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后我成了这条街最渣的崽》 作者：今夜来采菊 文案 “前男友被我做成绿毛龟后，我成了毛绒玩具爱好者。” 路源重生后才知道，原来他是小说里的配角，一生都在扮演着男主的跟班小弟。 他存在的价值，只是男主的金手指，女主的垫脚石。 他要给男主第一桶金，让男主发家致富，他要给女主做嫁衣，让女主成为男主挚爱，他要闯祸，他要上当，他要被逼到绝境，以此来推动剧情的发展。 眼看小说就要大结局，他还要为男主挡枪子。 所有真心实意，都不过是书中的寥寥一笔，就连死了，也没能得到半点笔墨。 重活一次，路源想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去你妈的男主女主！谁要和你们做好朋友！劳资就是翻脸不认人！劳资要做这条街上最渣的崽！ 等等…… 男主，你你你你你你做什么？ 万千宠爱集一身重生天真受x斯文败类心机攻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主角：路源 ┃ 配角：还没想好 ┃ 其它：重生 作品简评 路源活到三十岁，在身边亲友的保护与宠爱下始终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一朝重生，他发觉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而自己只是推动男主女主事业和爱情的一个设定。为了摆脱小说安排的命运，路源做出了许多努力，跨越了家人为他打造温室，迈入残酷的现实社会，他在这个过程中懂得爱和珍惜，却因亲友的不断干预，性格愈发极端……本文故事情节饱满流畅，人物性格鲜明生动，值得一阅。 第1章 啪—— “你不要命了别拉着我！我他妈的还以为是什么大鱼！搞到路家小少爷身上！” 女人哭啼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你打我！我……我又不知道！我就看他喝多了，直接把他带到了酒店……” 粗狂的男声骂骂咧咧的，“操，你真几把可以，赶紧走！等路家找上门，有你受的！”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停下。 “就是这女的！”“路源呢！”“路源！” 躺在床上的路源迷迷糊糊的被人扶起，一只冰凉的手不断拍打着他的脸颊，“路源，路源！” 是沈慕林。 路源上一次听到他这么焦急的叫自己的名字，是临死前的一刻。 …… 沈慕林吞并了王氏集团，他正笑沈大总裁玩天凉王破，却忽然接到电话，沈慕林的母亲林久琴被破产的王总绑架，要五千万的赎金，还扬言若是报警他就撕票，大不了同归于尽。 五千万对彼时的沈慕林不过是小钱，可一时要拿出现金还是有些麻烦。 路源一边帮他兑现一边想，这是什么狗血小说剧情？都这个年代了还绑架？钱拿到了有命花吗？ 不怪王总那么容易就把公司弄丢了，这智商还不如他。 去赎人的时候，路源才知道，王总的目的不是五千万，而是沈慕林的命。 绑架现场非常热闹，有堪比他亲妈的林久琴，有从中学时就和他极为要好的周溪禾，还有林久琴心中第一儿媳妇人选陈灵，三个人质被王总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过那会路源心里还是很稳的，毕竟从小到大沈慕林什么样的事没遇到过，任何困难险阻都会被他轻松摆平。 路源十分淡定的站在沈慕林身旁，偶尔跟着劝一句眼睛血红的王总。 并没有什么卵用。 王总一夕之间从上位者沦落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满脑子都想着拖着沈慕林一起死。 他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沈慕林，嘶声力竭的喊着什么。 虽然他声音很大，但是路源一个字也没听清，那一刻他脑子里是空白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缓慢，就连子弹的轨迹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大概是突然爆发了什么特异功能吧。 路源挺身而出，勇敢的，挡下了这颗子弹。 超级疼。 不过路源不后悔。 他把毕生对疼痛的忍耐力都用在了这一刻，还笑着安慰沈慕林，“这是缘分，你爸给我爸挡了一下，我给你挡一下，扯平。” 沈慕林用那只常年冰凉的手捂着他胸口的血洞，眼神灰暗，毫无神采。 他说，“扯不平。” 路源不认为自己会死，他合上眼睛，并想着，自己也就是昏一昏，等会他就会出现在最好的医院里，被最好的医生诊治，要不了多久就活蹦乱跳，到时候一定得和沈慕林好好研究一下，凭什么扯不平？ 对了，他还想到，等他伤好了，沈慕林肯定要给他一份大礼感激他。 最近他看上了一款跑车，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颜色不太满意。 可路源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草率的就死了。 遗言都没说几句。 在狗血小说里，只有没什么戏份的小炮灰才这么死。 …… “沈……沈哥。”路源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满脑子酒精让他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看他清醒了，沈慕林一把将他扔到柔软的大圆床上，幽暗的眼眸里满是怒火，“谁让你去那种地方的！谁准你接触那些下三滥！” 沈慕林是个近视眼，度数不是很深，可平常总会带上眼镜，只因他不戴眼镜的时候很凶，很冷，那眼中的凌厉和阴狠，像是要将人吞之入腹一般。 如同现在。 路源最怕他这样，若是平日，不管他有没有做错事，这会都要装可怜装无辜的求饶了。 然而身体里逐渐燃起的燥热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不舒服……” 他趴在床上，下身磨蹭着被子，湿漉漉的杏眸外挑起一抹惹眼的红，“唔……” 外面有人进来，“学长，那两个人……” 没等这人把话说完，就被沈慕林推了出去，他声音温和的说道，“把他们送去警局就好，我来的路上已经给路生打过电话，他会去处理的。” 路生是路源的亲哥哥，比路源要年长五岁，大约父母的好基因都遗传给了路生，兄弟在某些方面反差极大，最明显的，就是智商了。 路生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沦落到，被人按在浴缸里冲凉水这种境地。 “冷吗？” 是冷热交织。 路源抹了一把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颤抖着点了点头。 多亏沈慕林，他清醒了不少，也回忆起了死后所发生的一切。 死后的路源灵魂并未消散，而是被困在了一间狭小的房间内。 那是一个女孩的房间，路源本以为自己死了，还能搞一出轰轰烈烈的人鬼情未了。 不过很快，路源就发觉自己其实是死在了她手上。 女孩是一名职业作者，正在网络上更新一本名为《重生之跟着大佬有肉吃》的小说。 小说进度已经到了最后的高潮，眼看着就要完结，她在电脑前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好和朋友抱怨。 早知道不把路源写死了，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推动剧情发展 还有啥可发展的啊？不是都快完结了吗？ 卡在路源死这不知道怎么写qaq 就写男主他妈因为路源的死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仇恨，大彻大悟，同意了男主女主在一起，然后就完结吧，反正你这本后期收益也不怎么样。 行！ 结束了和朋友的对话，女孩的手开始在键盘上飞速移动，几个小时后，小说走向了完美的大结局。 男主沈慕林和女主周溪禾相亲相爱，携手一生，打造了属于他们的商业帝国，至于路源死后的剧情，因为不好发展，所以被跳过了。 路源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轻而易举的操控着所有人人生的结局，从不敢置信到怒火中烧，逐渐变得麻木。 女孩写完，将小说进度从连载中改成了已完结，之后便筋疲力竭的躺在床上熟睡了过去。 她没有关电脑，路源将那本小说从头看到了尾。 才终于明白，原来他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沈慕林是男主角，周溪禾是女主角，而他，他的家庭，他的出生，他每一个行为，都是推动小说剧情发展的一个设定。 在化成文字的小说中，路源看到了大量的心理描写，周溪禾的，沈慕林的，林久琴的……这些，彻底颠覆了他对身边人的所有印象。 ……淋浴的水忽然停下。 路源抬眸，看着眼前的沈慕林，忍不住狠狠打了两个寒颤。 “还难受吗？”面前的人语气忽而温和许多，细细听辨有种舐犊般的疼宠和爱护。 可路源知道，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 在小说中，沈慕林的设定是因被母亲控制而情感淡漠的遗腹子，他对任何人看上去都很好，可骨子里却又充满了不屑。 “不，不了。”路源抿唇，吸了吸鼻子，他天生肤白如雪，这一受冷鼻尖发红，肌骨清透的模样更是惹人可怜。 沈慕林盯着他，翘起一边嘴角，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后颈，“你确定吗？身上很烫。” 路源蜷缩起身体，避开他的手，“你先出去吧……我自己解决就好。” “我帮你。” “不不不用了……呃嘤……” 正值夏季，那只冰凉的手掌隔着浅薄的裤料轻轻揉搓着，揉的路源浑身使不上力，便也不再挣扎，软软的依靠在浴缸边沿上。 这不是沈慕林第一次帮他解决生理需求，之前也有过几次，他刚刚步入青春期时就是…… 等等，在酒店浴室那次，他大三那年！ 不就和现在的情景一样吗？！ 路源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起死回生，而是重生。 他回到了二十三岁。 “唔……你这么用力干嘛！” “这你都能走神？”沈慕林语气平淡，却满脸不悦，也怪不得他，他就长这样。 路源眯起眼睛不再看他，也将那些事情都抛之脑后。 不管怎么样，最起码沈慕林没想过要害他。 释放出身体里浓烈的情欲后，路源就更冷了，像个刚从蛋壳里出来，羽毛湿漉哆哆嗦嗦的小鸡崽。 沈慕林用浴巾裹住他，把他抱回了床上，“我去帮你买身干净衣服，你最好想个借口应付家里。” 二十三岁的路源可能会因为害怕家里训斥而惴惴不安，可灵魂三十岁且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路源早就不怕他爸妈了，他盖上被子，随口敷衍了一句，“嗯。” 看着沈慕林离开酒店房间，路源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 他的手机，钱包，手表，还有汽车钥匙，都被集中起来放在那。 路源拿起自己的苹果四翻来覆去的看了一圈。 好小啊…… 重点又错了。 他手机密码是多少来着？ 生日，身份证号，名字缩写。 尝试了半天，路源突然想起一串数字，输入进去后果然打开了。 妈的智障，qq号。 手机上有许多未接来电和短信，一半是家里人打来的，一半是路源大学时的狐朋狗友，至于短信，来自沈慕林。 路源点开，随即愣住。 06-02：林哥，我真的错了 06-15：林哥，你啥时候来学校，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06-23：哥！亲哥！你要再不理我，我亲爱的爸爸就要揍我了qaq 07-01：你在哪？ 前三条是路源发给沈慕林的，最后一条是沈慕林今天的回复。 一一年的六月初…… 对了，沈慕林大四即将毕业，缺了一笔创业资金，是他私下里帮忙筹到的，又以别人的名义进行了投资，沈慕林发现后，长达半年时间对他爱答不理，路源一直以为是自己伤害了沈慕林的自尊心，低声下气的求原谅。 事实上这笔投资只是作者赋予沈慕林的金手指，激化林久琴对路家的仇恨，刺激沈慕林的契机。 看着这些短信，路源心里堵得慌，感觉自己为了筹钱费的那些力气和怕伤了兄弟自尊的小心翼翼都像极了一个傻逼。 不过没关系，也是这笔投资，让他在七年后成了沈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每年分红上亿。 跟着大佬有肉吃，没毛病。 第2章 “穿上，我送你回家。” 沈慕林做事向来体贴周到，不仅衣裤极为合身，连袜子和内裤都买回来了。 路源换上内裤后一边穿t恤一边对坐在桌子上的人道，“谢谢林哥，又麻烦你了。” 不要问路源为什么说又，那整句话都是他的口头禅。 沈慕林沉默着，直到他换好了衣服才开口， “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呃——我头疼，好疼啊。”在装傻耍赖这方面路源的造诣颇高，他揉着脑袋一副我快要死了的模样。 也是没办法，他脑子本来就不太好用，记性更是差到不可思议，七年前发生的事，能记的几个片段就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沈慕林看他这样，果然不再追问，“走吧，回家好好泡个热水澡，省的明天感冒。” “嗯。” 路源的家在a市最好的地段，是一栋带着大院子的将军楼，这楼还是路源的爷爷路建国当上首长的时候，国家分发的福利，路源自打出生就住在这里，家里人对他又管又惯，怕他学坏，怕他照顾不好自己，连大学都让他选离家近的方便走读，不准去住宿舍。 也就是当时沈慕林上了哪所离家近的大学，否则路源才不愿意。 到了家门口，看着熟悉的将军楼，路源有点激动。 之所以激动，是因为这栋楼在一五年国家规划建设的时候被拆除了，还有就是……患胃癌去世的爷爷，现在还活着。 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爷爷，路源连和沈慕林客套的心思都没有，车一停下就跑了出去。 将军楼内灯火通明，一大家子坐在客厅里等着三堂会审。 路源无视掉拿着苍蝇拍要抽他的爸妈，猛地冲到路建国跟前，两腿一弯跪在了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爷爷~” 路行军跟一旁的妻子吐槽，“他像不像葫芦娃。” “去你的。” 不管怎么样，小孙子一撒娇，路建国铁青的脸便顿时舒缓了不少，“你还知道回来 。” “爷爷，我好想你呀~”路源抬眸，圆圆的眼睛盯着已经六十七岁却仍然神采奕奕的老爷子看。 疼爱孙子是一码事，孙子犯错又是一码事，路建国瞪着他，上位者的威严显露无疑，“少来这套，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路源太了解自己的爷爷了，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应付的办法，“爷爷，不能怪我，谁让我长的这么好看呢，这年头长得太帅真不好，一不小心就被坏女人看上了。” 一旁的路行军实在忍不下去了，举起苍蝇拍就骂道，“你他娘的放屁——” 要说路源的长相，和在座的任何人都不像，独独像他那个在国外的姑姑路行娜，而路行娜又完美的复刻了老爷子亡妻的脸，爱屋及乌，老爷子待女儿和小孙子也是极为娇惯的，明明那么讨厌外国人，明明那么舍不得女儿，还是让路行娜远嫁到了国外。 这不，听到儿子骂孙子，路建国的脸瞬间拉的老长，“他说的不对吗！” “……爸，你这是干嘛啊，这不教育孩子吗。”路行军手中的苍蝇拍上不去下不来，十分尴尬的掐在手里。 一旁的宋招娣及时解救了丈夫，从他手里接过了苍蝇拍，“路源，你爷爷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去酒吧，还喝那么多酒。” 宋招娣出生贫苦人家，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两个弟弟，从小生活的就不好，不过她自己争气，努力的考上了大学，当上了老师，那会的路行军常年在边境，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门当户对的女孩没有愿意嫁给他的，便有人给他介绍了宋招娣。 两人一个是家里独苗，着急传宗接代，一个是不怕守寡，只想高攀，一见面就情投意合，三五天的就定下了亲，刚结婚的时候，路行军对宋招娣没有大多感觉，纯种直男癌，满脑子就想着生个孩子完成父亲下达的任务，好无牵无挂的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去，可宋招娣是什么家庭出身，太会说话办事讨好人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便俘获了一根筋的路行军，连根本看不起她的小姑子都亲亲热热的叫大嫂。 到现在结婚二十八年，仍旧是夫妻恩爱，家庭和谐。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她掏心掏肺的把林久琴当成亲妹妹看，林久琴也恨她恨的咬牙切齿。 “问你话呢，说啊！” 路源回过神，把在酒店里那一套又拿了出来，他伏在爷爷膝盖上，“爷爷，那个坏女人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我头好疼啊……” 他这么一说，一家人都紧张起来，宋招娣看了一眼丈夫，恶狠狠的问，“路生呢？是不是还在警局？问问他那女的给我们家孩子吃什么了！” 路建国摸了摸小孙子的头，“行了，能吃什么……你回屋去吧。” 虽然很想和爷爷多待一会，但是路源怕再被追问，点点头后便一溜烟的跑上了二楼。 在楼梯拐角，他听到楼下的爷爷说，“小源也大了，别总拿他当小孩，还拎个苍蝇拍，我看你敢打一个。” “呼——” 躺在床上，路源抚摸着心脏的位置长舒了口气。 活着可真好。 想想还有点开心，他不仅没有死成，反而年轻了七岁，去世的爷爷也还在人世，他一定要让爷爷好好的活到一百岁！只是胃癌而已，早点去检查，一定能治好的！ 爷爷是一二年末检查出的癌症，离现在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路源不着急，等找到机会，他再提去医院检查这事。 不对！ 有一个人，是迫在眉睫！ 想到伊华月，路源不由有些伤感。 伊华月和他一样，是军人家属，从小就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只不过路源喜欢和沈慕林在一起玩，从来都不理睬她，后来他们上了同一所中学，初三的时候，伊华月和他表白，被他拒绝后也不气馁，一直一直都喜欢他。 直到他大三暑假，伊华月出了车祸，不治而亡…… 路源不喜欢伊华月，却也是实心实意的当她是妹妹，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伊华月那么小的年纪，还没好好的谈一场恋爱就离开这个世界。 …… 翌日清晨，路源起了个大早，他正在洗手间里刷牙，门忽然被推开了。 “操，你吓我一跳。”路源转过头，看了一眼他哥路生，“找上好。” 路生像极了路行军，面容硬朗，身材高大，脾气也很差，“太阳西边出来的，你怎么起这么早？” “唔要去晨念。” “晨练？”路生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拐走丢人了？” 路源不想理他了，低下头漱口。 “不过，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跟熊猫似的。”认识路源的人都知道，他心比西瓜大，沾枕头就能睡着，失眠这两个字，从来都联系不到他身上。 “你管我。” 路生上去给了他一脑拍，差点把路源打昏迷，“小兔崽子，你有没有良心？我昨天晚上为了给你擦屁股，在警局待到了十二点你知不知道！” 路源就是没有良心，他捂着脑袋威胁路生，“我一会就告诉爷爷你打我！还说我是兔崽子！” “……”和路行军一样，路生对路建国也是又敬又怕，“算你狠，以后有事你别找我！” 他总这么说，不过遇到事了还是会帮着路源。 收拾妥当自己，路源悄悄的出了门，顺着小路往东走。 东边的第一栋房子，就是沈慕林的家。 路行军少年时不善学习，早早的便通过路建国的关系去参了军，后来成了一名缉毒特警，沈父便是他的战友。 那时社会动荡不安，不法分子猖狂，毒贩更是人人持枪，十分难对付，路行军凭着路建国手把手教导的优势，屡立战功，成了毒贩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即便路行军一直以来都谨慎小心，却还是被人盯上了，危急关头，是沈父为他挡了一枪，送到医院急救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沈父唯一的遗愿便是希望路行军照料好妻子与她腹中的孩子。 沈父牺牲后，路行军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儿，爱国之心也不免动摇，便提出了转业，带着沈父的骨灰回了a市。 此时林久琴已经诞下了沈慕林，还未出月子却迎来了丈夫的死讯，精神彻底崩溃，甚至失去了自理能力，看着疯癫的林久琴和襁褓中的沈慕林，路行军更为愧疚，为沈父申请了一等功后将孤儿寡母安置到了自己隔壁，并让妻子妥善照顾，宋招娣因此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全心全意的照料一大一小，哪怕怀上了路源，吃饭洗澡上厕所这些事也亲力亲为，整整一年，林久琴才恢复神智。 这期间路行军下海经商，虽然他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头脑，但是他赶上了一个百废待兴的时代，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很快就将生意做大，有了钱当然要给家里人最好的生活，这些年来，路源有什么，沈慕林就一定有什么，宋招娣有什么，林久琴就一定有什么。 虽说是为了弥补亏欠，但日子长了，路家人早就把那对母子当成了自家的一份子。 然而林久琴面上装作一家人的样子，心里却恨了路家三十多年。 即便知道是小说情节，路源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再也不要理什么林阿姨了！ 第3章 路家附近这一带住的都是退休干部和干部家属，马路宽阔平坦，四周郁郁葱葱，到处都是被精心浇灌的花，清早上起来，老爷子们打太极，下象棋，老奶奶们拎个小竹筐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是常态。 路源走了约莫十分钟，和数不清的长辈打了招呼后终于碰上了陪奶奶去买菜的伊华月。 “小月。”他离老远就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伊华月的长相并不算出众，单眼皮，白皮肤，笑起来时有些腼腆，性格也属于文静的那一挂，不过面对路源总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路源哥！” 伊家老太太对自己孙女的心思是了解的，也知道路源不喜欢孙女，可这种事，时间久了谁知道有什么变化，她是希望能和路家结亲的，路家条件好，家风好，孙女嫁过去也是好的。 老太太笑了笑，拎着菜筐继续往前走，“你们俩聊吧。” “那，奶奶你自己慢点。”看着奶奶离开，伊华月一路小跑到了路源跟前，眼里的喜欢挡都挡不住，“你怎么在这啊……” 路源看着她，不由想起小说中的情节。 剧情是从女主周溪禾的视角展开的，周溪禾的上一世穷困潦倒，受尽苦难，重活一世下定决心要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人上人，从小学开始便帮助家里赚钱，从乡村搬到a市，更是凭借自己重生的优势上了a市最好的中学。 a市三中有最好的教育资源，聚集了a市所有的权贵子弟，周溪禾费劲心思来这里上学，就是为了给自己积攒人脉，她与路源伊华月是同一个班级，而并非权贵的沈慕林也早早的被路家送进了这所学校，是三人的上一届。 周溪禾知道沈慕林未来会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产生了想要抱大腿的念头，可那时的沈慕林还没有戴上如今和善的假面，周围人都看不起他这个“外姓路家人”，不敢得罪也不理会，沈慕林便一直都独来独往，任凭周溪禾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接近他。 唯一能和沈慕林说上话的路源就成了她接近沈慕林的跳板。 周溪禾的计划十分顺利，短短一段时间就和脑子不够用的路源打成了一片，关系要好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也成功的和沈慕林搭上了话。 而对路源还处在暗恋阶段的伊华月误以为两人在交往，自然为此愤怒不已，小女孩心性作祟，联合班里的女孩集体排挤孤立周溪禾，处处给她使绊子。 周溪禾上辈子饱经风霜，什么不懂，没两天便和伊华月摊牌，直言自己喜欢的人是沈慕林，并给伊华月出主意追求路源。 这一来，周溪禾与伊华月成了好闺蜜，让周溪禾在三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两人的友情持续到了大三暑假，周溪禾跟沈慕林去外地出差时，为创业方向的事大吵一架，在即将分道扬镳时a市传来了伊华月车祸而亡的死讯，周溪禾听闻噩耗昏迷过去，沈慕林将她送去医院…… 也就是说，伊华月的死和路源的死是一个套路。 为了推动男主女主的感情发展。 “路源哥！你想什么呢？” 路源回过神，看着伊华月羞红的脸颊，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眼前的女孩，至死都爱着他，而他，却连她的忌日究竟是哪一天都记不清楚。 “小月，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啊……” 路源牵起她温热的手，“去那边说。” 伊华月的脸更红了，仿佛已经猜到了路源要和她说什么，走起路来都别别扭扭的。 走到无人处，路源缓缓的放开了自己的手，“我昨晚，想了很久……” 路源顿住，思考到底该怎么说。 重生前路源谈过的女朋友没有三十，也得有二十九个，大多都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明星或者模特，都是女方主动，认识没两天就在一起，然后过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的分手，路源情感史可以说相当的丰富，可表白……他还没尝试过。 不管了！他现在必须要和伊华月谈恋爱！ 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每天都和伊华月在一起，避免她发生车祸，只要过了这个暑假，就安全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突然，但你就当我是开窍了吧，小月……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这么多年的梦想猝不及防的成了真，伊华月激动的说不出话，她紧紧的盯着路源，清澈的眼睛里仿佛有水光在晃动。 路源的心也软了，“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伊华月垫着脚尖，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落在路源的肩膀上。 重生后的第一天，路源有了女朋友。 …… “去吃早餐吧，我请你。” “好啊~”伊华月挽着路源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上，满脸幸福的模样。 路源看到她卷翘的睫毛，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伊华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酒窝，满足的不得了。 从小路源就是大院里最讨喜的男孩，长的白嫩，笑起来甜，身上总有一股奶味，现在也是这样的，也许和大院里其他男孩子或沈慕林相比，路源有些傻，可伊华月就是喜欢他的纯粹直接，不装，不坏，不算计人。 在她接触的世界里，这简直是美德了。 “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食！” 吃早餐的地方在西边，两人得往路家的方向走，路源挺想避开自己家门的，又怕这样会让伊华月伤心，硬挺着才没拐弯。 要是被家里人看到，免不得又要盘问一番。 可路源万万没想到，先看见他和伊华月的竟是买早餐回来的林久琴。 “哎呀，小源月月，你们俩这是？”四十出头的女人温婉的笑着，即便话里是满是调侃，也不会让人讨厌。 林久琴和宋招娣不同，她样貌美，出身好，知书达理又温柔，路源之前非常喜欢这个林阿姨，甚至拿她当干妈看待。 “林阿姨，您……”伊华月娇羞的低下头，却没有放开自己挽着路源的手臂。 林久琴走过来，调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这是好事。” 转头，她又对路源说，“昨晚慕林带着你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你爸妈没说你吧？” 伊华月抬眸问，“路源哥，怎么了？” 怎么了？ 他现在非常愤怒。 林久琴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给他上眼药？欺负他傻吗？ 路源攥起手掌，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与平时无异，“没，就是喝多了……还要麻烦林哥去接我。” 路源现在不敢在林久琴面前失了分寸，否则他妈爸一定会打他的。 然而他的表现一点都不好，笑的僵硬极了。 好在，林久琴只当他是在伊华月面前心虚，“那就好，你们这是要回家？” “不，我们吃早餐去，饿了！先走了！”路源拖着伊华月，从自己的家门前狂奔而过。 两个女人都只当他是害羞。 林久琴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哼了一声，拎着早餐进了家门。 “慕林，吃饭了。” “嗯。”沈慕林穿着没有一道褶皱的衬衫在餐桌前坐下，慢条斯理的打开了粥碗的盖子。 对待他，林久琴一向要求严苛，衣服要怎么穿，饭要怎么吃，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有无数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便是重中之重。 不过今天林久琴倒是自己破了例，“你猜我在门口遇到谁了？” “谁？” “路源和伊家那个伊华月，两人谈恋爱呢。”林久琴说着，埋怨起沈慕林，“你看那路源再怎么不学无术，也知道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伊家现在还有一个市长一个书记在位，你看你，要知道你爸可是一等功的缉毒英雄，你也是这大院里的孩子……整天和一个乡下丫头在一起，也不嫌丢人。” “……”沈慕林手上动作一滞。 林久琴察觉到，立即放了狠话，“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和那个丫头结婚，我就死给你看。” 沈慕林从小到大都不曾顶撞过母亲，听到这种话也只是笑了笑，“我不喜欢她，您放心，吃饭吧。”安安静静的陪母亲吃完了早餐，沈慕林起身，“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儿子正在创业，林久琴是清楚的，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比起经商，她更想让沈慕林从政，不过在这方便，林久琴并不会过多干涉，“嗯，晚上早点回来。” “我知道。” 第4章 “两屉葱花鲜肉包，一屉香菇白菜包，两碗鸡蛋羹，还有两碗黑米粥。” “好的，请稍等。” 点完早餐，路源看向对面还在喘的伊华月，“对不起，我不应该带着你跑的。” 伊华月略微平复了呼吸后，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对不起呀，我自己不爱运动而已。” 伊华月从小患有哮喘，常年吃药，随身携带急救的吸入剂，病情控制的很好，不过在运动时仍会有一些病发的症状，譬如喘息，气急，胸闷，这让她感到非常的不适，便愈发懒散，可这种疾病又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和良好的肺活量，所以伊华月才会每天晨起陪着奶奶去买菜，以此锻炼身体。 “……嗯，多运动对身体好。”路源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他……不知道该和伊华月说什么话题，感觉有点尴尬。 “我知道啊，所以我每天早晚都会出来散步嘛。”伊华月并没有察觉到男友的情绪，笑盈盈的看着他，“你不是也跑不动，还说我。” 路源的身体素质的确没比伊华月好到哪里去，说句难听的就是一身软肉的白斩鸡。 主要是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男性身材的重要，都二十七了才第一次踏进健身房的门。 当然了，健身房也没正儿八经的去几次，沈慕林为了表扬他勇于锻炼身体的精神，特意给他买了一套健身器材，让他在家里就能随时运动。 “咳……我，我那是为了照顾你的自尊心，故意演的。”路源顿了顿，忽然有了主意，“要不，从明天开始，我们俩一起健身吧，循序渐进，轻松愉快，怎么样？” 有机会和男友相处，不管做什么伊华月都是愿意的，当即便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只要你别半途而废就行。” “怎么会呢，我记得前面那条街就有健身房吧？” “嗯！” 大院附近的几条街都很繁华，商场电影院健身房应有尽有，且都是步行街，车辆极少，路源想好了，这段时间他们哪也不去，就在这片混了。 车祸，呵。 不存在的。 说话的功夫，早餐被送上来了，路源拆开一次性筷子，在掌心里搓了两下，递给对面的伊华月。 伊华月微微红着脸接下来。 这种绅士风度还要感谢沈慕林，在他身边待久了，待人接物是的体贴周到仿佛也融入了骨子里，不过路源的绅士风度也是要分人的，“这家黑米粥很好喝，我妈总买这家的。” “我们家平时都在对面那家买，嗯~这个黑米粥真的很好喝啊！” 路源用筷子戳起一个鲜肉小笼包，放到嘴边吹了吹，连就一口塞进嘴巴里，还不断用眼神示意伊华月尝尝这个。 伊华月被他此刻的表情逗的直笑，“你不怕烫啊？” 路源嘟起嘴呼了两下凉风，才将包子咬破，一边嘶气一边道，“小笼包，就要这样吃才香。” “我可能塞不进去……”她夹着包子，尝试了各种角度想放进嘴里，无果后一脸失落。 这是路源头一次和伊华月这样的女孩交往，没有穿性感的衣服，没有化精致的妆容，没有尖下巴双眼皮，率真可爱小女孩的样子，还真让他有点心动。 啊，是那颗三十岁的心在作祟。 路源故意的讨她开心，“我能塞两个你信不信？” “不信！”这小笼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伊华月倒是可以硬塞进去，就是怕样子太难看，路源说要塞两个得什么样啊，她想知道，才故意激路源。 “不信就对了，我确实做不到。”路源一脸的淡定从容，让伊华月笑的要喘不过来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有意思的话，只是路原说，就会令她开心。 玩笑过后，两人接着吃早餐。 路源刚把包子放嘴里，没等嚼呢，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们就坐这吧。” 路源含着包子猛地回头，透过半透明的屏风，视线与沈慕林撞到了一起。 他身边还站着周溪禾。 “唔——” “小源？月月？好巧啊。”周溪禾扎着马尾，穿着红色及膝裙，一开口便是一副十分干练爽快的样子，她绕过屏风走到两人跟前，“你们怎么在一起啊？” 当着闺蜜的面，伊华月就没有那么害羞了，她大大方方的说道，“路源，我们俩在一块了。” “啊？”周溪禾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转头看向路源，笑的更大声，“你怎么跟个仓鼠似的。” 路源回过神，嚼了两下便囫囵吞进肚子里，“周，周姐，你怎么来这边了？” 路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这个重生女主，他就特别的心虚，就好像自己抢了她什么得天独厚的特权一样。 “我来找你林哥商量生意上的事，顺便吃个早餐，怎么？你们俩处对象还想瞒着我们啊？” “没有，就是……我们刚在一起，你们就知道了，挺突然的。” 一个温柔的声音横插进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路源的视线移到沈慕林身上，他今天穿着衬衫长裤，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有一股子高贵优雅的书卷气，和昨晚那个凶巴巴的人完全不同，路源现在讨厌林久琴，却不会因为林久琴对沈慕林产生什么意见，“真就是刚刚。” 伊华月往旁边窜了窜，拍了拍长凳，“你们坐这吧，别站着了。” 早餐店的装修风格仿古时候的酒楼，四方桌，围着四个长凳，伊华月和周溪禾是闺蜜，她认为两个人理应坐在一起。 路源急忙阻拦，“人家是要谈生意的，我们俩在不方便说话。” 小姑娘果然是没有眼力价，这种时候怎么能拼桌呢，当然要让男主女主单独相处啊。 路源以为，自己的提议肯定会被响应，然而沈慕林却走到他身旁，“往那边点。” “啊？干嘛？你坐那边呗，大热天的挤什么。” 沈慕林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轻捏了两下，“我有话和你说。” 路源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猛地站起来，扯着沈慕林的袖子往外走，“我也有话和你说！” 伊华月在后面喊，“林哥，你们俩干嘛去啊？” 沈慕林回头，温柔的笑了，“说点悄悄话。” “……什么悄悄话啊，还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伊华月嘟囔着，看向周溪禾，“你知道吗？” “人嘛，总是要有秘密的，不用太好奇。” 周溪禾在伊华月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很成熟很理性的，她说什么，伊华月都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周溪禾挑眉，“说，你到底是怎么追上路源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他……” 另一边，路源把沈慕林带到了早餐店外的小胡同里，“林哥，昨天晚上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小月。” 被女人带到酒店还下了药，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她吗？昨天晚上受刺激了？”沈慕林忽然皱眉，“受刺激也不应该去招惹伊华月这种性格和家庭的女孩。” 他说这话，路源倒是可以理解，“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受刺激，我是很认真的考虑过才决定和她在一起的好吗，你看我这熊猫眼。” 路源微微抬起下颚，指着自己的黑眼圈给他看，“瞅瞅，一宿没睡好。” “……”沈慕林盯着他的脸，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眼睛怎么弄的？这么红？昨天你爸说你了？” 路源揉了两下眼睛，含含糊糊的说，“没有，可能是因为熬夜吧。” “别揉了，手干不干净，感染了怎么办。” “哦。”沈慕林有时候就像路源第二个妈，路源已经习惯了，他放下手，装作不经意似的模样，“反正，你就别和小月说昨天晚上的事就行，今天……林阿姨差点就说出来。” 最后一句话，他脸上的委屈和气恼遮都遮不住。 沈慕林轻笑出声，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我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对伊华月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料定了路源和伊华月走不长，迟早要分手，伊家女那可都是洁身自好的大家闺秀，保准要结婚了才会走到那一步，路源要占了人家便宜还不娶人家，肯定是会挨揍的。 这个挨揍，是字面上的意思。 退休老干部们打起小孩，一点都不手软。 “我，我……我能有什么举动。”心动归心动，面对伊华月的中学生身材，路源还真难产生遐想。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沈慕林沉默片刻，又问，“你到底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啧，你怎么比周溪禾还八卦呢。” “因为你不喜欢她。” “……” 沈慕林就是这样，有一双能够洞悉别人内心的眼睛，这让他在生活中生意上都无往不利，路源经历过重生后甚至开始怀疑沈慕林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不过他要是真的有，应该就知道自己重生的这件事了，路源稍稍安心后矢口否认，“你不懂，真爱都是藏在内心深处的，就像你一样，是吧~” 路源语气里藏着点小得意。 真的是，谁还不了解谁啊~ 上辈子他一直以为沈慕林这个时候对周溪禾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看了小说才知道，沈慕林早就喜欢上人家了，就是怕林久琴知道以后为难周溪禾才隐忍着不表露的。 闷骚怪，装的还挺像。 第5章 被他戳穿了心事的沈慕林显然不好意思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回了早餐店。 啊—— 未卜先知的感觉可真好啊，他现在都能怼沈慕林了。 路源骄傲，且膨胀。他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美滋滋的跟在沈慕林身后。 看到两人回来，周溪禾笑着道，“悄悄话说完了？” “昂，说完啦。”骄傲膨胀的路源这会面对周溪禾也不心虚了，他在伊华月身旁落座，把粥碗从原来的位置上端到自己面前，“周姐点东西了吗？” “我吃过了，是慕林没有吃，我陪他来的。” 路源微怔，转头问沈慕林，“林阿姨不是买早餐回去了吗？” 桌子底下，一只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鞋尖，伊华月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林哥肯定是没吃呗。” 哦~ 懂了，闷骚怪肯定是想多些时间和周溪禾相处。 路源除了对自己亲哥没有所谓的兄弟义气外，对旁的朋友那都是能两肋插刀的，否则也不会给沈慕林挡枪子，这会自然得有些眼力价，既然沈慕林想要和周溪禾单独相处，他和新女友就必须得马上离开了。 路源不再开口，埋下头 快速的往嘴里塞包子，左一个，右一个，吃的两面脸颊都圆鼓鼓的。 这般的狼吞虎咽，换做旁人肯定不好看，也就路源长的白嫩圆润，才能这么讨人喜欢，其余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明明都吃的差不多了，却又同时有了食欲。 “服务员，这里加两碗黑米粥。”周溪禾说完，笑着对沈慕林道，“你也在吃点吧。” 沈慕林轻推眼镜，缓声道，“李总那边怎么样，还是咬定了一口价吗？” 他突然说起工作上的事，让周溪禾嘴角的笑意消减了几分，看着就像谈到工作上的事忽然正经起来一样，“那个老油条仗着自己手里有一套比较完整的生产线，认定了我们是想空手套白狼，憋着劲想要宰我们，现在他们公司急需资金，我们需要生产线，都不愿意往后退，只能这样僵持着了。” “他们公司的产品销量一日不如一日，全都囤积在仓库里，迟早是要往后退的。” “那我们，在等等吗？” “不必，我们手里掌握着未来的资本就等于掌握着选择权，没有必要和这样眼界狭隘的人合作。” 他说完这句话，一旁的路源猛地咳了起来。 喝粥的这个人，对未来两字格外敏感。 “怎么了？呛着了？”周溪禾倒是淡定，连忙关切的问，然而没等她问完，已经有两只手搭在了路源的背上，节奏相似的轻拍着。 两只手的主人对视，一个面露尴尬的笑，一个自然而从容。 伊华月下意识的收回手，不知为何，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点了吗？” 路源咳的厉害，眼里甚至沁出了一层浓郁的水雾，凝聚到一块后顺着眼角滑落，“没——咳咳，没事，吃太急了。” “急什么，慢点吃。” 路源已经不想吃了，他把勺子放回粥碗里，正打算带着伊华月离开时，忽然听周溪禾说，“既然a市没有门路，那下周我去一趟b市，创新科技一定有兴趣和我们合作……就是他们的实力相比较李总，稍微差了点。” 下周，b市…… 出差！ 果然，沈慕林回应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和我一起，肯定会更有诚意，达成合作的机会也更大，可……研发这边还需要你。” “没事，不急于一时。” 沈慕林决定的事必然不会轻易更改，周溪禾笑笑，也就不再开口了。 路源看着他俩，暗暗地想，这两个人要凑在一起不发财，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出现有钱人了。 一个是做“手机设计概念”的，一个是能将概念机研发出来的，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大学刚毕业的男人，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手机工厂，打造成了全球手机行业的领头羊，甚至将电商这块大蛋糕抢来一块。 路源上辈子对沈慕林简直崇拜的不得了，现在即便知道了这一切都源自于重生女主，崇拜也并没有削弱多少。 能把周溪禾在这个年月里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样一样的实现，沈慕林就是牛逼。 俩人也是真爱了！ 要路源说，这本小说的作者就是神经病，写写小甜文不好吗，非要给男主女主制造这么多坎坷，每一道坎坷都要用人命来铺平。 这实在太没道理了。 “小月。” “嗯？” “我吃完了，咱们走吧。”说着，路源站起了身，对沈慕林和周溪禾摆了摆手，“你们慢慢吃，慢慢聊，拜拜~” 周溪禾目送两人离开，转头对沈慕林道，“你不生小源气了？” 沈慕林没说话，周溪禾便当做他是默认，“这就对了，那笔投资款本来就是他的一片好心，也幸好小源性子单纯，要不然你这样他得多伤心啊，这笔投资款等我们赚到钱了，再还给他就是了。” 沈慕林抬眸，面上一片温和，“既然是投资，那他就算是我们的大股东了。” “入股？这……”周溪禾眼中划过一丝暗色。 她心里清楚未来sil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劲，若是股份外流太多，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的麻烦，她不想将股份分给路源，却又没办法撼动沈慕林的决定，只好笑着说道，“入股归入股，投资款我们是一定要还给小源的。” 沈慕林点头。 周溪禾笑的更灿烂了，“不过，你觉得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能值多少的股份？” 毕竟是经历过岁月的人，周溪禾很懂得说话上的技巧，她把明确数额的金钱换做了不可估计的情分，前者按价分股，多少都是应该的，后者则是依靠着人的本性。 她非常清楚，沈慕林最不看重的，就是情分。 “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觉得刚好。” …… 路源把伊华月送回家后溜溜达达的回了自己的家。 又是三堂会审。 “你去哪了。”母亲大人发问。 “吃早餐去了。” “吃早餐？我怎么听说你和伊家那丫头胳膊挽着胳膊在道上走啊。”路行军一副我超聪明你别想瞒着我的表情。 路源压根也就没想瞒着，他不是早恋，伊华月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他理直气壮，“我们处对象呢，爷爷，你觉得伊华月好不好？” 路建国端着茶杯，看了一眼孙子，“嗯，挺好，好好处。” 宋招娣把路源拉到自己跟前，“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有女朋友你昨天晚上还……” 路源急忙打断她，“我昨晚怎么也没怎么，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且我和小月，是今天才确定在一起的。” 他叽里咕噜的说完，跑到了路建国身旁，“爷爷~我给您添茶，你管管我妈，她还抓着昨天的事不放，真小气。” 饶是疼爱儿子至极的宋招娣看到他这番抱大腿的作态，也不由的暗骂他一句葫芦娃。 天天就知道爷爷爷爷。 “昨天的事可以过去，你说说你和伊家那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认真的。” 路源很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对伊华月不认真？他也不是什么花心的人啊，从小到大就交往过两个小女朋友，还只是拉拉小手就分了，“我当然是认真的，比真金还真。” 一直沉默的路建国开口了，“有结婚的打算吗。” 路源愣住，“结婚？我才多大啊。” 灵魂三十岁的路源被身边人宠爱的，依旧认为自己是个孩子。 “二十三，不小了，你要是真和她定下来，就让你妈去伊家说说，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最好在我死之前，让我抱上重孙子，你哥算是指望不上了。”老爷子说话慢条斯理，可话中的急切之意不减丝毫。 看热闹的路生立马起身上了楼，走的那叫一个无声无息。 而路源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爷爷，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咱们不用着急。” “长命百岁，说的轻巧。”老爷子喝了口茶，话锋一转，对着儿子儿媳说道，“小源也大了，一个成年人，该懂得道理都会懂，昨天吃了亏，往后会更为警惕，就不用再那么管着他了，等开学，就让他住到学校去吧。” 卧槽？什么情况？给他自由，让他抓紧造小人吗？ 这是什么意外之喜！ 第6章 路源虽然偶尔犯浑犯傻，但是为了爷爷早日抱上重孙子，就生出个孩子当爸爸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先不管他乐不乐意这个岁数就当爹，起码也得为了孩子负责任。 基本原则，道德底线，路源有。 这一切，并非与生俱来，是他的家庭在一言一行中所赋予的，如呼吸如心跳，平时并不会在意，却仍会这样做，到死为止。 而有些人，被强行灌输的是另一种东西。 与路源所拥有的，恰恰相反。 …… 谈恋爱是一件需要花费心思的事，可路源爱犯懒，从不会在这方面用太多的力气，所以在需要一个女友在身边的时候，选择的向来都是“简单”的女人。 这些女人图他的钱，他心知肚明，可漂亮，温柔，听话，拿得出手，闹小脾气了一个包包就可以哄好，对路源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然，惬意也无趣，不参与饭局和聚会的时候，女友对路源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可伊华月是不同的。 虽然和她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救她的命，但是真正谈起恋爱来，路源觉得很是新鲜有趣，伊华月会做一些很幼稚的事，也会常常给他出点小难题，可这当中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便会让两个人捧腹大笑，也让路源打心底的回到了二十三岁。 “我不行了……” “源哥哥~你可以的呦！加油！”伊华月坐在他的脚背上，双手扶着他的膝盖，掌心里握着计时器，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有十个你就胜利了！快点快点，只剩一分钟了。” 路源咬紧了牙关，用尽腰腹的所有力量，拼了命似的坐起来，“四十一——” “哈哈哈哈，还有九个！” 他们说好，如果路源能在三分钟之内坐五十个仰卧起坐，伊华月就慢跑二十分钟。 不如初中女生体育测验的程度，路源却始终无法完成。 说是陪伊华月锻炼身体，只有他每天都满头大汗。 “四十二！四十三！还有三十秒！”路源放弃了。 他躺在瑜伽垫上，急促的喘息着，感觉半条命都没有了。 “你输啦，那我们说好了的，一会陪我去放风筝！” 放风筝就放风筝吧，肯定是比仰卧起坐强，“下午行吗，现在，外面太热了……” “下午不是还要去看电影吗~” “一会，去看电影，下午，放风筝。”路源几字一喘的说着，侧过身，从一旁扯过来条白毛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汗，“我要先去，洗个澡。” “行吧……欸，你手机响了，是林哥。” 路源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喂，林，林哥，怎么了？” “明天我要去b市，听说那边有新建一个水上乐园，你要去吗？” 什么意思？ 路源记得上一世可没有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准确的说，因为投资款的事，沈慕林整整半年没怎么搭理他，还是过年那会他喝醉了，在沈慕林面前嚎啕大哭求原谅，这才算是破冰。 难不成是因为那天在早餐店里偶遇…… 如果他没有和伊华月谈恋爱，就不会去早餐店，就不会遇到沈慕林。 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吧。 路源看了一眼伊华月，她正暗搓搓的用手指戳他的腰，“你们，是去工作，我就不去了，呃，好痒啊……” 电话那边传来沈慕林低沉喑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在健身房。” “和伊华月？” “对啊。”路源拨开伊华月的手，嘴角带笑的瞪了她一眼。 许是心理年龄比她大七岁的原因，一些原本会生气的小事，路源都不会在意，包容度很高，伊华月也愈发的有小女孩心性。 “你真的不来。” 路源没有犹豫，“嗯。” 电话也被没有丝毫犹豫的挂断。 “……什么嘛。” 这点小事也生气，是没戴眼镜把本体放出来了吗。 “怎么了？林哥找你去哪？” 路源借着小女朋友伸来的手，被她从地上拉起来，“他和周姐，不是要去b市出差吗，说b市新建了水上乐园，让我去玩。” “咱们不能去打扰林哥和溪禾的单独相处，我最近都没有去找溪禾呢。” 伊华月分明就是每天只想和他黏在一起，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路源不由笑了起来，“谁也没拦着你去找她啊。” “你很烦！”小女友似骂似撒娇的扑进他怀里，用手捏他的脸，来回揉搓。 “嘶——” “哈哈哈，你好胖~” 路源是有一点点胖，没有办法，妈妈养孩子像养猪，每天少吃一口饭都要骂人的。 他年少时被家里人忽悠，多吃饭才会长高，一米七出头的路源每天吃饭的时候都盯着一米八五的路生看，一顿要吃三碗饭，体重不断飙升，个头却只长了几厘米，过了生长期，仅有一米七八。 亲爱的妈妈又说，二十二窜一窜，他肯定有机会过一米八。 路源信了她的邪，整天鸡蛋牛奶不断，体重成功到达了一百三十斤，身高一点都没变，那是路源一生当中最胖的时候，脸上都是肉嘟嘟的，大二运动会的时候，他被迫参加八百米跑，脸上的肉就跟着颤了八百米，所到之处必定能响起姑娘们的哄笑声。 那让路源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下定决心要减肥，戒掉了自己的晚饭，五个月瘦了二十斤。 要真是二十三岁的路源，听到伊华月说他胖，是一定会生气的，可现在只是笑笑。 洗完澡，两人去看电影。 哪怕正值盛夏，烈日高照，步行街上仍旧热闹非凡。 伊华月牵着路源的手，嘴巴不停的和路源分享着一些她生命当中有趣的事，从五岁说到二十岁，有时没等路源笑，自己就先笑的喘不过气了。 “你是不是傻呀，你看人家怎么看你的。” “看我长得美~那些人都沉迷在我的美色里。” “你想的挺美。” 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又戳到了伊华月的笑点，她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眼光，肆意挥洒着自己的笑声，如同一个个在乐谱上跳动的音符，旋律是那般鲜活，那般甜蜜，冲散了夏日的焦灼。 旁人看过来，也只是会心一笑。 路源故意逗她，“你一天到晚傻乐什么呢？” 伊华月突然正色起来，盯着路源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 哪怕只是并排走在路上，什么也不做，一直一直的走下去，也不会感到疲惫。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她喜欢路源，她希望未来，都能和路源在一起，结婚，生子，终老，希望在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儿孙环绕，路源在旁。 …… 转眼沈慕林与周溪禾去b市三天了。 这三天里，只要伊华月出门，路源都必定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寸步不离。 他甚至很严肃的和伊华月说，如果她敢自己出门，那就立刻分手，闹得伊华月还生了他的气。 “你是我女朋友我才会这样啊，别人我还不管呢。” 傍晚，送伊华月回家的路上，路源轻声细语的说着。 伊华月嘟着嘴巴，自顾自的往前走，脚步并不是很快，小女孩纠结的心思显露无疑。 路源觉得好笑，也觉得可爱，他上前抓住伊华月柔软的小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爬上，然后看日出吗，明天我带你去看日出怎么样？” “真的？” “当然是真的，托你的福，我最近体力可好了~” “切，五十个仰卧起坐都费劲。”她一副很嫌弃路源的模样，手却悄悄的握紧了，“那明天你早点起，来找我。” 路源算了一下时间，“四点吧，我四点去找你。” “嗯！” 伊华月好哄极了，两三句功夫又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在路灯底下，她的眼眸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动人。 路源微微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小小的亲密举动让伊华月红了脸，整个人都缩在路源的怀里。 “回家吧，早点睡。” 路源没有下一步举动，让伊华月略微的有些失望，不过她认为自己被路源珍惜着，心里比蜜还甜，“那我走啦……” 路源点点头，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再见。” 伊华月也挥手，“再见……” 沉默了几秒后，伊华月往家的方向跑去。 路源目送她到家门。 