预计最迟明天,第一片战场就会在不知何处的地方被开辟,所以我的建议是等这场仗打完再追究你那边的恩怨,通冥殿的人不是傻子,名剑九歌造成的贯穿伤和妖族围攻造成的伤口他们不会看不出来。” “操。” 这声是陆城实在没忍住后,自己爆出的粗口。 自己给了自己一刀,到头来不过是多此一举。亏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成功地骗过了通冥殿的那帮老家伙,现在看来无非是一群政客对着一个无关自身痛痒的结局作哑装聋。 老道士的话没说完,但是剩下的意思已经不难猜出。 在这种事实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没人点破的情况下,决定事情最终走向的其实是陆城的态度。如果自己选择说出真相,一定会有一大帮冷眼旁观的人等着站出来指手画脚,而如果自己选择了保持沉默、接受这份不费力就得来的战功,他们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情况自流。因为自始至终,没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损失。老妖怪不是他们的朋友,妖魔租界一部的仇也与他们无关,对自己的口头嘉奖只是举手之劳,顺手判决自己也无非只是一次举手投票。 他们不关心谁是真凶,他们只在乎结果那就是妖族三分之一的力量已经在开战前阵亡,如此有利的局势,不管这件壮举出自于谁,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局面。 而他陆城,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听话的话可以给两口糖吃,如果不识时务,自有人来收拾。 看清了这个真相,陆城才明白了为什么百年来魔将和灵相两家那么希望重掌通冥殿。因为政治这种恶心的东西,不被他迫害的方法要么是想方设法远离,要么就是把万恶之源踩在脚下。 如果不是老道士一语道破天机,想必到这个时候他还没法参破个中玄奥。自作聪明的举动,他突然听懂了离去当晚,整个妖族龙穴内回荡的嘲讽的笑声。 因为没有退路,面前是苦海,回头即是万丈深渊。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我会先行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在我昏迷的时间里,主战场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有。”老道士打了个响指,“老妖王身死之后,一封火函被直接摆在了分殿议事桌的台面上。写信的人应该就是现在妖族内部的最高话事人,树鬼婆娑。她在信中表示,自己会代行妖神之责,率妖族全部为逝去的老妖王讨回一个公道。按程序来看,应该算是正式宣战了。” “议事桌的台面”陆城笑了笑,心说这件事干得够打脸,“怎么分殿这么神圣的地方也能被人随随便便闯入,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完战书就走么这帮妖族够猖狂。这样看来咱们的议会是不是也该换个安全的地方了妖族龙穴能那么轻易被我们找到,玩个先发制人攻其不备,你们就真不怕对方来个故技重施,也对分殿来一次突袭,一网打尽” “两个性质不一样。”老道士轻笑,“龙穴是妖族的老巢,分殿对我们的意义可有可无。一帮老家伙比你想的怕死多了,这个隐患这么明显,你见到过十殿阎君,哪个是住在分殿的不都是各个住在高级宾馆,身边围着的是一群能打的家族子弟所以就算有妖族闯入也没什么事儿,空城计知道吧吃亏的不会是我们。” 陆城砸了咂舌,“你这段时间不是住在分殿么” 说来奇怪的是,十殿阎君各自住在高级宾馆,拥有本地私人公寓的老道士却在战争开始前突然搬去了分殿。如果说阎君们不住在驿站是因为怕死,老道士的行为就充满许多意味。 听到这话,他换上了一副沧桑脸,四十五度角地仰望起了夜空中的月光。 “正是因为有我在,这最后的一道防线才能算的上真正意义上的无懈可击。防守不用人多,我一个远远足够。想攻陷总部他们也得敢啊。” 说这段话时这家伙的脸上始终挂着那种自以为潇洒淡漠实则无比骚包的表情,几句话说完,顺手不知道从哪里举起了半根未抽完的烟。眼神的迷离以及嘴角的浅笑在烟雾中营造出了一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感觉,如果不是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且四下无人,看完了全过程的陆城大概真的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以求不要被人看出自己和这个疯子认识。 他心说还无懈可击的防线整个分店只有你一个人驻守,鬼知道人家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战书放到桌子上的 但是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不必明说,跟脸皮厚的人狡辩往往是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自行略过了这个话题,“除此之外没别的事了么” 话音刚落,骤然亮起的是老道士身上的一道火符。 这种传讯方式很原始,但是却比手机来的可靠。原因在于无论周围的磁场受到灵能如何的影响,都不会存在没信号而无法拨号,或者收信人因为手机没带、故障等意外而无法接受讯息的可能。 瞥了一眼东南方向一点若有若无的火光,在神色微变中,老道士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看似认真的冷笑。 “事儿来了。”他瞥了一眼陆城,双手环抱胸前。 饶是再迟钝的人,感受到突变的氛围,也应该明白城中变故的发生。陆城压低了声音,认真看向了老道士,“火符怎么说” “让我速速赶回分殿,妖族那边已经有所行动。果然夜晚不是我们通灵人的专有舞台,昨晚的动作那么大,今天人家就回礼来了。” “事不宜迟,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看看吧。”陆城想了想说道。毕竟调查这边已经遇上了瓶颈,妖族那边真的有动作,他也该会一会,好判断老妖王之死是否有妖族内讧这一可能。 “行吧,你这边带着个女伢子,能跟得上我的速度么”老道士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唐月绯,随口问道。 陆城眼睛一抬,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能移形换景么带着我们俩怎么过来的怎么回去不就成了” “妈的你以为这种级别的大招想放就放啊有冷却时间的好不”老妖怪挖了挖鼻孔,冲他翻了个朝天的白眼。 陆城一阵无语,心说这叫什么人。不过老道士的话却给他留了个心眼。冷却时间一词除了日常游戏以外,在灵界之事内他只接触过一类,那就是黑龙套装的装备属性。 莫不是最后一枚黑龙之心戒指在这厮手里 他错愕地想了一下,随即转眼否决掉了这个可能。 一个连半点黑龙之息都没有的老,哪来的可能会有这种传说级的宝物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先遣! 踏着黎明前的烈风,陆城和老道士先后双双的赶回了“黄昏”咖啡馆所在的分殿地下议会。昏睡的唐月绯已经在进门的第一时间托付给了店内还在值夜班的小伙计,而推开大门的瞬间,除了满室聚焦的目光,两人感受到的是室内低沉中孕育着紧张的氛围。 “去哪儿了”秦广王眉头微皱,看向了姗姗来迟的两人。 老道士应该终日驻守分殿,而陆城应该在楼上的客房内养伤。现在倒好,这俩人一个穿着道袍在外头乱跑,一个缠着绷带宿夜未归,即便不是监护人没这个人身自由干涉权,身为阎君殿首的他也应该盘问一通,好给等着议会开始的众人一个交代。 “出去买点儿夜宵。”老道士呵呵的笑着,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边眼神示意陆城找位置坐下,一边摇头晃脑的作插科打诨状。 “两人一起买”秦广王看了他一眼,“夜宵呢” “路上太饿,吃了。”老道士嘿嘿一笑,翘起二郎腿的同时凭着一副厚脸皮也是应对自如。 自知拿这老家伙没辙的秦广王叹了口气,终于不再纠缠。大敌当前,时间的宝贵直接影响到策略的制定和计划的落实。眼见人手已齐,不愿再耽搁的他直接示意席中的阎罗王召出了整个s市的灵能分布图。 纵观全局起草方案的仍然是手执羽扇春风若渡的“谋士”张慕言。 自昨晚的斩首行动过后,他领军调度出谋划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证明。不管是三选其二的果断,还是人员分配的合理,都令几位在上观望的阎君满意非常。反正只是战局的初步展开,自认还没到自己一辈出手的时刻,几位惯于总领全局的阎君也就很自然的交出了自己的参谋权。大劫将至,适当的放手是为了让年轻一辈更早接触迟早要接手的一切,既然张慕言有这个天赋和能力,结合他的意见做最终决策应该是阎君们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只是看到台上挥斥方遒的人是张慕言,陆城的脸色在第一时间就沉了下来。 在场的人中,估计也只有他才明白这个文人背后的可怕。只能说得志的未必是小人,但最后得权得势而又不令人忌惮的一定是伪君子。昨晚的命令还在眼前,今天仍然由他指挥,只怕这个心肠歹毒的家伙难免不会动什么心思。 “根据现场降灵一族的灵能检测,这次的妖族活动,应该是集中于城市南段的居民区。”大概是感受到了人群中来自陆城不善的目光,张慕言特地抬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始了阐述。 “事故形式是火灾,最先接到消息的是城市内部的消防武警,但是到场后,持续一个小时的高压水枪喷射,却没能换来火势的半点减小。伴随着彻夜的惨叫,最靠近居民区的敕令一部最先赶到了现场,放眼望去,直逼云霄的火势中,弥漫的是漫天的妖气。” “我亲临过火场。”出身敕令家的五官王接过了话茬。“事发后是我亲自带队,领着一群敕令子弟赶到了火灾发生的居民区。在四散的人群中混杂着不少的妖物,我们亲眼看见的是那些妖族伪装成受害者的样子接近真正的居民然后猎杀,取走阴阳双灵过后便将尸体丢入火场。可惜对方人数太多,再加火势凶猛,外围的妖物们尚能顾及,只是火中的妖族凭我们数量单薄的凡人之躯,很难直接格杀。” “这样看来大火反倒是毁尸灭迹行凶作案的掩护了。”宋帝王冷笑,“那么目的呢清楚对方此举的目的么” “初步估计,包含两种可能。”张慕言不紧不慢,分条列举,“显而易见的应该是宣战。有组织有纪律的开展大规模行动,这是这么多年来妖族的第一次过激行为。而且选址又是在敕令一部聚集点的附近,宣战的意图应该再明显不过。至于第二种,我猜想应该是积聚力量。” “积聚力量”秦广王皱眉。 “因为五官王亲眼所见的是这些妖族击杀人类之后都会吸取精魂。人类的阴阳双灵对妖族来说不是必需品,就算夺走以后也无法炼化吸收提升实力。那么他们这样的行动就很值得玩味,我们对对手一无所知,不清楚他们是否是找到了什么古代的禁术邪法,可以通过大量魂魄的积累行不可违逆天之事。但是根据我个人的初步猜测,此事恐怕跟鬼物有关。”张慕言解释着,一边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说下去。”秦广王点头,两目沉思。 “阴阳双灵于妖族无益,对鬼物来说,却是最好的补品。斩首行动过后妖族实力受损,想要与我冥族抗争,最好的途径应该是寻求盟友结盟,以扩充实力。而已知世界的盟友中,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鬼物,不排除邪术禁法的可能,如果是以生人阳灵为交换取得鬼族的助战,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张慕言摇着扇子,侃侃而谈。 “你们觉得呢”殿首转过了头,把征询的目光一一投向了众人。 有人点头称是,有人摇头不语。更多的人持观望态度,默不作声。 “s市一带,还有什么大型的鬼众么” 良久,还是卞城王率先打破沉默,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起来眯起眼睛已经近乎睡着的转轮王摇了摇头,像是梦呓般笑了起来。 “哪还有鬼众这里的鬼物早已被屠杀殆尽,唯一一个成了器侯的食心鬼,也早已成为了别人的刀下残灵。若说是鬼物,我倒不这么认为。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还是邪术禁法的概率高些吧。” 听到这话的陆城心头一凛。在场的人只有他一个清楚,这两件事都是出自自己之手。很奇怪的感觉,越是接近某种真相,他对最开始的那场百鬼夜行记挂的就越深。也许是直觉,他总觉得真要找答案的那一天,或许一切都得回到开头。 座中的叶兮笑了起来,看样子已经憋了很久,“既然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为什么不去现场一探究竟既然人家的斥候已经开始在咱们得地盘内烧杀抢夺,作为地主的我们,没理由不还击吧” “说得好。”在阎君的面面相觑中,担任指挥的张慕言第一个鼓起了掌,“其实在这里讨论半天倒不如去现场过一遍。因为是初战,对方又刚刚损失过一部妖族,伤筋动骨,我们不妨派出一支先遣队,一边打压威风,一边也好调查清楚妖族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依你所言。”秦广王点头,不再犹豫,“人员调度由你起草,最终决定经过我和其他阎君商讨后定夺。” “好”正摇扇待命的张慕言也不推脱,而是直接揽下了这重任,“鬼瞳一族身体孱弱,此次战场环境是在火中,恐有不便,我准备安排的人手还是以破邪敕令等精于格斗体术较强的主战种族为主,不过你是个例外,”他善意的目光看向了早已跃跃欲试的叶兮,“我知道昨晚影巢的事情让叶兮兄很不痛快,今晚就是你最好的表现时机。”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叶兮冷笑了一声,还是站起了身,开始松起了手腕。看他活动筋骨的样子,张慕言所说的应该也是属实。 “至于你的搭档,”他沉吟了片刻,摇摆不定的目光最终还是锁定在了人群中的卞城王楚寒,“我斗胆希望卞城王叔叔能给我这个面子。一来是要让妖族知道我冥族的手段,二来您的名剑霜泣应该刚好是火属妖物的克星。有您在,也好保证万无一失。” “我没问题。”卞城王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怨言。 几位阎君各自相视一眼,大多表示了对这个安排的认同。如果说让为人冲动好战的叶兮出任务是无可厚非,那么把他搭档的位置留给卞城王楚寒,这个组合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妖王以下对手间的无敌。 战力强大的年轻一辈,碰上成熟冷静的老牌阎君。这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搭配,又一次成功的指挥艺术,这次任务归来后,无疑会将张慕言在通冥殿上层议会中的地位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一贯的冷笑中,因为伤势而被理所当然雪藏的陆城目送着一老一少两人的离席。 只是在门外随时候命的车队引擎声中,泛在他心头的却是一阵隐隐的不祥。 “挺不错的组合。”在众人自以为志在必得的笑容中,张慕言走过他的身旁,看着远去的两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陆城。 那张白面郎君的面孔在陆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在心头深深的惊愕中,他匆忙的站起了身。 为什么偏偏会是卞城王楚寒如果真的是手到擒来的任务,这么好建立战功的机会,他应该留给他爹宋帝王。这两个一个是张慕言的眼中钉,一个是与陆城交好最深的阎君。看着这个温和中带着淡淡笑意的微笑,陆城只觉得后脊一阵发冷。 “嗯”几位阎君同时抬头,见他脸色不好,大概是想表示慰问。 “失陪。”在狠狠瞪了张慕言一眼之后,脸若冰霜的陆城最后留给满室的是一个决绝而冷冽的背影,以及随风摆动的黑袍。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火场伏凶 严峻的火势,即便是火场数公里之外,依然能清楚看到照亮一方天空的耀眼火光。 从大火蔓延开始,合纵连横的居民楼迄今已经燃烧了数个小时。还在不断增援的消防官兵们忙的焦头烂额,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灭火设备今日却一概变成了稚童手里的玩具,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火舌,从水枪到干冰喷雾,都已经无力再阻止这不知名的天降业火把方圆几里的地界化为焦土。 没有人会再想着冲入火场救人,因为即便是凡人之躯,他们依然能感受到跳动火焰中的不凡无论是温度还是灼烧能力,这场能令武警们头皮发麻的大火,都处处透着让人脊背发凉的邪门。 作为本市消防队长的老杨深深的拧着眉。火场外围的气温很高,但是这种起码四十度的高温下,他的额头上却是一滴汗也没有沁出。不断外放的火舌像是地狱火海中逃出的恶鬼,令人心烦意乱的高温根本没有遵循蒸腾效应的物理学基本定律,待得时间那么长,他所感觉到的只是自己整个人要融化在火焰中,而非体内水分的蒸发流失。 “抓紧安排人员调度,在火势进一步扩散之前设置好防火隔离带。” 脱下了额头上的帽子,他用深深无力的声音对等候指示的下属说出了这句话。 不是不想再救人,而是已经明知无可挽回。他不清楚等事情平息之后媒体会如何渲染这场起因不明伤亡不计且处处透着诡异的火灾,他只知道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次败笔,将会在今晚书写。 天空中是血月高悬,而在耳边若有若无的幻觉中,他仿佛同时听到了火场中微弱的狞笑与哀嚎。这位向来崇尚自然科学的无神论者第一次对鬼怪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因为眼前的场景如果不是地狱,真的很难想象传说中的冥府会是什么样子。 “真是地狱啊。” 与火场一线之隔的高楼之巅上,叶兮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味道。 “看不出来太子叶兮还有这样多愁善感的一面,”在他身旁面无表情地卞城王打趣道,“我以为今晚这样的场合于你而言应该是绝佳的猎场,你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该只有兴奋。” “事实上的确如此。”叶兮侧过头,很配合地笑了一声,“只不过今晚跟我搭档的人是阎君,在阎君面前作地狱的比喻,不是很合时宜么” “十殿阎君中卞城君所司掌的是地狱之中的枉死城,这样看来的话,的确很贴切吧。”看着浓浓妖气弥漫的火场上方,卞城王眯起了双眼,似是而非地说道。 轻轻抬起右手示意部下后,面对着十层的高楼,他轻轻一跃,没有任何顾虑的跳了下去。 作为破邪族人,他的体术能力远超常人数倍不止,但是尽管如此,依靠肉身抵消几十米高空下坠后的冲击力依然不现实。聪明的人类在很多年前就意识到了上天剥夺了自身体能优势却赐予发达大脑的用意,在延续千年的进化史中,技巧的出现,意味的是一个两足动物向万物灵长的完美过度。 高空坠落不死,这个问题的解答来自于猫。 这种动物在坠落的时候会把身体舒展,增大空气阻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让下落速度到达恒定。在这个前提下,只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身体,也就是下坠的楼层足够高,让自己可以以腹部朝下的姿势下落,加上猫特殊柔软的身体结构,就可以轻易做到高层坠落。比较有趣的是较低的楼层数会让猫因为来不及调整姿势摔死,较高的楼层反而会安全。 这个技巧的发现很快被体术能力接近人类极限的破邪一族运用到了实战之中,不间断的高楼间跳跃,远超跑酷的技术难度,往往就是在血脉能力与智慧之间无间隔的转换中完成。 通过一段距离的俯冲,卞城王选择的降落地点刚好是火场的中央。而在起跳那一刻他给部下下达的指令也很清楚:原地待命,负责绞杀逃脱的漏网之鱼。 叶兮摇了摇头,目睹了这老家伙的杂技表演之后一阵不屑的白眼。外界盛传陆城那家伙是楚寒的私生子,更听说执行斩首行动的当晚这个当儿子的也是一把黑龙剑把负责接应的通灵众悉数隔在了龙穴之外,现在看来,这种身先士卒保护下属的作风,倒还真是一脉相承。 随便瞥了一眼身后已经做好待命准备的一干通灵人,他也紧随其后跃下了几十米高的楼层。 他不是出身破邪一族,自然不可能学习到什么相关的坠落技巧。但是他有名剑,名剑雨白。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利用名剑的卸力之术将地面对自身的冲击力全部抵消,以向上的加速度完成另一个层面的缓冲减震。这个复杂的动作呈现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就是一个皮球落地后的反应,往往一道白色的剑光闪过,他的人已经从另一个高度经几次弹跳窜入了火场之中。 “不差。” 看着身后紧跟上来的叶兮,卞城王的嘴角泛上了一抹笑意。关于鬼瞳族人的战力外界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这样看来这小子的出现应该能令很多质疑的声音乖乖闭嘴。 “我只是仗着自己年轻而已,哪像卞城王叔叔,您这才是真才实学。”叶兮笑了笑,落地后一掸手中名剑,算是卸去了最后多余出来的外力。 这对年龄跨度达到二十岁的搭档在入场之后很自觉地终止了一切无关紧要的废话。如果说踏上这个舞台的第一反应是人体难以忍受的高温,第二反应就该是充斥身周挥之不散的妖气。鬼魅般的影子跳动在偌大居民区被火焰包围的民房楼层之中,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被更多的焦糊味所掩盖。 没有人能想到真正动起手来的妖族会是那么夸张。 一旦有心,随随便便把一片地界变成人间地狱往往真的只是一夜不到的时间。 叶兮摇了摇头,反身一剑插死了背后正欲偷袭的妖物。他的鬼瞳所及之处,已经不存在任何的活人。 “你怎么看要分头,或者是共同选定一个方向,然后集中清理”卞城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神色冷峻如同手上成形的霜泣。 “我无所谓。”叶兮耸了耸肩,“不过我一般习惯单干,如果叔叔你比较喜欢与人合作的话我也不妨迁就一回,反正今晚的场面看起来不会让我无聊就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分头行动算了。”楚寒笑了笑,很自觉地成人之美。 这小子的实力真正打起来恐怕已经不逊于自己,要说分头行动担心安全问题那是纯粹的瞎操心。早看出来他不习惯和人抢猎物的性子,与其约束住年轻人的发挥还不如各干各的,也许效率还能更高。 “那更好,不过咱得快点了,老实说这地儿真是热死我。”叶兮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发现干燥的额头上没出现半滴汗珠。心底咒骂了一声妖族的邪火之后,他没说二话的提着剑选了个方向奔走而去。 卞城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苦笑中摇了摇头。 火焰中的笑脸渐渐狰狞,在热浪下扭曲的空气中,数道形状各异的影子自墙边、角落浮现,很快的将这位寒意笼罩中的阎君团团包围。 目测了一下对方的级别,卞城王很轻易的判断出了这场夜袭中阴谋的性质。五官王给出的情报是妖族在纵火之余夺取阴阳双灵,可惜的是自入场以来他就没有见到吸取人类精魄的灵妖,反倒是围在自己身前这八只,从里到外都是精于格斗的大妖级别 “是算准了叶兮那小子一定会跟我分头行动,所以刻意安排人手在这边埋伏么”他在冷笑中低声沉吟,“这样看来,他那条路上估计也是一个局面。” 高温中难以沉静的心绪,至此为止,他只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那就是明明只是宣战的斥候,为什么妖族会一次性派出这么多实力强悍的大妖。 风声忽起,在八道影子的暴起强攻之下,寒芒飞溅的霜泣倒映出了天空的血月。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风,陆城知道,越过这几座大厦,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就将是大火弥漫的冥妖第一战场。 火场之内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情,只是临行前张慕言脸上的那一抹笑容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以卞城王加叶兮的实力,哪怕是孤身潜入龙穴也不难全身而退,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已经让他不敢再去赌,至少迄今为止,在张慕言的算计上,自己还没有占过哪怕一次上风。 这个人很可怕。 可怕在莫测,可怕在疯狂。 遥隔千米之外的分殿之中,替换夜班的巫符族人已经为静候佳讯的阎君们献上了张家珍藏的红酒。在多数人满意自得的笑容中,颇具地主之谊的最高指挥放下了手中的羽扇整理起了礼服的衣襟。 “前方有战报,为了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我想我有必要去前线坐镇。”在手下一位小厮的耳语过后,彬彬有礼的张慕言向秦广王颔首,说出了这句话。 “注意安全。”稍稍思索后,自觉合情合理,于是这位阎君殿首点了点头,在老友们的碰杯声中示意他离去。 着什么急呢其实这样的阵容,就算你张慕言到了现场,不过也只是多此一举的无谓保险吧。他笑笑,看似淡漠的脸上已经微醺。 哇谢谢大男人的全订谢谢你的订阅谢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八人成阵 “是有所针对么知道我今晚会来” 面对着八位大妖级别敌人的猛攻,一轮招架之下的卞城王楚寒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明白这个疑问很多余,如果真的有心设伏,不管今晚来的是谁,妖族派出最大力量确保一击必杀都无可厚非。不管是杀鸡还是杀牛,用上宰牛刀都不存在失手的可能。会这么问只是出于下意识的一丝怀疑,因为这种感觉很不好。理论上不该由他出面的任务现在把他搬上了台面,而不应该出现意外的场合竟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针对性绞杀八位专精格斗的大妖,这是用来抹杀破邪族阎君的豪华配置所以在自知毫无胜算的可能下他还是说出了这个心中的疑问,虽然看样子对方是没打算回答。不过猜想这种东西,就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为眼前显而易见的端倪动过脑子,这才叫合情合理。 八个形态各异的妖物显然没什么和他废话的打算。这样的实力,在当今集结开战的妖族中应该隶属妖王以下的直属部队,大致的地位,也就是相当于象棋里将帅麾下的车马炮。 在仓促的几轮过招中,卞城王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很庆幸在动手之前自己给那帮通灵众下达的指令是原地待命,因为凭他们的修为,就算来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剑上的寒霜已经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这样的利刃砍进皮肤里,往往是一剑带出而不见血痕。因为随着血脉涌动,那些细碎的冰渣会顺着血液流入血管。霜泣的极限温度是在零下三十度,这个温度刚好足够那些碎冰在滚烫的血液中融化之前送入心房。只可惜在场的妖族至少有一半出身火属,本身的体温已经远远足够融化这些渗入血脉的冰晶。 能干掉一个是一个。 这是卞城王心中唯一的想法。只是很可惜没能叫上叶兮那小子,两人联手的话,值回票价以外能拉上垫背的人应该也能多些。 反正是必死之局,剿灭妖物的数量多少,这才是考量一位冥君最好的测验。 这个心思很快就遭到了对手们的看穿。求生的人永远无法战胜求死者,这是真理。就战斗力而言,面前的这个阎君大概能同时招架四位大妖。但是战斗不是最简单的加减法,一位能力撼四位大妖的阎君同时对上八位大妖,最后的结果不一定是妖物中四生四亡。 在明确了这一点之后,他们八人间的合作就由全力强攻变成了轮番消耗。这种稳中求进的方法很耗时间,但是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猎物已经落网,而好猎人最大的品格在于耐心。 一轮交锋,除了攻击的死角,场中包括卞城王楚寒在内的九个人已经挂彩了七个。 剩下的两个都是火属的妖物,他们在大妖之中最强,也最为狡猾。磨耗的工作可以留给其他人,最适合强者的任务其实是收割。 楚寒其实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是在围着妖群中最弱的那个人做重点打击,力求能趁其不备完成最后击杀。 环境在这场战斗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周围持续燃烧的妖火在他精神饱满的状态下可能收效甚微,但是一轮攻防过后,已经成为了消磨意志与体力最佳的负面状态。 以一敌八毕竟不现实,让他一对一,即便是遇上妖王级别的对手他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是双拳遇上四手已经难以招架,分心不暇的攻击频率,在时间的推移下只会让胜负战局的差异变得越发明显。 随着寒霜剑气的环形闪,排列成阵的冰刃一瞬向外组成了威力浩大的散射。 破邪剑技轮回斩 一剑生死,一剑始末。 感受到了剑上一瞬暴涨的杀意,几位妖族的脸上同时漫上了深深的狂热。 刚才的那套剑技毫无例外同时对八个方向的敌人造成了创伤,最直接的结果是起先一直遭到针对攻击的那位最弱的花妖,此刻已经再无力站起、彻底退出了战局。但是经过这一番剑芒洗礼之后,即便是战场触觉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八人围攻的那位阎君,已经真正到了强弩之末、回光返照。 一直保留实力的那两位火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们明白,杀招已出,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他们二人的联合收割。 等了那么久,其实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冥族。这样的殊荣,值得他下了地府以后照样感恩戴德。 “阎君下地狱,应该会很有意思。”从开头保持沉默至今的八妖中,终于有一位忍不住笑出了声。 卞城王的反应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相反,死到临头,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的是一种凌驾万物的洒脱与释然。 “听没听说过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他转过头,看向先前嘲讽的那只兽妖,脸上的微笑就是在说一个有趣的段子。 对方愣了愣,俨然是没料到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却见三步之内,一道针线般粗细的寒芒映射,他的妖首已经绣球一般滚落在地。 “我就是阎王。” 卞城王微笑,目带不屑的环视众人。 这一剑足够潇洒,也足够震撼。至少在短短的片刻之内,没有一个人再敢移动分毫。 结束了吧 在从未不甘亦或是恐慌的笑容中,霜泣的剑刃又一次迎上了反应过来的群妖。终于意识到那才是这家伙刻意保留的杀招后,感觉遭到羞辱的两位火妖首怒不可遏的开始了全力以赴的攻击。 这个狡猾的人类自始至终就一直保留了能一击必杀其中一人的实力,只是为了营造假象,他刻意选择了对最弱个体花妖的针对性攻击。就在一轮绚烂剑技过后,花妖退场,众人都以为他杀招已用,这才放松了戒备。谁曾想这才是他一开始算计好的以命换命 “能干掉我们八分之一,你应该死而无憾。” 在咬牙切齿的碎语中,猩红的利爪越过名剑在卞城王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斜贯的血痕。 爪上携带的火毒几乎是在气劲动用的瞬间就扩散至了心脉边缘。早有预见的卞城王并不惊讶,只是很自然的后退了几步,吐出了因为气流逆上而漫上胸腔的鲜血。 冥妖战场上死伤难免,大概破邪一族的祭灵坛很快就该添上自己的名字。 他微笑,在最后一刻,仍然不失一位阎君应有的风度。 面对这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即便是刚刚失去了一名同胞,七位剩下的大妖依然表示出了应有的尊敬。能以一敌八而面不改色,起码已经表示他了作为冥族之首,是一个可敬的敌人。 “你们抹去了我们妖族一部,这笔账我们不能不还。” 火妖首的表情显得很肃穆,给一位强者最后的时间让他憧憬自己的死亡,这是跨越种族的礼让。 “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说出你们这次行动的主谋。” 面前的阎君没有开口,在众妖的面面相觑中,他们中的一人愕然发现声音的来源在他们的头顶。 火焰焚烧的大楼上,陆城周身上下随风抖动的黑袍像极了夜风中的枭。这一刻,这个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众人,雾色纷飞的双瞳即便是隔着数十米高度依然让人心惊胆战。没有人轻举妄动,因为在这股压迫到让人窒息的气息面前,任何多余的动作都相当于未铭文的死刑宣告。那条虎视眈眈的墨色苍龙顺着他的手臂一点一点的盘上了手间,明明是龙形,眼中的狞色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冷血嗜杀的鳞蛇。 “你怎么会在这儿”卞城王的表情中没有妖物间的震慑,惊讶却是一模一样。 “事实告诉我我们亲爱的指挥官先生必然有些问题,如果不是精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内幕那就一定和妖族之间有所交易。你们对他的盲从是因为这家伙每次的鬼话连篇往往都能很精准的切中某些人的利益,而在我看来除了他那套放屁般的说辞以外,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才是真正有用的信息。” 陆城笑了笑,随手掷下了手中成型的黑龙。拿到带着浓烈肃杀之气的凶兵在下坠过程中突然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猛然增大并自行偏移,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阔如牌匾的剑身会刚好钉在那个早已退出战场的花妖体内。四散的妖灵在间夹颤抖的嘶吼中消失殆尽,一条生命的就此抹除,在这家伙的手中简单的像是信手所为。 “就当是送你的见面礼,老爹。”乘着黑袍铸成的羽翼降落后,陆城拍了拍卞城王的肩头,“看样子您老还有待加强锻炼啊,也罢,这几个喜欢以多欺少的货色,交给我来一一摆平。” “你叫我什么”卞城王的眼中不可遏制的闪过了一抹异色。 “老爹啊。”陆城微笑,“外面风传的那么盛,我和卞城王大人也算有个眼缘,不妨让我攀次高枝,认你做干爹好了。怎么,莫不是您嫌弃我不愿认我这个儿子吧” “没。”楚寒摇头。 隐藏的泪花湿了夜,边缘仍然雪亮的是蘸血后不留痕迹的黑龙。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妖族魁首(上) 剑是杀人剑。无风而动,不留声息。 当暴风一般的狂踪剑影掠过七名妖众的身侧,他们所能感觉到的,仅仅只是脖子上一条细线处的微痒。 有人试着挠了一下,最后的结果是整颗头颅的滚落。因为落剑太快,以至于直到身首完全分离,大片殷红的鲜血才从他们的颈动脉处喷涌而出。 目睹了这一幕的卞城王紧紧眯起了双眼。 因为这招不是别的,而是出自“破邪三武”之一的最高段剑击技,一剑无声。 与此前陆城在阎君宴上一招放翻楚方旭的腿技风卷云不同,同为“破邪三武”的无声剑技一直作为了破邪族人最后的必杀武技之一保留了下来。这门武技同样只有一招,在拔剑的瞬间,将凛冽的剑光凝聚成一线,针对敌人最脆弱的部位,进行一击必杀,营造的感觉,应该是类似东瀛拔刀术中的居合剑道。 与此招在破邪武技中地位成正比的是它的难度。 挥剑一刻,力求做到的是“剑落秋风起,天地无声”。一击必杀,考量的不仅仅是剑者对剑意的掌握和时机的掌控,更是拔剑之时的心无旁骛,心神居合。拔剑收剑,之后便是生死相隔。值得一提的是古往今来能练成此招的寥寥无几,能在生死垂危之时极限反杀,他楚寒也无非只是仗着手中的名剑霜泣。 但是陆城做到了。 他不清楚这小子是从哪学来的这种高段武技,如果仅仅只是此前一瞥过自己的施展,那么这份领悟力未免惊人,而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不仅成功做到了重复自己的动作分毫不差,更是将挥剑那一刻的居合极意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剑毙六人。 单凭一己之力瞬杀六位大妖的战绩,就足以他问鼎阎君之席,因为可以断言,破邪一族中,再没有人能将三武之术发挥到如此境地 尽管那些妖物在动手之前已经被吓破了胆,尽管他的手中握的是战力可以随宿主野心和胆识提高而不断增强的魔剑黑龙这份强大的实力,都足以令中原大地的任何一位强者侧目 卞城王突然在想这是否还是自己的儿子 也许吧,不管那个猜想是否属实,至少无可否认的是,这一刻自己已经成为了他名副其实的干爹。 陆城笑了笑,手指掸过黑龙的剑缘,满意的发现未粘上一丝血迹。 这招无声剑技据说很考量剑的品质。因为一样的动作,在速度达到一线回返的刹那,剑的品质越高,能截断的东西才越强。用宝剑杀人能不留痕迹,生锈的铁刀砍个西瓜都会汁水四溅,说的是一个道理。而据钟衍所言,他的极限是名剑流火一次格毙三人,自己能做到他的两倍,恐怕还是托福于魔剑黑龙。 “最后的机会,告诉我这次埋伏背后的主使人。”他冷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剩下那位脸色煞白的火妖首,“我没那么多耐心,你的回答不是必要,因为就算我不知道背后的主谋,只要战争没有停止,我们就迟早有交手的一天。给你说出来的机会,只是我为自己找一个理由不枉造杀孽。你们来的时候是八个人,希望回去的时候不是一个不剩。” 沉默了片刻之后,这位亲眼目睹了七位同伴身死眼前的妖首终于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他明白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一切的反抗都属于多余,没能在刚才那一瞬间杀死自己,已经属于对方的大发慈悲。 他有理由相信这一刻他口中所说之话的真实性,如果吐露出了背后的主谋,这个实力恐怖的小子的确会放他一马。但是怎么说呢,他不知道对这样一个心性如此幼稚的敌人,自己是该同情还是敬畏。 有这个必要么 就算他今天或者回到了妖族本部,损失了七位大妖,还出卖了行动指使,这样的罪名,就算冥族不杀,妖族也不会姑息。 成王败寇,失败者,从来都没有立足之地。 “杀了我吧。”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他突然苍凉的笑出了声,“你以为你是在对弱者施舍怜悯么不,你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的抹杀减轻你内心的负罪。要杀要剐我不会皱眉,行动失败,责任不在于我们。” “你很有骨气。”陆城饶有趣味地点了点头,“连死都不怕,这让我很吃惊。” “他活不了。”一旁的卞城王捂着胸口的血痕,说出了这句话,“战争的残酷或许你不懂,但是今天八人阵亡七个,就算他回到了妖族,妖王也不会留他性命。所以这一刻他是求死而非求生,说不说背后主谋都不会影响他最后的结局。” 这段话很现实,现实到陆城在一阵皱眉之后仍然心存芥蒂。 不可否认的是卞城王所说是事实,但是有关其中内幕的恶心,不亲眼所见真的让人难以想象。 “他说得对。”火妖首笑了笑,表示附和,“技不如人,死有余辜。冲你的天真我提醒你一句,三秒之内你再不动手杀我,我一定会拉上你身后的那名阎君做垫背。” 话音刚落,一条黑色盘龙已经穿透了他的心房。 “我明白了。”陆城缓缓走到了火妖首的身前,抚平了他还睁着的双眼,转身抽出了嵌入他身体的魔剑。 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让一个战士死在敌人的手中,这应该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看着陆城脸上微微凝重的表情,卞城王照旧走到了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不要想多。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不讲对错,结果和利益,这两样东西远胜于手段和原则。我很悲哀没能告诉你些美好的东西,但在战争中,学会看淡生死这是必修课。” “放心,我还不至于杀个人就抑郁。”陆城笑了笑,斜睨了一眼这看起来心思比自己还重的阎君大人。他刻意用的是杀个“人”而非“妖”,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异族同样有生命有感情有人格,值得尊敬的个体不该有任何生命价值上的歧视。也许在杀敌时他不会留情,但至少手起刀落的那一刻,对方在他眼里还是一名战士。 “你们这边情况有点特殊啊。” 带着满身的血渍,手执雨白的叶兮从另一个方向缓缓走了过来。他的左腿看上去应该是受了点伤,以至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是尽管此刻的样子足够狼狈,通灵太子的脸上却更像是带着一副满足的笑容。背后的熊熊大火把他的动作拖得很慢很慢,但越是这样,反倒越渲染出了一种悲壮的氛围。 “你那边同样遭到埋伏了么”陆城问。 “这不是显然的么。”叶兮笑笑,瞥了一眼满地正在散灵的妖族尸身,“你怎么在这儿” “你可以理解成军师张慕言大人的安排调遣。”想起临行前某人脸上的微笑,陆城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声。相比之下,他现在更感兴趣的倒是眼前的叶兮。因为按卞城王这边的情况来看,他那边遭遇的至少也是八位同级别的大妖。能以一敌八,虽然落得一身挂彩,但并未伤筋动骨,可见这家伙的战力也是个难以估计的数字。 他这边虽然轻松地干掉了七名大妖,但更多依赖的是妖族皇室血脉对下位族裔的天然压制以及魔剑黑龙的无赖属性,而同等情况下叶兮那边就该艰难的多。这家伙毕竟不是破邪族人出身,别说高段武技无声剑斩,就是体术能力也是大大不如。唐月绯曾一度告诫他“永远不要小看太子叶兮”,这样看来,这个说法倒未必全是夸张。 “你倒是可以啊,那边的埋伏一人解决了”看了他一眼,陆城旁敲侧击的问道。 “费了点时间,但差不多还是摆平了。妈的,早知道就跟卞城王叔叔一块儿走了,能跟你们会合,我也不至于弄成这副模样。”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血迹,叶兮骂骂咧咧地说道。 “你那边几个”一直沉默的卞城王开口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按叶兮和陆城现在的状态比较实力,各自击杀妖物的数量就是很好的一个衡量标准。 “不多不少,五个。”叶兮伸出了一只手掌,“看二位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没问出什么消息来了,正好,我这边倒是有些有趣的东西要分享。” “你从那帮妖族的口中问出情报来了”陆城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 叶兮笑了笑,一对阴阳写轮在紫红色的双瞳中不住飞舞。 “如果不是控制那帮蠢货的心神花费了些功夫,我应该还能赶上支援你们这边。” 鬼瞳之术,何其玄妙 看着这家伙志得意满的神情,陆城真是又惊羡又佩服。 冥君血脉应该是五家兼修,改天有功夫真应该去找专授术修的崔婉儿学习一下瞳术,以后再碰上类似的情况,也不至于干瞪眼甩手没辙。 “说吧,问出什么来了”在内心深处暗自的决定之后,陆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一身血渍的叶兮。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妖族魁首(下) s市,cbd中央商务区,公司大楼顶层。 浓浓的黑色烟云弥漫在狭小的办公室中,而在那办公桌后孤独的座椅上,所有的暮霭自觉组成了密不透光的帘帐,隔住了座上人,也隔住了室中客。 绿色衣衫的妖娆妇人恭敬地跪在座前,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上不见半点勾魂夺魄的妩媚,她习惯的容颜姿色此刻尽数收敛,所有的表情动作只是为了诠释一种情绪,那就是敬畏亦或是不敢造次。 “大人,”细细的声音在她的口中如同蚊蝇撕咬,在静谧的暗室中却显得无比清晰,“刚刚传来的消息,设伏的十三位大妖,已被悉数格杀。” “我知道。”帘幕后的人发出了低沉的冷笑声,让人即便没有目睹真容,一样能猜测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那么我们还要继续开战么”听到了那人若无其事的语气,妇人的脸上开始泛起了一抹隐隐的担忧,“妖魔租界一部损失后,我族的实力已经锐减,再加上今天十三位大妖的阵亡,单就我麾下,已经再无妖众可担重任。” 虽然这种情绪被刻意掩饰,但是单听说话的内容,依然能听出妇人语气中的痛心疾首。 帘后之人还是那般无动于衷,“为什么不战你还在不是么。况且没了大妖,我妖族还有妖众千万。就算你麾下空无一人,还有那最后一部未曾动用。婆娑啊婆娑,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婆娑不敢”嘴唇轻抿的树鬼连忙摇头,眼中的惧色已经可以作河流淌,“只是看情况冥族帝君可能已经出世,单以我的能力,恐怕难以招架。” 