伊华月停下，转过身，再度挥手道别。 明明离的很远，路源却清楚的看到了她弯弯的眉眼。 …… 凌晨，路家将军楼里传来一阵迫切的敲门声。 砰砰砰！ 路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三点四十。 “路源！路源！” 路源起身去开门，看着父母脸上凝重的表情，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声音颤抖的问，“怎么，怎么了？不是爷爷出什么事了吧？” 宋招娣吸了吸鼻子，走到路源身旁，“小源……妈……” 她突如其来的哽咽让路源意识到了什么，视线投到父亲身上。 毕竟经历过风浪，路行军要冷静的多，他看着路源，轻叹了口气，“刚才，伊家打电话过来……小月那孩子，哮喘病发，半个小时前没了，伊家说，让你去见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耳边传来母亲唤他名字的声音，如同震耳雷声，路源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便没了意识，软软的栽倒在母亲的怀里。 第7章 路源没能在凌晨四点去伊家，也没能带伊华月去山上看日出。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哪怕是爷爷在外面求着他开门，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路行军生怕他想不开，急的要砸门，却被路建国拦住了。 “算了，我路家人还不至于这么脆弱，让他冷静冷静吧……伊家那孩子出殡之前，叫他去吊唁。” “可他这么不吃不喝也不是个事啊。” “想通了，饿了，自然就出来了，伊家那边乱成一锅粥，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和你媳妇去帮着忙活忙活，也别让人跳出我路家的理，小源这边有我呢。” “欸。” 门外的对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路源耳朵里。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伊华月回家时的那个笑脸。 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了那么明媚的笑容，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也患了夺走伊华月生命的哮喘，胸闷，喘不上气来。 至于伤心难过，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为了伊华月。 这一天一夜，他想了很多。 伊华月死了，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死在了周溪禾去b市的日子里，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与周溪禾同样是重生，周溪禾却可以彻底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过上截然不同的，幸福的人生。 路源用他那个不怎么运转的脑子想了很久才明白，他同样可以改变命运，改变不了的是小说里的剧情。 也就是说，他救不了“死在小说里”的伊华月，却未必救不了死于癌症的爷爷。 至于他，三十岁那年，也一定会因沈慕林而死。 他不死，林久琴就永远无法放下偏执的仇恨，永远不会同意沈慕林与周溪禾在一起。 他的命运和伊华月一样，迟早都要为了主角的相爱牺牲奉献。 路源觉得不公平。 明明他有自己的家庭，爷爷，父母，哥哥，祖上八代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事迹，他们的都不是那一两段文字就可以塑造出来的小说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路源自看到那本小说至伊华月死前，都不曾认为自己会被那些模棱两可的文字拘束住。 可现在，他因伊华月的突然身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她家里将她看顾的那样好，生怕她夜间病发，房门总是敞开着的，对面就是保姆的房间，她却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怎么可能！完全不符合逻辑！ ……可小说里，她就是要死的。 还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他的命运是不是也就如此了。 大学毕业后，凭借自己大股东的身份，进入sil做有名无实的副总，用自己路家二少爷的身份对沈慕林俯首称臣，让所有人对沈慕林高看一眼，隔三差五的给沈慕林与周溪禾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困难险阻，加深两人的感情和默契。 最后，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他们的幸福。 不管他怎么逃避……在三十岁那年，都会死掉。 这他妈的不是命运，是使命！ 不管是命运还是使命！凭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对沈慕林与周溪禾的感情远远超乎朋友，早已当成家人般的存在，可到最后，他却要为了铲除两人爱情上的绊脚石去死！ 此刻，路源心中尽是怨愤。 他攥紧手掌，指甲在掌心留下一排深深的月牙。 不行，他不想死。 不想死…… “小源，醒醒。” 熟悉的，温和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路源睁开眼睛，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框眼睛，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路源看着他，开口，声音嘶哑至极，“林哥……” “喝点水。”沈慕林将他扶起，递了一杯糖水到他嘴边，“张嘴。” 路源的确渴了，他近乎呆滞的喝了大半杯糖水，感觉胃都要炸开了才停下来，将头歪到了一边，“不，不要了。” “好，再躺会吧。” 路源注意到，自己竟在医院里，手背上还扎着吊瓶的针，有那么一瞬间，路源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冗长的梦，他帮沈慕林挡了枪，被送到了医院，昏迷许久后终于清醒过来。 所谓的小说剧情，是完全不存在的，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自己人生当中的选择。 可沈慕林说，“生死有命，小月的事，你别太难过。” 生死有命。 最不能说这句话的就是你！ 路源鼻子一酸，不知哪里来的委屈，眼泪顺着脸颊不自觉的流淌下来。 沈慕林轻叹了口气，用手抚去他的泪水，“你这样，也是无济于事，调整好状态……小月明天出殡，你怎么也要打起精神，去送她一程。” “……林哥，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沈慕林戴着眼镜的时候旁人几乎看不出他的情绪，可现在却将眉头皱的很深，“别说这种话，她死了，你还不活了吗。” 路源想要活着，没有人比他更想活着了。 他不会为了伊华月殉情，他们的感情还没有深到至死不渝的地步，他就是想知道，自己死了以后，沈慕林究竟会如何。 在那本小说里，只描写了他死后，林久琴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仇恨，紧接着便是大团圆的结局。 他的死，仿佛是投在汪洋大海中的一颗小石子，掀不起半点波澜。 现在沈慕林的话，又让路源失去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动了两下身体，将头藏进医院的被子里，又开始哭。 一辈子都生活在温室当中的小孩，一点磕磕碰碰都是要难受的。 沈慕林看着他，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良久后开口道，“待会打完这瓶葡萄糖，我带你回家，别让你爷爷担心。 ” 沈慕林非常了解路源，路源的软肋在哪里，他一抓一个准。 事实上，对待任何人沈慕林都是如此，看破旁人的软肋，从中取的最大的利益，无往不胜，未尝败绩。 路源的哭声终于停下，他抽抽噎噎的从被子里冒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我不想打了，我们回去吧……” 沈慕林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瓶中所剩无几的葡萄糖，点了点头，唤来护士为路源拔针。 在护士拔针时，还用手挡住了路源的眼睛，怕他看了会产生心理作用，觉得疼。 “……林哥。”路源坐在病床边，用棉球按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孔，慢吞吞的问了一句，“你把我送来医院，我爷爷知道吗？” “放心吧，他不知道，我跳窗户进的你房间，悄悄带你出来的。” 路源这才注意到，他的黑西装上蹭了不少的灰尘。 爬上二楼，也挺危险吧。 “……走吧。” 沈慕林领着路源回家换了身黑色的正装，然后步行走去伊家。 两家相隔不远，这条路是两人恋爱的这些日子里，路源的必行之路，就在前天晚上，他送伊华月回家的时候还走过。 短短两天不到，已是物是人非。 “小源。” 沈慕林忽然叫他，路源回过身，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会发生很多意外，是我们不可掌控的事，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减少对自己的伤害，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本身更重要。” 路源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他的话真有道理，能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 路源看着他眼镜下灰蒙蒙的瞳孔，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知道了。” 伊家的院子里，早已搭起灵堂，女人的哭声在静谧的深夜格外凄凉。 路源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伊家人看到他，先是一怔，随即两眼放泪光。 许是想到，伊华月若没走的这么早，未来大概会在他身边，穿上圣洁的嫁衣，露出幸福的笑容，而不是向现在这样，躺在狭窄漆黑的棺木里…… “小源，过来。”看到儿子，在旁帮忙的宋招娣急忙走过来，将他带入灵堂。 伊华月的棺木摆在灵堂的正中间，案子上放着菊花烛台，一坛香炉，一面黑白照片。 照片中的伊华月笑容灿烂，双目灵动，看的路源心里像针扎似的疼。 差一点，他们就可以去看日出了。 路源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香，在棺木面前深深的鞠了三个躬，随即将香插在了香炉中。 一转头，旁边站着伊母看着他无声落泪。 “伯母……”安慰的话到嘴边哽咽住，路源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抚慰面前的痛失爱女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死后沈慕林会如何，但他清楚，自己的父母必定是这世界上最伤心的人，这份伤痛不会随着时间而治愈，只会不断的腐烂下去，每每想起他，都是蚀肉断骨之痛。 …… 等路源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一圈小辈中间。 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他，大部分都是真心实意，也有少数几个，眼睛里藏着幸灾乐祸。 路源没心思说话，默默的走到了无人的角落里，坐在了长满青苔的石阶上。 有点凉。 哪怕正值盛夏，也凉的刺骨。 路源想，或许是伊华月的灵魂还未散去，或许就在她身旁，又或许她也去往了那个房间，看到了那部小说，重新回到了年少时。 这么一想，便没有那么冷了。 “小源，吃点东西。” 路源抬头，看向周溪禾与沈慕林。 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看来，伊华月的死，真的让吵架的两个人重归于好了。 “给。”周溪禾将一碗温热的粥塞进他的手里，“伊叔知道你两天没吃东西，刚从医院里出来，特意让人给你做的。” 周溪禾也对他很好，一定怕伊家埋怨他这时候才来，特意和伊父说的这些。 路源难得心如明镜。 他舀了口粥，连同勺子一起塞进嘴巴里。 黑米粥，熬的时间不长，没有那么软糯，味道不大好。 路源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与伊华月第一次在一起吃早餐的那个清晨，他说他能一口吞进去两个小笼包。粥便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周溪禾在一旁哭了起来，她捂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哭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明知道自己想的偏激，可路源就是控制不住。 他把勺子放回碗里，重重的搁到一旁。 …… 等天亮，伊华月就要出殡了，伊家人怕她年纪小，被孤魂野鬼欺负，要把她葬在伊家的祖坟里，让家中长辈们看护着她。 凌晨四点，院子里大多数人都已散去，灵堂里只剩下伊华月的父母和走的比较近的亲属，其余人都在屋子里困倦的等待着。 路源悄悄的进了伊华月的房间，这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平时的衣物都被装进了几个大袋子里，等着一把大火送到阴间。 人死如灯灭。 光是没了，灯还在。 就怕灯灭以后，没了利用价值，就被抛弃。 伊华月的死让路源多愁善感起来，一丁点小事都能让他不痛快。 他觉得这样很累。 要是持续下去，他一定会死的，都不用等到三十岁。 路源急迫的想要摆脱掉这种状态。 笃笃笃—— 门被轻敲了两下，路源回头，沈慕林正站在门口。 沈慕林好像很害怕他会殉情似的，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就像小说里，作为小跟班的他总寸步不离的跟着沈慕林。 “做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看看……” 沈慕林嘴唇微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犹豫了半晌，只是说了那句出镜率极高的，“别太难过。” 对伊华月的死，路源真没有那么难过了，他觉得，伊华月一定是像他一样，重新回到了过去。 最好是回到刚要上初中的时候。 小月，换一所初中吧，不要遇到周溪禾，不要和她做闺蜜，不要参与她的人生，这样你就不需要去奉献你的生命了。 对！ 他要是从来都不认识沈慕林，从来都不认识周溪禾，是不是就可以避开剧情，去过自己的人生。 还有七年。 七年足以让他们成为陌生人…… 这个念头刚刚萌生，路源便被人一把抱在怀里。 他听到沈慕林的声音低低在耳畔响起。 “没关系，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8章 记忆中，这话沈慕林说过一次。 在他爷爷去世那天，他趴在沈慕林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慕林一直安慰他，不断的重复说，“小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路源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他那时的陪伴，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失去爷爷的那段日子。 后来，他进入sil科技，成为一名副总，他在工作上常常出错，给沈慕林带来麻烦，沈慕林只是偶尔会生气，气一下以后，任劳任怨的解决掉他带来的麻烦，还会轻言细语的安慰他，让他继续努力。 这种无下限的包容，一度让路源以为，他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所以在枪口对准沈慕林的那一刻，他才会奋不顾身的冲出去，挡住那颗夺命的子弹。 然而，沈慕林待他的好，自重生路源回来后，早已分不清是他“主角人设”使然，还是真心实意。 可就像沈慕林说的，不论是什么，都没有他自己重要。 路源想要活着，就必须脱离开小说里为他规划好的命运，他相信沈慕林是有主角光环的人，没了他捣乱，人生只会更加顺利。 头脑异常清醒冷静的路源，果断做出了选择。 他抬起双臂，回抱住沈慕林，声音里带了些许软绵的哭腔，“林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在这个充斥着悲伤氛围的凌晨里，一人在诀别，一人在畅想未来。 …… 伊华月葬礼结束一周后，路家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要出国？！” “嗯！”路源十分坚定的站在父母和爷爷面前，“我已经想好了，要出国留学，爸，你帮我弄交换生的名额。” “你他娘的别扯淡了，你会说外国话吗？”路行军直接开口骂他。 也不怪路行军激动，这么些年，路源连住校的经历都没有，他自己一个人出国，家里怎么会放心。 宋招娣也是一脸的不赞同，“不行，路源，这种事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就算你想要出国，咱们可以等大学毕业以后，去国外深造，你现在还太小了。” 路源将视线投到爷爷身上，老爷子穿着金边白底的唐装，坐在沙发上喝茶，像没听见似的。 “英文不好，我可以学，反正我一定要出国！” 路源也不想要离开家，可这是他想了一周时间才想出来的上上策。 他要是突然和沈慕林与周溪禾分道扬镳，再无牵扯，那是不可能的，可待在家里，跟沈慕林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路源思来想去，也只有出国这一个办法了。 出国一段时间，等再回来，就他妈谁也不认识谁！ “你这个……”路行军刚要骂他兔崽子，余光扫到父亲突然睁大的眼睛，又把嘴给闭上了，“你这个，这个……” 妻子善解人意的帮忙补充，“你这个傻孩子，你就是想去国外，你也得办护照，考托福雅思什么的吧，还有，你以为我们家只手遮天吗，你想做交换生就做交换生？人家学校能要你吗？你是不是英语六级都没考过去，在开学都大四了，不是我这个当妈的说你，当初你以为你是怎么上的大学，你爸给人家学校捐了两栋大楼才换来的啊。” 宋招娣越说，路源的头耷拉的就越低，最后只能蔫了吧唧的叫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这才慢悠悠的把茶水放下，“别说了，打击孩子自尊心，小源高考可考了二百多分呢。” 公公的话宋招娣向来都不会反驳，她瞅瞅丈夫，使了个眼色。 在处理公媳关系上，路行军就是她的一杆枪，非常好用，“爸，现在高考早就不是我那个年头了，二百多分还不如人家慕林两科的分数。” 老爷子轻哼一声，“要不是你怀他的头两天一个劲应酬喝酒，他脑子能像现在这么不好使。” “……”路源一点都听不出来爷爷是在帮着自己说话，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沉默了片刻，老爷子又开口道，“小源既然想出国，就出去散散心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让他到行娜那边去上学，我和他一起去，有我看着，你们大可以放心。” 路源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这种结果对路源来说最好不过，爷爷和他一起出国，顺便还能去国外检查身，这个年头，国外的医疗技术可比国内强多了。 “爷爷！我爱你~” “肉麻死了。” “哪有，我最爱爷爷啦！” 大部分路家这种家庭，小辈们对长辈都是毕恭毕敬，哪有像路源这样往爷爷怀里扑，一口一个我爱你的撒娇，老爷子嘴上嫌弃，心里却喜欢的紧，一出门更是逢人就炫耀，就差把孙子团吧团吧揣兜里随着带着了。 正是他这种态度，才把路源宠成了今天的模样。 想要什么，就一定有，要做什么，就一定做到。 老爷子捏着孙子的手，看向儿子儿媳，“小源出国的事，你们尽早去办。” 宋招娣还是舍不得路源离开她的眼皮底下，暗搓搓的戳了一下丈夫。 路行军立即说道，“出国哪是那么容易的啊……” “不容易也得容易，少在这给我装孙子，小源，陪爷爷去下象棋。” “嗯！” 看着爷孙俩的背影，宋招娣重重的打了一下路行军，“怂！你怎么这么怂！” “哎呀，疼——”路行军往后退了一步，轻叹了口气，“你还看不明白吗，咱爸也是想路打仗了。” 路行娜年少时，在大院里的绰号是路打仗，那会大院里但凡有小孩打到一块，甭管多大年纪，肯定有路行娜在里面搅局，大家都说，路行军路打仗是一对哥俩好，就是路打仗托送错了性别。 “一年见不着呢~行军~你不想儿子呀！” “没事没事，反正现在小飞机嗖嗖嗖的，睡一宿就能到国外，有空我就领你去看他呗。” 丈夫绘声绘色的表演着飞机的速度，让眼眶含泪的宋招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路源跟着爷爷进了书房，刚想要摆棋盘就被叫住了。 “小源，爷爷知道你想出国，是因为伊家那孩子，不过逃避总是不好的。” 路源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难怪爷爷支持他这件事……原来是怕他触景生情。 “爷爷……”路源犹豫许久，只能应一声，“我知道了。” 大概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吧。 否则以他恋家的性格，又怎么会选择漂洋过海去另一个国度。 路源没有办法否认。 “摆棋吧，看看你现在下的怎么样。” 路源从小就常陪爷爷下象棋，在这方面还算是不错，他颇有信心，“好。”…… 路家的的确确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可说是神通广大一点都不为过，路源的护照，出国的考试，交换生的名额，都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被路行军解决了。 路源也没闲着，开学前的一个多月，都在很用功的学习英文，每天早出晚归的往补习班里跑，而这期间沈慕林与周溪禾一直忙于工作，并没有与他碰面，沈慕林倒是给路源打过两个电话，任凭手机铃声怎么响，路源都没有接听就是了。 也不单单是沈慕林，路源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没少联系他，路源都不理会，久而久之，路源情伤深重在家疗伤的消息传遍了圈子里，也没有人在敢来打扰他。 值得一提的是，路源在补习班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也是即将要出国的留学生，这一打听，竟和路源还是一个学校的。 简直是缘分！ 想着能在国外的学校里有个照应，两人便越走越近，很快就成了好友。 “路源！” 一只手搭在了路源的肩膀上，他转过头，对着许明维笑了起来，“干嘛？” “你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早就好了。” “我这边也终于搞定了，哎，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许明维伸开手臂，一副解脱了的模样。 许明维是一个很开朗的大男孩，长相阳光帅气，身材高大健硕，从外表看，很难看出他是学物理的。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一般人也看不出路源是学习金融的。 “欸！难得今天下课早，眼看着要出国了，我们去搓一顿吧！我请你撸串，最后感受一把祖国的豪迈！” 路源向来是个爱玩爱吃的性子，自从重生后收敛不少，闭关学习了个把月，倒也有点想出去撸串喝酒。 “嗯……行吧！不过我得先回趟家，换身衣服，顺便和我妈说一声。” 许明维看了眼他身上洁白到要发光的衬衫，嘿嘿一笑，学着路源说话的语气道，“行吧，妈妈的小宝贝。” “……” “走走，我陪你一块。” 两人打车回了路家，对于路源的家世，许明维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卧槽，你家住将军楼啊，大哥，你以后就是我大哥啦！” 路源的朋友大多没他有钱，没他有权，许明维的直接和坦率，他还挺喜欢的，“弟弟，这算什么，你别土包子进城的样行不？” “找打架是不是？赶紧赶紧，看看我发型乱不乱，第一次见家长，我得郑重一点。” 路源看着他短短的寸头，不由抿唇，弯起嘴角，“头发有点长了，要不去剪剪？” 许明维大笑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算了，我怕你家里人以为我是劳改犯，再不让你跟我出去玩，是不是小宝贝~” 他说这话是不可能的，许明维的性格虽然跳脱了些，但是长的一副正值好青年的样子，就算光头也和劳改犯搭不上边。 路源带着他往自己院里走。 没成想一进院子，迎面遇到了已经一月未见的沈慕林。 路源下意识的往后退，猛地撞到了许明维身上，“林……林哥。” 沈慕林没有戴眼镜，那双狭长而幽深的眼睛里充斥着令人心惊的杀气，他每往前走一步，路源的心都跟着一颤。 身后的许明维倒是傻大胆，还很是不解的问，“小宝贝，你咋啦？” 咋啦？妈妈的小宝贝想妈妈了！ 路源走神的功夫，沈慕林已经到了跟前，低哑的声音里透着阵阵冰凉，“你要出国。” “是，是啊……”他要出国留学的事，除了家里人谁都没有说，也不是刻意的，就是一直没有联系，没机会说罢了。 路源这么一想，又觉得理直气壮了，“我本来是要，那个明天告诉你和周姐的，既然现在碰上了……要不你找周姐出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你再说一次。”沈慕林一字一顿的说，眼神像是要把他吃掉。 路源真的怕，他视线飘忽的落在沈慕林的手上，那里捏着一副金丝眼镜。 路源伸手拿过他的眼镜，恭恭敬敬的为他戴好，随即咧嘴一笑，略有些讨好道，“有话，好好说嘛……” 其实沈慕林的心理，路源还是可以理解的，要是个上辈子，沈慕林突然说要出国，把他自己扔在国内，他肯定炸了，不抓着机翼嚎啕大哭，就算他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 “好好说。”戴上眼镜的沈慕林态度并没有转变多少，他一把抓住路源的手腕，将他拖到自己身旁，“我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看吧，他选择出国是正确的，突然之间和要好的朋友断绝关系，怎么都说不过去。 路源舔了舔唇，打算先应付过去，反正过几天他就要出国了，“我们去那边说吧……许明维，你在这等我一会。” 许明维还是有眼力价的，他点了点头，没多问什么。 路源拉着沈慕林走到了院子里架着葡萄藤的凉亭中，“林哥，其实我……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我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抬起头，盯着沈慕林俊美的面孔，慢吞吞的说着随口瞎编的谎话，“这段时间，我不仅没有联系你，我谁都没联系的……我打算用一年的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怕一见到你和周姐，我就舍不得出国了……” 路源，牛逼！ 这么吊炸天的借口你都能想到，脑袋瓜也太聪明了吧。 第9章 路源自认为，他的理由和借口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的漏洞。 可惜，他忘记了自己的表演向来拙劣。 心虚两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他那张脸上。 沈慕林在凉亭内的石凳上木椅上坐下，脊背微弯，长腿交叠，赫然一副班主任要训学生的模样。 “是因为伊华月吗？” 显然，和路老爷子一样，沈慕林也以为路源要出国的原因是怕触景生情。 路源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嗫喏的补充，“我也是想好好学习……最近每天都去上课。” “那个人，是补课班上认识的？” 路源点头，“他和我一个学校的。” “a大？我没见过。” “不不不，是b大，我们要去的学校，是同一所。” 沈慕林轻笑，“高材生啊。” b大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能甩a大两条街去，原本沈慕林也是要上b大的，不过他舍不得将林久琴自己扔在家里，想要走读，这才选择了离家近的a大。 路源想想自己上a大的原因，感觉自己还真他妈是个小宝贝，也不怪许明维嘲笑他。 “我现在也是高材生。”路源搓了搓衬衫的衣角，抬眸看向沈慕林，“真的，我下定决心要出国留学，好好学，过年我也不回来，我怕一回来，就不想走了……” 路源在给自己做铺垫。 这是所有不擅长撒谎的人都会犯的通病。 一件事，你说的多了，就假了。 幸好，他的谎言完全符合自己的人设，幸好，沈慕林不太习惯去怀疑他说的话。 “……算了，你想出国，就去吧……有老爷子跟着，住在你姑姑家，我也不担心。”沈慕林像是在和路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听的路源心里头一暖，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他从小，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没离过沈慕林，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都不过分，他又怎么能舍得这个兄弟呢。 可，兄弟哪有命重要。 等三十岁，过了三十岁，他跟沈慕林负荆请罪都行！ “你不是说，要出去吃饭吗，我给你周姐打电话。” “啊？” “啊什么，傻子……”沈慕林起身，快速的揉搓了两下他的头发，充满磁性的声音，尾尖那略有些发颤，四个字都说的不大平稳，“给你，践行。” 路源没由来的心里堵得慌，他眨了眨眼睛，歪头看向远处的许明维，没话找话似的说，“许明维说他请客，去撸串喝酒。” 沈慕林轻吸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上次喝酒什么下场没忘吧？” 路源连忙摇头，“我只喝一点点。” “今天多喝点可以，到了国外，绝对不能跟别人喝酒！你那个朋友，我看着人还不错，可以和他一块玩，就是嘴欠了点……” 所以说沈慕林这个人可怕，一面之缘也能知道许明维嘴欠。 路源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换了身衣服，和家里交代一声后，路源跟许明维一起上了沈慕林的车。 那是一辆宝马，是以沈慕林的条件所能买下的最好的车。 路源坐在副驾驶，随手扒拉了一下他车上挂着的平安符，是去年夏天，他与沈慕林周溪禾一起去寺院里求来的，一共三个，一模一样，沈慕林的就一直挂在车上，哪怕七年后换了比现在好百倍的车也一直挂着。 周溪禾也是，她随身带着。 路源的被他弄丢了。 也不是不珍惜，毕竟这平安符极难求。 就是，没缘分吧。 冷不丁的，路源在平安符的红布包角落上看到了一行字，用更红一些的线绣上去，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路源捏住红布包，刚想仔细瞅两眼就被叫了一声，“路源，去哪吃。” 路源转过头，对着后面的许明维道，“你不说请客吗，上哪？” 许明维是撸串界的一把好手，a市大小烧烤他都吃了个遍，“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烤海鲜巨香的！就这条道直走，十字路口左转。” 沈慕林听着他的安排开车，并对路源说道，“给你周姐打个电话，问问她收拾好没。” “周姐又化妆呢吧，真的是……”路源碎碎念的抱怨，“一化妆就要一个小时，一点都没有……” “没有什么？” 路源想说，一点都没有小说女主角该有的素质，“一点都没有，美女的意识。” 沈慕林扫了他一眼，“你觉得她不化妆好看？” “好看啊。”路源这话不掺假，首先周溪禾长得美，他上初中那会才会和周溪禾交朋友。 看脸下菜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慕林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两下方向盘，没再说什么。 许是知道路源要出国的消息，周溪禾着急了，与三人前后脚的到了烧烤店。 他们围着蓝色的塑料桌子坐，“路源，你真是出息了，还要出国，你英语六级过了吗？” 不愧是实际年龄比她妈还大的女人，说的话都是差不多，“以前没过，现在能过了，不信你问许明维，他和我一个补习班的。” 许明维立马点头，“能能能，他现在中式英语说的可好了。” “中式英语怎么了？国外就没有方言啊？都统一啊！”路源拿着一串烤棒鱼，冲许明维翻了个白眼。 “那你告诉我，棒鱼用英语咋说。” 面对周老师提出的问题，路源表现的非常自信，他竖起大拇指，“goodfish。” 三人都笑了起来，“去你的。” 路源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肢体语言是全国通用的，话说国外有棒鱼吗？” 他一说这个，周溪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惯国外的东西，还不得饿死。” 沈慕林喝了口啤酒，缓声道，“他住姑姑家，吃中餐。” “那就好……哎，非要出国吗，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周溪禾说完，也端起了酒杯。 “我又不是不回来！周姐，等我回来，就是社会精英了！” 因为路源要出国，因为伊华月的死，积压许久的负面情绪在今天晚上爆发，路源与周溪禾左一杯右一杯的都没少喝，气氛渐渐低落下来。 至于酒局崩了，许明维算是罪魁祸首，他虽然表现的很开朗，但是打心眼的不愿意离开家里，带着郁闷的情绪喝酒，没几瓶就醉了，趴在酒桌上放声大哭，他哭路源也跟着掉眼泪，吧嗒吧嗒的往酒杯里掉。 还真不是多难受，就是喝多了。 酒这玩意，要不就常喝，要不就别喝，偶尔来一次是真的要命。 路源在许明维的哭声中把带着自己眼泪的酒一饮而尽，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他弯下腰捂着嘴冲到马路边上，把自己刚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一只手落在他的背上，节奏轻柔的拍打着，“没事吧。” 路源用袖子擦了一把嘴，摇摇头，“还行……” “漱漱口。”沈慕林递上来一瓶矿泉水，贴心的把瓶盖拧了下去。 路源好一通漱口，又把剩下的水都喝光了，胃里才算舒服点，他就那么蹲着，用小腿往一旁移动，给自己挪了个窝，“呃——要死了。” “你今天喝的有点多，还清醒吗？” 路源深吸了两口气，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没事，没事，周姐呢，我今天，必须要喝服她。” 周溪禾的酒量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基本上十瓶啤酒什么事没有。 至于沈慕林，他总是能克制住自己，永远保持清醒，路源还没见他醉过。 “周溪禾送你朋友回去了，我送你回家？” “欸？”路源迷迷糊糊的看向已经空了的桌子，“走啦？” “嗯。” 路源垂下头，身体又打了个晃，“那我，还是别回家了，林哥你给我，找个酒店吧。” 沈慕林笑了，把他扶到了自己的车上。 在后面躺下的那一刻，路源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非常奇怪的梦。 好像是在十年前的干部大院里，周围一片漆黑，沈慕林要打他，他就一直跑，一直跑。 跑的好累，他想要甩开沈慕林，就拼命的加速，在转弯处停下来，猛地翻过一面矮墙，小心翼翼的缩在了墙角。 这墙角，可真黑。 路源暗自窃喜，他觉得沈慕林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的。 矮墙外传来脚步声，路源屏住呼吸，期待他赶紧走开。 没成想这人居然在原地找了起来，很快就发现了他，“你傻吗？” 路源抬头，看到他狭长的眼睛和略有些厚度的嘴唇。 那是一张颇为高级帅气的面孔，后来的话说，就是厌世脸。 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他期待着他死去的那天能迎来世界末日。 偏执，阴厉。 所以沈慕林喜欢带着眼镜，掩藏自己内心深处的冷与寂寥。 路源起身，又开始跑。 他在大院里兜兜转转，遇弯则转，遇墙则跳，回回都藏得很隐蔽，回回都被发现。 沈慕林实在受不了他，跟着翻过了墙，把他按在地上，用双手捏他的脸，“你跑不掉，我太了解你会藏在哪了。” 路源猛地惊醒，被眼前的阳光刺痛了双眼。 他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浑身都光溜溜的，而沈慕林躺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男人专属的味道，“……” 在路源懵逼的功夫，沈慕林醒了，他盯着路源，勾起嘴角，跟冷笑似的，“头疼吗？” “我，上厕所……”路源挣脱开他的手，软着腿爬下了床，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随便套在身上，进了酒店的浴室。 透明玻璃，帘子敞着，路源也没避讳，尿完转身洗手。 欸？ 他手上这是什么玩意？ 他喝醉酒还打飞机了吗？ 能硬起来吗？ 想到自己昨晚可能在沈慕林面前丑态毕露，路源恨不得把脑袋插马桶里洗一洗。 不过……他说没说，不该说的话吧…… 路源的视线穿过透明玻璃，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慕林，他在穿袜子，看上去是一切正常的。 嗯，应该没说。 这种事可不是酒后能吐的真言。 “林哥，我昨天晚上到酒店以后吐没吐？” “没。” “那我没说啥吧？” 他听见沈慕林短促的笑了一声，“你说我长得帅，还非要亲我，让我帮你撸。” 切，扯淡。 他的话路源根本没当回事，他自顾自的找酒店提供的一次性牙具，“放哪了……” 路源弯下腰，打开洗手台下的柜子，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的一幕。 他就站在这里。 和沈慕林接吻。 舌头都交缠在一块，发出啧啧的水声。 “卧槽！” 第10章 听到路源爆粗口，沈慕林起身，走到浴室门旁，倚着玻璃轻笑着问，“是不是有想起什么？” “没，我就是，不小心把东西掉地上了。”路源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装牙具的盒子，“几点了，我还要去上课。” “九点。” 路源九点半就要去上课，在这之前还要回家换身衣服。 像是找到了借口一样，路源特着急的开始洗漱，满口牙膏还得念叨两声，“完了完了，迟到了。” 他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飘忽的眼神，涨红的耳垂，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局促不安。 沈慕林知道他想起昨晚的事了，又不清楚他还记得多少，“路源，我的鞋呢。” “什么鞋？”路源正用白毛巾擦着脸，冷不丁停下，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疑惑的看着沈慕林。 “你昨天晚上，把我的鞋从阳台扔下去了。” “卧槽？真的假的？我还干嘛了？” 路源的问题里，有一个还。 沈慕林眼睫微动，“你还唱歌了，唱的非常难听。” “算了，你别说了！”路源满脸都是恨不得当场去世的尴尬。 难道真的不能带情绪喝酒？ 昨天晚上也没喝多少啊，居然醉成这样…… 路源收拾好自己，从床头柜上抓起手机开始穿鞋，“林哥，我真来不及了，先走了！” 门被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沈慕林穿上自己的鞋，站到阳台里，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身影，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真的很像兔子。 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第一想的就是跑，经不起丁点的风吹草动。 沈慕林没办法给他风平浪静，所以，有些感情，在他强大起来之前，只能隐忍着，埋藏着。 只有在特定的时刻，才能短暂的放纵，将那个自己都厌恶的人从牢笼里释放。昨晚。 到酒店时，路源已经在车上晃得不省人事，被沈慕林背在背上也不安分，两条腿又蹬又荡，像是把沈慕林当成了一棵树，要勇攀高峰。 明明是他自己动作大，还非要说沈慕林，“唔……林哥，你慢点……我要吐！” 沈慕林轻叹了口气，一边开门，一边拖着他的屁股，将他往上颠了两下。 “啊……” 正值夏天，两个人都喝了酒，身上滚烫的，交叠在一起，衣服上早已浸了一层滑腻的汗水，路源觉得不适，一个劲的动弹，衣服皱巴巴的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腰身。 沈慕林背着身，把他放到床上，坐在床沿边轻轻喘息着，一回头，刚好看到了那一抹亮色。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蠢蠢欲动，他低低的唤了一声路源的名字，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里面仿佛盛着一杯清酒，在房间吊灯的光芒下折射出几分勾人的缠绵与诱惑，“林哥……” 沈慕林摘下眼睛，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语气轻柔的问，“还难受吗？” 如果问这话的时候，他没有趴在路源的身上，那便和路源心中的那个兄弟没什么两样了。 “嗯……难受。”路源看着他，眼神迷蒙且无辜，依赖中带着满满的信任，似乎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付于他，任由他尽兴摆布。 沈慕林喉头微动，用手捋起他额前柔软的发丝，指腹在他的额角轻轻摩挲，“头疼？还是恶心？” 路源觉得困倦，他闭上眼睛，说想喝水。 很快，清亮的液体从他的唇齿间缓缓渡入，路源下意识的吮吸着，口腔里浓郁的酒气逐渐被驱逐取代。 水太多了，他来不及下咽，便顺着嘴角滑落下来，弄湿了他的脖颈和床单，也弄湿了抚摸他颈窝的手掌。 “不要……不要了……” “小源，把腿夹紧。”沈慕林的声音逐渐低沉嘶哑，“真乖，还难受吗？” 路源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晃，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上的一叶泛舟，他紧紧的抓着一只手，以此为支撑，迎着狂风海啸，被冲上高高的浪尖。 “哭什么？” “帮我……帮我弄。”路源一边哼哼唧唧的哭，一边挺着自己的腰。 满脸渴求。 沈慕林的眸色一暗再暗，深沉如夜，“好。” “呃嘤……我要尿，尿尿……” “起来，我带你去厕所。” 在洗手台前，绵长一吻后，沈慕林问他，“别出国好吗？我舍不得你……” 路源摇头，随即趴在他肩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中午艳阳天，路家将军楼内热闹非凡。 “妈——”路源跪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看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哭笑不得，“那边什么都有，你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这不都是到哪就得用的吗。” 路源拿起一缸咸菜，“这个也用啊？我在家就不乐意吃咸菜。” 宋招娣瞪他，“这可是你林阿姨怕你到国外吃不惯，特意做好了送来的。” “……我不拿，这个，这个，我都不拿。” “你这孩子，有你后悔的时候。”宋招娣念叨着，把路源说不要拿的东西都行李箱里取了出来。 路行军坐在一旁一个劲摇头，显然觉得妻子太惯着小儿子了。 这些东西就都该拿着的啊。 房门被推开，路源抬头，是特意请假在家，等着送他去机场的哥哥。 “爷爷的行李我都收拾好了。”路生漫不经心的说着，递给路源一个精致的黑皮面盒子，“给你的。” “什么啊？”路源打开盒子，顿时咧嘴笑了。 盒子里是一块名表，价值几十万，不算顶尖奢华，可路源现在这个年纪戴也是足够阔气了，“谢谢哥！” 路生心里是舍不得弟弟的，就是嘴上强硬罢了，“哼……你在国外可别惹事，到时候没人给你擦屁股。” 路源美滋滋的把表戴上，没怎么听进去路生的话。 就算去国外，路源也是横着走，他姑姑路打仗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如果没有意外，路源这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在身后庇护他。 “好了，都收拾完了。”宋招娣利落的合上行李箱，摸了一把儿子的脸，“下楼吃饭去吧，吃饱了好坐飞机。” “嗯！” 下午六点的飞机，中午这顿就是最后的团圆饭，宋招娣做了一大桌子菜，大鱼大肉红白啤酒，整的跟过年似的。 想着自己过年也不能回来，路源心中感慨，更是撸胳膊挽袖子的放开了吃，看他吃的小肚圆圆鼓鼓，宋招娣鼻子一酸，抱着儿子大哭了一场。 从小不离身的小宝贝，冷不丁的就要走了，换谁都是要哭的，“小源，咱不出国行不行啊！” 路源当然不想离开家。 可不出国，还有什么办法能摆脱他原本的命运呢。 路源实在想不到，他反抱住宋招娣，也开始掉眼泪。 母子俩哭的稀里哗啦，给吃多的路源哭的直打嗝。 最后还是路建国开口控制的局面，“行了，又不是不回来，哭哭啼啼的不像话。” 吃完饭，路源回房间洗澡，衣服脱到一半，接到了周溪禾打来的电话。 “喂，小源，我和你林哥在b市呢，本来想着工作结束了回去送你，结果临时出了点意外，估计回不去了。” 他们俩不来送机，对路源可是一件好事，“没事没事，嗝，你们工作重要！” “哈哈，你林哥有话和你说。” 电话被交到了沈慕林手中，“路源。” 路源忘性大，喝醉那天的事早就扔到了脑后，这会丝毫不尴尬，“林哥，嗝。” “……到那边，好好学习，等有时间，我去看你。” 沈慕林现在正是发展事业的时候，忙的脚都不沾地，路源才不信他会有时间，不过他还是笑眯眯的应承下来，“好啊，嗝。” 他一个劲的打嗝，破坏了原本的气氛，让电话那边的沈慕林轻笑出声，“好，等着我吧。” 路源揉了揉肚子，又打了个嗝，“那你们忙吧，我去洗澡了。” 未等沈慕林再开口，电话被·干脆的挂断了。 “挂了？”周溪禾在一旁问。 “嗯。”沈慕林将手机还给她，眉头不由皱起，“王总还没来吗？” 周溪禾叹了口气，“没呢，这是给我们下马威……不过，路源……你觉不觉得，自从小月走了以后，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感觉没那么爱粘着你了，要搁在以前，他出国你不去送，肯定要气坏了。” 沈慕林沉默着，视线落在窗外湛蓝的天。 他总是这样不理会人，周溪禾也习惯了，自顾自的说着，“果然，人总是会因为一件事长大，现在就连小源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了，慕林，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 周溪禾仍然对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耿耿于怀。 上辈子的惨痛经历让周溪禾对待所有人都有一道心理防线，她最初和路源做朋友是为了利用他接近沈慕林，后来路源的单纯让她付出了一部分真心，可周溪禾认为，人都是会变的，不管年少时再怎么单纯，都会被这个人吃人的社会所同化。 唯有沈慕林，绝对不会变。 他一直都会是吃人的那个，所以周溪禾觉得，他们是最合拍的搭档，能够长远的走下去。 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可……沈慕林显然还没有成长到她的“境界”。 周溪禾听到他的低喃。 “路源不会。” 周溪禾笑了。 人心比未来更不可估计。 她相信等沈慕林明白这点的时候，就会真正的成为一个强者。 第11章 飞机抵达r市的时候还是下午。 r市路源是第一次来，整个机场明确的指示牌很少，到处都是滚梯和拐弯，绕的不行，好在有英文溜的爆炸的路建国带领着他们。 听快奔七十的老爷子毫不怯场的和外国人问路，许明维一脸的震惊，“你爷爷有点厉害啊！” “切，我爷爷，路建国，高级炮校优等毕业生，他跟着领导出国访问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朋友。”路源一脸的骄傲得意。 “我得要像你爷爷学习！最起码在语言方面！”许明维骨子里是个热血青年，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积极向上的，跟他相处路源会轻松许多。 也能学着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那你可得好好学了。”路源说完，离老远的看到了自己姑姑，连忙挥手，“姑姑！” 许明维也看到了学校的人，“那你先去你姑家安顿一下吧，我们学校见。” “好！”路源推着行李跑到爷爷身旁，“我姑！” “我看到了，你安静一点，注意素质。” “……” 父女俩好几个月没见，路行娜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老爷子，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爸！你可来了！” 这个动作，这个语气，这个表情，和路源喊爷爷的时候足有七分像。 所以即便路源和姑姑不怎么联络，见了面也是无比亲近，“小源，想不想姑姑~”路源乖乖的点头，“想！” 要说这个家里，唯一动真格打过路源的就是路行娜了，可论宠爱路源，除了爷爷，也就是这个姑姑。 “我们先回家吧，你姑父找不到停车位在外面等着呢，爸，路上辛苦了吧？” “还好，小杰呢？” “路杰去旅游了。”路行娜说的丝毫不心虚，可路源知道，她在骗人。 路杰还能去旅游，保不齐在哪浪呢。 哼。 路杰是路行娜的儿子，比路源大几个月，一个地地道道的混血儿，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混球儿。 路源也混，但他自认比路杰强得多，最起码他不乱搞男女关系。 路杰完全继承了母亲暴躁的性格和父亲惊人的心智，成熟的特别早，十五岁那年就搞大了家教女老师的肚子，还非要等成年就和女家教结婚，孩子也要生下来。 路行娜就算嫁到了国外，骨子里也是中国女人传统的思想，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才十五，还没有成年，先不说女家教怀孕究竟是谁的错，这个孩子生下来谁能负责？ 因此她没有半点犹豫的强制性打掉了这个孩子。 没成想路杰还是个情圣，为了气路行娜，小小年纪破烂事就没断过，哪怕明面上大家都避着爷爷不提，可私底下路源没少听他爸说路杰怎么混蛋。 最可恨的是路杰回国在大家面前装成个乖宝宝，转脸当着路源的面就炫耀自己的情史，还嘲笑他！ 哪怕路杰成年后没有这种行为了，可一想到他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路源就咬牙切齿。 什么玩意啊！ 当然，虽然他看不上路杰，但是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不管是姑姑还是姑父，对他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就说他来留学的事吧，夫妻俩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塞进了uoc。 uoc大学是美国最富盛名的私立大学之一，在人类学、经济学、地理学、历史学、语言学、物理学等学科上有较强的学术实力，其中经济学、社会学系实力最强，路源就读的便是zg大学的布鲁斯商学院。 牛逼吧。 路源也没想到自己后台这么硬，硬的他都有点苦恼了。 他就想上个野鸡大学混混日子而已…… 路源从来就不是学习的料，上高中，上大学都是靠路行军捐宿舍楼捐图书馆，在沈慕林督促下学的那点知识，毕业这些年也还到了狗肚子里。 一出机场，路源就看到了他的姑父，一个身高一米九多，金发碧眼的男人，他对路建国有着非同一般的崇敬，几乎是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的，到路建国跟前先是鞠了一躬，“爸爸！欢迎您！” 路姓三人都忍不住笑。 路源对于姑父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他说中文，尤其是喊爸爸，跟三岁小孩的语气没什么两样，路建国原本很不喜欢这个女婿，活生生的被他喊爸爸喊服了。 可路源十分清楚，这个姑父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一个做石油生意的，怎么会是善茬。 不过……对自己家人好，那就是好人了。 路源觉得自己很幸运，也许在某些人看来，他只是一个负责推动剧情的设定，他只是随意被决定生死的配角，可他仍然，是幸运的。 他能够重来一次，能够拥抱爱他的家人，能够在这个对他全然陌生的城市展开完全脱离小说的新生活。 …… “缺什么少什么就和姑姑说，坐这么久飞机，你肯定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会。” “好~谢谢姑姑。” 关上门，路源连忙掏出不断震动的手机。 是沈慕林的来电，路源不用接都知道沈慕林会问他是否平安抵达。 犹豫一下，还是接了，“林哥。” “到了吗？” “刚到姑姑家。” “那就好……那边环境怎么样？” 若是以往的路源，肯定要从自己下飞机的一刻开始讲起，一直讲到自己床的尺寸。 可现在的路源，已经下定决心要疏远他。 疏远的火候，他掌握的还算不错，路源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就这样呗。” “嗯，那个路杰怎么样？” “不知道，没看见。” “什么时候正式上课？” “过两天。” 在这无趣的一问一答下，两人聊了足足五分钟，路源实在说不下去了，“我好累啊……想睡一会。” 电话那边轻轻的嗯了一声，“你睡吧。” 放下电话，路源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很好，就现在看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沈慕林与周溪禾创业这一年是最忙碌的时候，上辈子他们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辈子在国外就更不可能了，他要做的就是带爷爷去检查身体，有病治病，没病保养，然后健健康康的回国。 路源看到他幻想中的未来，不由的弯了眉眼。 两天后，路源正式去大学上课了。 他的大学环境优雅漂亮，课程十分丰富，时间安排的也非常宽裕，除了老师讲的课一个字都听不懂，和同学们没法好好交流外，堪称完美。 路源趴在桌子上孤独寂寞的熬了一上午，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崩溃了。 好好学习什么的，他在放屁。 可算熬到了下课，路源按约定去数学部找许明维。 在一众外国人当中，黑发黑眸的许明维看着格外亲切，路源冲他招手，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许明维！” “路源！” 在陌生的国度，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许明维离老远的就往路源身边跑，“天呐！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有多激动！” 他比自己的反应还要大，路源心里舒服不好，“你至于吗，你们系没有中国留学生吗？” “有啊！他们实在太闷了！都没有共同话题，我都快要憋死了，走走走，一起吃午饭，我这两天没人陪着吃饭都饿瘦了。” 路源细细一打量他，还真有点瘦了的迹象，“要不你晚上去我姑姑家吃吧？我姑家有保姆，湘菜做的巨好吃。” 许明维露出一个羞答答的表情，“那多不好意思。” “我想打你。” “你小胳膊小腿，还打我哈哈哈哈。” 许明维真是一个开朗的人，有他在身边，路源枯燥的大学生活才得以继续下去。 傍晚，路行娜来学校接他，“小源，第一天上课怎么样？语言方面能跟得上吗？” 为了锻炼路源的口语，路行娜说的是英文。 路源不敢告诉她自己压根没听懂，只好委婉的说，“有点，有点跟不上。” 路行娜笑了，“你有心努力就行，不成也没事。” 是半点压力也舍不得给。 路源故作生气，“都怪我爸，怀我的时候去喝酒，拉低了我的智商。” 路家上下，包括路源打心眼里看不上的路杰，都比路源聪明，路源和路杰是同龄，在路杰能熟练使用两国语言的时候，路源还在掰着手指头算十位数以内加减法。 路行娜被他逗笑了，“人各有长，学习不好不代表智商低啊。” 路源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别的长处。 不过…… “姑姑，我们这是去哪啊？” 路源怎么看，这条路也不是回家的方向。 一提这个，路行娜脸上的笑容尽失，“去抓你哥，妈的，他活腻歪了。” 在路行娜的咒骂中，跑车猛然提速，路源默默的系好了安全带，“我哥，不是去旅游了吗？” 这两天路杰一直都没有回去。 “他去旅个屁游！”路行娜顿了顿，“今天的事，千万别和家里人说。” “好……” 车在某酒吧门口停下，路行娜气势汹汹的往里面走，跟要约架似的，路源连忙跟上。 这个时间酒吧还没有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外国中年女子在打扫，看到路行娜明显吓了一跳。 路行娜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径直走向最里面的紧闭的房门，猛地一脚踹上去。 砰—— “路杰！我他妈说没说过今天必须回家！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路源傻眼了。 这些年路杰表现的还算不错，过年回去和路行娜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他还以为路杰改邪归正了，万万没想到母子俩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路源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探着头往里面看去。 再次傻眼。 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两个……两个男人！ 路源瞪圆了眼睛看向姑姑，她似乎并没有意外，只是在生气路杰不回家，“起来！给我滚回家去！” 二十三岁的路杰长，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眼睛是如同宝石般的碧绿，他倚在床头，用薄毯盖着自己的下身，看着自己的母亲笑，“我们还光着呢，你先出去行不行。” 第12章再怎么强势的母亲，在儿子面前都会成为弱势的那一方。 在军区家属大院里霸道出名声的路行娜也不能免俗。 她深吸了口气后，平静下来，带着路源离开了那间弥漫着香烟味道的房间，走到了二楼阳台。 看着路行娜眉眼间的疲惫，路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姑姑……你没事吧。” 路行娜安慰他似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我没事，习惯了，只是今天带你来这，是想让你帮个忙……” 姑姑露出这种神态，路源打心眼里受不了，路家人的性格使然，现在的情况，不管路行娜提出什么要求，路源都是义不容辞，两肋插刀，“你说！” 自家人没什么需要客气的，路行娜叹了口气，“你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想让你爷爷知道，他年纪大了，操不起这个心，以后在你爷爷面前，你就多帮你哥打打掩护……你和他同龄，有共同语言，有机会就多帮我劝劝他，我和你姑父，和他已经算是仇人了，根本没法交流。” 路源虽然演技不怎么样，但是打掩护还勉强能凑合过去，至于劝路杰，他有心无力，“姑姑，我哥他为什么这样？分明在故意气你。” 路行娜嘴角弧度未变，眼睛里却掺了点别的意味，“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家教吗？” “记得。” “她自杀了。” 自杀！ 路源愣住，下意识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她打掉孩子后不久……这件事你就连你爸都不知道，你也不要和他说。” 难怪，难怪路杰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难怪姑姑一直守口如瓶。 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也就算了……女家教可是条活生生的人命，路源难以想象当年的路杰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的亲妈把老婆孩子给逼死了，换做路源也难过去这个坎。 可仔细想想，路行娜做的也没错，身为一个母亲，她要对自己未成年的儿子负责任，也要对那个未出世的生命负责。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姑姑，你放心，我会好好和我哥说的。” 路行娜摸了摸他的头发，略有些感慨的说，“要是你哥和你一样乖就好了。” 嗯……说实话，路杰装乖的时候比他看着可像个人。 可放飞自我的时候，也是真的让人讨厌。 “路源，又胖了。”这是路杰穿好衣服从房里出来的第一句话。 路源咬着牙，叫了他一声哥。 “呵，听说你要好好上学，是大伯找哪个神医帮你打通任督二脉了吗？” 路杰的嘲讽太过刺耳，路行娜皱着眉怒斥他，“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凭什么？”路杰懒散的靠在阳台护栏上，随手夹了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凭你是我妈啊。” 作为妈妈的小宝贝，路源看不得路杰这副态度，都二十三了，怎么还和中二病叛逆期一样，哎…… 三十岁的路源如此感叹。 “路杰，当着小源的面我不想和你吵，你外公这两天一直念叨你，你总要回去看看吧，他总没欠你什么吧！”路行娜说是不吵，可最后一句话还是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路行娜也不愿意这样，她长舒了口气，“我去车上等你，十分钟。”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杰将燃了一半的烟塞到嘴里，侧头看向路源，“你他妈还真来了，不怕挨打啊？这可没人罩着你。” 路源握紧拳头，看着面前足足比他高出一头的混血儿，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他结实的肌肉。 算了，他本质也是个成熟男人，不能和这种小屁孩计较，况且他还答应了姑姑，要劝路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他首先要做的是和路杰搞好关系。 路源抬脸，冲着他眼眸弯弯的笑，用近乎讨好的语气说，“不是有你罩着我吗？” 路杰脸上的表情一僵，活像是看到了鬼。 他们俩私底下一直都势同水火，路源烦路杰，路杰也看不上路源，以前每年春节同龄的兄弟俩凑到一块都要打几架，路源长的小，肯定不是路杰的对手，不过有路生和沈慕林护着，只有路杰吃亏的份，一来二去的，两人见面连架也不愿意打了，干脆谁也不理谁。 “你……”还没等路杰开口，走廊里的房门再度被打开。 路源看过去，那是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外国少年，金发蓝眸，腰细腿长，长的有点像一个好莱坞明星，就算路源有种族脸盲症，也能看出他挺帅。 然而姿态可一点都不帅，他走过来，当着路源的面搂着路杰的腰亲了一口他的嘴唇，用英语说了一句，“亲爱的，你妈刚才说什么？” 咦—— 路源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嫌弃。 在2018年，同性恋已经不是什么凤毛麟角的稀罕事了，路源虽然接触的少，但是也清楚有的人就是喜欢同性，不管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肉体，和他无关他也不在乎，他嫌弃的是这两个人的亲密举动，都不背着点人。 幸好，路杰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举动，他推开外国少年，将烟头碾灭在花盆里，用流利的英式发音漫不经心道，“今晚我回家，你把门锁上再走。” “我可以在这住吗？”外国少年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怜兮兮。 “不可以。”路杰毫不犹豫的拒绝后，转头看向路源，“走吧。” “啊？哦……” 路源跟着他走到楼梯口，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人，他还眼巴巴的望着这边。 好奇心便再也止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让他住在这？我看他挺想在这住的。” “怕他偷我东西。” 路源简直想钻进路杰脑子里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神奇的世界，“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他为什么要偷你东西？你为什么和男人在一块，那是什么感觉？” “你哪来的为什么！”路杰回手，作势要打他，路源下意识的一缩头，那只手便扯住了他脸上的肉，狠狠的揪了两下，“你最好老实点，知道吗。” 路源想回家。 人家都说寄人篱下忍气吞声，总是没错的。 “我，知道了。” 路源的乖顺让路杰非常满意，他松开手，笑的得意，“这还差不多，你要这样，我也不会为难你，不过你这脸挺软和的，怪不得他们都愿意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路源不急。 …… 三人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 路杰就像看到月亮会变身的狼人一样，看到路建国顿时化身德智体美劳样样优秀的乖宝宝，一口一个接地气的姥爷，把路建国叫的心花怒放。 老爷子一生经历的太多，见证的太多，到了这个年纪，非常容易满足，他求的早已不是国家大义，而是小家安宁，儿孙绕膝。 不管何时，不管是谁，都愿意配合。 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餐，饭后路杰缠着老爷子教他下象棋，路行娜也过去凑热闹，母子俩说说笑笑，丝毫看不出在酒吧时的剑拔弩张。 路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清楚，也许路杰是装的，可姑姑的笑一定是发自内心。 既然上天给他机会重头来过，给他机会知道了这平静下的暗流涌动，他就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 老爷子睡下后，亲近的一家人沉默着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路杰的房间在三楼，那是属于他自己的领地。 路源上去看过一次，跟垃圾堆似的。 现在，他要勇闯垃圾堆了。 “哥，你在忙吗？我能进去吗？”生怕路杰抓住他把柄找理由揍他，路源老老实实的先敲了几下门。 里面传出路杰不耐烦的声音，“进。” 路源又不想进了。 毕竟他也是有脾气的男人，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可怎么办。 为了姑姑。 冲鸭！ 路源小心谨慎的推开门，往里面看去，路杰正穿着一身浴袍，坐在电脑桌前一边看电影一边抽烟，他开着窗户，屋里的味道还不算太呛人，“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路源活了三十年，基本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想要教育中二少年，绝对不要一上来就跟他讲人生大道理，要先和他交朋友，再慢慢交心。 他觉得路杰是中二病，路杰觉得他妈宝男，在相互的容忍下，两人还真心平气和的说起了话。 “什么事？” “听姑姑说，那个酒吧是你开的？” “嗯，你要去玩？” 他一下子戳中了路源的目的，把路源一肚子马屁都憋了回去，“呃……是啊，我到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就只能找你玩了。” 路杰看了他一眼，“你还去酒吧？喝酒吗？” “偶尔，偶尔。”路源觉得自己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慢吞吞的说道，“我爸妈不管我这个，毕竟我都二十三了。” “操，你二十三了啊？” “……我们同岁。” 路杰显然不在意他们是否同岁，“你喝酒你那个哥不管？” 路源怔了一下，随口回道，“我妈爸都不管，我哥能管得着吗。” “我说沈慕林，你不是说他比你亲哥还亲吗？”路杰光是想想自己当年吃的暗亏都还咬牙切齿。 十六岁的路杰回国过年，忽然的看路源怎么看都不顺眼，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在国外长大的那个，却要被父母逼着做这个做那个，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被他们活活逼死，而路源，同样大的年纪，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享受着他梦想中的自由。 就因为这一点点的不满，路杰总是背着长辈故意惹路源，在自己的地盘上路源怎么可能会忍，两个半大孩子脑子一热就往一块撕扯，每当路源要吃亏的时候，沈慕林都会及时赶来把两个人分开。 看似温温和和的拉架，总是可以让路杰躺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路杰疼，但是他的尊严让他忍住不开口。 “沈慕林……”路源注意到自己提起这个名字时路杰脸上的恼怒，话锋一转，痛痛快快的说，“我那是小时候不懂事，要论亲，还得是我们俩亲，你说是吧，哥~” 路源嘴甜会哄人，是老天看他智商不高给他打开的一扇窗。 听到他这话，路杰脸上有了笑模样。 然后他问，“你真二十三吗？”我他妈三十了你能信？ 第13章 年少时的打打闹闹，不至于到仇深似海的地步，自路源拿沈慕林做牺牲品讨好路杰后，兄弟俩的感情便逐渐的亲近起来，甚至非常默契的达成了一种合作关系。 “自由的出去浪，做对方的挡箭牌” 路行娜认为路杰只是和自己作对，绝不会带坏弟弟，很放心让路源和他出去玩，也觉得路源会帮助路杰走上一条正路，不再那么经常的去找路杰麻烦。 其实，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只不过离她预想中的进展还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姑姑，我晚上去找我哥一起吃饭，有可能在他那住，就先不回家了。” “好，你不要喝酒知道吗。” “嘿嘿，一点点，我和我哥一起，你放心吧。” 挂断电话，路源对身旁的许明维挑眉，“搞定。” “你哥那边不会说漏了吧？” “不会，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 “哈哈哈，妈妈的小宝贝，我现在可能明白你为什么出国了！” “你明白个屁，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路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狗屁计划，快走快走，这可关乎着我的终身大事。” “狗屁终身大事。” 路源打死也想不到，许明维开学仅两个月时间，就坠入了爱河，喜欢的对象还是身高腿长的黑美人，物理系女学霸，打网球还相当的牛逼。 路源是典型的种族脸盲症，相比白人，他对黑人的辨识度更低，所以很难理解许明维。 不理解归不理解，他还是会帮助许明维追求女神的。 “是这吗？” “好像是……这附近就这么一个网球场馆。”路源扫了一眼外面的车，重重点头，“就是这。” 东方人面嫩，路源又是典型的娃娃脸，看着显小，明明年纪比同届的学生大一些，却总是以弟弟的身份混在里面，这让他得益良多，就比如打听黑美人的一切行动路线，包括她的车牌号，都轻松极了。 “我听说周五的晚上七点，她会准时到这来打网球，你一会就装作是偶遇，然后争取机会陪她打，我跟你讲，只要有共同爱好，就不愁没有共同话题，有了共同话题，把明天的网球也约上，就妥了。”从没有追求过女人的路源以情场老手的姿态，脸不红心不跳的给许明维出主意。 许明维也深信不疑，“行……那你得帮我看着，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走着。” 进了网球场，路源隔着铁丝网一眼就看到了在最内侧的黑美人，她扎着马尾，穿着短背心和短裤，一身黑皮肤可以说油光水滑，路源都很想去摸一下，尝试尝试手感。 “你眼光不错啊。” “那必须的。” 看到女神，许明维就像是吃了士力架喝了脉动，不仅来劲了，状态也正了，周身散发的雄性荷尔蒙丝毫不比那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差多少。 两人拎着球拍，交钱入场。 许明维非常自信的朝黑美人走去，“嗨，好巧。” 黑美人看了他一眼，“来打网球？” “嗯，要一起吗？” 卧槽。 路源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撩妹撩的这么自然，还需要找他来做参谋？这大哥不是扮猪吃老虎吧？ 事实上，路源想多了，这是许明维在心里排练许久的剧本，一旦稍稍偏离，他就不会演了。 黑美人的视线落在球场另一边，“抱歉，我已经有约了。” “呃……”许明维蒙了一下才注意到球场对面的面孔，“你朋友是亚洲人？” 不，路源一眼就看出她是中国人，盘靓条顺，大气端庄的中国女人。 “她也是中国人，是一名中文教师。” 老师？ 路源的眼睛咻的一下亮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冲着朝这边走来的女老师挥手道，“老师好~我可以和你一起打网球吗？” 同时，路源在余光里看到了许明维无声的那句好兄弟。 女老师挥了一下球拍，气度豪爽，“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路源。” “程雨馨。” “老师，你名字真好听。” 程雨馨自然能看出路源的目的性，与黑美人相视一笑后，自然的走到球场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是中学生？” “大四。” “那为什么叫我老师？” “表示对你的尊重啊，程老师。” 程雨馨敲了敲身旁的位置，“坐下说，你这样还真挺像是我学生的。” 路源盯着她，漆黑的瞳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可能，程老师看着特年轻。” “我三十了。” “好巧啊，我还以为我们仅仅是外表上看着像同龄。” 程雨馨被他逗笑了。 路源乘胜追击，“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看向球场的男女，“我不是已经帮你了吗。” 路源觉得，缘分还真他妈的是妙不可言，居然让他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遇到了程雨馨。 对不起了，我的兄弟。 许明维也是万万没想到，他累死累活的打了一小时的网球，和女神半点进展都没有的情况下，吊着一口气爬到路源身边想告诉他自己的遗言时，竟得到了一个让他死了都能撬开棺材板蹦出来的消息。 “嗯，你没听错，我们恋爱了。” “不不不，我听错了，你重新说一遍。” 他怎么都不信，那路源也没有办法，“反正我已经把你女神的球友拐跑了，之后能不能成，就靠你自己了。” “你你你你……”许明维气的手指发抖，说不出话来。 “别你你你的了，赶紧去洗澡吧，正好还能和你女神去吃个晚餐。”程老师和黑美人已经去洗澡了，而从头到尾一直坐在板凳上的路源并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呢！” “找我哥去啊，要不我晚上住哪。” “那，那，那个老师呢？” “带去啊。”路源说完，抿唇笑了，酒窝嵌在白嫩的脸颊上，看着又甜又软，人畜无害。 “……” 程雨馨洗完澡后换上了一身素色长裙，长发挽起，不施粉黛，看上去有种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端庄，知性，优雅。 这样的女人出现在鱼龙混杂，满是烟酒气息，肉体交缠的酒吧当中，可以说极为显眼了。 路源牵着她的手走到吧台坐下，给她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这怎么样？” 程雨馨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否对我图谋不轨。” “你的怀疑十分正确。” “那太好了，我不觉得自己吃亏。” 酒吧里音乐声震耳，低音炮震人，说话都要嘴巴贴着耳朵，距离很是亲密，就像路源和她的新女友这样。 所以，一只手横插进来，捂住路源的脸，不轻不重的将他推开，紧接着这只手再次抬起，音乐声顿时小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来的？” “哥。”路源站起身，表现的像极了一个乖弟弟，“刚来。” 路杰的目光落在程雨馨身上，碧绿色的眼睛里满满是如狼审视猎物一般的打量，“这是你朋友？” 路源非常干脆的回答，“我女朋友。” “女朋友？” 程雨馨落落大方的对他笑，客气礼貌的说了一声你好，可以说除了看着成熟点以外，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贤妻良母型女友。 可路源跟个小嫩葱似的往她身边一立，路杰怎么看怎么变扭，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过，此时此刻他不会多说什么，最起码不会让路源丢了脸面，“你们玩的开心……” 作为哥哥，路杰觉得他有必要为年少无知的弟弟把把关，他躲在暗处的角落里，远远的观察着这两个人。 从头至尾，路源在程雨馨面前表现的都像一个被操控着的小可怜，人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又怂又殷勤。 妈的。 路杰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句，更加确信路源是个纯粹的妈宝男了。 这是找女朋友吗？这难道不是又找了一个妈？一个妈一个姑不够他受的？ 哦，国内还有个沈慕林。 路杰打心眼里看不上路源这种作态，一点都不像路家人！ 沈慕林也就算了，那好歹算是半个路家人，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女人也敢这么颐指气使的对他弟弟！ 路杰越想越气，程雨馨一走，他就把路源拉到了二楼的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干嘛？”路源一脸的无辜和困惑。 “你这女朋友怎么回事？” “我和程老师是两情相悦啊。” “你说，老师？” 路杰前一秒还只是不爽，这一秒脸色却阴沉的仿佛要降下暴风雨。 “嗯，她是中学老师，今年三十了，不过看着是不是跟十八一样。” 路源话音未落，被路杰扯着领口拎了起来，“你故意的？” 两个月的相处已经让路源多少了解了这个哥哥，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会挨打。 最起码是现在。 “你为什么这样啊……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你不是也找过比自己大的女朋友吗？”路源满脸无辜的拿刀往路杰心上插，刀刀狠毒且致命。 路杰咬着牙，松开了自己要击打出去的拳头，声音骤然变得无力起来，“你和我不一样。” 路源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按照路杰的逻辑，他们是一样的。 十五岁的路杰有着二十五岁的心理年龄，所以和二十五岁的家庭教师在一起，他们就如同同龄人一般。 路源三十岁，程雨馨也三十岁。 “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和程老师是真爱。”路源笑眯眯的，还理直气壮。 第14章 “真爱？”路杰气极反笑，“那你明天就把她带去给你亲爱的姑姑见一面，路源，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打的什么算盘！” 路源的算盘，他可以明着亮出来。 “那次我和姑姑来找你，姑姑说了关于，家教的事，也让我好好劝劝你，放下那段过去，我答应她了……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当成弟弟看待，你对我很好。” 两个月来，路源常常来找路杰，不管路源什么时候来，路杰是什么样的状态，身边有什么样的朋友，在路源面前，路杰一次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甚至不让路源和他的朋友有半点交集，就算路杰不在的时候有陌生人向路源搭讪，都会被酒吧里的服务生第一时间驱逐。 这酒吧混乱不堪，可路源在的地方，就是一片净土。 “我想，如果我和你当初的情况一样，或许你换位思考下，就能理解姑姑当初的想法，所以我才找了程老师来假扮我的女朋友。”路源看着一言不发的路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姑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那时还未成年，她完全可以用法律手段的解决这件事，可她就是怕你恨她，也不想断送了你家教老师的前途，才会让她去把孩子打掉……她只是没想到，会有那样的结果。” 路源再次提起当年的事，让路杰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愤然起身，对着路源的脸猛地打了一拳，“闭嘴！你懂什么！” 嘶—— 好疼。 路杰的脾气像极了路打仗，路源早就猜到自己会挨打，只是没想到路杰会下这么狠的手，他靠在墙上，感觉自己下颚的骨头都断裂了，强烈的疼痛感让他不自觉的掉眼泪。 而路杰在挥拳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站在那，犹豫着不上前，“你，没事吧……” 看到路源哭，路杰先是一乱，随即恶狠狠的说，“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疼归疼，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否则他这一拳不就白挨了。 路源抹了一把眼泪，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路杰，“你是我哥，她是我姑姑，我怎么能算管闲事。” “……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路源任由他检查自己的脸，“你说的对，我是不懂，所以才会想要找程老师帮忙，来演一出戏，可我把你的事告诉她以后，她和我说了很多，她说，姑姑的所作所为的确没错，那个孩子不该生出来，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生物，你的思想和感情再怎样成熟，也无法保证你会一直爱着你的家教老师。” 怒火已经宣泄过了，路杰现在心里满是对他的愧疚，不管路源说什么，他都安静的听着。 “至于家教自杀，那就更与姑姑无关，是她自己对生命的不负责任，更是她不爱你的表现，如果她真的爱你，绝对不会用自杀的方式对你道德绑架，让你和你的亲生母亲，一辈子都背负着一条人命和仇恨。” 路杰身体一僵，他收回手，默默转过身，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支烟，咬在嘴里后忽然走了神。 路源过去帮他点燃，“她还和我说，这些你一定明白，一直以来你所做的事，根本不是对姑姑的报复，而是用这件事，在反抗她对你的控制。” 路杰从小就聪明，智商比路生还要高，天才，神童这样的标签在他头上闪着比星空还耀眼的光，路行娜是特立独行的女人，却是个庸俗的母亲，她把路杰当成是一块吸水能力极强的海绵，将他放进了漫无边际的海水中，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就变得沉淀厚重了。 那时的压力，成就了今天的苦果，家教无非是导火索。 “哥，姑姑很爱你，很需要你，我觉得你应该试着和她好好聊一聊……人生总是充满变数的，我不想姑姑将来有遗憾，也不想你后悔。”家庭环境成长经历使然，在路源的心里，亲人和亲人之间应该是相爱的，就算有些矛盾，也绝对不可能会有真正的仇恨。 这个想法，单纯的可怕，却叫人不忍心让他失望。 路杰深吸了口烟，将其碾灭，“你和那个程老师，说了多少我的事？” “没多少啊，就随便说说。” “操，那她副业心理医生？” 这话是认了程老师说的有道理。 路源弯了弯眼睛，“程老师真是一个很有思想很通透的女人，我能说出那些高深的话，也是受她影响。” 路源一提到程雨馨，语气就变得异常崇拜，路杰当即把自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扔到了一边，“路源，你不会是真对她有意思吧？” “我刚才都和你说了呀，真爱。” “真你大爷爱！不行，这个女人绝对不行。”路杰深知路源那句随便说说是真话，毕竟他们母子的事，路源知道的也不多，可就凭随便说说，程雨馨就能那么精确的戳中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可见此人心机深沉，她要是想摆弄路源，简直轻而易举。 路源乐了，嘴角一动疼的他直嘶气，“开个玩笑，你打的我好疼啊……” “谁让你故意气我的……我去帮你找点药，这两天就在这住吧……省的回去了还让外公担心。” 这件事看上去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第二天傍晚，路源下课，却在校门口遇到了程雨馨，她穿着牛仔裤长袖t恤，姣好的身材和柔雅的东方面孔在人群中极为惹眼。 “路源？好巧啊。” 看她和自己挥手打招呼，路源笑着小跑过去，“你怎么在这？” 程雨馨指了指不远处的黑美人，“我们约好要一起吃晚饭。” 欸？许明维连第二天的约会也没安排上吗？ 真菜。 “你的脸，是被你哥打的？” 路源摸了摸自己青紫一块的嘴角，“嗯，虽然挺疼的，但是值得。” 程雨馨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哥动摇了？” “差不多吧，我能感觉到，他是在乎我姑姑的。” “相信一定会有好结果的，那么，我还需要假扮你女朋友吗？” 说到这个，路源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他的主意仔细想想还是挺蠢的，“你就别笑话我了，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感谢你开解我那么多，对了，叫她也一起怎么样？” 路源指了指黑美人。 程雨馨笑了起来，“再顺便，叫上你朋友怎么样？” 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路源重重的点头。 “你还挺有义气的。” “许明维是我在国外唯一的朋友。” 程雨馨似感同身受，“在国外，交朋友很难，不，是做什么事都很难。” 路源并没有这种感同身受，“是吗？” 程雨馨不再多谈，转而说道，“悄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简对你朋友，也很有好感，不过他在感情方面实在太呆了，嗯……不如你要请我吃饭的那个局，就改成今天吧，相信计划有变动，简不会在意的。” 美国和中国不同，朋友见面都是提前有预约的，若是随便破坏人家计划好的事情，会让人产生反感。 路源拿出手机，冲她挑了挑眉，“成，我这就去给许明维打电话。” 许明维接到电话飞奔而来，满头大汗的站在黑美人面前，紧张局促又害羞纯情的模样十分有趣，这饭局自然就成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路源和程雨馨为了给那两人创造机会，先行离开。 “我送你回家吧。”路源说完，察觉周围根本就没有出租车，非常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也许我真的需要一辆车了。” “你要买车吗？我朋友在这方面有关系，可以给你一个很便宜的价格。” “那倒不用，我姑父车库里停了不少他不开的，我借一辆就可以了，只是我爸妈不让我开车，他们觉得我是马路杀手。” 程雨馨侧头看他，“你开车技术很差？” “才不是，我马路杀手那会才十八，刚学开车，一口气撞坏了六辆，马路杀手的形象就根深蒂固了，人都是会进步的！”路源现在开车是非常厉害的，只是没机会摸方向盘…… “哈哈哈，一口气撞坏了六辆车，是很可怕啊。” 说说笑笑的，两人竟走到了酒吧。 今天是周一，酒吧的生意比昨天淡了很多，气氛也很安静。 “要喝一杯吗？” 和程雨馨聊天让路源很放松，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应了下来。 进入酒吧，路杰不在，服务生纷纷恭敬的和路源打招呼。 毕竟是老板看的比眼珠子还紧的弟弟，他们只能讨好，不能得罪。 而路源“早已”习惯了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的生活，并不在意，带着程雨馨在一个比较静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度数不高，比较甜的酒。 程雨馨忽然注意到他的腕表，惊讶的说道，“这个表我记得是限量版，很难买到的。” “这个是我出国，我哥送我的礼物。” “路杰吗？” “不是，是我亲哥。” 程雨馨面露艳羡，“我哥从来都不送我礼物，事实上我和他的关系很恶劣……” 她的语气骤然低落起来，“也是因为他，我才会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国外，我很不喜欢国外，很想念家乡，无时无刻都想着要回去，可他不想我回去。” 这种事在路源听来简直是悲惨的经历，程雨馨说想家，也让他有些难过，“为什么会这样？”程雨馨沉默两秒，笑了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我非常羡慕你，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哪怕在异乡，也有姑姑可以依靠，我就不一样啦，只有自己……你知道吗，昨天是我的生日，和平时的每一天都一样，没有任何人会记得这对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路源真的无法想象，他的生日是元宵节，自从他出生以后，家里几乎不再过元宵节，那天之所以要一家人团圆，只因为那天是路源的生日，“你……你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可以给你过。” “你已经帮我过了，谢谢你昨天能在我身边，让我不至于像每年一样，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泡面。”她的声音轻轻的，很温柔，让路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人孤孤单单的待在幽暗房间内的场景，这莫名的让他感到怜惜。 或许是男人的天性使然，凭借着一股冲动，路源站起身，快步走上舞台，从歌手那夺过了麦克风。 音乐骤然停了下来。 “咳咳。”路源清了清嗓子，凝视着台下的程雨馨，开口哼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程老师，虽然迟到了一天，但是希望你能永远都开开心心。” 程雨馨的脸上已然布满泪水。 旁人欢呼起哄，气氛弄的跟求婚现场一样。 以至于刚刚进门的路杰一脸懵逼。 路源将麦克风还回去，害羞的跑回原位，没等他坐下便被程雨馨一把抱住，“路源……真的谢谢你，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为我唱过这首歌了。” 路源就更不好意思了，“你也帮我了很多。” 程雨馨的声音更低了，若不是在他耳边，路源一定听不见，“明年生日……你可以陪我一起过吗。” “啊？”这话，这语气，路源怎么听都是……要和他谈恋爱的意思啊！ 事实证明，他不是错觉，“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暂，但我知道，现在不说，以后你就会把我当成是姐姐……当我鲁莽也好，当我不要脸也好，路源，我不想错过你，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了，人生只有一次，我想尝试着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那一瞬间，路源脑海中闪过许多模糊的画面，前世，今生。 最后定格在伊华月那晚的笑容上。 天时地利人和，说的就是此刻。 路源抬起手臂，反抱住她，平日里清软的声音这会异常低哑，说话的语气也没了那股子轻佻，沉稳非常，“嗯……你明年的生日，我和你一起过。” “路源！” 路源转过头，对上一双满是恼怒的碧绿色的眼睛。 完蛋，就顾着想上辈子的事，忘了自己今年二十三了。 第15章 昨天晚上刚和路杰说完自己跟程雨馨没可能，今天晚上就在一起了。 路源觉得自己立了一手好fg。 “你昨天怎么和我说的！” 看吧，场面尴尬了。 既然已经和程雨馨在一起了，他就有必要去维护自己的女友，路源露出严肃的表情，“哥，当着程老师的面，你不要用这种态度可以吗。” “我什么态度？” “就是很不喜欢程老师的态度，如果我不是我和她谈恋爱，她对于你来说只是普通人，你没有必要对她不满。” 路杰受到了来自弟弟的伤害，他这会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有了媳妇忘了娘，倒是还真他妈的有点理解他妈了，“行，路源你行，你给我等着。” 看着路杰愤然离去，路源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想，这两个月来他掏空心思讨好路杰而创造出来的兄弟情深可能要到此为止，路杰一定忍不了他当众博他面子，现在不发作，晚上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 “你没事吧……” 路源侧过头，程老师微微蹙眉，眼眸含水，一脸担忧的模样有种忧郁病弱的古典美，让他瞬间忘却了自己心里那点小后悔，“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让路杰欺负你的。” 程老师轻轻叹气，“我已经料到会这样，你的家人，哪怕路杰，都不会接受我，可是我……” 路源立即打断她的话，“谁说我的家人不会接受你！我爷爷最疼我，我喜欢你，他就喜欢你，他喜欢你，我们全家都会喜欢你，真的。” 他说的又快又急又利落又笃定，语气还有点像个小孩子，程雨馨噗呲一声笑出来，“好吧，不过你刚才，真的很帅！” “是吗？” “嗯！” 程雨馨什么也没说，可她眼神里的信任依赖和喜欢，让路源十分受用。 程雨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和路源上辈子交往的那些模特和三线小明星不同，她会适时的沉默，适当的柔弱，和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路源都自在又惬意。 …… 送女友回家后，路源脚步轻快的回到了酒吧，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接受路杰的暴躁脾气。 可推开二楼的房门，迎接他的确实一句轻飘飘的“回来了”。 “嗯……” 路源看着坐在电脑桌前抽烟的混血儿，凑过去笑，“哥，你不生我气啊？” 路杰不看他，“呵，我算你哪门子的哥，有什么资格管你。” 得，看来是真的不满了。 路源从小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长大，要说讨好一个人，路杰算是头一个了，他这会说翻脸就翻脸，路源还不乐意呢，“那我去洗澡了，好困，明天得还上课。” 他刚要挪动脚步就被叫住了，“路源，我就当你现在还有新鲜感，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你要和她分了，这事就算了，没分我立刻告诉你爸妈，还有你那个姑姑。” 路源皱眉，“凭什么！自由恋爱还不行，你还处男的呢！我明天也处去！” 路杰忍着的火气蹭蹭蹭的窜了上来，“你他妈再说一句！” “说怎么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路杰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路源的手都直哆嗦，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敢和男的搞到一块，我打断你的腿。” “那你先打断你自己的腿吧！哼！” 扔下这句话，路源逃命似的钻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路杰已经不在房内了，路源困的不行，倒头就睡，第二天看到路杰，他还是死咬住了那一个月，除了这个，哥哥还是哥哥，弟弟还是弟弟。 他就算去告状，路源也是不怕的，所以他就当默认了一个月的说法，脸上的伤一好，就想办法拖着路杰回家。 回家的次数一多，路杰和父母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不少。 作为有功之臣，路源从姑父那得到了一把兰博基尼的车钥匙。 一得了新车，路源便先跑到女友这来炫耀，黑的的兰博基尼在中学门口极为乍眼，惹得不少人围观，也有不少热情的女中学生来和她搭讪，原本在车旁边打算摆个pose给女友惊喜的路源实在承受不住这股子热情如火，灰溜溜的回到了车上，“怎么还不下班……” 路源看着校门口，等了老半天，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程雨馨穿着白衬衫黑色半身裙，头发规规矩矩的束在脑后，女老师的制服诱惑让路源都有点心猿意马了，正当他要打开车窗唤女友过来时，一个流里流气的外国男人忽然拦住了她。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程雨馨竟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生怕女友吃亏，路源连忙下车，“程老师！” 程雨馨看过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眼睛亮了起来，“路源……” 那男人也看了过来，路源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上面有一道很长的疤，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路杰在r市横着走，路源才不害怕，他小跑过去，挡在女友身前，“你谁啊？” 男人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路源又问女友，“他谁啊？” “追求者，一直纠缠我……” “他看着就很危险，不会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今天怎么开车来了？” 路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新车上，“哦，我姑父给我买的，好不好看？” “好看，不过你开车要注意安全。” 路源笑笑，牵起她的手，“走吧，程老师，我们去吃饭，我都饿了。”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路源的好心情，他美滋滋的和程雨馨吃了一顿晚餐后送她回了家。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向来优雅温柔的程老师每每在这个时候都会害羞，如同少女一般，“不要……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她说完，匆匆跑上了楼。 路源那方面的欲望并不算强，靠自己撸也可以过个一年半载，可程雨馨一次次拒绝后，他对禁欲女老师的幻想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没关系，程老师害羞，他可以等。 路源在痛苦和快乐中等来了路杰的一月之期。 这大哥还真是说到做到，时机也卡的刚刚好，路源刚下课就接到了来自父母的电话，“喂……” “路源！你哥说你和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在处对象？！” 路行军在那边近乎暴跳如雷。 路源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挂了，驱车赶往姑姑家。 就像他说的，只要爷爷同意，天王老子也奈何不了他。 “爷爷~”路源跟泥鳅似的绕过等着揍他的姑姑跑到爷爷身边，扑通一下跪到他面前，“国家提倡自由恋爱啊！你不能看着姑姑草菅人命！” 老爷子瞅瞅路行娜，知道她要打人肯定是真打，先是开口护住了宝贝孙子，“行娜，注意分寸。” “爸，是我哥说的，让我狠狠的揍他，我也不想啊。” 老爷子语气十分平和，半点没有和路行军说话时的作态，“你老子还在这，听他的做什么，这事他管不着。” 路行娜吃过自己儿子的教训，现在也不敢管了，老老实实的坐到了一边。 这会老爷子开始和路源算账了，“那个老师，是怎么回事。” “女朋友，比我大一点。” “七岁是一点吗？” 路源嘟起嘴巴，眼角耷拉下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爷爷……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年龄不是问题。” 老爷子跟他说现实，“那你能和她结婚过一辈子？现在我不说什么，可你刚到四十，她都奔五了，你们能过到一块去？”他说的真有道理，路源想想，自己要真活到四十，肯定还是一枝花，程老师就不一定了。 不行，他不能这么想，这么想就上了老爷子的套了，“爷爷，我们才处了没多久，提结婚还太早了，你就让我们先相处着呗？” 老爷子打他脑袋一下，“放屁，不结婚你和人处不是耽误人家，不是耍流氓吗！” 你这不是偷换概念吗！ 路源深吸了口气，一本正经起来，“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哪有刚认识不久就结婚的啊，不都得谈一段时间恋爱，看看合不合适吗，如果性格合适，年龄根本就不算什么啊，爷爷，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看外表的人吗，我是那种不尊重婚姻的人吗？” “……明天把她带来给我看看。” “好！你看过肯定喜欢！” 扒着爷爷的裤脚，路源又躲过了一场风波。 回到房间，正当他拿出手机打算找路杰讨个说法时，却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是沈慕林。 这些日子，沈慕林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路源要么不接，要么说自己在忙，匆匆挂断。 想着他这会打过来，可能是受父母之托，路源接了起来，“喂。”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的事，我听宋姨说了，她让我劝劝你。” 路源笑了笑，“没事，已经解决了，我爷爷支持，他们天高皇帝远的也管不着。” 沈慕林嗯了一声，又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到r市。” “卧槽！” “不欢迎？” “没，没……你来干嘛啊？公司不忙吗？” 电话那边传来轻轻的叹息，“要和那边的玻璃厂商谈合作，顺路去看看你。” 第16章 和沈慕林的通话还是像往常一样说三言两语就挂断，不过这次主动的那一方是沈慕林。 他很忙，这个电话也是忙里抽闲。 路源非常满意这种状态，毕竟沈慕林怎么说也是半个路家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抹去就抹去的，就像他明天下午到r市，路源就算是想躲着他，也不能不接待，要不然爷爷那关他也过不去。 偶尔有一次短暂且生疏的接触，是最好不过的。 况且明天晚上还要带程老师回家，有沈慕林在场面肯定不会太尴尬。 翌日清晨，路源早早便起床吃了早餐，开车去接女友上班，路上和她说了今晚要去见自己爷爷的事。 程雨馨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向来沉稳的她难得露出点紧张慌乱的样子，“去你家，我是不要买点礼物，你爷爷喜欢什么啊？还有你姑姑姑父，他们都喜欢什么？” 路源趁着红灯看了她一眼，笑个不停，“你随便买点水果就行。” “那怎么可以呢！”程雨馨想了半天，问他，“你爷爷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爱好，我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投其所好。” “就是普通的退休老大爷，没事喜欢下下象棋什么的。”路源怕她徒增压力，没有说出路建国的名字。 “下象棋啊……要不我买一套象棋？” “真不用，我们家的象棋都堆成山了。” 程雨馨不理他了，拿出手机搜索关于象棋的知识，认真专注的模样和她此刻做的事都让路源觉得非常有趣，“放轻松，你今天几点下课，我来接你，然后我们要去一趟机场。” “去机场做什么？” “哦，一个朋友来这边谈生意，要在我姑家住一晚，他这人说话做事特别圆滑，和我们家人关系也很好，有他在你就可以放轻松。” 听路源这么说，程雨馨不禁问，“什么朋友啊？” 路源弯了弯眼睛，“发小。” 把程雨馨送到中学，路源又开车往自己的学校赶，他学习成绩啥也不是可以用脑子不好使来应付，要在迟到早退，那就是态度问题了，会倒大霉的。 路源到学校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一节 课，趁着老师还没进来，他嗖的一下跑到最后排。 “源，早上好。” 路源算是亚洲留学生里唯一一个不使用英文名字的了，主要是他的英文名字是小时候上英语补习班的时候老师给取的，要多俗气有多俗气，路源不愿意让别人叫，“嗨，尼贝尔。” “你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吃早餐了吗？” “还没。” “我这有三明治。”尼贝尔亲切的将三明治袋子放到他面前。 路源歪头看向他。 尼贝尔是金融系的白马王子，长相英俊，家境优渥，还是年年都有奖学金的学霸，学校礼堂外的走廊还挂着他穿西装领奖的照片，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这样的人，却无缘白雪公主。 路源将三明治退回去，笑也不笑一下，“抱歉，我不想吃。” “好吧。”尼贝尔耸耸肩，一副你不吃就算了的样子。 这倒是让路源好受了点。 美国大妞追求他，每天送送早餐什么的，他还觉得挺有面子，一个gay就拉倒吧。 一天的课程结束时已经下午四点钟了，路源急匆匆的去接程雨馨下班。 程雨馨跟着几个女同事从校门一出来就看到了那辆兰博基尼，她笑着和女同事们告别，在她们艳羡的目光下走向路源。 “程老师，快点快点。”路源忍不住催她，“他要下飞机了。” 路源性格温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着急，程雨馨迅速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几点的飞机？” “五点钟。” “啊……那怎么办，可能赶不上了。” 路源一脚油门踩下去，“我知道赶不上了，也别叫他等太久。” 这话在程雨馨听来，就是重视她的表现，不由柔柔的笑了起来，“你可别跟人家说，是因为来接我才晚的，我怕他对我印象不好。” 路源无所谓道，“他不是那种人。” 放学下班的时间，路上车堵的厉害，路源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半了。 他虽然有意来晚，但是没想来这么晚，临下车的时候都有点慌，“……咳。” “怎么了？”程雨馨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 “没事，下车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路源握着手机，刚下车就看到了沈慕林。 沈慕林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路源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不爽。 身体的惯性反应让路源一路小跑上去，开口就是道歉，“林哥，我错了，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 离近了，路源才发觉他变了许多，明明戴着眼镜，该是一派温和的面孔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就连说出的话，也不符合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作风，“我等了你半个小时。” “我知道我知道，真的堵车，赌的可厉害了。”路源不自觉的讨好，把他的行李箱拉到了自己旁边。 凝聚在沈慕林周身的冰冷，如退潮，如泄洪，哗的一下退的空空荡荡。 他消气了，路源藏在爪子里的利刃才悄无声息的露出来，“你来的也是太突然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 距离一下子被拉开。 沈慕林看着他，几乎一字一顿，“什么事。” 路源回过头，冲着不远处的女友招了招手，“来，别不好意思。” 待程雨馨走到跟前，他客气的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程雨馨，我今天就是要带她给爷爷见一面的。” 路源说完，沈慕林的视线才挪到程雨馨身上，他没有做出打量的举动，而是微微颔首，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声，“你好。” “你好，一直听路源提起你，说你是他很要好的朋友。”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客套话张口就来。 按理说没毛病可以挑，偏偏沈慕林就挑了毛病，他再度看向路源，玩笑般的质问，“很要好的朋友？” 要是上辈子，路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最好的朋友”。 现在，他笑了两声，避开了这个话题，“周姐没来吗？” 沈慕林推了推眼镜，缓声道，“国内还有事需要她处理，走不开。” 路源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忽略了什么事，一时又想不起来，“那我们赶紧走吧，我都饿了。” 从机场到姑姑家要开大约四十分钟的车，而这四十分钟，路源一直在和程雨馨聊天，只有在经过r市有名的建筑时才会和沈慕林介绍一下。 路源觉得自己这种有尺度有分寸的冷待遇实施的特别完美，他就不相信，自己和小说里的男主女主成为陌路人还会因为他们死！ 到了姑姑家，路源将车停在院子里，路行娜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其实，主要是迎接沈慕林，要今天单是程雨馨来，她肯定不会这么热情。 “姑姑。”沈慕林亲热的叫着。 其实他们并不相熟，可路家上下对林久琴与沈慕林都是极好。 路行娜迎上来，“做飞机累了吧。” “还好，不是很辛苦。” 路源看她只顾着和沈慕林说话，故意不理程雨馨，鼓起了两腮，“姑姑！” 路行娜这才转过头，上下扫了一眼程雨馨，“进来吧。”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激发了路源的逆反心理，路源牵起程雨馨的手，也不理路行娜了，领着她走进了客厅，“爷爷~” 程雨馨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爷爷，您好。” 路建国确实不赞同孙子找个比自己大七岁的女朋友，可活到他这个年纪，断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他笑着说，“坐下说话吧。” 阿姨在准备晚餐，众人在客厅落座，一时间沉默的有点尴尬。 路行娜率先开口，她问程雨馨，“你是中学老师对吧？” 程雨馨安静的点了点头。 “父母都在国内？”“是的。” “做什么工作的？” “也是老师。” “哦，呵。” 听到路行娜略带嘲讽的笑声，路源立马就不乐意了，“姑姑！” 路行娜是个好人，可她自小受父亲宠爱，生长的环境就高人一等，嫁人后更是生活优渥，程雨馨的长相家世行为举止在她看来都配不上自己的侄子，再加上年龄这茬，她自然不会又什么好脸色，不过她可不想得罪路源，“好，我不说了，我去洗水果。” 她的下马威给足了，老爷子才开口，“书香世家，很不错。” 程雨馨笑笑，“您过誉了。” “来国外多久了？” “还有一个月满五年。” 老爷子点了点头，“大学毕业以后才来国外，能成为一名中文老师一定很不容易。” 没等程雨馨回话，他便看向一旁的路源，“带慕林去他的房间放一下行李吧，我和雨馨单独聊聊。” 路源深知爷爷不会对程雨馨说不好的话，立即站起身，带着沈慕林去了二楼客房。 “你就住这，这房间没浴室，你用我的也行，用公共浴室也行。”他说完就要走。 “等等。” “怎么了？” 沈慕林笑了笑，“你要去听墙角？” “要不然呢。”路源没觉得自己偷听有什么不好的，“我得听听我爷爷要和她说什么？” “你很在乎她？” “废话！” 沈慕林一转刚刚在长辈面前优雅得体的模样，他双腿交叠着坐在床上，随手摘掉眼镜扔到一边，强势的压迫感瞬间熄灭了路源那点小火苗。 他的眼角耷拉下去，蔫蔫的说一句，“那……那是我女朋友。” “我知道，过来坐。” 路源一点都不想和沈慕林叙旧，“等会聊，等会聊，我先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沈慕林的声音猛地沉下去，“我说，过来坐。” 卧槽！你凭什么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我凭什么听你的！ 路源抬眸，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刚燃起来的火，又灭了。 “干嘛啊，真是的……” “你来这边，路杰有没有欺负你？” 听他这么问，路源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挺暖和的。 兄弟，没有命重要就是了。 “没啊，他对我可好了。” “是吗……学校怎么样？交到新朋友了？” 路源不愿多说，只是点点头。 沈慕林的手忽然落到他头顶，轻轻的揉搓了两下，“想不想爸妈？” 嘤—— 路源想哭了。 第17章 “你，你是来扎我心的吗……” “嗯？” 哦，对了，现在还没有扎心这个说法。 “就是我本来不怎么想家，你一提我就想了。”路源说着，避开了他的手，往旁边坐了坐。 沈慕林垂下眼睫，看着他和自己中间隔着一个人的空位，丝丝的抽痛细细密密的包裹着心脏，叫他避无可避。 路源的刻意疏远，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人行事如此直接，不知婉转。 “路源，我和你道歉。” “啊？跟我道歉？”路源睁大眼睛看向他，“你有什么可跟我道歉的。”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沈慕林彻底低下了头，他说，“那笔投资款的事，我不该和你生气。” 这都是哪百年的事了，路源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我都没当回事。” 沈慕林知道，他不当回事，他什么都不当回事，因为这世界上太多人对他好，太多人爱他，他想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想成为对他与众不同的人很难，想成为让他嫉恨的人也很难，就连他的女朋友，他也根本没有付出真心。 沈慕林看的懂他，并一直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 从小路源就拿他当回事，路行军从国外带回来新鲜的好东西，分成三份，给他，给路源，给路生，路源要是喜欢，就以为他也会喜欢，挣命似的把路生那份抢过来，一分为二和他分享。 那时母亲总和他说，路家人欠他的，这都是应该的。 母亲是他的一切，他的价值观由此建立，不管路源如何，他都爱答不理。 可即便如此，路源也喜欢追在他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扯着他的衣角，软乎乎的喊着哥哥，他偶尔抱抱路源，闻闻路源身上的奶味，那小孩都高兴的不得了。 