帘后之人发布了一声类似不屑的冷哼。转眼间,一点淡淡气劲随着暮霭涌动灌入了树鬼的体内。 疼痛是变化发生时的第一反应。 在片刻的狰狞之后,深深的黑色经络蔓延上了她青春姣好的面庞。她试着握紧了自己的双拳,涌动在周身的力量已经在妖王的层次上二度升华。如果说什么东西是凌驾在重生之上,那么这种东西的名字一定是毁灭。 感受着谈吐呼吸间牵动灵能异动的滚滚妖气,树鬼婆娑的眼眶中涌出了惊叹之余的泪花。 这就是神迹么 原来如此。 “谢大人”对着面前只能膜拜的存在,她重重地叩响了头颅。 “退下吧。”帘后之人冷笑,斥退了这份无谓的感激。一只蝼蚁从他这里搬走了一点零食的碎渣,自以为得享恩宠般的感激涕零,下等血脉总是这样的愚蠢,偶尔的恩威并施间,是他不曾掩饰的鄙夷。 “是”重重地应和后,仿佛重获新生的树鬼恭然退出了这间整个地界最神秘的所在。 “这个女人的愚蠢大概算是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理由。”一个淡淡的虚影自暮霭中分化出来,眼见来人已走,室中只剩他与帘后的主人,毫不客气的坐上了客椅的位置,端起了桌上不知何时沏好的茶。 “你的聪明大概恰恰相反。”帘后之人回道,语气是一样的冰冷。 “是么我还以为您应该很喜欢我的聪明呢,原来这倒是我惹您讨厌的地方么”那人微笑。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等于我喜欢聪明人。如果不是你的力量在我面前那么不值一提,你这种人已经足够我引起重视并今早抹杀。”帘后人冷笑,言语中毫不避讳。 “荣幸之至。”那人撇了撇嘴,“看样子我应该庆幸自己还没能对大人您构成威胁。不过想来也没那种可能,毕竟你我二人在某种程度上有一致的利益目标,可能跟一只蝼蚁打交道对您而言实在可笑,但我想至少在这一次大劫结束之前,我这尚有自知之明的蝼蚁还能对您有点用处。” “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没好下场,这点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是啊是啊,从一开始我也没打算过能有个好下场。”那人笑笑,“别的不说,能出现在这里,起码已经说明了我的疯狂。” “你的计划是什么”大概厌倦了和他玩弄口舌,帘后之人直入了正题。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喝了一口杯中茶后,那人比了个“ok”的手势,“妖族的部下我不是已经帮您消耗了不少了么” “但是冥族可还是毫发未损啊,你是不是玩的有点大了” “我亲爱的大人,这点您不必操心。”那人得意地笑了笑,“妖族真正的精英还在我手中,更何况婆娑那个傻女人在,你还怕正面战场上双方没有一薄之力么输赢倒在其次,关键在于结果。有些难缠的角色我会亲自动手,静观其变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希望你的办事效率能和你的嘴皮子一样利索。” “拭目以待咯。”那人微笑,放下茶杯后淡淡隐入了靠门的烟云雾色之中。 “你打听到了什么。”火场之中的陆城看着叶兮,连同一旁的卞城王在内都在等一个解答。 “这次的行动完全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的埋伏。”叶兮笑了笑,开始陈述起了自己听闻的一切。 “可以明确的是出动的妖族专门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收集人族精魄,一个部分负责暗中设伏。而神奇的地方在于,这些妖族之间彼此并不知道彼此间行动的意义。设伏的人不知道那些灵妖收集精魄有什么用,同样,他们也不清楚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敌人。上头给的指令很强硬也很单一,所有视野范围内的通灵人格杀勿论,就是这么简单。” “有意思,”陆城摸着下巴,“听起来对方内部的体制跟咱们有些不一样啊。” 这样各部间毫不关联所有的目标只在完成首脑指令的布局机制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战争机器”这一名词。在这种机制面前,所有个体都是机器中的一个零件,各行其职,毫不相关却又构成整体。抹杀了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甚至消除了最简单的人际交流,只为了配合、高效的执行指令目标,从而完成最理想化的资源配置利用。 这种机制可以说很高端,但也可以说很没有人情味儿。现实生活中的应用,往往只存在于专事生产的车间工坊,而把它运用于一个种族,只能说他的首脑已经丧心病狂。 “事实如此,”叶兮耸了耸肩,“这种特殊机制的转变来自于他们眼中的伟大领袖,注意,我并没有审问,而是直接控制了他们的心神,那是最强大的深度催眠,如果反馈得到的信息是伟大,那就代表了在那些妖物的心中,这个人是真正的伟大。” “树鬼婆娑”卞城王猜测。如果说有什么妖物能在妖众心中建立起那么高的威望,他能想到的只有树鬼婆娑,毕竟那是百千年封印,而今再度重生的传说中的妖族,现在又是一代妖王,首当其冲想到她这是正常反应。 “不,”叶兮坏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也觉得该是她,但事实刚好相反。妖族三部,除了被陆城兄剿灭的妖魔租界一部外,目前妖族掌权的不是资历最老的婆娑,而是新晋统领各地精英妖部的年轻妖王,或者说在妖族内部,为了区别,普通妖众称呼的妖魁。” “不错,听上去蛮有趣。”陆城笑笑。 “这次行动的指令就是由这个妖魁所下达,更有趣的是对方好像看穿了我们一定会派出强兵针对他们的斥候,所以刻意安排了十三位大妖守株待兔。这份敏锐的战争触觉令人心惊之余也着实令人同情,一次损失这么多部下,是个人都得抓狂。”叶兮冷笑,“回去吧,这边已经不可能再有线索,赶在天亮之前回到通冥殿,我想阎君们应该会很乐意了解这个全新的敌人。我个人也是很期待和这个对手的再一次交锋,只是不知道心计有余,这家伙的具体实力如何。”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陆城看了他一眼,“你们先回去。既然已经出来了,我还得再热热身。” “你想干什么”卞城王皱眉。 “我个人对这个妖魁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陆城微笑,“放心吧老爹,以我的实力,就算打不过,全身而退也不在话下。你该对我有这个信心,同样,我想分殿内的阎君们也该很乐意了解一下这个新妖王的真面目。” “怎么陆城兄这是要孤军深入一探敌后么”叶兮的眼睛亮了起来,“带我一个” “您老伤成这样了,还是先回去洗洗吧。”陆城看了一眼他满身的血污,可以打趣道,“我只是探访敌情,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要是打架绝对第一个叫上你,至于潜伏,恕我直言叶兮兄你武力有余根骨还是欠佳,不大适合干隐匿侦查这种细活儿。” “切”翻了个白眼后,自知对方所说尽是实情的叶兮甩了甩手。 “万事小心。”思量了片刻,大概是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卞城王这才点头示意他离去。 而正当黑龙鳞铠的衣摆随风而动之时,刚好赶到的另一个声音,却刚好阻止了这个刺探之举。 “此事大有不妥,陆城兄何必如此心急” 来人羽扇翩翩,说话间不改谈笑,与在场的三人比,大概只有他这个双手不染半点血腥的人最体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刺客信条 “见几位相安无事,我心头的一块巨石也总算落地。”看见虽带伤势却性命无碍的叶兮与卞城王两人,张慕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欣慰。 “怎么军师大人千里迢迢赶到现场,就是为了确认一下人家死没死么”陆城冷笑道,话里意味深长。 “我印象中貌似并没有给陆城大人分配任务,现如今你我一并出现在此,怎么难道这不是心有灵犀么”张慕言掩面而笑,“既是心有灵犀,你该很清楚我来的目的。只可惜到底是个病秧子,脚力不胜,这才来迟,怎的陆城兄言语中包含挖苦,难道是责怪我决策不周、营救不利么” “呵呵,你会错意了,我是在感谢慕言兄手下留情,没能对我这个弟兄和刚认的干爹赶尽杀绝。”陆城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尚且还不是谈笑打趣的时间,天亮后火势必然覆灭,到时候我们几个留在火场中,一旦撞上了后续赶到的消防官兵,场面将会很难收拾。”张慕言微笑,并不因为陆城的冷嘲热讽而生气,“趁着黎明未到,大家还是先行撤退的好,有什么情况回到分殿再议,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行了,我已经说过了,你们先撤,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已经被人家摆了一道,不找回场子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陆城理了理身上的外衣,神情也渐渐严肃。“叶兮兄,你既然窥探过那群妖物的心神,也该知道他们的本部所在才对,我要刺探敌情,还得指望你给条明路。” “这个倒是没问题。”叶兮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出了方向,“不过这群妖族的聚集地貌似很分散,大致只能是限定于某一片区域,而非某个具体的地点。我猜测,恐怕还是行动前被人洗脑的原因,你要是想找线索的话,可以向城中找去,偏西郊的位置,应该能有所发现。” “多谢。”陆城稽首。 “且慢。”一直摇着扇子的张慕言在两人交流完毕后淡淡地吐出了这两个字,脸上的笑容云淡风轻,但是落在这样的场合却是掷地有声,“我的建议是,此事改日再提。” “理由”陆城转过头,饶有趣味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理由,若陆兄真的执意要去,我自然是不能阻拦。”他微笑,“但是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最好别去。你身上现在系载的是我整个冥族的安危,一旦有什么变故,损失的战力恐怕已经不逊于妖族一部。所以希望陆兄行事之前再三思量,听我一劝,自无意外。” 陆城笑了笑,心说你算老几 “有劳军师大人费心了。”他淡淡回绝,“我的命我自己看的比谁都重,不该开玩笑的时候我也不会做这个死。如果您此言真的是为我冥族考虑倒是可喜可贺,怕就怕在万一是某些人不愿让我深究因果,这里头的猫腻可就有趣了。” “我说了,你要去,我不阻拦。”张慕言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在两路人分道扬镳的路口,他的笑容显得那么淡漠。 “但是好心提醒在此,有什么意外的话,烦请后果自负。”摇了摇手中羽扇,身周熊熊的大火在他的眼中燃烧不息。 懒得再同他废话,几个长距离跨越之后,陆城如墨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被火照亮的夜中。 风声如怒,黎明微寒。 瑟瑟寒意中的陆城真是讶异的发现每次遇上这位张家的大公子,自己对他的厌恶就会多上几分。 迅速攀上大厦的高层之后,弥漫在风中的是丝丝淡薄到不易察觉的妖气。 其实就算不问叶兮,顺着这条线追过去,他也一样能判断出妖族本部的大致方位。 今天出动一共是十三位大妖。光凭他们身上所散发出的妖气,已经足以在身后行过的轨迹上留下一条难以抹除的信息标记。人过留声,雁过留鸣。能察觉到这种隐性生物信息的存在很少,但是不包括血统站在进化链顶端的妖皇。 黎明前的气温会出现一天之中的波谷,高空中尤为如此。 在火场的高温下可能还无所察觉,一旦离开,火山到冰岛的温差会令最强壮的人难免出现一丝体感上的错愕。很难想象,如果不是黑龙之鳞本身寒暑不侵四季恒温的特性,在这个时间段的晨风中高速移动,这种疯狂的行为会对陆城的“病体”造成什么样的损伤。 对妖气之源的追踪一直进行到了cbd的中央城。 如果说整个s市都是一座巨大的魔都,那么这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城中城”所在,无疑就是整个城市之内的魔核。 能一路追到这里,这点倒是没出乎陆城的意料。 他一直觉得妖族的本部不该设立在偏远的城郊,这帮善于伪装的族群最好的去处应该是人群之中。现在看来,这个猜想已经基本得到了证实。多数的妖族看起来并没有像妖魔租界一部那样隐居世外,他们是把自己真正隐藏在了市井商区。冥族一直以来追寻的敌人从来都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祸乱不来自于外而出于内。 “胆子挺大。” 在逐渐放慢的行进速度中,再一次入耳的,已经变成了温婉的女声。 “你是谁” 感觉到了后方突然出现的强大气息,陆城带着淡淡的微笑回过了头。 看起来这次的刺探行动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因为根据锁定自己的那道气息来判断,对方的级别,最起码是妖王。 入眼的是一个墨绿色长衫的年轻女子,长长的秀发在脑后盘起,姣好的面容诠释着什么叫万种风情。如果说成熟男人的普遍审美是知性感性,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胜任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她的完美不仅仅体现在造物主赋予的那张脸蛋,更在于身上独一无二颠倒众生的气质。 那是妖。 树鬼婆娑。 “看到我的瞬间,我以为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女子掩面轻笑,柔弱的身躯斜靠在夜中昏黄灯光下老旧的路灯杆,一举一动间都是说不出的媚态丛生。 “的确。能在惊艳的同时还能让我戒备的,怕是也只有你了。”陆城耸耸肩,淡淡冷笑。漆黑如墨的魔剑在他的手中悄然成形,遥指对方眉心的那一刻,凛冽的杀气千里决堤。“胆子大的人应该是你,”他的语调很冷静,“我以为在你复活时的那一次见面中你就已经该被我打怕了,现在还敢这么挑衅地出现在我面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胆识上的飞跃。” “是你” 贵人多忘事的树鬼显然在此之前还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一身黑色风衣的小子就是复活当日差点手执黑龙将自己二度击杀的那个魔星,直到看见了对方手中的魔剑以及那道永世难忘的压迫气息,她才肯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一瞬间,种种负面情绪阴影一样爆发在了她的心头,如果不是初生之日遭此重创,早在半个月前妖族就该筹备完毕发动摧枯拉朽式的全面反攻 “不然呢”陆城笑着看了一眼面前脸色突变的女人。敢情叫住自己的那一刻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只可惜天色昏暗她头顶的路灯又不是很给力,要不然亲眼目睹一下她脸上五味杂陈的表情应该会很有意思。 他猜到了对方发现自己身份时惊恐的表情,却没有料到半分钟过后,这个美极而妖的女子会重新收敛起感情波动倩笑起来。 “冤家路窄。”树鬼摇了摇头,至少在临阵那一刻,脸上再没有了半分慌张。“看在你我也算旧识的份上,你现在走,我可以饶你一命。” “啧啧啧,套了副皮囊,说话的底气都不一样了。”陆城咂舌,“第一我们现在立场不同我很好奇你有什么理由放虎归山,第二你貌似弄错了我俩之间是谁放过谁。” “饶你一命是因为我要杀你不需要选在现在,至于第二个问题,”婆娑捂起了嘴,“你可以亲自来试一试。” “如你所愿。”陆城礼貌的微笑,包裹于夜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毫无悬念的血脉压制,这种血统上的天然凌驾,无关实力,是绝对的碾压 魔剑技百裂弓 一剑直刺弹射突破,瞄准心门之后的毫无保留 如果这是场战争,那么此刻,陆城已经拥有了让它结束一半的资本。避免伤亡的最好办法是擒贼先擒王,万军阵中取敌将首级可能不现实,但是一旦实现那将是毫无悬念的压倒性局势 “再见” 一声问候下,带着不容逆转之力的魔剑已经推送进了树鬼的身体。几乎是一瞬的反应,沉默过后,教科书式的突袭与秒杀 看着面前惊愕表情下渐渐分崩离析的身体,陆城自己都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只是一个错觉。 这就完了 初生之时这家伙最起码还跟自己过了两招,就算现在的自己已经全面觉醒了妖皇血脉,血统上是让对方无力反抗的震慑之威,就算自己身怀两大黑龙套装,体术技巧与当时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那毕竟是一代妖王,就这么死了 背后阴风阵阵,他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还在重伤后的梦境里未曾醒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极限反杀 事实证明他没有。 当身后一声阴笑传来,陆城迅速的明白了眼前这一切并非做梦。 死在他剑下的婆娑已经随着肢体的解析渐渐还原了本相,看清了地上断裂的一节树根之后,陆城鼓着掌转过了身。 “有两下子。”他竖起了大拇指,这声夸赞发自真心。 “看不出你年纪不大,手段的狠辣到是让人心惊。”树鬼冷笑着,回绝了他的赞誉,“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小毛头都应该明白什么叫怜香惜玉,但是看起来这个优良的品德在你身上没有半点体现。” “啊不不不,如果我不怜香惜玉的话,你以为你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儿跟我搭话”陆城嘴上逞着能,心里却已经开始渐渐没底。 因为刚才树鬼逃生所用的那一招,他居然没能看穿。 也许是金蝉脱壳,也许是禁术异能,又或许是机缘巧合下她得到了什么保命不死化身法器。诸多的可能,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陆城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花招。 在战场上,摸不清敌方的深浅,这是最棘手的情况之一。因为你不知道她的路数,就意味着连最基本的应对之法都无从找起。假设对她的每一次物理攻击都能被她用某种不知名的的方式转换成树类的替身,那么可以说从一开始,和陆城对局的婆娑就立于了一个不败的余地 “手底下功夫不怎么样,嘴皮子倒是很利索。”对方很不客气的给出了评价,“如果你再不走,想脱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哈哈,好大的口气”陆城哈哈大笑,抬手间,一线寒芒已经划过了对方白皙的脖颈。 破邪三武一剑无声。 和猜想中一样,滚落在地的头颅很快又一次化成了折断的树杈,至于树鬼婆娑立在原地的身体一并如同死物一样,还原了本相,一截不带生命迹象的枯木。 “有点意思了。”他在心里淡淡的笑了一声。 这招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测验,他要试试这种替身代为承受伤害的能力是否属于一次性的保命技能,或者说,是否像他的黑龙套装一样,存在着技能的冷却机制,短时间内无法发动第二次。现在看来,这种侥幸明显是多虑了。 “听你最初的语气,我真的以为你有杀了我的能力,只是一直在留手,”树鬼婆娑幽幽的声音又一次从他的背后传来,语气中已经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嘲讽与不屑,“现在看来,我是真的高估你了。” “你很不错。”陆城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能让我感到头疼的对手,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就仅有的几人之一。” “是么,我还以为是第一个呢。”婆娑冷笑。 “老实说我挺好奇,你是如何做到这种近乎物理攻击豁免程度。术法、异能、神器,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无一例外,这些都不可能。” “哦现在意识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打算跟我磨嘴皮子拖时间了么”婆娑笑了。 陆城没有理会她的打断,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我在想这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可怕的能力,能够让受益者一次又一次在致命的攻击中脱逃,转为由本源力量形成替代承受伤害的化身。答案是不可能,因为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理论上的不死之身,这种能力不会在茫茫青史之中籍籍无名。我对你们妖族的事情不了解,但是我清楚这种已经破坏平衡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如果你真的掌握了这类可怕的力量,三十年前的你不会被鬼道真人封印在石棺中。” “说的没错,接着说。”树鬼把玩着两鬓垂下的长发,脸上的笑容恬静闲适。 “如果我没有猜错,不管我攻击眼前的你多少次,最后的结果势必都是一样,那就是树木受损,而你本体无恙。告诉我是不是”陆城看着她,目光中像是有所征询。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真当我舍不得杀你,那么好非得把保命的秘密和盘托出小鬼头你还真是幼稚啊。”婆娑猖狂的笑了两声,看上去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 “不用猜,一定是这样。”陆城笑了笑,自问自答,并不见气。“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你的本体在哪儿或者说,我该怎样做,才能伤到你的本体。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被你误导,一路追寻以来,以我对妖族气息的掌控,你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身后跟我打招呼。唯一的可能,我面前所站的这个根本就不是树鬼婆娑的真身,你只是一个投影,所以没有生命,没有妖气。”他指了指那个还在玩弄发梢的女人,“这也正是你见面以后没有急于和我动手,反倒是放我一条生路的原因。一个残影而已,能有什么能力对我发动攻击你所守护的不过是我身后的那片土地,阻止我前进,目的在于不让我发现妖族本部的秘密。” “你很聪明。”树鬼冷冷一笑,放下了手,开始轻轻鼓掌。“但是不管怎样,这是我最后的耐心,现在不走,你就别打算脱身了。” “是么,既然都已经猜到这个地步了,临死前,你也该让我看看你们妖族本部的所在吧”陆城笑着,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大踏步的想前方的中央城走去。 身后的人面色不改,只是轻轻地说出了让他如遭雷击的四个字。 “你猜错了。” 在心神的一霎错愕中,一条锯齿状的树根自身后那个女人的脚下弹出,穿透了陆城的后胸。 没有喘息的机会,仿佛是为了一招制敌,在这一击贯穿之后,接踵而来的是无数枝条触手蛛网般的缠绕。 被紧紧锁住关节的陆城一阵恍惚,他只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猜错。 难道说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婆娑从头到尾都是真身,之所以免疫了前两次伤害只是因为某种存在固定使用次数的神器又或者,两次之后才是本体,未命中要害的攻击可以直接无视 三十年前为祸一方的妖王,孙远道死后,再无人明白如何将其制服。 陆城想到了即便是当年的鬼道真人也只是利用八卦锁龙大阵将其封在了棺中,真正杀死她的经历,恐怕没有一个人有。 “我给过你机会。” 仿佛植物的生长,一节根须自地下生长而出,幻化所成正是先前那个容貌艳美的妇人。她摇着头,表情看上去满是怜悯。 “是么”陆城一声苦笑,脸色已经因为生命力的大幅褫夺而变得苍白。这些盘在他身上的树根不仅强度惊人,更可怕的是随着枝叶攀附,钻入自己体表的是无数包含寄生之力的种子。作为一个完整意识的部分组成,每部分这些种子汲取来的力量都会化成养分源源不断的输送进树鬼的身体,很有趣的是作为一代妖皇,自己体内的力量于婆娑而言应该是最好的养料。 “看上去现在要杀了我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出了这句话。 “对,如你所见。” “那么能不能在临死前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豁免物理伤害。”陆城勉强的笑着,生命的最后时刻,说出的居然是这种话。 “很抱歉,不能。”树鬼微笑,“死人没必要知道太多,你很幸运,因为至少临死前你还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阳。”看了一眼东方地平线上的一抹鱼肚白,这个女人的脸上真正露出了一丝杀意绽放后的霜寒。“永别。” 四围成阵摆列的树杈利刃一般射向了被地面延伸出的树根牢牢锁住的陆城,在这一刻,牵动而发的不仅仅是由树木穿刺形成的物理洞穿之力,包含婆娑本人的术法在内,妖冶的幽光在初阳之前一度重塑了夜晚的辉煌 “很多人想过取我性命,但是他们忽视了自己不够格。” 在一阵此言的光华反射之下,青面白牙的陆城猛然挣断了身周化为齑粉的树渣。连同那些寄生体内的种子在内,所有的力量如同萌发一般,再度以枯萎的形式尽数反弹给了这些横生的植物。而脸色煞白的婆娑连连倒退她所受的是自己杀机尽露下全力发出的攻击。 黑龙之鳞的技能,冷却时间为一天的护盾,三秒之内免疫一切伤害,并有一定概率对伤害来源进行全额反弹 树对树,人对人。 很可惜,如果刚才那一瞬的攻击是全部来自树鬼婆娑,而非夹杂了这些树木的助攻,他有把握能在瞬间单靠伤害反弹秒掉这个号称不死之身的女人 一生长伴的好运这次没能让陆城失望。刚好触发的伤害反弹效果,针对的目标是绝对锁定的“伤害来源”,无论她婆娑有多少个化身,只要攻击是由她本体所发,都不存在逃避的可能。 “为什么”看着这个男人的靠近,一边不可置信的树鬼发出了和之前陆城一样的疑问。 “死人没必要知道太多。”陆城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亮出了手中的黑龙。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最终判决 “切 果然还是杀不死么。” 看着面前一剑过后仍旧化作一截枯木的树鬼,陆城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杀不死对方,但有所戒备以后,这妖物同样拿自己没辙。 场面突然间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原本抱着刺探情报之心的他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 毫无疑问的是刚才黑龙之鳞触发的那一下伤害全额反弹绝对已经重创了面前的树鬼,正常情况下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双方中的一方认怂,然后各退一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劝你不要再妄图拿她怎么样。” 随着一声轻笑的响起,陆城循着声音的来源抬起了头。 一直还在期待的意外貌似还是没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势均力敌的局面在第三方势力的介入下瞬间瓦解。 切入战局的是路灯顶上一袭黑衣的第三人。 看着脚下神情淡漠的陆城和另一边再度化形的婆娑,没人看得清他的脸,但从说话的语气来看,来人的表情一定满带着轻松与戏谑。 “你是谁”抬起头的瞬间,陆城的瞳孔一阵收缩。不仅仅是对方那一身酷似黑龙之鳞的打扮,更是因为来人身上那股令自己感到忌惮的气息。 不是这身打扮本身存在问题,而是这个尴尬的敏感时间点上出现,难保不让陆城的神经高度紧张。 凭直觉,这个人有屠戮整个妖魔租界一部的实力。 手中的黑龙因为他心绪的强烈波动而颤抖不止,即便只是想到了这种可能,也让他额上的青筋一阵暴鼓。 “我”来人一抖黑袍的衣摆,笑得很自然,“你不是一直对我很感兴趣么,怎么现在我站在了你的面前,你反倒不认识我是谁了” “我感兴趣的有两个人,”陆城的剑遥指向了对方的眉心,“一个是妖魁,一个是诛杀妖魔租界一部的凶手。” “现在人尽皆知的凶手是你,就算不愿意背上骂名,也请陆城阁下注意说话的分寸和场合。”对方冷笑,转眼间被黑衣层层遮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树鬼的身后。 “你认识我”陆城反问。 “黑龙剑主,有点消息门路的人都该清楚。”那人笑笑,帽檐之下是黑色的重纱面罩,“今天我还不想跟你动手,奉劝你一句,但凡事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目前为止从无败绩并不代表你天下无敌,迄今为止我妖族没对你动手也不等于没有除掉你的实力。” “你是真的不行了,居然被一个区区的毛头小鬼伤成这样”他调笑着看了一眼面若冰霜的树鬼婆娑,后者横了他一眼,倔强着不愿出声。 “人我带走,但这笔账没完。天亮了,有什么事,过了这个白昼再说。”他挥了挥黑纱笼罩下的手,明明没有露出脸,却分明让陆城感觉到了一种轻佻的眼神,“拜拜” 从身后一把搂住树鬼的纤腰后,带着不明意义的微笑,这个男人魅影般脱离了陆城的视线。 这次他没去追,因为对方离去的踪迹根本无从找寻,来去无踪不说,更关键的是晨风中不带半点可供追寻的妖气。 向着面前魔气森森的中央城区,自知身上带伤的陆城轻轻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一边是实力尚未探明的树鬼,一边是看上去更为难缠的妖魁。无论是什么状态,这个龙潭虎穴都不值得他再去趟这趟浑水。 按理来说这样的发展应该是他巴不得出现的结局之一,因为随着天亮,这条街上的来往行人必然增多,而他和树鬼之间僵持不下,这个妖魁的现身应该是刚好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但他紧紧锁着眉,脱离了战局的心却未曾放下。 好消息是幕后黑手又多了一个嫌疑对象,坏消息是这个新角色的出现并未让他感到半分轻松。不仅仅是对方身上深不可测的实力,更多的是那种难以摸透的行事作风。 也许这场冥妖战争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从一开始,这就是场惊天的算计。 颇感无力的摇了摇头,陆城的身影还是快速赶向了通冥殿。 现在深浅已探,更惊人的发现,还是得汇报给众人。 咖啡馆的大门是一如既往的大开,毕竟虽然时期非常,为了掩人耳目,该招待的客人还是一个都不能怠慢。 进门的那一刻,陆城身周的气息都隐匿到了最低,在场的人中除了最为敏锐的千魇无常,剩下的无论伙计还是客人都没有觉察到他的悄然出现。 “你回来了” 即便是第一时间感应到了他的进门,一心处理着不知道账务还是战略布局的无常大人还是被吓了一跳,抬眼看了一下无声走进的陆城后,她皱着眉为后者倒了一杯刚冲的热牛奶。 “几位阎君们呢”接过了千魇无常手中的杯子,陆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份回家的感觉很好,至少在烽烟四起的外边,怎么也不可能这么惬意轻松。 “除了已经上药修整的卞城王,剩下的要么是听说任务结束后赶回了自己所在的寄居地,要么是因为昨晚的贪杯,现在正在楼上的客房内打鼾。”千魇无常耸了耸肩,非常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白眼同样蔓延到了陆城的脸上。 如果不是亲耳听说,谁能想到作为冥族最高的话事人,将士们在外头浴血沙场,这帮所谓的高层们却一个个窝在温暖舒适的地下室内,品着82年红酒尝着西冷牛排 这帮老家伙真的会享受啊 吃的是高档西餐赏的是美女服务生,出谋划策用不着他们动脑,上阵杀敌没见着他们拔刀,自己拼死拼活要不是仗着一身底牌差点被人家树鬼婆娑阴死在中央城外,这些人倒是不闻不问飘飘然在客房沉眠解酒,两相对比之下,是个人都得忍不住翻白眼发牢骚 “别见气了,毕竟妖族设伏是谁也没想到的事儿。阎君大人们也是掉以轻心了,这才事后让人看了笑话。”和陆城相互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千魇无常说道。 “我倒是没见气,”陆城冷笑了两声,“我只是觉得好在今天我叶兮卞城王三人都没什么大碍,但凡有一人身死,等阎君大人们酒醒以后场面一定会很好看。” “别多想了,你一晚没合眼了,喝了牛奶之后上楼休息会儿吧,现在时期特殊,败了精神可不行。” “行,有什么事儿还是等晚上再议。”陆城想了想,喝完牛奶后还是补了一句,“记得通知那几位不睡在这里的阎君,今晚的议事务必到场。” “为什么” “如果无常大人信得过我,今晚日落之后,就是妖族总攻之时。”交还了杯子,陆城脸上的苦笑意味深长。 “我知道了。”沉思片刻,千魇无常点了点头。 眼见已经没什么再需要安排,打了个哈欠,感到心头阵阵涌上的困意之后,陆城跟着走上了楼。 他自然没有信口开河。 妖族阵亡了十三位大妖,再加上先前损失的一部妖众,现在的实力已经迎来了开战以来的最低潮。如果现在不发动总攻,按这样的局势分批消耗下去,再往后拖,难以避免的局面将是面临冥族妖族连一战之力都缺乏。 而且某种程度上,他的猜想已经得到了妖族话事人的肯定。 妖魁所说的“有什么事过了这个白昼再说”,其实就是暗示他入夜才是算总账的时机。 也差不多了。 自打自己这枚携带无穷变数的棋子加入战局的那一刻起,这一场战争基本就已经奠定了胜负走向。 冥族的帝君已出,而妖族的皇室还不站在他们那边。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下场,殊死一搏无非也是求个体面。 闭上眼的那一刻,近日来所有的辛酸困乏一柄涌上了陆城黑下的视野。关于那个幕后的真凶,也许真的只有等到了落幕,才能让自己亲手报仇。 白昼的时光过得很短暂,仿佛是弹指之间,贯通生灵两界大门的黑夜便将又一次重临人间。 最先觉察到这个异象的是江边的船商。 因为他们发现,落日楼头的扬子江里,江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竟然是血一般的殷红。这种光学原理不是科班出身很少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望着天上尚且金黄的霞,人们更多的是惊叹,再有感触,便会不自觉地偏向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单一个日升月落,也能如此绚丽多姿。 接下来感到异常的便是那些夜店的老板们了。 他们惊喜的发现,这个并不带什么特殊意义的夜晚,自己店里的客流业绩平白无故的比平日里翻了一番。 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男女们打扮的或青春洋溢或成熟魅力,衣着打扮间掩饰不了的是眉宇中满是诱惑和渴望异性与自由的。 色彩繁多的灯,花样不止的酒,女人饱满鲜红的唇,以及男人眼中闪烁的光。 黑夜总归是黑夜的颜色,只是这份黑里掺杂着太多的红。 人们在酒池中歌舞,尽情享受着他们的宴。而妖魔们在面具下欢唱,享用着他们美味的餐。 第二百二十章 猩红之月 第一个沦陷的是平等王部下的降灵部众。 这个平日里总是乐乐呵呵的小老头儿现在已经像是彻底换了个人,坐立难安的表情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微微发红的眼眶,在生离死别的关头应该是没少洒几滴丈夫泪。 妖族的袭击来得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仅仅只是日月的一次更替,这场屠杀便悄然拉开了帷幕。 恐慌从cbd中央城区开始蔓延。 从第一名妖众因为忍受不了鲜血的味觉刺激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撕下自己无暇的伪装开始,整个有关屠戮与噩梦的协奏曲便奏响了序章。淡淡的血雾漂泊在暗淡的月下,声嘶力竭的哀嚎透过无声地黑暗传播到了外围的城区。 警戒,疏散,救援。 无数的人开始拼了命的冲向连接城市外部的高速,却在一路驱车逃离拥堵后绝望的发现,所谓的求生彼岸,根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堑。 当猩红的月色笼罩大地的那一刻起,一道无形的壁障就覆碗一样扣在了这一方港口城市的上空。魔都之名坐拥其实,没有人能逃离,在战争打响的刹那,所有生灵都注定了只能成为胜利方鲜血的礼祭。 通灵人们自以为在战前已经削弱了妖族足够多的力量,一旦正面交手,势必优势满盘。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真正的反扑一旦开展,局面会倾倒的如此迅猛而夸张。他们低估了妖族的力量,也高估了自身所拥战士的素质。除了那几个能以一敌百的高层,真正的基层血裔们,在妖众的血爪突破墙围的那一刻,便已经基本丧失了反抗能力。 苍白无力的咒术感应,花哨而来不及放出的符箓魔纹,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身心懈怠中,割破喉管的钢铁爪刃。这些无辜丧生的通灵众甚至没能来得及留下自己的名字以供灵位的设置,在这个夜晚,与他们一同前往幽都的注定不会只有寥寥几人。 其他阎君们的脸色也没有好上多少。 突发的局势面前,再不尽早决策,下一个轮到的就会是他们手下的族裔。 分殿地下的议会照样还是像往常一样召开,带着脸上淡漠的表情,陆城的行进像是这场默剧中开篇的打板。 座中的高层们沉静如水,除了他沉稳的脚步声,整个场中再无一人开口。 “你们怎么看” 冷笑了一声,他的目光从秦广王开始一一扫过了众人。 张慕言轻摇着羽扇,与他隔着长长的议事桌相望。这位习惯了处变不惊的谋士军师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看起来今晚的异变不仅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更是打乱了他心中稳妥的节奏。 “都没人说话”陆城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目光停留在了彼端的张慕言,“你呢慕言兄。再糟糕的情况总得应对,我们这一行人可是少不了你这个主心骨啊。” “呵呵,都这种时候了,陆城兄倒是好闲情雅致,还有心思拿我开心。”张慕言回以了同样的冷笑。 “尽快组织去救人吧。”长叹了一声,是坐席中叶兮第一个站起了身,“多犹豫一分钟就是一条无辜生命因为我们通灵人的失职而白白丧生,多少做点什么总比现在在这里干坐着强。” “已经来不及了。”秦广王揉着眉心,说话时的神态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中央城那边已经变成了死地,至于城市外围,妖族没打算赶尽杀绝。我们的人还在最后的战线上奋战不息,但是以目前的态势来看,一切的挣扎仅仅只是负隅顽抗。也许尽快决策是对的,但是没有具体可行的计划,平白的瞎指挥只能是添乱。” 沉默在无形中蔓延,等待了五秒,眼看终于没有任何人再接茬,还是张慕言挑起了大梁,起了这个谁都不愿意开的头。 “让我们先来看一下目前的局势吧。”他苦笑了一声,眼神中是一般无二的落寞。 “妖族的进发从cbd开始,除此以外我们无从判定其他起源,初步断定,中央城区就是它们藏身的巢穴所在。而它们的攻势更是以此为基点,分成四股的部队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向外推进,针对的分别是通灵五家的几个据点。事发突然,很多的族裔们还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就被怪物般突然袭来的妖物强行击杀,有所戒备之后,虽然已经结成了统一的防御战线,但是前期的损伤过于严重,低落的士气和妖族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战斗力是我们反击的最大阻碍。而到目前为止,这个战线的位置还在不断推后。” “有没有具体的对策”叶兮问出的还是最关心的问题,对他这种行动派来说,最终命令前的一切分析都是可以忽略的无用过程。 “有,上下两策。”张慕言点头,挥扇间,很有古代谋士的风范。 “说。” “下策稳妥,往各个重要的战线关隘逐步增加兵力,最好是领军人物带队,一方面鼓舞士气,一方面控制局势。按这个态势来说,我有把握在子夜之前完全掌控战局,但是反攻不易,因为大规模的伤亡在前,就算扳回了一局,天亮时分,妖族要撤退也是易如反掌。”张慕言回答。 “果然不负下策之名。”叶兮冷笑了两声,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这也正是我迟迟没有下令的原因,下策可解燃眉之急,但是终究只是缓兵之计。一旦妖族重整旗鼓,再度入夜,主动权还是在他们的手中。”张慕言无声一笑。 “上策。” “上策激进。破军之法,自古就有一条终南捷径。”谋士轻笑,摇扇的目光开始飘忽不定。 “什么捷径”叶兮问。 这次说话的人是陆城。 “万军帐中,取敌将首级。” 隔着桌子,没有等到回答,他照样猜出了张慕言要说的话。“我们的军师大人旨在兵行险招,让我们逆流而上,选强兵一人,突破重围,让动乱的火舌在敌人后方爆炸,以求反客为主。” “没错。”诧异地看了一眼陆城后,张慕言点了点头,“我想说的都让你说了,想必莫不是陆城兄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军师大人雄才伟略,鄙人哪敢企及”陆城自谦道,“不过是随口一扯,你就当我歪打正着好了。” “策是良策,只是此去妖穴,怕是九死无生。”叶兮皱了皱眉。 “木马攻城、奇兵突出,重点在于所选之人有足够的胆识和实力。没有急于开口,就是碍于人选的问题,能说的到此为止,还有更好的主意,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说罢,张慕言长叹一声。眼角的余光不住瞥着面色从容的陆城,看样子意有所指。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能有足够的胆识和魄力,手上的功夫还得够硬。无论是隐匿气息的身法手段,还是千里追袭的刺杀本领,亦或是奔走三军游刃有余的身手体术,场中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比陆城更适合这项工作。 而他迟迟未开口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此之前陆城没有到场,演得累死累活的戏没人看是种悲哀。 所谓的上下两策,其本意不过是让他陆城犯这个险。这点在到场之前陆城就已经想到,自然而然的接出了上策的内容,也是他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 “我去吧。”苦笑了一声,叶兮环视了一遍众人,“陆城兄身上有伤,不然的话我们俩一起去应该最好。现在情况特殊,为了大局,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当一回英雄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轻松,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对未知危险的担忧和恐惧。叶兮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这个人在为人处世上从来都是一根筋两头堵的低情商。他要自告奋勇,就说明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绝无任何惺惺作态的可能。 陆城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当然得是我去咯。想抢你抢得过我么” “陆城”第一个喝止他的是卞城王,“这种时候你还在胡闹什么你身上有伤你自己不知道哪来的上下两策解决燃眉之急后,我们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可以瓦解妖族谁都没这个牺牲的必要,各个战线分配兵力,身为阎君的我们会亲自挂帅” “行了老爹,”陆城呵呵的笑了,“你我都清楚张慕言军师的意思。我去了也未必就是牺牲,凯旋而归,整个冥族都会以我为荣。我个人倒是很乐意干这种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事儿,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相信阎君中这些个当爹的跟您想的也差不多,都不愿意自己家儿子去送死。”说到这儿,他刻意瞥了一眼座下一言不发的宋帝王,“我会去中央城方向刺杀树鬼和妖魁,结束这场战争。” “但是。”他顿了顿,支撑身体的双手搭在桌子上,笑意吟吟的目光挨个儿扫视众人。“在出发之前,是否应该让我们先肃清一下内鬼”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内鬼 “你什么意思” 除了与他隔着长桌遥望的张慕言,包括宋帝王在内,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换上了一副万分惊讶的表情。 “陆城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先肃清一下我们当中的内鬼你在指谁”作为阎君殿首的秦广王第一个转过了头,把咄咄逼人的目光投向了他。 无论任何时期,“内鬼”一词都意味着一个组织中的绝对禁区。