他就这样看着路源一点点长大，看着路源越笑越甜，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一回头就能看到路源。 从未想过有一天，转过头的时候是一片空荡。 路源出国的这三个月，沈慕林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他给路源打电话，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得到的总是一句我很忙。 沈慕林忍着，忍着，在得知路源交往了一个比他大七岁的女朋友时终于忍不住了，他推掉所有迫在眉睫要处理的工作，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来看他。 沈慕林以为自己一下飞机就能看到路源，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拥抱他。 可路源让他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带着女友姗姗而来。 沈慕林生气，气到想掐死他。 可路源对他笑了，眼睛里闪着光。 沈慕林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于他的与众不同。 那个女人没有。 沈慕林安下心，便也不在乎路源的冷淡。 可现在，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在路源心里，不再是那个特殊的人，他什么都是。 沈慕林的道歉，路源不当回事。 “林哥？林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坐飞机累了？” 沈慕林回过神，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胸臆中翻涌着的负面情绪，“没事……” 路源看他不太像没事的样子，“你……” 算了算了，不管了！ 路源再度站起身，“你肯定是累了，歇会吧，待会吃饭我来叫你。” 这次，不等沈慕林有反应，他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客房。 楼下的谈话显然已经步入尾声，不知程雨馨怎么说的，情况比路源想象中的好，都说到以后了。 “小源一辈子没吃过屈，性格跟个小孩似的，以后你可能要辛苦你一些，多包涵他。” “没关系，他迟早会要长大的，我可以等。”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在国外你自己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开口。” “谢谢爷爷。” 卧槽！程老师可以啊！ 路源惊讶的同时，不免疑惑。 据他所知，爷爷对他和程雨馨的事并不赞成，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松口。 “小源，下来吧。” 怎么他刚听墙角就被发现了。 路源抿唇，冒出头来，“爷爷……” 老爷子不是好眼色的瞪了他一眼，“混蛋玩意。” 他就是偷听一下，干嘛这样对他啊…… 很快路源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趁着晚饭还没好，他带着程雨馨在院子里的小花园闲逛，顺便打听一下她和爷爷聊天的具体细节，“你怎么说通我爷爷的？” 程雨馨的眼睛里满是狡黠，“你猜。” “我上哪猜去。” “我说，我们已经发生关系了。” 路源脑袋里嗡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卧槽，你和我爷爷说这个？” 程雨馨笑笑，挽住他的胳膊，“当然不是啊，反正就是大概意思，要不然我能怎么办？你走的那么干脆，都要吓死我了。” 路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把程雨馨带到家里来，让她承受家人为难本就是一件不好的事，程雨馨这么说，给自己解决麻烦，也是对的。 可他这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的有点不得劲。 “怎么，你不高兴？”“没有，我就是怕我爷爷揍我，他那人比较保守你应该能看出来。” “不会的。” 路源侧头看了她一眼，“那话你都说了，我也不能让我爷爷白骂，今天晚上……” 程雨馨推开他，“你正经点好不好。” “为什么不行啊？”路源满脸纯真的表达疑惑。 “你，你能不能浪漫点啊……”一直保持淡定和智慧的程雨馨又露出这种小女孩的神态，路源就喜欢她身上这种反差。 “好吧，等我什么时候给你浪漫一把！”路源可会浪漫了，他上辈子处那些女朋友一个个都让他哄的明明白白。 什么是浪漫，浪漫就是用钱砸出来的。 这点路源特别懂。 晚饭时间，路杰和姑父脚前脚后的回来了。 路杰回家，姑姑的心情就好，再加上老爷子认可了程雨馨，她对程雨馨也有了好脸色，她都这样，姑父更是热情的不得了。 这让路杰非常的不爽。 再看到沈慕林就更不爽了，“你怎么在我家？” 沈慕林温柔的笑着，“好久不见。” 一拳打在棉花上就是这种感觉了，路杰不由骂了一句，“操。” 他立刻遭受到了批评，“路杰，嘴巴放干净点。” 老爷子开口，路杰嘴上安分了，行为却不老实，不顾路源生气他打小报告的事，非拉着他表现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饭桌上一个劲的给路源夹菜，一口一个弟弟叫的亲热，“来，弟弟，吃这个。” 沈慕林当初使阴招把他打的躺地上爬不起来，他到现在都赌这口气，路杰太他妈清楚沈慕林多在乎路源了，他就想让沈慕林知道，弟弟现在是他的，你姓沈的始终是个外人。 气死你！ 然而路杰的小心思路源一点不清楚，他不是记仇的人，更不会记家里人的仇，路杰给他夹了几口菜，他就消了气，还觉得这是路杰心虚愧疚表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路杰能这样多不容易啊，要鼓励才行。 为了让路杰知道他的宽恕，路源笑眯眯的吃掉了他夹来的菜，“谢谢哥。” 兄友弟恭的场面让长辈们露出欣慰的表情。 路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假笑都笑不出来的沈慕林，心里压着那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让他浑身舒畅。 哼！ “弟弟，多吃点！” “嗯！” 这顿晚餐吃得那叫一个轻松愉快，饭后路源送程雨馨回家，天黑了，家里人怕他自己回来不安全，让路杰陪着他。 一晚上都极其沉默的沈慕林忽然开口道，“我也去吧。” 虽然他这个话说的有些突然，但是小辈们喜欢凑一块很正常，路行娜笑着说，“别玩太晚了。” “知道了，姑姑。” 去往程雨馨家的路上，车内气氛异常尴尬。 路源看着后视镜里那两张硬邦邦的脸，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可他又无法忍受这种静默，想了半天，路源开口道，“咳……哥，你今天晚上在家住吗？” 路杰脸上立即流露出得意的表情，“嗯，在家住。” 看吧，就算你上赶着凑上来，我弟弟也不理你，我才是亲哥！ 路杰的行为在沈慕林看来幼稚极了，却轻而易举的激怒了他，曾几何时，路源连一句话都厌烦和路杰说，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路源向来是一口一个林哥的叫他。 对调。 这两个字的出现让沈慕林的心仿佛被绑上巨石，扔进了大海，一个劲的向下沉，窒息一般的疼痛。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明白路源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 车缓缓停下。 程雨馨打开车门，对路源挥了挥手，“明天见。” “拜拜~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好，你们回去要注意安全，早点睡知道吗。” “好哒~” 送别了女友，路源调头回家，还没开多远，路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喂？操，怎么回事？稳住他们，我现在就回去。” 挂断电话，路杰皱着眉说道，“小源，送我回酒吧，快点开。” 路源一脚油门踩下去，兰博基尼在夜晚的路上拉出一条炫酷的弧线，“出什么事了？” “几个傻逼喝多了闹事，你和爷爷说一声，我晚上不回去了。” “好。”听路杰的语气这事应该挺严重的，路源也不敢耽误，闯了几个红灯把路杰送到了酒吧，在他下车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声，“哥，别忘了我的红灯。” 路杰嗯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路杰走了，车里就剩下他和沈慕林，尴尬更上一层楼。 这叫什么事啊。 路源敲了敲方向盘，弯着眼睛笑起来，“林哥，你最近和周姐处的怎么样啦？” 车里的温度顿时降了下去，他听到沈慕林冷冰冰的说，“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切，还合作伙伴，真是…… 等等！ 今天是几号？ 路源颤抖着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十二月初…… 上辈子沈慕林因为投资款的事加上工作太忙，足足半年没有理他，十二月初的时候，沈慕林回了一趟学校，他们俩正好碰上。 那时，他同样问了一句这样的话，沈慕林也是这样回答的。 之后他给周溪禾打电话，才知道他们又吵架了，他废了好大的力气劝说周溪禾，告诉她林哥就是脾气不好，让她别计较。 周溪禾让他这样一说，恍然觉得自己对沈慕林付出太多的感情，违背了本心，才放下身段去找沈慕林。这是……小说里的剧情。 去他妈的！！！ 第18章 路源真的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是没能摆脱掉这该死的剧情，有那么一瞬间，路源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沈慕林。 周溪禾是重生的，我也是重生的，我们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部小说，你的一生，所作所为，都是被人操控着的。 就这样，告诉他。 然后呢。 路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许，沈慕林不信他，以为他是个疯子，也许，沈慕林信他，小说世界会就此崩塌。 直觉告诉路源，这个秘密他死也不能说出口。 他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定。 经历了许许多多事后，路源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比以前有所长进，他缓缓的启动了车，并将车窗打开。 兰博基尼行驶极慢，轻柔的风撩起路源额前的发丝，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崩溃边缘爬了回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身后的人问。 路源虽然一个劲的给自己加油打气，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他而死，无法逃避那个结局，就忍不住迁怒于他，语气生硬极了，“我想什么都要告诉你吗。” “……” 沈慕林沉默了，路源顿时有些后悔。 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且待自己很好，命运如何被书写，也和他无关。 “林哥，对不起……我就是想到一些烦心事，有点……”路源不擅长说谎，只能说到这里为止，他眨了眨发涩的眼睛，故作轻快的问，“你什么时候回国啊？我想让你给我爸妈捎点东西回去。” 沈慕林没说话，路源感觉他应该是生气了。 不可能不生气的。 他从没想过，沈慕林这人会伤心。 他从生活当中了解的沈慕林，他从小说当中了解的沈慕林，都不是会伤心难过的人。 车开出老远，一点点提速，路源冷了，便关上了车窗，风声消失的突然，车内猛地静了下来，这时路源才听到沈慕林说，“我明天凌晨的飞机。” “这么赶啊？”路源明知道他忙的不得了。 “嗯。” “那你明天去哪谈生意，要我送你吗？”路源说完，就像刚想起来似的，敲了一下脑袋，“哎呀，我忘了，明天我有个课，必须得去上，不能送你。” 虚伪的敷衍。 沈慕林竟活生生的笑了出来，“没事，我自己也行。” 他这一笑，打破了原本沉寂的气氛，“那成，你要是不方便就让姑父找个司机给你开车。” “好。” 回到姑姑家，他们都已经睡了，别墅里安安静静的，只留着几盏小灯。路源带着沈慕林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压着嗓子问他，“洗澡吗？” “我先打个电话，等会去你房间洗。” 公共浴室洗澡就一个破淋浴喷头，沈慕林要去他房间洗无可厚非，路源点点头，“那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 早些年北方人洗澡并不频繁，尤其是到了冬天，家里没供暖的时候冷的人直打哆嗦，要不去澡堂子恨不得半个月身上不碰水，路源小时候常常被他哥硬往浴室里拖，剌人的澡巾跟砖头似的在他身上蹭，所以小时候的路源对洗澡这件事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 后来还是沈慕林拯救了他。 那年，路源八岁，比他大一岁的沈慕林接下了给路源洗澡的重任，家里还没装浴缸，他就在浴室里接一大盆热水，让路源光溜溜的蹲进去，然后用手指沿着他的手肘膝盖一寸一寸的搓洗。 非常舒服。 渐渐的，路源也就不讨厌洗澡了。 小时候的记忆在洗澡的时候莫名冒出来，让路源对沈慕林更为愧疚。 他看着蒙着一层水雾的玻璃，从里面窥探到自己模糊的身影，就觉得路生骂自己的话一点没错，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从头发丝都脚趾盖都透着自私。 如果高尚的人要早点死，那他还是自私好了。 路源速战速决的洗完澡，用浴巾慢条斯理的擦干身体，穿上姑姑给他买的小棕熊睡衣，带着疲惫和困倦出了浴室，然后迅速精神起来。 沈慕林侧身站在房间的阳台里，还在打电话，并没有注意到路源。 他这会已经摘掉了眼镜，表情阴鹜而又沉着，路源听到他说，“周溪禾，这是我最后一遍警告你，别再耍小聪明，你那点手段在别人眼里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瞧瞧，瞧瞧。 这不吵架才奇了怪。 路源以前认为沈慕林秉性如此，才会总因为工作上的事和周溪禾发脾气，所以在知道两人吵架后，他会打电话去劝说周溪禾。 看了小说之后他才明白，这是沈慕林爱周溪禾的方式。 周溪禾虽然是重生女主，但是上辈子从未接触过商场，哪怕掌握着未来，也常常会出错，是沈慕林一点点的教导和栽培，让她成为后来那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周溪禾起初不懂，她只想抱着沈慕林的大腿发家致富，直至她明白了沈慕林的苦心，才彻底的爱上他。 多么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啊。 如果路源不是这爱情当中的炮灰，他一定会祝福的。 对话还在继续，“明天你去赵总那，赔礼道歉，然后把我说的话转述给他，赵总是个聪明人，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总路源知道，有才，特傲，超级难搞，sil的第一款手机sil2x的软件开发就是赵总公司负责的，在后来的几年里，他们之间一直都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路源一直以为是周溪禾拿下的赵总，对她一直很崇拜来着，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路源。” “啊？”路源回过神，才察觉他已经挂断了电话，好像连句再见晚安都没说，“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沈慕林没有动作，站在那里盯着他的脸直勾勾的看。 路源抹了一把脸，上面除了从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以外什么都没有，“咋啦？” “头发吹干，小心感冒。”他说着，回手关上了阳台的门，大步朝浴室走去。 路源抓了一把头发，湿哒哒的他确实没法睡。 路源的房间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路行娜甚至给他准备了梳妆台和一系列护肤品，生怕r市一年到头都不停歇的冷风吹糙了他那张细皮嫩肉的脸蛋。 要搁上辈子，路源才不会用这些玩意，他觉得那都是女人用的，经历一回三十岁，现在也学会保养了。 他吹干了头发，擦完了护肤品，沈慕林的澡还没洗完。 路源实在困了，又怕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沈慕林吵醒，便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林哥，你洗好了吗？” “马上。” 他喑哑低沉的声音里掺杂着喘息。 路源是个男人，瞬间就懂了沈慕林在做什么，不由笑了一声，“不着急，不着急。” 路源平时也会在洗澡的时候纾解一下，就是……没有沈慕林时间这么长罢了。 这玩意和智商一样是天赋，羡慕不来。 路源又想到程老师，他暗搓搓的猜测，程老师这么害羞，那方面的经验一定不多，他得做足准备，不能真让程老师觉得他是个青瓜蛋子。 满脑子的龌龊思想让小路源也有了点反应，他从桌上抓了一盒卫生纸放到床头，甩掉拖鞋钻进了被窝里，万事俱备就等着沈慕林洗完澡回房间了。 沈慕林在这种事上一点都不避讳，换句话说就是脸皮厚，路源十五岁第一次遗精不好意思和别人说，悄咪咪的告诉了沈慕林，沈慕林就一本正经的手把手教他如何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把路源臊的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差点把自己憋死 。 现在路源也不好意思。 现在沈慕林也脸皮厚。 沈慕林穿着小一号的浴袍，从氤氤氲氲的水汽中走出来，整片胸膛和小腹都大摇大摆的接触着空气，结实的躯体和线条优美却不夸张的肌肉在灯光下浮动着一层晶莹的水珠。 路源羡慕了。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沈慕林往他这边走过来，随手拿起了他准备好的卫生纸，挑起嘴角笑了一声。 被他这么一笑话，路源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我要睡了，帮我关下灯谢谢！” 柔软的床猛地陷下去一块，路源看着掀起自己被子的人，瞪圆了眼睛，“你干嘛？” 沈慕林表情正经的像是在和人谈生意，“帮我。” 卧槽？这么久都没弄出来？ 路源往床边挪了挪，果断的摇头，“我不，我要睡觉。” 沈慕林皱眉，从道德层面谴责他，从精神层面打压他，“你忘记我是怎么帮你的了？” 路源没忘，可他就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单纯的以兄弟之间互帮互助的角度去做这种事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决定不和沈慕林做好兄弟的关系？ 这么想着，路源脑海中却闪过出国前在酒店与沈慕林的那个深吻。 没等他梳理清楚，手腕已经被沈慕林握住了。 沈慕林握的很紧，紧到路源无法挣脱，甚至感到疼痛。 “你弄疼我了！” “嘘……你多久没做过了？” 路源抿唇，白嫩的脸颊上挤出两个不大愉快的酒窝，“忘了。” 一瞬间路源感觉到了沈慕林的好心情，紧接着睡裤被扒了下去，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他的腿间，冰的他身体都颤了颤，“别摸——” 沈慕林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轻轻的问，“难道不比你自己摸舒服吗？” “可是你的手太凉了。”路源说完，他压了上来，用浑身上下最炙热的地方去蹭，身体的律动缱绻暧昧至极。 和自己的触摸不一样，路源很快就有了反应。 可他觉得，这非常不对劲。 第19章 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举动，路源不是没和沈慕林做过。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沈慕林房间的空调坏了，跑到路源的房间借宿，路源图凉快，只穿着短裤和背心，沈慕林就用一根手指勾着他白背心的带子，对着他的胸口又咬又舔。 他说路源这里肉肉的，像个女人。 路源骂他把自己当女的，却也觉得挺舒服，被他撸射了两次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那时候路源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真的。 一直以来，沈慕林就给他灌输了一种思想，亲密的兄弟之间做这个很正常，大学寝室里的单身室友常常以此为消遣。 路源从没有住过寝室，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正因如此，他享受快感享受的理所当然，就像自己打飞机一样理所当然。 然而今天晚上，他的心跳异常快，脸也热的发烫。 “不，不是……” “什么不是？”沈慕林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道。 路源看着他狭长幽暗的双眸以及那细细长长垂下来的眼睫，强忍着急促而暧昧的呼吸瞪他，骂他，“你，你他妈下来，我又，又不是女人！” 路源瞪那一眼当中满是茫然无措，脏话说的像撒娇，沈慕林不由小腹一紧，动作更加剧烈，“我知道。” 感受到在自己腿间戳刺的热度，路源急了，一个劲的拧着腰踢着腿，试图摆脱他的压制，只可惜沈慕林摆弄他就像摆弄个毛绒娃娃，想按下去就按下去，想扯起来就扯起来，想让他老实也容易的不得了。 “别闹。”沈慕林低沉喑哑的声音里带着点温柔的威胁，已经发热的手直接的控制住了他的命脉。 迫切需要宣泄出的欲望成功击败了理智，路源完全没有意识的挺起腰，“呃……你，你快点……” 沈慕林自然会听他的。 两股热浪交织在一起，宛如烧开的水，翻滚出沸腾的气泡，渐渐的归于平静。 …… 路源看着他用纸巾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指，脸上布满不自然的潮红，缘由恼羞皆有一些，话都说不利落了，“我，你这样……” 沈慕林看他的眼神却淡定又从容，“怎么了？” 怎么了…… 路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像鸵鸟一样把头藏进了被子里。 隔着厚实的被子，他听到沈慕林笑，“你不好意思了？这没什么的，我又不是别人。” 是啊，沈慕林不是别人，他是和自己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所以说他们之间互相纾解欲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像一起吃饭，打球，或者做其他事那样正常。 路源没有觉得沈慕林哪里不对，小说里沈慕林深爱着周溪禾，除了她以外谢绝任何莺莺燕燕的投怀送抱，他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男性，又不是看破红尘的和尚，在自己接受范围内用更舒服的方式解决生理需求，顺便帮帮自己的兄弟，在他看来和自己打飞机没区别，完全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 他的心跳太快了。甭管是伊华月程雨馨，还是上辈子那些两只手的数不过来的女朋友，路源没有一次，心跳的这么快的时候。 就像肋骨后面关了一只向往自由的小麻雀，玩命似的往外撞，撞的他浑身上下又酥又麻。 他甚至，甚至…… 恼羞瞬间从路源的脸上褪去，剩下的满满都是恐惧。 天啊！他到底怎么了！ “小源。”沈慕林伸手，想要掀开他的被子。 路源觉得他掀的是自己的遮羞布，又或是即将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不可以。 路源死死的抱着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你回，回去睡吧，我真的困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放开了手，却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而路源也需要给自己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答案。 他冷静了一下，大概用了一分钟的时间。 有时候，成长这件事只需要一分钟。 路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藏好，从被子里冒出头来，他黑色的碎发凌乱的支棱着，额前那几捋早已被潮腻的汗水浸湿，紧紧的贴在光滑饱满的额头上，雾气朦胧的杏眼里闪烁着碎碎的光，红唇齿白的模样在沈慕林看来就像是漫画里的纯情少年。 可望可即，太令人满足。 空了许久的心，也终于被填满了。 沈慕林常年冷寂的眼睛里有了些许笑意，“还跟我害羞。” 这五个字所包含的内容是无比深厚的，里面有暧昧，宠溺，对曾经的追忆，以及沈慕林最最在乎的与众不同。 可惜，这些都是路源所不能解读的。 他就想给出一个对两人来说都完美的答案。 “我不是害羞。”路源的声音十分坚定，“我是生气了。” “……什么？” 没错。 他心跳的快，是因为太生气。 路源皱起眉头，很严肃的看着沈慕林，“我都说了，我又不是女人，你还拿我当女人使。” 沈慕林眼底的笑意彻底散去，轻颤几下的眼睫掩藏了一丝慌乱，“我没有，你知道的。” “我知道个屁！你，反正你不准在这样对我了！再有一次，我就和你绝交！”虽然他的威胁就像小孩吵架一样，但是演出却毫无瑕疵，任谁看了，也会觉得他生气极了，看不到一丁点的心虚。 而这如小孩吵架般的威胁也成功的威胁到了沈慕林，让那个被填满的心一落千丈，坠入深渊。 强烈的失重感让沈慕林眩晕了片刻。 那是沈慕林从未感受过的天旋地转，路源的脸都模糊了。 他坐在那里，半响，扯了扯嘴角，声音缓而柔和的说，“抱歉，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要生气。” 路源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着把这个气生下去。 沈慕林的姿态放的有点过于低了。 路源没见过，事实上，他也没这么和沈慕林发过脾气。 “算了……你明天还要去谈合同，早点睡吧。”路源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重新缩回被子里。 不一会，他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清脆的关灯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关门声。 在静谧的黑暗中，路源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给程雨馨发了条短讯。 “睡了吗？我忽然想你了。” 程雨馨很快就回复了他，“还在备课，为什么会想我啊？” 路源用拇指快速的敲着手机，“夜深人静，你说呢？” 她回，“讨厌。” 幻想着程雨馨此刻的表情，路源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对程雨馨是有感觉的。 操，真是吓死了，他刚才居然想要亲沈慕林，还以为自己弯了。 路源脑补了一下程雨馨丰满的身体，安下心来，把手机扔到一边，沉沉的睡了过去，连梦都没有做。 而住在客房的人和他恰恰相反。 翌日早晨，路源起的有些晚了，他换好衣服一边提袜子一边往外走。 迎面遇上沈慕林，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温润无害，路源一下子把昨晚的事忘了大半，笑眯眯的打招呼，“早啊。” “早。” 走廊长且窄，两人离的很近，近到路源能透过镜片看到他乌青的眼底，“昨晚没睡好？” 沈慕林笑了笑，“有时差。” “那你吃完早饭再睡一会吧。”路源说着，穿好了袜子，匆匆的往楼下跑，“姑姑！我要迟到了！帮我拿个面包！” 路行娜在楼下骂了他，“你迟到个屁，之前上课没见你这么积极，接女朋友上班一分钟都不耽误，吃完早饭再走，路源！我让你吃早饭！” 路源还是跑出去了，面包都没拿。 沈慕林下楼的时候路行娜还在碎碎念，“真是欠这个小兔崽子的，给他买车就算了，看着情况还得给他女朋友准备个车……” 路行娜没有开玩笑。 虽然天生的优越感让她厌恶程雨馨，但是为了能让侄子舒舒服服的睡觉，安安稳稳的吃早餐，她可以给程雨馨买车，甚至可以给程雨馨在单位附近买房。 路源，就是这样被惯大的。 所以不管对他如何的好，也只是投入大海中的小石子，掀不起半分波涛。 沈慕林的笑容里，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 路源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些，打扮素净的女老师已经在等待他了。 “哈喽~美女要搭车吗？” 程雨馨坐入副驾驶，“别贫了，我都快迟到了。” 路源其实挺不理解她的，“迟到就迟到呗。” “你说的轻巧，迟到要扣工资的。” 路源的语气依旧轻巧，“扣就扣呗，不是有你男朋友我吗，还能让你吃不上饭？。” 程雨馨被他说恼了，“你有钱还不是家里的。” “谁说的！”路源很不乐意被她看扁，“我自己也有投资的好吗！” 他投资给沈慕林的钱，可是要翻百倍千倍万倍的回来的，再过几年，他就身价好多个亿了。 至于具体多少个亿，路源也不知道，反正是花不完。 等等，他要是和沈慕林掰了，这好多个亿不会就打水漂了吧？ 没等路源往深了想，程雨馨便犹豫的开口问道，“那你，能拿得出五万美金吗？” 车速降了下来。 路源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你需要用吗？” 谈恋爱这么久，除了每天接送，程雨馨没花过他一分钱，就连出去约会吃饭也都是aa。 可即便如此，路源也会怀疑她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这种事情，路源上辈子经历了不止一次。 程雨馨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我需要……我不是每周末都去福利院做义工吗，那有个中美混血的小女孩，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现在急需做手术……我想帮她。” “中美混血？你说那个头发短短的？”路源送程雨馨去过福利院，也见过一次她说的女孩，长的又瘦又小，头发还特别短，像个男孩子，看着是挺可怜。 “就是她，院长说再不做手术，可能就……”程雨馨哽咽了。 路源听得出她是真的伤心。 嘤—— 他家程老师真是善良~ “五万不是小数目，我手上没那么多……” 程雨馨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我就是病急乱投医了，院长那边一直在组织募捐，可惜效果不大好，我现在正在上报学校这件事，希望校方能帮忙募捐。” 路源弯了弯眼睛，决定帮这个忙，“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拿不出来，我哥能啊，他可是行走的小金库。” “这样好吗？” “好人好事，有哪不好？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找我哥！” 程雨馨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路源忍不住看她，觉得她背后散发着圣洁的光。 是天使没错了。 第20章 在这个浮躁且现实的社会里，善良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一个贬义词，某些情况下，在有些人眼里，等同于装逼或者傻逼，而兜里富裕点的人呢，又都有着些许的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旁人要图自己点什么。 路源上辈子借着沈慕林这股东风扶摇直上，虽然没有啥实权，但名下的资产早已超过了路家，是a市里屈指可数的富豪，接近他的女人几乎都是为了钱，起初路源看不懂，他以为自己可能是太帅了，才会这么招蜂引蝶，后来明白过劲儿来，倒也就不在乎了，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饶是如此，路源也始终没有落入世俗，他对这世上的真善美，还是有无限向往与期待的。 像程老师这样，长得端庄，身材性感，心眼还好的女人，他可就太喜欢了。 以至于白天上课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帮助福利院小朋友这件事能不能称得上是浪漫。要是在国内，浪漫对路源来说不算难事，他呼朋唤友的搞个大场面是轻而易举的，然而在国外就不容易实现了。 所以他只能投机取巧一下。 路源计划着，今天晚上把五万美金的事解决了，凌晨送沈慕林去机场，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以后，正好赶着周六和程老师去一趟福利院，晚上再来一顿浪漫的晚餐。 如果不出意外，这事基本上就成了。 “源，要一起吃午餐吗？” 路源的遐想连篇被尼贝尔打断，他看了一眼这个英俊的外国男性，难得没有冷脸，“我约了朋友，改天吧。” 尼贝尔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齐刷刷的牙齿，“改天是哪天？周一？” 刚下课，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路源也不怕丢人，便直白的问他，“你干嘛老想着和我一起吃饭？对我有意思？” 尼贝尔是商学院的系草，也是早已公开gay，路源的直接让他愣了一下，却也大大方方的回答了，“当然，你很可爱。” 路源不由一阵恶寒，这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弯，昨天晚上对沈慕林的冲动，也仅仅是一时冲动而已，“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先去吃饭了，拜拜。” 解了心里的疙瘩，路源午饭吃的都比平时多，就连许明维都看出了他的好心情，“有什么美事啊？” 路源当然不能说真正的原因，他坏笑了两声，“和程老师即将有大进展。” 许明维和黑美人的进展很是缓慢，提起这个他就不高兴，说话都像吃了枪药，“你们俩刚认识就谈恋爱，现在跟我讲大进展，孩子要出生啦？” “你就嫉妒吧。”路源一脸得意的往嘴里塞了块牛排，对明天晚上充满了期待。 …… 下午的课结束后已经很晚了，不过每周五程老师学校都要例行开会，总结一周工作，路源的时间很充裕，他不紧不慢的把车开到学校门口。 临近圣诞节，r市的天气愈发冷了，尤其是吹起风的时候，刺的人骨头疼，路源原本想要下车等程雨馨，车门一开就让风给吹了回来。 算了算了。 偶像剧里的耍帅桥段除了有豪车长得帅以外，还得有一个好的身体素质。 沈慕林应该可以。 话说合同谈的顺利吗？怎么这个时间还没打电话…… 刚这么一想，沈慕林的电话就来了，神奇的吓了路源一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喂。” “我这边事情结束了。” 他大老远的来，作为临时的东道主，怎么着也要请他吃顿饭的，“你给我发个地址，我去接你，一起吃晚饭，然后我们去路杰的酒吧一趟。” “去路杰的酒吧做什么？” “哦，我要管他借钱，做好人好事。” “好人好事？” 路源倒豆子似的把福利院小女孩的事告诉了他。 沈慕林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又说，“我等你。” “哦……好。”路源挂掉电话，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一听沈慕林这么压着嗓子说话，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到昨天晚上，那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记忆在跟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循环着。 怎么回事！太怪了！ 车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让路源也冷静了下来。 他有点感谢站在他面前的程雨馨，好像被她拯救了一样。 至于其他的，路源也懒得去想。 “今天挺早的。” “嗯，主任临时有事。”她关上门，长舒了口气，“好暖和。” 路源笑着邀功，“我特意把空调开得很足，你穿的太少了。” 程雨馨穿着白衬衫，半身裙，肉色丝袜，以及一件米色风衣，正经严肃的老师模样，路源不得不承认，程雨馨的职业是他喜欢她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没想到今天会突然降温，我们现在要去哪？” 路源扫了一眼沈慕林发来的短讯，“去接我朋友，之后去吃饭。” 沈慕林所在的位置是市中心，离程雨馨的学校并不算太远，路源到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家咖啡厅的玻璃窗后，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斯文而优雅。 外面太冷，路源不想下车去叫他，便趴在方向盘上拨通了他的电话。 隔着三层玻璃，路源觉得自己看到了沈慕林露在接电话时眼睛里的笑意。 他一定是很开心的笑了。 “喂，你到了吗？”声音仍旧平淡中带着柔和。 路源吸了吸鼻子，“到了，在门口，你出来吧。” “好。” 沈慕林拿起披在椅背上的长款风衣，随意的搭在小臂上，另一只手拎着公文包，步态从容的绕过服务生，推开玻璃门，没有东张西望，径直朝兰博基尼走来。 每走近一点，他眼睛里的笑意就越真切一点。 直至他到了跟前，路源就看不出他在笑了。 “傻站着干嘛呢，上车。” “嗯。” 这一声嗯，和在电话里听的还不一样。 果然是距离产生美。 “我们去吃龙虾怎么样？”路源问坐在后面的沈慕林。 “都可以。” “那就吃龙虾。”路源这个决断下的很快，一般情况下在选择上他从不纠结，只是跟着自己的心意走。 想吃龙虾就吃龙虾，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到了餐厅，路源嘁哩喀嚓的点了想吃的东西，菜单一合，美滋滋的笑了，“这家龙虾都是从加拿大空运来的，做的特好吃。” 他说话的时候馋的舔舌头，程雨馨打趣道，“你自己都定好想吃什么了，还问人家干嘛。” 路源想也没想就说，“来者是客，得尊重一下啊。” 对面的客人抿了一口柠檬水，笑着没说话。 “哎，林哥，你合同签下来了吗？” 沈慕林点了点头，“很顺利。” 路源就知道，沈慕林亲自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这点他很崇拜，习惯性的向女友炫耀，“程老师，你知道吗，我林哥可厉害了，比我大一岁，现在都自己创业开公司了。” 程雨馨是一个非常会说话的人，每句话的末尾，都会留下一条线，能让话题继续下去，“你不用说我也看的出来人家年轻有为，那你呢？还天天在课桌上画乌龟。” 路源讪讪一笑，“我现在画鲸鱼。” “你就不该学金融，应该当个画家去。” “咦，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不过我现在学画画有点晚了吧？” “不晚，你可以去学国画。” 路源疑惑，“为什么？” “学习国画的人，拼的就是谁寿命长，你活到一百二十岁，随便画一幅画都是大作了，到那时候你就出名了。” 程雨馨说的是玩笑话，却扎了路源的心。 三十都是一个坎，还一百二十岁，“那我什么也不干了，努力养生，活到五百岁，肯定出名。” 程雨馨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小脾气，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讨厌。” 一直很安静的沈慕林忽然开口问路源，“回国以后，你打算做什么。” 这个时候说什么回国。 路源用余光看了眼笑的很不自然的女友，“现在想这个太早了，在等几年吧。” 沈慕林握紧了放在桌下的手，“你不是说，只出国一年吗。” 这哥今天咋这么没有眼力价。 想到明天晚上的计划，路源果断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那时候不没遇到程老师吗。” 第21章 服务生来上菜，终止了这字字戳心的对话。 路源还不老实。 他捏着叉子，戳了一块芝士焗松茸龙虾放进嘴里，鼓囊着嘴巴和沈慕林说，“请你吃这顿饭可花了我半周的生活费。” 沈慕林咬了一下牙，尽自己所能克制情绪，“你是请我吃的吗。” “你这话说的，我和程老师这不也是借你的光吃点好的嘛，是吧程老师。” 程雨馨笑了笑，“好好吃饭，别贫了。” 路源听她的，安静下来享用美食。 饭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布满城市的霓虹灯打开了喧嚣的夜生活。 吃饱喝足的路源哼着没头没脑的奇怪曲调，把车开到了酒吧门口，周五晚上生意不错，外边停满了车，路源懒得去找车位，直接把钥匙扔给了保安，举止是一副养尊处优小少爷的模样，偏偏嘴上甜的像抹了蜜，说出的话让人心里舒坦，“哥们，帮我停下车，麻烦你啦！” 身材魁梧的保安大哥立即成了泊车小弟，乐呵呵的应了下来。 这和路源是不是老板弟弟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哥！哥！”一进酒吧，路源就看到了坐在卡座里的路杰，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到，十分热情的边喊他边挥手，路杰的耳朵很敏锐，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见是路源，瞬间放开了搂着身旁男人的手，起身向他走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路杰的视线落在路源身后的两个人身上，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这两个人，他都讨厌。 路源微微仰着下巴，脸上挂着谄媚又甜腻的笑，“找您有事呗。” 明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看着弟弟这样，路杰还是领着三个人去了个稍微安静的卡座，经过路杰原来坐的位置时，路源往那边多看了两眼，都是和路杰一圈的玩伴，还有他第一次来时遇到的外国少年。 还处着呢…… 路源挺不理解的，外国人看着挺白，身上指定一堆毛，浑身硬邦邦的，哪里有前凸后翘的女人好。 “坐吧。” 路源回过神，拉着女友坐到了路杰旁边，“哥，我想管你借钱。” 路杰很清楚交了女朋友花销一定比以前大，在加上沈慕林来，路源得安排安排，兜里缺钱是一定的，他没想太多，“借多少？” “五万，美金。” 路杰怔了怔，“你要拿钱做什么？” 问这话时，他还往沈慕林和程雨馨那看了一眼，摆明了是怀疑他俩其中哪个人要坑骗自己的傻弟弟。 也不怪路杰会这么怀疑，路源除了在外面吃饭以外，根本就没有要花钱的地方，他需要什么不等自己买，路行娜就给他准备的妥妥当当了，这会突然一口气要拿五万美金，肯定和这两个人脱不了关系。 事实证明，路杰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要做好人好事啊，我这段时间，经常和程老师一起去福利院做志愿者，那里有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孩，着急做手术，我想帮她，哥，你都不知道，那小姑娘瘦瘦巴巴的太可怜了。”路源现在会撒谎了，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眨一下。 然而，路杰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你？去福利院做志愿者？当我是傻子啊？” 路杰大学的时候去做过志愿者，他可知道这活多脏多累，给小孩洗床单，洗衣服，还得擦屁股，路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也不可能干这个。 路源则是打死不承认，“你别瞧不起人好不好！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钱算我借你的，我一定会还你！” 为了五万美金低三下四，路源觉得自己好惨。 也是没办法，谁让家里人怕他学坏，不给大钱，到现在他还领着那点每周固定的生活费紧紧巴巴过日子。 “别跟我说借，搞得像你能还一样。”路杰的视线落在程雨馨身上，沉默良久，转头问沈慕林，“你什么时候走啊？” “凌晨一点的飞机。” “哦，挺晚的，怎么不上午走？” “赶着回去处理工作。” “公司开的还行？” “一般。” 看着向来不对付的两个人忽然聊起来，路源急了，“哥，跟你说正事呢！” 路杰本想捏一把他的脸，一想到沈慕林在这，年少时的心理阴影莫名冒了出来，让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我听见了，不就帮小孩做手术吗，你告诉我哪个福利院，叫什么名，我明天亲自帮你弄。” 听到路杰松口同意，路源那双圆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跟小奶狗看着肉骨头似的用力点头，“那成，就这么定了，我们明天一起去！” 说完，他转头对程雨馨说道，“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接你~” “好。”程雨馨温婉的笑了。 路源想再她说点别的，不好意思当着沈慕林和路杰的面，便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你们接着聊吧，我先送她回家，待会回来。” 目送两人离开酒吧，路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倒过来在茶几上敲了几下，让里面的烟草更加紧实，“小源这女朋友，挺有意思的。” 沈慕林推了推眼镜，淡然的问，“你调查过？” “废话。” “结果？” 路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x大中文系硕士，一到r市就是私立高校的中文老师，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就连迟到早退都很少。” 沈慕林也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了，否则路家也不会放任路源和程雨馨相处，“所以你说的有意思是指什么？” “你不挺会看人的吗，没看出来那女的有时候瞅路源的眼神就跟瞅宝藏似的？” 沈慕林笑了一下，伸手挥了挥飘散到自己跟前的二手烟，“看出来了，所以呢？” “你没什么想说的？”路杰有点生气，“亏路源喊你一声哥，你就看着他和那个比他大七岁的女人处对象？看着那女的老牛吃嫩草。” “你想让我说点什么？” “让他趁早和那女的分啊，他不最听你话吗，我就觉得，他俩在处下去，路源让那女的卖了都得给她数钱。”路杰嘴里一边冒烟一边说，“要骗点钱什么的还好，弄出孩子来可怎么办。” 酒吧里太暗，他并未注意到沈慕林阴沉着的脸，“你哑巴了？” 沈慕林不是好动静的笑，“呵，姑姑当年就这么想的。” 理是这么个理，人之常情路杰也没办法控制，可明着说这事就是往他心窝子里插刀，是赤果果的挑衅，他猛地甩了烟，起身一把攥住沈慕林的衣领， “你他妈再说一句！” 沈慕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今天晚上，实在太难熬了，路源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像是一根根针，刺入他的身体，在血液里流动，丝丝的疼痛感不断积攒着，在路杰的一句话下爆发出来，让他失去了理智。 沈慕林深吸了口气，掰开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抱歉，” 路杰的拳头又打在了棉花上，他站直身体，冷冷的看着沈慕林，“我看你也不关心这事，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等等。”沈慕林叫住要转身离开的路杰，“去调查一下那个孩子吧，不是中美混血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是程雨馨的？这不可能，她敢这么明目张胆！” 沈慕林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她应该不喜欢男人。” 路杰怔住，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操，你说真的假的！” “我也只是猜测，刚才吃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的手机壁纸，是她和另外一个女性的自拍照，那眼神，可比看路源要含情脉脉的多。” “你光凭这一张照片就认定程雨馨不喜欢男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沈慕林勾起嘴角，明明说了只是猜测，却又十分的笃定，“不止这些。” …… 路源把程雨馨送到家，笑眯眯的去帮她解开安全带，耳朵不经意的从她胸口蹭过去，“程老师，到家啦。” 程雨馨推开他的脑袋，“你干嘛啊。” 这也不行—— 路源在心里咆哮了一声，面上还是装的一本正经，“我怎么了啊……我都帮你忙了，你不表扬表扬我啊~” “多大了，还总撒娇……”程雨馨摸了摸他的脸，“乖啦，等晴晴治好了，我就给你大奖励！” 等她做完手术得什么时候！ 路源不乐意，抓着程雨馨的手不让她走，“今天不要大奖励，要一个小奖励，好不好？” 程雨馨看了他半响，“好吧……你闭上眼睛。” 都什么年代了亲个嘴还要闭眼睛……路源这么想着，不情不愿的把眼睛闭好。 一个吻落在他的嘴角，紧接着车门被打开，程雨馨一路小跑上了楼。 “什么嘛。”路源虽然有点失落，但是也挺开心，程雨馨越是表现的纯情，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越期待。 等路源回到酒吧，卡座上就只剩沈慕林了，“路杰呢？” “去忙了。”沈慕林说着，站起了身，“我们也回去吧，这里很吵。” “那走吧，现在还挺早的，你回去可以睡一会，十二点我送你去机场。” 这会，路源对沈慕林回国，真没多少感觉。 可当他把沈慕林送到机场，即将要分别的时候，看着面前占据了自己人生绝大部分时间的人，路源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路源的情绪被轻而易举的捕捉，沈慕林揉了揉他的脸，“舍不得我？” “……有点想家了。” “过年回去吗？” “我爸妈还有我哥，今年都到这边来过年。” 沈慕林沉默了片刻，俯身抱住了他 ，怀里的人香香软软，且很温暖，如果可以，如果能做到，沈慕林也想就此放开他，放他过正常的生活，放他结婚生子，儿孙满堂，“路源，我等你回国。” 论自私，十个路源，也抵不上一个沈慕林。 第22章 沈慕林回国了。 看着夜幕中飞离r市的那班客机，路源有些惆怅，又很是轻松。 终于不用故意冷落沈慕林，不用直面内心那没完没了的愧疚感，真好。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路源困的睁不开眼睛，也懒得洗澡，换了睡衣以后倒在床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特踏实，要不是程雨馨打电话来，他可能会一直睡到中午。 “喂……” “你还没起床？不是说今天一起去福利院吗？” 路源趴在床上，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时间，顿时精神了大半，“哦，我在等我哥呢……” 程雨馨有些埋怨的说，“我也一直在等你啊，还想请你们吃早餐呢。” “好啦好啦，半个小时到你家楼下！”路源果断的挂断电话，打给路杰，“哥！起床没！” “你以为我是你。” 路杰真是个战斗英雄，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路源不得不佩服，“我把福利院的地址发给你，我和程老师大概一个小时后到，咱们在那会和。” 路源用了十五分钟洗漱更衣，然后急火火的跑到楼下，“姑姑！姑姑！姑姑！” “过儿，作为一个大侠，你可以不可以别这么咕咕叫。”路行娜正在陪老爷子下棋，听到路源喊她随口开了个玩笑，被老爷子瞪了一眼，吃掉了一个车，“啊，爸，你不是说让着我吗。” 老爷子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有点长辈的样。” 路行娜撇撇嘴，正色道，“什么事啊？” “我姑父有没有什么好烟，给我一条好不好？”路源觉得自己求路杰办事，怎么也要送点礼，当然，他的钱要省着点花。 路行娜看他一眼，带着杀气，“你抽烟？”“不是，给我亲爱的哥哥。” “在我房间柜子里，你自己去拿吧。” 路源拿了烟，冲着路行娜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姑姑！爷爷再见！” 看他鞠完躬跟一阵风似的跑出门，路行娜无奈的摇了摇头，“您还说让我别总把他当小孩，你看看他，像个大人样吗？” “小源天生就是这性子，就是七老八十也改不了多少，可他现在有自己的主意，要过自己的日子，那就是个大人，他要做什么，我们做家长的，可以帮着把把关，不要去管束他，在外面磕碰了，知道疼了，有些道理自然而然就懂了。”老爷子说着，随手挪动了自己的炮，“将军。” 路行娜听得出父亲在借着路源的事说路杰，她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我知道。” …… 程雨馨时间观念很重，路源受她影响，现在也很守时，说好了半个小时到，就半个小时到，一分钟都没有晚。 “程老师！”打开车窗，看到程雨馨，路源眼睛都亮了。 她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藏蓝色运动服，头发利落的扎成马尾，看上去就像大学生一样清爽动人，在她身上，路源总是能看到一些吸引人的反差。 程雨馨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还没吃饭吧，我自己包的包子。” “包子？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这个，什么时候给我做顿饭吃呗？”事实上，交往这么久，路源连她家都没有去过。 应该是女人的套路，欲擒故纵什么的，路源听到她说，“要看你的表现。” “那你就看着吧！” 福利院在r市郊区，条件相比那些被资助的福利院要差了一些，不过困难有困难的好处，基本上大学生的课外活动都会选择这些条件不好的福利院来做志愿者，赶上周六，院里可热闹了，或者说，吵的要命。 也是因为这个，路源每次都只把程雨馨送到门口，不愿意进去，他把车停在道边上，伸手去拿包子，“等会我哥，他马上就到。” “我们进去等吧，顺便看看晴晴。” 路源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和路杰撒的谎，点了点头。 晴晴是那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孩的名字，据院长说这个孩子刚满月就被扔到了福利院门口，襁褓里也只有她的病例和名字，按理说循着病例可以找到她的父母，不过既然是已经被弃养的孩子，找到父母也没有什么用处。 路源跟着程雨馨找到晴晴时，年仅四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凳子上，玩着缺少了一条腿的芭比娃娃，瘦瘦小小又孤零零的模样还真可怜。 “晴晴~” 看到程雨馨，闷闷不乐的晴晴一下子就笑了，扑到了她的怀中，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阿姨，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深厚。 程雨馨很快就放开了晴晴，把她拉到路源跟前，用英文说，“这是要资助你做手术的人，叫路叔叔。” 小女孩猛然变得紧张局促起来，年纪幼小的她仿佛十分清楚路源带给她的东西有多么的重要，她哑着嗓子，几乎是无声的叫了一句，“路叔叔。” 大概是觉得自己表现的不好，小女孩都快要哭出来了。 路源不喜欢小孩，也不擅长煽情，他低着头，看着刚到他膝盖的晴晴，心里忽然就软的一塌糊涂，他蹲下身，摸了摸晴晴很短很短的头发，抬眸对程雨馨说，“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想要给她治病了。” 程雨馨笑，“你理解就好。” 路杰很快就到了，他不止一个人来，还带来了一个非常帅的大帅哥。 有多帅呢，明明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还有路杰这种的混血儿在前，可他一进福利院，那些来做志愿者的外国女学生便十分统一的发出了惊呼，就连路杰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不免惊艳了一下。 什么叫目若寒星，鼻如悬胆，这就是了。 关键是长的好看也就罢了，身材也没得挑，大长腿一迈，旁边的小姑娘都要流口水了。 路源侧头看一眼女友，见她淡定的抱着晴晴，心里舒坦极了。 路杰领着那人走到路源跟前，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黎琮，肿瘤科医生，黎琮，这是我弟弟路源，他女朋友程雨馨。” “你们好。”他只说了这一句话，路源就能感觉得出他是一个非常拽的人。 也是，这么帅，这么年轻，职业地位还这么高，搁路源身上路源也要拽。 可惜，他现在没有那个拽的资本，“哥，这是我给你买的烟，辛苦你跑这一趟！” 路杰接过那条烟，欣慰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这是你给我买的！” “是啊。”路源一点都不心虚，“我看姑父抽这个，一定是好的，特意给你买的呢。” “多少钱。” “……” “我打死你！” …… 路杰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他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带着黎琮去了院长那进行交涉，院长对他要资助晴晴的事感恩戴德，毕竟这些年来为了维持晴晴的生命，给福利院带来了太大负担，如果能进行手术是最好不过的。 “哥！”看路杰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路源激动的跑过去，他就是没吐舌头，要吐舌头就是哈巴狗本狗了，“怎么样怎么样？” 路杰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说我哥是个大好人！” 这马屁拍的路杰很顺心，他笑了笑，看向远处和程雨馨玩耍的晴晴，“明天院长会把她送到黎琮单位去，黎琮会解决住院和手术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能当甩手掌柜简直太棒了，路源笑的眼睛弯弯，酒窝深深，“谢谢哥！谢谢黎医生！你们肯定还没吃午饭吧！我请客！想吃什么！” 路杰转过头问黎琮，“想吃什么，不用客气。” 路源连忙附和，“对对对，不用客气！” “都听你的。”黎琮笑着对路杰说。 看着他俩，路源脑子里那根弦忽然被拨了一下。 卧槽！这个黎医生，和他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咦——路杰也太不是人了，昨天可还搂着那外国小哥呢！ 不过这个黎医生瞅着挺爷们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居然也是个gay……难道和男人处对象比和女人好吗？ 没到半个小时，路源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路杰做主选了一家中餐馆，里面用餐的绝大部分都是有着东方审美的中国人，所以四人走进去时不可避免的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程雨馨，餐厅内所有女性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和嫉妒，一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模样。 不为别的，只因为黎琮对程雨馨实在是太殷勤了，帮忙开门，拉椅子，甚至连一次性碗筷的外包装都替她打开。 路源坐在那，都他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余的。 这不是摆明了要勾搭他女朋友吗！当着他的面挖墙脚也太过分了吧！哥你也不管管他！你要看着弟弟戴绿帽子吗！ 要不是挨着刚承完人情不好发作的份上，路源就要开口骂人了。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黎琮，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不爽。 然而黎琮与他对视了一下，淡定的移开了视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他拿着菜单，递给程雨馨，露出了一个勾人的微笑，“女士优先，点你喜欢吃的。” 是你请客吗！王八蛋！ 程雨馨接过来，转手给了路源，“我不知道吃什么好，还是你来点吧。” 舒服—— 路源咧着嘴笑起来，眼睛里满是得意。 看吧，不管你怎么卖弄风骚，我女朋友都不会鸟你的，她一心只爱我~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有人争抢那就更是稀罕的宝贝了，路源把菜单还给程雨馨，难得让她在吃上面做一回主，“人家让你点你就点呗。” 他这样一说，程雨馨便也不再推辞，“那好吧。” 之后黎琮没有继续对程雨馨放电，甚至连话都很少说，又恢复了在福利院时的那股拽劲儿。 路源以为他是看出程雨馨的忠贞不渝，选择了放弃，美滋滋的多要了一碗米饭，没有注意到程雨馨逐渐苍白的脸。 “呼……好饱啊。”连吃了两个包子两碗大米饭，路源撑的肚子和名字一样圆，他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冲着早已吃完在等他的路杰摆了摆手，“哥，你先回去吧，我结账就行。” 路杰瞪他，眼睛里的火光和路行娜如出一辙，“你以为我在这等你是等着给你结账！” “啊？那你要干嘛？” “跟我回趟家，我今天要回家住。” 路源顿时有点为难了。 他原计划是和程老师去看电影，吃晚饭，借口说在路杰那住然后去程老师家过夜，可现在路杰不仅让他跟着一起回家，还说要在家住…… 路杰难得才回家一次。 路源权衡了一下，只好满脸苦闷的放弃了自己人生大计划，转头对程雨馨说，“程老师，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程老师真是善解人意，路源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她的脸，“那我明天中午去找你。” 程雨馨点点头，拎着包离开了餐厅。 等她走了，黎琮忽然笑了一声，明晃晃的嘲笑，冲着路源来的。 他的瞧不起实在太明显了，路源无法再忍耐，“你笑什么！” 黎琮挑眉，上下打量他，“没什么，觉得你幼稚。” 三十岁的路源恨他这句幼稚，气急败坏的要拍桌子，被路杰拦住，“好了好了，不生气。” 路杰对他凶巴巴的路源可以接受，可他不能接受路杰拉偏架，“哥！你没看到他什么样吗！你还帮着他！” 路杰也觉得黎琮有些过份了，“黎琮，别欺负我弟弟。” 路源更生气了，他真的非常非常的讨厌这个黎琮。 总之今天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第二天也是。 路源是万万没想到，大好周末居然被安排上了亲子活动，姑姑要带着他和路杰一起去逛商场，买过冬穿的衣服。 他不去，路杰就不去，路杰不去，姑姑就难过。 想着母子俩难得能有一个和睦相处的时光，路源一狠心一跺脚，给女友打了个电话，告知她自己今天不能去找她了。 程雨馨一点没使小性子，只是说今天晴晴住院，她要去医院看看。 路源的心哐当一下。 晴晴在黎琮缩在的医院住院，程老师去看她，不就意味着会看到黎琮吗！他不在跟前程老师要是禁不住诱惑可怎么办！ 爱情和亲情这道选择题时隔一天再次摆到路源面前，他在痛苦的纠结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嗯……主要是他相信程老师，不会红杏出墙的。 就这样，路源心甘情愿的陪着母子俩去逛街了，让他觉得不甘愿的是，路行娜一件衣服要买两份，非要让他和路杰穿的跟双胞胎一样。 路源是真不想穿，不过看路杰都黑着脸忍下来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在商场里血拼了半天，路行娜终于满足了，她笑着对面前穿的一模一样的兄弟俩说，“行了，咱们回家吧。” 看到解脱曙光的路源差点蹦个高，“姑姑，我不回去了，我要出去玩。” 路杰显然也承受不住了，“我和他一起去。” 自从路源和路杰关系变好，路行娜与路杰的母子关系才算是有所缓和，在路源没来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带着儿子来逛街，所以兄弟俩说要一起出去玩，路行娜绝对不会阻拦，“那你们帮我把东西拎到车上。” “好！” 送走了路行娜，路源转头和身旁的路杰说，“你看姑姑今天多高兴。” 路杰没有接话茬，反而问他，“你要去哪？” “去医院！”路源想到黎琮，危机感又冒了出来，忍不住对路杰抱怨，“你从哪找来那么个人啊，昨天吃饭的时候看他那个殷勤劲儿！今天程老师自己去医院，他指不定要怎么着呢！” 路杰难得没有发脾气，而是温吞的叫了他一声，“……小源。” 路源被他叫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你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从路杰昨天主动要回家住开始，路源就觉得不对劲，“哥，你不是得什么绝症了吧……” 啪。 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路源的肩膀上，“你会不会说话。” 路源穿得厚实，一点也不疼，“那你干嘛这样啊。” 地下车库里吹来一阵冷风，路源看着路杰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加倍的冷。 他感觉到，路杰可能是要和他宣布什么噩耗。 看他被风吹的发抖，路杰沉重的叹了口气，“到车上说吧。” 明知道肯定没好事了，路源也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你赶紧说吧，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关于程雨馨的事……” “程老师，程老师怎么了？” 路杰拿出一个文件夹，“昨天程雨馨离开后，我一直让人跟踪她，这是昨天拍到的照片，还有那个孩子的资料，以及……程雨馨的一些资料。” 卧槽？ 路源眼睛瞪的溜圆，“你没事调查她干嘛？” 路杰皱着眉头用文件夹拍他，“你是不是傻？没事我调查她干嘛？” 好像也有道理。 路源把文件夹打开，先是从里面抽出了关于晴晴的资料，“我靠，你居然查到她父母了，这才多长时间？” “我真是服你了。”对弟弟那点怜惜之情在他的愚蠢下被挥霍的干干净净，“那个时间出生的先心女婴整个r市就这么一个，只要她不是在家里生出来的，想查到她父母是谁很容易。” “所以呢？她父母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跟程雨馨有什么关系？” “接着往下看啊！” 路源其实在路杰和他说调查程雨馨的时候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生怕晴晴其实是程雨馨的孩子，不过看到两个陌生的名字，他已经放轻松很多了，“吼什么嘛……” 路源又拿出那一厚摞的照片。 照片里是程雨馨和另一个女人，路源看着很面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在程雨馨的手机壁纸上看到过这个人，“这不是程雨馨的，表妹吗？” 路源想问的其实是，这个人不是在国内吗……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混血儿的生母。” 路源真的懵逼了，因为他翻到了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的照片，不仅抱了，她们还嘴对嘴的亲在一块了。 看路源傻愣在那半天说不出话，路杰也就没有什么脾气了，“程雨馨是个女同性恋，照片里这个人就是那孩子的生母王雪，程雨馨为了王雪和家里闹掰了，被赶了出来，因为r市支持同性婚姻，她拿到硕士学位后就带着王雪到了r市，本来打算和王雪结婚以后就回国……” “你等等！你让我缓一缓……”路源打开车窗，深吸了几口气，声音颤抖的说，“继续，继续吧。” “她们来r市的那段时间，r市治安很乱，王雪差点被人强奸，是一个男人救了她，为了救她，还被人砍了几刀，脸上留下了一条很长的伤疤。” 路源想到那天在程雨馨学校门口见到的那个刀疤男。 程雨馨分明说，那是她的追求者，还打了他一耳光…… “王雪因此移情别恋，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程雨馨因为她找了现在的工作，在r市定居，没过多久，王雪怀孕，生下了先天不足的王晴，由于她没有工作，那个男人也没什么钱，无力抚养，就把孩子送到了福利院，这些年程雨馨一直资助着王晴的医药费，王雪的丈夫知道两人的关系以后，就一直威胁勒索程雨馨，让程雨馨拿钱给他，否则就会家暴王雪。” 路源听着听着都忘了伤心这回事了。 这他妈什么剧情？程雨馨换个性别都可以上中央八套了。 “然后呢？” 路杰被弟弟充满求知欲的模样活生生的逗笑了，“你当我给你讲故事呢！” 路源摇了摇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呢，我能找的到王雪，我还找不到她丈夫。” 原来是这样…… 路源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就觉得嘴里苦，苦的他都想干呕。 事实上，他确实呕了。 路源推开车门，趴在真皮座椅上，脑袋几乎快要垂在地面，一个劲的吐着胃里反出来的酸水。 “小源，你怎么样？没事吧？” 仗着自己现在凄惨又可怜，路源一把推开路杰，“操，搁在你身上你能没事吗！” 路杰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那王晴还治吗？” 路源没回答，他吐了一会，舒服不少，抹了一把眼角沁出的生理泪水后重新坐了起来，“不对，顺序好像不太对。” “什么意思？” “昨天黎琮是故意试探程雨馨的对吧？可那些照片明明是程雨馨走之后拍下来的，你早就知道她喜欢女人？” 路杰实话实说，“沈慕林看出来的，我只是证实一下，现在我真的挺佩服他，就凭着r市支持同性婚姻这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沈慕林…… 要不是看过小说，路源真的怀疑他有特异功能。 “哥，我们……去医院吧。” 路杰顿时头顶冒火，“你还要去找她！” 路源摇头，“我想听她亲口和我说。” 对于程雨馨，路源不得不承认，自己动了真格的，和程雨馨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付出了太多努力，不说别的，就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这点，路源都是硬咬着牙去做的。 他对自己的奖励期盼了太久，得到的却是老太太裹脚布一般的烂故事。 实在是，意难平。 一路疾驰，抵达医院。 路源一言不发的跟着路杰去了黎琮的办公室，黎琮看到他，又像昨天那样笑了一声，明显知道他有多丢人。 真的，比起欺骗自己的程雨馨，路源更讨厌黎琮，“你笑个屁！” 黎琮跟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看他，“笑不行吗？” “黎琮！” 路杰的语气，也比昨天更严肃。 在路杰眼里，弟弟已经够可怜了，他不想让任何人再让弟弟难过，就是好哥们也不可以。 “……你们找我什么事？” “带我们去王晴的病房。” “嗯，走吧。” 这是一家大医院，肿瘤科里心血管外科很远很远，路源从没觉得医院的走廊这么长过，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如果没有尽头就好了，如果尽头消失就好了。 可惜，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就这了。”黎琮把他们带到，没有推门，也没有离开，站在一旁打算看热闹。 路源已经丢人丢到家了，可还是想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他转过身，看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你们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路杰二话不说，扯着黎琮去了安全出口。 路源站在病房前，透过窗户往里面看，程雨馨正拿着崭新的芭比娃娃逗病床上的小女孩玩，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安宁，充满爱意。 妈的！ 怎么人家重生一次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他重生一次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想好好的过属于自己的人生，还他妈的被骗的团团转！上辈子他活到三十岁，也没遇到过这种事！ 被女人戴绿帽子，操他妈！ 路源越看越生气，一脚踹开了病房门，“程雨馨！” 里面的两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王晴更是直接哭了出来，她不敢大声哭，就那么抽抽搭搭的掉眼泪。 让路源多少找回一些理智。 “程雨馨，你跟我出来一下。” 程雨馨看着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笑的有些僵硬，“你稍等我一会，我哄哄晴晴。” 路源要真是二十三岁，听到稍等这两个字肯定要气的掀桌子。 成熟的三十岁，多少会不一样。 他阴沉着脸，转身走出了病房。 没过多久，程雨馨出来了，“我们去外面说吧，这里来往人太多……”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程雨馨总能这样体面。路源也需要这份体面，他不能在丢人了。 他跟着程雨馨走到了医院花园里无人的角落时，情绪已经平静许多，“我不想和你废话了，你就告诉我，王雪是怎么回事，别撒谎骗我，说实话。” 程雨馨终于不笑了，微微垂下的嘴角是苦涩的，“我以为，能瞒到晴晴做完手术，我想手术结束以后，再告诉你这一切的。” “你他妈和我分开就去和女人接吻！这么光明正大也能叫瞒！”路源再次被她气的跳脚，平平顺顺的两辈子，这么激动还是他头一次。 “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小源，我是真心喜欢你，真的，我对王雪，只是有罪恶感而已……”程雨馨的话间已经开始混乱了，“是我把她带到r市，害她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嫁给了一个不好的男人，这辈子都要陷在深渊里……” 路源恶狠狠的打断她，往日里清澈干净的杏眸此刻充满了猩红的怒火，“你放屁！你这么说就是想让我给王晴治病！你拿我当傻子是不是！你要骗我几次！” 程雨馨一怔，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没有骗你，我承认，起初和你在一起，是为了给晴晴治病，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怎么可能不动心，我真的爱上你了！路源，求求你，把晴晴的病治好以后，我就可以放下这些压着我的罪恶感，我们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忘记以前，重头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爷爷也很喜欢我！我们重头开始！” 路源从来，从来都没有打过女人，可他现在真的想扇程雨馨一巴掌，“你以为你是谁？我他妈，我他妈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我爷爷喜欢你？你要不是跟他说我上了你！他怎么可能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老太太裹脚布一般的烂故事发展成了琼瑶戏，路源不想在给自己添堵了，“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 “路源——求你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程雨馨一把抱住他，就像那天晚上，在酒吧那样。 “对，我差点忘了，你的生日压根就不是那天！”路源推开她，手都在发抖，“你，你真是让我恶心透了！” 程雨馨彻底的失去了体面与优雅，她被推倒在地，趴在那抓住了路源的裤管，一个劲的叫他的名字，哭的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团，“路源，路源……” 看着她这副模样，路源忽然就不生气了。 他蹲下身，温柔的扶起程雨馨，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泪，看着程雨馨眼神当中的翼望和欣喜，慢吞吞的说，“我会帮你治好晴晴的。” “你，你原谅我了……”程雨馨哭的更加厉害，“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在……” 路源又一次打断她，“程老师，没有以后了，我想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家里知道这件事之后，你的工作一定保不住了，也不可能继续留在r市，回国……回国好像也不行，你会生活的很艰难，我建议你，换个国家吧……总之，离我越远越好。” 在希望中绝望，大概就是程雨馨此刻的神情了。 路源心里舒服不少，怎么说也不能就光他一个人不痛快，“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雨馨傻傻的愣在那里，好像还没从路源的话中回过神。 …… “小源。”刚进医院大楼，路源碰上匆匆赶过来的路杰，他一禁鼻子，一头扎进路杰怀抱里，“哥——” 从小到大，路源在他怀里哭还是头一回，路杰有些不知所措的抱住他，“没事没事，哥帮你出气。” “出气不重要！这事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啊！太丢脸了——” “行行行，我谁都不和谁说，别难受了。” 黎琮在一旁看着，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幼稚。 “黎琮，我先带他回去，那小孩就交给你了。” 路源嗖的一下从路杰肩膀上露出头来，眼泪汪汪的看着黎琮，“那个，小孩，还是接着治吧，她真挺可怜的。” “……我是你家私人医生吗？” 路源又开始哭嚎，“哥——” 路杰拍拍他的背，“治治治，黎琮，孩子确实挺无辜的，就当做好事了。” “好吧……” 路源的哭声戛然而止，用他哑哑的，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说，“麻烦你了啊，黎医生……” 刚刚看过程雨馨狰狞的表情，这会连黎琮的面孔都亲切起来了呢。 第23章 程雨馨的所作所为，的确伤害到了路源稚嫩而脆弱的幼小心灵。 那是比情伤，更严重的伤害。 就像是叱咤风云的校霸，气势逼人的走在一群妙龄少女前，在接受众多崇拜的眼神时，突然绊倒了一块石头，摔了个狗啃屎，还掉了一颗门牙，哪怕多年后，离开校园，补好了牙，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会…… “啊啊啊啊啊！” 路杰看了一眼抓狂的弟弟，长长的叹了口气，“马上到家了，你要是不想在丢脸丢到国内区，就控制一下自己。” 路源耷拉着脑袋，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副精神崩溃的模样，“太傻了，真是太傻了！” “不……”路杰想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过话到嘴边，他换了一个说法，“吃一堑，长一智。” 路源蔫蔫的抬起头，“哥，你中文可真好。”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 路源高高兴兴的说要出去玩，却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这让路行娜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问，“小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有点累了。” “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路源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十分憋屈的笑了一下，“哪有啊，我就是突然有点犯困……” 明明就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路行娜想到父亲说的话，再看看面前比他高出些许的路源，“那你去睡会吧，晚上吃饭姑姑叫你。” “嗯！” 陪路行娜逛了大半天的商场，又经历了那么大的情绪起伏，路源可以说是身心俱惫，躺在床上没一会，还真的睡着了。 在梦里，他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初中时代。 温柔的风，和煦的阳光，偌大操场上满是穿着浅蓝色校服的少男少女。 路源站在小卖店门口，嘴里咬着一根酸奶味的冰棒，对着身旁面容模糊的女孩坏笑。 那是他的初恋女友，交往了大概三天，被班主任强行拆散。 “路源。”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路源转过头，笑的更加灿烂，也不管身旁的小女朋友，撒欢似的朝他跑过去，“林哥！！！” 沈慕林初中那会只是轻微的近视，还没有戴眼镜，看上去有种遥不可及的高冷，“不是肚子疼吗？还吃凉的。” “太热了嘛。”路源吸了一口冰棒里化出来的水，问沈慕林，“你兜里有纸儿吗？我手上黏乎乎的。” 沈慕林从小就使用钢笔写字，偶尔墨水会蹭到手上，所以他总是随身携带着面巾纸，“手伸出来。” 路源笑眯眯的伸出手，看着他略有些无奈的用质地柔软，散发着香气的面巾纸一根一根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很仔细，很温柔。 擦好后，沈慕林依旧捏着他的掌心，将那张已经褶皱破碎的面巾纸放回自己的口袋里，“还是黏。” “那我一会去水房洗洗。” 沈慕林勾起嘴角，低下头，伸出一点点猩红色的舌尖，轻轻的划过他的指腹，“好了，很甜……” “小源，小源，吃饭了。” 路源猛地睁开眼睛，家里的保姆就站在他的房门口，手里拿着换洗的床单被罩，“下去吃饭吧，阿姨帮你把床单换了。” 这一打岔，让路源把自己的梦瞬间忘了个七七八八，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下楼，姑姑正在盛饭，爷爷再教姑父成语，“我哥呢？” “他打电话去了，过来吃饭。” 姑姑家是一张大圆桌，爷爷坐在正位上，路源习惯性的在他旁边坐下，随即看了一眼桌上的菜。 全都是他爱吃的。 路源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哇——锅包肉！” 姑父用别扭的中文说，“这个是，你姑姑亲手，做的。” 路源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夹了一块就要往嘴里塞，还没等碰到自己的嘴，他眨了眨眼睛，慢悠悠的把手放下来，将锅包肉放到老爷子的碗里，“爷爷先吃~” 路源是故意的。 他别的不行，在讨好长辈这方面简直是个天才。 老爷子果然被他逗笑了，他把那块锅包肉夹回到路源碗里，“专门给你做的，我可没这个口服。” “啧，客气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路行娜端着一碗粥过来，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闹了，你爷爷胃不舒服。” 路源脑子里嗡的一声。 胃…… “爷爷……你，你胃，胃怎么了？！” 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大了，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疑惑，路行娜把粥放下，“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路源僵硬的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关心爷爷吗，到爷爷这个岁数，一点点小问题都很有可能是大问题。” 路源话音刚落，又被老爷子拍了一下脑袋，“臭小子，咒我是不是。” “我没有……那个，我前几天听一个朋友说，他爷爷前些日子就是胃不舒服，吃喝什么的不耽误，怕家里人担心，就没说，后来实在疼的不行了，去做检查，都胃癌中晚期了！现在躺在病房里，什么都吃不进去，瘦的都，都成一把骨头了……”路源说着，想到爷爷临走前瘦骨如柴的模样，差点哭出来了。 老爷子行军打仗半辈子，身体素质比路源都好，前年一起去爬山的时候，还是他一手把路源拉扯到山顶的，谁也没想到，他最后会…… “你哪个朋友啊？” “这不是重点！”路源严肃的看着姑姑，“爷爷多久没去体检了。” 路行娜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哎，好像有两年了……爸，明天我陪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路源说的也挺有道理的，您这个岁数是得勤着点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别小题大做了，我就是吃苹果撑的胃胀。” “爷爷！” 老爷子一个眼神瞪过来，摆明了是不想去医院。 路源一狠心，一跺脚，把饭碗往桌上一摔，“你不去体检，我就要绝食啦！” “……” “……”“……” 僵持了半天，老爷子还是败给了小孙子，答应周六去医院做检查。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路源可以说过的水深火热。 就像路源说的，路杰绝不会轻易的放过程雨馨，周一早上程雨馨就被学校解聘了，她租住的公寓也被房东收了回去，偌大的r市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地。 程雨馨好不容易在r市站稳了脚跟，怎么可能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中午就跑到了路源的学校来找他。 路源一下课，就在商学院大楼外看到了穿着一身单薄衣裳站在冷风中楚楚可怜的程雨馨，“小源……”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爷爷的胃，已经没有心思和程雨馨纠缠了，“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报警让警察带你走？” 程雨馨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加上她那张古典美的东方面孔，让准备去吃午饭的学生们都围了过来，还有那个尼贝尔，“源，发生了什么事，绅士不该让女人哭。” 路源真是烦的不得了，他这会特别的想家。 偏偏程雨馨还要火上浇油，“谢谢你愿意治疗晴晴……我昨天晚上，已经和王雪说清楚了，以后我不再欠她什么，我们可以不可以重新开始。” 路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还是没能拥有像沈慕林那般的从容与淡定，“你他妈能不能别烦我了！！！” 他像只炸了毛的猫，把周围的学生吓了一跳，看出不是什么有情趣的八卦，知趣的散开，唯有尼贝尔，用一种令路源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看。 “你看个屁！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傻x！” 路源气急之下说的是中文，尼贝尔没听懂，却也知道自己挨了骂，面露无辜之色，“我只想想帮帮你。” “那你，帮我把她弄走。” “愿意效劳。” 路源走了，程雨馨则被尼贝尔拦下。 口口声声不能让女人哭的绅士，一点都不客气。 之后一连三天，程雨馨每天都来找路源，这让路源对她仅剩的那么点不甘都转化成了厌烦，所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路杰，之后，路源就再也没有见过程雨馨。 好不容易到了周六，路源和路行娜硬拖着老爷子到了医院。 路杰有事不能陪着来，让黎琮又当了一次私人医生。 虽然讨厌黎琮知道自己的秘密，但是这么频繁的麻烦人家，路源就是再怎么样，也要对他陪个笑脸，“黎医生。” 黎琮不搭理他，却十分热情的带着路行娜和路建国挨个科室做体检，姑姑爷爷叫的可亲了。 路源回忆着黎琮和他哥的相处，愈发怀疑，这个黎医生对哥有意思。 否则没道理的呀，这么拽的人，还比路杰大几岁，却对路杰言听计从…… 路源客观的在心里比较了一下黎琮和那个看着就不正经的外国少年，怎么比较都是黎琮好一些。 趁着姑姑陪爷爷做胃镜的功夫，路源凑过去，扯着黎琮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小声的问，“黎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啊？” 黎琮歘的一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瞪着眼睛看路源，“你胡说什么。” 路源就当他是不好意思了，笑嘻嘻的黏过去，“我知道，我哥拿你当朋友，我嘴可严实了，你跟我说，我不会告诉他的。” 黎琮挪开视线，淡淡的说，“我们只是朋友。” 听他这语气，多无奈啊。 “我觉得你和我哥还是挺配的，这样，我可以帮你……” 路源话没说完，黎琮转身走了。 靠！什么态度！ 算了，这个人实在太讨厌，怪不得路杰对他没意思，他还是不要把路杰往火坑里推了。 第24章 路建国做完胃镜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在路源的屁股上留下一个大鞋印，他捂着脖子，狠狠的瞪路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胃镜通过咽喉进入食道的时候确实难受，路源知道爷爷的心情肯定不好，他撅着屁股，拍了两下，“来，爷爷，随便踢，当锻炼身体了。” 没等路建国脚抬起来，就被路行娜拦住了，她说，“爸，检查结果要等明天才能出来，咱们先回家吧。” 医院各科室一日游，又是抽血又是做胃镜的，让老爷子没了精神，他都懒得再和路源生气，“嗯。” 路行娜转头看向一旁的黎琮，“黎医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路杰是我很好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显然路行娜和路源想到了一处去，看着黎琮笑的有点不自在，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的道别后，带着爷孙俩离开了医院。 翌日，路源跟着路行娜到医院取体检的结果。 那颗悬在嗓子眼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胃癌……”听到副院长的话，路行娜整个人都懵了，坐在椅子上不停的低喃，“怎么会这样……” “请放轻松，一般情况下，早期胃癌往往无临床症状，部分患者可出现上腹不适，胀满、食欲下降，因为不在意而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期，你们检查的很及时，这值得庆幸。” 这个结果在路源的意料之中，相较于路行娜，他要冷静许多，“那可以完全治愈吗？” 副院长笑了笑，“我介意手术治疗，内镜下粘膜剥离，完整切除病变，术后五年生存率达到百分之九十。” 五年…… 路源又问，“五年之后呢，会复发吗？” “这需要病患配合医生进行必要的化疗，免疫治疗，中西药结合治疗等 ，尽可能消灭手术过程中难以彻底清除的游离癌细胞和微小癌栓等 ，再者加强自身的抗癌能力，保持警觉，定期复查，一旦发现复发的证据 ，果断采取再次手术的措施 ，仍可获得较高生存率和较长生存期。” 听到这，路源长舒了口气，“姑姑，听到了吗，没什么大问题，爷爷这个年纪生理机能下降，生病是很正常的事。” 路行娜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极为生硬的微笑，“那谢谢院长了……明天我会带着父亲来办理住院。” 路源有种预感，离开了院长办公室他就会挨打。 果不其然，一出门，病例就拍在了他头上，“路源！你这个乌鸦嘴！” 几张纸打一下能有什么疼的，路源却用恼火且无辜的眼神盯着路行娜，“你也太迷信了吧！能现在查出来病是好事！好歹还能治呢！” 这些，路行娜不是不知道，可一想到父亲要遭的罪，她就忍不住想哭，“我可怎么和你爷爷说啊……” 路源经历过更绝望的时刻，现在心里异常平静，“实话实说，爷爷能承受的了。” 路行娜又拍了他一下，“你等着你爷爷打你吧，乌鸦嘴！” 路源早就料到这三个字会按在他头上，可在当时，听到爷爷胃不舒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的让爷爷去体检，至于别的，至于更好的方式，他想不到了。 …… 回到家后，路行娜把病情如实告知了路建国。 老爷子大风大浪经历的太多，不过是生了病，他很平静的便接受了，这让路行娜长长的舒了口气，“那，我去给大哥打个电话吧。” “不用，没多大的事。” “您要做手术还不算大事，那什么叫大事。”路行娜不顾父亲阻拦，通知了国内的兄嫂。 早期胃癌，说起来是噩耗，可仔细一想，却让人感到庆幸，一家人的心态都很好，比起上辈子的境遇，可以说是天上地下的反差。 路源眼看着自己改变了爷爷的命运，对自己的未来，也稍稍安下心。 路行军安排完国内的工作后，带着妻子来了r市，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又蹦又跳直冲他们挥手的小儿子。 宋招娣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小源！” 虽说有每天都通电话，但路源是第一次和父母这么长时间不见，他想念的不得了，“妈妈！” 母子俩跟失散多年又重逢一样紧紧的抱在一起，路行军在一旁直叹气。 今天是老爷子住院的日子，一大家人都在医院里，路源直接带着父母去了医院。 路家人重亲情，就连与家人亲缘淡薄的姑父多年来也受到了感染，一家人难得团聚，在病房里说说笑笑，冲散了老爷子患病带来的那一丝丝伤感。 不知怎么的，话锋突然指向路源，宋招娣皱着眉头问，“你那个女朋友呢。” 正在喝水的路源被呛了一下，“咳咳……你问这个干嘛。” “你说呢！” 路源本来是想瞒一段时间，再告诉家人他和程雨馨分手了，可这些天程雨馨的纠缠让他烦的不行，连谎都懒得撒，当着一大家人的面，路源干脆道，“我们分了。” 没等他们追问原因，路源抓着矿泉水瓶子逃出了病房。 关上门的那一刻，路源想，以后再谈恋爱，不到结婚的地步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不过……说起谈恋爱，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程雨馨和王雪接吻的那张照片。 去他妈的谈恋爱！ “你站这干嘛？” 路源抬起头，哭丧着脸说，“哥，我和他们说跟程雨馨分手的事了。” 路杰笑了一声，“没说原因？” “不知道怎么说。” 路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了个主意，“你就说，程雨馨要回国发展，还非要和你结婚，你就和她分手了。” 路源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由于程雨馨告诉爷爷，他们之间已经有过亲密的男女关系，路源草率分手，还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一定会惹爷爷生气，所以分手这个锅只能扔给程雨馨，然而说程雨馨主动甩了他，怎么想都是丢人的事，可要是程雨馨逼着他结婚，他被逼无奈提出分手，那就合理又不丢人了。 “哥，你真聪明！”路源用星星眼看着他。 讲道理，拍马屁拍习惯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路源按照路杰的说法，解释了他和程雨馨分手的原因，爷爷果然没有怪他，姑姑更是大力支持，毕竟在她眼里，路源还是个孩子，结婚生子这种事离他不要太远了。 路建国的手术时间定在三天后，术前准备期间医院里不需要太多人，姑姑姑父便带着兄嫂回家安顿，留下两个小辈在医院里陪着爷爷。 他们刚走没一会，爷爷就睡着了。 路源帮他掖好被角，打开了床边的加湿器，这才转过头小声问路杰，“你刚才是不是去找黎医生了？” “嗯，怎么了？” 啧啧。路源心里的八卦之火已经抑制不住了，“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路源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着实会说话，路杰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想什么呢，我们只是朋友。” “那你一来医院就去找他，他还那么听你的。” 路杰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首先，他是外公的住院医师，我去找他是想问他能不能换一个宽敞点的病房，其次，他不是听我的，他欠了我钱，欠了我人情，帮我忙是中国人的客气和人情世故你不懂吗？” 路源懵了一下，几乎没有思考的询问道，“他不是肿瘤科的医生吗？” “……” “哦，你不用骂我傻。”路源蔫了吧唧的坐直身体。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脑补出的虐恋情深，真相居然这么庸俗。 傍晚时分，路杰回了酒吧，路行娜来医院送晚餐。 “我爸妈呢？” “你爸妈有时差，睡着了。” 路源当着爷爷的面吐槽父母，“什么嘛，他们是来睡觉的还是来陪床的。” 话音落下，路源又双叕被拍了一下脑袋，“你这两天怎么这么欠揍。” 路源也很想知道。 “你也赶紧回去吧，明天不上课啊。” “欸！我明天还真不上课。”路源往旁边的床上一趟，“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个星期我哪也不去，就待在医院了。” 坐在床上喝粥的老爷子忽然放下粥碗，抽出自己背后的枕头，递给路行娜，随即转头看向路源，“给你十秒钟，你跑吧。” “……” 路源再次逃难似的跑出病房。 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友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路源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沈慕林来电。 想到自己在沈慕林面前秀的那些恩爱，想到程雨馨做的那些事，路源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电话自然也不可能接起来。 然而沈慕林却一个又一个的打，显然是有什么急事。 路源接起电话，往楼梯间走，“喂……” “怎么不接。” “在医院里，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我听说爷爷生病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事，做个手术就好了。” 沈慕林在电话那端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别太担心，爷爷身体那么好，肯定没事的。” 路源忽然想起，上辈子爷爷去世，沈慕林就是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安慰他的，说话的语气便软了几分，“嗯，我知道……” “程雨馨的事……” 他还没问完，路源就炸了，“你！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 “我不会笑话你的。” 他这么说着，却反其道而行，笑的路源一个劲挠墙皮，“不要笑了！我恨你——” 沈慕林笑的更大声了，他很少这样，可见路源在这件事上丢了多大的脸。 随着墙皮哗哗哗的往下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不要破坏公物。” 路源抬眸，看着面前穿着衬衫西裤白大褂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黎医生……” 第25章 在楼梯间里抠墙皮都能被熟人抓个正着，联想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挨打的频率，路源忽然想去求一个平安符。 黎琮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悄无声息的，像猫走步。 路源低头，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穿的是一双米色的棉拖鞋，看上去肥肥大大软绵绵，让高冷的黎医生瞬间就接上了地气。 那双棉拖鞋靠着他的大长腿，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路源跟前，“把地上收拾了。” 看着自己脚下碎碎的白渣子，路源尴尬的涨红了脸，他不自在的抬起手，用抓额前头发的动作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嗫喏着说，“待，待会我就，就擦干净。”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稍微拉开。 路源抬头，看到他紧蹙着眉，一副很是嫌弃的模样，“指甲里都是。” “……哪有？” “你头发上是什么。” 黎琮说完松开了手，与路源擦肩而过，继续朝着下一层楼梯走去。 他走的不慢却很稳，仪态十分好看，路源盯着他白大褂上若隐若现的肩胛骨，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就反映过来，自己还在和沈慕林通话。 “林哥。” “在和谁说话。” “路杰的朋友，也是这的医生。”若是十秒钟前，路源大概会咬牙切齿的补充一句，这个人很烦，可现在他说，“这个人很奇怪。” 沈慕林笑了笑，“为什么？” “我要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说他奇怪了。”路源的语气没有文字里所显示出的那般无礼，反而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他就是很好奇，为什么黎琮会，讨厌他。 应该不能说是讨厌，是嫌弃，是瞧不起，或者其他的，总之一定是贬义。 在路源的世界里，这种贬义犹如凤毛麟角，他还觉得挺稀罕。 “小源。” “啊？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沈慕林握着手机的指腹压出一道没有血色的白痕，“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爷爷手术要住院多久，做完手术，要回国来养病吗？” 这个问题路源也不太清楚，他随口敷衍道，“怎么也要一个月吧，没事，你不用太担心，我要去吃晚饭了，先挂了。” “嗯。” 收起手机，路源低头看了一眼瓷砖上的墙皮渣渣，抬起脚干脆利落的踢到了楼下。 瞧瞧，毁尸灭迹，干干净净。 心情莫名高涨的路源背着手，哼着歌，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楼梯间。 而在他的正下方，黎琮倚墙而立，看着灯光下飘飘洒洒的白色灰尘，眉头快要拧成了结。 沈慕林那边的表情，和黎琮八九不离十。 “小源说什么？” 沈慕林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周溪禾，淡淡的移开视线，金丝眼镜下狭长的双眸没有丝毫情感流露，“没什么。” 周溪禾笑了笑，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我看你好像很没精神？离和赵总的会议还有三个小时，你可以休息一会。” “不用了。” “……我真不明白，你干嘛这么拼命，这样下去身体会累垮的，赚再多钱，也没有身体重要。” 沈慕林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内响起，“时机不等人。” 周溪禾敲了敲桌子，笑的更为娇俏，“所以啊，你不成功谁能成功~我相信，要不了两年，sil科技就会成为业内的翘楚，倒时候……” 她畅想了一番必然会成真的蓝图。 沈慕林终于勾起一抹笑，“借你吉言。” …… 第二天一大早，vip病房内热闹非凡。 宋招娣把一袋子衣服和洗漱用品塞到路源手里，笑骂着道，“你可真是个祖宗！上辈子欠你的！” 路源执着的要待在医院里陪爷爷，谁说什么都没法让他把脚迈出医院的大门，路家人是既无奈又觉得欣喜。 比起德智体美劳样样优秀，他们更希望路源能健康，平安，孝顺。 就这样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谢谢妈！那我去洗个澡~” “去吧，快点啊，我看那热水器挺小的。” 老爷子的病房虽说是vip，但由于vip床位紧张，这一间的条件并不是很好，卫生间也小的可怜，这个季节的衣服又比较厚，路源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杆子上，顿时将淋浴喷头挡住了大半， “啧……什么鬼啊。” 路源又把衣服扯下来，抱在怀里，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妈——” 抻长的尾音戛然而止，路源傻傻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黎琮，以及一屋子的医生护士。 砰—— 门被猛地关上。 静默了片刻后，副院长调侃着说，“这个身材可要经常锻炼。” 来查房的医护们纷纷笑了起来，而隔着一道门的路源坐在马桶上一个劲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他和黎琮是犯克吗！为什么他丢人的事都能被黎琮赶上！真是有毒啊！ 回忆起刚刚黎琮眼里的嘲弄，路源攥紧了手中的衣服。 不行，他得找回场子！要不然他在黎琮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路源一旦想做什么事，就会非常的坚决。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黎琮的渠道只有一个。 洗完澡后，他给路杰打了个电话。 “哥，你什么时候来医院？” 路杰那边还昏昏沉沉的，显然是刚起床，“我今天有事……可能要晚上。” 路源现在满脑子都是黎琮那个眼神，火气上头，根本等不到晚上，“你不是说黎琮欠你钱吗？他为什么会欠你钱？欠你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 “你告诉我就完了！” 路杰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说了。 路源听着，笑容愈发的灿烂，灿烂中还透着一股子诡异。 现在，他手里也有黎琮的把柄了！ 路源心情舒畅的挂断电话，迫不及待的要去找黎琮，他去护士站打听，却被告知黎医生下了夜班，已经去休息了。 好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顶一样，路源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啊……那他几点上班？” “你找他有急事的话可以去医生休息室，他现在应该在休息室。” 蔫茄子瞬间有了斗志，“休息室在哪？！” 护士笑眯眯的为他指了路。 想着自己马上要找回那些被踩在地上的面子，路源走向休息室的步伐简直可以用雄赳赳气昂昂来形容。 然而离休息室的门越近，他的脚步就越慢，到了最后，根本就移不动了。 “……” 冲动真的是魔鬼。 他就这么来找黎琮，见到他要怎么说？ 告诉他我知道了你的小秘密，握住了你的把柄，咱们以后谁也别瞧不起谁。 操，太蠢了吧！小学鸡吗？ 再说，这不是把他哥也给出卖了吗……黎琮在怎么样，也帮了他家不少忙…… 路源站在休息室门口，陷入了漫长且痛苦的纠结中，最终还是决定退一步，只要黎琮不再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就可以…… 有时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见到黎琮就丢脸，简直成了魔咒。 休息室的门由内向外推开，梆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路源的鼻子上，“唔……” 这一下，真是撞得太狠了。 路源只觉得鼻子酸胀，眼泪不由自主的哗哗往下淌，他蹲下身，捂住自己的鼻子，仰起脑袋瞪着推门的人。 罪魁祸首还理直气壮的问，“你怎么站在这。” 要不是实在太疼了，疼的他脚都软，路源一定跳起来给他一脑拍。 路源此刻的模样着实可怜，黎琮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俯下身，一把扯开路源的胳膊，用手指捏住他圆润的脸颊，将他偏向一侧的下巴掰正，“别动，我看看。” “……”路源被迫与他对视，眼神懵懵的，有些茫然失措。 他的鼻头通红，瞳孔漆黑，湿漉泛红的圆眼睛像极了一只小兔子，黎琮感受着与自己指腹接触的细腻柔软，喉结微动，半响后硬邦邦的吐出一句话，“什么事都没有。” 随即，眼里又冒出令路源恼火的嘲讽，“这点事还值得哭。” “你他妈……”路源的脏话说到一半，脸蛋被一把掐住，两边嘴角都挤到了一起，不用看路源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傻多呆，偏偏他怎么挣扎也甩不掉黎琮的手，气的去抓黎琮的头发，“唔！” “呵……”黎琮笑着避开，同时放开了自己的手，“听你哥说，你二十三了？怎么尽做蠢事。” 我他妈三十了！蠢你麻痹！ 不过……路源仔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一个三十岁成熟男人应有的风范。 他攥着拳头，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可那股子莫名的火气已经让他的理智失去了控制，开始口不择言，“你有什么可拽的？还不是被人骗财骗色！自己一屁股债还没还完，老梗着脖子瞧不起谁啊？” 这就是黎琮的秘密。 五年前，他到国外留学进修，实习的时候爱上了自己的病人，借了一大笔钱帮那个人治病，结果那个人病好了以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了音讯，欠的钱到现在都没有还完。 路源觉得，相比较之下，黎琮才丢脸，才愚蠢！ 看着沉默的站在那里黎琮，路源既嚣张又神气，他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黎琮的胸口，“怎么？没话说啦？” 事实证明，咄咄逼人、得寸进尺、乘胜追击，这种约定俗成，有着告诫意义的成语，是非常又道理的。 一旦这么做了，就会倒大霉。 “啊啊啊啊啊——你放开我——” 在路源的哭嚎声中，休息室的门被关上，被紧锁。 第26章 路源被家人揍过，被女人骗过，被老人碰瓷过，两辈子大大小小的亏也没少吃，虽然不长记性吧，但是心理承受能力是比较强的。 可当黎琮把他按在床上，阴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的时候，路源真的有点怕了。 “你你你你你……”一个字在嘴里颤了半天，路源认怂了，他眼角耷拉着，眉毛撇成了一个丧气的八字，满脸都写不安和委屈，“你要打我吗……” 这个世界还真神奇。 路源不明白一个拿手术刀做精密工作的医生，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劲。 “呵。”黎琮冷冷的笑了一声，攥着他衣领的手使了几分力气，原本松垮的衣领仿佛成了一截麻绳，紧紧的勒住了他的脖颈，路源顿时感觉到了空气的稀薄，白生生的脸憋得通红，“你怕了？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 路源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死了，他用力的拉扯黎琮的手腕，十分艰涩的威胁他，“呃……你敢打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你怎么不把你妈喊来让她喂你两口奶？嗯？” 黎琮这句话在路源耳朵里，可以说比难听至极的脏话还要恶毒，他气的浑身都哆嗦，拼了命的抬起腿，用自己的膝盖去顶黎琮的腰腹，试图将他从自己身上踹下去。 这一举动，算是彻底把自己送到了人家手心里。 黎琮放开他的衣领，覆上贴在自己小腹的膝盖，用力往下一摁，路源的膝盖便直接挨上了肩膀，这对不常运动，柔韧度极差，又忍不了疼的路源简直是天大的折磨，他连两秒钟都没能忍住，几乎是瞬间就求了绕，“啊——啊，疼，疼，我错了——” 黎琮稍稍松了些力气，冷着脸问，“你错哪了？” 这就像猫尿在床上，过了半个小时才被发现，主人把正在磨爪子的它揪着脖子拎起来，让它承认自己的错误。 路源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不情不愿的说，“不该找我哥。” 下一秒，膝盖被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疼！呃……疼……” 他的喘息和呻吟让黎琮有片刻的心猿意马，可他不会将自己心里那些旖旎的念头实施在路源身上，黎琮十分清楚，对待路源的底线在哪里，若自己踏过了那条底线，就像路源说的，路杰不会放过他。 “我再问你一次，错哪了。” 若路源此刻能抽个空看看黎琮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早已没了让他畏惧的凌厉，反而充斥着一种恶趣味。 可惜他现在什么都无暇顾及。 路源疼的满脑袋是汗，连三十岁成熟男人的风范都抛在了一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只想要大口呼吸，他哼哼唧唧的揪住黎琮的袖口，无力的晃了两下，“你先放开……求，求你了……求求你……” 路源一旦和人撒娇，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这次他偏偏遇到了心肠冷硬的黎琮。 黎琮表情淡漠，没有任何动摇，“回答我的问题。” 在这种高强度的威逼下，路源开窍了，他紧闭着眼睛，苦着一张脸认命的说，“我不该揭你老底，我再也不敢了！” 腿终于被放下了下去。 路源觉得自己整条腿都是木的，可见黎琮下手一丁点情面都没有留。 然而，路源连个屁都没敢放，他翻了个身，从床上滚下去，颤颤悠悠站起身，看黎琮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像是一只被人欺负的流浪猫。 黎琮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可笑。 路源这种人，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就算是猫，也是捧在手心里的猫祖宗，不管何时都要扬着头，得意又神气。 黎琮坐在床上，长腿交叠，手撑在腰后，惬意的模样仿佛是刚刚起床，和路源发生的肢体碰撞不过是大梦一场，“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路源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光，“我，我就是，路过。” “那你可以走了。” 黎琮漫不经心又无所谓的态度让路源心里堵得慌，他恶狠狠的剜了黎琮一样，逃命似的往门口跑。 这门……怎么打不开…… 脚步声响起，一道高大的黑影斜斜的投到木门上，将路源的影子包裹在其中，一部分完全重合。 路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也紧张的砰砰直跳。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来，打开了紧锁的门。 路源听到那只手的主人，用一种近似于哄小孩的语气说，“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来惹我。” …… 路源离开休息室大概八分钟后，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站在医院走廊里，单手扶着墙，拖着一条使不上力气的腿，艰难的往前挪动，满脑子都是黎琮最后说的那句话。 妈的！ 啊啊啊！ 好他妈气！ 路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既想打爆黎琮的头，又有种莫名的懊恼，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让他胸臆里胀胀的，好像窝着一股酸溜溜的水，张嘴就要往外冒。 好不容易走到了病房门口，从玻璃看着里面一屋子欢声笑语的家人，路源没有走进去，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现在，真的没有办法跟着一起笑。他很不舒服。 病房的门被推开，又合上，路杰坐到他旁边，“怎么不进去？” 路源耷拉着脑袋，没吭声。 路杰弯腰，偏过头由下往上看了一眼他的脸，立即皱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谁欺负你了？” “我，我……”路源猛然提起的音量又瞬间降了下去，想告的状跟着收回了肚子里，“我刚才站在门口，里面的人一推门，撞着鼻子了……” 路杰觉得弟弟的样子可怜又可爱，特别想想把他搂进怀里揉揉脑袋，嘴上却一点都不软和，“你是不是傻啊？” 可能是吧。 路源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把黎琮欺负自己的事告诉路杰，他说了，路杰一定会帮他教训黎琮的…… “对了，你今天早上那么着急问黎琮的事干嘛？” 路源好像听到了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是他的手机。 他慌乱的俯下身将手机拾起，“我就，就是烦他！” “他怎么着你了？” “你说呢！”路源盯着路杰的脸，愤愤的说道，“都怪你，你说你把程雨馨的事和他说干嘛啊！我多丢人啊！他指不定得怎么笑话我呢！” 合着还是因为这个。 路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你不能怪我，应该找沈慕林去。” 沈慕林？ 路源愣了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出的主意啊，让我找一个帅哥，故意试探程雨馨，程雨馨一旦察觉到我在试探她，肯定会乱了阵脚……”说到这，路杰脸上的表情明显严肃了许多，“程雨馨这件事的所有发展，沈慕林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这个人实在可怕，而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要不然被卖了都要给他数钱。” “……我，我知道了。” 见弟弟这么听自己的话，路杰非常满足，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黎琮，你又不会和他有什么来往，况且他那么大个人，怎么会笑话你。” 这话又戳痛了路源的心，想到黎琮那句要不要把你妈喊来喂奶，路源猛然间找到了一个答案。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告诉路杰这件事了。 他不能让黎琮瞧不起，就算没有路杰，他也可以教训黎琮！ 对，就是这样的。 路源深吸了口气，如闲聊一般问，“他多大啊？” “嗯，好像三十一吧，比你大八岁。” 大一岁。 路源默默的在心里补充，“看不出来。” “嗯，是看不出来。” “那他现在是单身吗？”路源觉得，他可以给黎琮戴个绿帽子，黎琮长的是帅，可他穷啊，只要肯砸钱，就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没有吧，他不是受过情伤吗。”路杰顿了顿，话锋一转问路源，“你……今天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奇？” 路源讪讪一笑，“这不是，唠嗑吗，随便聊聊。” 路杰上下打量了一番嫩如青葱的弟弟，“黎琮你也离他远点。” “我干脆与世隔绝算了！”路源说完，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问，“为，为什么啊？” “我没和你说吗？他是个gay，看上你怎么办，你这个类型还挺受gay欢迎的……路源，路源，想什么呢？” 路源回过神，脸上满是震惊，“他真是gay啊……你早上电话里……” 压根没说性别，只说是黎琮的病人了。 “反正你就离他远点。”路杰似乎打算终止这个话题了，他站起身，刚要离开，却被路源一把拉了回去，“还有事？” 路源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眼巴巴的看着路杰，“那，他是gay，你为什么对他没意思。” 面对“单纯懵懂”的弟弟，路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好，“他是，我不是。” “那总和你待在一块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路杰打心眼里不想带坏路源，关于这件事，他也必须给路源一个解释，“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有分寸，要不然你以为你那个姑姑能忍的了？” 他说的含糊，可路源明白他的意思，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不管和多少小模特小明星谈恋爱，最后还是会依照父母的安排，娶一个心地善良温柔体贴的贤惠妻子，安安稳稳的与她走完自己的后半生。 第27章 不论未来如何，不管黎琮如何，对路源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路建国的手术。 内镜黏膜下剥离术作为内镜下治疗消化道病变的微创手术，经过数年的发展，其技术已日渐成熟，姑父更是请来了许多胃癌方面的专家共同会诊，手术也是由在这方面颇有建树的副院长亲自操刀，重重保险下产生意外的可能微乎其微。 然而，术前准备才真的要人命。 手术时间定在周四上午九点钟，老爷子从周二中午就开始断食，饿得前胸贴后背，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就连最疼爱的女儿都受了冷遇，路行军更是惨，千里迢迢的来，连病床边都摸不着，一过去就要挨骂，老爷子是怎么看他怎么都不顺眼。 路行军说，所以人啊，平时再怎么样，生病的时候都是娇气的，得顺毛摸，得哄着。 小葫芦娃是首当其冲的。 “爷爷~爷爷~” 病床上的老爷子闭眼假寐，不理他。 路源厚着脸皮凑上去，故意用小孩子那般奶气的声音和他撒娇，“您别睡啦，睡久了头疼，等天亮就要手术了，我们唠唠嗑呗~转移一下注意力，就没那么饿了。” 老爷子上辈子胃癌晚期，入院化疗，食水难进，瘦成皮包骨，也没有说过一声疼，没有发过一次脾气，在病痛和死亡面前，始终都是从容的模样，让路源在伤心之余，还对他充满了敬佩。 现在就…… “别烦我！你怎么不去吃早餐！” 果然是因为他们都去吃早餐了才生气。 路源一本正经的看着爷爷，“咱们要同甘共苦啊，您不吃，我就不吃。” 老爷子哼了一声，可脸色明显好多了。 路源稍稍松了口气，医生叮嘱过，要保证病患心情愉快，身体才会恢复的好。 他很清楚怎么让爷爷心情好，“爷爷，我昨天看到一条新闻，说是x国内战爆发，真难想象和平年代还有这样的战争，人好好的走在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过来一个炸弹，太可怕了。” “那算幸运的，我们以前打仗，不怕死，就怕死不了。”都说老夫聊发少年狂，说起曾经的英勇事迹，路建国有了精神头，“当年我和你奶奶结婚不久就去参了军，坐在火车上我就后悔了，要回不来可那怎么办，不拖累了你奶奶一辈子吗，再一想，要是缺胳膊断腿的回来了怎么办，你奶奶还得伺候我一辈子。” 提及故去的妻子，路建国眼里闪起了泪光。 路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我要是您，打死都不去参军，我这样的，那个年代应该汉奸吧？” 老爷子摇了摇头，“你们这辈的年轻人，都会这么想，可敌人要真打到家门口，你年轻力壮的不冲上去，一家老小就得葬送在枪口下，你上不上？说是保家卫国，说到底，大多数人最初都是为了家，当真正成为了一个军人，才懂得什么是卫国，要不然，你以为我舍得把你奶奶一个人扔在家里。” “……那您也很厉害啊，拿了那么多的军功章，还当了司令，要换做我，肯定就是个当枪子的炮灰。” “人总得有个奔头，往那拼命的使劲，要不然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 “……” 见路源不说话了，病床上的老人微微偏过头，问他，“你以后就打算这么混日子了？” 路源心虚的垂下脑袋，“我没有混日子……” 路建国看着他这张脸，五六分眉眼像他那故去的妻子，二三分轮廓像儿媳宋招娣，只有一分随了路姓，还是那唇上的红珠子，满脸的甜净和福相，任谁看了，都会说他是个天生的享福命。 可这命，哪有是生下来老天爷就定好的，都得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上学校去干嘛了，你是不是就想着，等毕业了，回国了，到你爸公司找个闲职随便混混。” 还真是这样。 上辈子路源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后来沈慕林的事业越做越大，他又是sil名副其实的大股东，有了更好的去处，换了一个地方混罢了…… “小源，爷爷没指望你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你也不是这块材料，爷爷就是希望，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孩子问你年轻时候的事，你别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路源算是看出来了，他以为他掌握着话语权，带着话题走，事实上老爷子一张嘴，就算好了该怎么给他上一堂课，左一个坑右一道桥的把他带到目的地，让他哑口无言。 想想自己的上辈子，也整整齐齐的活了三十年，可叫他来“老夫聊发少年狂”，他一句话也聊不出来，更别提狂了。 “那我……”路源本打算问问爷爷，自己应该怎么去活，转念一想，自己可能三十岁这个坎儿都过不去，话就变了一个意思，“那我要是，只能活到三十岁怎么办？” 路建国就是身上没劲儿，但凡有点力气，肯定要坐起来抽他一下子，“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聊，聊天嘛。” “我看你是特想让我跟你说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路源弯了弯眼睛，“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路建国提气骂他，“放屁，傻子才什么也不管天天只知道高兴，那是活着吗？我不和你聊天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看路源脸上除了傻笑，丁点其他的感悟都没有，他长叹了口气，“榆木脑袋说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吃完早餐的人都回来了，正好当了老爷子的出气筒，路源拿了个苹果，悄咪咪的溜出了病房。 刚是清晨，医院里非常安静，楼梯间里更是空无一人，路源坐在台阶上，咬了一口苹果，开始琢磨爷爷说的话。 他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呢。 路源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好像钻进了一个怪圈，榆木脑袋里只有那么一个让他十分烦闷的答案。 为了沈慕林和周溪禾。 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被发泄似的几大口就吃的只剩下核了，路源捏着苹果上下两端，顺着楼梯间里的窗户，嗖的扔了出去。 扔完之后，他忽然想到了黎琮那句不要破坏公物。 路源心里一哆嗦，歪着头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黎琮。 也是，哪能回回都这么巧。 路源更烦躁了。…… 九点钟整，路建国进了手术室，这算是个小手术，时间很短暂，一家人等在手术室外也没有太着急，或坐或站着的闲聊。 路行娜和宋招娣常年不在一块，没什么话题，说来说去也就是孩子，路行娜十分羡慕宋招娣，说她一个孩子本事，一个孩子体贴，把宋招娣说的一个劲笑，把路杰说的直撇嘴。 宋招娣待人向来亲和，她搂了一把路杰，“你看你看，你这宝贝儿子听不得了。” 路行娜没说什么呢，路杰就先笑了，他笑起来和平时那种狠狠的样子不同，非常的像个孩子，路行娜想到他小时候，鼻子一酸，差点哽咽。 路源坐在她们对面，盯着看了半天，猛然发觉，自己的作用其实是很大的。 要是没有他，手术室外的气氛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要是没有他，路杰也不会这样笑，就像爷爷说的，保家卫国，这么大的事业，他怎么说，都算到了前者。 路源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等爷爷被平平安安的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手术非常成功，稍微观察一下情况，大约十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之后定期要定期来做化疗……” 医生的英文说的太快了，路源就听明白了几句，却也足够了，“我还要在医院住十天！爷爷什么时候出院，我就什么时候出院！” 啪—— 虽然又挨了打，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路源的好心情，他笑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嘴角才落下去。 该死的黎琮！ 路源像一个贼，偷偷摸摸的躲在角落里，咬牙切齿的看着不远处穿着白大褂背对他而站的男人。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一个人，光是背影就这么让人讨厌呢！ 黎琮在和人打电话，声音轻柔极了，“吃晚饭了吗？不吃东西可不行，你胃不好你也知道……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晚上睡觉记得关窗，小心别着凉。” 虚伪！ 等等，他好像很缺钱。 路源想到了该怎么给自己出这口气。 他急火火的跑回病房，看着坐在爷爷床边的父母，犹豫了一下，扯了扯宋招娣的衣服，“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宋招娣一脸莫名的跟着他走了出来，“要说什么悄悄话啊。” “妈妈~”路源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谄媚相，“你能不能给我点钱呀……” “你姑姑不是每星期都给你零花钱吗？你要钱干嘛？” 路源腻腻歪歪的抱了宋招娣一下，“我有时候和同学出去玩，花的多，不好意思管姑姑要啊，我这么大人了，也得有社交活动吧~” 宋招娣拍了拍他的额头，“这就对了，需要钱和妈妈说，你上次到处去借钱，给你爸气的两天晚上没睡好觉，幸好是因为慕林的事，要是别的，非要打你不可。” “我那不是怕我爸直接拿钱给林哥吗，你也知道林哥他肯定不会接受……” “我知道，那你要多少？” 路源搓了搓手心，“反正，到我毕业为止，我就管你要这一次，不，我毕业以后自己赚钱花，这辈子就管你要这一次了，妈妈，你看着办吧！” 看着儿子嫩生生的小脸蛋，宋招娣都想把天上星星给他摘下来，更别说是钱了。 第28章 这世上会对路源好的人很多，出于各种原因，各有各的好法，有不言不语的，有温柔似水的，也有嘴硬心软的，说的猖狂一些，就是你有劲都没处使，因此宋招娣母亲的角色常常会被弱化。 事实上除了需要母乳的那段日子，路源可以说是被家里阿姨，路生还有沈慕林一手带大的，在外人看来，就不像普通人家，母亲在孩子心中的地位那般受尊崇。 可路源非常的清楚，只有十月怀胎生下他的宋招娣，会毫不动摇的信任他，从来不觉得他有了钱就会学坏。 看着手机短信上显示的转账数额，路源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爱你！” 宋招娣笑了笑，圆润富态的脸上满满都是疼宠，“这可不是白给的，你以后得给妈养老知道吗。” “嗯，我一定会的！” 路源说这话时，漆黑的眼珠子又纯又透亮。 …… 十点多钟，老爷子沉沉睡下，一家人小声商讨了一番后还是决定让路行军留下来，其他人回家休息。 虽然老爷子这会烦路行军，但是没办法，病房里只有一张陪护床位，路源死活不走，能和他挤着睡，还能伺候老爷子的也就只有路行军了。 “爸，你不洗澡啊？” “洗个屁。”路行军今天凌晨四点就醒了，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上过，困的都犯迷糊，他躺在床上，含含糊糊的说，“你守着点爷爷，三点叫我起来换你睡。” 路源点了点头，又听路行军梦话似的说，“我要打呼噜，你扒拉一下……” 没到十秒钟，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路源盯着爷爷看了一会，见他没有受到影响，松了口气，紧接着打了个哈欠。 真困。 怕自己睡着，路源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瓶咖啡，拧开后咕嘟咕嘟的一口气闷了大半瓶，苦涩的味道让他精神了不少，却有点头晕恶心。 受爷爷影响的缘故，比起咖啡，路源更喜欢喝茶，虽说也是稍稍苦涩，但苦涩过后是爽口的甘甜，味道更是清新扑鼻。 路源想起以前爷爷和他说的话。 茶就像人，得仔细品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他脑海里无意识的冒出黎琮的身影，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见面，就像温习功课似的回顾了一遍。 完了，才回过神来，又急又轻的骂了一声，“操。” 路源想打自己两巴掌，事实上他根本下不去手打自己，只是摸了两下。 掌心碰到脸，一面冰凉，一面滚烫。 简直疯了！ 路源站起身，快步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清水，打湿了脸颊，也打湿了头发，可却没能让那股诡异的热度降下去。 啊……他一定是发烧了。 用毛巾擦干脸后，路源轻手蹑脚的出了病房，走到了护士站，“姐姐，能给我用下一体温计吗？” 路源见了比自己大的，都是叫哥叫姐，哪怕面前的护士看着起码四十五了。 本来昏昏欲睡的夜班护士一下子有了精神，站起身问他，“你感冒了？” “可能是吧，脸有点热。” 护士推出来一把椅子，笑着对他说道，“坐这，给你量量体温。” 随后她从透明盒子里拿出一根崭新的温度计，朝路源走过来，“张嘴。” 路源乖巧的张开嘴，把温度计含进去。 这年头国内外医院量体温，要么是量口腔温度，要么是量腋下温度，路源幻想了一下，要是他能发明出那种在脸上嘀嘀一下子就能测量出人体温度的仪器，然后申请专利，垄断全球市场，他肯定就发大财了。 嗯，光是幻想一下就觉得累。 “琳娜。” 听到熟悉的声音，路源猛地转过头。 黎琮站在离他不足两米处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份病例，严肃专注的对护士说着一些路源根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他精致的侧面轮廓在走廊灯光下显得十分清隽。 路源一时看出了神。 直到黎琮的视线微微偏移，与他撞到一起。 唔！ “他怎么回事？” “可能是发高烧了，应该很严重，你看他脸好红。”护士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对路源道，“可以了，拿过来我看看。” 路源叼着温度计，身体僵硬着走到黎琮身旁。 护士噗呲一声笑了，“拿出来啊。” “……给。” “欸，体温正常啊，没有发烧。” 体温正常，那就是他不正常了。 路源的脸歘的一下变得惨白。 护士被他忽变的脸色吓到了，连忙对黎琮说，“你给他看看吧。” “嗯。”黎琮淡淡的应了一声，看路源的眼神和看普通病患无异，“去坐下。” “……”路源看着他，一脸萎靡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黎琮在他面前站定，将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戴好，对着路源的高领毛衣皱了皱眉头，“衣服掀起来。” 从明知道自己屁事没有，还是决定让他帮自己检查的时候，路源就已经成了案板上的咸鱼，他抿着唇，老老实实的掀起衣服，露出一丁点肌肉线条都没有，白白嫩嫩软绵绵小肚子。 黎琮移开视线，握着拾音的胸件，搁在了他的胸口。 冰凉的听诊头在温热的肌肤上来回移动，让路源忍不出打了两个哆嗦，“呃……” “别动。” 路源不动了，眼珠子却不安分的轱辘转，将黎琮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他的手指很长，手腕削瘦，手背上有青色的血管，这是一只属于男性的手，没有半点女性的柔软和小巧。 “心跳怎么这么快……”黎琮一脸凝重的低下头，对上一双清澈的杏眸，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某种光亮，如夜幕中的星光，又像是期许和渴望。 他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原本苍白的脸，一点一点的红了，那不安的潮红，蔓延至耳垂。 “……”黎琮收好听诊器，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事。” 路源猛地站起来，也可说是原地跳起来，“我有事！有……有事和你说。” 黎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转身离开，“我现在很忙。” 路源追过去，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你不想听听我要和你说什么吗？” “不想。” 他走的很快，很稳，并没有任何要摆脱路源的意思，可路源只有加快自己的步伐，才能跟的上他。所以，手里握着底牌的路源在慌乱之下过早的将牌打了出来，“我知道你缺钱，我可以帮你。” 黎琮果然停下了脚步。 路源蹦跶着跳到黎琮面前，神气和得意重新回到了他脸上，“你不是欠我哥，还有别人的钱吗，我可以帮你还上。” “嗯，那你还吧。” 卧槽？ 这么理直气壮算几个意思？当他是冤大头吗？ 路源蹙起眉，一本正经的看着黎琮，“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黎琮仍是面无表情，看路源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既然不是免费的，那我选择不吃，可以吗？” 他的态度让路源很生气，不过也习惯了，他要不这样，路源可能还不会放那么多心思在他身上，“不是免费，是优惠的。” “你什么意思？” 路源想到自己卡上的余额，说话特有底气，“据我所知，你光是欠我哥的钱，就足够你不吃不喝工作五六年的，如果你听我的，半年我就可以让你还上！怎么样，心不心动？” 黎琮勾起嘴角，终于笑了，冷冷的笑，“你想包养我？” “……我没有！”路源真的没有，他本意就是想花钱买痛快，让黎琮对他言听计从。 可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黎琮的提议，他觉得自己勉为其难……也可以接受。 黎琮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胸口，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你喜欢我，总该承认吧，怎么？被女人伤的太深，改喜欢男人了？” 一直困惑着路源的谜题，好像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他眨了眨眼睛，竟毫不犹豫的点头，“就算是吧。” 路源此刻非常的清醒，他对黎琮算是喜欢，可这当中并不排除想要征服的欲望，说起来，也是路杰带坏了他，让路源打心底里不排斥和男人“尝尝鲜”。 “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怕，你哥知道了打死你？” 显然，黎琮非常了解路杰。 路源摇了摇头，语气稚嫩，窝藏坏心，“偷偷的不就得了！” “呵……”黎琮笑了一声，缓缓靠近他，路源下意识的往后退，猛地撞到了墙上，“你躲什么？” “我，我怕你打我。”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嗯，有点。” 黎琮低下头，盯着他红润的唇瓣与微微翘起的唇珠，声音忽而喑哑低沉起来，“你确定，你能接受和一个男人做爱？” 路源“啃啃”的咳了两声，把头偏到了一边，细白的脖颈暴露在灯光下，“这个你不用管。” “你好像不是很确定。” “都说了你不用管！就说行不行吧！” 黎琮问，“半年？帮我把债都还了？” 看吧，有钱能使鬼推磨，路源笑了起来，丝毫不迟疑的说，“当然。” “好。” “啊？你同意了？” 黎琮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我没道理不同意。” 路源听他这么说，没有上一秒那么开心了，他听到那个好字的时候，可是恨不得躺地上打几个滚，“那……那就……” 黎琮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还有事，先走了。” 路源站在那里，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转过头对着墙磕了两下脑袋。 这剧情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为什么啊！好气！ 嘿嘿…… 第29章 路行军醒的时候，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指向五点了。 他坐起身，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的儿子，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没叫我？” 路源咧着嘴笑，眼眶发青，眼睛却亮晶晶的，“我不困，就让你多睡会嘛。” 这话说的让路行军心里倍儿舒坦，他拍了拍床，急忙催促，“快过来睡吧。” “嗯。”路源甩掉拖鞋，从床尾蹭到床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被窝里还有路行军身上的余温，特别的暖和，路源在这浓浓的暖意中渐渐泛起了困意，“爸。” “怎么了？” “医生来查房之前，你记得叫我起来。” 路行军很爽快的答应了，路源这才安心睡下。 早上七点钟，路行娜和宋招娣带着早餐来了，看路源缩在被子里睡的香，小声的问，“他怎么还睡呢？” “刚睡没一会。”路行军洋洋得意的咬了一口三明治，“看我睡觉没忍心叫我起来，自己守了他爷爷一宿。” 宋招娣戳了他一下，笑着说道，“给你嘚瑟的。” 一转头，只见老爷子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勾勾的盯着路行军手里的三明治看，跟嘴馋的小孩一样。 三天没吃东西了，宋招娣看着都于心不忍，“医生什么时候来查房啊？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进食啊。” “今天早上排气了，应该能吃点东西，等医生来吧。”路行军说着转头看向妹妹，“给爸带吃的了吗？” “带了点小米粥。” 听到小米粥，老爷子的眼睛噌的一下凉了，他无力的招了招手，“给我看看。” 路行娜忍不住笑了出来，把保温桶打开，搁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看能顶饿呀。” 老爷子瞅了一眼里面清汤寡水的小米粥，心都凉了，唉声叹气的躺了回去。 一个小时后，医生来查房，看着一大帮人涌进病房，路行军才想起来儿子睡前交代的话，却也没舍得把他叫起来。 副院长检查了一下路建国的各项身体数据，又例行询问了路行军几个问题后，笑着说道，“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适量给一些清流质饮食。” 路行娜连忙把小米粥捧过去，“那这个能吃吧。” “嗯，这个程度刚刚好。”副院长微微转身，“黎琮……”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陪护床位上的路源扑腾一下坐了起来，就跟诈尸一样，把病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众人静静的盯着他看。 路源半眯着眼睛，迷茫的环顾了一周，视线落在了穿着白外套的黎琮身上。 视线里的一切都还是模糊的，只有黎琮异常清晰，那张俊朗帅气的脸庞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就好像在对着一个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病患笑，是亲切而又陌生的。 哪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他对视良久，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们之间关系特殊。 路源吸了吸鼻子，把视线移开。 他睡下之前，提醒了自己好多次，黎琮早上一定会跟着来查房，所以一听到黎琮的名字，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睁开疲惫的双眼。 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做的太过了。 路源像是梦游一样，缓缓的躺了回去，用中文说，“妈，小点声。” 回回到这个病房来都能碰上稀罕事，蓝眼睛的副院长止不住的笑，他一边笑着，一边交代黎琮工作。 …… 黎琮那个看陌生人的眼神，着实让路源伤心了好几天，他认为既然黎琮答应了所谓的“包养”，就是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不说什么暗搓搓的眉来眼去，好歹也得拿他当个熟人吧。 路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玻璃心，总之他就是赌着一口气般没有再去找过黎琮。 当然，每天早上医生来查房，他都精神头十足的坐在爷爷的床尾，黎琮每每看向仪器的时候，都会顺带着看他几眼。 这顺带的几眼，总是让路源感到心花怒放。 他不太想要承认，毕竟傻子也知道，热脸贴冷屁股是卑微的行为，可事实如何他本人最清楚，事实胜于雄辩。 潜心琢磨了好几天，在爷爷出院的头天晚上路源想明白了。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而这些难题在路源身上从来都不存在。 他十分清楚自己喜欢黎琮，他被这个人的与众不同所吸引，可与众不同的黎琮对他爱答不理，他不甘心，进而产生征服欲，想让黎琮像他们学校那个尼贝尔那样看他。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路源终于坐不住了，等爷爷睡着，就迫不及待的去找黎琮。 这个时间，黎琮刚来上班，正在办公室里做交接。 路源趴在门框上往里面看了一眼，悄悄的躲到了一旁。 没一会的功夫，黎琮走了出来。 路源从他背后扯住了他雪白的大褂，“喂！” 黎琮回头，看到他，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路源攥紧了白大褂，把他硬拖到无人的楼梯间，黎琮倒退着走，也没有挣脱。 厚重的安全门一关，路源立刻提高了分贝，“明天我爷爷就出院了！”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股。 路源压下心里的恼火，抿着唇凝视着他的脸，过了好一会才无奈的把手机递过去，“你手机号多少。” 黎琮嘴角翘起来一丝不可捉摸的弧度，他低下头，一边输入自己的号码，一边和路源说，“我还以为你后悔了。” “后什么悔？” “那怎么没来找我？” 两个问题几乎没有时间间隔，一前一后的冒出来，跟电视剧里对好的台词一般。路源敏锐的在这当中捕捉到了一丝急切，他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问，“你不会是，特别想我来找你吧？” 黎琮直接把手机扔还给他，“是啊，时间就是金钱，这七天算在那半年里吗？” 啊啊啊啊！亏大了！ 路源咬着牙，重重的点了一下脑袋，“算——” “那一个星期一结账？” 这货掉钱眼里了吧？ 路源本想说一句谈钱多伤感情，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可以伤的，便专注的谈起钱来，“做什么工作都得有个试用期吧，上星期就算你的试用期了，从明天开始正式上班，我一周给你……” 路源打开手机自带的计算机，两根手指头飞快动作着，算出了一个数字，抬手给黎琮看，“给你这个数，还满意吧。” 黎琮点了点头，“很满意。” 花钱的是老大，路源扬起下颚，颐指气使的说，“我白天得上学，下午五点以后会找你，你不能再上夜班了。” “嗯，没问题。”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让路源觉得有点没意思，悻悻的说，“行吧，就先这样，你以后只要保证让我开心，钱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 要是不开心，那就不一定了。 路源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呱唧呱唧鼓掌。 然而黎琮可一点都不傻，“怎么才能保证你开心？” “废话，你听我的，我不就开心嘛！”楼梯间里阴冷潮湿，路源出来的匆忙，身上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风一吹进来，让路源猛地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他被面前的医生一把抱进怀里。 “欸——” “冷吗？”黎琮柔声的问。 这他妈的就是金钱的魅力！ 就像一个游戏，充值了钱，买了神装，轻而易举的通过了很难的关卡，游戏体验被大大降低，玩乐的兴趣也就淡薄了。 路源毫不留恋的推开他，别扭的嘟着嘴，“你也不用故意这样，怪没劲的。” 黎琮扯唇，笑容僵在脸上，声音也沉了又沉，“所以我欺负你，你就高兴，你是变态吗？” “你才是变态！我……”路源又被他气着了，可这次，是实打实的生气，他觉得自己这钱花的一点都不值，丝毫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快，这样他感到气馁与愤怒，“算了，算了！” 路源转身欲走，还没等迈出腿，就被抓住了手腕，“路源。” “干嘛啊！” 路源听到他在自己背后，发出沉默的呼吸声，良久后才开口，“明天我等你的电话。” 哼，果然还是舍不得“优惠的午餐”。 “再说吧。”路源甩开他，“我明天不一定有空。” 他刚走了两步，黎琮再度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路源……” 这个低落的语气让路源忍不住回头看他的表情，可他却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眼睫低垂着，也看不出其中的情绪，“又怎么了？” 黎琮穿着一双米色的运动鞋，他仅用了一步，就到了路源跟前，鞋底落在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你……” 路源想要说的话被柔软的唇瓣堵了回去，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感觉自己被淹没在热水里，浑身滚烫，还会咕嘟咕嘟的冒泡。 只是短暂的触碰，黎琮便与他分开，那张总是吝啬给路源温情的脸，这会竟也有些火热。 路源站在比他矮一截的台阶上，仰着脑袋，傻兮兮的盯着他看，“你亲我？” “讨厌吗？” 他要不问，路源还想不到这茬，“好像……好像不讨厌。” “嗯，那就好，我等你电话。” 说完，他先离开了，又留下路源在原地注视他的背影。 他的步伐很急，还有些慌乱。 第30章 次日，是路建国出院的日子，好巧不巧的赶上了周一。 路源没能有始有终的陪着爷爷出院，一大早就被路行军连扯带拽送回了姑姑家。 洗澡，更衣，爸爸亲自送上学。 这种待遇路源上一次享受还是他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那之后他就和沈慕林手牵手一块去学校了。 “哎呦，到底是名牌大学，真不错啊。”高中文化水平的路行军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上过大学，当然了，要是再回到那一年，他仍会选择去参军。 不过为了不让儿子将来后悔，别说是给学校捐楼捐图书馆了，就是砸锅卖铁，他也要把傻儿子送到大学校园里去。 “爸，你别拍了。”路源站在学校标志性的雕塑下面，捂着脸，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手放下来！”路行军吼一嗓子后，拿着相机胡乱的拍，姿势相当专业，就像那些给他拍照的媒体人，然而大部分照片都没对上焦，他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自以为是模糊美。 路源看了半天，把相机塞回路行军手上，“爸，要不你用手机拍吧，现在手机也还可以。” “没事，我就是意思意思拍几张，你哥要看，你出国以后不怎么给他打电话，都给他气坏了。” 路源听出他在提点自己，讪讪一笑，“他不是忙吗，我怕打扰他。” 路行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巴结你哥吧，这是爸妈能留给你唯一的财产了。” 这是路行军独到的冷幽默，路源成功的被他逗笑了，哈哈的笑了半天，又猛的停下来，满脸凝重的盯着他的老父亲，“爸，你啥意思，你把公司给我哥，我没意见，不动产也不留给我吗？” 路行军抬手要打他，却也只是作势吓唬了一下，“操，老子还没死呢！你惦记什么分财产！” “我开个玩笑……” 路行军也笑了，“没事，你已经把财产分好了 。” 路源懵懵的看着他。 “咱家没有不动产。” 路董事长经商向来简单粗暴，对投资理财什么的一窍不通，房子更是有的住就好。 路源回想起上辈子将军楼拆迁以后，他们一家人还在酒店里住了一段日子，新房装修好才搬走，想想都心酸。 不过那时他有sil的百分之三十股份，本着股份在手，分红我有的态度，路源丝毫不慌，也不去想什么财产的问题。 嗯……也许他应该给路生多打几个电话联络联络感情。 “爸，我要去上课了，你回去吧。” “那你下课以后我来接你。” 路源没有开车来学校，也只能让他接，“好！拜拜！” 路行军冲他喊，“好好听课，别开小差！” 不开小差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路源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杵着下巴盯着讲台上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的教授，看上去像是很认真的样子，思想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晚上去找他要穿什么？要去哪吃饭？两个男人单独在外面吃饭不会不会怪怪的？ 这些问题困扰了路源一整天，他翻来覆去的想，不厌其烦的想，时间流逝的速度仿佛都变快了。 一转眼的功夫，明媚的太阳就变得昏黄。 路行军准时准点的来接他，还带着他亲爱的母亲。 得知他们一家三口要和和美美的去逛街时，路源只觉得自己那颗热乎乎的小心脏，被吧唧一下扔进了深井里，一个劲的往下沉，越沉越凉。 可他还能怎么办呢。 爸妈难得来r市一趟，逛呗。 幸好宋招娣着急回去包饺子，只给路行军和路源各买了两身衣服，给自己买了两个包就打道回府了。 路上，她兴致勃勃的说晚上包三鲜馅饺子，还说r市的虾仁特别新鲜，特别大，“小源好久没吃妈妈包的饺子了吧。” 路源是真的挺想和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顿晚饭的。 可想到黎琮，他实在没心思吃，“那个……我耽误太多的课了，晚上和同学约好去图书馆……” “啊……”宋招娣挺失落，不过没什么比孩子学习更重要的，“晚上几点啊？得什么时候回来？” 路源看了一眼手表，“应该要很晚吧，我们有一个小组活动，还得查资料，周三就要整理好交给组长，评分关系到毕业成绩的。” 小组活动确实有，资料也确实得查，不过路源早就已经雇人整理好了。 他的谎言让宋招娣欣喜不已，不住的说，“我们家小源真是长大了。” 路源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心想，是长大了，现在撒谎都不脸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钟，路源匆匆跑回房间，把今天新买的衣服换上，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双崭新的名牌运动鞋，他站在穿衣镜前面左照照又照照，忽然觉得这样有点太刻意，已经到了傻气的地步。 要知道他和程雨馨约会，也只是穿的平平常常。 在纠结中，路源翻出了一套压箱底的运动服，藏青色，上面白色印花的logo都破破碎碎的，还有他穿了很久的球鞋，白色鞋带染成了浅淡灰色。 这回看上去非常潦草，像是要去打一场篮球，即将浑身是臭汗，不必在乎形象的样子。 完美。 路源把黑色棉外套穿在身上，抓起车钥匙下了楼。 路行军看到他这幅样子，拦住了他，“你这是要去篮球场还是图书馆啊？” 路源扯了扯自己有点肥的裤子，磕磕绊绊的说，“当然是图书馆啊……” “你少蒙我了，当我傻啊！” 路源只好被迫无奈的回到房间，换上他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以及他崭新的运动鞋。 刚坐上车，路源便给黎琮打了电话，那边好一会才接起来，“喂……”“咳……是我。” “我知道。” “你在哪，我去找你。” “在家。”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吃晚饭。”不过对象是男是女，套路都是永恒不变的，路源已经想好了要带他去吃什么，那地方非常幽静，也没什么人。 可黎琮却说，“来我家吃吧，我正在做饭。” 啊啊啊啊啊！ 路源在心里喊了一阵，只觉得黎琮比程雨馨优秀太多了，“好啊。” “嗯，地址已经发给你了。” 随着短信声叮的响起，路源已经没办法在控制他脸上酒窝的深度和那长长软软的尾音，“等我~” 兰博基尼一路飞驰，提前十分钟抵达。 黎琮居住的地方环境很差，挨着吵闹的市集和铁路，大多数异国人初到r市的时候都会选择在这里短暂居住，一旦稳定下来便会迫不及待的搬离，而黎琮职业地位如此之高，到r市也有些年头了，却还是住在这种地方。 就是因为他那个白眼狼病人。 哼。 路源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一片漆黑的小区，给黎琮打了电话，“我到了，你家住那栋楼啊……” “我看到你了，站在原地别动，我下去接你。” “好的呀~” 路源听到他笑了一声，特别的……嗯……让人舒服。 耳朵怀孕那种。 黎琮很快就到了他跟前，“没吃饭呢？” “嗯。” “走吧。” 路源默默的跟着他回了家，一进门，黎琮就去了厨房，他的汤还在煮着。 路源低头看了看一尘不染的木地板，自觉的脱掉了鞋。 也许做医生的多少都有洁癖，黎琮的家非常干净，沙发套都是雪白的，雪白到路源穿着新衣服都没好意思往上面坐，直接坐到了餐桌上。 才不是因为上面的菜。 厨房里的黎琮看了他一眼，“你饿了？” “有点。” 才不是因为菜的味道太香了。 黎琮把火调小，给他盛了一碗饭，又扔给了他一条围裙。 路源拿着围裙十分不解的看着他，“干嘛？” “小孩子吃饭要戴围兜。” 路源的好心情就像生日蜡烛，呼的一口风，全灭了，“你！你！” 问候你妈。 黎琮看他握着围裙气的脸通红，笑了笑，“戴上吧，免得弄衣服上，毕竟是新买的。” ？？？ 路源下意识的摸了两下后颈，果然有一根绳子，下面挂着几张精致的吊牌。 他想回家了，真的。 不行！他得把面子找回来！ 路源一下子变得坦然淡定起来，“帮我摘掉。” “嗯。” 黎琮帮他摘掉了吊牌，又盛了一大碗冒着油花的鸡汤，“尝尝，我熬了很久，烫，多吹一会。” 路源算是看出来了，他巨婴的形象已经在黎琮的脑海里根深蒂固，管他呢，吃完饭见真章！ 路源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红润的嘴唇撅成了花骨朵的形状，“呼——” 勺子不大，汤吹两口就凉了。 路源抿了一口，眼睛里顿时噌噌冒光，“你这手艺可以啊！” 黎琮笑笑，什么也没说。 路源也不想说话了，他闷头吃了两大碗饭，把汤也喝的一干二净，撑到一张嘴就要往外吐的地步才肯罢手，瘫在那张雪白的沙发上欣赏着黎琮刷碗的背影。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话说的可真没错，和黎琮一比，程雨馨就属于得去死的那种。 路源已然忘记了对程雨馨的喜欢，和那些甜蜜的遐想连篇。 “要吃点水果吗？”黎琮收拾完厨房后问路源。 “不吃，刚消化点，说真的，你不做医生都可以去做厨师了！尤其是那个鸡汤……”路源刚要着重表扬一下，忽然想到了黎琮的那个病人。 卧槽？他以前不会就天天给那人熬鸡汤吧？ 路源向来直接，心里存惑，便问了出来。 黎琮给出的答案让他非常不痛快，“嗯。” “日。” 饱暖思淫欲，路源在骂他同时动了点小心思，毕竟他上一次纾解欲望，还是沈慕林来的时候，作为一个正常且健康的男性，他憋了有段时间了，“你……你过来。” 黎琮果然听他的，“怎么了？” 路源凑过去，挨上他的身体，理直气壮的提要求。 黎琮挑了挑眉，“你还真不客气。” “这有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嘛。”路源说着，抓住他的手催促，“快呀。” “……你还和谁这样过？” 路源说，“我发小啊，不过他太讨厌了。” 黎琮的手落在他的身上，轻声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好像终于能找到个人倾诉自己的不适感，路源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你都不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嗯……也不算是女朋友，未来女朋友啊，他为那女的守身如玉，就老让我给他撸，把我当女的用，烦死人，我上次都跟他生气了。” “把你当女的？” 路源并未察觉到他逐渐阴沉的脸，还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委屈的和黎琮说，“他舔我这，还咬来着，说我这像女的，这他妈的是胸肌好吗！” 第31章 “路源。” “嗯？” “我以前觉得你幼稚。”黎琮这样温润的开口，竟让路源产生了一种错觉，他那根深蒂固的巨婴形象就要黎琮脑海中消失掉了，黎琮即将改过自新，重新认识他。 然而，错觉终归是错觉。 黎琮皱着眉头，用一种极为嫌弃的目光看着路源，他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根本不是幼稚，你他妈是傻。” 路源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会这样说，也丝毫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大概愣了五六秒钟才回过神，眼神也突然变得凶起来。 可惜了，路源是个面相稚嫩的小圆脸，他咬着下唇，露着两颗板牙，眉毛成了倒八字，眼神再怎么凶，也像是一只刚会跑跳的小老虎，吓唬不住人，倒想让人捏着奶瓶把他圈在怀里喂喂他。 黎琮就这样想，他觉得和路源计较太多的自己，也傻。 不过，路源要比尚在哺乳期的小老虎攻击力强大一些。 他原本是斜躺着，现在整个人都爬了起来，用一只脚踩着地，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以自己能使出的最大力气，狠狠的推了黎琮一把，“你他妈有本事再说一次！” 黎琮被他推的身体一歪，背撞在了木质扶手上，“嘶——” 路源却只想让黎琮再疼一些，更疼一些，甚至很残忍的想让黎琮一下子翻到地上，摔个人仰马翻，他就上去狠狠的踩上两脚，这种想法足以证明黎琮那句话让他多不高兴。 说他傻，不是不可以，爷爷姑姑可以说，爸爸妈妈可以说，哥……哥不行，却也能勉强的接受，但黎琮，拿着他的钱本该要讨好他的黎琮是绝对不可以说这种话的！还用他妈两个字点缀了一下！ 他刚才想骂妈，都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路源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他抓起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朝着黎琮扑了上去，压住了他的肩膀，“给我道歉！” 如果黎琮不说他错了，路源就要拿遥控器砸他的额头，这可比拳头打一下要疼的多。 主要是，用拳头打人，他自己也会疼。 黎琮被他压着，后背磕着的位置仍硌着木扶手，一阵阵的疼，仿佛下一秒他的脊梁骨就会被折断。 可黎琮盯着路源的脸，凝视着他泛着怒气的黑眸，忽然笑了，“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傻吗？” “我不想！你给我道歉！听到了没有！道歉！” “好，我道歉，对不起。”黎琮抬起手，轻轻的拍拍他的后腰，手指在腰窝处停留了两秒，“下来吧，嗯？” 他语气特温柔，路源就很没骨气的想要原谅他了。 算了。 男子汉，大肚子，大肚子里头能撑船。 路源直起身，从他腿上滑下去，很不爽的哼了一声，“说吧，为什么要骂我，你不说出个我能接受的理由，这个星期的钱我是不会给你的。” 黎琮还真他妈的会给他省钱，说出的理由路源打死都接受不了。 “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你那个发小对你有别的心思？” “你放屁！你们gay是不是看哪个男的都是gay！”这种情况之下，黎琮居然被他活生生的逗笑了，“难道你不是gay？” 路源非常果决的否认，“我才不是！我只是突然喜欢你了而已。” “……” “……” 两个人都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且同时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对方。 终于，黎琮打破了这暧昧无比的静谧，“路源，就算你不高兴，我也必须要告诉你，对同性产生欲望这种事，一个真正的异性恋做不到，就像你一样，那个人一定……” “一定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黎琮坐的稍稍离他近一些，一副我们有事好商量的模样，“我说了你肯定也不信，不如你试一试。” 路源眨着那双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无辜单纯，懵懂好骗的大眼睛，很困惑的问黎琮，“试什么？怎么试？” “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看看他什么反应。” 路源顿时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你开什么玩笑！这我怎么能和他说！” 黎琮温柔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与诱导的意味，“为什么不能？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骗你吗？” 路源想。 可他在乎的并不是沈慕林有没有欺骗他，他在乎的是那本小说里的人物设定是否绝对。 如果……如果沈慕林真的是个同性恋，或者双性恋，那他对周溪禾的深藏的始终不变的爱就不成立了，这最重要的一点都不成立……其他变数，是不是也可以存在。 …… 国内时间上午九点。 sil每周一例行的会议正要开始。 沈慕林坐在椅子上，看着研发部给出的各项数据，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时隔多日，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旁的研发部长也松了口气，“沈总，我认为sil2k已经拥有了大规模生产的所有资本，我们什么时候能向外界发布它。” 参与2k研发的所有人，对发布都是迫不及待的，这款机型从设计到制作，到一点点的完善，他们用了整整两年时间，这两年简直快要把人憋疯了。 那可是，在看不到丁点回报的情况下，闷着头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他们都疲倦了，只想快一些夺得属于自己的荣耀，让sil2k，接受世人的赞誉和追捧，成为划时代的里程碑！ “不急，既然要做高端机型，就要有等待的耐心，我不允许sil2k在面世后出现任何瑕疵。” “可是沈总……公司现在，需要资金……” 沈慕林微微颔首，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了他，“这个你看一下。” “这不是，我大三的时候设计的手机吗？” 事实上，这是沈慕林帮他修改后的设计，放到现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一款智能机。 “嗯。”沈慕林看着他，弯起嘴角，“李总那边的人，不是一直在接触你吗，他们糖衣炮弹也交了不少，是时候给一些回报了。” 李总正是之前那位不愿意与沈慕林合作的手机厂商老板，也是因为他，沈慕林和周溪禾才会前往b市，引发两人吵架的剧情，造成伊华月死亡。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个给他。” “是卖给他，这部手机虽说毛病不少，但好歹是周溪禾帮你做的概念机型，外观多华丽，简直比2k还要高端，李总手里空有一套完整的生产线，却做不出像样产品，他看到这个，一定会想要抢在我们前面生产出来，我猜，要不了多久就会售罄了。” “然后……会被退货。” 沈慕林语气轻快的说，“嗯，彻底败坏了名声，又存了一仓库破手机，再加上资金周转不灵，他的那套生产线，包括他的公司，也就是时候出手了，如果刚好我们2k销售额不错，可以买下来，怎么样？即将拥有自己独立生产线的感觉？” 研发部长看着眼前笑容温和雅正的沈慕林，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报复心，太可怕了。 “铃铃铃——” 沈慕林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瞬间接了起来，“喂，小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这大哥是学过变脸吗！“那，沈总，我先去准备会议了。” 沈慕林淡淡的点头，随即殷切对着电话那边问，“小源？怎么了？” 路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身旁的黎琮，打开了扩音，“林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不过你要先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了。” 沈慕林笑了起来，“我答应你。” “你先发誓！” “你不信我？” 对沈慕林，路源还是有种蜜汁畏惧，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在黎琮面前表现的勇敢一些，“我没有……”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有做不到的时候吗？” 这倒是。 路源握紧了手机，脸上的表情就像要英勇就义，“我，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电话那边瞬间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消失了，路源甚至怀疑，沈慕林被他给吓死了。 “林，林哥？林哥！” 始终都非常冷静的沈慕林，仿佛刚刚回过神一般，不敢置信的问他，“……路源，你是认真的吗？” 他的态度和路源预想中的差不了多少，便也能应对下来，“嗯，认真的！我想和他在一起！” 路源说这话时，还咬着下唇冲黎琮挑了挑眉，像调戏女人一样调戏他。 “你真是疯了。”沈慕林靠在椅背上，用中指轻轻推了推眼镜，面上十分的平静，语气却带着惊疑，“是外国人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外国男人！” “不是啊，中国人……呃，也是留学生！”路源还是怕沈慕林告诉家里人，小心翼翼的扔了个烟雾弹，又加了一道保险杠，“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还在追求中。” 沈慕林摘掉眼镜，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所以你为什么告诉我？” 欸？ 这让他怎么接！ 路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黎琮，只见他拿起茶几上的纸笔，快速的写了两个字。 继续？ “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啊……也不能跟别人说，只好问问你。” 电话那边的人，如开明的兄长，温和宽厚，“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认准了什么事，不撞南墙不回头，还三分钟热度，新鲜感一过去就是过去了，不过我们说好，玩玩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你爸会打死你的。” 