它代表着多次事件中端倪异常的累积爆发,代表着蛛丝马迹中某个隐约的指向人物,更代表着关键时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 毫无疑问,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无论谁是这个叛徒,带来的后果都将令众人难以承受。所以就秦广王的角度而言,他只能祈祷这句隐隐带崩局势的话只是陆城一时的信口胡诌,这个风险不仅仅是他赌不起,整个冥族也赌不起。 “我当然是意有所指,而这个人是谁,我想他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陆城笑了笑,说话间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地淡定从容。 “有意思。”张慕言微笑着摇了摇头,“临行一刻,陆城兄你告诉我在座人中出了内鬼。且不论你所说是真是假,只要这个命题一旦提出,带来的结果势必会是整个决策层之内的互相猜疑,而这一切的答案只能从你口中得出,届时无论战局如何变化,买单的却是我整个冥族做的不错,请容我先为你喝一句彩。”说着,他竖起了拇指。 这段话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也道出了秦广王的意思。众人吃惊不仅仅是为内鬼这件事本身的疯狂,更是因为陆城不顾后果的态度。 “应该喝彩的人是我,”千夫所指的陆某人摇头,“慕言兄说的话很好听。我旨在告诉大家我们之中有内奸,而你用更好听的说辞反馈了众人:就算我们之中有内奸,现在你们也根本不敢猜疑处决。我没有指明是谁,为什么不容我说下去,好把这个猜疑的危害降到最小由众人之间的互相猜忌变成某一个人的失去信任,届时所承受的后果最坏也就是那个人遭到了我的冤枉,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被众人隔离。你这么急着开脱,别告诉我仅仅只是一时打抱不平正义之心泛滥。” “不错,你说的是。”张慕言笑着以扇掩面,“那么你想说的那个人是谁一直持观望态度未曾插手介入的秦广王叔叔处处与你为敌的我父亲还是说我证据呢,你说有内鬼,总归也得有个让人信服的说法吧。” “证据在于巧合。”陆城笑笑,“第一次,是斩首行动。你三选其二,最终押对的宝在城郊北路,并指名道姓让我前去。事实的结果是降灵族人灵能测定后拟定的三处疑似地点只中了我去的那一处所在,剩下的两个全是扯淡。有趣的地方在于我所寻到的刚好是妖族三部中实力最弱的妖魔租界一部,而他们的妖首是我曾经的旧识。” “有趣,”张慕言笑出了声,“所以你要指正的人其实是我咯就算你有心深究牵强附会,这件事最多也只能说我针对你吧为了验明你对冥族的忠心我派遣你去击杀故人有什么问题况且当日是你执意不肯前往城郊北路让我心生疑窦,这才指名道姓逼你前往。这样看来有问题的人恰恰是你陆城本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城郊北路是妖族龙穴才在临军阵前突然改口知情不报在先,扰乱军心在后,与妖族有交情的人是你,这个内鬼的名分怎的反倒安到我头上来了呢” “要不怎么说慕言兄是个聪明人呢”陆城鼓了鼓掌,“听我说完。第二次,也就是昨晚的行动安排。你特意分配的组合是叶兮加上卞城王。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妖族会事先清楚我冥族一定会安排大人物前往,刻意设下了十三位大妖用于埋伏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今晚的议会将再无卞城君一席而事发之时你在干嘛你在用红酒灌醉其他的几位阎君,并且仿佛事先知道火场中所发生的一切一样,在妖物尽除之后不慌不忙地亲临现场告诉我张慕言,告诉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纯粹都是误打误撞,不合常理的人员调度与不合常理的埋伏,以及你不合常理的表现” “的确。”卞城王楚寒点了点头,算是附和陆城的言辞。 “这件事应该问的人是你吧”张慕言眉头微皱,转瞬后带上的笑意已经更甚,“昨晚埋伏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事先洞察敌情,关键时刻赶到现场救下的卞城君昨晚的人员调度我是考虑到你重伤未愈,所以有意让你休息。但中场突然借故离开的人是你,我也是担心事情有变,这才一边招待众阎君,一边为防意外赶去了火场我在想陆城兄是否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措辞,因为我见你观点不清的样子,这两个有趣的例证,哪个不是在暗示你自己的嫌疑” 座中一片沉默,剩下的只有阎君之中的面面相觑。 卞城王咬了咬牙,“陆城不可能是内鬼。” 这句发自内心但偏护感极重的话很快便引来了其他人的反感。尤其是一直作沉思的秦广王,直接回道:“你儿子不可能是内奸,宋帝王的儿子就有叛徒的嫌疑了” 原本还算上下一心的议会,一瞬间已经因为这件事的争论而彻底炸开了锅。 这些隐藏在诸多行动中的猫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平时不说,只是因为不愿意深究。但是今日已经被人打开了话匣子,内鬼不找出来,事情显然已经不可能善终。 陆城提到的这两件事中明显都有问题,妖族的埋伏不是假的,同样陆城身上名剑九歌伪装的贯穿伤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眼里事实是争论的核心毫无疑问围绕在了这两个素来不合的情敌身上,无论哪件事来看,他们俩都有嫌疑 第二个站出来的人是老道士。 这个惯于疯癫面目示人的老家伙今天是反常的冷静,他隔着长长的桌子,一下又一下的扔着手中的硬币。“看诸位的架势是要在这俩小子中投个票出来咯那成,我表个率妈的老子一直觉得姓张那小子有问题,表面上什么事儿都装的胸有成竹道貌岸然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一干阎君还有我这个行道天师全被你牵着鼻子走么” “你个老道士疯错场合了吧”冷笑的人是宋帝王,自己的儿子遭人指责,他自然是要第一个表不平,“凡事儿有个理由,再疯言疯语这个场合请你出去。” “要理由是么理由就是我看他不顺眼。”原地抛着硬币的老道士将手中的铜板猛地抛向了空中,下一个闪身人已经出现在了宋帝王的身后他抓着张毅和梳理整齐的头发,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屑,“这个理由够不够多送你一个理由,那就是我看你也不顺眼。宋帝王是么我站在你身后,能伤到我一根头发我跪下给你认错” “住手”一直沉默寡言的张凌端在看见父亲受辱的瞬间已经祭出了名剑桃都。耀眼的九劫天雷在灯光暗淡的地下室内闪烁不熄,剑尖上游离的电火花像是他眼中的怒火般中烧 陆城打了个哈哈,没打算出手救场。 因为他明白,这样的场合,即便他不动手,一样会有人阻止这个还年轻的张家次子。 “你把剑给我放下”秦广王暴怒的吼声像是狮子般震荡在空间不算广阔的室内。这一刻,除了脸上仍带不屑的老道士以及各自面无表情的陆城张慕言,剩下的人基本都已经出于震慑而不知所措。 大概是这声怒吼之中的威压太过明显,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反应过来了席中首座的那个,才是目前为止名义上最高的话事人。 在上位阎君的压迫之下,正准备暴起发难的张凌端呆呆地收回了手中的名剑桃都。老道士一声冷笑,看样子纯属当他放了个屁。 只有被人抓住头发头向后勒的宋帝王张毅和心里清楚,秦广王楚擎这是在保护自己的二儿子。 老道士的实力这里在座的每一个阎君都一清二楚。 他们因为他这副邋遢疯癫的外表忽略了他很多年,以为他只是一头被磨去了利爪锐齿的老虎。而现在这头老虎突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起了疯,反制住看守他的人瞬间,人们再次惊摄于他多年来未曾敛去的爪牙。 一旦这个家伙发难,为之震动将是整个通冥殿阎君一级。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是行事不循逻辑的疯子。 “其实有一个方法到是可以很好地解决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张慕言笑了笑,待一干人冷静之后说出这样一句话。 “说。”秦广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陆城兄前往中央城刺杀妖首,而我被你们监视软禁。”他看了一眼长桌对面的陆城,眼带笑意,“同有嫌疑的我们不妨一概不再接手事务。一方面着重精力解决眼前的危机,一方面也向大家证明我们各自的衷心。” “依你所言。”陆城嗤笑着点了点头。 说了那么久张慕言心中所想无非还是让自己只身前往cbd。 之所以答应一方面是他自知已经没什么胜算再说服众人相信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他明白眼前妖族进攻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不容再拖。至于内鬼的事情,有了妖族方面的口供,一样可以从长计议。 第二百二十二章 顾阳 寒风欺月,头顶与脚下皆是一片猩红。 带着脸上淡漠的表情,一身黑衣的陆城穿行于已经被黑暗所笼罩的城市。 最后的阵线上正在不断增配人员,除了最后留守分殿监禁张慕言的卞城王与转轮王,剩余的八位阎君,连同老道士在内,一并奔赴了第一战场。 他们的任务是在黎明前拖住妖族数字庞大的主力军团,而陆城的任务,是尽一切可能在战线崩溃之前击杀敌后的两位妖首:树鬼与妖魁。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指的就是万众心系的这一刻。陆城不知道他能否如愿的在今晚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唯一确定的地方在于已经决定了只身前往,就得做好你死我活的心理准备。 cbd内随处可见的霓虹灯仍然亮着。 只是灯罩上染了血,投映出的色彩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随手采下了突出地表的树根上一朵白色的小花,他帮眼前未能瞑目的死者合上了双眼。 这个人的死相很吓人。 他的半个身体横躺在路面上,手还搭在未关上的门沿,面色是如出一辙的惊恐,而胸口是一朵绽放的血花。 看得出来,事发时他应该刚好在开门查看外界发生的莫名响动,再回过神来,已经在妖物突然到来的袭击下命丧黄泉。 这种地方不该存在撑破地面的盘根,更不该出现长在路中央的小花。事出反常必有妖,估计现在的cbd内,已经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妖穴。 陆城在犹豫,等下是该直接杀进去,还是先探探路再说。 树鬼婆娑的本体目前为止还是个未知数,贸然冲入敌巢,哪怕他是两族皇血,也难保不会发生意外。上一次的交手还历历在目,更兼一个实力不明的妖族魁首,这仗的艰辛,只怕不输他出道以来碰上的任何一次对手。 驻足,眺望,前方。 目所不及的黑暗深处,是盘根错节大团迷雾。有撑着红色纸伞的人儿翘着腿坐在树冠下,摇着头高唱着语种不明的歌。 听不懂歌词,陆城却分明领会了歌中的意思。 那是阁中的伊人等着宿夜未归的丈夫,她明白所爱的人已经心有所属。芙蓉帐暖谁与郎君共度冰冷的夜里独我伤心未眠。 歌唱得很轻快,语气中却是生无可恋后的癫狂。 “男人啊谁能读懂你多变的心肠如果誓言爱语皆不可信,让我们一把火把这荒诞的世界烧个精光。” 在歌中停留的陆城只感觉到了脊背后冲上大脑的一阵深寒。 一声高调后的残音,最后的一句歌词像是耳边呓语般回荡在了他的脑中。 “感觉如何” 身后的一声轻笑,将他险些飘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有黑龙之眼,这种致幻类的精神冲击于他而言只是可笑的把戏。但在那一刻,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歌中的悲伤。 所谓不疯魔,不成活。一次入戏,伤心百年。 戏子能让人感同身受,往往自己必先入戏十分。什么时候把戏演成了人生,整个世界上的人才都会成为她的配角。 这种幻境的布置手法让他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而回过了头,正对着他招手示意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那个自战争打响便不见踪迹,一直到今日方迟迟露面的传灯族人、逆鳞剑主,顾阳。 “你怎么在这儿”稍稍差异了一下,陆城笑着走向了这位故人。 “整个城区现在已经废了,我原本是抱着救人的心思闯进来看看,结果真的深入其中才发现,能救的只有死人。”他耸了耸肩,嘴角一阵苦笑。 “我正想问你呢,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见你去通冥殿报道,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怎么的,敢情一直在外头当独行侠” “没呢,哪有你老兄潇洒你在通冥殿内的事迹我可是听说了,民间的通灵人之中你可是当之无愧的青年偶像”捶了一下陆城的胸脯,顾阳的脸上带着夸张的笑意。“我嘛,向来不喜欢受人拘束、听人调遣。反正都是为冥族效力,台面上享战功和背地里除妖是一样的结果。上头的那些个人际关系太复杂,像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小草根哪有挤上去的能力你非要把我理解成独行侠我也没什么意见,谁让洒家本就是这样仗义不拘功名的江湖浪荡客呢” “夸你两句还上脸了是吧”陆城眯着眼睛,返还了那一拳。 的确,以他传灯一族的身份,一旦被通灵人高层发觉了身份,绝对会是不小的麻烦。与其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不如在基层活得潇洒,一身实力修为在此,任何地方都不可能过得太差。 “你呢,怎么会在这儿”扯了几句,顾阳的话又回到了正题。 “被那些个政客坑了呗。”陆城无奈地一笑,“他们在前线上跟那些小妖们打打闹闹,而我,就负责深入敌后完成对妖首的击杀。” “你小子这么张狂,要是我,估计也得把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交给你。”砸了咂舌后,一脸慨然的顾阳居然是摸着下巴说出了这样的风凉话。 “喂这种潜台词你放在心里就好了吧当我面说出来真的合适”陆城哭笑不得,“别废话了,正好在这边碰上个熟人,有胆子的就陪我走一趟,我知道你不屑功名,事成之后面对群众敬仰的目光和万千荣誉,我绝对只字不提你的名字,用性命保证不让那些个浊流污秽你清白的品格;没什么胆量就算了,往外围走,碰上那帮拖延时间和妖族正面作战的主力军也算是救人的另一种方式。两难的选择,这就是考验你顾兄胆识和侠骨的时刻了。进或退,给个准信呗” “你个家伙无非是想拉个人下水而已至于说得这么麻烦”顾阳擦了擦汗。 “爽快”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后,陆城大力地搂紧了对方的肩膀,“计划很简单,你在前头探路,我在后头保证你的安全。里头的两个妖物我都交过手,十足的把握一个照面三个回合内拿下” “炮灰不是你这么找的,忽悠人的功力有待加强。”顾阳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指望正面进攻了,没用。” “什么意思”陆城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玄机。 “刚才的歌声听见了没”顾阳反问。 “听见了。”陆城点头,“你事先已经听过了” “你看到了什么”没有回答陆城的问题,顾阳接着问。 “一个撑红色纸伞坐在树下的女人。”陆城如实回答。 “既然看见了,我明确地说一声你已经进不去了。”顾阳微笑。 “为什么” “你事先有没有和那树鬼婆娑交过手我不知道,但我事先已经和她碰过面了。” “说下去。” “战斗进行的很无趣,因为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表现过要杀我的意思,只是站在那个地方任由我攻击。而我也惊讶地发现,无论杀死多少次,这个女妖都能以树木傀儡的方式再生。说得夸张一点,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物理攻击免疫。”顾阳轻笑。 陆城咂起了舌。 看上去不仅仅是他遭遇了这个困境,连同这个传灯子弟在内,一样被那树鬼用同样的方法戏耍了一遭。 “你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了么”抱着试试的心态,他还是把希望寄存在了这家伙的身上。毕竟既然敢提出这个问题,多听一份见解也是好事。 “端倪倒是没看出来,但是根据敕令家的术法理论,能多次做到死而复生这一点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念化形,本体相安。”顾阳解释,“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我们所能看见的树鬼都非本体,无论杀多少次,都能被她用同样的办法还原化身。” “跟我想的一样。”陆城打了个响指,“但是麻烦就麻烦在我们不清楚这个本体到底是什么。起先我在想面前那人是否只是幻象,但轻敌之后却发现即便是化身,成型的树鬼仍然能对我发动攻击,这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破了这个禁术,想伤到她都难。” “话就是这个意思。”顾阳笑了笑,“迷雾之中其实什么都没有,你所看到的红伞女子也不能保证说就是婆娑本人。因为根据以往的交手经验来看,她的本尊不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显露人前。这样一来用脚都能想到,面前的路必然是陷阱,听了这歌声便贸然上前,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了半天,你遇上了树鬼婆娑,却无伤她之法,那么最后你又是如何脱身的”听了半天,大概突然想到了什么,陆城问出了这个疑点。 “冥火紫焰。”顾阳摊开手掌,一朵火焰莲花悬浮在了掌心。 “当她试图攻击我之时,我出于本能祭出了冥火紫焰,冥神之火顺着树根烧去,貌似是伤到了她的本体,于是仓皇之下,只见她匆忙逃去,不见踪影。” “有些意思。”陆城点头,“那么你有什么办法么” “有,”顾阳点头,“恰恰是这一烧,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么” “婆娑的本体在哪我们可能不清楚,但这地下的树根,必然与她有所关联。”说着,顾阳跺了跺脚下的土壤,地底深层,是如蛇般扭动身躯的虬结根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月夜狂想 “你说的是。” 陆城轻笑,在猩红的月光下张开了翅膀一样的双臂。暗色繁杂的封魔图在他的背后顷刻间光影斑驳的铺展开来,一队面目凶悍爪牙狰狞的魔兵亮着暗红色的双眼,一对獠牙撑开的血口中是森森的尸气。 “别紧张,”渐渐显露出尸王本相的陆城拍了拍顾阳的肩膀,“拿你当自己人,这才没有藏着掖着。” “这这是什么情况”饶是心理素质再好,在目睹了一群魔物凭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后也难免不会两腿打颤几圈。顾阳的反应还算镇定,只是这浓郁的王气瞬间压抑而来,再加上魔尸们一个个被陆城本体蕴养后更为凶悍的面容,估计此刻他的心里已经炸开了不下成百上千个高压锅。 “自己人” 陆城很大气的笑了两声,没再多做解释。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队人马像是已经加足了马力,只是一个杀气凛然的眼神示意,便抡开了铁铲般的臂爪,刨向了水泥浇筑的路面。 刚刚心里有所缓和的顾阳再次有幸见证了一下什么叫苗疆尸族恐怖的力量。 对常人来说用工具都未必能损毁的路面,在他们眼中只像是一层加固了的铁皮,金刚般的铁爪洞穿之下,其威慑力当真是比道路施工所用的冲击钻还要甚上三分。而且他不清楚这群面目狰狞的“机器”间是否存在着智慧这种东西,因为即便拥有着媲美金铁的身躯,在破坏路面的过程中,这帮有组织有纪律的人间猛兽仍然没有放弃所谓的“取巧”之径。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躯体,明明是不讲道理的暴力施工,这群家伙却依然采用了车轮战的轮番攻击频次,以每人一轮爪为单位,进行了冲击之间的无缝衔接 在这种破坏力之下,仅仅只是半分钟的时间,cbd地砖加水泥的双层地面结构便被破开了完整的一个大洞。如顾阳所料的是扒开层层泥土的瞬间,的确是一节树根像见光的鼠妇蚯蚓一样飞速的钻入了更深层的土壤中。单是这一点,已经证明了从根节开始查起的思路完全正确。 打破了最坚硬的一道壁障,剩余的工作就显得水到渠成。 只见这些魔物排成了一列纵队,从第一个开始,一个一个跳水一般的钻入了厚厚的土层之中。 和陆城这样的怪物之王相交,就注定了这一幕绝不可能是这位传灯子弟这一生见过最为震撼的画面。 因为下一秒,大概是嫌他们入土的效率太低,化成青面白牙尸王态的陆城已经直接抡开了那柄体型不知何其夸张的魔剑黑龙 “帮你们一把” 他淡淡一笑,举起的双手,像是托起了一座月光下黑铁浇铸的九层宝塔 在顾阳极度扭曲的表情中,举重若轻的尸王腾空一跃,猛然砸下了手中獠牙参差的绝世凶兵 千真万确,在这个临海的平原地带,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地震的感觉。 这一击之下没有金铁交接后绚烂的火花,更没有两相硬憾下刺耳的轰鸣,有的只是漫天的飞沙走石,以及让人站都站不稳的大地震颤 素闻陆城此人战斗风格暴力无匹,谁知亲眼一见竟能凶悍如斯 理智尚存,决定了今晚所见将成为顾阳一生都无法忘怀的阴影噩梦。 他突然在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想到在孙家老宅和这家伙发生冲突的。 天可怜见那厮当日是留了多少后手 别说这一个个怪物般的傀儡魔兵,单是魔剑黑龙之上的这一身怪力,就足够将他抡成只圆不方的铁饼球 地面上更大的豁口打开了,一只只得到命令指示的魔尸鱼贯而入,凭着利爪屈臂间开金断石的力量,足以让他们穿行于这城市的每一片土地之下。 而收回黑龙的陆城松了松手腕,脸上的表情居然是意犹未尽。 “早就想试试我这个状态下的极限力量了,可惜一直害怕在城区内动手会引起公安部门刑事纠纷。可笑的是现在破坏公物已经没人来抓我了,因为能抓我的人都已经死在了我前面。” 他嗟叹了一声,随脚踢飞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 顾阳挂着满脸的冷汗,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过会儿找个时间伺机逃跑。 他心说这杀坯会不会一时兴起,打水泥没打够,顺道拿自己开了一遍刀 开什么玩笑正常人会整天想着拿公共财产测试自己的极限力量这明显已经是迷醉于暴力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好么 “这这这,这就是你的极限力量了”咽了口唾沫,他干笑着问了一句。 “还不算。”陆城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远处被鲜血染红了一面墙的大楼,“这个状态下的极限力量,应该是一击帮那栋楼完成局部拆迁。” “哈哈哈哈陆城兄威武啊”顾阳大力地鼓着掌,内心早已是笃定了一会儿绝对得找机会逃跑的念头。前不久他人模人样还好,现在这青面獠牙的怪兽姿态,说这话时的感觉怎么听怎么像舔着刀头的血说“好久都没用这个状态下的力量虐杀过凡人了啊顾阳” 在一阵不算漫长的等待后,外放的那些魔兵们一个个又自地面上的大洞中回到了陆城的身边。 最后赶回的是一名手执关刀的金甲武将尸。 与其他僵尸不同的是,这个明显穿着上要高出一个档次傀儡在陆城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这才回到了他背后的封魔阵图之中。 轻轻抖擞了一下背部肌肉,回收了整个形态的陆城看起来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你没猜错。”对着满脸不知所措的顾阳,他点头后说出了这句话,“顺着你的思路,我想我已经搞清了事情的绝大部分谜团。” “啊你弄清了什么”还没掌握即时信息的顾阳一阵错愕,半擦着额上冷汗半问出了疑问。 “跟我走一趟,我会跟你解释我的那些眼睛们所看到的一切。”陆城轻轻一笑,已经迈开步子绕向了别方。几步走到了路边的一辆车前,他随手拉开了黑色桑塔纳的车门。 里头的车主已经身亡,看他紧握方向盘的架势,死前一刻应该是奋力想要狂踩油门撞死cbd内迎面冲来的妖物。 可惜,他没能如愿。 对方直接撞碎了汽车的前窗,手法老练地一爪掏出了他的心脏。 “上车吧。” 轻轻地将原车主抱离了车身,鞠躬后,陆城毫不客气的坐上了驾驶员的座位,而在方向盘的斜下方,还是车主临死前未拔下的车钥匙。 “你为何这么熟练” 捂着脸吐了个不该吐的槽,顾阳还是坐上了这辆来路不太光彩的车。 他现在越发肯定这厮在洗白成为通灵人之前一定是个职业暴徒。破坏公物、公然抢车,这两样放在太平年代哪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进局子的恶行偏偏这厮干起来一点也不生疏啊看你抱出死者对人家鞠躬的样子明显不是干第一回了吧喂 但是很快,顾阳就意识到了这样一点。 那就是看见陆城劫车而不阻止并不是他一生中干过最愚蠢的事,上了这辆由他开的贼车才是。 如果把开车的危险等级划分成一百个层次,身患多动症的初生婴儿是五十级,陆城的修为明显已经可以直接登顶了。 因为怎么说呢在顾阳的眼中,这家伙的脚下应该就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油门。 把住了方向盘以后,接下来的路就是无差别的狂飙。相比之下qq飞车跑跑卡丁那些简直就是闹着玩,看着这位人民路上时速不下90公里的车技,那些充钱的人民币玩家就该去面壁思过自己为什么要上手这类竞速类游戏 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辆破车的大半个车窗都已经在妖族第一轮的袭击之后光荣下线。 迎面而来的寒风中,陆城面无表情地带上了脑后的黑色连衣帽,嘴角的微笑像极了那些收钱卖命的死客,坐在他身旁面如刀割的顾阳就是被别人重金卖命的人。 “这辆车到底还是差了。”笼罩在黑龙之鳞的避风领域内,眼前的一切对陆城来说就像是游戏里的即时镜头,“还是张家人有钱,上次的那辆奔驰在我手上起步是时速150公里,只可惜开了一次就报废了。” “哥你在逗我呢吧”深深地埋下了被烈风刮得生疼的脸颊,顾阳一脸的有苦不能言。“别告诉我这车你也打算开一次报废,人家车主同意了没” “你傻不傻,当然不可能一次报废”陆城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手上是一个足以把人甩飞出去的大转弯。“我们不是还得回来么”他笑了笑,在短如白驹过隙的减速后,又一次更狠地踩下了油门。 路的尽头是无尽的夜空,而车窗外,是零星几只叫嚣的妖物。 匆匆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行路的方向,卡着远处渐渐逼近的壁障,顾阳突然明白了陆城想干嘛。 他要冲出这个多少人没能逃离的魔都,驱车一路驶往城外。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故地重游 黑色的桑塔纳一路驱前,随着距离逼近而不断清晰的,是覆碗般扣住整座城市的灵能壁障。 这座城市已经被锁定,无论是人或是妖,都不要指望能逃出。 但是陆城显然不这么想。 “你要干嘛”副驾驶座上的顾阳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了这句话,他清楚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什么样的怪物,更知道一旦撞上了那道无形的墙壁,等待自己和这辆贼车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陆城笑了笑,一边加大了马力,一边腾出了一只把方向盘的手。而他的手中,是不知何时已经召出的名剑断桥。 “如你所见,出城。” 话音一落,那柄造型精致却温婉绰约的书生剑自他的手中利箭般掷出,迎风穿刺后,啸傲空中的是一条一人粗的细鳞白蛇 没人看清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在蛇头触及壁障的瞬间,耀眼的白光已经绚烂了一方黑夜,而在这一霎的恍惚中,两人座下的黑色轿车刚好完成了越过终点的那一次突线。整个过程衔接的天衣无缝,仿佛车身越过的从来只是一束光芒,而非不可翻越的壁垒。 破阵名剑,名不虚传。 在额头上沁出的层层冷汗下,险死还生的顾阳一阵胆寒。 他突然想明白了陆城刚才那一瞬诸多举动之后的深意。 用断桥破开灵能障壁的封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车通过。 这道屏障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光从其覆盖范围和灵能强度来说,如此浩大的工程,即便是专门用于破阵的断桥,也不可能在弹指间攻破。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他所做的仅仅只是利用名剑的特性开辟了短时间内可容两人通过的缺口,错过时机,车毁人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仿佛已经看穿了他脑海中闪过的寒意,陆城带着脸上的轻笑一边继续行驶过空无人迹的高速,一边抢先拉开了话匣。 “这个灵能障壁应该不是出自凡人之手,我不清楚妖族用了什么禁术,也许是和前段时间采集的阴阳双灵有关,但是光凭名剑断桥的力量,还破不开这覆盖面大到涵盖整个s市的封锁大阵。” “所以你刚才做的是什么”顾阳面部微微抽搐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跟你想的一样,暴力破阵。”陆城嘿嘿一笑,“毕竟是破阵子,断桥之力的极限是在接触后的瞬间,打开一个持续时间为一秒的微型通道。隧道的大小,大概也就刚好我们一辆车通过。” “哦。”顾阳点了点头,微笑着否去了跳车逃生的念头。 持续时间为一秒的通道,他心说哥你是在玩极限运动还是玩命你这是用生命在装逼啊你知道不 “放心。”陆城笑了笑,“跟在我后头你死不了。” “你这意思是如果我现在敢逃你就送我去死么”干笑了一声,顾阳觉得他猜到了这厮话里的第二层意思。 “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陆城耸了耸肩,“不过死之前,你就真的不想听听我发现了什么” “你想说就说吧,没必要拿我当借口。”顾阳苦笑着,自认为自己已经摸透了和这家伙交流的方式。 “先猜猜我要带你去哪儿,猜中了后面的事解释起来就轻松了。”挂着嘴角的一抹浅笑,陆城的样子像是很乐意分享此刻的信息。 顾阳皱了皱眉,从侧面的车窗中向外看了去。 高速上的夜景很暗,但是根据行路的方向路线,他却依旧判断出了此行的去向。原因无他,陆城既然问了,就表明这个目的地一定是他曾到过的地点。 “孙家老宅” 脸上闪过一抹惊诧后,顾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聪明”陆城点头,继续加大了脚下的油门力度。老旧的黑色轿车在一路的高速奔驰后终于自引擎处发出了低声的嗡鸣,重度磨损的轮胎一个打滑,险些连人带车一起翻出了高速的护栏。 剩下的路段并没有花费更多的时间,陆城的暴力驱车,成功地以毁掉一辆老款桑塔纳为代价,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走完了这一百公里的路。 自上次一别之后,时至今日,原本正值荒废的孙家老宅已经彻底破败。 路边是大蓬的野草,檐角墙边的蜘蛛网也结上了一层又一层。在孙济仁的谎言中这幢老房子已经成功驱魔,接下来的命运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出售。 很可惜,一直到今日,它都没能摆脱被抛弃的命运。 仿佛八卦摆设的建筑已经随着那位曾名留青史的鬼道真人故去彻底淹没于尘埃,树鬼解脱封印离开的那一刻,所有的使命便完成于这个无从逃避的结局。 “为什么回来这儿”顾阳问。 “所有的疑惑,终要去故事的开头寻求一个解答。” 陆城微笑,推开了尘封般落满灰土的大门。 奇迹的地方在于即便无人居住,这幢房子的灯却依旧能照常打开。估计是上次缴纳的电费还有剩余,以至于到了现在还能供一时照明。 轻车熟路的陆城仿佛早已有了打算,进门后直奔向了正厅中的沙发。一脚踹开这庞然大物后,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被封条死死锁住的木门。 “这是地下室的入口” “显而易见。”陆城耸肩,照样一脚暴力拆封。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地下室中的地阴煞气已经浓郁了更多。 裂缝未堵,迟早有一天,整个房子都会湮没在地阴绝脉的煞气之中。 “你要带我来看的地方就是这里么”顾阳皱了皱眉,在接触这死气的瞬间捂紧了口鼻。 “确切的来说是更下一层。”陆城笑笑,若无其事的屈身走下了楼梯。“你能撑得住么如果下不去这一关的话,我们后面的路恐怕会有点麻烦。” “试试看,这煞气多少对我有点影响,但不致命。”拧着锁成一字的眉毛,顾阳还是跟着走下了楼梯。 这里的陈设与上次来并无差别,照例走到了室中的深井前,陆城纵身跳了下去。 眼中所见,是高于视野的石制巨棺。而不出所料的是,棺中空无一物。 仿佛是最终确定了什么,停在石棺前的陆城久久驻足,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唯一确定是这样的沉默对应的是猜想的证实。 “你满意了到地下来了一趟发现了什么”脸色苍白的顾阳问道,看样子很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 “我发现了树鬼婆娑的秘密。” 愣了足足半晌,陆城才说出了这样哭笑不得的一句话。 “什么意思” “知道我的魔尸们在s市的地下发现了什么么” “遍及各处的树木根须”顾阳试着猜测。 “没错。”陆城点头,“但问题不在于根须,而在于根须的生长路径。”他四处环顾了一眼这布满煞气的地穴,眼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地阴绝脉”顾阳睁大了双眼,联想到这一层可能性的他不由大惊失色。 “我们一直以来生活的s市,其实是建立在一座庞大的地阴绝脉之上。”陆城苦笑。“这点我在很久以前就有所察觉,只是当时的我没有想到把这些事串联,所以并未深究。如果不是今日想到派遣尸兵一探地下,可能到死都不会发现这个摆在我们眼皮底下的大秘密。而不出意外,所有的地下主系根须,全都是连接在地阴绝脉的分布之上。” “但是这和树鬼婆娑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她吸收了地阴绝脉的力量,所以我们杀不死她么” “有关系。”陆城看着他的双眼,“树鬼婆娑是树鬼婆娑,根须是根须。我们杀不死是因为杀的不是本体,从头到尾,树鬼跟你我眼中的树根都是两个各不相关的存在。” “” 顾阳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以确定这一刻的自己没有听错陆城话中的任何一处内容。 “能说清楚么” “当然可以,但我想我们这个时候还是先动身的好。”陆城微笑着转身,一剑轰开了面前直通绝脉边缘的地道 随着连同地脉的地门被强行打开,如潮般的煞气顷刻间灌入了整个地穴。而在这煞气组成的洪流中,雾色双瞳的陆城傲然挺立,伟岸的身躯挡在顾阳的前方,成就了外力不可逾越的城墙。 “别惊讶,”他的声音已变,语调却还是那副老样子,“拿你当自己人才没对你藏着掖着。” 这一夜,习惯了不知所措的传灯族人自觉可能已经用完了后半生所有的惊讶与震撼。 面对着陆城这样的异态,这一刻的他表现出的是超脱常理之外的淡定。滚滚的煞气自前方的地脉中袭来,撞向陆城的身躯后,四散成了一股股细流飘过他的身旁。他明白前面那个怪物是在保护自己免受煞气侵蚀,只是渐趋僵硬的表情已经忘记了什么叫感激。 “速度得快点了。”陆城冷笑着侧过了头,“前线上的一帮老家伙还在等着我完成最后击杀,抓住我的衣摆,回程的速度可能会比我们来时要快上个几十倍。” “等等,”用了三秒钟的时间,顾阳最后调整好了情绪,“发车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咱们的目的地在哪儿” “提前说出来也无妨。”陆城顿了顿,“这条支脉通往的地方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主脉线的中端。说这个你可能还没什么概念,换算成地表上的方位,应该是在cbd内公司的总部地下。” 新书筹备期间哈,一天一章大家就谅解谅解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真身 阴云笼罩下的公司总部大楼,32楼的楼层高度在视线昏暗的夜晚中如同直通云霄。 与其他楼层不同的是,整个顶楼部分的设置完全处在一个孤立的状态。 单独划分的办公室,尽可能精简的摄像头,以及员工电梯所无法到达的相对隔绝领域。 树鬼婆娑低着头,煞白的脸上写满了可悲与苍凉。 所谓生死存亡,不过一夕之间。 生存,毁灭。这些小人物昼夜忧思的东西,在某些特殊存在的眼中,可笑的如同蝼蚁的哲学。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妖族最大的愚蠢在于把自己的未来交付到了一个从未关心过本族命运的人手中,而促成这一切的人,正是她自己,沉睡中苏醒的妖王,树鬼婆娑。 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有个定局吧 她突然无声地笑了笑。 眼下的局势太过完美,不出意外,天亮之前,这将是冥族的最后一次喘息。 但是凡事总有注定,一切不以人为。 至今未能传来消息的妖魁,那个执掌黑龙魔剑的未知变数,以及,面前迟迟未表明态度的此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婆娑隐约看到了天亮过后等待自己和整个妖族的命运。 她无奈,她无能。 魔雾帘后的人不声不响,从他依稀的背影坐姿来看,此刻的他应该是在透过顶楼观光式的外窗,自近百米的高度俯视着这座被鲜血和杀戮笼罩的夜城。 在这个角度,没人能直视到他的双眼,同理没有人能读懂此刻他的眼中,看这世界游戏或是战争哪样更多。 无所谓,因为本身不在棋盘之内,所以生杀予夺完全随心。输赢于他不过是心情变换,生死是蝼蚁们才会付出的代价。 这就是,一切争夺的根源。 “天快亮了吧。” 像是对着自己,也像是对着婆娑,他说出了夜晚降临以来的第一句话。 侍立座前的树鬼恭敬颔首,神色间不敢有一丝怠慢。 “是。” “很好,客人快到了,你该动身了。”帘后之人没有转过头,只是轻轻拂手,将桌上一盏红茶推到了婆娑的身前。 精美的女子泛起一抹微笑,饮尽了杯中之物。几道殷红的血丝自她身体边缘开始,一点一点向心脉蔓延。那其中是无穷无尽的力量,也是不该属于她的权柄。 “谢大人恩赐。”她点头,第一次以人形的姿态,步行着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真丑啊。 看着电梯镜面反光中自己的样子,红色的血丝已经爬满了半张白皙的脸庞,她突然间难以相信这幅丑恶的尊容会是她树鬼婆娑。 但是没办法吧,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哪还能管什么容貌美丑呢 当饮尽那杯的瞬间,她心中的唯一愿望,竟然是尽快求一个死。 动车的时速是200300公里,飞机是5001000。 因为没有比过,所以顾阳的心中对这两组数字都没什么概念。 但是如果这一刻有人向他问起,你所搭乘过最快的交通工具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陆城。 拽着身前人一脚飞奔的那段时间里,曾几何时,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如果不是地穴中高度有限,凭陆城兄的速度,怕是缓冲个几十秒就能进行低空飞行。 顺着起步跌宕的地脉一路滑翔,他有幸在有生之年坐了一回人力过山车,这个夜晚的奇妙之旅令传灯子弟的心绪很复杂。一方面他见识了世界有多大人类能进化得多奇妙,一方面因为想象力的拓宽他觉得自己无意间已经触碰到了新世界的大门。 “陆城,下次再在路上碰见你,我顾阳如果主动跟你打了招呼,那是我贱” 耳旁的狂风呼啸中,这句口水四溢的话刚刚脱口就被无情地打散在凌乱的风中。前面的陆城佯装做听懂的样子,淡定的点点头来了一句“谢谢夸奖”。这样的经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估计也不会有第二次,所以顾阳对他心存的感激他完全可以理解。 突破地表那一刻,除了黑龙鳞铠下避风领域内不受影响的陆城,陪伴顾阳的是一个“后进式”新发型。 一直到踏足脚下结实的地面,自诩不幸的传灯族人才重新有了活在地心引力之下的感觉。 陆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目光快速的跳转到了身周。 这个目的地没在他的意料之外,大概他有生之年不会想到,击杀了食心鬼之后,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再回公司大楼的地下三层,以妖族之身吸食着地阴煞气,再战妖首。 客人们姗姗来迟,花轿中的人却早已在此恭候。 道路两旁是成簇开放的大团红花,吐露新枝嫩芽的老树在妖气与煞气并存的环境中生长得欣欣向荣。 地底没有阳光,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这样的条件根本不足以让树木生长,更别说开放如此繁盛的鲜花。 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妖族,确切的来说,只有那一个种群。 “看样子咱们怕是冲撞了别人的婚驾了。”瞥了一眼花丛尽头安静伫立的大红花轿,顾阳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笑意。这样的场景在常人眼中应该是极尽诡异与阴森,但是看到了这样一幕仿佛早有人在此等候,却恰恰说明了陆城的一路狂奔没有走错方向,这个地方,就是他们要找的终点。 “说得对。”陆城点了点头,一边不忘玩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是不能跟你争。去吧,新娘子怕是已经等急,你再不掀开红盖头,人家生气就麻烦了。” “行,难得你这么通情达理。”顾阳异样的看了他一眼,兀自都到了花前。 一点紫芒涌动,遍及各处,这是通冥殿中传教圣火冥火紫焰 顺着一路到头的花木,节节爆动的冥火一路到头,毫无悬念的爬满了整个大红花轿。 安静的火燃烧于安静的夜。 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剧烈燃烧的花轿,好像下一刻,其中会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妖物窜出。 可惜的是没有。 一直到面前所有的花木烧成灰烬,仍然没有任何异变发生。 “该不是我这一把冥火,把那妖物烧死在轿中了吧”顾阳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但是存在的可能性太低。 毕竟是一代妖王,要是这样连个反抗都没有就被两个误打误撞的小子搞定,这场冥妖大战也没必要纠缠这么久,发动一场总攻,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陆城笑了笑,“想知道是与不是,你直接上前掀开轿帘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让你接新娘子出来你不愿,非得图省事儿放把火,现在倒好,还不是要你亲自进轿验明正身” “呵呵,如此说来怪我咯”顾阳翻了个白眼,召出了名剑逆鳞。 不是不能亲自上前,而是风险太大。 万一骄中真的藏有什么危险,这么近的距离,连迅速反应都做不到,更别说躲避忽然到来的攻击。 一道冲天剑芒的烈闪,带来的结果是彼方整个残破花轿自中线开始的两分。而轿中所坐之人则是静若处子。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算是人,大火焚烧后才能看清,正襟危坐的焦黑色尸体,根本就是一段已经烧坏的木雕。 冥火紫焰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同于凡火。 相比于普通火焰高温灼烧的属性,这种灵能之火的主要作用在于除灭一切妖邪。遇花木燃烧是因为这些东西皆因妖术而生,除去了个中所带妖气,火焰就会自行熄灭。 这是大火如此迅速熄灭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花轿木雕能够完好保留。 “这是树鬼” 脸上的一阵错愕过后,顾阳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陆城。在他看来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这家伙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的不解,相反,看他处之泰然的样子,倒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我们杀不死的那个傀儡化身,也是遍布地下的所有根须中,霸占主脉的一节外放树形。”看了他一眼,陆城回答得很自然。 “那树鬼呢”顾阳接着问。 “在你身后。” 陆城微笑,瞥了一眼他的身旁。 那一刹,万千细蛇般的枝条伸出,飞针般刺向了全无防备的顾阳 生死垂危一刻,一点腾起的火焰迅速化为了隔绝外物的护盾,生生在攻击接触身体的前一刻拦住了所有致命之术。再回头,已经逆鳞出鞘,所当披靡 “终于看到你真身了,”陆城笑了笑,全无出手之意,“怎么说呢,单就容貌而言,可能比我预想中还差了那么一点。” “哦”一边招架着手执逆鳞层层猛攻的顾阳,树鬼婆娑也不忘侧了一下头,“你倒是很会说话。