他的答案和路源预想的八九不离十。 第32章 “我当然不会让家里人知道了，我、又、不、傻。”路源盯着身旁的黎琮，用嘴型无声的和他说，“你傻。” “那就好……路叔和宋姨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要过一段时间吧，爷爷还得化疗。” “你不是也快放假了吗，到时候跟着一起回来吧。” 他又说起这个了，一说这个，路源就不耐烦，他敷衍道，“再说吧，假期我可能要和路杰一块去滑雪。” 沈慕林的声音却明亮了几分，“等你回来，送你个礼物。” 礼物？ 路源什么都不缺，对礼物的期待也少之又少，“行，那我先不和你说了，我朋友找我。” “你在哪？” “在，图书馆的洗手间里。” “多脏。” “我又没在隔间里面！” 按断了电话后，路源冲着黎琮哼了一声，“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黎琮没什么可说的，他沉默着打开了电视，里面正播放着本周最热歌单，已经到了一首歌的末尾，小提琴婉转悠扬的乐曲在室内环绕着，凭空带来一阵浪漫的气息。 路源瞬间就没心思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他往黎琮那边挪了挪屁股，还想要继续刚才无疾而终的事，“黎医生。” 黎琮扫了他一眼，忽然站起了身，“我去洗澡。” “……洗，洗澡？”路源一副吃东西被噎到了的模样，眼睛圆圆，嘴巴也圆圆，可以说是把震惊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看他这样，黎琮就忍不住的想要逗逗他，“你是待会洗，还是和我一起？” 路源急忙摆手，“不不不，你，你自己洗就好了……不是，那个……不用洗澡吧……” 在路源的固有印象中，“情侣”独处一室，洗澡的下一步就是床上见了。 他暂时还没有做好要和黎琮酱酱酿酿的准备。 黎琮把不久前差点成为凶器的遥控器扔到他怀里，笑了一声，“你想什么呢？我一身油烟味，还不能洗个澡？看会电视吧，我很快出来。” “……” 趁着黎琮洗澡的功夫，路源在他的家里转悠了一圈。 就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看了看床头柜，看了看衣柜，看了看鞋柜，凡是紧闭着的门，他都打开了，半点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 “什么鬼啊……”路源看着衣柜里按颜色整齐排列的衣服，嫌弃的瞥了瞥嘴。 在医院见面的时候，黎琮总穿着洁白的大褂，路源也没怎么太注意他里面穿的什么，现在一看，都是非常廉价的，他一眼看过去都觉得寒酸，不过…… 路源把头伸进衣柜里，从衣服后面取出了一个画框。 那是一副装裱后的油画，画上的人是黎琮，他半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西装裤，腰带半解，裤门大敞，露出鼓鼓囊囊的棉质内裤，内裤边沿上还有两条极为明显的人鱼线，中间则是块块分明的腹肌，以及，轮廓性感的胸肌…… 路源的手指停留在他垂落在地毯上的脚背，竟觉得口干舌燥。 可当他看到落款，就气的恨不得把这副画砸掉了。 右下角写，献给最爱的黎医生——cxy 我去你妈的！可算让我找到了！ 路源敢对着灯泡发誓，这个cxy要不是黎琮那个白眼狼病人，他就把脑袋摘下来给黎琮当球踢！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黎琮是脑残吗？为了给这个白眼狼治病，欠了一屁股债，白眼狼拍拍屁股走了，他还留着人家给他的画！ 嗯……肯定是了。 当然，就算黎琮是个脑残，现在也是属于他的脑残，路源抱着这幅画，翻来覆去看了看，决定简单的处理一下。 他把画框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拆开，随即坏笑着拿起桌上的裁纸刀，用手指按着画布，刀刃沿着手指，用力的划了下去。 “路源！” 突然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路源一跳，手上一个不稳，竟在虎口处划出了一条血痕，“嘶——” “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黎琮说着，快步朝他走来，一把抓起了他拿着刀的手，“你在做什么！” 因为急躁与愤怒，黎琮在力道上失去了分寸，几乎是一瞬间便将路源白皙的手腕掐出了一道红痕，“疼！你到底是学医的还是练举重的！” 黎琮放开他，深吸了口气，“解释。” 路源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他戳了戳画上的落款，“你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这个！” “我记得，我把这幅画放在衣柜里。”黎琮强忍着怒气，他并不想，很频繁的和路源吵架，可这件事，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教育一下这个被宠坏的熊孩子。 居然随便翻他的东西！ “我知道啊。”熊孩子始终都理直气壮，“我就是想看看，你家里有没有私藏点什么前任纪念品，这不是找到了吗！说吧，为什么留着这个！” “你——”黎琮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路源则是滔滔不绝，如同正义的使者，“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如果是那样你这人也太无耻了吧！我花这么多的钱，你怎么也得全心全意的喜欢我才对，你和我在一起，还喜欢别人，多不道德啊。” 他说这话的同时，亮晶晶的黑眸专注的盯着黎琮看。 黎琮绷紧了唇，烦躁的移开视线，看向那副画，“我没有。” 路源就像抓到了机会一样，义正言辞的问，“没有什么，没有余情未了？那你干嘛这么在意这幅画？” “……” 见黎琮不理他，路源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哈喽~你在听吗？” 这个举动，成功的引起了黎琮的注意，“你手怎么了？” 路源仿佛刚刚察觉自己的手受伤，“啊——破了，流血了！” “服了你……过来，我给你上药。” 路源跟在他身后，念叨着，“好疼，好疼啊……” 黎琮侧头瞪了他一眼，“闭嘴，刚刚怎么没见你喊疼。” “那不是只顾着你了吗，哪还能想起来疼啊……都怪你，突然喊什么，你要不喊，我也不能划伤手。” 被他左一句右一句说的，黎琮开始觉得自己做错了，“……坐下，我帮你消毒。” 路源在椅子上乖乖坐好，看着弯腰站在他面前的黎琮，笑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声音也甜出了蜜糖来，“你以后，就喜欢我吧，喜欢我比较好。” 黎琮拧开药水瓶，抬眸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这种diss情敌的机会，路源要是放过了，他就是真傻子，“因为我身体健康，还有钱，而且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 方方面面，都比cxy强，路源实在想不到黎琮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这样啊……”黎琮用镊子夹着棉球，伸到药水当中，待全部浸湿后缓缓的取了出来，“我要上药了，可能会有点疼。” 路源看着被他紧握的手，暂时把撩汉事业放到了一边，紧张的皱起眉，“你，你轻点啊……” “嗯。”黎琮的动作缓慢且轻柔，却还是让路源疼的直嘶气。 “啊……” “闭嘴，跟叫床一样。” 路源脸一红，紧紧的抿住了嘴唇，脸颊的酒窝也透着几分羞涩。 黎琮笑了笑，用棉球用力按了按他的伤口，路源不由闷哼一声，“你干嘛啊！” “不干嘛，好了。”他拿出创可贴，黏在伤口上，慢条斯理的说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摘下来，不要碰水，免得感染，还有……那副画给你了。” 路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真的！！！！” “嗯，真的。” 这下路源哪哪都不疼了，趁着黎琮整理药箱的功夫，他急匆匆的跑进卧室，将那个署名整整齐齐的裁了下来，然后直接从窗户缝隙里扔了出去，看着那张白条顺着风飘远，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他想要的，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嘿嘿。” “高兴了？” 路源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黎琮，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黎琮看着他，只觉得那双弯弯的杏眸里满满都是糖汁，眨一眨眼睛，就要流下来，他在床上哭，眼泪会不会是甜的？ 黎琮想要尝尝。 可他清楚，不是现在，“行了，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啊？现在才几点！” 真傻。 黎琮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路源如果有尾巴，大概可以摇成螺旋桨，他几乎是飞到黎琮跟前的，像一只听话的小狗。 让黎琮，打心眼里觉得，面前的人虔诚的爱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路源。” “嗯？” 黎琮的表情非常严肃，“以后，别在说钱的事了。” “为什么？” “……傻子。” 路源还没来得及生气，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那原本毫无弧度的嘴角，弯了起来，笑的很是明媚。 两三秒后，黎琮直起腰，问他，“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路源这么说着，却仍是一脸的迷茫。 黎琮摸了摸他细腻的脸颊，再度吻了上去，这次，柔软濡湿的舌尖，一点一点的侵入他的唇瓣，发出暧昧的水声。 第33章 那个吻之后，路源回了家。 他回去的时候，家人都已经睡下，这让路源不由的长长松了口气。 要是被人看到，他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红肿的嘴唇。 进入房间，紧闭房门。 路源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黎琮发了个短讯。 “报告！安全抵达！” 黎琮过了一会才回复，“早些睡，晚安。” 正常人都清楚，晚安是网络交际的终结词汇，路源看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它们出现的太早了一些。 “你现在就要睡了吗？” “嗯，明天还要上班。” 黎琮好像有点冷淡。 可他越是这样，路源就越想上赶着，“那我明天还去你家找你啊~” “不行，明天晚上我要替人值班。” 看他发来的这三条短讯，路源真是开始怀疑刚刚在黎琮家里发生的事，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又或者，他一出门，黎琮家天花板上的灯就掉下来了，正好砸在他脑袋上，一下子把他砸失忆了。 不然，没办法解释。 “qaq” “呵呵，替人值班，周末才有假期。” 周末！假期！一起粗去玩！ 路源捧着手机，在床上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滚，骨碌到地上，狠摔了一下才让他冷静下来，给黎琮发了一串红通通的小爱心。 黎琮没有再回复他，路源却已经十分满足，并对下一次和黎琮见面，充满了期待。 …… 周五下课后，路源没有回家，而是被许明维拖去了篮球馆，“我打的一般……” “你别谦虚啊，那天我都看到你在场外打篮球了，那三分球扔了，多厉害！” 和路源说话的也是中国留学生，同时是个篮球爱好者，只可惜，黑人球员和白人球员的身高普遍都在一米九以上，他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放在国内还算凑合，搁国外连冷板凳都没得坐，技痒难耐下只好把uoc大学里，会打篮球，还有时间打篮球的中国人都组织起来，圈地自玩。 许明维就是其中一个。 “那我只打控卫。” “没问题没问题！哈哈哈哈终于组上了！” 路源看他笑得露出嗓子眼，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大概和打麻将三缺一差不多。 换好球衣，简单的热身之后，一场并不算激烈的友谊赛开始了。 篮球场上传来男孩们热血的声音，“传球！”“挡拆！”“投啊！时间要到了！” 路源虽然身体素质比较差，但是在强烈的胜负欲下，也忘记了疲惫，他持球过人，三两下的到了弧顶三分线，站定，投出，棕红色的篮球在球框外磕了一下，猛地弹了出来，作为中锋的许明维凭借良好的弹跳力，抢下了篮板，将球运出三秒区，又直愣愣的杀了进去，被篮板下三个对方球员堵的死死的。 路源听到身旁的人吐槽，“这是干啥呢。”果不其然，这个球到底没能投进去，球权交到了对方手中。 “你怎么不传给我啊！” “你不是手感不好吗！” “你跟我喊！” “不是你先跟我喊的吗！” 两个人站在球场中央，就跟小学生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两人都是面红脖子粗的，其余八个人也不打球了，蹲成一排在旁边看热闹，“你说，他俩得吵多久。”“不要急，不要急。”“对，别管他们，有人拉架更来劲。” “你球商怎么这么低！” “你球商高！” “对啊！我就是球商高！让你传球你就传球！” “传就传！！！！” 看他俩终于吵出了结果，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来来，继续。” 很可惜，这场篮球赛还是没打完。 许明维从对方手里将球抢断后，一个妙传给了路源，路源在三分线内做了一个要跳投的假动作，紧接着往后撤了几步，一个稳稳的三分扔进了篮筐，将比分追平。 “路源！三不沾！牛逼！” 路源也是相当骄傲，他扯着球衣挑衅的绕着对方中锋转了两圈，一抬头，竟在场边看到了黎琮。 “……我朋友来找我，不玩啦！你们3v3吧！”他说着，向队友们挥了挥手，一路小跑朝黎琮冲了过去，在黎琮跟前来了个急刹车。 他微微仰着头，呼吸有些急促，肩膀和胸口上下浮动，往日白生生的脸颊上挂着一抹潮红，弯弯的眼睛亮的发光，“你什么时候来的！” 黎琮看他浑身湿津津的模样，忍不住笑，“从你和人吵架的时候。“ 看路源羞愧的低头找地缝，黎琮又说道，“球打的不错，挺让我意外的。” 路源瞬间得意起来，“让你意外的地方可多了。” 确实很多。 黎琮跟着他往更衣室走，视线从他丝质球衣下若隐若现薄粉和淡红，落到白嫩细长的小腿，嗓子里干痒起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球的。” “很小的时候啊，我们院里小孩经常在一块打球，他们都比我大，不愿意和我一块玩，我就自己在球框底下投篮，我哥都没我投的准！” “路杰？” “不是，是我亲哥，比我大五岁。”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更衣室，路源找到自己的柜子，一边取衣服一边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洗完澡咱们一块去吃饭。” 黎琮嗯了一声，仍盯着他。 路源的鞋带解不开了，他背对着黎琮蹲下，略有些长的球衣垂落过臀部，少年身体的线条变得清晰起来，看上去如此的柔软而又紧实，让人有种想要握在手里揉捏的冲动。 脱掉球鞋，路源顺手揪下了袜子，并十分幼稚的扔到黎琮身上，“给你啦！” 刚刚运动完，袜子上有种酸涩的汗味，不算难闻，黎琮却无法接受，他站起身，非常嫌弃的把那只袜子从自己腿间抖落到地上。 他的举动逗笑了路源，然而下一秒，他就被黎琮抱在了怀里，一只温热的手顺着他的球裤攀爬上去，“欸！”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黎琮原本干燥的掌心，都变得湿濡起来。 “我、热……” “我知道。”黎琮一个用力，将他托起来，挂在自己腰上，压在柜门上，手指顺着滑向更柔软的位置，“那天晚上，你是想我这样？” 路源无力的伏在他的肩膀上，篮球场上的精神头消散一空了，“这是更衣室……”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嗯——” “小点声，有人过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路源听到了一阵阵的脚步，以及许明维说话的声音，他的身体僵硬着，骨骼都缩紧了，“放我、下来。” 黎琮笑了笑，抱着他到了门口，用他的背抵住了门，小声说道，“你现在这样，他们看到了一定会多想的。”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下次和路源打篮球，得提前准备个绳子给他捆起来，跑的也太快了。” “就是！” “别紧张。” 恐惧加深了路源肌肤表面对外界触碰的感知，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快感如波浪般袭来，湿腻的汗水浸湿了黎琮灰色的衬衫，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痕迹。 外面的人走到了门口，推了一下，“怎么回事？” “门锁上了？” “嗯，路源？你在里面吗？” “好像没人。” “他去洗澡了吧。” “算了，我们先去洗澡吧，回来再换衣服。” 很快，外面重归平静。 …… 路源被放下来，软绵绵的瘫在长凳上，再也使不上丁点力气，当然，还可以骂人，“黎琮，你大爷，你是变态吗？！” 黎琮用他的球衣蹭了蹭自己的手，非常笃定的说，“你也是。” 路源才不是。 他缓了一会，从椅子上爬起来，沉着脸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衣服，一声不吭的去了浴室。 待更衣室的门关闭，黎琮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今天做的太出格，可路源穿着白色球衣，浑身汗津津的模样，实在令他难以控制自己。 可怕的是，这傻孩子，并不了解自己有多么的诱人。 就像饱满粉嫩的水蜜桃。 …… 路源将价值不菲的球衣团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里，又狠狠的踩上了两脚，心里才稍微舒服一些。 妈的，这叫怎么一回事啊！ 路源心里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哪怕一出浴室的门就看到黎琮的笑脸，也没能让这股懊恼减轻丝毫，“哼。” “又生气了。” 他说了一个又字。 路源想了想，好像面对黎琮的时候，他经常会生气，就跟……等着他来哄一样。 路源被自己脑子里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太恶心了。 要说撒娇，那是路源天生就会的技能，用的炉火纯青，早已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就算喜欢上同性，也不愿意把自己放在女人的位置上。 “我不想和你说话。”路源从他身旁走过，目不斜视。 黎琮笑着跟上来，“你知道，你那些同学刚才从浴室里出来，说你什么吗？” “……”好奇害死猫，“什么？” 走廊里空无一人，黎琮压低的声音也尤为清晰，“说你那里发育的不大好……” 他彻底惹毛路源了，“你放屁！浴室里都是单间！他们根本看不到！而且！发育好！” “看不到？那这样我就放心了。”黎琮笑着把他扯过来，“我不想他们看你。” 啊啊啊啊啊！ 路源恼羞交加下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你……你这个死基佬！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黎琮很坦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早就该懂这个道理……你身边，又不是没有这种人。” 黎琮说的是沈慕林，路源想到的确实林久琴。 “走吧，我们去吃饭。”黎琮哥俩好般揽住他的肩膀，“以后你要学着多观察，这世界上坏人很多的。” 路源咬着牙，“你就是坏人。” “我只对你坏。”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恶心！” “你脸也红了，你怎么这么爱脸红？” …… 转眼到了十二月，圣诞节将近，作为留学生的路源提前放了一周的假期，他把假期排的满满当当，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在国外好好的玩一番。 相比较他，许明维就励志的多，假期还留校给教授做助手，用他的话说就是，虽然工资少了点，但是和教授处好关系，等拿下了硕士学位就可以进研究所工作，有了这样的履历，对他将来回国也有很大的帮助。 路源难以想象看着大大咧咧的许明维会有这么完整的人生计划，他很羡慕，也很崇拜。 然而他还是想做一条啃爸啃妈啃哥哥的咸鱼。 做咸鱼有做咸鱼的好处，也有做咸鱼的苦楚，就比如说这个成绩的事。 “妈妈~不要生气啦~” 宋招娣都被他气笑了，“不生气？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挂科挂成这样？人家挂柯南，你是挂蝌蚪了吗？” 路源委屈巴巴的趴在宋招娣的大腿上，“我很努力了……就是不会，我能怎么办……” “你这样都拿不到文凭！你出国是为了什么啊？” 路源吧唧一下歪到在另一边的姑姑身上，“为了姑姑啊，我想姑姑了。” “……” 宋招娣无语了，路行娜却笑成了一朵花，她揉了揉路源的脸，帮忙说好话，“大嫂，小源真的挺不容易了，孩子天赋不在学习上，你也不能强迫他啊。” “可他这个，也真是没法看……”“没关系的。”路行娜悄悄的说，“他们学校校长和我家那个很熟，就怪老爷子跟人说不能搞特殊化，要不然小源成绩能比现在好多了。” 路家这两兄妹护犊子到这个地步，也是没眼看。 不过宋招娣这么在意路源的成绩，就是怕他拿不到文凭，回国后让人瞧不起，还会丢了路家人的脸面，既然路行娜话里话外的说文凭没问题，她也就懒得理会这个了，反正她儿子除了学习不太好以外，哪哪都完美。 “算了……以后好好努力知道吗。” 路源立马有了精神，抱住宋招娣狠狠亲了一口，“爱你！” “小崽子。”宋招娣笑骂了一声，又说道，“后天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就要回国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啊？爷爷怎么也回去？” 宋招娣叹了口气，“你爷爷年纪大了，又生了场病，难免想家。” 路源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家，是国家。 “那，那你过年还来吗？” 路行娜在后面戳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你爷爷都回国了，我们过年不也得回国，你妈来干嘛？” oh—— no—— 这个发展，和路源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第34章 路源裹着长到小腿的羽绒服，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唉声叹气的说，“我大概不能和你一起过年了，我姑姑姑父还有路杰，今年都回国。” “嗯，我理解你，吃巧克力吗？” “我不吃——”路源推开他的手，用力的踩了一脚地上的水瓶，松松拧在瓶子上的瓶盖被他这一踩弹出了老远，“气死我了都。” 黎琮看着他鼓起的两腮和冻得红通通的鼻头，感觉他就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你就这么想陪我过年？” 当然不是了。 路源只是怕，回国过年，好不容易和沈慕林拉远的距离，又被拉了回去……况且，在小说里，今年的除夕夜他还要为男主女主走剧情，路源光是想想就头疼。 可这些事他不会和黎琮说。 “是啊。”路源吸了吸鼻子，额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我心疼你自己过年嘛。” 明明穿着单薄的外套，可黎琮的心，却被他捂得暖意融融，他不由的伸出手，揉了揉路源的头发，“没关系，我习惯了。” 路源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黎医生没有家人，他的父母在他年少时就车祸身亡了，他也就在没了家。 所以，路源是真的想要和黎琮一起过年，“要不！你也回国吧！你不是还攒了半个月假期没用吗？” “……算了，我等你回来。” 路源就是传说中的想一出是一出，他抓住黎琮的袖子，轻晃了两下，“回去吧~求你啦~” 黎琮笑出声来，“你这么求没用啊。” “那你让我怎么求！我还得给你跪下来嗑一个啊！”路源说完，在他微弯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你……” “嗯？” 哼，劳资就是看你自己过年太可怜了。 路源咽了咽嘴里的口水，凑到黎琮耳边，小声的说，“你要是，要是回国……我就……就，哎呀，反正你知道就好。” 他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路源至今都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他不想上黎琮，也不想让黎琮上他，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到最后关头都被他躲过去了。 “我知道什么？” “你故意的是吧！那我不管你了！” 黎琮扯住他的羽绒服，把他拉回到木椅上，“脾气怎么这么大？行，回去，回去还不行吗？” 路源这才笑了起来，“那，那我就先不跟爷爷他们回去，在r市等你一起。” “好，你是祖宗，你说什么都行。”曾经最看不上路杰惯着路源的黎琮，不知不觉的也学会了这套，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走吧，这怪冷的。” 路源指了指前面的小树林，“不是说接近大自然吗？” “傻子，你以为我带你到这是为了接近大自然？”黎琮看着树林里玩耍的小孩，眼睛里露出了遗憾。 他本想在这逗逗路源的。 路源害羞紧张的时候，简直可爱的想让人一口把他吞下去…… “不过，你怎么穿这么多？” 这个季节虽然寒冷，但是r市今年下雪比较晚，大部分的人都穿的很少，最多也就是一件毛衣，一件大衣，像路源这样穿着臃肿羽绒服的，真少见。 路源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笑眼弯弯的说，“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 这话在未来几年已经被说烂了，可现在还是新鲜的，黎琮被他逗的一个劲笑，俊朗帅气的面孔上有着让路源犯花痴的甜度。 啧啧，黎琮真是太帅了，整个一明星脸啊。 隔天一早，路建国跟儿子儿媳一起回了国，前脚把他们送走，后脚路源和路杰就登上了前往y市的飞机。 y市的滑雪场远近闻名，还有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在老一辈眼里，火山都是非常危险的，怕家里人不让去，兄弟俩还撒了个谎，说去x知名主题游乐园坐摩天轮，玩碰碰车。 有趣的是，姑姑对此深信不疑，好像做哥哥的路杰带着弟弟去游乐园是一件很符合逻辑的事。 “哈哈哈，我真是要被姑姑笑死了！”路源一下飞机，就收到了来自姑姑的短讯，她一再交代，不要玩太危险的项目，尤其是过山车。 路杰看了也笑，他说，“你姑的智商都被你带低了。” 路源现在对别人说他智商低的这件事已经很佛系了，甚至可以自嘲一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潜移默化。” “哦，那你离我远点。” “哥哥——” 两个人抵达滑雪场的时候正是中午，温度正好，不会太冷。 路源跟着他坐上前往山顶的缆车，看着一片白雪皑皑，感觉心里都跟着敞亮了起来，“哥，你看那个火山！” “我看到了，你别乱动。”缆车质量一般，路源一动都会晃荡，路杰生怕他把弟弟带出来在出点什么意外，连忙扯住了他。 然而路源却以为他害怕了，嘲笑起来，“你怎么这么怂。” “我怂？我去跳伞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那，那你牛逼了，我不敢。”路源特别害怕双脚离地的感觉，连蹦极都没有体验过。 路杰得意的哼了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拍照，然后发给了一个名为贾尔斯的人。 这个贾尔斯，就是路源第一次去路杰酒吧时见到的那个外国少年，他有段时间没有去酒吧了，看到路杰的举动，不由问，“你俩还在一起呢？” “嗯。” “那还真挺长时间了。” 路杰没理他，自顾自的编辑着讯息。 路源偷偷摸摸的扫了两眼，看到他跟贾尔斯说，“这很不错，下次带你来。” 贾尔斯秒回，“不去，你和你弟弟玩的开心。” 这条回复又让路源找到了嘲笑路杰的点，“哈哈哈哈哈，人家都不跟你来~” 路杰非常淡定的收起手机，“他会来的。” 好吧，虽然路源只见过贾尔斯见面，但据他了解，贾尔斯对路杰可以说是唯命是从的。 路源不由想到了黎琮，这次换他来拍照。 黎琮的手机并不是智能机，他发了彩信过去，“火山！酷不酷！” 路杰也偷看他的手机，却只是笑了一声，“瞎跟人显摆什么啊。” 他给黎琮存的备注是许明维。 “许明维”也很快就回复了他，“注意安全。” 路源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也大大方方的任路杰看，路杰皱了皱眉，“别再给他发了，你不觉得有什么，搞不好他会不高兴。” “为什么？” “放假了你跑出来玩，他却得留校工作，正常人或多或少都会不满。”路杰在教导弟弟人生大道理。 路源笑了笑，“他不会的，对了，我们回去以后，我要去他寝室住几天，他寝室的同学都回家了，他自己害怕。” “害怕？” “对啊，别看他人高马大的，内心住着一个小公主。” “你跟你姑说去吧。”路杰在酒吧见过许明维，十分确定他是一个纯种直男，不会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任何非分之想，再加上听路源说起过许明维对自己人生的计划，对许明维这个人很有好感，不会阻碍路源和他在一起玩。 所以，黎琮才会成为许明维。 路源以为，自己的谎言编制的天衣无缝，他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败露了。 从火山上下来，没玩尽兴的兄弟俩就近找了一家酒店，行走的小金库原本是想开一间总统套房，结果因为是滑雪旺季，酒店爆满，拥有三个房间的总统套房也被一群来滑雪的游客拼房了，无奈之下只能住进了小标间。 住小标间其实也没什么，床虽然小了点，但好歹有两张。 冻得瑟瑟发抖的路源一住进酒店就迫不及待的去洗澡，将手机顺手扔在了床头柜上。 以上种种，都是非常稀松平常的意外，偏偏这些意外，促成了之后发生的大意外。 真·许明维，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打电话，关系绝对不正常，路杰无视上面标注的x同学，直接接了起来。 “喂，路源。” “我是他哥，你哪位？”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连忙说，“路杰哥，我是许明维，我找路源有点事。” 原来是许明维……许明维的备注为什么是x同学？！ “路源他在洗澡。”许明维是有急事要找路源，“那麻烦你转告他，等他洗完澡，来一趟学校。” 路杰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我们现在，不在r市……” “啊……那我找别人吧，谢谢路杰哥。” “等等，我有点事要问你，前天路源去找你的时候，有没有把手表落在你那？” 路源的手表对许明维来说是贵重物品，许明维急忙否认，“没有啊，他没来找过我。” “好的，再见。”路杰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拿着路源的手机开始尝试解锁。 路源记性不好，所有能用密码的东西几乎都是一个密码，路杰尝试了三次，就成功解开了，他从短信里找到了“许明维”看了几条只觉得双方都十分暧昧。 浴室里的水已经停了，路杰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 他这么做只是想知道，路源到底在和谁来往，为什么要瞒着他。 答案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打死路源。 “喂……路源？怎么不说话？” “说你大爷！黎琮！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 路源正美滋滋的对着自己的脸抹香香，突然听到路杰的怒吼声，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崩地裂，天经地义……反正就是要吓尿了。 他穿着内裤从浴室里跑出来，一把从路杰手里抢过了自己的手机，“哥！你干嘛！” “你还敢跟我喊！你还敢叫我哥！”路杰气的两眼通红，要放在路源刚来国外的时候，他现在已经把路源打的鼻青脸肿了，“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路源看着他直哆嗦的手指，心虚起来，不过一想到那个贾尔斯，又有了底气，非常理直气壮的说，“就和你一样啊，你教我的！” “我教你的！你他妈……”路杰在小小的标间里转悠来转悠去，气的直捋头发，终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去把衣服穿上。” 路源二话不说跑进了浴室，尚未挂断的电话里传出黎琮急切的声音，“喂，路源？” 路源关上门，立刻变得淡定起来，“没事没事，小问题，不要慌。” “路杰他……” “我哥他就是纸老虎，放心，很快就搞定他，你先不要打电话过来了，我待会在和你说。” “嗯……” 路源挂断电话，迅速的穿好衣服，出了浴室，“哥、我需要陈述时间。” 路杰坐在床边抽烟，不是好眼色的瞪了他一眼，“你陈述个屁，过来！” “哦……”路源灰溜溜的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路杰多的话没说，只硬邦邦的吐出了四个字，“给我断了。” 路源垂着脑袋，也非常干脆的回他，“你不是还和那个贾尔斯在一起吗，干嘛说我。” “你承认你和他在一起了！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姑姑打电话！” 路源满脸无所谓，“你打啊，我就和姑姑说，我是和你学的，跟爷爷也这么说。” “你——算了你狠，你狠，我告诉你路源，你马上和黎琮断了，我拿你没办法，我还拿他没办法吗？” “……你和贾尔斯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路源就是觉得，路杰喜欢贾尔斯，换位思考一下，应该会理解他。 然而此刻的路杰，只想让弟弟走出歧途，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拿出手机，给贾尔斯发了讯息：我们分手吧。 紧接着，贾尔斯打来电话。 在柔和的铃声里，路杰的手指稍稍一颤，按了挂断，并当着路源的面，将贾尔斯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第35章 路杰这一手真是来的干净利落，把路源的所有理由都一刀斩断。 你不是说我教你的吗，你不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路杰凌厉的眼神里，写着这些话。 “……” 好吧，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路源朝着他哥咧嘴一笑，“你也不用这样啊，我只是有一点点好奇，跟黎琮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不和他联系就是了。” 路杰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把手机给我。” 手机给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路源看了一眼旁边的宽口水壶，动作迅速的掀开盖子，把手机扔了进去，销毁各种证据，阻止路杰给黎琮发短信的同时，还要信誓旦旦的表决心，“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我就不用手机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啊，他真是太聪明了。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那点小心思，路杰看的非常清楚，他将烟熄灭，笑了，“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信你，睡吧，明天还要去滑雪。” 路源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只要找个机会和黎琮说一声，以后在谨慎一些和他见面就没问题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路杰可以说是把他拴在了裤腰带上，走到哪都要硬拽着他，就连平安夜圣诞节这种往年路杰一定会出去浪的日子，也抓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在家里，甚至严格监控了路源跟外界的通讯，只要路源拿着手机，他肯定像背后灵一样站在路源身后。 这种坐牢一样的日子让路源憋的要发疯，却把姑姑姑父高兴坏了，自从发生家教那档子事后，他们一家就没好好过一个圣诞节，这次还有路源在，就更加热闹了，夫妻俩只恨路源不是他们亲生的，圣诞节那天还特意给路源准备了一个超大号的袜子，半夜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在袜子里塞了一堆价值昂贵的礼物。 还非常坚定的说，这是圣诞老人送他的。 收到这些礼物并没有让路源的心情好多少，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黎琮，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他不知道黎琮现在怎么样了。 可路源非常清楚，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丁点对黎琮的在乎，他甚至不能尝试脱离路杰的监管，否则就是害了黎琮。 终于，漫长的假期即将结束，再过一周路源就要开学了，他就不信，路杰再有本事，还能跟到学校去！ 你别说，还真他妈能。 上午九点，路杰敲响了他的房门，随后推门而入，“小源。” “你又干嘛啊——”正在房间里玩游戏机的路源看到他都一个头两个大，“我保证，我哪也不去，我谁也不联系，你能不能让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对于他的烦躁，路杰很能理解，他笑了笑，递给路源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路源扫了一眼，“这不是课表吗……我们学校的课表？！” “嗯，等你开学，我去旁听。” “……”即便清楚这是路杰关心他的一种方式，路源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他猛地将游戏手柄摔在地上，“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没正事干了吗！酒吧不要了！” 相较于他的激动，路杰十分淡定，“现在看着你就是我的正事。” “看着我？我是狗啊！还用你看着！我都说了，我和黎琮真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不会再去见他了！”路源说这话时吐沫星子都要飞到路杰脸上，足以证明他内心的不满。 说实话，要不是姑姑姑父对他太好，让他抹不开面子，这场架他早就应该和路杰吵了。 路源的愤怒跟黎琮没有任何关系，路杰这种作态真的会把人逼疯，他完全复刻的路行娜的做事方式，直接了当又残忍，偏偏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还近乎偏执的认为，我是为你好，“你真的不会再去见黎琮了？” “对！对！你能不能别在这么没完没了！” 路杰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温声细语的说，“路源，你也别怪我，你和我不一样，如果被家里人知道，你喜欢男人，路家就不会再有一天安宁日子了，那是你想要的吗？” 路源根本听不进去，他急于否认，“我没有喜欢男人，我不喜欢黎琮，你怎么就不信呢。” 路杰笑了，“我了解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黎琮，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去找他，你承认吧，如果你想去找他，你会有一百种方法，正是因为你在乎他，怕我和你姑姑姑父为难他，才会忍了这么久。” “……” 路源恨透了这个全都是人精的世界。 他猛地站起身，“我本来不想再找他的，既然你这么说，我现在就去！” 路杰没有动作，只是笑着看他，“我不拦着你，也不跟着你，不过只要你去了，当初程雨馨什么下场，他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你会去吗？” 路杰不仅看透了路源心中所想，甚至掐准了他的命门。 “你狠。”路源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贾尔斯。 路杰这一个多月以来，时常带着他外出，却一次，一次酒吧都没去过。 如果把他那套歪理拿过来用，不见面就是在乎，那么经常在酒吧出现的贾尔斯，会不会是路杰的命门？ 想到那天晚上在y市酒店里路杰的果决，路源又觉得不太可能…… 管他可不可能，他要不给路杰添点堵，他就要死了！ 路源软绵绵的重新坐回去，一脸小可怜面相，“哥，我感觉我要抑郁了，抑郁症的严重性你应该清楚吧。” “直说吧，你想干嘛，出去玩？” “……晚上，我们去酒吧喝点，我有好多心里话，不喝点说不痛快。” 路杰那张俊美的混血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犹豫，路源听到他略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嗯，好吧。” …… 兄弟俩到酒吧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门外是寂静的冷冬，门内是炙热的盛夏，烟酒与汗水的气息弥漫在闪动着的暗光中，路源一眼就看到了孤单单坐在吧台的贾尔斯。 这是路源第一次正视这个外国少年。 讲道理，也没什么特别的，模样很精致，皮肤很白，拥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看上去就像一个……叛逆期小混混？ 可能因为他在喝酒，指尖还夹着烟。 路源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己那个好管闲事的哥哥，非常可惜，他的哥哥再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熟人。 “傻站着干嘛？走啊。” 路源算是服了，“哦……” 路杰带着他在自己的老位置坐下，这个卡座位于一楼制高点，能将一楼的每一个客人都看在眼里，路杰要了几杯度数不算高的酒，随即转头问路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哥帮你追。” 这是要强行掰直吗？ 他本来就不弯好吗？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路源还是没办法放弃要给路杰添堵的念头，他指了指坐在一起的几个身材性感的国外大妞，“就那几个，我都喜欢。”路杰笑了一声，嘲讽他，“你这什么审美，也太油腻了吧。” 哼，黎琮胸平够清淡，你也得让啊。 虽然觉得路源喜欢的款都太普通，路杰还是抬手唤来了服务生，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服务生点了点头，朝那个几个热辣美女走去，不知他说了什么，女孩们齐齐看过来，又纷纷起身。 “卧槽？”路源在震惊中被散发着各种浓郁香气的女孩包围，那一瞬间，路源都觉得自己是掉进了盘丝洞的唐僧。 而路杰则熟练的与她们交际着，三言两语便让女孩们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这倒不是路杰的魅力有多大，可能……和他是酒吧老板，还能给人家免单有关。 路源胡思乱想着，身旁穿着吊带红裙酥胸半露的女孩递了一杯酒到他嘴边，用眼神不断的给他暗示。 讲道理，不看脸的话，她的身材还是很符合路源审美的，他上辈子交往的所有女朋友都是这个款，“你多大？” “我今年十九岁。” 国外女孩都有点早熟，可路源没想到她这么早熟，视线下移，盯上胸部，“那你发育的真不错。” 这种下流行为放在路源身上好像都变得单纯起来，他毫无邪念的眼神红裙女孩对他产生了兴趣，她凑到路源的耳边小声问，“你想要摸摸吗？” 恭敬不如从命，路源伸出一根手指，稍稍戳了一下，露出个惊叹的表情，“哇——真的欸。” 路源以前可戳过不少丰过胸的。 红裙女孩被他逗的大笑起来，一时间两人分外和谐。 路杰看着弟弟，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看的出来，路源对女人还是有兴趣的，而且的黎琮的在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 紧接着，他的麻烦找了上来。 贾尔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 路源期待的一幕终于上演了，他推了推红裙女孩，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看热闹。 被完全不同，却一样令他不满的两种目光注视，路杰显得有些烦躁，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抬眸看向贾尔斯，说出的话一点不留情面，“你立刻给我离开这，以后别再来。” 贾尔斯垂眸，像没听见一样，“我很想你。” 路杰皱眉，对身旁的女孩交代了一句，“不要让我朋友碰手机，这一个月的单都免了。” 女孩欣然答应下来。 路杰起身，一把扯住贾尔斯的衣服，连拖带拽的把他扔出了酒吧，路源甚至听见了贾尔斯的哭声。 他觉得路杰做的很过分……一想到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自己，不由心虚起来，也没了追出去看热闹的心思。 而是转头对红裙女孩讨要手机。 “不……” 她只说了一个单词就停了下来，因为路源塞到她手里一块手表，是圣诞节姑父送给他的礼物，“这足够你们连续喝半年的酒。” 人，总是变得很快。 路源拿着手机，用十分短暂的时间编辑了一条短讯发给了黎琮。 路源告诉他的，是自己回国的时间。 路杰很快回来了，路源正若无其事的和红裙女孩讨论胸部发育的问题，待路杰坐下，他才结束了自己的演绎，“哥，我觉得你这么做很不地道，太伤人了。” “所以呢？”路杰无所谓的笑了笑，“不是有句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我是在帮他。” 他像是在和路源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第36章 如果路源足够聪明，他就会发现贾尔斯年纪不大，就会发现他喝了很多的酒，就会发现路杰把他扔出酒吧的确是在帮他，就会发现路杰这个做哥哥的，没有那么不地道。 如果路杰能够再理智一些，也会发现，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带坏了路源。 他原本在感情上仅仅是单纯懵懂的弟弟，受他的影响，开始变得淡薄了。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一把藏在路源背后的利刃，不知何时会亮出来，也不知会伤到谁。 路源要在过年前的三天回国，他说他想家了，想要回国多待一段时间，路行娜便早早的去学校为他请了长达半个月的假期。 而在路源再次放假之前的这段日子，路杰说到做到，天天都去学校旁听，就认了死理，紧跟着路源，他觉得自己现在小小的牺牲，能换来路源幸福美满的后半生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路源完全接受，并且再也没有发过脾气。 发出那条短信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只盼望着能早点回到自己地盘上，搁在国内，路杰根本就拿他没有办法，他就是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 在殷切的期盼中，路源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故土。 要么说世事难料，他离开的时候可是咬死了一年之内都不会回来，虽然觉得有点打自己的脸，但是一下飞机就看到阔别已久的路生，路源还是很开心的，“哥！哥！” 一旁的路杰不是好眼色的瞪了他，被一旁的夫妻俩看在眼里，既觉得好笑，也非常遗憾，没能给路杰生一个弟弟妹妹。 路生对路源的爱向来都表现的比较内敛，他走过去，先跟姑姑姑父打了个招呼，然后搂着路源的脖子把他带到了一旁，小声的问，“路杰有没有欺负你？” 路源想了想，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路生，非常肯定的说，“有。” “怂货，我就知道。” 从路生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路杰回国过年的这几天，不会消停了。 他不消停，路源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一只自由的小鸟。 按照惯例，姑姑一家回来过年，一大家人图个热闹都会一起喝一杯，长辈喝长辈的，小辈喝小辈的，喝到不省人事算拉倒。 路生作为大哥，不好明着为难路杰给自己亲弟弟报仇，只能端起酒杯来个以公徇私。 路杰头几年就喝不过他，可回回在酒桌上都不服，这次也是一样，有路源在一旁起哄，他们只会喝的更多。 看着地板上逐渐多起来的空瓶子，路源笑的愈发灿烂，他站起身，装作醉了的模样，直打哈欠，“我要睡啦……” 没人理他。 路源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之后才从兜里拿出从他妈那里顺来的手机。 也就只有这个手机的密码他能解开了。 一二三四五六嘛。 路源屏住呼吸，拨通了黎琮的号码。 嘟嘟的声音响了足有半分钟，那边接了起来。 “喂。” 听到黎琮的声音，路源是打心眼里开心，“黎医生！你在哪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找黎琮了，这段时间路杰看他看的严，本想让他快一些把黎琮忘到脑后，可路源却是越来越想念。 这当中，不排除有逆反心理。 黎琮的声音淡淡的，“在家。” “……你说什么！”路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黎琮倒是听话，一字一句的重复，“在，家。” “你——我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你不是答应我要回国过年吗！” “你也答应，要待会打给我……你这个待会指的是三十五天？”黎琮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怒意。 路源永远不会知道，那那段时间，他是如何度过的，那三十五天，他都在等待着手机铃声的响起，八百四十个小时里，他又经历了多少次失落和恐惧。 当他好不容易等来路源的短信，没有任何的解释，仅仅是一个被数字填满的通知，和继续等待。 “我没打给你是因为路杰看的紧啊，你都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就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给我妈打电话他都在一边听着，我就是上个厕所他都要站在边上闻味！那我有什么办法啊！”路源说的有点夸张，他就是被黎琮埋怨的觉得自己委屈了，想给自己辩解一下，顺便宣泄这段时间的苦闷。 “你如果想联系我，会没办法吗！” “路杰说只要我去找你，他就像对付程雨馨那样对付你！那我有什么办法嘛！”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轻笑，“傻子。” 许久没有听到他这么骂自己，路源竟贱兮兮的觉得挺亲切，“我又哪傻了？” 黎琮说，“我和程雨馨不同，你在乎我，路杰就不敢对我怎么样，他也怕，你像他恨你姑姑那样恨他。” 路源听他这么说，颇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妈的，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他是真的傻吗？ “算了……你现在说这个也晚了……等我回国再去找你吧。”顿了顿，路源又补充了一句，“你别生我气，我真的很想你。” 黎琮瞬间挂了电话。 路源想，完蛋了，这个小心眼的医生不打算理他了。 不理就不理！ 哼！！！ 路源刚要开始生气，手机叮的响了一声，他微微低头，看到了来自黎琮的短信，上面是一家酒店的名字已经房间号，a市的酒店。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也太快了叭！ 路源下楼的时候，一桌子人除了酒量较好的姑父以外，都醉的差不多了，尤其是遭受了针对的路杰，这会坐都坐不稳。 他就当着路杰的面，明目张胆了离开了家。 如果没有碰上沈慕林，他回国的第一天可以说是相当的顺利。 “林哥……”都迎面遇上了，路源也没办法装作不认识的避开，“都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呢？” 临近春节，位于北方的a市早已被大雪覆盖，天寒地冻的，沈慕林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运动服，他在路源面前停下脚步，“在夜跑，最近身体不好。” 这叫身体不好？ 路源揉了一把自己心甘情愿穿在身上的羽绒服，感觉他跟个弱鸡也没什么区别了，“那，那你接着跑吧。” 冰冷的雪光下，沈慕林的脸色十分阴沉，虽然知道他不戴眼镜的时候就长这个模样，路源还是忍不住一个瑟缩，他往后退了半步，提建议似的说了句，“林哥，你以后晚上出来，还是把眼镜戴上吧，我怕那个，巡警以为你是坏人，把你抓起来。” 沈慕林嘴角抽搐了一下，成功都被他逗笑了，他眼睫低垂，嘴角上扬的样子，竟也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你去哪？怎么不开车？”“我去找我朋友，雪天地滑，喝酒了不能开车。”路源慢吞吞的回答他的问题。 “学乖了。”沈慕林摸了摸他的脸，冰凉的指尖从他的耳垂滑至下颚，像逗小猫似的轻轻挠了两下，“等我一会，我开车送你。” 从将军楼走到可以打车的大街要将近十分钟，路源着急去见黎琮，也不和沈慕林客气了，“那你快去，我好冷。” “嗯。” 沈慕林动作很快，没两分钟就将车从隔壁的院子里开了出来，路源爬上去，又是一哆嗦，“卧槽，你这车里比外面都冷。” “我开了暖风，很快就好了。”沈慕林说完，侧头问他，“去哪？” 路源报了地址，并说了酒店的名字。 沈慕林皱了皱眉，“这么晚去酒店干嘛？” “找我朋友啊。” “你哪个朋友？” 沈慕林的问题有点多了，路源没什么耐心回答他，随口敷衍了一句，“你不认识。” 沈慕林十分了解他的性格，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而说道，“明天下午，你来一趟我家吧。” “我去你家干嘛？” “我不是说，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吗，忘了？” 路源悄咪咪的撇嘴，“不去，不要，我明天下午还有事呢。” 他这么说，沈慕林又不禁问道，“你刚回国，和谁出去玩？” 路源在国内的朋友虽然很多，但是关系要好的只有零星几个，且都是他认识的。 眼看着离酒店越来越近，路源的小心脏开始扑腾扑腾的跳，这一兴奋，也就有问必答了，“就是一个朋友，我和你说过的啊。” 车猛地停了下来，在布满黑色冰雪的路面上滑出老远的距离。 “卧槽——”路源没有系安全带，后背撞在了座椅上，他身娇体弱的，哪怕穿着厚实的羽绒服也撞的生疼，“林哥！你干嘛突然停车啊！” “你和我说过的，那个中国留学生？” 他问出这话都让路源一愣，缓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撒过的慌，“是，是吧，算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温暖如春的车内再度迎来了寒冬，在一片幽暗中，路源看着沈慕林阴沉的脸，只觉得黑绿黑绿的，活像动画片里的人物吃了毒蘑菇。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路源仿佛听到了沈慕林沉重的心跳声，他觉得这个气氛不太对劲，有种下一秒他就要被凌迟处死的感觉。 路源下意识的往大马路上看了一眼，寻找着警察叔叔的身影。 很可惜，大冬天的，又快过年了，街上别说警察，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哥……你还是说句话吧，搞的我好怕啊。” 沈慕林深吸了口气，终于是开口了，“你还知道怕。” 路源突然开窍了，他看着沈慕林，分外得意的说，“没事，他们都喝醉了，我出来都没人知道！” “……”沈慕林偏过头，对上路源弯弯的笑颜，和他脸上圆圆的酒窝，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在今天走到了尽头。 第37章 路源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车掉头，原路返回，整个人都懵了，“你干嘛呢？不是说送我吗？” 沈慕林怒极反笑，嘲讽似的说，“我送你？路源，你疯了吧！” 他的愤怒和少有的口吻让路源看他的眼神产生了略微的变化。 沈慕林握紧了方向盘，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你，回国第一天晚上你就去酒店和人开房，太不像话了。” “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我要去酒店吗！” 沈慕林解释道，“我还以为你要去酒店附近。” 