没关系,想说我丑可以直说,我已经不在乎这些外物了。” “丑我有说过这话么”陆城耸了耸肩,“即便没有亲眼见到,我一样能想象出你曾经的美。” “喂”一边满头大汗的顾阳看到了这两人渐渐无视自己的对话状态,不由一时火起,“话说你们俩要聊天能不能先打完等有一方奄奄一息生死垂危的时候再聊,你们是有多赶时间才能想到在战斗状态下还能一边分出神来交心啊” “男人啊,果然油嘴滑舌。” 树鬼冷笑了一声,眼神中闪过的是无法抑制的一丝落寞。 很明显,她自动忽略了某人不相关的吐槽。 “不是油嘴滑舌,”陆城苦笑,“而是我对你们这个族群有着天生的好感。” 这一刻,正在交手的树鬼一击震退了挥剑猛攻的顾阳,横眉冷对看向了语出无心的他。 “你什么意思” 第二百二十七章 婆娑 “没什么意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是么树鬼”陆城看着他,眼神中的感情说不上是悲哀还是同情。 “或者我该叫你,山鬼婆娑。” 沉默。沉寂到全场的沉默。 面色怅然的婆娑呆站在原地,忘了攻击,忘了回答,忘了笑,忘了哭。 多久了 已经有多久没人再拿这个名字来叫过自己了 多年以后再听及有人叫自己山鬼,这感觉原来是这样。 她久久驻足原地,失落的表情像是一瞬回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走出群山。 山鬼一族的幻境一生只能用一次,一旦入戏,便是一世伤心。她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那名离山初遇的男子,然后在红尘中看着他慢慢变心,慢慢老去。为了一句荒诞的誓言,空负了韶华青春,直到一夜泪干,才明白良人从此不再回。 世事每无常,沧桑多变幻。 爱情,未来。许诺过的虚幻,在易变的人心面前脆弱的像是天真的梦境。 那一夜,她等到白发苍苍。 有暗夜中嗤笑的妖物告诉她,这就是这无情而苍白的世界。 男欢女爱不过是,认真的人最易受伤。 自诩看破红尘的她突然寻到了长生的奥义。 花草有感,一岁枯荣;树木无心,千年不死。 世人薄情,往往人心易变,故容颜衰老如斯。只要无心无感情,任岁月年华老去,自身皆不伤分毫。 披上了多情风月的面具,她的一颗心随着尘封。 那一夜,她重回青春容颜,满头白发月光下重回浓夜如墨。无生无死,不幻不灭。那是妖,是一念所化而成的魔。 没有欲,没有爱。 支撑着这副不老之躯的,唯有心底的一道执念。既然世事待我如此,我又何必留情于天下这世人,每有寡情者,杀;每有造作者,杀。 一醉千年,回首不堪。 哪有什么山鬼这世上只有一个无心的妖王,树鬼婆娑。 “很不错。”泪花打湿眼角的她饶有趣味地看向了陆城,“很多年了。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忘记又如何事实总是事实。”陆城笑笑。 “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出自山鬼一族” “你想知道” “只是好奇,”婆娑冷笑,“你勾起了我的兴趣,成功地让自己多活了一会儿。” “啊,蛮自豪的。”陆城撇嘴。 “能证明你出身的理由很多。首先是你的名字。”他笑笑,“婆娑一词最广泛指的是舞蹈,值得一提的是,其他基本释义中,这个词还具备枝叶扶疏和眼泪下落的意思。无论哪种解释,都足足美得让人心动。而这种取名习惯,恰恰和我去过的一处世外桃源中,人们的取名方式不谋而合。 “其次就是你的美貌吧。山鬼一族的容颜都是世人心中最美好的样子,这么显著的特征是个很好的佐证。其实说到底,大概还是我和真正的山鬼一族接触过,所以我了解她们。以至于你身上的这个气息让我初识便有所察觉,对你身份的怀疑,其实只是出自直觉。” “这些理由还不够,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只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树鬼冷笑着,分神之余修弄着手上的指甲。 “当然,还有你的幻术。山鬼一族的幻术天下无双,能让黑龙之眼有所反应,迄今为止我只在一个地方吃过亏。”陆城耸肩,“而最关键的证据,还是你遗留在鬼道真人地穴中的那座巨棺。是它的存在,让我最终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也弄明白树妖根本不是你的真身。无论我们对一个树形的妖物如何砍如何刺,最终伤到的必然也只能是傀儡。” “巨棺”婆娑停止了手上修指甲的动作,这样的表情不是不解其意,就是被人说中了隐藏的真相事实。 “我在山鬼一族的环境中,亲眼见过尸神将臣的遗棺。”陆城微笑,“无论是尺寸大小,还是棺椁上的纹路雕饰,两者间都如出一辙。” “不可能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见过这种东西”婆娑的脸一阵扭曲,苍白的脸色上,红色的纹路更显狰狞。 “我是外人么哈哈”陆城的脸上露出了狂放的笑容。随着周身妖气的隐去,继而外放的,是青面獠牙的尸王本相。 “孙远道没有杀死你的能力,但你也不具备不死之身。”他缓慢的陈述,语气深沉而不带感情,“你不过是为了逃出仙灵幻境,窃取了尸神将臣遗留在这世间的力量不生不死,尸族血脉。所借用的媒介,是铜棺巨树中的一节树枝。地穴中的石棺是你的残躯竭尽心力所造,为的是借尸神之力,蕴养那节枝条,供你重生复活之用。这就是树鬼婆娑的真相。我早该想到,遍及地脉各处不断汲取煞气的东西不是别物,能让我的魔尸们从中得益,这股力量正是来自我一体同源。” “原来如此,居然是苗疆尸王。” 婆娑微笑着,半分惊讶后鼓起了掌。 “只是我还有个疑问。”陆城的话貌似还没有说完。 “问,为表敬意,这个问题,我会尽量回答。”婆娑坦言。 “这座地脉的出现我相信不是偶然。这座城市也必然有着特殊意义。一切故事从这里开始,那么所有的故事也必定会在这里结束。这些树根从地阴绝脉中汲取的煞气远大于你所需求的程度,那么既然如此,我很感兴趣,剩下的力量用于了什么地方。” “你在地表所看到的封锁大阵,这就是地阴煞气的用途。”婆娑笑得很开心,天真烂漫一如孩童。 “不,即便是外界那座封锁大阵,也不至于用尽所有的地阴煞气。你隐瞒了真相,告诉我你的背后到底是谁,你们密谋的又是什么事情。” “哈哈。”没有回答,婆娑的脸上只是渐渐蔓延扩散至整张脸的殷红血丝。 “无可奉告” 这一声,伴随的是无边力量的狂涌 “如果能活着回到地底,我想对你来说要解开这个谜团不难,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因为你让我在临死之前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流尽了唯一一滴滚烫如热血的泪水,这个女人在这一刻着了魔般的朝着两人发动了攻击。 陆城明白,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也只能是枉然。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在她最不愿意接受这幅尊容的时候尽快给她一个解脱。 “得罪了。” 不忘行礼过后,仗着一副钢筋铁骨的身躯,手执魔剑黑龙的他无畏上前。 一边是势大力沉的黑龙,一边是蓄势待发的逆鳞。 两位黑龙之息的传承者选择了在同一刻发动攻击。 与婆娑红绿两色交映身躯并列而上的是整个地穴中手臂粗的树木根节。 这些枝条吸足了地阴煞气,每一鞭抽打下去,都是皮肉外翻的重伤。即便是尸王本相,在漫天狂涌的根节树枝中也只能匆忙躲闪,四周的环境无疑给他们的反击造成了极大地阻碍。 专克妖族之息的冥火紫焰对这些尸王遗脉下成长起来的树木已经失去了显著地战力,在应接不暇的进攻频次中,这种无往而不利的术法攻击反倒成了最掣肘顾阳发挥的鸡肋。 几次进攻不利之后陆城才反应过来身在地阴绝脉之上,最适合作战的状态应该是妖皇血脉。应急状态下的极限换形,才让他凭借磅礴妖力以及灵巧身形躲过了根群几轮来势刚猛的冲击。 与外表变化相匹配的是婆娑的战力。 正面硬撼过后陆城才惊讶地发现,光凭现在的妖皇之态,基本能力上才堪堪与这个状态异常的女人打成了平手。 一直以来习惯了实力上的碾压,突然间被别人的反超,这让他整个人都无所适从。 一层又一层的血光开始在婆娑的身上爆开,与此同时,她周身上下激荡不息的灵能之力一开始一轮又一轮的暴增。 这种实力的临场增幅看在外人的眼中无疑是绝对的恐惧与惊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几番缠斗游击过后,这种原本仅限于树鬼婆娑身上的红色血丝已经开始蛛网一样向外蔓延。 那已经不再是凡体所能承受的力量,光是游荡在空气中浓烈的死亡气息,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躲过那些红色游丝” 突然出现的冷若冰惊恐的睁着双目,身形间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没躲过会怎样”陆城抬起头,看向了身旁未经召唤而出现的鬼灵。 “她在夺去周围这些树木的力量。”顾阳冷笑着,打断了一人一鬼的对话。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陆城已经得到了最直观的解答凡被红色游丝所攀附的根节,无一不是瞬间化为了干瘪枯萎的残渣那是生命力的全额褫夺,不存在任何转圜的余地。 “有点意思。”他干啐了一口。 随着婆娑的异变,原本盘旋在她身边趋之若鹜的树木根节们转眼间已经变成了最大规模的逃难者,它们扭动着灵活的身躯,疯狂地退离这个可怕的战场。但是没用,只要在逃跑中捕捉到了其中一条根须,枯死就是盘绕虬结的大片。 “你确定这样的状况你还摆的平”顾阳回过了头,大概是惊讶于这一刻陆城的淡定。 “不确定,”陆城如实的摇了摇头,“我说的有意思仅仅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兴趣,我很好奇,站在这个女人背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打完再说吧,有命活着出去在纠结这个问题也不迟。”顾阳嘿嘿一笑,燃烧生命后,手中是体型壮大十倍力量的名剑逆鳞。 “说得对”陆城点头。 向着眼前可怖而不可控制的妖王,三剑齐出的他一往无前。 第二百二十七章 落幕 浮华百年,兴亡一朝。258鈡雯 什么是妖 山鬼精怪,执念所成。 我疯,我狂,我哭,我笑。 我带上我的面具,演尽我所看到的世间一切。那些或忠贞善良,或面目可憎,同台一出,淋漓百态。 我是绝世的戏子,天生的名伶,让众生颠倒痴狂的舞姬,也是索人性命食取人心的妖魔。 我是,树鬼婆娑。 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看透了人间喜剧,我开始明白,悲剧才是永恒的主题。 衣锦还乡迎娶儿时青梅的状元郎在半途被打劫的强盗谋财害命,红了眼丧心病狂的赌徒一直到输了结发妻子后赢得了万贯家财。 我不相信感情,因为对这些朝生暮死的人来说,誓言是最虚假的承诺。有多少的爱建立在红颜枯骨的皮囊,有多少的心动不是因为一时的色相 尽这般吧,看透便释然,人心本如此。 没有永恒,我就是永恒;没有杀戮,死亡只是帮他们解脱。 我不信人,我只相信妖。 执念而生,执念所化。 每个妖族的诞生都注定了在一件事上难过关卡。有的爱色,有的爱财。有的成痴愿付真心寻求一生爱侣,有的因欲念害人命为要成就一方霸图。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简单。 在这群人的身上,除了执念,我再看不到复杂的其他。 没有背叛,因为信任不再基于承诺;没有抛弃,因为血脉决定了生死相依。 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入世以来唯一可信的人。 如斯,我是妖王,婆娑树鬼。 把生命交给了我,我会竭尽所能为这个种族谋取一个未来;反正生无所恋,就当是我唯一的一次信义之举。 有一天他们告诉我将不久于人世,明白真相的我坦然的扛起了这个大梁。 大劫之中我自有我拯救众人的方法,只是现在看来,我的愚蠢也许从来都不亚于当年。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又变成了那个脱离深山的小山鬼。 与人为善是世代相传的教条,从一而终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品格。 山溪清澈,照亮了我清秀的面庞。 在哗哗的流水中,我看见了我彩绘的面皮。 红的、黄的、绿的。 无数的颜色从我的脸上汗水般流下,我发了疯一样用水清洗着自己的脸,却发现直到整条山溪被我染黑,也洗不掉脸上和着泪水不断溢出的油彩。 我这才明白我已经迷失自己太久了。 也许是累了吧,活了这么久,直到看厌这个世间。手下的妖众们一个个死去,我终于明白无力承担的东西我从来都不该去承担。 如此,此生便是。 若有幸,还希望死前能再看一眼梦中的群山。 陆城咳了两口胸肺处漫出的鲜血,苍白的脸色如同刚刚粉刷过的新墙。 “还能打么”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阳。后者的境况比他差得多,脸上已经挂满了彩,肋骨断了三到五根,佝偻的背,大概膝盖处也受了一定创伤,最关键的部位在于不拿剑的左手因为过程中触到了一点游动的红色血丝,现在的那里自关节以下的补位已经枯萎溃烂了一半。这样的伤势已经超脱了现代医学的外伤诊治范围之外,即便事后就医,恐怕也难逃截肢的命运。 “无妨。”顾阳笑了笑,冷汗四溢的脸上并不见丝毫血色。 整个地下三层中,遍地可见的是大片枯萎的残枝,以及十几具彻底丧失战力的僵尸。魔尸魁元手执金刀,虽然不知疲倦,但是此刻也不见昔日的杀气凌人。 被红色血网所伤,魔尸不存在可被褫夺的生命力,却难逃最基本的损伤。 不远处的树鬼还在持续而缓慢的积蓄力量。她的身上一共有四处致命伤,分别是名剑九歌的心肺贯穿、魔剑黑龙的横斩肋骨,以及名剑逆鳞锁骨斜贯。但是这一刻,她偏偏却是场中看起来伤势最轻的人。 那已经脱离了常识可度量的范围之外,从她身周几经受挫还不断蔓延的诡异血丝就能看出来,此刻的异变,只怕已经帮她跨出了身为妖物力量临界的一个门槛。 陆城苦笑了两声,自认平生以来即便是对上叶天行,也从没被打得这么狼狈过。 对方的强大令他心惊,这份丧失理智后僵尸化的无差别攻击更是令他胆寒。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这样落败的一天。 两大鬼灵的精神攻击无效,强悍的力量只能堪堪与她打平,破邪一族的武技迫于红丝血网的压力无法近身,就连尸兵的人海战术,也难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局势压制。 妖皇血脉压不住她,那才是真正的怪物。 “你的速度比我快得多。”大概是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脸色苍白的顾阳一步三晃的朝陆城说出了这样一句不明含义的话。 “什么”陆城下意识地搀住了他。 “我说你比我快得多,剩下来的时间里我会竭尽全力拖住这个妖物。跑,拼了命的逃出这片地穴所在,再耽误下去,我们俩人一个都活不成。”挂着嘴角勉强的微笑,大颗大颗的冷汗在他的额头上滴落。 名剑逆鳞爆发十倍力量的代价是燃烧生命,陆城相信,真的有求死之心,即便是现在这样的状态,顾阳也有这个资本说到做到,掩护他脱离。 “别逗了好么。”他将手中黑色的重剑立在地表,“你觉得我是这种人相信我,就算今天这样的情况你我二人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那个人也绝对是你。” “在逗的人是你”顾阳怒睁着双眼,燃烧的双瞳映着手边燃烧的黑色的巨剑,刚毅的脸上是无所畏惧的一往无前。 “我死了没关系,但是你不行。这场冥妖大战远没有结束,冥族可以没有顾阳,但决不能没有陆城。”他微笑,将身子护在了陆城的身前,“兄弟,你的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如果牺牲在所难免,请把这次的机会让给我。” “说得好。”陆城低下头,嘴角是不知所云的笑意,“真的,你感动我了。那么到了现在,你愿意跟我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 “你身上的秘密不比树鬼婆娑少。” 在他微微一怔的片刻,陆城已经绕过他,走向了正在蓄势最后一击的树鬼。 “你什么意思”顾阳愣住了,这一幕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可惜陆城的角度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让我来细数一下你身上的问题。”目测了一下那边的婆娑显然有这个给他们喘息的意思,陆城笑了笑,半侧过了头。 “从上报通冥殿树鬼复生那件事过后你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毫不夸张的说,你的离开完全是人间蒸发。对此,你的解释是不愿参与高层的勾心斗角,所以一直在基层中暗暗出力。但是你没有想到为了找你我费尽了心机,从上层中行道天师在内的一干硬关系到只效忠于我的两位家臣,整个s市中都不见你的踪影,一直到今晚,你突然出现在血难现场,告诉我这么明显的境况,你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前来救人。” “你怀疑我”顾阳一声冷哼,哭笑不得的脸上更多的是惊诧。 “不,没有。如你所言,我们是兄弟。没拿你当自己人,今天这么多身家底牌我不会让你看到。”陆城摇了摇头,“你非但没有害我的意思,相反,你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比默契的上前拉了我一把。你告诉我城市的地下有问题,暗示我树鬼的真身要去孙家老宅中找答案,并且用你自己的方式,引导我发现地阴绝脉的存在。太偶然,也太巧合。直到这一刻,你要做的还是牺牲自己好让我逃出生天。” “算我自作多情,行么”冷笑一声后,顾阳对这样的说辞表示无话可说。 “最大的疑点我没有说,但是不代表我没有察觉。”陆城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无尽的苦笑。 “初次见面时你连煞气浓度适中的地穴都不敢下,但是现在你却在地阴绝脉的主脉络上跟我一起苦战了那么久。我是妖族血脉,所以可以无视这里的煞气,那么你呢你真的还敢跟我说你没问题” 顾阳不出声,只是深深地忘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也许你之前的话可以给我一丝启迪。”陆城拖着手中的黑龙,闭上了双眼。“我身上还有更重的任务,冥妖大战远没有结束。我隐约能感到这背后还藏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内情,只是身边有可能通晓内幕的人却一个都不愿多说。你们在怕什么呢我自认为没有那么无能,连让别人相信的资格都没有。也许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不愿意看到,那些我交心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却连原因也不留。” 按着狂笑不止的脸,陆城一点一点转过了头。 “你觉得今天必死了是么无所谓,反正黎明将至,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做的事也该有个了结。” 挂着临行前的微笑,他义无反顾的冲向了红色血网中冲天而起的婆娑。黑色的戾气在他的身后逆流成河,一反常态的魔剑黑龙凝聚成了一道细如针线的光点,为的是述说这一刻的天地无声。 “你那么聪明,看没看出来我活不过天亮”漫天血影中的山鬼在这一刻突然静若处子,看着迎面而来的人,莞尔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出来了。” 时光仿佛定格,剑芒绚烈绽放一刻,陆城淡然地对上了她的美眸。 “超越边界的力量永远意味着玩火,对一个倾城绝世的女子来说,能毫无怨言的舍弃自己的容貌,那一刻她已经有了求死之心。” “所以你保存实力到现在,只是为了日出一刻用消耗最小的方式击杀我”抬起头,婆娑迎上了陆城的剑。虽然看不见,但仿佛头顶的地壳之上,是不久将倾洒全地的初阳。 “没有保存实力,我只是在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战斗。能打到现在,也仅仅只是不想让一个美丽的女人还没有悟尽便匆忙离世。”细线划过黑暗的那一刻,不愿观看的陆城闭上了双眼。 “婆娑,你后悔么” 有未知的声音传来,随后是收剑回身。 “也许。” 沐浴着黎明照不到的阳光,那个容颜尽毁的女子尘烟尽退,红色的匹炼如同飞舞的水袖,而恬静的微笑中,伊人美如画中。 下一个轮回剑下,不知谁人的眼中,藏着何处的烟雨群山。 第二百二十八章 雨歇 第二量劫纪年,冥妖两族之战,以妖族王首树鬼婆娑的身死为标志,宣告了妖族的战败。 黎明到来的那一刻,猩红的圆月西沉,如同噩梦般故去的夜晚在残余妖众的俯首同哀中结束,初阳中持剑而立的身影在林立的高楼间踽踽独行,风吹过他黑色的衣袍,吹不动他手中的黑色长剑。 “很遗憾不该说的我一句都不能多说。”背光的顾阳面如金纸,却还是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没什么遗憾,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在世诸多事情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不要介怀,保留理智,去做你该做的事,那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连同他渐渐模糊的身影,一并递到陆城手中的,还有一枚黑色的龙形纹饰。 微笑,挥手,远去。 这个印象中颇具正义感的老朋友像他的突然现身一样,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纵身离开。 没有挽留,因为想走的人留不住。 没有多说,因为要说的话已被说完。 看着被金色磷光镀满的大地,一阵怅然的陆城由衷的从心底发出了一丝对这尘世的嘲笑。 聚散离合,荣辱兴衰。天命使然,人力无为。 与命运抗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是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由自己的意志。 人呐,你是有多么卑微 按着写好的剧本卖力的表演完一生,后悔与遗憾到底能有几个人为之心疼 一袭素衣的冷若冰在微冷的晨风中附在了他的身后,连同止于杀戮的魔尸魁元,眼神中透出的意思,大概是意在说明即便万军所向,他也不曾孤身一人。 朝着头顶那看似直入云霄的高楼,陆城高高的竖起了中指。在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妄图以造物主的眼光看待地上蝼蚁的生命,他能察觉的到,却明白这一刻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迟来的斩杀不等于不来,而所有的罪恶,终究逃不过最终的裁决。 s市通冥殿分殿,十殿阎君一堂齐聚。 包括刚刚从软禁中释放的张慕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久违的轻松与惬意。预想中的伤亡存在,祠堂中灵位又将再添一批,然而幸运的是,他们仍旧是这场战争中最后的赢家。 因为一次干戈,到大劫结束为止,整片中原地区都将牢牢掌控在冥族手下。灵能、运数。僧多粥少的局面一下变成了地广人稀。踏着同辈与异族的尸体,他们将以胜利者的身份带着更多的胜算与接下来谁也无法洞悉的天劫放手一搏。 这样的场合,迟到仿佛已经成为了陆城的习惯。 裹着随风抖动的衣襟,没有人会再忽略这个真正意义上的英雄。 从斩首行动到昨晚的敌后刺杀,毫不夸张的说一句,没有他,这场战争的胜利不会来得这么轻松。一次次的以身犯险,一次次的凯旋而归,力压通灵四杰的传说事迹,以及无可比拟的卓越功勋。 卞城王的眼光中写满了欣慰,不仅仅是这个儿子的平安归来,更是这场试炼过后,陆城在冥族高层中的地位将无可动摇。 在座的阎君们大多笑容满面,这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已经让他们心中各有了一个答案。 “欢迎回家” 秦广王大张着双臂,不拘首座的身份,率先朝陆城走了过来。 后者谦和的说了一声谢谢,并没有殷切的迎上去,只是原地弯腰。 “感谢您的盛情,我尊敬的秦广君大人。”他颔首微笑,言辞间不卑不亢。 这个举措不免让正准备拥抱致礼的秦广王有些尴尬,但是毕竟带着那么多的光环,这点令人不悦的细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孩子一夜未眠难免有些疲劳,这点礼节上的疏忽理应原谅才是。 “应该,你历下这么多的功劳,让我这个做伯伯的亲自起身迎接一回又何妨”秦广王慈祥的笑了笑,亲自帮他拉开了座椅,“上座吧,大家都忙了一夜,尽早把事情交代完,我们也好各自安排休息。” 陆城笑笑,能安排什么事情一战过后讨论的东西无非就是战俘处置、战功授予,以及战后地盘的分配。 地阴绝脉的事情这些身为通冥殿最高层的老家伙们不会不知情。什么地方都可以作为战场,但冥妖两族却偏偏舍弃了历史文化底蕴一脉相承的京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膘上了s市这片土地。很容易就能猜到,这座被称作“魔都”的城市就地理位置而言,必然有其兵家必争的特殊性。 那么这个秘密会是什么呢 无论是冥族还是妖族,尽一切可能在凡人面前掩盖灵界存在的事实,这是约定俗成的基本原则。 然而这次的情况很特殊,妖族不仅明目张胆的把这座大城变成了人间地狱,更是动用地脉之力于整个城市自上而下铸造了牢不可破的封锁大阵,杜绝外界一切信息交流。 奇怪的是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不仅s市本地的公安部门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全国级的新闻媒体也没有任何报导此事的迹象。 不难理解,因为政界、警卫厅、媒体界必然也存在着通灵人。这件事的出现本身无从避免,那么尽一切可能阻止消息的外传,就成了他们肩头不可推卸且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是大家的态度貌似太过镇定了一点。 除了不明真相的死伤群众,预想中的恐慌可以说一点都没有出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一切给陆城的感觉就像是大家事先已经清楚了s市这边会出事,所以早早做好了一切防备工作,以应不时之需。 十殿阎君齐聚首,如果说脚下的这片所在没什么特殊意义与价值,陆城第一个不信。 可以肯定的,是很长一段时间内,s市内都不会再出现什么成器侯的妖物。而接下来的地盘分配,恐怕会出现很多他感兴趣的内容。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已经教会了陆城一点,那就是事情的真相不要指望从他人口中得知,一切有用的信息都要靠自己去推理探寻。 为了找出屠戮妖魔租界一部的真凶,为了顾阳身上不可说的秘密,他明白冥妖战争结束后,自己同这帮道貌岸然的阎君已经不可能再是同一阵营。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渗透尽他们的内部,然后窃取到一切自己需要的情报,必要时现出冥君之身,重掌大权。 各自就座之后,平日提供的茶水已经换成了酒。 一将功成,这里头的意思很简单:一表庆功,二来浅斟几杯,也好让大家回去有个安稳睡眠。 “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我很高兴。”回归坐席的秦广王楚擎举杯,“因为这样的一场战争不仅给了我们面临大劫时共渡难关的希望,更让我们看到了一批年轻后辈的独当一面。 “与我们相比,应劫而生的他们无疑强大得太多太多,天降异象,然而冥神并没有放弃我们这些子孙遗脉。千年来未有的强盛,也许这次,等待我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这类的话很套路,听多了以后会发现很多场合用的都是同一串词,但是好在底下的人都很配合,在听到秦广王这样说以后,悉数举起了座前的酒杯,“愿我道兴隆”。 “战争结束,首先我要表彰的是两位功勋卓越的年轻人。”秦广王笑笑,“他们所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一个运筹帷幄,一个盖世无双。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胜利属于我们每一位通灵血脉,但是标榜的作用不可忽视,所以我在此代表所有的名族,表示对两位年轻人的嘉奖。” 话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习惯性的瞥向了长桌的两端。 一部分人看陆城,一部分人看张慕言。 这点早在陆城的预料之中,张慕言能得到和他一样的评价,他一点也不稀奇。 一来这家伙的后台足够硬,二来每次事件的确都有他的插足。 这就是历代文士长受武官腹诽的原因。 在外血战沙场以命相搏的武将,往往追究起功勋来,永远不及动动嘴皮子玩玩笔杆子就能发号施令调配三军的文官,两者付出的代价与所获的收益细想实在让人诟病。尤其是宋朝开始,当权者重文轻武,文官地位大幅提升,直接导致了习文风气渐盛而尚武之风衰落,军队的战斗力锐减,不然,也不至于被金元欺压到偏安一隅。 今天的局面也是一样,亲手诛杀树鬼力挽狂澜的人是陆城,但是算起功劳来,上下两策并施的张慕言就是不逊他一筹。 “我有点事儿想说。”轻声笑了笑,落座后放下酒杯的陆城直接岔开了秦广王的话题。 “说。”稍稍皱了皱眉,阎君殿首还是给了他这个话语权。 “第一这场战争貌似还没到那种天下太平班师回朝的地步,潜入妖穴之后我所看到的只有妖王婆娑,而不见那个传说中的妖魁。第二,”陆城顿了顿,懒散的目光直接射向了长桌彼端的张慕言,“内鬼的事还没定夺,咱们是不是该就着昨晚危机之前的讨论,把总账算一算”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票决 “总账” 秦广王没出声,张慕言倒是先摇着扇子笑了起来。 “莫不是陆城兄真要与我撕破脸皮,铁了心要与我决个雌雄我冥思苦想了一晚,实在想不通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以致遭到如此针对。自从内鬼假设提出以来,你三句话矛头不离我身,我张某自认功劳不及陆城兄,但也不能做出这种通敌之事来吧” 他微微摇头,说话的语气全然没有被人诬陷的样子,个中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倒有几分有所依仗据理力争之意味。 “证据。” 两边各不好偏袒的秦广王冷着脸朝陆城说出了这两个字,“有些不该说的话你自己注意,且不说这种时候谈论这个问题败兴,没有证据,光凭一己臆测就随意定夺,这里头的影响我不说你应该懂。” 陆城笑了两声。 他当然懂。 眼下这个时机他风头正盛,正是切入通冥殿高层最好的时机。秦广王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非要不识抬举,他们有这个打算把这个大好的机会再从自己手中剥夺。 可惜他忽略了一点,这些个阎君手中所谓的权力来自冥帝,这个执掌大权的机会,陆城永远都不需要依靠别人的施舍。 “没什么证据,但是话我提前撂在了这里。”他微笑,“我明白没证据难以服众,我也希望慕言兄不是那种通敌卖族之人。有心的人可以自己去调查,这些端倪我相信除了我不会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结合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细细推敲,我所说是否只是一己臆测,众人的心中自会有个答案。” “够了。”秦广王看了他一眼,“内鬼之事暂且不论,眼下的结局是我们冥族已经取得了基本胜利。你所说的有关第一点内容我们会采纳考虑,剩下的,劳烦陆城阁下自己费神了。” 台下的卞城王一阵干瞪眼。 秦广王没有用“贤侄”,而是直接称呼“陆城阁下”。区区的一个称谓,这里头能体现出的东西就已经足够多。 陆城到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当然不会想到,仅仅只是今天的一句多言,会给日后发生的一切造成多大的影响。 “妖魁的问题我会遣部下全力追寻。”张慕言站出了身,扯开话题的同时,也算是打了个圆场,“毕竟妖族余党仍在,这批剩下的部众不除,终究是个祸患。他们还有凝聚力,我们就不容小觑。依我所见,此事还是要加快进度,以免夜长梦多。” “和我想说的一样。”秦广王点了点头。“觉得危机已除的人不妨抬头看看我们头顶的天空,覆盖整个s市的封锁大阵并未解除,不管其成因是什么,至少目前为止这种异象存在,那就说明妖族余孽并未清除干净,并且极有可能还残存着一定的势力。” “降灵一族的通灵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会建立起覆盖全市的灵能监测网,力求找遍s市的每一个角落,揪出那帮潜伏暗处的妖众。”统领降灵部众的阎罗王、平等王二人纷纷致意,表示了自己的全力支持。 听到这种回答的陆城一笑而过。 凭你们恐怕妖族已经打上门了,自家布置的灵能监测网未必都会有什么反应。 他知道内情。 此事想要有所突破,避不开的关卡是在公司的总部大楼。32层办公室中的幕后老板,找到了他,离最后的真相才算相差不远。 但是说出来又如何呢 那是连叶天行也惹不起的存在,且不说现在的自己和他们已经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同一阵营,就算说出了这件事,无非也是引得一帮人去送死。 他不急,最后不是还有个谋士张慕言么 既然这家伙那么牛,他也乐得做一回看客,看着这位运筹帷幄无所不能的大圣如何收妖。 s市的封锁大阵绝非无意义为之,既然这玩意儿仍然存在,就表明这场游戏远没有结束。隐隐的直觉告诉他,最后大劫降临的地点,其核心位置十有ba九就在s市。 “这件事就暂且这么安排吧。”秦广王揉了一下眉心,“没什么事的话,小辈们就先行离场。十殿阎君及行道天师留下,我们还有最后一议。”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层肃穆。 陆城心里奇怪,但是眼看叶兮张慕言在内的现在人等都已经自觉离场,自己也不好再逗留。 室内的灯火烛光很暗,关上了地下室的大门之后,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尤为神秘不可测度。 第一个有所反应的人是转轮王。 年老混沌的他抬头瞥了一眼静默的议事桌,信手一挥,布下的是曾在京都四合院中出现、为隔绝旁人耳目所设,一模一样的结界:眼见为虚。 相比于当日楚江王的手笔,这个年逾百岁的老人明显就修为方面要深沉的多,同样的结界在他的手中不仅意味着一定领域内的信息封锁,更代表一种不可挑战的绝对权威。 门外的陆城本打算借助超人的听力旁窥一下这群老家伙的秘密商谈,结果那边刚放出领域结界的瞬间,他这边就是一阵无瑕的白眼。 向来被人当成老糊涂的转轮王,真正细心起来的严谨将为多数人难以企及。 “老咯,”长桌一头的戴着蛤蟆镜的老人家微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还是尽快有个定夺的好,免得等我老死了,没投出那一票遗憾是假,没能看到那个结果不甘才是真。” “不急,这不是就快有个答案了么”秦广王淡淡地说道,一边站直了身子双手撑于台面,一边随手将面前的酒杯摆正了位置。 这场争论了一年之久的最终裁决,眼下难免将有一个最终定夺。 行动起来颇有些迟缓的唐老双手结印,黑色墨镜下绚烂的紫色光华中,呈现于长桌中央的是一枚黑色的永恒转轮。 十殿阎君各司其职,转轮阎君独掌轮回。 这枚由冥神所赐的轮盘有着不下于传灯冥火的特殊地位,因为于通灵血脉而言,它代表的是命运。 “千年一次的轮回,今日又一次重开了。有幸,有幸。” 他苍白的笑了两声,整个人因为气血衰弱已经瘫软在了身下的椅子上。 秦广王面若冰霜,随着他的一个眼神示意,剩余的九殿阎君同时在这转轮之上灌输灵能。 本不该在场的老道士冷笑着袖手旁观。这里头没他什么事,他却独一份儿掌握一票的拟定权。 随着黑色轮盘上的光华落定,终于悬浮其上的是五个在场诸人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叶兮、张慕言、张凌端、楚方旭,以及陆城。 于他们而言这是大劫前的希望,于冥族而言这是不久后的未来。 一场旷世惊天的计划,一个大胆到千百年来没人敢实践的猜想,一个黑暗混沌中希望渺茫的出路,以及一次牵扯整个生灵两界的赌局。 “来得真快。” “早该如此。” “逃不掉啊。” “无奈之举。” 四座中有苦笑,有期待,有淡漠,有沉思。 无一例外的是这一天在他们心中早已有所准备,至于那个答案,一场冥妖大战,已经足够在他们心中形成一个衡量的尺码。 “抓紧时间吧,”秦广王肃然,“投票只有一次,一旦确定,不容更改,这点我们早已有约在先。” “明白。”众人点头。 最先确定的人是宋帝王,取出了自己的那枚冥王令,他的答案毫无悬念的落在了轮盘上张慕言名字所在的区域。 这是他的儿子,也是公认的智谋第一,此举合情合理,外人无话可说。 紧跟着掷出冥王令的人是卞城王。他的那票虽然一直保留,但这票的归属却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十殿阎君,加上一名行道天师。 包括卞城王、老道士与楚江王在内,陆城获得的票数已经超过了总票数的四分之一。 巫符两家同气连枝,在立场阵营上,同出一族的都市王和宋帝王早有默契。 敕令家的两位阎君表现得很个人主义。 在他们的眼中,这场表决的最终结果并无差别,因为轮盘中的五位候选人,没有一个是出自本族。反正此时所代表的是整个通灵血脉,无论胜出者是谁,对他们的影响都不大。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两位一位是画鬼无常的父亲,一位是她的叔叔。 所以就他们的角度,这票投给谁都不可能投给陆城。所以与其给其他人,不如把这个人情卖给他的死对头。 因为一点私情,张慕言的票数达到了四票。 降灵家的阎罗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把自己那票投给了叶兮。 眼下十一票的票额这两个对头已经平分天下。剩下的平等王缩了缩脑袋,一枚冥王令扔给了通灵太子,把这个艰难的选择权丢给了保持沉默的殿首与殿尾。 唐老垂着脑袋,看上去奄奄一息。 理所当然,所有人的目光一股脑全抛向了迟迟未发表意见的秦广王。 “选一个吧,陆城或是张慕言。”卞城王看着这位同族的兄长,眼神沉静如水。 秦广王揉了揉太阳穴,久久未出声。 陆城三票,张慕言四票,叶兮两票。他和转轮王的最后决策,将直接决定整个冥族的未来。 “我选叶兮。”半晌,他睁开了双眼,投出了手中的冥王令。 “为什么” 这个质疑的不是出自一直以来最为激愤的老道士,偏偏是以沉稳闻名的卞城王楚寒。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这样的局势下谁最适合担当这个重任,这票的选定让我看不懂。” “看不懂是么我来解释给你听。”秦广王楚擎冷着脸,“因为我不敢赌。你无非是希望我选陆城,但是你确定你那个所谓的儿子真的一心向着我们冥族么实话实说我不相信,这匹不可控的野马可以成为拯救全族的英雄,也能是毁掉我们众人的罪魁。在他的眼中你能看到一丝一毫的驯服么答案是没有,连同张慕言在内,这两个人我都信不过。为什么选叶兮,因为这些人之中他最单纯。我要的不是一个举世无匹的半神,我要的是能够乖乖听我们话带领全族度过大劫的冥君。” 卞城王没有说话,宋帝王也是安静的出奇。 所有的悬念全部落在了转轮王一人的身上。 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那票不仅仅是一枚冥王令的分量,还包含一枚象征轮回的轮回境盘。 “陆城吧,这孩子看着挺不错,合我眼缘。”半躺在椅子上的老人家伸了个懒腰,淡淡微笑后,一举收起了悬浮桌上的黑色轮盘。 第二百三十章 赌局 这一觉对陆城来说睡得并不安稳。 可能是作息规律的改变,也可能是最近的确太过疲劳,从接手冥妖大战的事务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一直没有好过。 先是终日的多梦,再到现在一觉醒来的满头冷汗。 具体梦境中的内容他记不清,唯一睡醒后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梦境中鲜血顺着剑刃下滴的黑龙。 “睡醒了” 老道士看着他,眼神中的意味是说不出的复杂。 看了看窗外临近黄昏的天色,陆城明白,自己这是又混过了一个白天。 “你们今天最后那场议事商讨些什么呢那么神秘” 一边走向了驿站客房内置的洗手间,他一边回头问道。因为印象中自己躺下时整个地下室还处在鬼瞳家某位阎君的结界之中,如今老道士带着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自己面前,恐怕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关于这帮老家伙的小灶,陆城自己也揣测过。 战后商谈,无非也就是利益分配、地盘划分。而刻意让一干小辈回避,就表明了这件事必然与他们有关。 事关自己和通灵四杰,这件事还能是关于什么 无非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老人家在一起敞开天窗说亮话,讨论该扶植哪位新人上位,该如何确定未来三十年内通冥殿高层的格局。 事实上他的猜想没有错,虽然具体内容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差不多。 老道士轻轻哼了一声,“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儿。” “哦”取水擦了一下脸后,陆城撇撇嘴,“看您老这吃撑了的样子,难不成是上头不满意我,决定在战争结束后来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把我一脚踹开” “你想多了。”老道士笑了笑,“是好事儿。我这幅表情,只是在担心你一会儿接受不了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一时脑溢血昏过去。” “哦”陆城笑了起来,“那帮人决定正式接纳我进入核心决策层了” 这句话来的很实在,因为要说什么战功奖赏,在陆城的眼中,最贵的表彰也就莫过如此了。 十殿阎君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古制、一个数字,更是整个族群中某种话语权和知情权的象征。 比方说去年年尾s市城郊的冥君降临事件,整个通灵血脉中知道此事内情的绝不会超过十五个人。为什么因为就目前内三家退出历史舞台的局面,这十个人就是群龙之首、力量巅峰。 再加上现在妖族战败,可以说整个中原的天下已经牢牢掌握在了他们手中。无数的情报、秘辛、真相、异象都被他们牢牢攥在手心,为的就是更好地对脚下的生灵两界进行统治。 大劫的到来相当于一次重新洗牌。 牺牲在所难免,新旧必然更替。 这十殿阎君中绝对会有人撑不过这次大劫,同理,空出来的位置也必须有人顶替。这就是新鲜血液的更换,上层力量的刷新。而对陆城来说,要重掌通冥殿,要么恢复冥君之身,要么就只有依靠这种方法,一步一步往上爬,逐步扩大话语权,然后一朝政变,顺理成章。 前者激进,后者稳妥。 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他都有这个需要,尽快迈出这个门槛。 既然那些人能在十殿阎君之外扩充一个前所未有的职位行道天师,那么十分天下多一份权利之后,为什么不能再分化一票的决定权出来,成立一个新职给他陆城呢 想到这里,满脸还是水渍的陆城不禁笑出了声。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这次的好消息,恐怕比这个还要大得多。” 老道士摇了摇头,明明在说好事儿,语气却是难得的沉重。 “比这个大得多”陆城拧了拧眉毛,取毛巾擦了把脸,“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有些事我想了很久,觉得既然已经盖棺定论,那么跟你说出来也只是迟早的事儿。”老道士眯起了眼睛,“你从你老爹卞城王或者是岳丈楚江王那里听说过有关赌局一事么” “有些印象。”陆城皱了皱眉,迅速的意识到了接下来听到的内容极有可能涉及一些自己长久以来迫切想要了解的高层机密核心。 “赌局”一词他当然听说过,不过不是来自卞城王和楚江王,而是更多的来自叶天行。他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十殿阎君在背后一直有一个以苍生为棋的游戏,叶天行是玩家,老道士同样在局中。而包括他在内,所有牺牲的冥族妖众,无一例外都是棋子。 “让我来告诉你这个赌局的具体内容。”老道士喝了一口桌上杯中的茶,顺手关上了房门。“你以为我们常说的大劫将至,这个说法兴起于什么时间”他突然问道。 “近两年”陆城凭着直觉随口答了一句。 “不,二十年前。”老道士摇头。 “二十年”陆城惊了。 “你没听错,二十年。”老道士冷笑。 “那个时候并没有行道天师一职,我的出现只能说是一个巧合。你没有这个权限,但是如果去了总殿的祠堂有幸一睹族谱,你会发现,时任的所有阎君,除了资历最老的转轮王之外,几乎全都是在同一年份任职。而这个时间,刚好是二十年前,也就是上一代阎君们身死之时。” 老道士瞥着手中的茶盏,肃穆的神情像是回到了风雪依稀的当年。 陆城睁着双眼,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这一刻来得很突然,他并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突然就从老道士的口中听到这样的秘闻。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刻他心里很吃惊,但是更多的是对有关这场赌局的好奇。 也许事情的起因不该仅限于自己的所见所闻,二十年前的前因,不妨碍今日的后果。 “一切都得从转轮王的双目失明开始说起吧。”老道士苦笑了一声。 “你现在所要面临的大劫,其实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 “那一年,京都城中百鬼夜行。大红的灯笼竖起,无数鬼魔披着人皮的面具游荡于街市。世人为之稀奇,闭门不敢相视。连同所有的通灵血脉在内,一并被那浩浩荡荡的阴气所震慑,却步不敢上前。 “时下驻守京都的刚好就是现任转轮君唐雪龙,有感两界失衡的他为寻真相以身犯险,以瞳术自周身布置结界后直接跟在了百鬼之后,尾行长队一路出城。 “没有人知道他跟随那些不知何处而来的鬼众去了哪里,只知道天亮归来之后,修为堪破化境的他已经双目失明。我们问起他这一路的见闻,他只是摇头不语,声称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整个通灵血脉的覆灭。 “当时的通冥殿高层很快做出了决定,在他们看来这一系列异象以及转轮王口中的预言已经成为了他们心头最扎肉的一根刺。于是除了负伤在身精神恍惚的转轮君,剩下的九殿阎君,带上了各自的族中俊杰,一并顺着百鬼夜行之路,踏上了寻找答案的轨迹。 “你现在所看到的十殿阎君之中,上五殿连同我在内,都出席了那次的行动。 “城郊的风很大,我从没见过那么阴森恐怖的夜。 “高悬的红色灯笼下,我仿佛能看到那一晚,百鬼如何嬉笑着趟过白骨血汤的冥河。 “随着意识的一瞬模糊,我们很快的意识到自己一行已经步入了某个高位存在不可破除的幻境。也许是精神上出现的错觉,也许在那个年代,京都的城郊外真的开启过那么一道通往修罗冥界的大门。 “身前是冥河上黑色的孤舟,船上是无脸的摆渡人。我们很惊异这样的一幕居然真的能在世上看到,但是没人能确定,那时候的我们到底算生人还是亡魂。” “后来呢” 陆城看着他,除了脸上的呆滞,一个多余的词也说不出。这段尘封的历史中可供深究的信息点太多太多,无论是二十年前同样的百鬼夜行还是今天老道士说这个的原因,都让他大脑一片混乱。 “记不清了。”老道士摇了摇头。 “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大概太过可怕,以致从昏迷醒来后,我忘记了之后的一切所作所为。 “九大阎君失踪,剩下的我们却安然逃回。没人知道在那之后的我们到底遭遇了什么,那些实力强大的阎君们为什么一去不回,我们又是如何被安全送出。停留在我们那一行人脑中的最后记忆,就是那条状若通天的白骨血河,以及小舟上,无脸的摆渡人。” “这和赌局有什么关系”陆城问。 “因为那个计划。” 老道士点上了一根烟,并不避讳。 “掌权的我们迅速地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而这一切,只有在当时早已断代的冥君一族才能解决。你自己的血统还没有觉醒,所以你不可能明白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仅现身于历史传说中的冥君会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对险死还生的人来说,那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就是余生中的一切。” “所以呢,你们是如何应对的”陆城耸了耸肩,没打算打岔。 “造神。”老道士淡淡地说,“以秦广王楚擎为首,我们提出了再造冥君的构想。” “人造冥君”听到这句话的陆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然明白这个构想之后的可行性,因为作为同等级别的皇族血脉,他自己就是个人造尸王既然苗疆一代的赶尸人能依靠尸王蛊再现尸王的神话,中原的通灵人为什么不能如法炮制再造一个冥君 只是理论归理论,这个想法毕竟太过疯狂。 他无法想象一旦那种存在能够肆意人为生产,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局面。以人的力量妄图挑战神的血脉,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僭越 “这个计划一共筹备了二十年。从理论基础到术法研究,部分环节我们甚至已经违背祖训参考了鬼神见闻录,一直到今天,由转轮王的最后补完,我们才算把一个空想变成了可掌控的现实。而万事俱备,欠的就是最后接受改造、突破血统界限成为冥君的那个人选。” “那个人选的裁定,这就是你们的赌局”这一刻,陆城突然明白叶天行让他争取这个名额的意义。 “没错。”老道士点头,“每个人都希望接受众望创造出的那个半神能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一方,无论是大劫还是劫后的格局变更,一位冥君的价值意义都难以想象。所以关于这个人选的问题,就成为了高层间一个尔虞我诈各自为政的争论点。你,包括之前的通灵四杰,你们每个人都因为自身卓越的表现享有提名权。我们会根据你们的潜力投出自己的那票,而今天的那场会议,就是最终结果诞生之时。” 第二百三十一章 霜泣 是夜,冷月潇潇。 死城无人的接道,路灯已经接管了整片无人涉足的黑暗。 重样的光景,重复的地点。 银色风衣的卞城王行走过这片记忆中曾为之停留的地界,不自觉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路灯的光芒下随之黯淡的群星。 快半年了。 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半年前的那一天,他接到了上头的任务指派,前往s市,斩杀已在全国范围内掀起小范围风波的食心鬼。 同样的夜晚,他也是在这样的灯下,无人的街头,祭名剑,斩妖魔。 而半年前的那个小子,现如今也终于成长为了凡事都能独当一面的大丈夫。 自己对他的歉疚没有空付,他对得起自己的厚望,也对得起肩头即将到来的责任。 飘荡在晚风中的不是夏夜故城中飞舞的流萤,与路灯下长长的影子目光交错的那一刻,漫溢过楚寒鼻腔的,是一丝淡到难以察觉的血腥。 如果不是这个异样,大概这一刻身心俱疲的他,已经忘记了在这座城市中,还流窜着一群未被俘获的妖魔。 那群情报中来自中原群妖之中的妖族精英,以及他们那位逍遥网外神鬼莫测的妖魁。 夜风清冷,吹过人未锁的衣襟。 路灯尽头走来的人裹着一身黑色长袍,裸露在外的一双眼睛,透着死一刻的平静。 卞城王定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他迟疑,因为来人的身形气息令他熟悉。 但那不是陆城,无论有多么相像,终究不是。 “你是谁” 带着心头不可遏制的疑问,他用目光阻拦住了来人的前进。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让每一个被我所杀的人在死之前知晓他们想不通的一切,这不是我的风格。” 来人微笑,声音应该是经过了处理。单从音色来看,连对方的男女性别都无从判断。 楚寒笑了,因为这份语气中的猖狂让他想到了一个无比熟悉而亲切的人,无论来者的动机,这样的夜,的确适合一场以命相搏的厮杀。 黑袍无法隐匿的是浓烈的妖气,这种感觉和当日击杀食心鬼时,自己见到的陆城如出一辙。 理智告诉他面前的黑衣人十有ba九就是那位尚未伏法的妖魁,但是这种情况有一种猜想的产生属于人之常情,哪怕再不相信,脑海中的一瞬而过都无从避免。 那就是陆城和妖族的魁首是同一人。 迄今为止,所有关于那位神秘的第三部妖首的情报信息都是来自陆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如果不是叶兮在火场中摄取妖族心魄的瞳术,他们连这个神秘人物的存在都不清楚。 自诩和那人交过手的人是陆城,袭杀之夜自称在妖族后方巢穴里只看见树鬼婆娑的人也是陆城。 综合之前他在没接到命令的情况下意外闯入火场救人的行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假设都存在着令人侧目的合理性。 “你在怀疑我是陆城。” 来人仿佛已经看穿了卞城王的所想,层层的黑衣之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不,你不是。”楚寒摇了摇头。 他只是确定他能想到的别人同样能想到,正因为如此,今天的妖魁,必须伏法在他的剑下。只有这样,才能在多事之秋,尽一切可能消除那些能对陆城产生不利影响的隐患。 “是与不是谁能说清”来人笑了,淡淡的魔气在他的身后狰狞如画,毫不掩饰的杀意迎上了名剑霜泣的冷寒。 “镜里镜外,两面人生。我是他的镜像,我是他的影子,我就是他本人,我也是,杀死你的凶手。” “希望你说道做到。”卞城王冷笑,手中的剑已经切开了迎面的风。 霜花飞散,剑影迷踪。 来人抖落着身上的黑袍在夜风中且战且退,一昧的躲避着名剑霜泣的锋芒。 他在高歌,他在欢笑。 卞城王的剑势每况愈烈,他的笑声便越带嘲讽。他在赌,赌这个为人父者不敢对自己下狠心。 黯淡的灯下渐渐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自天空覆碗而下的封锁大阵挡住了一切外力,却阻隔不了这座沿海城市每年夏季富含丰富水汽含量的海风。 当冰冷的剑刃将彻入骨髓的寒意凝聚成剑式挥洒在空中,那些游离不定的水汽便会开始渐渐凝结。古有挥剑成霜者,一番剑舞过后,便是飞雪玉花、满城萧然。因挂霜形似泪痕,故剑名霜泣。 飘扬的碎白染上了卞城王微霜的短发,最后的一点冰冷,留上了他始终淡漠不展的双眉。 来人抖落了一身风雪,终于在灯下的残影凝聚一线的那刻祭出了反攻的名剑。 黑色的长刃如同灯下的孤影,冷冽而不容停滞的剑意招招皆是不留后路的封杀。 绚烈的火光割据一瞬,照亮了来人黑衣下明亮的双眼,也照亮了卞城王终于变色的脸颊。 双双后退后,没有人再贸然上前。 一边遥指着对手的眉心,泛着黑芒的剑尖上是一滴挑飞的血花,另一边则是收剑回鞘,闭目不言,静等着雪落乾坤那一刻的居合极意。 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出剑的那个契机。 “最后的机会,你到底是谁。” “你猜。”带着嘴角的冷笑,那人双声重合的音色像是厉鬼的狞笑。 卞城王深吸了一口气,拔剑的那一刻,所有的剑光凝聚成了一线,仿佛叶落知秋,而天地无声。 破邪三武之一的极道剑技,出手后便是静默无言的一击必杀。 黑色的身影放下了黑色的长剑,明亮的眼神弯成了两道月牙。 那一剑,冻住了时光,却冻不住胸腹出滚烫的不止血流。 本该一线后切下对手头颅的一剑无声,在对方脖颈前半寸的地方转为了收剑式。 这招之所以被称作极道剑技,就是因为在出剑之时全身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迎合斩杀那一刻的天地无声,从而一剑既出不留退路,在完全抛弃防御手势的境况下,全身的力量灌注剑身之上。 这是抛弃后路的一场豪赌,赌的是自己手中的剑可以斩断一切目标,赌的是自己的出手速度远远快于对方。 黑衣人微微一笑,拔出了插入卞城王胸腹的剑刃。 他明白他赌赢了。 因为不确定,不确定他黑袍下的真实身份,所以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这个做父亲的还是选择了收手。 他收回了已经斩出的剑,就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拿陆城的命去赌那个猜想的可能。 为人父母者永远不可能对子女下杀手,无论面前的黑袍下到底是谁,想到了那个可能性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他今天必死无疑的结局。 剑者的心当如金铁不动,很可惜,在那一刻,他看自己是一名父亲而胜于一位斩妖无情的阎君。 他死的时候无话,但是所有的行动已经留下了最好的遗言。 “真伟大。” 来人轻轻鼓掌,帮双目未瞑的楚寒合上了双眼。 雪花纷乱,染白了他舒展的双眉。 遥远的灯盏下,西装革履的人擎着一柄黑伞,目光遥祭着这场看在眼中的葬礼。嘴角的冷笑胜过了冰下的深寒,眼神中的怜悯和不化的表情一样无任何感情。 这是场肮脏而恶心的戏剧,而他已经厌倦了做那个为之落泪的观众。卑微的人性需要有人去怜悯,至于那不可饶恕的罪恶,总该有人的鲜血去冲刷。 “你怎么了”看着谈话到一半表情突然凝固的陆城,老道士点着手中的烟,随口问道。 “没什么。”回过神来的陆城锁着双眉,“突然间感到心里一阵抽搐而已,说不清什么感觉,大概是没休息好,这两天太紧张的缘故。” “冥君再造的降临仪式就在这两天,一定注意保重身体。”点上了一支烟,刚刚回忆完过去的老道士同样的一阵神色怅然,“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有关通冥殿的诏令就会下达到你这边。票数的话你跟张慕言持平,但是作为资历最老的前辈,转轮王那票的分量明显是偏重于我和其他的阎君。所以最后的结果差不多已经确定了是你。” “明白。”陆城苦笑了两声,让他这个正牌的冥君去接受人家伪造的仪式,这件事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笑。 “别想多了,”老道士轻笑,看样子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你的血统没有觉醒,这次所谓的降临仪式,其实于你而言只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唤醒。别人的话成功率还不好说,对你这个正牌儿货恰恰是百分百成功,所以从一开始,这个过场就是专门为你而生的东西。如今票数上得胜,也算是天意如此,你纠结个什么呢” “你说的是。”陆城点头,神色却不见舒展。 “确定没问题吧,”想了想,大概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看你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一直有些不对。说了别有心理负担,难道你道士叔还能害你不成” “不是。”陆城摇了摇头,目光开始不自觉地瞥向了窗外的远方。 “你经历过那种突然的难过么”他突然问道。“就是突然到来的莫名感伤。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像是原本充实的内心突然空了下来,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丢了,但是你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我发现最近你是越发伤春悲秋了。”听了这话的老道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许。”陆城耸了耸肩,目光仍旧停留在远处看不清的黑夜。 晚风吹拂,落在窗台上的,是一片泪痕状的霜花。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新王加冕 从小生活在京都的叶兮有幸去过一次通冥殿的总殿。相比于平常那些隐没于四合院中的议事场所,真正的通冥殿大殿的布局要豪华得多。 多朝古都,历史王城。岁月风霜的积淀构成了所谓的底蕴,而千年来通灵血脉的传承则保留下了昔日灵界王朝的那一份辉煌。 与各地分设的驿站、分殿不同,总殿的主体是一座完全建立在地表以下的庞大建筑。 京都城外的燕山,掏空的山体之下,便是隐藏千年不曾问世的大殿。 这种建筑选址颇相似于古墓葬坑,因此在动工之时,建造者就已经充分考虑了这点,而完全逆乱阴阳风水、背其道行之。 给活人选宅和给死人选宅依据的学说理论各有不同,正是凭借这一点,这座大殿建成以来,千年未被人发现。因为就堪舆风水、墓穴选宅的角度来看,燕山之地完全是大凶之位,稍微有点风水常识的都能看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把墓地修建在此处。 至于那些有关选址不吉的言论,在一帮终日跟亡魂妖魔打交道的人看来也就可笑的如同妈妈告诫五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家不要玩火玩电。本就是灵界的主宰,还会怕什么鬼怪么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地方真的对运势有所影响,他们选出来的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墓地,而是标标准准的生宅 大殿落成之日,冥族万臣来朝。不过时至今日,现代生活已经彻底冲垮了古时的封建制度,这份朝圣式的传统才渐渐没落,一直到今天,尘封的殿门落满尘埃,只有当十殿阎君齐聚,十枚冥王令加上最后的轮回境盘,才能打开那道留驻往日璀璨的殿堂。 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大概叶兮永远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s市地下,同样埋藏着这样一座建制同样宏伟的大殿。 当他一早醒来之时,甬道的大门就已经大开。 入口是在靠内陆一侧的分殿地下众人多年议事的地下室,再往下一层,便是长达数公里的甬道,目的地直通城外崤山山体之下的大殿,石道中兵马铁俑,杀气凛然,不逊京都。 站在高楼处遥望,远处的丘陵阻断南北两气,隐妖龙祸乱之相,穷恶水断流之局,不用多想,同样的风水极位,落址大凶。 几位阎君脸上的表情很淡薄,看得出来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却没有一个人打算站出来解释这个伪殿的成因。 车马声声,由秘术召唤的灵马车具散发着滚滚王气停泊在宽阔的甬道入口。 在众阎君的目视下,神情圣洁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张慕言缓步走上了马车。 今日的他已经扔去了那柄颇具儒雅之风的羽扇,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火羽冥花点缀的黑袍。往日那股文士的柔弱一扫而净,换上帝袍的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是一股恢弘霸凌之气,只是那黑纹繁饰点在他的额头,平白有了几分王气之上,化而为妖的感觉。 秦广王为首的九殿阎君中,除了年老气虚的转轮王落在队后带着丝丝的冷笑,其余的人均是恭然侍立两侧。 车具前的两匹墨色灵马相继仰天嘶吼,“希律律”的声音,像是催促着众人上路,又像是某种嘲讽之声。 “在此迎候新任的卞城王,告诉他尽快追上我们的脚步,顺此路参拜冥君。” 说完了这句话,面色冷若冰霜的秦广王楚擎策马扬鞭,在声声的灵乐中,这一队幽冥鬼魅般的人马带着金戈铁骑之声,浩荡向前。 隆隆的王驾一路飞驰,在身后的甬道中留下了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马蹄印。 “铁马铮铮兮,踏破四方;阵鼓雷雷兮,君灵尚飨;扯旗遥望兮,白骨声哀;一日天子兮,我为冥王。” 飘扬的歌化作了低沉的咏唱,回荡在石壁间,让人魂魄不归,伏惟欲拜。 叶兮没能来得及问出那个问题,到底谁是新任的卞城王,只是半跪在原地,在王驾天威下七窍流血他明白自己错失了一个机会,更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很多事情怕是已经很难挽回。 一夜醒来的陆城没能再像往常一样见到床边带着腆笑问他“睡没睡醒”的老道士。 这个清晨的一切都显得特别安静。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 以他的灵识应该能够轻易感觉到这些常人眼中微不可闻的东西,但是今天偏偏没有。 负责侍候他起床的已经换成了咖啡馆平日里负责打扫卫生的小员工。 这个不爱说话的大男生他聊过几次天,出身是降灵一族,非主战家族,故性格上有些内向,也没有战斗在第一线。 门外的走廊里没有半点声音。 在现如今的s市,店铺中没有生意悉数正常。但是如果连通灵人驿站这样的地方都没有半点人迹,那一切未免就显得太过诡异了些。 他没有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这就说明在自己熟睡时这个地方并没有遭到妖族的屠杀。相反,周遭的静谧让他想起了小学时自己因为赖床而错过了上学的时间。父母已经全部赶去上班,剩下从床上幽幽醒来的自己,看着桌上渐凉的早点,以及意外没响的闹钟。 整个街上空无一人,平常那些能轻易看到的同学伙伴此刻已经全部坐在了学校的课堂之上,大声的诵读着课本上那些不知所云的内容。 而他一个人拖着长长的书包带拼了命的跑,路上看到的人越少,心里就越是慌。 自己错过什么了么 “大人。” 门口白衣服的服务生轻声叩了叩门,手上端着的是一个黑色的托盘。 “进来。” 陆城点了点头。 “大人您已经迟了。” 门口的服务生一点一点的走进了房门,脸上的表情介乎微笑和冰冷之间,这样的面容曾出现于“浮世绘”许会长的葬礼,只是这一刻他的眼神那么令人熟悉,让陆城愣了半天,也没能回想起曾在何处见过。 “什么迟了”他问。 从听到那几个字开始,他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沉,一点一点沉淀,随之涌上来的是一种潮水般的不祥,仿佛对方没有开口,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将听到的消息。 来人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端上了那方黑色的托盘。托盘中央是一枚铁制的令牌,这种东西陆城曾见过,它只隶属于十殿阎君,是冥帝颁布的兵符官印冥王诏令。 “请新任卞城王大人接位,”来人半跪下了身子,“秦广王大人留言,整装后速速赶往大殿,朝拜冥帝。” 沉默。 拿到那枚令牌的那一刻,陆城能感觉到自己一直下沉的心终于沉到了一个谷底。 新任卞城王大人接位 呵呵。 好好的你开什么玩笑 这个笑话有一个老道士曾经跟他说过。说有一个身居高位的傻老爷子莫名其妙地签发了自己的冥王令,直接诏令天下,自己死后的下一任卞城君席位将传位于他陆城。 他傻,其他人更傻。 人还没死,这么急着把冥王令送来干嘛 赶着急着给卞城王送终么 油然而生的怒火化作了焚天的炽炎,黑色的烈芒巨刃一瞬斩下,剑后所带的,是陆城眼中极度压抑的愤怒 “给你个机会,收回你刚才的那句话,拿着这枚来历不明的冥王令给我滚。”吐出了这句话,他眼中火焰之下的东西已经昭然若示。 “我说过,您已经迟了。”身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面无表情地笑了两声,托举令牌的手并未因脖颈上锋利的剑刃而却步分毫。“这把剑不该落在我身上,因为无济于事,”他微笑,“您这样的反应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没有尽早叫醒您,刻意让您错过这个时间段,是其他阎君大人们的别有用心。” 看着渐渐不再有声音的陆城,地上半跪的人站起了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后,点上了一根高邦的雪茄。他转身,不知从什么地方随手取来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套在了白色的衬衫上,与此同时,那副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面容也开始慢慢变化。 直到这一刻,陆城才回想起了那个眼神的出处。因为这世界上能将生死看得如此淡漠的人只有一个,而这个人习惯回报以这样兼具嘲讽与怜悯的眼神。 “第一百二十三代卞城君楚寒,身死于昨夜灯下的雪中。”吐出了口中的淡淡烟雾,他的表情未起半点波澜。“寒雪夜中生,死时白霜泣。这个名字取得很好,无论是人还是剑。” “凶手是谁。” 陆城闭着双眼,为的是不让红了的眼眶展现在外人面前,不多说话,是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在这个时间点爆发。 “不知道。”叶天行微笑,“不过作为纵观这一切的局外人,我倒是可以免费告诉你他把你当做自己亲生儿子的原因。” “说。” “因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叶天行笑了,“还记得你从食心鬼手中捡到、后来又送给唐月绯的金色玫瑰项链么那是楚寒多年前送给自己爱侣的定情之物,他们两人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在一起,但是却留下了一个儿子。至于那个儿子,刚好先你斩杀一步,死在了食心鬼的手下。” “多么可怜的人啊。”他看着窗外的天空,神情肃穆的像是一场歌剧中的最。 “一生都在错过。错过了爱人,错过了儿子,错过了想守护的一切。他在努力,他在争取,可惜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可悲可叹的遭遇,终究还是迎来了一个最可笑的结局。我该如何判定他的一生是成功或是失败悲剧或是喜剧也许吧,作为冥君而言他是为数不多敬重的人,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好父亲。” “原来如此。”陆城歇斯底里地笑了两声,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眼。 怪不得会把自己误会成自己的儿子,怪不得堂堂的阎君会如此折节下交。 他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突然有了解答,可惜的是某些欠下的债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还清。 “凶手是谁”他看着叶天行的双眼,眼神中没有预想的愤怒,只有一片死寂。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向我确定” “好。”陆城点头,“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无论怎样,谢谢你的回答。” “卞城王的身死,导致你直接晋升了卞城君的席位。无论是阎君不具备票拟资格还是楚寒死后的票数变更,最终的获胜者都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张慕言的身上。”叶天行放下了手中的雪茄,“去吧,叶兮会在地下室的最后一层入口处负责接应你。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干脆睡过整个仪式,而我的意思是你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证一下那位即将诞生的冥君。” “明白,有些账该是时候算一下了。”他微笑,沾染泪花的手指抚过了黑龙的剑身。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 很多年来未曾开过的杀戒,今日,恐怕真的难逃一些总账的清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驾 “真好。” 目送着叶天行的离开,淡淡微笑的陆城轻声鼓了鼓掌,像是对自己远在天边的敌人,也像是为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自驿馆二楼的窗格一跃而下,那柄黑色的魔剑因为惯性因素直入地表,入地三尺后,留在地面的部分声声颤动。一条红色的细线顺着他的手臂灵蛇一般窜入了地下,铺开的瞬间,宛如弥天大网,遮住了整片被鲜血染红弥漫着战火焦臭味的大地,而脱去了一身伪装的君王站在满 第二百三十四章 罪咎 “不错” 冷笑着一掌击退年兽之后,张慕言的神色依旧从容而不减淡定。 “我到底还是小看陆城那家伙了啊,”他仰面看了看大殿的顶端,轻声微叹。“原以为我对他的实力身家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我太天真。” “能认识到自己的天真是好事。” 大殿中央的老道士冷笑着接茬,说话间已经将负伤的阎君们一并转移到了四壁的角落 第二百三十五章 针锋相对 一直袖手旁观的老道士终于松了松手腕,在两人的针锋相对中,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魔尸魁元也抖开了金刀上的血刃。 “不错,我都快忘了你还有一队亲兵了。”张慕言眯起了双眼,拍了拍手,“怎么你以为我是孤身一人么打群架这种事,我想怎么着都得实力均等才有看头。” 响应他召唤的是一批打破石壁从外突围的妖族。 这些妖众大多带着狰狞的脸色,庞大的数量、不俗的实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进阶 “没什么遗憾,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在世诸多事情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不要介怀,保留理智,去做你该做的事,那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树鬼身死的那一刻,面如金纸的顾阳背对着地平线上的曙光,脸上单薄的微笑像是随时要融化在清晨熹微的空气中,手边的逆鳞不断虚化,直到凝固成了掌心一枚小小的龙形纹饰。 “我说过,你才是最大的罪人。”张慕言脸上的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妖神 看着那人冲天而去的身影,一股深深的不祥锁上了老道士眉头,他凝指为剑,踏着漫天的剑影,籍先人撞开的壁缝冲出了深埋地下的伪殿。 突破了山岩构成的天顶,站在崤山的地坑之中,他深深凝视那从陆城体内衍生而出的妖物,名剑寸心的剑刃长成了漫天的蝶扇,招招皆是同一去向,为要封锁那人的出路。 “你是谁。”他望着那张和陆城一模一样的脸,一字一顿。 “你不是有答案了么”那人冷笑。 “很好。”老道士点头,纷乱的剑束如自身的杀意般毫不留情。 在绞杀一切的寸心剑意之下,异化的陆城单手遥控,一线风声划过,响应召唤出现在他手中的,是那柄张慕言死后便遗落山中的名剑千影。一刹间,影化的万剑突刺对上了老道士手中随心而动的道道剑光,两相对撼之下,竟是拼了个平分秋色 “很可惜,你还杀不了我。” 全数挡下了老道士的攻势之后,那人张狂一笑,万道剑影如臂指使,佐以自身霸道无匹的皇族之息,就攻势上已经远超了那位行道天师。 “真好啊。”他微笑着张开双臂,像是要把整个天空揽入怀中,“千年以后再度呼吸到的新鲜空气,如此美丽的世界,我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老道士很想反驳他,但是就实力而言,他明白自己没有这个说大话的资本。 同一时刻相应召唤的不只有刺客佩剑千影,还有地下伪殿之中力撼群妖的年兽。 张慕言死后,原先还奋力反抗的群妖瞬间溃不成军。 一支军队一旦丧失了主心骨,全面溃败仅仅只是转瞬之间。尸兵的利爪,年兽的獠牙,以及两位冥君家臣的合力绞杀,那些丧失了战斗意志的残兵注定了只能是移动的活标靶,他们想不到反抗,因为最后的妖魁已经被击杀。 突破天顶的年兽几步踏云便来到了异化的陆城身后,他的爪牙上仍带血迹,看上去像是刚刚脱身于冥河血海。 在无上的妖族血脉牵引下,同流妖族之血的它无力反抗,唯一的道路只有顺从。只是相比于理所应当的身不由己,这头妖兽甘愿屈身他人之下时的表情不带任何异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老道士真的难以相信这种临阵倒戈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他看着眼神淡漠的年兽,像是质问为什么明知对方不是陆城,它还要甘愿为他驱使。 “我只是在追随我该追随的主人,从始至终,我在等的也是这一天。” 冷笑的年兽口吐人言,身边火云阵阵,硬生生在他们与老道士之间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银河。 “天下大乱啊,瞧瞧这九州,被你们弄成了什么样子”那人砸了咂舌,俯瞰众生,“也许我来的正是时间,你应该很庆幸自己的实力让我有所警醒,不敢以自损八百的代价换你一条命。今天的你拦不住我,当今的天下,也没有能拦得住我的东西。” 他轻笑,转身跨上了年兽的脊背,踏着漫天的火云冲天而起,在这头追风之兽的足迹下,终究是几息之后无迹可寻。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站在冷风之中的老道士咬了咬牙,凝重的神色如同崤山上风雨洗磨的山石,紧锁的双眉中透着于这乱世深深的无力。 张慕言死了,局势较之前而言却并未轻松半点。 二十年前早该到来的末世,如今看来也许真的是难逃此劫。 陆城做了个梦。 梦见他惊慌失措,镜子里的自己却张狂的狞笑。他一步步后退,镜中人却一步步紧逼。终于,那道镜面般的桎梏被打破,里面的恶魔挣脱了锁链翱翔于战火纷飞的大地。他无力地半跪在地上,身上所有的力量一点一点流失。 最大的苦是求不得,最大的恨是留不住。 看见他从昏迷中醒来,连同老道士在内,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重中的一点苦笑。 围在床边的人有很多。 秦广王,唐月绯,千魇无常,甚至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的唐老。 “我睡了多久” 这是他清醒以后的第一个问题。 “一天一夜。”老板娘如实回答,亲自用湿毛巾帮他擦净了脸。 “其他人呢”他问。 “s市的封锁大阵已经被破,外界已经与s市内部取得了联系。官方的封锁线正在城市周围建立,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消息的封闭与限制传播。大部分的阎君除了留下养伤的以外,都率领了自己的一干部众返回了自身所在地界。战争已经结束,首要的任务是将逝者的灵位送回主殿的祠堂供奉,其中包括宋帝王的骨骸。唯独张慕言的灵位,此生此世不入祠堂,作为惩罚,他将被我冥族永久除名。” 老道士点上了一根烟,幽幽地说出了这些话。 陆城摇了摇头,他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些事。 “你的身份我们已经知道了。”秦广王站起了身,长舒一口气后,连同身后的众人一起半跪下了身子。 “臣等,参见冥君。” 陆城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惊讶。 从召集魔将灵相两位家臣开始,他就没打算过要再隐瞒这件事。没必要隐瞒,也瞒不住。 就算他不说,那两位一直逼着他政变反攻的金牌打手也会说出实情,因为当下的时机千载难逢,一旦错失,内三家将再难有翻身之日。 十殿阎君一死八伤,除了气血衰弱的转轮王和已经表示了绝对忠诚的行道天师,整个通冥殿高层可以说经此一役已经变成了纸糊的窗户。 所有高端力量一夕之间崩溃,张慕言的计划带崩了自己的未来,也顺道扶持起了人心所向的陆城。 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那两个处心积虑光复家族的鬼王判官也一定会说出这个秘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迟早,眼下的时机只能说他可以接受。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要问的仅仅只是自己麾下的一众尸兵,以及到现在都未曾见到的年兽。 唐月绯脸上的神色很惨淡,这个聪明的女人即便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足以表达很多意思。 昏迷之前的事情陆城并不是全然不记得,他只是不敢去确认,不敢去确认这个最糟糕的环境下,可能发生的那个最坏的事实。 年兽那边不好说,能够肯定的是,他已经同自己从苗疆那边带回来的一群僵尸失去了联系。 回望体内,他不免惊讶地发现原先丰沛如江流湖泊的灵能,现如今已经匮乏的仅如雨后的一洼水坑。这种脱力的感觉很明显,任何一个力能扛鼎的壮汉在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豆丁,都会迅速的察觉到这个异样。 这种虚弱的感觉何其熟悉,以至于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他一度怀疑是否这半年来的经历仅仅只是一场梦境。没有尸王妖皇两大皇族血脉,他仅仅只是一个刚刚加入事务所的小员工。 “能告诉我最后的时刻发生了什么么,叔。”苦涩地笑了两声,他把最后的一丝希冀放在了老道士的身上。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梦中的一切完全属实,对现在的九州天下来说这会是多么可怕的消息。明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希望眼前最值得信赖说话最具权威性的老道士能肯定的告诉他,一切安好,无需多虑。 “能这么问,其实你已经猜到大概了吧” 老道士苦笑,掐灭了手中的烟,几个挥手,是示意房间里其他的人出去。 千魇无常和唐月绯彼此相望了一眼,双双离开后关上了房门。偌大的房间里,转眼间就只剩下脸色苍白的陆城,面沉如水的老道士,以及通冥殿中一首一尾最后还能话事的两位阎君。 陆城呼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回忆起了昏倒之前那一刻,自己体内异变突生的感觉。 前所未有的强,强大到接近“临界点”的存在,继而连同消沉的意识在内,所有的东西一并抽离。 “你觉得从你身体中离去的那东西是什么”老道士看着他,淡淡地问。 陆城冷笑了两声,“血脉,力量,以及,心魔。” “可以这么理解。”老道士点头,“不过相比于心魔,也许另一个名字还是更适合他,妖神黄巢。” “你们交过手了” “对,很强,”老道士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景,“你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如果不是唐家那妮子说出了真相,也许我们到今天都不会想到,你身上的妖族血脉竟然是来自妖心石。” “有什么关系么” “有,当然有。自始至终,那东西就不是单纯的妖族血脉容器,那是妖神黄巢留给自己未来复活重回人间的一枚卵。林婳那丫头不说,我们也只是单纯的认为那东西只是遗失了而已。现在看来果然是因果循环自有天定,从你吸收妖心石之力的那一刻起,其实千年前那个伟大存在的血脉意识已经在你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 “原来如此。” 曾一度回响在自己耳边的声音,陆城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老道士抬起了头,“等待你体内的血脉力量成熟。张慕言的举措无疑是无意中帮你体内的妖皇之力突破了最后的界限,那一刻,就是他借体重生的最佳时刻。你可以把妖心石的力量理解为妖神黄巢留下的碎片,你和张慕言各有一枚,并且各自壮大,而两块不断成长的碎片合二为一的时候,诞生的就是完整的妖神黄巢。” “不错,怪不得我体内的妖皇之力半点不剩,这么长时间以来,原来是给人家做了嫁衣。”陆城笑笑,这个故事让他没来由地想到了“借腹产子”。 “那尸王之力,没理由他从我身体中剥离,能带走另一种血脉之力吧”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老道士微微摇头,“也许该问你自己,你的尸王血脉从何而来,你又是以何种形式控制的那些苗疆尸族。” “尸王蛊。”陆城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尸族之力来自于体内一种特殊的蛊毒,因为毒素融入血脉,所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血脉之力。” “说得通了。”老道士冷笑,“蛊毒毕竟不同于血脉,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外来之物。想必是力量突破界限的那一刻,肉身成圣,把你体内的一切外力驱逐了出去,连带着那所谓的尸王血脉一并被净化了。” 陆城笑了笑,老道士的理解是纯粹意义上把尸王血脉当成毒素,在肉身成神的那一刻,自己处于一种百毒不侵的状态,故而失去了力量。 其实现在想来,他体内的妖、尸两族血脉一直是处于彼此制衡的稳态,自己之所以能维持人形而不妖化,也正是得益于尸族血脉的以毒攻毒。非要给个解释,也许是妖族血脉空前壮大的那一刻,此消彼长,平衡被破,尸族血脉不敌,这才在自己的体内被完全抹除。 可怜自己以前还一直自嘲是个怪物,现在真的变成正常人了,却怎么想怎么不是个滋味儿。 “也就是现在的我就算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咯” 他摊了摊手,看似轻松的话语中分明透着深深的凄凉。 昔日凌驾苍生的君王,今日重回原点。他怨恨过自己体内的血脉,却不曾想一朝尽数失去,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会是那么讨厌。 “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老道士摇了摇头,“可以肯定,现在的你至少并不完全等同于半年之前。只是就表面上来看,也许这真的是场无妄之灾。” 陆城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一个大概。 老道士的话很委婉,他却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也好,我累了,以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现在正好乐得个轻松,回家养老。”他笑了笑,重新躺回了被窝。 “物极必反,要相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直保持沉默的转轮王唐老朝着他干咳了两声,虽然双目失明,却依旧准确辨别出了陆城所在的位置。 “是么”陆城不禁冷笑,“有这功夫安慰我,不妨去想想如何应付那因我而生的妖孽吧。那家伙的强大想必不用我描述,这乱世,我真的无能为力。” “但起码你还是冥君。” 唐老摇了摇头,手中轻托的是一枚精致典雅的黑色轮盘。镜盘承天地应和执意,此消彼长间,如轮回般运转不息。 “有心无力不可怕,怕的是无力无心,何况这样的境况不算毫无转圜之地,年轻气盛的娃儿啊,你知道转轮王这个职称的意义所在么” “因果不定,斗转星移。”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画鬼无常 五月的京都,风和日暖。 老旧的檐下铺满新栽的丁香,院落里的大爷尚因夙夜的酒醉未醒。城郊的溪流映托着草上的淡淡露汽,北方的诗情画意,往往只能是人烟荒芜处的一抹微醺。 花前,画中。 青瓷如水的女子牵着淡色的衣摆,良人遥望,不见江南。 长达半年的禁闭已经几乎快让她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可怜走出了家门,所见的不过也只是一般无二的光景。 望着远方的天空,她突然会怀想有没有可能下一刻,那个记忆中还张狂的身影能背着巨剑踏浑身火云的年兽而来。 这一别,至今未见。 林婳笑了笑,自嘲了两句自己的天真。 楚江王回京了,一来是为了死去通灵众的灵位安放,一来是为了筹备他女儿的婚事。堂堂鬼瞳家大小姐,所嫁之人必然是当世无双。 十殿阎君在s市的遭遇并不是秘密,张慕言的叛变,很快便作为标榜一样传遍了整个九州中原。她很高兴阔别已久还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并且这一役过后,当年的那个傻小子将完全步入通灵人的最高殿堂。 她高兴啊,她当然高兴。看到自己的朋友能够荣升万人之上,她哪来不开心的道理 家里的长辈看向她的目光是冷笑,是可怜。 也许吧,缘分这东西谁又能说清 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下一个龙川河畔,不过是一手所挽的人不同。 只是这份执念仍在,若是能再见一面,那该有多好 她努力的朝着安静的初阳摆出了大大的笑脸,因为不想眼角的泪光划过,即便是清晨的郊外没有旁人,悲伤的样子也不能轻易显露给自己。 “你确定我们没来错地方”年兽脊背上面无表情的心魔问着座下之物,高高的目光俯瞰苍生。 “我来过一次,不会有错。”年兽不痛不痒地答了一句,这两人的搭配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无所谓感情,只有上对下的驱使。 “的确,随着距离的靠近,我能隐隐感觉到他来过的痕迹。”心魔点头,眼角不经意的余光,刚好扫到了地面上一身白裙的女孩儿。 他记得她,那个林家的后人。 虽然本身算作千年前的黄巢再临人间,但是他毕竟脱身于陆城。如同影子、镜像,他所有的记忆他都保留了一份,性格、感情,不可避免地会受到那一份可能微不足道的影响。 是心疼吧,这个女孩儿在那个人心中的感觉。 他不可能会对现世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产生感情,所以见面的那一刹,心底的一丝抽搐,绝对是来自自己借体还魂的那个人。 “你认识她”觉察到了背上那人的异样,年兽冷笑着问了一句,不自觉地放慢了脚下的步伐。 “敕令家的长女,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心魔冷笑,一勒年兽背上的鬃毛。 “那你想怎样”年兽问。 “不怎样,这个女孩的特殊身份对我们有用,公然在这群通灵人的眼皮底下办事,你我总需要一个掩护。”心魔想了想,恶趣地笑了笑。 “明白。”年兽点头,自高高的云层俯身下界。 那一天野地上的细流水汽氤氲。 那一天天边的火云结彩张灯。 那一天岸边的姑娘青丝染雪。 那一天斯人忽至乘风而归。 画鬼无常站在繁花细缀的水边,冰凉的溪水打湿了她洁白的裙角,同样湿润的包括微红的眼眶,因为那个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多年后再见仍不染风霜。 她没有想到这一天真的来的那么突然,当那个人从壁画中才能出现的红云火色中款步走出,视线微趋模糊的她一度曾怀疑那是否仅仅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所以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故事再续,或者是梦境醒来,而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带着淡淡的笑容,走近后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说傻姑娘咱俩这才多久没见,你是减肥减到什么程度了才瘦成这样 她不出声,因为无所适从,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貌似这样的场合忍住不哭才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 “不理我是我没给你请安的原因不成”他笑了,坏坏的半跪下了身子,凑上了那张表情欠打的脸。 “小人陆城,参见画鬼无常大人” 多好的开场,一如当年。 “行了你,已经是身居高位的人了,说话能不能成熟点”轻轻揉了揉眼睛,她力度刚好地甩开了这个家伙伸出来求婚姿势的右手。“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而且还是你一个人来”说着,她刻意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年兽,目光中带着难免的距离,“唐月绯呢,现在的你们怎么着也该入对出双了吧” “怎么我们那么可爱的林姽婳小姐身在这边,我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还不能抽空过来看一眼么”站起了身子,陆城随意地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渍,“反正年兽的脚程足够,以前是因为手头的事儿太多,再加上你家人那边一直不支持,所以迟迟未动身。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特地来看你,你应该高兴才是吧” “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油嘴滑舌啊。”画鬼无常忍俊不禁,“说吧,我可不相信你千里迢迢来一趟京都是专程为了我,嘴上倒是说得好听,骗女孩子的功夫都快赶上您老天下第一的实力了。” “那是”听到别人的夸赞,他还是合理地自得了片刻,“不做到今天这个天下第一,我也不敢贸然顶着你家里人的压力来找你啊。万一你身为阎君的老爹和叔叔看我不顺眼,跑过来看你一趟把我腿打折了咋办到时候看我成了废人,假使你再来个翻脸不认人,我这下半辈子可就真算完了。不过现在好了呗,不是我吹,别说是两位阎君,就算是你们全族公然反对,我照样安然无恙七进七出 ” “得了吧”画鬼无常带着笑意白了他一眼,“都是借口你要是真来看我,腿被打折了我还能真抛下你不管不成只怕就算我不管,某人也不会放下你吧”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毕竟婚约都在这儿摆着呢,我们家人哪敢真对你怎样” 唐月绯聪明,这个女人同样不输她。 这一点从说话的分寸上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来。自始至终,虽然喜欢,她的话里却始终和陆城保持着距离,没有半点越界。 站在一旁静听的年兽笑了两声,轻轻摇头。 聪明又如何到头来在别人眼里还不是傻女人 心魔陆城笑了笑,“不瞒你说,我这次来还真是有任务在身。不过不妨碍,老朋友叙旧之前,所有的琐事全都是浮云。” “果然还是被我猜中了吧”画鬼无常双手环抱胸前,眯起了双眼,看得出来虽然有所失望,这样的事实才是她最能接受的结果。“你会有那么好心估计任务才是首要,看我不过是顺路而已。不过无所谓,能想起我来还算你有良心,说吧,这次来京都是为了什么。” “来追查一些东西咯。”陆城撇了撇嘴,“只望着你能尽地主之谊,帮我带带路呢。” “行啊,看我心情吧。”画鬼无常侧过头来一笑。 大约这半年以来的笑容,未曾有今天一天的多。 水边繁花如故,陌上人缓缓归。带着心底的那一丝不屑,陆城转身,不经意地摇头间抱起了年兽幻化成的黑猫。 “还是不肯吃东西么” 走进房中看了一眼蜷缩床角双目无神的贺雨璇,陆城从唐月绯的手中接过了那只盛满米粥的碗。 “一天了,滴水未进。”老板娘抿着嘴摇了摇头,眼神中是说不出的无奈。 “我明白了,”陆城点了点头,“都出去吧,有些事我们帮不上忙,能不能走出这个心结,还是得看她自己。” “这丫头其实对外界很没有安全感。”临走前深深的忘了墙角女孩一眼,唐月绯轻轻叹了一口气,“大概对她而言,张慕言该算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吧。” 目送着唐月绯走出房门,陆城转身把那晚凉下来的米粥放到了桌上。 “不愿意吃就不吃吧。”他苦笑,“我是个无能的人,身边的人因为我而一个接一个离去,跟在张慕言身边那么久,你知道你的主上最讨厌什么么” 双手抱膝的贺雨璇抬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嘴唇没有张开。 “他最讨厌和我一样。”陆城微笑,“这家伙和我明争暗斗了那么久,无非是想证明他可以比我强。我以为哪怕最后一战输了,至少他用行动证明了他能保护好身边所爱的人,而我不可以。现在看来这个定论还有待商榷,我们俩其实终究还是一路货色。” 贺雨璇不出声,只是更深地埋下了头。 “有个人想见你很久了。”转身走到了门口,他微微侧过头,“我们或许不值得你信赖,但是你千年之前的姐姐,我想你至少不该拒绝她。” 没有更多的解释,他合上了房门,出现在床另一边的是一身素衣的冷若冰,给她们姐妹一个空间,这点他想得很透彻。 所有的事都该有个了结。走下楼梯的那一刻,仰面朝天的陆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所有的尸兵因为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在最后一战中已经残余的妖众同归于尽,剩下魔尸魁元重归混沌,看起来没了血脉的牵引,这个家伙短时间内已经不会再有所作为。 年兽的离去给了他不小的打击,虽然知道这合情合理,但是亲眼见证了背叛,是个人心里多少会有点堵得慌。 麻烦的地方在于因为官方的消息封锁,心魔的通缉令恐怕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传遍整个九州大地。 没人知道那个家伙想干什么,鉴于妖神黄巢的恶名,老道士他们所抱的都是最坏的揣测。只是凭着直觉,陆城隐隐地感到这个从自己体内逃出的心魔所筹划的东西也许并不那么简单,他在追寻着什么,只是没有人了解。 而转轮王给他后路也很简单明了。外族血脉的清除,其实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返璞归真。根据这位前辈所述,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冥君血脉从未有觉醒的迹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妖族皇血和尸王蛊的介入。 冥君再临的仪式未必一定要八位阎君才能开展,有了轮回境盘,只要对象是他这个正牌的未觉醒冥君,一切都尚有可能。 他无需为后路担心,因为这一刻,站在他身后的将会是整个通冥殿。 能让历史传说为之失色的冥帝,一旦觉醒,绝不可能次于妖皇和尸王。 第二百三十九章 鬼神见闻 “话说回来,你到底想要查什么” 夜晚打着金黄色钨丝灯泡的大排档前,林婳用双手拖着下巴,一边等待着点做夜宵的炸酱面,一边也用目光征询着面前那位看起来长久不食人间烟火而有些无所适从的故人。老街上人来人往,叫卖的小贩和自行车来往穿行时清脆的车铃。灯光下映着蒙蒙的雾气,像极了那个人眼中的瞳色。 她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的去向,原因是即便前不久自己的两位长辈刚刚在陆城的帮助下脱离了张慕言的魔掌,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对那个混小子的成见。 她明白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不会太多,等了那么久,无非是等来了这一刻。扮演好孩子扮演了那么多年,如果有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和家里人失联在她看来也许真的微不足道。谁知道呢要疯就疯一回,无论对错。 一手放下了怀中的黑猫,任它自己去找吃食,陆城随意地从桌上的筷桶里抽出了一双筷子。他不经意的瞥着四周,像是寻找着人群中某个熟悉的影子。 这片京都繁华之地在他的记忆中貌似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样子。一样的繁华热闹,一样的充满烟火气息。灯下的汤锅里热浪滚滚,而面前安静的女孩捧着自己素色的脸蛋,在喧闹的老街声中温柔的像是如水的月光。 多久了 上一次来到这里,自己还是手握旌旗杀伐天下,身后铁骑铮铮怒马凌关。转眼间千年已过,小城不变,那个以白骨血肉铺路的将军,却变成了一个只能在生死边缘下挣扎的匹夫。 他在想这一刻自己究竟是谁,不可一世的黄巢,亦或是这个女孩眼中的陆城。 无可否认的是这一次复活因为那个人或多或少的影响他改变了很多,只是这种性格上的潜在因素究竟能影响他到什么程度,他终究不是神,所以无法预知。 “我在查这里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情。” 抿了一口桌上一次性水杯中的廉价粗茶,回答这个问题的同时,他杜绝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没什么好多愁善感的。九州大乱,大劫在前。每个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无所谓什么感情与意志,谁能生存下来,谁才有笑到最后的资本。 “二十年前”林婳微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头,这个表情的意思很浅显,因为那个时间段她还没出生。 “对。”陆城点了点头,“二十年前,京都曾经发生过一起百鬼夜行。有关大劫将至的末世传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当年的情况弄个大概。直觉告诉我,所有的秘密还是得从那个时间点开始找寻,也许度过大劫的关键就在于此。” “啊”画鬼无常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听了他的话后若有所思,“那其他人知道么需不需要通知本地的阎君们,让他们为你提供帮助很遗憾那个时间段我帮不了你什么忙,需要了解什么信息,你还真得找那些亲身走过来的老一辈。” “不用,他们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心魔笑了笑,这个消息的来源还是陆城的记忆中老道士的口述,如果问可以问出答案,当天那个行道天师就应该把一切都说出来。 他隐约能猜到这件事和某个伟大存在有关,只是具体预示着什么,那场百鬼夜行又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他无从得知。 每次大劫之前都会产生应神谕而生的应劫之人,陆城算,张慕言也算。但是算起这次大劫的第一批应劫者,恐怕还得算到二十年前。 老道士,秦广王,包括十殿阎君中那个看不出深浅的转轮王,这些人无疑都是。而论及他们的共同点,那就是二十年前京都的那一场百鬼夜行。 冥河对岸到底是不是他预想中的那个人,劫后余生接任阎君的那一批当时的参与者,又究竟从那次行动中获得了什么,这些都有待他去找寻答案。 摊子上的伙计托着大大的枣木托盘,在两人各自的沉思中将两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端上了桌。 “你打算怎么做” 抽出了筷子,画鬼无常问。 她知道这家伙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做好了独自行动隐瞒众人的准备。 “鬼神见闻录。”陆城一咬筷子,摆明了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面对面的画鬼无常很庆幸此刻的自己还没有着急开动夜宵,不然听见了他这句话,绝对能吓得把整个碗喷出去。 这东西她当然知道,那是历年来仅由鬼瞳一族世代传承的冥族最高机密,记录的是千年史料中,神祇亲临以及各类影响生灵两界的大事件。无数的过往秘辛,下层群众永远无法得知的真相九州中原当之无愧的第一史册,记载绝对真理的神之法典 但是这东西除了历届鬼瞳一族的阎君能观看,除此以外就连冥帝也未必有这个权限。她想她突然明白了这家伙到京都以后第一个找上自己而非拜访未来岳丈的原因。因为他接下来要干的事就是冠冕堂皇地去钻人家楚江王的墙角。 “二十年毕竟还是太久了,”陆城接着说,全然没有理会画鬼无常脸上已经僵硬的表情,“以冥族的执行力,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抹去一切可以在世俗间留下的痕迹。阎君们自然不用多说,他们的口中不会泄露半点信息,而京都中生活超过二十年的原住民自然也不会有机会了解其中内幕。想得知一切的真相,最便捷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鬼神见闻录,这点上,我想我们亲爱的画鬼无常大人不会反驳我吧” “我反驳你个头啊”林婳欲哭无泪的回了他一句,“你知道这种事被发现是什么样的罪名么你没事啊你是时下风头正盛的大英雄,罚了你相当于令万众心寒。我呢你想过我没抱歉这种危险的事要去您老自己动手,小妹我无能为力,求哥哥放我一马” “别闹”陆城摸了摸她的头,很礼貌的回绝了她的请求,“哥哥我就来过这一次,人生地不熟的,连鬼瞳家的据点都找不着,没你带路,这效率得低到什么程度” “说真的你就不能放过我”画鬼无常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让人想起古时的割袍断义。 陆城微笑着吃面,像是没听见后者的一系列说辞。 “我不强求,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我。”陆城突然笑了笑,吹去了筷头上那一挂面条上的热气。 “你吃定我了”林婳白了他一眼。 “对啊”陆城微笑着点头,“也许吧,你不该碰上我。但是这世间的对错哪有那么好评判既然遇见了就没理由再埋怨,我自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后悔,我想画鬼无常你没理由会希望没遇上过我这个人。” 他看着她,正好迎上了夜晚灯下朦胧的雾气。 陆城或是黄巢不重要,关键时刻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人说出这句话。 “算你狠。”在无可奈何的表情中,她露出了女孩被欺负时难免的一丝怨怼。 疯就疯吧。 眼眶突然有些湿润的女孩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来她没期许过什么,也许跟这个男人疯狂一次,这就是她等了多年的愿望。 “好久不见啊。” 在灯光下擦拭着手中寒芒映射的宝剑,陆城瞥了一眼身后悄然而至的身影,平静的脸上未起波澜。 “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哪来的好久不见” 来人笑笑,在墙角边随手放下了随身的雨伞。伞上从未沾染雨迹,因为主人从不曾立于雨中。 “啊,是么”抬头望了望天花板,这个自诩饱经沧桑的人的确回忆起了曾在几天前见过来人,“难得见你跑的这么勤,难不成是知道我成了病号,所以特地跑来幸灾乐祸” “我没你想的那么恶趣味。” 叶天行冷笑,“况且现在的你也不算病号,按人类的身体健康指数来说,近几天睡眠充足的你可是生龙活虎得很。” “是么”陆城笑笑,放下了手中的名剑断桥,眼下的他凡胎,几把名剑中未能如臂指使的也就只剩了这一把重量最轻的书生剑,黑龙剑主拿不动黑龙,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被人笑。 “半个废人了,用通灵人的眼光,也算是病号了吧” “不不不,”叶天行摇头,“塞翁失马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你失去的东西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么我专程跑一趟可不是为了奚落,一是为了表示祝贺,而是为了多看你两眼。” “前一个我还能理解,毕竟让我赢得赌局重拾冥君之力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后一个什么意思”陆城咧起了嘴角,“别告诉我你还有这个癖好,老实说我不喜欢男人。” “看一眼少一眼,就这么简单。” 叶天行淡淡一笑,并不因为他那个恶性的玩笑而生气,只是话语中意味深长。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摇头,“你在等一个结束,而我在等一个开始。最后的大戏即将开幕,无法改变什么的我不过是提前到来,给你打个招呼。” “你在暗示我什么”隐约听出了什么的陆城反问,“妖神黄巢,还是张慕言身后的那个人最后的大戏是在指什么有什么话麻烦一次说清。” “纠正一个错误,”叶天行微笑,“妖神的本名从来都是东皇太一,而非什么乱入的黄巢。太多的事情我说了没用,一切还是得等你有了这个话语权再说。” “什么是你口中的话语权” “你的冥君血统。”叶天行微笑。 “那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么”陆城皱眉。 “是么”叶天行笑笑,在名剑上轻弹,清脆的响声顿时荡漾于整个室内。 “最后的大戏中你注定是最后的主角,这件事牵扯到我,可能再见面时就是生死抉择。别想那么多,我今天的出现没别的意思,仅仅只是突然面对某个现状一向在你眼里无所不能的我感到了无能为力。剩下的路还得靠你自己。” 第二百四十章 最终决战(一) 妖族有神祇么 叶天行走后,这个问题在陆城的脑海中兀自回荡了很久很久。 他隐约觉得这个对方话语中不经意的暗示可能潜藏着什么重大的信息,却因为一点思维上的桎梏,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系。 黑色的轿车行驶过荒芜的城区,在经历过一场浩劫之后,这座昔日的繁华之城,早已成为了临海所在的死亡绝地。 没有生机,只有干涸的鲜血与腐烂的尸体上所散发出的阵阵恶臭,寂寥无人的空城,安静得像是每一次入夜,都势必唤起怨灵所引发的百鬼夜行。 但是没有。 很奇怪的是从冥妖的最后一战打响开始一直到现在,本该哀鸿遍野尸横全地的s市都未曾出现过半只不堕幽府的怨灵。 古时每逢战场上的万人坑,百年之内都是晴天白日尚且阴风阵阵的鬼阴之处,然而事发至今,死伤之人不下万数,却连一点灵能的异变都没有产生,放眼千年上下,也算世所罕见。 冤死无鬼魂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所在地灵能潮汐太过微弱,如同刚产下的婴孩没有成长所需的营养,不足以使怨灵存活。第二种就是强行度化,即怨灵产生后被人所制,杀死,或者监禁。 s市显然不属于前者。 百万人的大城,枉死后亡魂一个不剩,如此庞大的数字,很难想象是有什么人出手,才在一干通灵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做完了这样一件恐怖的事情。 望着车窗外不断略过的路景,陆城突然间想起了死去的干爹。 传闻第六殿卞城王司掌地府枉死城,只是不知那卞城阎君枉死的孤魂,渡过三途河后又该飘往何处。 驾驶座上的老道士叼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黑色墨镜下睥睨的眼神潇洒出了全新的高度。 这一路前往的目的地是城外几百公里的崤山,地下伪殿已经因为上次的两族厮杀沦为了妖族残党与大队尸兵的埋尸所,为了避人耳目,这冥君再临仪式只能暂定在崤山的地表之上进行。 妖神黄巢的事情已经让他们这帮主事者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潜伏暗处如头悬之剑的大劫,这段日子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整个九州的灵能检测中最核心的波峰还是在s市,这意味着众人的推测并没有错,从迄今为止的形势来看,大劫降临的第一片战场必然还是在这座死城。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得不继续留下驻守。如果把大劫比作异世的入侵,他们这群通灵人之中的王首扼守的就是正面战场的第一阵线,所以无论如何这片焦土还不能放弃,为了九州天下的通灵血脉,第一战必须限制在彻底无望的s市内完成。 另一辆红色的轿车紧紧跟在他们车身以后,驾驶员是叶兮,而车后座上是垂垂老矣的转轮王以及从张慕言事件以后就一直愁眉深锁的秦广王楚擎。 最后的仪式,即将在这几个人的注视下最终完成。 陆城摇上了车窗,在半透明的玻璃中注视到自己的镜像,突然间一阵苦笑。 “妖族会有神祇么” 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他眯起的双眼中若有所思。 “答案是显然。” 前座的老道士打着方向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冥族的血脉来自于冥神,同理,妖族之上必然也存在着一个血脉力量的最终来源。而这个扮演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角色,就是我们口中通常意义上的神祇。” “那么叔你觉得这个妖族的万物主宰会是谁”陆城问。 “我又不是妖族,我怎么会知道妖神黄巢”吐出了口中的烟雾,老道士皱了皱眉,“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神祇这种东西虽然客观上必定存在,但貌似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凡人操心。知道了又能怎样你还能跑过去认个亲,跟人家打个招呼不成” “不是黄巢。” 陆城摇着头,“那个妖物从我身体中复活的一刻,叔你亲眼见过他是么” “对。”老道士看了一眼后视镜,还是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实力就你感觉如何” “强,非常强。”想了想,老道士如实回答。 “那么与你心目中的神祇相比呢” 老道士笑了。 “那家伙是强不假,但真要比较神祇的话,恐怕还是有些夸张了。至少在我的意识中,神不可能会被凡人所伤,更别说死于千年前的敕令先祖林言手下。” “这就是我一直想说的问题。”陆城揉了揉眉心,“在你们的观点中我们此刻面临最大的敌人是什么黄巢么恐怕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劫流传了那么多年,其真正含义我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了解结果,了解起因,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它发生时的具体过程。张慕言背后还有更可怕的角色,而从我体内衍生而出的心魔,恐怕只能算这个节骨眼上的节外生枝。” “说的是。” 老道士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这家伙说了半天是旨在点明当前形势下的主要矛盾。黄巢的复活很大程度上混淆了他们的视线,一直让他们暂时都忘却了某些并未斩草除根的势力,只是陆城这种说法未免偏激,不管张慕言背后是什么样的存在,其威胁恐怕也不至于超过目的不明尚未落网的心魔。 “说说你的想法吧。”笑了笑,他觉得没必要争论,于是就把话茬全数交给了后座上的人。 “我只是在想我们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陆城摇了摇头,看上去极尽疲惫,“张慕言很聪明,他能把我们当做棋子,轻松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不是最后时刻太过心急以致露出了马脚,也许今天的局面当权者还是他。但是即便聪明到这个程度,他依然身不由己。他自己也是棋子,不同的地方在于从一开始他就深知这一点,却无力反抗。” “你还在担心那个幕后之人”老道士看了他一眼,脸上是说不出的表情。 “妖族的最高层并不是他这个妖魁。”陆城闭着眼摇头,他觉得他突然想通了什么,却又还差最后一点头绪,参不透这整个大局。 “你说什么”老道士严肃了。 “我说妖族的最高层不是张慕言,”陆城摇头的频率越来越快,一层又一层的信息掠过他的脑海,多年前唐月绯曾教过他的推理基本方法,所有的片段开始线索一般一一串联。 “黄巢也不是。他有着妖神之名,却并无妖神之实。就等级而言,他这个妖族皇室血脉的保有者应该是刚好等同于冥君。他在我体内筹划复活筹划了很长时间,但我却能隐约感觉到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毁灭这个世界。就像是地震中妄图打开上锁的家门往外逃跑求生的孩子,他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活下去” “你想到了什么”老道士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神色是说不出的紧张,他知道陆城所言很有可能完全属实,而按这个进度推理下去,最后的结果无疑将是整个这次大劫的真相 “百鬼迎亲后大难不死的食心鬼,死亡医院里促使院长妖化的怨灵,以及决战之夜突然异化实力突破临界点的树鬼婆娑。公司顶层的老板,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陆城问着自己,嘴角的笑容已经拧成了一线。 不止如此。 “s市那场和京都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百鬼夜行,我想不起那晚我到底遭遇了什么,只知道我的冥君血脉完全在那一夜过后突然出现。如果说冥君之力来自于百鬼夜行后的馈赠,那么二十年前呢二十年前京都的那场百鬼夜行,最终的受益者又是谁” “陆城”看着身后心智已经渐渐失控的陆城,老道士急忙踩住了刹车。 “我没事。” 车座上的冥君亮出单手的同时也睁开了双眼。顺着他后转的头,老道士的目光刚好瞥见了那辆调转方向的红色轿车,车上的楚擎与转轮王在透明的前车窗中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昏迷,而驾驶座上把着方向盘的叶兮表情阴冷,看了这边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转过了车身。 他要去的方向根本不是百里之外的崤山 “别追了” 一拍老道士的肩膀,面无表情的陆城阻止了老道士准备调转车头追过去的念头。 “冥君再临的仪式不重要,我无论叶兮想要干什么,他必然有他的理由。现在帮我开车去s市以外最近的二线城市,我要订一架班机赶去京都。” “你开什么玩笑”老道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算你不管楚擎的安危,执掌轮回境盘的转轮王可还在那小子的车上天知道这家伙发神经想干什么事,一旦那边出了问题,你以为还有第二个人能帮你觉醒血统” “我说了冥君再临仪式不重要,如果要害那两人,在车子赶来的一路叶兮完全就可以动手,没必要等我们快要踏上前往崤山的高速公路时他才调转车头。” “即便如此,眼下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你的血脉觉醒” “有,那就是探寻真相。”陆城看了他一眼,目光从未如此刻般鉴定,“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而要验证这一切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往京都。” 沉默后的老道士瞪了他一眼,虽然不能理解,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按原路开车走上了去往别城的高速。 “你小子到底要怎样”凝望着后视镜,他的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 “鬼神见闻录。”陆城笑了笑。 “相信我,这趟的收获不会让人失望,我相信盯着这本书的不止我一个人,至于叶兮想做什么,我想说排除了今天这件不合常理的事,我还相信我那位大舅哥的为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最终决战(二) 昏黄的路灯下,漆黑如夜的黑猫纵身跃上了小院的墙头,动作之轻盈,落地而不沾染灰尘。瞳色如雾的陆城站在远远的街道之外,极目远眺那座潜藏着冥妖两族千年之秘的特殊所在。 身后的女孩因为第一次干这种私闯民宅的事情而显得局促不安,虽然嘴上喊得山响不可能退缩,真的来到了十殿阎君中楚江王的家门前,一向当惯了乖孩子的林婳还是手心处捏了一把冷汗。 她跟唐月绯不同。 老板娘那是自小智商上碾压众人,普通人还在背唐诗三百首的时候她已经读完了法国笛卡尔的二元论哲学巨著,习惯了思维前卫后,打家劫舍、翻墙逃课这类叛逆少女的日常活动清单基本已经成为了她的必修课之一。而相比之下,同样成长于通灵人世家的林婳从小到大就要娴静得多。 这个女孩子也很聪明,不仅聪明,而且乖巧懂事。 她这二十年来的生活几乎完全是在按着他父母为她规划好的人生按部就班。七岁读书,二十岁辍学回家乡任职无常,再过两年,就该看情况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冥族子弟,而后送他们步入婚姻殿堂。 安静柔弱的女孩子不等于性格中没有半点叛逆反抗因子,她只是看得通透,就算抗争了又能怎样像楚江王家的闺女,跟家里闹翻以后独自去人生地不熟的s市开事务所,过起每个月都要为房租水电担忧的日子 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打破常规往往需要勇气,不巧的是这二十年来在林婳的心中从来没有一个足够好的借口,让她走出眼前一成不变却安稳闲适的生活。 感受到她的紧张,陆城回过头冲她笑了笑,下意识地将她冰凉的手握入了手心。 原本仅仅只是为了给对方安全感的一个小动作,在画鬼无常的眼中却足以让眼下的时光停留住脚步。 “年兽反馈回来说没有危险,进去后尽可能放慢脚步,紧跟在我身后。” 小声的说出了这句话,拉着身后的人,决定动身的心魔细碎地迈开了脚下的步伐。 还在那一刹的心动中尚未回过神来的林婳稍稍的错愕后慌乱点头,如他所言的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她自始至终没有说出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因为没有必要。反正只是一个乖巧女孩的短暂如烟花的少女梦,梦里骑乘火狮的心上人带着万军莫阻之势不远万里而来。这场闹剧的结果她不在意,做出了决定,就意味着有了这个承担后果的思想觉悟。 黑夜中一对目光如炬的石狮子安静伏卧在院落的大门两侧,目的是震慑四方游魂。可惜这玩意儿只能镇住鬼,却镇不住人。高逾两米的围墙拦不住面前这个皇族异种,即便是怀中还抱着一个身手不便的小丫头,想要轻松翻越对陆城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墙角处黑毛的獒犬紧紧缩在墙壁边缘,对着一只冷笑的黑猫浑身颤抖犹如死亡面前的耗子。 略过了这无关紧要的一幕,大步向前的陆城径直走到了四合院的大堂门前。手法老练的他看都没看,仅仅只是单手触碰后,那道上了年月的铜锁便锈蚀一般脱落下了锁环。 老旧的枣木门在推开的瞬间会不可避免的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呀”声,想要尽可能减小动静,唯一的方法就是最小的控制门推开的幅度。好在今晚登台唱戏的两位主角都还算苗条,侧身后挤入门缝对他们来说都不算难事。 室内的构置很简单,正堂的高悬明镜下,是老式布置的两把太师椅。 借着窗外月亮的微光,陆城将整个室内大致扫了一遍。 如果说这座四合院中真的存在某个贮藏着鬼神见闻录的暗室,那么如此重要的地方,绝无可能是在家主的卧室或者厢房之流。 京都的人向来重视风水,世代相传的冥族尤为如此。无关其中的科学性,按家宅的地理位置、全局构建等因素在中轴线上添加额外的密室,这仅仅只是一种类似强迫症的传统性偏执。 “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四寻无果后,他还是把目光投向了随行的画鬼无常。后者左右转了转,一阵思索后停在了入门所见的书画前。 “可以肯定如果有暗室,那么其位置必然是在这面正墙之后。”画鬼无常耸了耸肩,“至于打开密室大门的方法,也许是有什么机关,也许是什么术法,也许是特制的钥匙,这点恕我无能为力,毕竟这暗室又不是我设置的。” “能不能确定我们要找的东西必然在楚江王的家中” 沉吟了片刻,陆城抬起了头。 “说了不能保证。”林婳撇了撇嘴,“但是鬼神见闻录这种东西,名义上是由历代鬼瞳一族保管。其贮藏地点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地方。通冥殿总殿、以及阎君的私人藏书处。所有的选项可能里,这个地方无疑是嫌疑最大的所在。因为如你所言唐月绯小时候就已经偷偷翻阅过这本史册,那么你觉得它可能会被楚江王藏在什么地方呢” “明白了。” 心魔点了点头,仰天长舒了一口气。 “去外面守着,无论什么人妄图闯进来,一个照面先放翻再说。”回头一指趴在门槛上的黑猫,他猛地关上了枣木制的老旧房门。 静谧的夜中,因为这粗暴的一手,空荡的四合院里顿时回荡起了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正准备质问他为什么惹出这么大动静的画鬼无常紧紧捂住了嘴,联想到外界盛传一切有关陆城的传言,她突然想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疯子打算做什么。 明确了目标所在,手握无限暴力,所谓捷径、方法,仅仅只是弱者取巧的代名词。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一切手段强行破阵 手握名剑千影,浩瀚的妖皇之力在一瞬间如漫溢的海水般灌满了整个室内,在这庞大气压中,仅仅只是一剑之威,往往如同万钧雷霆 在灰尘四溢的断壁残垣中,若无其事的陆城淡淡摇头。 论其质地,这把刺客佩剑果然还是差了点。若是今日他手中所持之物是那把魔剑黑龙,别说这区区一面墙,便是整个院落,也难逃这次暴力拆迁。 灰尘后的结果没让他失望,如他们所想,太师椅背后的残垣下是一片黑洞洞的未知领域。 安静沉睡的四合院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内经历了由惊醒到暴怒的过程。随着一个个房间的灯光亮起,不同披着外衣手持武器的通灵血脉纷纷出门查看究竟是什么人天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冒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摆明了的挑衅。 “走” 拉起了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林婳,看了门外一眼后的陆城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了墙后的暗门中。而大堂的门口,一只浑身浴火的巨兽拔地而起,张牙舞爪之势一时间镇住了所有陆续赶来的通灵人 暗道通往的貌似是一座不见天日的灵堂,灵堂之内两尊牌位受香火供奉,桌上贡品如新,应该是每日上供。 很显然的是能在这个地方立起神位,受香火的两人必然是通灵血脉无疑。但这一点恰恰却是最可疑的所在。无论身份如何,凡冥族死后,一概皆入通冥殿的祠堂。不辞祠堂的先例很少很少,离当下最近的一起特殊情况是张慕言。 “为什么这两尊神位会单独立在这里”发现这个端倪的显然不止陆城一人,林婳皱着眉,一点一点的走上了前,“难道说这二人同样犯了什么大忌,所以被冥族除名么” 心魔没有回答她,因为这个问题他也无法解答。 显考叶公天行灵祐,显妣唐母颖灵佑。 就称谓而言,坛上供奉的两位应该是楚江王唐烈的岳父岳母,也就是唐月绯的外公外婆。 叶天行这个名字很奇怪。 脑海中若有若无的印象告诉他他绝对听说这个人,只是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却像是一层薄雾轻纱笼罩在他的心头一样,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更多有关这个人的信息。 这段记忆必然来自陆城。 他有这个直觉,却始终想不起记忆中在什么地方听过。 眼下的局势没有给他机会思考更多,因为灵位之后,便是两人此行的目的所在,鬼神见闻录。 拿起书本的瞬间,连页数都还没翻开,甬道外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心魔皱了皱眉,看起来猜到了正堂内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后,楚江王府邸内的通灵血脉应该是发起了疯狂的进攻。至于年兽究竟能撑多长时间,这个问题恐怕没人能说清。 “我去。” 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画鬼无常按住了他的手,露出了令人心安的微笑。 “他们不清楚进入暗室的到底是几个人,我一个人出去顶罪,你在里面安心翻书,找到你要找的答案就好。” 咬了咬牙,虽然很想阻止,他却还是点下了头。 画鬼无常满意的笑了笑,义无反顾的冲出了暗道之外,留下烛火同名的灵堂前他孤独一人,簌簌的翻书声不绝于耳。 昔日为了这个男人她以及承担下了妖心石失落的后果,今日同样的局面,为了同样的人,她再次一己承担起了所有罪名。 这本书很厚。 上下千年的历史大事年纪,因为版面有限,所以注定了每一条分列时间所占的篇幅都只能控制在一个很细碎的范围之内。 质疑,呵斥,打斗。 外界的声音一丝不落的传入心魔听力远超常人的耳中。 让一个女孩去面对这样的压力,私闯鬼瞳族密室翻阅鬼神见闻录,这样的罪行一旦坐实便是当场格杀也无人敢多说一句。 蠢女人啊。 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将手中整本无用的书册泄愤一样丢到了墙角。 他还没来的及找到自己想查的内容,因为此时此刻这种东西已经无关紧要。亮出了手中寒芒逼人的黑色古剑,带着几欲凝结的杀气,他一步步走出了那条黑色的漫长甬道。 “有种的再给我嘴碎一句试试看,我今天不想开杀戒,但是碰了你们不该碰的女人,想活命的最好给我再十秒内消失。” 当那把黑夜般的凶兵刺如青石铺盖的地板,整个喧闹如昼的庭院顷刻间鸦雀无声。孤立无援的画鬼无常在人群之中,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不解和焦虑,更多的是眼角新刷一层的泪痕。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最终决战(三) “吵啊,你们话不是很多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无数的影子携带着寒芒闪闪的宝剑从每个通灵血脉的背后异军突起,锁住他们关节的同时也把利刃架上了他们每个人的颈动脉。 就暴力性而言千影比不上黑龙,但是在他的手中,这把黑夜孕育的名剑就是弹指间格杀千军万马的死神镰。 没人敢轻举妄动,不仅仅是脖颈上的那一抹冰冷,更是此刻这个人冷峻的目光。他在用他不加抑制的怒火和眉宇间的不屑告诉他们,今夜的漂血千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 “是陆城。” 人群中已经有细碎的声音蔓延了开来。 无论是浴火的年兽亦或是他那张脸,在整个通灵血脉的遍及的九州中原无疑都是最标志性的名片。 这群家丁中自然有从冥妖大战中走来的遗脉,对那位万众瞩目的大英雄,他们不可能认不出来。令人惊惧的是今晚这件私闯阎君宅邸妄图窥探秘辛的恶行居然真的是出自他之手,一个身披无限光环的青年俊杰,撕下伪装后后会是这样嗜血暴戾的面目,前后反差,不禁令人瞠目结舌。 “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人群中的林婳仿佛已经忘却了自身所处的环境,抬起头看向心上人的眼神中有欣慰也有心安。这份安全感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给予,那让她相信无论海角天涯自己总不至孤身一人。 “嗯,是啊。跟我预想的差不多,谢谢你了,帮我拖了那么久的时间。”心魔笑了笑,竭力让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温柔。 他突然明白了临死那一刻明明深陷死敌的剑下,张慕言却依旧要微笑着推开贺雨璇,并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在那个小秘书的面前的原因。因为周遭的环境已经无所谓,如果这个自己在乎的女人希望看到你笑,那就用尽心力的笑一次给她看。 愚蠢的女人啊。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不出现你可能已经活不过今晚了这种时候想的不是其他而是先问我有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你说你是该有多傻 为什么不能好好为自己着想一次 你的爱我不配有,你的付出我不值得。 “那就行。” 林婳笑了,笑得同样灿烂。 人群中最后走出的是楚江王。 这位昔日风云叱咤的阎君早已在异变突生的冥君降临仪式中耗干气血。老道士的救场挽回了他一命,却没能保住他的一身修为,失去了而往日的风采,如今的他显得格外苍老,也格外憔悴。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手持千影妖气纵横的家伙绝不是远在s市的陆城。只是这种时候再讨论这种话题已经没有了意义。冥妖一战后多数杰出的通灵血脉非死即伤,保留下来的一点人力已经不再具备战前通灵人的平均素质。妖神黄巢的凶名传遍千年,别说是今天这个阵容,即便是冥族的全盛时期,要拿下他也得付出血的代价。 他该担心的不是今天的局面该如何收场,而是怎样去最大限度的减小伤亡。 场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即便所有人加起来也一样。 可怜的是五官王的女儿,那孩子还很无辜,她不该卷入这件事情中来,从来都不该。 “是啊是啊,但我确实是出现了,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心魔睨着双眼,勾起的嘴角细细玩味着表情复杂的楚江王。他的最初构想是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毕竟如今的京都已经不比千年以前,再加上妖族刚刚战败,冥族虽然元气大伤,却未失根本。 他很强,但也强不过全天下的通灵血脉。眼下的局面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完美收场,但是没关系,他不惹事不代表他怕事。如果不是怕眼前的这个女孩因为自己的缘故陷入万劫不复,他大可以毫无顾忌地对着眼前的一干通灵人大开杀戒 “我当然不敢把你怎样,现在这里你最大,难道我一个半老的老家伙,还能左右你的意志么”楚江王笑了笑,很好地通过贬低自己的身位来控制了大局,“告诉我你的目的。” “如你所见,你以为你这阎君府邸之中还有什么值得我大驾光临的东西”心魔微笑,“我相信鬼瞳一族的人历来聪明,身为楚江王的唐烈大人更不可能让我失望。如何处理是您的事情,手握了绝对武力,我自认还有这个坐等谈判的筹码。” “书你拿走。”楚江王冷笑了一声,“我只要你最后告诉我一句,五官王的女儿跟这场闹剧没有一点关系,她今天出现在这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意外,一个误会。” 心魔看了他一眼,足足愣了好久。 他说鬼瞳一族的人向来聪明,这句是完完全全的客套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为这个老家伙的话感到心惊。 他是真的聪明。 让自己带走书是为了减免伤亡,而后一句,则是隐晦的告诉他,让他不要再利用陆城的身份去祸害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孩。 “可以。”他微笑,“这个女人我从来都不认识,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鬼才知道。记住你的承诺,书我要拿走。剩下的人如果还想活命给我尽快消失,试图拦住我去路的大可以上前,我不介意教一下你们冥族什么叫信守承诺。” 快滚吧,傻女人。 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那个身影,他的眼神中满是嘲笑。 “为什么” 林婳看着他,语气平静的像是早已知晓了结局的观众。没有幽怨,有的仅仅只是情到深处时的那一抹心疼。 “不为什么。”他哈哈大笑,身后妖气如潮,在浓浓的月色下如遮天之翼。 “很抱歉和你的心上人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能活到今天我只能说是上天对你这种蠢货的眷顾。被人欺骗的感觉是否很不错如果不是今天碰上熟人被揭穿了,我兴许心情好还能再多骗你两天。” “陆城那家伙很好么啊,的确,这种无能又懦弱的废柴大概的确有其特有魅力,不过那又如何人家终究与你无关” “如果喜欢烦请你多少也让人家知道。躲在千里之外一个人单相思也真是枉对你那张还算能看的脸。” 他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话语中极尽尖酸刻薄。 这样多好,忘了自己这样一个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渣,对这个女孩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够了没” 画鬼无常直视着他的双眼,薄如细线的泪珠划过,竟然让他千年未曾动过的心一瞬抽搐如斯。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心口一阵拥堵,话到嘴边反而发不出声音。 “我问为什么,仅仅只在于问你有这个勇气扮成陆城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没有勇气陪我把这条路走完。至于你的身份,请恕我没有这个心情,去跟阁下讨论这个幼稚的话题。” 那个女孩挥了挥手,转过身后一步一步走向了人群,“想走你大可以离去,没必要出言讥讽,不说破不代表我看不穿,很多话说出口才是真正的没劲。” 大队的人马赶到了。 一直封闭的院落大门被轰然推开。 除了附近几个街区联络较为密切的通灵人部众,还有赶着班机连夜而至的陆城。 名剑寸心的剑芒在百米之外一步封锁了整个庭院,裹着黑色风衣悄然而至的陆城仿佛携尽了南方死城中的无尽风霜,进场的一刻,连同寂静的空气在内一并染上了一层风雪寒意。 “想走你走得了么” 已经从行道天师晋升为冥君护法的老道士摩挲着手中的剑形魔戒,隔空遥指庭院中恍若隔世的心魔。 一步步走向人群的林婳与门外走来的陆城目光相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面若冰霜的女孩不置一言。 叹了一口气,绕过了她后,陆城的目光迎上了千夫所指的心魔。 后者怆然苦笑,“正牌来了,有没有必要还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高兴一点好不好,骗你又不是我故意所为。” 没人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只是这份语气却显得那么凄凉。 千真万确,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笃定的以为那个女孩生气的原因是自己欺骗了他。 “都退下吧。” 褪下了身上的风衣,陆城挥手驱散了心魔以外的众人,他已经隐约猜到了这几天里京都发生的一切,而这一切的悲剧根源,完全是他一手促成。 “公平决斗,二留其一。”看着一脸错愕的心魔,他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哦”心魔笑了,“我没有杀你你倒自己来找死了是么没有冥君血统,这个状态的你拿什么跟我斗今天我不想杀人,所以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宿命的对决不是你想逃就能逃。”陆城伸出了右手,不远处的老道士会意,丢来了自己的剑形魔戒。 拼血统的话这个状态的陆城不可能会是黄巢的对手,但是名剑寸心的无匹之威足以最大化的拉小两人之间的差距。 剑道境界的领悟无关血脉等级,如果说实力取决了视角所站的高度,那么此刻的他与半年前相比的确有所不同那个时候的他是完全的菜鸟,而现在的他相当于一个曾经沧海又退回低位的人。 剑心不会随血脉力量剥离而离去,套上戒指的那一刻,万千剑光演化的重兵巨剑交织了心魔的身形两侧。 黄巢笑了笑,不甘示弱的亮出了手中的名剑千影。 庭下冷月凄清,水波无痕。两个如同景象的身影持剑相望,针锋相度的气场凝然如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最终决战(四) 剑影交织着锋芒,在无尽的夜空中勾勒出了诗画般的色彩。 黑色的千影遇上了寸心所化的兵刃,闪烁于空气中的片片火花一瞬照亮了两人如出一辙的面庞,同样不带情绪的表情下,手中的剑已经隐约成为了分辨他们的唯一标准。 “不差。” 心魔笑了笑,身后妖气如注。 寸心的念化兵刃无懈可击,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只要剑主的剑心足够强大,铺天盖地的剑光席卷过来完全是滴水不漏。同样影化攻击的千影或许在战斗方式上略有相似,但是一旦真正交锋,这种名剑榜上第一和第五的差距就会立刻暴露得一览无遗。 但是无妨,手握了绝世宝剑的匹夫不可能天下无敌,正如手无寸铁的剑道宗师照样可以杀人于无形。实力的差距无法单靠武器来弥补,血脉的力量也不是眼前的这个废人想忽略就可以任意忽略。 加持了妖族皇血的刺客佩剑以最刁钻的角度滑向了陆城身上的每一处要害,脖颈、肋下,脉门。而用惯了魔剑黑龙后,这种大开大合的剑势或许使用起来很舒爽,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只是寸心终究比不了黑龙,没了魔剑自身庞大的身躯,纵横捭阖的剑势只能沦为一味强攻而不做防御的代名词。 光华汇聚于一点,再作万千流萤四散。 反向炸裂的剑光下,战局中的两人纷纷后退。 心魔的脸上带着笑意,陆城的嘴角却挂着鲜血。这样的结局并没有出乎太多人的意料,气场的强大与否,往往真的是旁观者清。 林婳的嘴唇动了动,应该是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以至于没人听清。 陆城擦了擦嘴边,看向了自己无剑的双手,双目中一阵茫然。 “别告诉我你真的天真到以为靠一把名剑寸心就能杀得了我,这会让我为从你的体内复生而感到羞耻。” 心魔揶揄了一句,看上去交锋过后游刃有余。 陆城的心思已经不在于对手说了什么样的话,他唯一的情绪只有心惊。 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刚才那一瞬的确有什么力量在自己的体内等待唤醒,不同于妖皇尸王,更不是百鬼迎亲当晚曾昙花一现的冥君之力。这种力量的构成令他如痴如醉,分明无比熟悉,却始终无法想通出处来源。 老道士做过这样一个比喻。 血脉是一条溪流,而可供运用调动的灵能便是填充整条溪流的河水。 血脉力量越强,河流的容量就越大,同一时间内能牵动运用的天地灵能量就越强。 如果把普通人的血脉之力比作小河,无疑他曾拥有过的皇族血脉就相当于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广阔湖泊。心魔的血脉剥离仅仅只是相当于在一瞬之内抽干了这片大湖中所有的水,剩下一洼浅浅的水潭,象征的是他冥君血统觉醒之前自身固有的灵能量。 之所以会在醒来后感到脱力,原因在于原先用来填充整个湖泊水突然间离开了身体。但是灵能储备会流失,湖泊干涸后形成的巨大盆地却不会被填平,这就是他与半年之前的区别。当日复一日的暴雨细流不断汇入,终有一天,湖泊中仍会蓄满湖水,这就是冥君再临仪式百分百会在他身上成功的假设前提于普通血脉而言,这项工程的重难点在于借助轮回境盘强行拓宽血脉灵能容量,于他而言,恢复成皇族血脉所需的仅仅只是往原先的湖泊中重新注满水。 但是就在刚才那一瞬,他却分明感觉到了空荡的湖泊中,一丝水源的律动。 有什么全新的力量泉眼般在地壳之下等待着被唤醒,只要打破岩层的一击,鲜活的水源便会从地下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直到再次蓄满整个湖泊。 “走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心魔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今晚我不想开杀戒,尤其是你死了,我怕某个蠢丫头会伤心地哭出来。”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明明脸上是嘲讽的表情,语气中却透满了心酸。 不知何时已经幻化成黑猫从密室内走过一圈的年兽叼着口中的鬼神见闻录走出了心魔身后的枣木大门,冷冷地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通灵血脉,缓慢又变回了那头两米高的火行巨兽。 楚江王的表情很冷漠,让对方把书带走是他早已许下的承诺,眼见这一幕发生,他这个物主倒是一点不心疼。 “你人可以走,东西还得麻烦你放下。” 一旁虎视眈眈的老道士冷哼了一声,自始至终他对这个妖神的都是抱着一副敌视的眼神。 “是么,凭什么”心魔瞥了他一眼,冷笑连连,“就凭你” 说罢,一道剑影横扫而去 老道士尚未出手,格飞这道攻击的人是从交锋结束后便一直沉默到现在的陆城。 他没有用剑,用的仅仅只是随手而出的一道黑色波纹。 随空气震荡传播过后,波纹所及之处,所有的外来力量悉数化为无形。 心魔眯起了双眼,在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手面前一时间无所适从。 不应该。 自始至终他的身上未曾泛起过半点稍显强烈的灵能波动,挡下自己的剑影不难,只是这么诡异的路数,让他一时间吃不透这家伙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让他走吧。” 楚江王摇了摇头,眼下的冥族已经经不起折腾,在他的眼皮下,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一点不必要的伤亡。大战结束过后,这位昔日尚雄姿英发的阎君是真的苍老了许多,夜黑,所以没人注意到他鬓角的白发,嘈杂,更少有人听见他无声的叹息。 气质骤变的陆城站起了身,走到了老丈人的身前。 明眼人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周气场前后的变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是单从他身上灵能之外特有韵律的波动来看,一前一后,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霄壤之别。 “没有必要妥协,”他看了唐烈一眼,“给我一点时间,我能确保解决这场可笑的闹剧。冥族的东西不会平白送给外人,在我们的眼前公然带走鬼神见闻录更是不可能。” “就算你能打赢他,我这院中的一干通灵血脉呢”楚江王摇了摇头,“他们是仅有的一点有生力量了,我不想大劫还未来到,身边的这帮孩子们就一个接一个除名。一本书而已,他要拿就拿去,战争教会我这个老家伙的东西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生命的可贵。” “为了你这番话,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记住唐烈这个名字。”心魔笑了两声,转身跨上了年兽的脊背。 浴火而行的巨兽如入无人之境般昂首阔步走过庭院,院中人马彼此相忘,带着这一份尊严换来的安全苟且偷生。 自始至终林婳都在低着头,她知道年兽背上的那个人最渴望的莫过于临走前她还能再看他一眼。但是没有这个必要,说出“这个女孩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她当然不会分不出陆城与妖物之间的区别。男人的蠢在于自以为是,而女人的蠢在于独自承担。 夜风清冷,吹送着失魂落魄的人匹马独行离去。 陆城取过了进门时所披的那一件风衣,转身披在了画鬼无常的身上,却被对方冷冷拒绝。 “谢谢。” 那个本该等这一刻等了多年的女孩用平淡如水的微笑回绝了他的歉疚,推开他的双手后,顺着来时由两人走过的原路返回了伤心落寞的古城。 北方的夜终究比南方彻骨,尤其是在这样的京都。 “我要知道二十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从那晚百鬼夜行的路线到事后调查的人员名单,我全都要。” 面对着楚江王的疑问,揉着眉心的陆城疲惫不堪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画鬼无常的反应已经足够让他为此抱憾终身。心魔的问题姑且不论,如何在叶天行口中“最后的大戏”到来之前妥当安排好一切,这才是他心中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解谜的过程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段,而所有的线索却还始终缺乏一个最终串联一切的线头。他怕自己没有这个心力,在如此庞杂而繁琐的众多事物面前,一一处理完备。眼下他肩上负担的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整个冥族的未来。 在驻守京都的几位阎君连夜探讨之下,一份百鬼夜行的行进图很快便被草草罗列在了陆城的面前。鬼神见闻录丢失,第一手资料已经不全。按着几位记忆各有缺失的阎君提供的微薄信息,抓紧一切时间的陆城籍着最后一晚重走了一遍当年百鬼夜行所过的道路。 他摸清了路线,也确定了当初的那一班人。 他从这一次s市的百鬼夜行中得到了冥君血统,而上一次京都的百鬼夜行却像是什么影响未曾带来,连同老道士再内,所有的在任阎君都不存在任何异常。 所有的构想瞬间中断,任凭在过往的记忆中一遍又一遍的搜索,他也再无法找出半点可疑。 “找不到答案是么”突然响起的电话令沉思之中的陆城莫名胆寒,未知的号码,那头的难以分辨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更是令人深深不安。 “最后的演出会很快开始,不想错过的话,你还是尽快回到s市的好。” 在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中,对方挂断了这个唐突的电话。 陆城笑了。 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对手的品味。 这个年头了还在玩恐吓电话,就算要逼他乖乖留在战场,也不必用这种老掉牙的方式。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终决战(五) 清晨的雾气飘过无人的大地,外界联通的航班最多只能承载到s市附近的二线城市。那座昔日无数商业信息资金物流来往交汇的港口枢纽,现如今已经因为所谓的“政策”原因,沦为了普通人无法逾越的禁区。 封锁令最先从行政部门开始执行。 事发以后的24小时内,周边地带的各省市内就省厅一级开始下达了对s市行政封锁。再往后是商界,接着是交通。公路上拉起了长长的施工障碍,原本各时段排满的各个航班也开始莫名消失。一座闻名一隅的港口城市不再对外开放海域,连带着江边的渔业运转即日起开始一并停歇。 没有人知道这座大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市井小民来说尤为如此。 正如没了每日新闻,你绝不会料想到千里外的某一处地方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旦国家机器运转,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会理所当然的发生。在九州中原诺大的版图上,因为高位者的一系列操作,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被强行抹除。 远在故乡的父母并不知道在外求学的子女已经遇害,留守空巢的老人也不会想到进城打工的儿子媳妇已经不在人间。很可怜有时候人就是那么渺小的生物,活着的时候不被人关心,就连死了也不曾有人知晓。 当黑色的悍马撞开一路的护栏行驶进这座城市后,陆城心中的想法就是如此。 风口浪尖,他和老道士是少有的几个还能自由出入s市的人。 “上级”给的指令很明确,“你们的事我们可以最大可能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你们能够保证将所有的不良影响范围完全控制在s市以内。要怎么折腾我们给你们这个自由权,记住双方的底线,这有利于我们之间合作的展开。” 要说通灵人这么一个庞大的阻止延续千年而从未被世俗权利察觉,这点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信。 事实上究其根源他们不仅和世俗政权有联系,而且这层关系还十分密切。 历朝历代的朝廷征服,其统治阶层中必然会有冥族的身影。周朝的周公旦,汉朝的东方朔,三国的孔明,唐朝的魏征,明朝的刘伯温。一直延续到整个近代,史书中也不乏他们惊艳的身影。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些继承了天赋异能的通灵血脉实在太过杰出如果不是人丁稀少,他们完全有这个能力掌控整个中原 鉴于他们可怕的影响力,统治者们秉着一贯的愚民政策,一方面从上而下的泯灭了“冥神血裔”这种说法传播,一面民众间引起骚动,另一方面,也是奉为传统的实行了对一干能人异士的“招安”。 种族灭绝这种事不可能,且不说他们自身强大的战力,一旦有心反抗,万军帐中取敌将首级基本就是探囊取物;首先他们只要不展现自身异能,外表上来看这群冥族血脉与平常人根本无从分别谁敢说铁了心种族清洗后,能做到不留痕迹斩草除根一旦留下了隐患,若干年后待其发展壮大,那绝对是能彻底颠覆一支王朝的可怕力量 天可怜见,一夫当关天下称臣的冥君之威,又岂止是仅限于灵界之中 这场两个族群之间的特殊较量一直持续了千年。微妙的平衡关系最终还是在人类的理性下彻底碾压了一家独大的私欲,水火不容的局面也并没有如艺术作品中所写一样狗血的出现。最后的结果颇有点儒家思想中“世界大同”的色彩,即世俗政权给予通灵血脉尊严和认可,并一定的权利地位,而后者则作为前者最忠实的护卫军,捍卫政权统一,江山永固。 十殿阎君各自家底都和政界有所牵连,这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无可否认的是得到了上级部门的默许,整个冥妖大战包括现在的收尾工作都轻松了许多,这是实话。 “不对劲。” 推开驿馆大门的那一刻,老道士紧紧拧起了双眉。 没有人。 除了被叶兮带走的秦广王与转轮王以外,连原先驻守驿馆的千魇无常在内也一并消失在了这座城市中。 空气中回荡的是一股薄雾般的独特气息,像是妖气,却又与寻常的妖气有所不同。直到这一刻,老道士才算是真正注意到了这座死城今日的异样。 如同暴雨来临前所有的动物都会表现出狂躁不安,阴沉的天空下,真正连一只蚂蚁也不曾露面。这种安静的氛围死寂一般渲染尽了每一个角落,一经察觉后,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局促不安。 “是叶兮”瞥了陆城一眼,他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后者摇了摇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个人倾向于另一个解答。” “什么” “幕后的人已经出手,而他所做的,就是趁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将每一个人全部掳去。”陆城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大门,“我知道叶兮的行为很可疑,但他必然有他的理由,我的直觉救了我很多次,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有点意思。”老道士挠了挠头,空气中的安静令人莫名恐慌,“有点超级大妖怪要出来的感觉吧”他笑了笑,“看样子咱俩到底还是错过了什么。” “是有点这个意思,这么大的手笔,怕是这座城中真的只有你我两人了。”陆城苦笑了两声,“叔,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老道士耸了耸肩,“疯了大半辈子了,难得清醒那么一回,有没有必要走来就把那么难的题丢给我你小子不是跟那姓唐的丫头一样喜欢分析么,老规矩,你分析,我听着。” “他在阻止我进行冥君再临仪式。”陆城微笑,他觉得事情发展已经离他的猜想越来越近。“张慕言的出现是他给我布下的第一个局,可惜的是因为某人的恶意插手,这件事最终还是给事情发展留下了一线转机。转轮王的缺席恰恰为日后冥君仪式的二度进行保留了火种,而张慕言阴谋的败露更是直接顺水推舟把我的身份推上了台面。 “这个时候叶兮的突然发难无疑就是那位暗中的朋友最后的底牌。他带走了转轮王,相当于截断了最后的可能,其目的联想一下不难猜出,就是为了阻止我成为冥君。” “那根本目的呢”老道士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赞同,“阻止你完成血统觉醒最多只能算表面目的,这一切背后总还有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吧” “有。”陆城顿了一下,“按他的构想,叶兮带走转轮王和秦广王之后,我们应该毫不犹豫的追上去。很可惜的是我临时改变了主意,不仅没有追击,反倒一路直接乘班机去了京都。这里可以看到的是那位幕后的朋友还是慌了,所以他在我们离开的当晚就出了手,带走s市内所有剩余的通灵人后,并拨通了我的电话,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那么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把你限制在s市”想了半天,老道士给出了这个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答案。 “可以这么说。”陆城扬起了嘴角,“或者换一种说法,他需要确保我在他的眼皮底下,也就是说我的存在对他来说还有什么不可损失的价值。至于具体的原因,这点我们还无从得知。” “那现在怎么办逆其道行之,再离开s市你没有血统在身,就算继续待在这儿也只能是钻进别人设好的圈套。” “不不不,大家都是棋手,他只是先走了一步。”陆城意味深长的笑了,“没到最后,还说不准鹿死谁手。现在如果再逃出去那就真的是被动而行,再说了,你以为我逃了,他会放过那些被抓走的人么” “行,直说你打算怎么做。” “去找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陆城直接打开了停在门口的车门。 “你有具体的方位么”一边急忙跟着上车的老道士问。 “公司总部大楼,”他顿了顿,“或者说,故事开始的地方之一。” 轰鸣的引擎不遗余力的碾压过平坦的泊油路。在浓烈的尾气中,黑色的豪车一骑绝尘。 擎举黑伞的人影西装革履,站在高楼的顶端鸟瞰着这座城中最后的活物。 大戏已经开场,而向来准时的他这次也不会迟到。 大楼顶层中灰色瞳孔的人双手交错撑着自己的下巴,他在等待,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入场,也等待着最后的几名对手入局。公司大楼第一次打开在了外人面前。从一楼的大厅到地下停车场,在整个死荫笼罩的城中,独此一处特立独行。 楼下路边随意停车的陆城面带微笑,身周黑色的波纹无声间如涟漪般轻微荡漾,除了暗处的某人,再无人察觉。 他觉得自己等这一天等得足够久。公司,却没有叶天行阻止的机会。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最终决战(六) 黑色的越野车一直行驶到公司大楼的门口才总算熄火。望了一眼不远处大门洞开的地下停车库,陆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刻意讽刺地将车停在了路边。 整个大楼已经空无一人,从接待处到保安亭,无一例外都是处于无人站岗的状态。自下而上扫视了一遍整个建筑,陆城招呼上老道士一起走上了这么多天来灰尘不染的台阶。 大堂内阴风阵阵,难描述是这个所在的气温本身低于外界,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心理作用。 老道士揉了揉鼻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喷嚏。 陆城笑着看了他一眼,“这里的地下是标准的地阴绝脉,平常尚有人的阳气镇压,再加上整栋楼内运转不息的中央空调,所以感觉不出来差异。现在人去楼空,经年累月必然受煞气侵蚀,觉得冷是正常的。” “有见地。”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颇加赞许的点了点头。 半年已过,现在的爷俩站在一起,他有时候真是搞不清楚谁才是正牌儿的通灵人,谁又是半路出家的野狐禅。 大楼的电梯明显被人改动过。 陆城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捕杀食心鬼时,整栋楼内设置有公用电梯若干,而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只有两架。现在的情况是,除了那两座金色镶边的专属电梯外,其他的电梯口已经无一例外地遭到了人为破坏。 更有趣的地方在于两架彼此相邻的电梯间,嵌于墙壁内的一张兽妖脸。从远处一看,此物雕工已经不仅限于栩栩如生,妖物眉目间森然的妖气,若非出自天工之笔,恐怕只能是有人刻意布置在此处的活物。 “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么”老道士眯起了双眼,饶有趣味地打量起了墙壁上的异物。 “不认识。”陆城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道士嘿嘿地笑了两声,按下了兽脸下方的电梯键。随着“向上”的灯光亮起,同时响应的还要那张兽脸上渐渐蠕动的嘴唇。 “游戏规则。” 听到那东西口吐人言的这一刻,陆城才真正意识到那巧夺天工的造物居然真的是,看到它随电梯键亮起的双眼,这位见识短浅的冥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听他说完。”老道士勾着嘴角,微笑不语。 “天堂地狱,一步之差。眼前的两座电梯均为单向传送,且荷载人数最多只能为一人。通向目的地分别为天堂地狱,请两位自行抉择。” 机械地说完了这两句注辞,墙上的妖脸重新闭上嘴。 “这玩意儿学名叫镜妖,一般依附在光滑物体的表面,古时候常有魔镜怪谈之流,有镜子口吐人言蛊惑人心,说的就是这种不入流的小妖怪。”老道士砸着嘴,不住摇头。 “要不要干掉” 说着,陆城已经掏出了袖中化为匕首态的黑龙。 “不用,它就是个传话的,杀了也没什么价值。”老道士笑了笑,转手在兽脸的额头上贴上了一张符。“现在怎么看,真要按他说的一人赌一架电梯,然后生死由命” “安全通道的楼梯部分我刚已经查看过了,那里已经被腐尸填满,根本寸步难行。再加上其他被破坏的员工电梯,很显然我们能通往顶层的方法就只有这两架单向荷载一人的专属电梯。我很感兴趣的这家伙口中的天堂和地狱分别是什么意思,从字面意义上理解这两个地方都是死人才去的所在,你觉得这楼中的幕后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城笑笑,在同时打开的电梯门前犹豫不决。 游戏规则不容破坏,这点两人早有觉悟。 无论是两个人同上一座电梯,还是胁迫镜妖说出破解之法,这种行为光是尝试都意味着不经大脑思考的愚蠢。 这是人家的地盘,自然一切规矩得听人家的安排。从“规则”那两个字出口之时某些事就已经明了,那就是要么别玩,敢玩就得输得起。 “听你安排吧,反正魔将灵相家那两个娃娃也被抓了,现在的我不是天生的打手命”老道士苦笑了一声,示意自己没什么好的建议。 “一人走一边,至于最终直达的目的地,听天由命。”陆城微笑,横跨半步已经走到了左边的电梯门前。 “这东西给你。” 说着,老道士褪下了食指上的剑心戒指,“你现在没有血统之力,这把剑给你至少也让你面对强敌有个一战之力。还记得确认身份的当晚我曾带着你瞬移了几公里的路程么你问我怎么做到,我说那是我一个附属技能。其实那不是别的,而是靠名剑寸心本身自带的咫尺天涯技能,即十公里范围内一次冷却时间为一天的范围性瞬移。现在交给你,也方便你在关键时刻用来逃命。我死不要紧,至少你这个冥君血脉还得保留,知道么” “自己留着吧。” 陆城笑了笑,坦然地回绝对方的好意。 “保命的东西哪能随便送人老实说我不需要您这把剑,照样天堂地狱全身而退。别把失去妖神血脉与尸王蛊的我想得一无是处,事实上直到这时候,我才总算有点明白了某人口中地生杀予夺。” “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老道士看着他,神情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戏谑,“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危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 陆城的脸也认真了起来,“咱俩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您什么时候见我托过大我说不需要就是真的不需要,名剑霜泣已经因为我的原因易主,至于寸心,就让它留在您那儿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不免闪过一抹黯淡,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就像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老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天堂地狱,一步之差。 当沉重的电梯门缓缓合上,陆城的心里居然是一阵平静。 看似随机的公平选择,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因为无论天堂地狱,到达者必然都是已死之人。 箭头向上。 默默抬起头看了一眼电梯数字盘上的标识,陆城皱了皱眉。 向上走,那么自己去的就是天堂,而老道士的目的地,必然也就是地狱。 希望那边一切平安吧。 他摇了摇头,老道士的水平他多少还有点底子,不至于太过担心。 经过一个显著的上升过程后,电梯最终还是在一阵轻微的颠簸过后安全到达。 开门后的陆城笑了,这哪里是什么天堂,分明就是多日前自己来过的公司最顶层。于当晚不同的是这次那间独立办公室的大门已经打开,而在层层帘幕背后,那个模糊不可视的身影静坐于斯。 “终于碰面了” 对方的转椅掉了个个儿,应该是在迷雾中转过了身。 陆城紧蹙着双眉,站在门外止步不前。对方的身上没有他预想中的威压,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紧张却并未因此而减少半分。 他的声音很低沉,从音色上判断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声音绝不同于叶天行,如此,潜在的可能性又少了一种那就是自始至终都是他叶总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是,总算碰面了。” 他礼貌的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走进了门。 门外来看室内的迷雾很浓,一进入室内这层灰蒙蒙的雾色反倒稀薄了起来。 “很长时间以前我有幸隔着门和你见过一次,可惜,终究是因为某些原因错过了。现在来看,这样的时机倒是恰好,你看,这死城中如此寂静,倒是无人打扰了。”那人用双手交叉着支撑起了下巴,端坐在办公桌上,隔着帘幕与陆城对视。 “是么,我记得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我刚打算冲进来,您麾下的食心鬼就将我引到了地下三层。这样说来那怎能算是错过应该是刻意为之了吧”陆城笑笑,找到椅子后随意地坐了下来,“你很怕被人打扰么我以为你这样的存在应该是超然物外无所作为的。想见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过只是一个念头的事。如果仅仅只是等这样一个世人死绝的境况,不免有些牵强附会了。”他试着捕捉了一下对方话中的信息,一方面拖延时间,一方面也加深彼此的了解。 “超然物外”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陆城却仿佛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的皱眉。 “你想多了,哪来什么超然物外即便是神,也不可能绝对的抛弃主观情绪。无情无觉,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相当于不存在。如同你那些尸兵,他们没有感官知觉,所以在你这个主人没有给他们下达情绪指令之前,他们只是一具形同于无的死物,一尊雕像,一块石头。我们仅仅只是所站的高度和你们不同,至于好清静这点,却不存在什么境界高低的差异。” “越说越有意思了。”陆城笑了笑,“所以你以为你是什么样的存在那些虚无缥缈,却无法完全摒弃主观情绪的神么” “不是我以为,而是我就是。” 遮眼的大雾在顷刻间散尽,露出了迷雾后的人影,也现出了表情惊骇无以复加的陆城 看着对方脸上的灿若莲花的笑意,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心中深深的胆寒。他的确想到过这种可能,却没有意识到一旦亲眼证实,其背后的震撼究竟会有多大。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最终决战(七) 向下的电梯指向箭头。地狱。 二分之一的概率,老道士没想到真的让自己赌上了字面意思上来看更为凶险的那个选择。 这栋大楼之下是最为纯正的地阴绝脉,那么如果这电梯执意下行,最终会通向哪儿 别的他不敢想,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绝不可能是传说中的冥府幽都。 冥界的存在虽然被民间传说冠以了“地下十八层地狱”的名号,然而其本质却是平行于阳间的另一个世界,它可能存在着“三途河”这样一个过渡带,却不可能出现入口是在地下这一类的奇怪设定。 经过一个很明显的下降过程,缓慢运行的电梯总算是平稳着陆。 随着一阵寒意的袭来,即便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老道士却依然感觉到了门外浪潮般翻滚的阴煞之气。 看样子所谓的“地狱”指的就是地脉所在,无可否认的是,对于血统纯正的通灵人来说,这种地方的确有着和地狱一样的恶名。 皱了皱眉后,他微微屏住了呼吸。 一般来说血统级别越高,对这种隐形毒药的抗性也就越强。凭他的实力修为虽然不足以来去自如视若无物,短时间内减少煞气的摄入量,保证身体机制的正常运转却也不算太难。 视野中呈现的是薄薄雾色,而隐隐的雾气中,幽灵一样飘荡的妖物来去如梭。心底的本能指引着老道士放下了眼前这些不足道的威胁,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光源。事实上这个地方在他的眼中完全不存在任何危险可言,除了空气中弥漫充斥的地阴煞气,上了点儿级别的妖物几乎半只也看不见。这让他在庆幸之余也不由得疑惑,是否真的电梯向上走就是天堂,而向下走就是地狱。 惯性思维让他们都认为天堂必然在上,而地狱必然在下。然而事实是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场血战的老道士正漫步在人影不见半个的地下广场。 一楼的电梯间前,镜妖所说的话模棱两可。“电梯单向传送,分别通往天堂和地狱”,至于到达的方向,它刻意跳过了这个叙述过程。 一丝冷汗开始挂上了老道士的额头,他开始猜测,如果自己这边安然无恙,那陆城那边正在遭遇的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对手,什么样的境况。 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给他时间多想,因为随着脚步的不断前移,他讶异地发现,空气中的煞气含量正在不断减少。 地底会有光源,这件事本身就跟天方夜谭一样不可思议。寻求光明大概是人类的天性,所以在走出电梯门的一刹那,看见了远方黑暗中的一点亮光,他就不经意的走了过来,现在想起,倒是纯粹的鲁莽行事。 可惜冲动的代价在此时此刻并没有很好地彰显,当身边的煞气浓度突然降到了一个正常值的范围,心生疑窦的老道士也总算得到了自己此行的答案。 精通咒令的他不可能认不出来脚下所刻画的是什么样的阵法,这种锁灵大阵以地阴绝脉为动力,旨在营造出一个许进不许出的绝对封闭领域。 古书上没有相关记载,这种阵法的出现完全来自巫符家近现代以来堪称符阵造诣最伟大的青年俊杰张慕言。而之所以在踏足其中的瞬间老道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所处的环境,那是因为前不久他还尚处在这样一个扩大版的锁灵大阵中,进不得进,出不得出。 虽然在人品上存在一些问题,但是无可否认,单就个人造诣而言,张慕言的符阵水平已经足以青史留名。可怜的是这样优秀的人终究还是不愿放过自己,自甘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这个阵法在结构上完全属于前些日子s市上空那个超级大阵的微缩版,因为以地阴绝脉为运转动力,所以阴差阳错下,整个阵法内部所有的地阴煞气被抽取一空,反倒在这毒雾海洋中留下了一片可供通灵人生存的净土。 没有来得及去思考那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即公司的地下为什么会单独设立这样一个小型的锁灵阵,它的目的是为了封锁什么东西,一柄从背后架在脖子上寒芒映射的长剑就间接地将所有的答案呈现在了老道士的面前。 很碰巧的是这把剑他认识,和他更熟的是这柄名剑的主人。 “原来你投靠了这间公司的幕后老板。” 老道士没有回头,嘴角却还是挂上了一抹嘲讽。 身后的叶兮摇了摇头,犹豫再三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在大阵笼罩的区域中央,分坐在地上的分别是手脚被缚的秦广王与转轮王。如陆城所言,在掳走最后两位高层的时间内,叶兮并没有对他们下任何毒手。 “不是投靠,我只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理由说说看,看我会不会同情你。” 老道士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后用指尖四溢的剑光割开了楚擎与转轮王手脚上的绳索。通冥殿内部的三大话事人齐聚一堂,除了老道士的脸上还带点神采,其他两人无一不是满脸的风霜困顿。 “我无意伤害各位前辈,把你们全部带到这里来,我为的仅仅只是给冥族血脉保留最后一点力量,以便在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还有机会力挽狂澜。” 看着面前解禁的三人,叶兮的脸上并无惧色,仿佛他所做的一切毫无不妥,完全都是理所应当。 “说吧,你的想法。”秦广王微叹了一口气,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将他的心推到了风口浪尖,“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昔日的通灵人太子真的能做出这种通敌之事,如果你说你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苦衷,那就一并告诉我们。” “大劫的真相。”叶兮顿了顿,仿佛是在组织语言,“我知道大劫的真相。” “什么” 这一刻,除了面色仍旧波澜不惊的转轮王,连同老道士在内,所有的人语气全都凝重了起来。千年流传的末世劫难,众所周知的是每一次冥族血脉都会锐减的结果,却无人知其过程。因为无一例外,除了那几个应劫而生之人以外,大多数的血脉子弟都会在劫难之中湮没于风尘。 没有史书记载,没有口口相传,只有后辈对于那一场旷世悲歌的无限猜测与想象,以及对未知的事物到来之前的那一份恐惧 “天地灵能场的倒转仅仅只是表象,我们都知道这种自然现象的发生固然会对冥妖两族产生影响,但这种影响却并不致命,更不用说灭族。真正带来浩劫的是随灵能场倒转而苏醒的强大存在,生来带着刑罚众生的能力,而毁灭是他们唯一的意志。” 叶兮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陈述有条理。可以感觉到涉及某个话题时他情绪深处不容抹去的恐惧,这样的感情只会存在于某段不愿回想的痛苦回忆之前,只有内心深处极度排斥,才会在光是言语谈论时也会呈现出语气上的不适。 “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老道士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他当然不可能听不懂叶兮话中的意思,只是这种事不允许开玩笑,能问清楚的话,一丝一毫的信息他也不会放过。 “神祇。”叶兮咬着牙,直视对方的双目说出了这两个字。 “所谓的浩劫,指的其实是冥妖两族的血脉鼻祖针对于自身遗脉的一次种族清洗。他们赋予了我们力量,却并不愿意看到我们把这份力量的影响扩大到整个人间。这种行为类似于放养,牧人带着自己的羊群进入水草丰美的草原,给它们一千年的时间休养生息。而千年属于一个界限,一旦过了千年,日渐繁茂的羊群终究会因为自身无节制的消耗毁掉整个草原的生态。” “所以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种族清洗”秦广王睁大了双眼。 “整个生灵两界的灵能之海就是那片放牧的草原,而我们这群本不该存在的特殊种群就是被牧人们放养在此处的羊群。通灵人们喜欢给自己冠以各种各样好听的名号,以人类之声,行诸界正义,在他们眼中,自己是生灵两界平衡的维系者。其实在冥神的眼中,我们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寄生虫。我们无休止地动用灵能潮汐中的力量,一次又一次人为介入破坏灵能场的平衡。于神而言根本就没有所谓子嗣遗脉的概念,我们只是不该有的产物,所以这种清洗是那么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到我们从出生开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如此。”老道士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复杂到无所适从,“那么你怎么知道” 叶兮苦笑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 这一刻,老道士才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昔日的通灵太子其实姓叶。 八大家族中大多有一个固定姓氏,但是却并不绝对。只是这么多年来,姓叶的鬼瞳一族却只出过一支,而这只刚好来源于唐月绯的外婆,叶兮的祖母因为嫁给了一名姓叶的男人,所以从这位唐姓的鬼瞳女子开始,后嗣一律姓叶。 大概不是这孩子突然的提醒,老道士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那个曾令一代人为止或胆寒或疯魔的名字。他的强大足以媲美历史传说中的冥君,可笑的是作为冥族史上第一个公开的“异教徒”,他的力量却不是来自于伟大的冥神。有关他的话题早已成为了通灵人史册中最大的禁忌,宗族除名已经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行,如果不是鉴于他的不可战胜,这个魔鬼一般的存在应该早就被封印在地狱的最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他还活着”看了叶兮一眼,老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参与陆城抢婚当晚的京都会战,所以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而他身旁的秦广王却仿佛早已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中只有镇定,没有波澜。 “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在冥神成功降世,并对所有冥族血脉进行抹杀之前,集合最强的力量尽可能挽留住众多的血裔同胞,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冥君。”叶兮看着他,没有正面回答,语气中确实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在我们帮陆城进行血统觉醒仪式之时掳走转轮王”老道士突然发问,目光咄咄。 “因为陆城注定了会是个将死之人。”叶兮冷冷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长剑插在了地上,“我不能把这个机会浪费在他身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最终决战(八) 青天白日,瘴气迷蒙。 灰色的天空黯淡萧索,吹动旷野的风,席卷过无闻问津的雾都城市。 当死亡降临大地的那一刻,驻足守望的人注定孤立无援,因为万马千军已死,纵使登高振臂,不过更显凄凉。 “你绝望么” 看着帘幕散去后瞳孔突然涣散的陆城,老板转动着手中黑色的钢笔,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无声地气浪如同爆炸后产生的风旋一样掠过室中的每一寸土地,而在这顷刻间平息的灵能潮汐之前,无法再调动分毫的灵能如同无可挽回的结局。 等级上的绝对碾压使得这一切看起来那么可笑,能够不动声色间强行改变自然运行法则,在对方身周那道紫色光环亮起的刹那,陆城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出处来历。 是啊,妖族的力量封顶不过是妖皇,他已经有幸品尝过这世间血脉力量的巅峰,又怎么会分辨不出这令他黯然失色的强大力量,本身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到达的极限 如果说他所涉足的高度是直入云霄的山岳,那么这一刻,眼前的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无尽的天穹。 界限之外,不拘规则。 这八个字之外的答案令他不敢去想象,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一刻他心中无法抑制的恐惧已经如江水决堤,阻止自己思考,恰恰是为了保留最后的理智。 “我只能告诉你,办公室里的那个人,是你无法想象的存在。” 脑海中的叶天行把着手中奔驰ckgtr的方向盘,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出了这句话,车窗外道路两旁的夜景飞逝如同记忆连贯而过的画面,那一晚黑色的轮胎碾过水泥浇筑的路面如同摩擦过钢铁一般溅起片片火花。 时隔多年,他突然读懂了那句话之中的含义。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不止一次地猜想过这个潜藏在公司最顶层的幕后老板会是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现在他如愿以偿的见识到了对方的真面目,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对方圈套中最大的猎物。 交锋仅在一瞬间。 当对方身周的气浪往外第二轮蔓延之时,迫于求生的本能,陆城身边的黑色波纹也开始荡漾反攻。 两道无形气劲在空气中无声碰撞,其结果是在对方的蹙眉中,面如金纸的陆城在震荡不息的内劲余威之下用身体在室内无瑕的墙壁上刻下了一圈又一圈蛛网纹。 “不错。” 老板笑了笑,仿佛是对他刚才那一瞬表现出的战力表现出了极大赞许。而陆城则是站稳脚跟后带着冷笑擦净了嘴角的血迹。 他没有用全力。因为在殊死一搏之前,总还有些事情要说清。 “你比我想象中强大得多。” 他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扶着墙壁站直了身子。 “你也比我想象中更为顽强。”老板异样地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一手我没打算杀你,只是你还能站起来,这却着实令我有些吃惊。人类啊人类,你的潜能到底能有多大在执念的驱使下成妖成魔,这一刻即便是面对比你强大千百倍的神祇,我也不见你皱眉半分。作为众方同时垂青的角色,我想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你身上的特别之处。只希望你接下来的表现不会令我失望。” “看样子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啊。”陆城眯起眼笑了笑,“既然我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那么有没有兴趣向我透露更多的内容” “想做个明白鬼么千方百计想要知道自己的死因,这大概是你们人类千年来最大的毛病之一。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不懂有什么好追究,有这个时间,我觉得你不妨多说两句遗言更为实惠。”老板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眼神中是浓浓的玩味之色。 “不,我可不是要弄明白自己的死因,我只是希望在一切结束之前至少弄清楚长久以来的真相。”陆城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相对之前的惊惧,已经因为一次简单的交手而缓和了许多。 “有区别么”老板问。 “有,前者是自知必死无疑,后者是在生死未可知的情况下一边完成心愿,一边拖延时间。”陆城直视着他的双眼,丝毫不加避讳。 “有意思,我有点后悔这么晚才跟你会面了。”老板笑了,“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死你以为你已经踏足这里了,还有人能现身救你么再者就算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你也不该直接把这么愚蠢的目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我所遇见的人中最聪明的是你的宿敌张慕言,无论是自身所站的高度还是思想的深远言谈的智慧,这个人都已经站在了人类中翘楚的地位。他会如此看重你应该不是巧合,回答我的问题,让我看看你和他之间的差距。” “三个问题,一个一个回答好了。”陆城笑了笑,走到自己原先的座椅前,坐下了身。 “第一个问题,我怎么知道我不会死。我想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容易就死,凭你的手段还能留我到今天么从食心鬼一事你初露头角开始,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无非都是为了三个目的,促使我在危难中一次次增强实力提升境界、确保我无法最终觉醒为冥君,以及最后时刻我能如期出现在你的面前。 “在你口中我是众方垂青的角色,这个称呼背后所带的冠冕着实有些沉重。于你而言,无论是我,还是那些个阎君、妖王,无一例外只是随意虐杀的蝼蚁。而能被你称作众方的人,其本身固然在实力地位上与你持平。神祇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光是我见过的尸神将臣算上你就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字直觉告诉我真正博弈的其实是你们这些以众生为棋的人,而我的作用恐怕还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枚主战棋子。能引导我走到这一步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棋局到底是什么,不过光是按现在所展现出手笔来看,恐怕我还不至于死得那么草率。” 他冷笑了一声,心里想的是迟迟还未现身的叶天行。 他一度以为那个西装男口中与他对垒博弈的人是中原通灵血脉中隐藏的高人,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 “很不错。”老板忍不住微微鼓起了掌,“能根据仅有的信息把事实推测到这个程度,你的睿智令我咂舌。很可惜张慕言选错了对手,不然除了你,他本身也该是一个很好地人选。”这样说着,他的眼神中不免露出了一抹惋惜。“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么我挺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反正时间充裕,当前的局势下就算有什么变故发生,那个变故的产生也绝不会是因为你的拖延时间。” “是么你这样不免说得我心里一慌啊。”陆城耸了耸肩,“就算按你所说我是想做个明白鬼,能不能在你看来稳赢不输的局面前,告诉我剩下我所无法推理出来的过程” “你很想知道么”老板笑了笑,“问题不大,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你推理到了什么程度,我会根据你的眼界适当告诉你一些东西,但是不要奢望那是全部真相,因为不现实。” “很好。”陆城点头。 “故事的起源应该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京都的那晚百鬼夜行。转轮王的预言是冥族的末日将至,结合你们这些神祇的参与以及战前你们的态度,不难猜出如果真的有冥族的末日,那么引发末世者必然是你们这群生来就凌驾众生的存在。我不清楚二十年前的那晚京都的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肯定的却是有人受害从中必然有人受益。从结果来看,那场灾难应该是被判处了缓刑。二十年后的今天,s市重新发生了百鬼夜行,以那为标志,失落的计划重新复苏,你们也开始筹备各自的棋局。毫无疑问我在局中应该是占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因为不巧,去年年尾的那一场百鬼夜行,唯一的见证人只有我。很遗憾我最终还是没能想起那场百鬼夜行的内容,只是我身上突然出现的鬼王印以及冥君血脉告诉我,那场特殊的夜鬼仪式背后,必然存在着常人无法参透的秘密。” “很不错,你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了。”老板点头。 “谢谢赞美,”陆城冷笑,“那么尊敬的神祇阁下,能否请你最终告诉我,你们这场赌局的内容是什么” “很遗憾不能,”老板摇头,“我能做的只有肯定你口中的猜测,即大劫的真相就是神祇联合后对你们这群人间遗脉的种族清洗。自始至终冥妖大战我要看到的都不是哪一方胜出或是哪一方受益,我要的只是你们两方互相残杀然后消耗殆尽,这就是张慕言答应帮我做的事,也是他之所以身为妖魁,却还要帮助你们冥族出谋划策、战胜妖族的原因。 “很可惜他毁了自己。不然按照原计划他应该荣升冥君席位,然后自上而下亲手解决冥族战后残余的力量。这点大概就是最终的变数,我们都小看了你,不过既然作为选召之人,你能在最后一搏中解决他也算是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陆城笑了。“作为这个消息的回报,我可以免费告诉你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个问题”老板皱了皱眉,回想起了自己给他的第二个问题是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谁能为他提供救援。 32层钢化玻璃的天顶在头上轰然陨落的巨大冲击前瞬间崩坏,一只踏着火行之力的兽爪从天而降,带着血腥爪痕将正下方的一方小天地内半数的面积毁伤殆尽 玄龙隐士赐予的流火异能,一生可以使用三次,一次用在龙川河畔陆城往京都抢婚,一次用在崤山山腰心魔千里奔袭,最后一次到如今寿终正寝,如旷世疯魔般的人带着重重剑影自千里外踏着天边火色而来 早有防备刚好避过这一记火爪重踏的陆城与来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翻身上了年兽的背部。 漫天的烟尘中,满脸怒色的老板挥手间气浪翻滚,如惊涛怒浪般的兽潮袭天而去,受到血脉压制的年兽干咳了一口鲜血,却终究还是挺起了胸膛,他自身的兽皇之力尚不足以抗衡神祇的力量,只是背上的两人皆不是等闲之辈,临阵受敌,一个是妖皇巅峰血脉,一个是魔剑黑龙之主。 “如果我今天不来,大概林婳那丫头会恨我一辈子吧。”心魔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身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我死了不是更好”陆城反笑,“那个丫头爱的人是你。” 来自天顶上的攻击已经引发了天宇间的雷霆震怒,脸色微变之下,一边驱使着年兽退后,心魔一般利用千影的强大输出能力拉开了攻击距离。 “如我所想,你还不完全。” 居高临下的陆城俯视着倾塌的顶层废墟中怒不可遏的老板,眼神间颇带可惜。“无可否认的是你的强大已经接近了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巅峰,但是距离传说中毁天灭地的神祇,却还差了那么一个档次。这个状态下的你并非不可战胜。毕竟是人类之身,就算力量强大又怎样没现出真身之前,恐怕这一战的结果还真的说不准。” “你的话很有意思。”老板笑了笑,期待着他的回应。 “别装了。”陆城摇了摇头,“你是神祇这一点我相信。只是古往今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神祇可以不通过附身的方式强行以真身降临人间。世界就像是你们创造的沙盒,而庞大的身躯进入其中的唯一方法是将自己的意识寄生在某个卑微的人类个体上。现在的拥有绝对的神格,可惜的是却没有相匹配的神力,一个半神的人类而已,论等级,可能也就是在妖皇冥君之上” “哦”老板抬起了头,讥讽地笑了笑,“听你的意思,今天是打算联合一个妖族叛将弑神咯” “有这个想法。”陆城看着他,淡淡冷笑,“东皇太一。”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最终决战(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脸色突变的老道士当即看向了侃侃而谈的叶兮,看他的架势恐怕下一秒一个一言不合就会拉住对方的衣领把对方整个人提起来。 “我说陆城是个将死之人,我不能把这最后的机会浪费在他身上。”叶兮面无表情,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说清楚”秦广王发问。 “你们知道他得罪的人是谁么”叶兮笑了,“妖神,东皇太一。” 这一刻,宛若晴天霹雳。 正准备发作的老道士突然间呆在原地,僵硬的手如同静止般停留在叶兮领前三分,不再上前。 公司的幕后老板,妖神东皇太一。 这个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虽然已经从陆城的口中听到过相接近的猜测,真正确认了以后,万般的心理准备还是不及这一秒来得心惊。 “你们以为自幼以身体孱弱闻名的张慕言是从哪得来的力量这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其实恰恰就是妖神本人。”叶兮苦笑了一声,“神祇们的目的在于毁灭我们这些族众,无论冥族还是妖族,最终都难逃一死。具体的疑点我不想一一列举,因为我相信如果真的有心回顾,这些大手笔的真正出处应该已经昭然若示。很不巧的是作为阻碍这场大劫的最大隐患,从锋芒毕露的那一刻起,陆城就已经注定了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的泯灭是必然,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要把最后的冥君席位让给他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一直沉默不言的转轮王冷笑。 “把最后的冥君之力让给我。” 说这话时的叶兮满脸淡然。明明是趁火打劫意味那么明显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偏偏有种卫道牺牲的感觉。 “请三位前辈事先弄清楚,我不是在跟你们讨价还价。我只是在合适的场合,出于整个冥族的利益,做了我自己认为对的事。天堂地狱一步之差,我相信既然最终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是林叔叔,那么此刻的陆城必然是在楼顶只身面临神格亲临人间后的妖神化身。冥君的席位注定了只能有一个,这是所有人保命的希望,也是我们无法放弃的最后筹码。而我,是你们目前为止唯一的选择。决定的权力尚在你们手中,你们可以决定是否把这个原本早有人选的名额让给我,或者是带着最后的坚持把所有人带向坟墓。” “你这是在要挟我们” 脾气火爆的老道士剑指所向,一柄凛然光剑已经架上了叶兮的脖颈。这位行道天师的为人处世素来毫无逻辑可言,没有人会怀疑,只要他愿意,眨眼后就会割下手边的这个人头。 “不是要挟。”叶兮冷笑,却面不改色,“我只是说出了应该说的话。我说过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三位手中。” “他说的是。” 秦广王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原以为掌握一切权倾天下,现在看来,事态发展至此,哪一次的局势是他所能把握住的 老道士咬了咬牙,如果这是十到二十年前,他毫不怀疑自己会一刀照着这家伙的颈动脉砍下去 但是现在他不能。 人,总是越老顾虑越多。 无可否认的是叶兮说得句句都是实情。他很好的把握了这群老家伙的心思,料定了他们不敢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拿整个冥族的未来去跟他赌。 这手玩得很漂亮,到底是素以头脑立足不败之地的鬼瞳族人。 “最后一个问题,”他强迫自己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你是如何做到提前洞悉,并安排好这一切的你的想法绝非一时兴起,看得出来应该早有预谋。别告诉我所有的行动都是在你那个无所不能的爷爷指导下完成,这个理由听多了会觉得很腻歪” “很抱歉,恰恰是我那个无所不能的爷爷给了我一系列提示。”叶兮微笑,“我同妖神已经碰过面了。他给我的答复是可以给我们这群蝼蚁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陆城的命他要定了,至于我能否如愿以偿从你们手中获得最后进化成冥君的机会,这要看我自己的运气。这也正是我会出现在这里带着两位阎君等您的原因。如果您不相信,那么我没有办法。” “很好。”老道士点头,“我无话可说。你们姓叶的都是会玩儿的,今天栽在这儿我心甘情愿。” “谢天师礼赞,”叶兮颔首,“那么各位的决策呢时间所剩不多,烦请给个回信。” “仪式即刻开始。” 秦广王睁开眼后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掏出了怀中由他保管的轮回境盘。这一眼,冷得大概如同史前的冰川古河,极度深寒之下,凡生命皆无从存活。 叶兮笑了。 真好啊表妹,看起来你有救了。 他看了看地底的天空,入眼处一片黑暗。 自己那位爷爷当然没有跟他交代过这篡位夺权的一系列举措,但是他说过,自己那位好外孙女已经时日无多。回国后的第一时间他果断地赶去了s市的灵异事务所,不出意料的是,鬼瞳所见下,唐月绯的阴阳双灵已经出现了死兆般的失衡。 凡涉及灵魂者,世间大多无药可解。唯一挽回的方法是上位者叱咤终生的权柄之力,生杀予夺,逆天改命。 为了这最后的机会他已经筹划了那么久,这一刻,终于还是水到渠成。阎君们大多以为他是为了一己私欲,可是谁又能想到,这看似荣耀无比的王位之争,到头来,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凡间女子 古来王侯多寂寞,不许酒中无美人。 看着阵中渐渐升腾而起宛若命运般无常的轮回镜盘,他突然一阵疲极的狂笑。 抱歉了,陆城兄。 转轮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这种高高在上的不屑,大概只有神祇虚无缥缈的怜悯才能与之并论。 “这家伙果然还是比我想象中强得多。” 手握常态化魔剑的陆城一阵苦笑,在落地后轻轻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魔剑黑龙的体型与两样东西成正比,剑主的和野心。 妖化时心态的转变能够很好地在同一时间将这两种心理膨胀到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现在没了血脉对自身的改造,他倒是嘲笑自己愈发清心寡欲了。 “你以为呢”落在他身旁的心魔也没见得比他轻松多少,年兽已经因为强大的火力而被迫后撤,剩下这两个喜欢近身肉搏的主儿,独自面临着东皇不可匹敌的盖世雄威。 “就算不是真身,那也是神祇亲临。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游戏场景,那么他们的存在就是修改器改动范围内所有数据最大数值的综合体。尽管可以被杀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你我两人可以承受的东西,我虽然自号妖神,在这位血脉力量的源头之前却也只算一个妖皇级别的儿子而已。” “我也没打算光凭我们俩人就能干掉他。”陆城笑了笑,“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拖延时间”心魔笑了,“你以为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能来救你么就算主观上有这个意愿,在周围这么庞大的灵能场之内,这世上能踏足之人就屈指可数你还能指望谁” “屈指可数不等于一个也没有。相信我,某个人在这场大局中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没道理最后的大戏之前他不现身参与。” “希望你是对的。”心魔揶揄。 “我知道你在等谁,” 一旁独抗两人的东皇太一看起来并未因分心两用而捉襟见肘,相反,见他悠闲的表情,处理这样的阵容应该是完全游刃有余。 “但是我说过,就算还有什么变故发生,这个变故产生的原因,也绝非是你的拖延时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真的要出现,那个人早就应该出现。这座城市之内没什么能拦得住他的脚步,之所以迟迟不现身,想想看背后的原因。” “呵呵。” 陆城干笑了两声,一边瞬发了魔剑技彼岸花开,后退之余也不忘连连冷笑。 花形的剑气在妖神的正面绚烂绽放,然而这杀人如草芥的夺命剑痕击打在他的身上却像是落入了水中的粒粒碎石除了荡漾在空气中的水纹,什么额外效果也没产生。 “需不需要我帮你催他现身”不紧不慢的看了他一眼,泰然自若的东皇转身一指击溃了心魔手中的千影袭杀。规避反攻的动作在他做来像是一场视觉冲击无比强烈的东方舞蹈,行云流水的动作中,轻微地举手投足便是游离战场内外。兼具身周不断因为外界火力激发的水光波纹,这一幕在薄薄雾气中如真似幻。 退出战场三米外转为远程输出的年兽一阵低吼,和神祇战斗的经历只怕无论任何人一生都不会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所有的武技都失去了效果,在一个力量参数超越极限的天顶面前,“一力降十会”可以得到最好的阐释,无论是破邪一家千年传承的格斗术还是妖族利用身体优势衍生的扑杀技巧,在纯粹的力量面前都幼稚得如同毛头孩子的拳打脚踢。 至于灵能,那更是一个笑话如果说普通血脉的灵能力量是溪流小河,冥君妖皇是江水湖泊,那么毫无疑问,比他们更高一级的神祇将是绝对的汪洋大海。 碾压,戏耍。 这场战斗毫无任何的技巧性可言,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豪华力量的表演秀。 陆城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愿意杀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一再的错失良机,甚至只守不攻。到底是谁在拖延时间纵观全局,他不禁哑然失笑。 “玩够了。”东皇摇了摇头,抬手间,万道光华利剑般闪过,风格突变的凌厉攻势只如突然变化的狰狞面目。 在场的两人,无论是谁,一击之后必然都是身死无疑。 持黑色大伞的西装人影踏着片片雪花如期而至,他轻盈却沉重的步伐仿佛在述说那个古老而又乏味的故事。 “这个世界上,有个叫雪国的地方,那里时间静止,积雪终年不化。国中住的便是传说中的雪女。每年冬天,雪染大地,寂寞了三季的雪女们便会踏着漫天的飞雪玉花,来到不属于她们的人间。就那么站在雪地上驻足张望,望着来往行人,望着缘起缘灭。一场雪,便是一次伤心。” 下雪了。 细腻的雪花匆匆地来去,不经意间已经铺满了足下的每一片土壤。有无数的脚印在雪中凭空出现,静静驻足,不再挪移,仿佛在那安静的地方,有人们看不见的温婉女子,持着雪白色的纸伞,看着人间千年一度的缘起缘灭。 一场雪,便是一次伤心。 场景的飞速切换让迷雾云霄的大楼顶层在刹那间换成了天地无声后风雪依稀的千山绝顶。而孤高的人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大雪纷飞的山巅之上,俯瞰苍穹之下的众生,也俯瞰众生眼中的苍穹。 红色的鲜血渐渐融化了小片白色的雪衣。 苍茫洁白中的一点殷红,看上去是那么的刺目显眼。 陆城拂去了黑色古剑上的雪尘,睁开双眼后俯身在雪地上放平了心魔被洞穿的身躯。 他突然想通了叶天行迟迟不来的原因。 东皇太一提醒过他,变故的产生不是出自时间的拖延,最后一幕上演的唯一条件仅仅只是这世间仅存他和那些博弈之人。 有人已经算准了黄巢会出现搅局,所以他身死的时刻,才是真正的好戏上演的时间。 “蛮对不起的。”他微笑,“这样的场合本身不该拖累你,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赶过来救我,这么大的人情,你要我日后怎么还” “你你以为东皇太一会放过我么” 周围迅速降下来的气温让心魔的体能流失的很快,他用力地咬着口中的发音,以求让这一刻自己的遗言能尽可能清晰。 “我在虚无和混沌中度过了一千年,好不容易借体还魂重重塑肉身,却还是难逃大劫的清洗。从复活那一刻我就在寻找寻找苟活于乱世的方法你们不知道,我的血脉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血脉之源妖神对我的威胁。 “很很可惜,到死都没能跟那个傻丫头说出我一直想说的话。她那么傻,能活到今天真的好运气。”他笑了笑,脸部的筋肉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僵硬,“她很喜欢画画你知道么我偷偷去过她的房间,去过她长大的地方,小小的房间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铅笔画、水彩画。呵呵里头有一半都是你的。”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转瞬被泪花打湿、融化。陆城始终保持着微笑,他要用自己最认真的表情听完这个人口中渐渐开始含糊不清的呢喃。对将死之人来说,临终前的遗言,往往就是他的一生。 “对她好一点,这样一个女孩子,是是有什么难过都不会说出来的类型。另外,帮帮我告诉她,我喜欢她。很喜欢。” “明白,兄弟。” 在最后的笑容中,他帮这个短暂一生如梅花零落的妖皇合上了泪花淹没的双眼。 身躯淡化的那一刻,源自他体内从陆城身上所有剥夺出去的血脉之力再次回归于原宿主。一道淡淡的风痕划过,除了雪地上那一抹尤新的血迹,仿佛从未有人死去,也从未有人诞生。 在血脉力量回归的那一刻,连带闪过脑海的是那个人留给他的全部记忆。 千年前的不甘,千年后的恐慌,以及鬼神见闻录中的全部内容。 很有趣的是,这样一个凌驾苍生的皇族,他的生命中居然大部分的记忆都停留在一个素衣白裙的女孩。 脑中停留的最后一幕是京都繁花铺满的水边,白色衣裙的画鬼无常静坐在草地上,手中是木制的画板和舞动如流星的笔触。美人如花隔云端,依稀可见的是画中人影微笑伫立,仿佛为这一天已经等待千年之久。 同样的泪花打湿了他的眼角,他分不清那一幕的源头究竟是真实记忆,还是心魔脑海中死前最真切的幻想。 他偷偷去过那个女孩的房间,也看过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夜中万籁俱寂只有沉静的女孩低声的啜泣,而他用手轻抚过她的面庞却唯独不敢把她从梦中叫醒。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出现那个人的眼前,所以哪怕身死也要找到自己,为的是拜托他能转达一句“他很喜欢”。 这样的人啊,聪明了那么久,临死却还是蠢得像个孩子。 自以为是的人到底是在坚持什么你的遗憾一文不值。 “血脉力量回来了”妖神淡淡的扫了一眼雪地上若有所思的人,嘴角一抹微笑挂起,“恭喜。” “啊,是应该恭喜。” 陆城笑了笑,站起了身。“不过不是恭喜我取回了血脉之力,而是恭喜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你不是自诩神祇么来,让我见识一下你所谓的力量,天堂地狱一线之隔,你们的老朋友,没道理这样的场合唯独他缺席。” “说的是。” 东皇太一点头,将手按在大楼顶层的地板上后,轻轻下压,高逾百米的楼层在顷刻间轰然倒塌纷飞的雪花共尘埃震荡了天地一隅,共处同一水平面的三人同时随引力下落,在混合的雪雾冰晶中鸿毛般落地。 深埋地下的地底三层,在无上伟力面前得以重见天日。 阵法中的叶兮在怅然的笑容中接受着冥君造化之力的改造,却没想到暗处的一双眼睛亮起,所有灌输而入的力量,在顷刻间,只因为轮回境盘的倒置而尽数被褫夺剥离 “你们几个玩得挺欢。” 东皇太一的人形体摸了摸上唇与鼻子间的微须,做了个适当的点评。 剩下脸色煞白的叶兮和不知所措的老道士秦广王,望着天穹碎裂的横祸以及从天而降的三人,一时间已经说不出半句话。 “我们之间的事,就不要伤及无辜了吧” 手执黑伞的叶天行冷冷地说道,抬手间一道黑色波纹闪过,场中不明所以的三人即刻晕倒在了地阴煞气真空的小型封锁阵中。 转轮王唐雪龙笑了笑,佝偻的身躯挺拔得如同巍峨的山岳,在最后的关头,这位以老弱示人的阎君殿尾摘下了佩戴多年的墨镜,露出的是背后矍铄而洞悉一切的目光。 “我早该想到是你。”陆城微笑,“去年s市的百鬼夜行中受益人是我,而我苦心孤诣拜访了所有参与二十年前那场行动的通灵人,却唯独忽略了那场百鬼夜行中,第一个见证人应该是时下唯一驻守京都的在任阎君,转轮王唐雪龙。” 老道士的口述又回响在了耳畔,看着面前神色判若两人的老人,陆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时下驻守京都的刚好就是现任转轮君唐雪龙,有感两界失衡的他为寻真相以身犯险,以瞳术自周身布置结界后直接跟在了百鬼之后,尾行长队一路出城。 “没有人知道他跟随那些不知何处而来的鬼众去了哪里,只知道天亮归来之后,修为堪破化境的他已经双目失明。我们问起他这一路的见闻,他只是摇头不语,声称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整个通灵血脉的覆灭。” “我是该叫您转轮王大人,”他微微低下了头,“或者说是,冥神帝玄” “现在叫还早了。”帝玄哈哈大笑,可以想象,这么多年来,这大概是第一个直呼他本名的人。 “好了,现在两大神祇已经齐聚一堂,还有你。”陆城指向了叶天行,“我想在座的演员条件已经基本满足了最后的演出,是否该有个人出来给我解释一下一切的前因后果了” “没问题。”叶天行收起了手中的黑伞,转手反插入了地下三寸。“照例,这个解说的角色应该交给我。” “想知道你在这场赌局中的作用么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就是两位神祇大人重临人间所用的完美躯舍。” “躯舍”陆城皱眉。 “鼎炉、躯壳,这东西的叫法很多。如你所见的是神祇无法将自己的真身带入这个低纬度的世界中,我们想在这个地方有所作为的唯一方式是找一具合适的躯体,然后寄宿重生。这就是你的意义所在,我们设计各种各样的情节危机,为的就是让你不断变强,三族皇血同时寄生过的身体,对我们来说,这个世间已经不存在比你更好的选择。”东皇太一笑了笑,代替叶天行给出了回答。 “原来如此,跟当初那个在我身上寄养尸王蛊的玄关一样。”陆城笑了,“只是你们不是各自已经有身躯了么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清洗冥妖两族血脉,既然两位早已有了这个能力,何必还要舍近求远、多此一举,专程培养我这样一个鼎炉呢” 冥神帝玄摇了摇头,接过了话茬。 “我的身躯是一个寿数不过几载老头子,而东皇的身躯更是一个半点血脉力量都不曾具备的凡人。这样的躯舍下,我们所能发挥的力量连一半都不到。灭世之举早在二十年前就可以完成,很可惜,因为我们两人的彼此相争延误了时间,寄生错了躯体,更是我们最大的败笔。凭我们的实力或许不需要很强的躯舍一样可以横扫天下,但是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人间的子孙遗脉,更是彼此。或许你没想到的是,我们的目的不在于种族清洗,而是有选择性地保留。各自留下各自认为最杰出的后嗣,而最终圣战中我和妖神两人谁获胜,谁的血裔将作为主流力量在下一个千年中掌控整个中原。你觉得这样的前提下,还不足以让我们费时费力培养你这样一个完美鼎炉么” “赌局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叶天行点燃了一支高帮雪茄,任淡淡的白烟冷风中飘荡。 “二十年的准备时间,两位神祇间彼此对弈。那晚的百鬼夜行是个巧合,不幸的是你刚好在冥神座驾之前停下了脚步,成为了有缘选召的冥神钦定之人。那枚鬼王印代表的是一枚钥匙,一枚必要时刻,可以让帝玄寄生入你身体的特殊钥匙。” “不巧的是某个无耻的家伙同样把目光放在了你的身上。”帝玄冷笑。 “既然能妖化,就表示你有成为妖族皇者的潜质。”东皇笑了笑,“妖心石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既然有这个缘分在,可见天意如此。” “冥神先到,妖神随后。”叶天行做了个补充,“很快,你已经成为了两大最高力量眼中最完美的候选人。而赌局的内容,也就在此赌你最后会成为谁的人间体。” “哦”陆城笑了,“原来如此,那么你呢您又是哪位大神” “我并不是神祇。”叶天行吸了一口指间的烟,“我的身份你早已经知道,玄龙隐士。” “玄龙隐士” “这不是某一个人的名字,而是某一个身份的代称。”冥神冷笑,“在我们之外的第三大神祇,黑龙帝君。他没有给自己留下后嗣,却同样让自己的足迹留在了中原。你手中的黑龙套装就是那家伙的手笔,同样,在我冥妖两族中选择合适的人作为传承,成就形同神祇化身的玄龙隐士以维持生灵两界的平衡,这也是他的所作所为。多管闲事的家伙啊,偏偏我们还都得遵守规则,没办法随意制裁一个没有越界的人。” “异教徒,叛变者,怪物,邪徒。冥族对我的称呼有很多,因为我可能是近千年来第一个公开承认背离冥神教义的族人。”叶天行笑笑,“三百年前封印年兽的人并不是我,那时候我还没出生,那是上一代玄龙,只是因为我与他有着相同的气息,所以在龙川河畔被年兽误认。” “明白了,”陆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你的意思无非也是看上我这块肥肉了呗” “我找到你要在两位神祇以前。”叶天行看着他,目光并不躲闪,“还记得你是先碰上我,再遇到百鬼夜行的么当时我有心留意你,却在附近感受到了冥神圣驾的气息,我提醒过你,却大概命中注定无从逃避。为了给你一个选择,我把魔剑黑龙留给了你,作为黑龙一脉的第三把钥匙。换的就是这场赌局的参与权。最后的时刻,我们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冥妖两位神祇,或者是继我之后的下一任玄龙隐士,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做主。” “两个问题,”陆城伸出了手指,“第一,选择成为神祇躯舍之后我会怎么样。” “意识完全被抹去,你的身体,你的身份却可以完全被保留。”妖神冷笑。 “当然,作为回报,你的遗愿我们可以无条件帮你完成。无论是三个选择中的哪一个,我们都能轻易做到帮你救助唐月绯。”冥神补了一句。 “也就是我死,然后换两位接管我的身体是吧”陆城哈哈大笑,“第二个问题,我成为玄龙隐士之后,你怎么办”他看向了叶天行。 “一代玄龙只能存在一个,你继任,我即刻命丧黄泉。同样,成为玄龙隐士后你还是你,但是代价是俗世身份死去,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也就是像我一样,只活在每一个故事的角落,永远无法再作为平常人一样生活。”叶天行也看着他,目光冷峻如当年。 “时间无多,决策吧。” 寒风簌簌,轻抚过手中陪自己一路走来的魔剑,终于走到最后一刻的陆城缓缓闭上了双眼,静坐于雪地之上,仿佛在等待一曲雪女的悲歌。 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答案,只是真正到了这一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希望糊涂一次。 天地无声,如此释然。 看到这里,我想各位已经明白我昨天不说一声就断更的原因了吧。这部分情节我不想分章节,于是连成了一章发。这不是最后一章,明天大结局,之后还有完本感言。大家期待一下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再回首 西元2016年,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二个年头。 孤独感一如既往。无论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还是永远都赶不上的地铁,总是快我一拍的生活节奏,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自己与周遭一切的格格不入。 喧闹的人群渐行渐远。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资金,人力,梦想,成功,,未来。无数褒贬不一的词汇从不同的人身上映射而出,共同交织在这座社会大熔炉里,火光勾勒出妖冶的颜色,照亮了这座城市从不熄灭的夜空。 把长辈口中的前途赌在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特殊所在,我不清楚这样的生活于我是否真的有意义。 也许吧。 人的一生忙忙碌碌,钟表般不容偏差的日程安排,有多少人会傻到去思考存在的意义这个问题本身没有答案,物质生活的重负已经疲于奔命,至于所谓的精神追求,那是哲人们才会去思考的深刻问题。 我只是个普通人,这座城市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其中之一。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思想,没有故事。 “去哪儿” 看到我走出宿舍门,靠在吊椅上狂刷地图野怪的舍友阿昌随口问了一句。我知道他根本无心关乎我的去向,之所以这么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我今晚会不会回来,以判断今晚他能否带自己社会上的朋友回寝室睡我的床。 “出去转转。” 我冷笑了一声,“啪”地带上了房门。 深秋的气温不高不低,一层秋雨过后,蒸腾的水汽带走了地面仅存的热量,让这个时段显得有些微凉。 徒步走过几条街,我茫然四顾的步伐终究还是绕进了cbd外长安街所在的片区。 221号的落址在一条终日不见阳光的小巷深处,岁月在不影响市容的墙壁上刻下了些许斑驳,站在巷口往里看,可以看见洗头房前醒目的霓彩灯光。 把洗头房设在这样一个偏僻的位置,本身就是对其服务项目最好的宣传。 我没有走进,因为知道,自己期许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存在。那条巷子里的内容早在我第一次听到那个故事之后就已经抽空去摸索了个大概,现实中没有装修风格内敛的灵异事务所和美艳动人不露声色的老板娘,只有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妹会偶尔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从门内对你招手,说先生有没有兴趣进来看看。 一声苦笑后,我几经辗转的走入了几条路外一间名为“非诚”的茶餐厅。 贴近自然的原木装修风格让这里显得很温暖宜人,尤其是秋日阳光照射的午后,身着棕红格子背心白衬衫打底的服务生带着懒洋洋的睡眼斜睨在窗边,各色各样的客人或捧着热咖啡,或浅斟红茶,大街上车来人往,总能给人以宁静时光中泛黄的老照片的感觉。 我很喜欢这里,因为这是这座快节奏城市中,唯一能让我感觉“慢下来”的地方。 近半年来,我把我不多的课余时间全数留在了此处。每一个周末的下午,如期而至,风雨无阻。这是习惯,也是我无意义的生活中少有的片刻安宁。 茶餐厅内的服务生依旧热情。 看见我推开了木边框的玻璃门入座,淡绿色长发的小姑娘捧着装裱后的菜单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我的身前。 “常常先生是吧” “常远”我可以拖长了名字的尾音,不忘翻了个白眼小小地嘲讽了她一下。 这个姑娘人很漂亮,无论是脸上始终保持的淡淡微笑还是如画般温婉娴静的眉眼,从能在第一时间给人以家的感觉。不过要说什么缺点,那就是有点傻吧。我来了二十多次,结果人丫头除了对我有点眼熟,却还是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 拜托,我怎么着也算常客了好吧 只是看了看店中几个有些熟识的面孔,我又不禁苦笑了一声。 也许吧,虽然无论何时何地走进,这间餐厅给你的感觉都是始终会留下那么几个空位,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绝不会缺少生意。 每天各色各样的面孔来回交替,真的认不出来我也算正常,谁让我自己长了张那么大众的脸,既然泯然众人,也该早有这个心理准备。 负责弹琴的是个红色头发的盲眼女孩。 因为总是身着长裙背对着顾客弹琴,所以我很少能看见她的正脸。唯一的几次有心留意,除了灵动的手指和完美的侧脸外,给人印象最深的大概就只有她那冰山般不苟言笑的表情。 店里的另一个女服务员雨璇倒是和我很熟络,聊天时不经意提及,她告诉过我那姑娘不仅是盲人,更是个哑巴,所以很孤僻。 随意地看了一眼菜单,我笑了一声说我自己来,就示意傻姑娘先去招待其他客人。 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向了吧台,我的目光还在于寻找往日里那个总专注于擦净杯盘的服务生,阿城。 作为这间美女如云的茶餐厅中唯一的男生,这家伙的存在已经继承了绝大多数男性共有的梦想。他的工作很轻松,偶尔炫技式地调酒、每隔一小时一次的煮咖啡,以及空闲时间无休止的擦杯盘。 店里很多落单的顾客都喜欢和他闲聊。 有工作不顺爱情受阻的男生,也有有意调侃媚眼如丝的美女,我们大多猜测像他这样成熟稳重又兼具帅气和风趣谈吐的人已经名草有主,可惜的是,除了这间餐厅中从不曾露面的老板娘,所有的姑娘和他的关系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好,而没有任何额外的亲密。 有时候喝得多了,他也会和我们这帮常客吹吹牛皮。他的想象力很好,所以那些自行编纂的故事往往也不乏精彩桥段。百鬼夜行,食心鬼,幽灵列车,河底异兽,死亡医院,苗疆蛊事一段段耐人寻味的都市怪谈,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叫陆城的学生。 有趣的是,有心人将那些零碎的片段串联,得出的居然会是一个完整而不失逻辑的奇幻故事。久而久之,一个仿佛“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循环已经成为了我们饮茶放松以外另一个送生意上门的理由。而我今天的目的在于等待,等待那个追了半年有余的结尾。 “喝点什么么” 没等来服务生阿城,反倒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从柜台的门后露出了脸。来人穿着一件宜家的长袖衬衫,眉宇间风情内敛,精雕细琢的脸蛋,居然在睿智的理性光辉后,有着不输店中任何一位女孩的美貌。 我愣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了这可能就是那位极少露面的老板娘,于是一边感慨自己的好运,一边也礼让性地退后了半步。这样的见面让我有些尴尬,毕竟进了餐厅以后什么东西都不点,于情于理都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来杯咖啡吧。”我说道,四处乱撇的眼神还是在寻找可能隐藏在某处的阿城。 “不巧了,阿城今天不在。”老板娘无奈地一笑,耸了耸肩,“我们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会煮咖啡,您可以挑点其他什么东西喝。红茶鲜奶要不来点酒”她指了指柜台上罗列的一排酒精型饮料。 “不了,”我摆手,“不怎么喝酒。” “要不来杯奶茶吧。”我想了想,反正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听故事,不过看阿城不在,估计还是没什么指望了。 “你确定”老板娘皱了皱眉,仿佛犹豫了一下,“好吧,你等一下。” 我点了点头,看到她那样的表情,却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 约莫三分钟后,我看见她端着一杯麦香四溢的热奶茶从柜台后走了过来,我喝在口中,却怎么尝怎么觉得和商店买来的速溶奶茶一个味儿。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后我问了一句一杯奶茶多少钱,她笑了笑,告诉我免费。 “对了老板娘,您知道阿城口中常说的那个故事么”我还是不肯死心。 “哪个故事他什么故事我都知道,你只管问吧。”老板娘笑道。 “就是那个有关通灵猎人的故事。”我想了想,回答。 “哦,那个啊。”老板娘会心一笑,“那家伙就喜欢扯皮。顾客至上,那么你想问什么” 她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俨然是打算促膝长谈。 看到这样一个美女和我对视,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我不禁脸色一红,“那啥,我上次来已经听的差不多了,这次特地过来等一个结尾。” “这个小意思,他上回说到哪了” “说道两大神祇联合叶天行同时发难,局面留给陆城做最后的抉择”我心里一动,看样子今天还是没白来。 老板娘饶有趣味地笑了笑,从过路的服务生雨璇的手中随意接过了一杯热柠茶后,一边用吸管搅拌着杯中的柠檬,一边微眯着双眼看向了我。 “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局” “我”我愣了一下,随即畅所欲言,“我当然是希望主人公继承玄龙隐士的衣钵咯前两个虽然相当于直接成神,但那样的代价毕竟是失去自我。人都死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成为了玄龙隐士,之后的局面该如何应对”老板娘笑了,“两位神祇不可能放弃利益的角逐。叶天行给他的那条路与其说是生路,不如说是逃避。且不说玄龙隐士能否正面迎击意欲毁灭冥妖两族的两大神祇,即便他有这个能力,一个注定了只能活在故事角落里的人,你觉得可能去做那种拯救世界的事么 “再者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两大神祇许诺过会在借体重生后救助濒死的唐月绯,可是从头到尾叶天行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没有从一开始就完全治好那个女孩,因为凭玄龙隐士的力量做不到。” 我沉默了。 我按照最浅显的思路去思考了那个问题,却从来都没想过其背后代价与收获的真正比较。 “苟活于乱世,超然于物外。这就是玄龙隐士最真实的写照,那是强者,却不是英雄。现在,你还希望陆城能做出那样的选择么”她看着我,氤氲的目光像是秋日中透过窗棂的阳光。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一点一点把杯中的速溶奶茶喝完。 “如你所愿。” 那个女孩站起了身,在微笑中收起了我们两人喝过的杯子,而后转身走回了柜台。 “哪有什么通灵人” 她浅浅一笑,温暖了时光,停顿了岁月。 我无语,突然有所失落的心情只是环顾向了安宁已久的茶餐厅,靠窗的位置上,一个身着素衣白裙的女孩捧着画板,流星般舞动的笔触飞速勾勒,恬静地笑容浮现于嘴角,阳光透过她散下的黑发,像极了那个人黑夜中来去如梭的黑色古剑,以及那一袭随风抖动的夜色长袍。 是这样的吧。 我突然没来由的笑了一声,大步走出了这间从未在故事中出现过的茶餐厅,脑海中回味的大概还是老板娘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等待了那么久的结尾啊,呵呵。 如你所愿。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