路源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去见黎琮，“你赶紧送我过去，要不就停车！” “有本事你跳下去。”沈慕林说着，踩了一脚油门，“路源，什么事都要有一个分寸，你想没想过，明天早上家里人起来，要是看不到你，会怎么想你？你又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我！我又不在那过夜！你赶紧停车！” 沈慕林不为所动。 路源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咬了咬牙，以一种要揭竿起义的神态将手按在了车门上，“我就数三声，你不停车，我就跳下去了！” “你试试。” “一、二……”路源将车门嵌了一道缝，冷风瞬间驱逐了车内所有温暖。 …… 酒店楼下，沈慕林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苍白中带着衰败的颜色，好在车里昏暗，好在，路源压根没看他，直截打开了车门，急匆匆的往酒店大门里跑。 他讨价还价的，给自己争取到了三十分钟时间。 而这三十分钟里，沈慕林会一直在楼下等他。 路源一进酒店就开始给位于十二楼的黎琮发短信，电梯在十二楼停下时，他比自己想象中还早的见到了黎琮。 比起上一次见面，黎琮瘦了一些，头发也长了，更显得他五官精致，帅气非凡。 路源看着他，视线移不开，身体也动弹不了。 电梯门即将关闭，一只手伸了进来，攥住了他的衣摆，稍稍用力就将他拽了出来，“你不出来，在那想什么呢？” “想你。”路源微微仰头，痴痴盯着他。 黎琮笑了，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柔声说道，“我还在这等着你抱我呢。” 路源回过神似的紧紧抱住他，双臂环着他的腰，双手扣在一起。 用未来的话说就是，“我们锁死了，钥匙被我吞了。” “吞了？”黎琮用手指撬开他的嘴，抵着他的舌尖，摸索似的在里面搅动，“我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他的这个动作让路源臊得脸红，又莫名很喜欢他这样做，便合上口咬住了他的手指，抬眸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也许路源没有别的意思，可他那个眼神着实勾人，黎琮笑的更加灿烂，单手将他托起来，挂在自己腰上带进了酒店房间，他走的急，就连房门也是路源关上的。 “欸……” 一进房间里，路源就被搁在了床上，他知道黎琮下一步要干嘛，连忙骨碌到了一边，“等会，我马上要走了。” 黎琮皱眉，“为什么？” 路源很烦恼的说， “我朋友在下面等我，他说我半个小时之内不下去，就让我死的很难看。” 沈慕林没有这么说，他的原话是，只给你半个小时， 就没了。 路源凭借他的语气脑补了后面的半句话，觉得应该是这样。 “呵。”黎琮轻笑了一声，“你哪个朋友。”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发小，他比我哥事还多。”路源心有不满的抱怨着，“我还不能不听他的……反正他和我家的关系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那就不要说了。”黎琮双手撑着床，俯身过去吻了他的唇。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让路源本就红润饱满的唇瓣浮上一层盈盈的水光，也能让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几颗淡色的粉痕。 路源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的脖子。 到底是医生，种草莓还他妈很贴心的避开了大动脉。 “你看你弄的，明天让人看到了我怎么说啊 。” “没事，不到明天早上就会掉了。”黎琮这么说着，又低头咬了一口他的后颈，那姿态暧昧的路源都浑身发烫，“别弄了，你今天怎么回事……” 黎琮笑笑，“到了。” 看着电梯门打开，路源正要回身和他挥手道别，却被他硬挤出了电梯，“我送你到外面。” “啊？可是他还在外面呢？” “我知道。” 这三个字，黎琮经常说，却并不属于是口头禅，更像是一种笃定自信的态度，颇为强势有魅力。 路源喜欢的恰恰就是他这一点。 黎琮送路源出了酒店，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开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车窗落下，露出里面冷淡阴郁的侧脸，黎琮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丝畏惧。 无关其他，凭空而出。 而路源早就已经适应了，他没有一点要介绍两人认识的意思，只是笑眯眯的向黎琮挥手，“那，明天见！” 男人的本性促使黎琮当着沈慕林的面说了一句，“明天要早一些来，把今天没做完的事，补偿给我。” 路源不大好意思的瞪了瞪他，随后坐上了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 “哦。” 黎琮看着那辆车离去，不由攥紧了拳头。 从始至终，驾驶位的男人没有看他一眼，哪怕是用余光。 …… 见到了黎琮，路源心情好极了，回去的路上都一直哼着歌。 路源唱歌好听，却记不住歌词，老是左一句有一句的瞎哼哼，他声音清软，哼歌的时候有种别样的腔调，若碰上曲调平缓的，便像极了柔软多情的摇篮曲，让人不自觉的会放松下来。 可沈慕林的眉头，始终有一道沟壑。 快要到家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你喜欢他。” 路源当然点头，语气非常轻快，“喜欢呀，要不然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回答完他的问题，路源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他反问沈慕林，“你都不好奇我和他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吗？” 正常人都会好奇这个，比如逼问了他足足半个月的路杰。可沈慕林却轻描淡写的吐出了四个字，“那不重要。” “不重要吗？” 沈慕林将车停到路边，微微偏过头看向路源，他从小就长的白净透粉，眼睛清澈黑亮，看着就招人喜欢，被家人保护的像一朵温室里花，摆在书架上的瓷娃娃，他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他说喜欢谁，也总能很快就忘掉。 沈慕林记得，自己高三那年，忙于各种竞赛，忙于高考，忙于应付在大学选择上给他很多压力的母亲，这让他感到非常疲惫，当得知路源交往了一个女朋友以后，这种疲惫达到了最高点，甚至令他产生了恐惧。 他害怕路源看另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充满欣喜，他害怕那原本只属于他的一切，被另一个人夺走。 幸运的是，路源得到的无偿的爱实在太多，早就已经不懂的如何向别人付出，不会包容任何人，更不会被轻易打动，面对学校里大多数男孩的女神，路源也吝啬去珍惜，牵着她的手时眼睛里除了被满足的虚荣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时候沈慕林就知道，自己有很长的时间去准备。 他要得到路源，这中间有无数的阻碍，舐犊情深的路家，深藏恨意的母亲，以及，不会如何去爱一个人的路源，他想着，总有一天，他能够扛起这些阻碍，他要将路源捆在自己身边，教他爱上自己，让他能不受一点伤害。 可现在，有人抢在了他前面，沈慕林无法想象，路源是如何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 “当然不重要。”沈慕林略微苦涩的扬起嘴角，像是哥哥似的问他，“重要的是，你打算和他在一起多久，时间长了，你家里人一定会知道，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路源被他话中的沉重影响了心情，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虽然我很不想提，但是你能确保他不像程雨馨那样，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吗？” 沈慕林这话一出，路源立即扬起了头，气势汹汹的反驳，“绝对不可能！他才不是这种人，他现在……确实欠了别人很多钱，我也提出过要帮他还，他都很生气的拒绝我了！再说，他工资也很高的，那点债很快就能换上。” “所以你骗我，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留学生。” “……”谎言被戳破了，路源非常尴尬，他清咳了两声，直接了当的道歉，“对不起……” “他是做什么职业的？” “医生，肿瘤科的医生，爷爷住院那会，他帮了不少忙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沈慕林终于笑了，“这个职业不错。” 路源傻兮兮的以为沈慕林在夸赞黎琮，眼睛都亮了不少，“是吧，我觉得他穿白大褂的时候特别帅。” “嗯。”沈慕林没有兴趣在听下去，“我送你回家，记得明天下午来我家找我。” “可是我明天……” “路源，别惹我生气，要不然我就去你家告状。” “你威胁我！” “嗯，我很抱歉。” 第38章 深夜，路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觉得自己惨，特可怜，想蒙着头在被窝里哭一场，不过男人的自尊心叫他没法这样做。 可是真他妈的憋屈啊。 在国外的时候有路杰横拦竖挡，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吧，还刚刚好的掉沈慕林手里了。 到底就不是亲哥，要他亲哥…… 一旦产生了这个联想，路源就觉得自己更可怜了，满脑子都是路生把他按在地上，劈头盖脸揍他的场景。 所以纠结了一晚上，路源到底还是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就连一时冲动的勇气都没有。 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上午，路源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明明还有两天才过年，可大院里的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扎进鞭炮堆里了，从早上到晚上的一刻也不消停。 路源打了个哈欠，在睡衣外面套上厚实的羽绒服，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他扯着嗓子对外面道上来回跑的几个小孩喊，“你们能不能别在这扔鞭炮！大早上的！扰民了！” 几个小男孩也就七八岁，一个个冻得满脸通红，抬着小脑袋瓜看路源，“太阳晒屁股啦！还早上呐！” 院里小孩没几个怕路源的，都觉得他性格软，好欺负，嗯，也都是看脸下菜碟。 路源的视线落到对面那栋小楼上，故意吓唬底下的孩子，“你们还跟我吵？沈慕林要下来啦！他可连小孩都打！” 也是巧，对面楼的窗户被打开，沈慕林沉着脸往那一站，活生生的让艳阳天也跟着阴了几分，几个小崽子一回头，吓的猫着腰往家跑，那速度给人一种努力努力都能去参加奥运会的错觉。 路源看着他们这怂样，胳膊肘撑着窗台，笑的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林哥，你比大灰狼可有用多了。” “他们确实太吵。”沈慕林和他隔着一百米不到的距离，穿着一身立立正正的西装，很明显是要出门，路源也有点饿了，没再和他多说什么，“我下楼吃饭去了。” 沈慕林的点点头，两人同时关上了窗。 路源下楼的时候，发现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爷爷一个人坐在那，“欸？他们呢？” 老爷子稳稳当当的往嘴里送了口水，才说道，“昨天晚上都喝多了，没起呢。” “喝多少啊这是……” “早餐在桌子上呢，趁着没凉吃点吧。” 路源看了一眼时间，笑了。 才上午八点，他十分钟吃完早餐，十分钟收拾一下，就可以去找黎琮了。 临近过年，外面的早餐店大多都关门了，早餐是家里阿姨自己做的，豆浆油条小米粥小糖饼，还有几样清脆可口的小菜，味道虽然说比早餐店的稍微差了点，但路源好久没尝到这口，也吃的很香，光是小菜就吃了一碟半。 由于家里人多，阿姨准备了不少，路源吃完饭把自己的碗筷送到厨房的时候扫了一眼，就惦记上了，“姨。” 家里的阿姨今年四十八了，打头十五年就在路源家里帮忙，可以说是看着路源长大的，对他也很亲，“小源，怎么了？” “家里有保温桶吧，你给我装点早餐。” “欸，那豆浆我给你用保温杯装？” “行！” 路源美滋滋的转身，视线正好对上在餐厅里喝水的路杰，“……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路杰端着水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你装早餐干嘛？” “我找我朋友玩啊，他让我给他带点吃的。”路源说的特理直气壮，他这么就没回国，出去和以前那些朋友聚一聚什么的，家里人都能够理解。 “去哪玩，带我一个。” 路源看了一眼他，洋洋得意的挑眉，“谁要和你玩，我就不带你。” 路杰被他这副模样给气到了，咬着后槽牙去揪他的耳朵，小声威胁，“你是不是嘚瑟了，有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 另一个人的手从路杰背后伸出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路杰那样的人被捏的直喊疼，可以想象路生使了多大劲，“你刚才说什么，大点声说。”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路生作为a市小一辈圈子里的领头羊，虽然不混政界，但是身上自有一种官气，治路杰这种“小混混”，一治一个准，路杰多多少少也有点怕他，“我没说什么。” 路生松开手，瞪他一眼，“你比路源大那么多，少欺负他。” 路源站在一边，默默的反驳，“我们同岁……” 路生看了一眼弟弟的脸，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反手搂住路杰的肩膀，“你不是要找人玩，正好我今天有个局。” “不不不……” “不什么不。” 看着路杰被路生强硬的拖走，路源简直想亲他哥一口。 看吧，他就说路杰回国这几天不可能消停下来。 路源拎着早餐去酒店的时候，黎琮正在刮胡子，他穿着灰色长裤，纯白短袖，慢而细致的做着一件在路源看来和女人跳脱衣服一样性感的事。 “嘿嘿。” 黎琮用余光看他，眼里有笑意 ，“傻乐什么呢。” 路源把早餐搁在一旁的柜子上，笑嘻嘻的和他说路杰被路生收拾的事，末了还不忘嘚瑟一句，“有我哥在，路杰管不了我。” 黎琮心里觉得路杰现在应该挺伤心的，毕竟在r市的时候，路源可是一口一个哥的叫着，亲热的不得了，这会有了亲哥，就直呼大名了。 可他不会和路源说，反而跟着附和了几句。 趁着黎琮吃早餐的时候，路源和他说了一下关于过年的计划，“我得中午吃完团圆饭才能来找你，然后十点要回家吃年夜饭，还要去给祖宗磕头，大概一点来。” 黎琮已经很久没有过年了，倒也不在乎什么团圆饭年夜饭之类的，不过看路源一脸愧疚，还是装作很失落的样子，“这样啊。” 路源简直想哭了，他实在是没办法想象自己一个人过年的场景，“那个……要不，过完年我陪你去老家吧？” 过年走亲戚串门子是春节的传统，路源想着，黎琮虽然没了父母，但是肯定还有亲戚，他可以陪着黎琮去亲戚家，他认为这样开心一些。 就像没办法想象一个人过年，路源也不了解这世界上还有亲缘淡薄的人。 看着他的眼睛，黎琮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不想让路源对自己失望。 陪黎琮在酒店待到中午，吃了午饭后，路源又开着车赶回了家，将车停在院里后，都没有进门，直接去了对面。 林久琴来给他开门，看到他面露欣喜，紧接着用一点埋怨的语气说，“你出国这么久，也不知道给林姨打个电话。” 要搁上辈子，路源肯定会愧疚的不得了，要一个劲的赔礼道歉才行，可现在他笑着说，“我不是怕自己忘了时差，影响你休息嘛，林姨你不想我啊，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林久琴略略有些尴尬，转而又笑了起来，她拍了路源一下，“不是怕你想家吗，出了国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成绩现在怎么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路源从上学开始就这么一直被她“督促”着学习，脸皮已经练的比城墙还厚了，机关枪都打不穿，“还行吧，国外教学制度和国内不一样，对成绩没那么重视，考验的是学生的综合能力。” 听到路源这么熟练的打官腔，林久琴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不由说，“小源真是长大了。” 路源现在非常看不上她，也不想再继续假模假式的寒暄客套，“林哥呢，他让我来找他。” 林久琴给他倒了一杯饮料，“你林哥现在可忙了，过年都没法休息，这不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吗，刚才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你喝点水，等一会吧。” “哦……”路源喝了口饮料，一点一点的往嘴里抿，就是不松口，他不想给林久琴炫耀的机会。 可因为路家自卑这么多年的林久琴，怎么会放弃一丁点炫耀的机会呢，“等你林哥回来，你可得好好和他说说，再怎么忙也得注意身体，他们公司那帮人，和他一个样，都拼了命似的，不过还挺好，等年初你林哥公司的手机就要开发布会了，听说比你们平常用的手机还要好呢，技术领先全球！” 切，还不是开了挂。 “到时候让你林哥给你拿一部用着。” 呸，我才不稀罕。 “这下好，以后就不用花钱买了。” 哼，劳资乐意花钱买。在路源快要憋不住阴阳怪气几句的时候，沈慕林回来了，他穿着西装和黑色大衣，戴着金丝眼镜，拿着公文包，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但路源偏偏就要说，“林哥，过年还去卖保险啊。” 不管林久琴什么表情，反正沈慕林是笑了，“嗯。” 他这样的态度，路源也没什么脾气了。 和林久琴说了几句话后，沈慕林转头对路源道，“跟我上楼。” “好！”路源答应他的时候，还真有点迫不及待。 沈慕林的房间是这栋房子里最大的卧室，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大多数都是一些领域上面的专业知识，比如说计算机，法律，金融，甚至还有全英文的。 而在书架的最下方，是一本本用牛皮纸包裹的书。 黄漫。 全都是路源的。 他上初中那会特喜欢看这个，又怕被宋招娣发现，就全都窝藏在这里，偶尔在这看，偶尔拿一本回家看，而这些整整齐齐的牛皮纸，都是沈慕林一本一本包上去的。 “这些你还留着呢？” 沈慕林似乎心情很好，还和他开了个玩笑，“很有价值啊，现在市面上可找不到全册了。” 路源弯了弯眼睛，“那是，我当年收集了好久呢，对了，你到底要给我什么啊？” 沈慕林脱掉西装外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个给你。” 他的表情动作，就像是送给路源一本色情漫画。 可路源早在到这来之前，就知道他要送给自己的是什么了。 sil，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第39章 路源打开那份文件，看到上面的数字时，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自重生以来，他对沈慕林的疏远就是个外人也能看出一二，沈慕林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可还是将股份送到了他手里。 如果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是路杰或者路生，路源并不会有现在的感触，问题是，那是沈慕林啊，一辈子都在为了他梦想中的商业帝国为止拼搏奋斗的沈慕林，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甚至可能彻底摧垮他一手建立的sil科技。 上辈子的路源，不知道这些股份代表了什么，他只以为沈慕林作为兄弟，想要拉他入伙，毫不迟疑的接受了，后来sil越做越大，他才明白这是一份怎样沉重的信任。 现在的他，受之有愧，也不想在和沈慕林有金钱方面的牵扯。 “林哥……”路源抬起头，与对面的人对视，漆黑的瞳仁里透着坚定，“我不能要。” 沈慕林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是你那笔投资款……” 他还没说完，就被路源打断了，“投资款是我借来的，我爸已经都换上了……等你公司以后赚了钱，还给我爸就行了。” 路源的话说的着实见外，沈慕林眉间微微拢起，声音也跟着冷硬了几分，“路源，你一定要这样吗？你就这么想和我划分界限，和我，成为陌生人？” 这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 路源一直都清楚，沈慕林是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他能轻而易举的看穿旁人内心的想法，抓住操控他们的弱点，这让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处于高高在上的位置，就像一个监考老师，底下学生的小动作一目了然，所以，他一直谨慎的想要离沈慕林远一些，再远一些，到底是顾忌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想要来一个好聚好散。 可沈慕林想的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解决了，他们就还能像从前一样。 “我……”路源耷拉着脑袋，手指一圈一圈的缠绕着自己的卫衣带子，嘟起的红唇像一个做错事还很委屈的小孩，“我没有。” 他不知道怎么说，就只能否认。 沈慕林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噎的喘不上气来，十分烦躁的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西装笔挺的社会精英，顿时变成了凌乱颓唐的落魄贵族。 不得不承认，林久琴虽然有着各种缺点，但是她把沈慕林教育的很体面，哪怕姿态失仪，也不显半分流氓气。 “既然你说没有，就把这个收下。”沈慕林盯着他，深吸了口气，带了点恳求的说，“收下吧……” 强势的人偶尔示弱，真是让人接受不了，路源也是，被他弄的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那，这么办吧，股份我收下，但是我留着也没什么用，都委托给你好了。” 上辈子股份虽然没有委托给沈慕林，但也差不太多，路源是沈慕林最强硬的支持者，凭借手里绝对的股份力挺沈慕林，将扩大后的sil再度变成沈慕林的一言堂，后来sil要涉足电商行业，绝大部分股东都不支持，想法设法的让路源跟着他们站队，跑车都送了好几辆，仍然无法影响那时全心全意崇拜沈慕林的路源。 “……”沉默良久，沈慕林点了点头，“好。” 路源看他一副憋着气的样子，竟有点想笑。 也是，对沈慕林来说，sil的股份和他的半条命差不多，现在上赶着往外送都送不出去，不憋气才怪。 因为这半条命的缘故，路源短暂的将自己的命搁到了一边，也不着急着离开，他跪坐到书架前，从最下面取出一本厚厚的漫画书。 这本可不是黄漫，而是路源上小学的时候最流行阿衰全集，当时几乎班里每个孩子都有一本，也是让路源最初上课开小差的罪魁祸首。 当年的漫画书质量都不大好，尤其是阿衰全集，看着看着书就散了，路源这本却保存的非常完好……主要是被沈慕林没收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过，现在居然被规规整整的包了书皮，封面还用小楷写上了书名，“哇，传说中的童年记忆。” 沈慕林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笑着说道，“我和你说过的，你只要考上班级前十，我就把书还给你。” 路源没回头，“嗯，我记得，所以我就再也没见着过这本书嘛。” “你还好意思说。”沈慕林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全班就二十四个学生，前十都考不上。” “咦——你这个人是不是有超忆症啊，这都记得，我连我小学的时候在哪个班都忘了。”至于这本时隔多年的漫画，他也早就忘记了主人公，路源将书塞回去，轻轻拍了两下，扭头对沈慕林道，“这些你都扔了吧，留着也是占地方。” …… 春节那天很不巧的下了一夜的雪，早上起来推门都废了不少事，等到上午太阳出来，雪开始渐渐融化，将军楼的房檐上更是挂了一行亮晶晶的冰溜子。 路源裹着他的羽绒服，哆哆嗦嗦的站在雪里，“爸——快点！” 路行军拎着鞭炮从屋里出来，训了他一句，“你就放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你这样的要是上了战场……” “就是给人挡枪子的！我知道了！你赶紧的，好冷啊！” 路行军捏着根烟，走到围墙边上，把路源摆在上面的二踢脚一个个点燃。 砰—— 嘭！ 随着络绎不绝的鞭炮声，路源迎来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年，虽然和计划中的不同，但是能重新回到充满节日气氛的大院里过年，路源还是很开心。 上午九点，家里就开始准备团圆饭了，一如既往，四个小辈坐在一起搓起了麻将。 路源打的不好，总是掰不开张，不过有爷爷和姑姑坐在他身后助阵，另外三人精于算计，到了一定程度都能猜出别人胡的牌是什么，鲜少有黑炮的时候，所以谁输谁赢，全凭运气。 路源恰恰印证了那句傻人有傻福，每年打麻将他都是赢的那方。 “三万。”沈慕林作为牌桌上唯一的外姓人，那叫一个淡定从容，可他的运气也太差了一些。 路源这把胡的大，拿牌的时候手都止不住哆嗦，“碰——” 路杰皱眉，斜睨了沈慕林一眼，“你怎么回事？上把打二万，这把打三万，你是非要喂他一个清一色啊。” “抓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路源附和，“就是就是。” 轮到路杰抓牌，一张八万，对他来说是没用的，可他看看路源外面的牌，扔出了一张九条。 路生同样。 到了沈慕林，硬邦邦的一张八万撇了出去。 “胡了~”路源推牌，美滋滋的开始数番，“清一色，飘胡，手把一，庄点炮，林哥满了，你们一人八十！” 路杰看了一眼他的牌，猛地站起来，“沈慕林！我看看你胡什么！” 沈慕林淡定的亮出自己的牌面，“我胡十三幺，打八万上听。” “……你临时改道十三幺？？？” “要不然你让我胡死听？”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奔着胡？你直接点我好不好，我穷胡！” “我怎么知道你胡什么。” 坐在路源身后的老爷子开口止住了纠纷，“行了，掏钱吧。” 路源敲了敲沈慕林面前的桌子，朝他伸出手心，“一百六，掏钱~” 林久琴过来送水果，看到路源的动作笑了起来，对着沈慕林说道，“又输了？” “嗯，今天运气不好。” 路杰在心里暗骂，运气不好个屁！就是故意的！ 不过能故意到滴水不漏的程度，他确实很佩服。 这局麻将一直打到了中午吃团圆饭才停下来，路源赢了小一千，沈慕林和路杰输，沈慕林倒还好，输给路源，路杰简直十个不服八个不忿，吃团圆饭的时候还一直说要下午接着玩。 路源才不跟他玩，团圆饭吃到一半，趁着长辈们聊天的功夫，悄悄的溜到了酒店。 大过年的，酒店里静谧的令人发慌，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前台，路源走过去问她，“现在厨房还能做菜吗？” “当然能。” “麻烦帮我准备几道菜，送到8012。” “好的。” 路源拿了黎琮的房卡，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黎琮正坐在窗口的沙发上打电话，看到他笑了笑，对电话那边的人柔声说，“嗯，那就先这样吧。” 又是这个语气！ 路源猛地扑过去，揪着他的头发酸溜溜的问，“给谁打电话呢。” “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吃什么醋，抓疼我了。” “十九岁也是十来岁啊！说！到底是谁！我早就想问你了！这次让我抓个正着吧！”路源这么说着，手上的劲却已经收了不少。 黎琮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我和你说实话，你不生气行不行？” 这是在逼他立fy吗？ “行，我不生气。” 黎琮坦然交代，“是我那个病人的妹妹，他身体不好，还带这个妹妹，正巧房东夫妻没有孩子，还是中国人，就领养了他妹妹，小姑娘和我关系还不错，这不是过年了吗，打来给我拜年，顺便问问她哥有没有消息。” 他态度端正，路源还真没怎么生气，“啧，你还真是圣父啊？” 黎琮的手探进他的衣摆，在他的腰窝上流连片刻后向上延伸，三两下便让路源软成了一滩水，无力的伏在他的肩膀上。黎琮弯起唇，小声的问，“你怎么这么敏感？嗯？” 随后，他用更加放浪的动作和言语撩拨着路源，直到客房服务来送餐才停下来。 是路源红着脸去开门的。 第40章 大多数人刚认识黎琮的时候或许都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像路源一样，打心眼里认为他是一个有点拽的禁欲系高冷医生。 然而事实与之相反。 路源在有过种种经历之后，只想用一个字来形容黎琮。 骚。 这个字乍一听好像骂人的脏话，可仔细品品，其中却包含着无限多的内容。 和女人不一样，黎琮骚起来，路源是真招架不住。 就好比现在，他站在年过四十的客房服务面前，藏在衣袖中的手里捏着腥膻的浊物，正在一点点的往下流，令他脑子里的弦都绷紧了，羞耻心简直炸裂，脸色涨的通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祝您用餐愉快。” 路源把手背在身后，僵硬的点了点头，“谢谢。” 在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路源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软软的躺在了沙发上。 黎琮笑着抽出三两张纸巾，不紧不慢的帮他擦手，“她好像看出来了。” 路源登时睁圆了眼睛，“你大爷！” “又生气了？”黎琮半跪在沙发侧面，扯着他的手，故作委屈，“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店，我都没有生气。” 话是这么说。 路源抽出自己的手，缩回肥大的袖子里，别扭的把脑袋偏向另一边，“那我小气呗。” 黎琮看他像小猫一样微微翘起的鼻尖，强忍着想要亲他的冲动，起身坐在了沙发扶手上，“你怎么会小气呢。” “哼。”路源纯粹属于欺软怕硬，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 黎琮捏捏他肉感十足的脸蛋，开始翻旧账，“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的事，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提到这个，路源就犯怯，他眨了眨眼睛，装作没听明白的模样，很是懵懂的问，“什么事啊？” “你说呢。”黎琮的手非常自然的往他裤腰里伸。 路源急忙拦住他，“大，大白天的，你不要这样！” 黎琮又很听话的把手拿了回来，“你想起来就好……” 他俯下身，凑到路源耳边，又柔又轻的说，“我知道你适应不了，我这不是一直在帮你，慢慢适应吗？” 灼人的热气喷洒在耳廓上，掀起一阵阵酥麻，后腰都跟着发痒，路源红着脸推开他，不禁想要吟诗一首。 离骚。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路源将车停到院子里，蹦蹦哒哒的进了屋，将军楼里那叫一个热闹，包饺子的包饺子，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颇为年味。 路源脱掉衣服后，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爷爷和姑父下棋，对一旁观战的路行军道，“你怎么不玩呢？” “我给你姑父支招。”路行军扫了他一眼，“你这次回来怎么老往外跑。” 老爷子也说，“是勤了点。” “我这不是好久没回国，想我那些朋友了吗。” 路源这个理由倒还说的过去，路行军递给他一个橘子，“你姑父他们初三走，你等过完生日再回去上课吧。” 路源就是这么想的，要不怎么会请半个多月的假，“嗯！” 想到自己要陪黎琮回老家的事，路源顺口似的提到，“对了，爸，那个，我过几天要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外地看演唱会。” 这个年纪正是玩心重，乐意往外面野的时候，谁也不会拦着，路行军没多想，直接应了下来，“去呗。” 奶思！ 轻而易举的就达成了自己的目标，让路源的心情十分愉悦，他脚步轻快的转移了战场，挪到另一边正在打扑克的三人身旁，“谁赢了？带我一个呗？” 路杰捏着扑克，咬牙切齿的说，“最后一把了，你玩什么。” 路生抬头看他，显然听见了他刚刚说的话，“看谁的演唱会？” “一个地下摇滚，你不知道。”路源现在撒谎越来越顺畅，而不相信他会撒谎的路生很容易就信了，没有在多问。 而知道内情的沈慕林看了他一眼，也什么都没说。 路源一手握拳，一手为掌，交叠在一起，暗搓搓的冲他比了一个武侠片里的手势表示感谢。 沈慕林推了推眼镜，将手里最后两张牌扔出，“给钱。” “……靠。”路杰骂了一声，看向路生，“我都输光了，你帮我给吧。” 沈慕林淡定的收起扑克，“不用给了，赢的太多，钱包装不下。” 路杰被他噎的一口老血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可他今天实在是走了背字，怎么玩怎么输，“你等着，明天继续！” 赌徒心理，都以为自己能赢回来。 沈慕林冲他笑了笑，“不行。” “为什么？” “我怕输。” “……” 虽然这三个人都以一副成年人的模样表现的其乐融融，但骨子里还是小时候那副作态，路生要欺负路杰，沈慕林在一边帮腔，让路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路源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路杰的，毕竟这次去r市，他也没怎么欺负自己。 因为没有理由，所以路杰显然不清楚自己被针对了，自认倒霉的躺在沙发上看起了春晚，他最喜欢中国的小品相声。 沈慕林收好自己赢来的钱，拍了拍路源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眼神。 多年的默契让路源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起身跟着他走到了阳台里。 将军楼的阳台是全封闭的，比起屋里却还是冷很多，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让路源哆嗦了一下，却仍笑眯眯的看着沈慕林，“你找我什么事啊？” 问完这句话，路源脸上笑容尽失，他忽然想起了小说里的剧情和上辈子所发生的事。 日！ 他这两天就顾着黎琮，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sil2k发布会前的除夕夜，周溪禾因为发布会延迟的事，忍了一天没有联系沈慕林，可到了晚上还是忍不住想要打个电话跟他拜年，没想到沈慕林声音和平时一样冷漠，周溪禾只觉得自己苦苦讨好他都是无用功，心里窝火，故意说些工作上的事，再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沈慕林这边异常冷清，想到他的家庭，再对比自己家里的热闹，便不由自主的心软了，轻轻的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沈慕林也用这四个字回复她。 小说里这段描写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表达的十分纠结，又很显温情。 之后作者将视角转到他身上。 他问沈慕林，是周姐吗？ 小说里写，沈慕林微微颔首，冷硬的眉眼染上了一丝笑意。 路源对这段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他在看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傻，明明周溪禾打电话的时候，沈慕林周围非常安静，话里话外说他过了一个寂寞冷清的除夕夜，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在那呢！神经病啊！ 这会安静的阳台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路源？怎么了？” 对上沈慕林关切的眼神，路源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了，明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和上辈子没有一件事是重合在一起的，明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可绕来绕去，还是能回到小说剧情的脉络上，“我……” 他话尚未说出口，沈慕林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等一下。” 沈慕林拿出自己的手机，路源清楚的看到来电显示上是周溪禾的名字。 路源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眼睁睁的看着沈慕林接起电话，声音冷漠，“喂，速充？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回头具体做一份企划书发到我的邮箱里，嗯，我知道了，你的这个想法很好，具体事宜我们回公司再商量。” “新年快乐。” 说实话，路源从这四个字里感受不到半分温情，他只觉得冷，从骨子里往外发冷，连同血肉都冻住了。 所以现在，该轮到他说台词了吗？ 为什么你们的感情，非要用我来表现！ 为什么你们的人生，非要用我来陪衬！ 路源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再一次回到伊华月离开的那天，对沈慕林，对周溪禾充满了偏激的埋怨，他耷拉着脑袋，睫毛也垂着，用最原始的方式掩盖自己不应存在的情绪，“你找我什么事……” 然而沈慕林仍旧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不快，“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路源只觉得自己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答案，硬逼着他去走剧情的答案，“周……周溪禾都没跟我打电话拜年。” 听到周溪禾的名字，沈慕林果然笑了，“你生她气，她还生你气呢，回来也没联系她，整天往酒店跑。” 路源只觉得他这个笑极为刺眼。 你他妈笑个屁！既然喜欢还折腾什么！ 明知道这不是沈慕林所能决定的，路源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要是，沈慕林和周溪禾顺顺利利的结婚，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了。 路源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沈慕林，“林哥，你真的不喜欢周姐吗？” 沈慕林顿时一本正经起来，那副样子在路源看来讨厌极了，“我最后和你说一次，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你骗人！”路源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圆圆的眼睛满是恼怒，“你就是喜欢她！你趁早承认算了！” “我真没有。”沈慕林被他蹦那两下逗笑了，“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觉得我喜欢她？” 路源被他问的一时语塞，居然举不出例子来，他像是在和沈慕林进行辩论一般，想让他承认自己的观点，“你，你要是不喜欢她，那以后离她远远的，当陌生人，你能做到吗！做不到你就是喜欢她！” 沈慕林摇头，他说，“我不喜欢她，但是我需要她，路源，你现在不明白，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第41章 人总是会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侥幸心理，路源也是。 为什么命运会让他看到那本小说呢？为什么要让他重活一次呢？路源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不会死，所以哪怕决定了要与沈慕林周溪禾疏远，他也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很彻底的执行，沈慕林那百分十三十的股份一拿出来，他就感动了，心软了，又以一副好朋友的姿态和他相处着。 可除夕夜的这个电话打醒了他，十二点钟声敲响就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这样路源不由的脊背发凉。 而沈慕林还不清楚自己那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对路源代表了什么，他盯着路源问道，“你说要去看演唱会是和那个朋友一起？” “嗯……” “那你晚上还出去吗？” 路源无意识的点头，思维还没绕出来。 沈慕林叹了口气，是在担心他，“这两天你往外跑的太勤了，下午路生还问我你最近和谁在一起玩，要是让他知道，还不打死你。” 死可怕吗？ 如果他真的注定了在那个时间死，凭什么还要顾及那么多。 “我会注意的。”路源说着，扯了扯身上的外套，“我很冷，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看着路源的离开背影，沈慕林不禁皱了皱眉。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将路源一点一点的拉回身边，明明他们很快就能回到从前，为什么路源会突然情绪失控。 和周溪禾有关？ 可他们已经许久没联系…… 沈慕林感受到自己与路源之间隔着重重迷雾，又像是隔着一个世界，他无法再去隐秘的去窥探那纯净稚嫩的内心，他的领土正在遭受掠夺，这种感觉很怪异。 不过沈慕林并未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通往何处，踏出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他不会回头的。 吃年夜饭的时候，路源坐在爷爷身边，偶尔吃一个饺子，也不说话，显得十分安静。 姑姑当着一桌人的面，毫不客气的给他开起了表彰大会，无非就是说，路源这半年来长大了很多，懂事了，听话了，最主要的是和路杰也能好好相处了。 她说到最后，到让一桌的长辈们都有感而发，宋招娣摸了一把小儿子的脑袋，笑呵呵的道，“是啊，他坐上飞机的时候我还担心呢，这要去r市还不得天天跟他哥打架。” 路行娜笑了起来，“别说是你，我也犯愁，要搁往年还不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路杰被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时候的事，我会跟他计较吗。” 宋招娣就喜欢调侃自己这个面冷心热的大外甥，“你小时候还少欺负路源啦。” 路行娜给自己儿子鸣不平，“嫂子，你太高看你外甥了，有慕林在这护着，他倒是想欺负小源，也得能欺负的了啊。” 年少时的路源整天和沈慕林腻在一块，关系好的形影不离，以至于这会路行娜连路生都没提，直接点了沈慕林的名字，路行军看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的沈慕林，笑着说道，“慕林这个哥哥当的，比路生可尽心多了。” 在他们所有人的眼中，沈慕林和路源，都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不说话，一个嘴角含笑。 …… 给老祖宗磕头后，家里人陆陆续续的都去睡下了，路源以和朋友出去玩的名义开着车到了酒店。 门一开，路源就扑到了黎琮的怀里，委屈的抽着鼻子，声音都是哽咽的，“黎琮，我真是太憋屈了——” 路源撒娇的样子着实让人恨不得把天生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就是平时总扬言自己不会惯着他的黎琮，也不得不掏心掏肺的哄劝着眼前的小祖宗，“怎么了？” 路源不能和他说自己肚子里装的这些憋屈事，却想从黎琮这里寻求一个安慰，“没怎么，我就想让你抱我~” 不得不说，在难过的时候，一个满怀的拥抱会让人好受很多，如果抱着你的人，是你所喜欢的，那就更好了，路源不由分说的一个劲的往他怀里拱，简直把黎琮的心都拱化了。 “好，抱你。”他紧紧的抱住路源，过了一会，才忽然问他，“你不是怕我对你做什么，故意演着一出吧？“ “我才没有！”路源嘟着嘴，又埋进他的怀里，闷闷的问，“你吃饭了吗？” “嗯，酒店给送了饺子。” 路源看向房间的茶几，上面隔着两盘已经冷掉的饺子，还有几瓶酒，“你还喝酒了？” 黎琮在他面前装作很失落的样子，“嗯……自己过年，心情不好。” 他这么一说，路源简直要愧疚死了，他站直身体，抬头看着黎琮，“没事，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了，初二陪你回老家。” 刚刚还不高兴的人，转过头来安慰起了自己，黎琮忽然就懂得了眼前的小孩明明总是一副骄纵的模样，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在意他。 “谢谢你。” 路源看他笑了，心情好了不少，“那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吗？” 黎琮认真的嗯了一声，“当然想……不过，我会等到你能接受的那一天。” 他的眼睛里含着无尽的温柔，和最初相遇时的冷淡甚至厌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路源看着他的眼睛，特别想说，我现在就可以接受。 可他暂时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坦然的躺在黎琮身下，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即便黎琮常常哄他，说那样会很舒服。 “在，在给我一些时间……” 黎琮笑着揉了揉他的发丝，“我愿意等你。” 初二中午，两人启程去了黎琮的老家。 c市和a市相隔不远，开车仅仅需要两三个小时，不过初二凌晨又下了一场大雪，赶上气温骤降，不好开车，两个人只好坐火车去。 这是路源这辈子第二次坐火车，第一次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和宋招娣一起去亲戚家。 去往c市的火车上，路源不停的和黎琮说那时的事，“就是夏天嘛，那时候火车里还没空调呢，特别热，这个窗户可以打开，好多蚊子，我当时穿了一条短裤，大腿这里咬的全都是包，都挠肿了！” 他翻来覆去的陈述着自己腿上的蚊子包有多可怕，显然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后来我就再也不做火车了，我妈没办法，才去学的开车。” 黎琮在桌子下摸了摸他的手，白白净净的且十分细腻，连道疤痕都没有。 真是好人家养大的娇气包。 和那个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你这个血型可能招蚊子，我就从来没被蚊子咬过。” 路源一脸羡慕的盯着他看，“你是什么血型？” “s型。” “……你说身材吗？也没有啊。” “欠揍。” “不是你先说的吗，真以为我傻啊！” c市比a市还要冷上许多，经济状况也没有a市好，火车站非常老旧，地面的砖都一高一低的，在加上有冰雪，很不利于行走。 路源一下火车就把手缩进了兜里，颤颤悠悠的挨着黎琮，“我们去哪啊？” “嗯……先去我叔叔家吧。”黎琮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心虚，他提前给路源扎了一剂预防针，“我在国外这些年，一直没回来过，早就没有老家的联系方式了……也不知道他们还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要是他们搬家了，我们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路源觉得没有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比死亡还可怕。 如果有家人在，死了好歹还有人收尸，有人惦记。 要是连家人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没事……”路源从袖子里伸出两根手指，扯了扯他的衣摆，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你还有我呢。” 如果不是站台上人太多了，黎琮真想把他搂紧怀里，狠狠的亲一口，“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路源抿唇，泛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你知道就好。” 幸运的是，黎琮的叔叔家还在原来的住址，那是位于城郊的一处平房，盖得还算规整，有个不大的小院子，黎琮去的时候，他的叔叔正和几个亲戚在家里搓麻将，一桌四个人看到黎琮的时候明显都愣了一下，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黎琮点头后，他们纷纷变得热情起来，问黎琮为什么突然回国了，问他在国外怎么样，知道他在r市最好的医院里做医生时简直开心的不得了。 路源在一旁都跟着开心。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血缘亲情更珍贵的东西，就算多年不联系，知道黎琮在外面过的好，他们也会安心。 黎琮坐在椅子上，敷衍着面前阔别已久的亲属，用余光打量着傻笑的路源。 他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单纯的想法有点可笑，又十分可爱。 “小琮现在不得了了，在国外做大夫，一个月不少挣吧？” “嗯，一万左右，具体要看医院效益。” 他的亲人们更加热情了，“一万啊！国外挣得是多！你大哥现在一个月能挣两千就好不错了。” 黎琮笑笑，“国外消费也高。” 第42章 没一会的功夫，黎琮七大姑八大姨都来的他二叔家，连同各家的孩子，把东西两间屋子都挤满了，女人们在厨房张罗着做晚饭，男人们和黎琮说着这些年家里的大事小情，喝茶嗑瓜子的，好不热闹，一点都看不出是许久不联系。 “来来来，吃点苹果。”黎琮的婶婶是一个身材略胖，笑起来很憨厚的女人，她塞给路源一个苹果，笑眯眯的问他，“小伙子多大了？” 他们对黎琮好，路源就觉得他们好，所以表现的极为乖巧，“二十四了。” 听到他软乎乎的声音，一旁的黎琮偏过头来看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又转过去和几个大爷叔叔说话。 “二十四啦！和我家黎双一样大啊，那还上学呢吧？” 路源还在琢磨黎琮那个眼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黎琮的婶婶又问，“在哪上学呢？” 路源很不喜欢别人像调查户口本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问他问题，可碍于黎琮的面子，又不好不回答，便一股脑的把她想知道的都说了，“在r市uoc布斯商学院，学金融，今年就毕业了。” 黎琮的婶婶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uoc，可一听他在国外上学，学的还是金融，眼睛歘的一下就亮了，“那你和黎琮怎么认识的啊？” 这个问题，路源回答起来没有不耐烦，他笑着说，“黎医生和我哥是朋友，还是我爷爷的住院医师。” “哎呀，那你们一家都住在国外啊？” “不是，我姑姑家在国外，我家在a市。” 黎琮的婶婶还真是有点调查户口本的意思，她又问，“你家住在a市哪啊？父母是做什么的？”路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看了看黎琮的背影，心里想着，难道他们家亲戚都知道他喜欢男人？现在是把他当成……儿媳妇什么的吗？ 一旦产生这个想法，路源就不觉得她问题多了，一个一个的老老实实回答，“我家住在xx街道，我爸是做生意的，我妈以前是老师，现在在家里照顾爷爷。” 路源在胖婶婶脸上看到了非常满意四个大字，这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愈发认为黎琮家的亲戚都是特别好的人。 然而，很快他就幻灭了。 “黎双！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路源看着胖婶婶从门外带进来一个看着和他一般大的女孩，“你大哥回来呢，这时间过得多块啊，上次见你上还中学呢，一眨眼大学都要毕业了。” 黎双穿着一件米色大衣，长的很是清秀，一副温柔腼腆的模样，“大哥……” 黎琮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胖婶婶接着介绍路源，仍旧是亲切和热情的语气，“这是你大哥的朋友，路源，和你一样大呢，欸，小源是几月份的生日啊？” 路源乖乖的答，“我是元宵节生日。” “元宵节啊，那就比黎双大五个月啊，我们家黎双是在师范上大学，以后想做英语老师，你在国外上学，口语肯定好，你们是同龄人，也有话说，可以多交流交流。” 吵闹的屋子里猛地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黎双和路源的身上。 路源终于从胖婶婶慈爱的目光中回过味来。 感情这是拿他当女婿看！难怪问东问西的！ 路源攥紧了自己揣在兜里的手，勉强的笑了一下。 可胖婶婶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越看他越满意，a市首都人，父母职业都体面，还在国外上大学，小孩子穿着打扮贵气，长的白白净净，乖巧又听话，她恨不得立马把自己女儿和路源撮合到一块去。 一直盯着路源看的黎琮终于开口了，他笑着说，“二婶，吃饭吧，我们都饿了。” “啊，那行，吃饭吃饭。” 黎琮起身，拍了拍路源的肩膀，“走，我带你洗手去。” “我要先去个厕所。” 厕所在后院，一出了屋，路源就斜着眼睛瞪他。 “怎么了？” 路源压低了嗓子，恼怒的问，“你刚才装什么哑巴，怎么都不帮我解围，多尴尬啊。” 黎琮故意逗他，“我看你一问一答挺自然的，没觉得尴尬啊。” “我那不是以为……”路源把到嘴边上的话吞了回去。 实在是太蠢了。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 黎琮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你怎么男的女的都招啊。” 路源莫名其妙的就不生气了，反而得意起来，“可能是我太优秀了吧。” 给点阳光就灿烂。 黎琮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的红砖小房，“厕所在那，去吧。” “……我不想上了，算了……” 路源要往回走，被黎琮一把抓住，“娇气，去吧，你还能憋着啊，冬天没有味道的。” 路源抬腿踢了他一脚，又露出那副小奶虎的凶相，“你可得记着我为你做的牺牲！” 黎琮笑了起来，俊朗的面容在夕阳的昏沉光线下显得暖意融融，声音也是如此，“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 吃完晚饭，两人在一众亲戚的挽留下道别离去，路源在椅子上坐了小半天，吃晚饭的时候又被逼着喝了不少酒，这会又累又困，脑袋枕着黎琮的大腿，整个人都躺在了出租车的后座上。 黎琮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耳垂，柔声问道，“难受吗？” “还行，快点去酒店吧，我想洗个澡。”路源说出这话，足以证明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阔少爷了。 这种地方，哪里会有酒店。 黎琮对前面的司机师傅道，“找个近点的旅馆。” 这年头小旅馆干净正规的也不少，坏就坏在这是城郊，要过夜的还是俩男人。 司机把他俩带到地方，怪笑了一下，“这住着舒服。” 路源还以为他的意思是这旅馆条件好，开了房间以后才明白，所谓的舒服是什么意思。 “我靠……警察叔叔能同意他们这么干吗？”路源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电视柜上的“菜单”，上面的明确标价的东西让人没眼去看。 黎琮到底是本地人，非常的了解行情，“别着急，晚上还有人来敲门呢。” “真的假的！”路源出门住酒店向来都是五星级，这种事他只在电视里看到过，酒劲上头，脸上不由挂了点小兴奋。 黎琮被他给气乐了，“我看你好像很期待？” “没，没有啊。”路源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我去洗澡。” 要不是路源一直都不接受再进一步，黎琮真的要以为他在勾引自己。 或许他不知道，那副无辜懵懂，又有点小慌乱的样子，有多招人。 有点，要忍不下去了。 “我们一起洗。” “啊？” 黎琮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哄着，“一起洗比较节省时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节省时间…… 路源想想，自己的确是时间有限。 或许是醉了，在黎琮温柔的注视下，路源无意识的开口说道，“做点什么，也行啊。” 紧接着，他被推进浴室，洗了个干干净净。 从浴室里出来，热气骤然散去，受了点冷，路源猛地精神不少，再看看浑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的黎琮，忽然反悔了，他缩进被子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眸盯着黎琮看，捏捏诺诺的说，“我困了……咱们改天吧。” 黎琮咬牙，怒极反笑的瞪着他，“你整我呢？” 他生气，路源能理解，毕竟箭在弦上发不出去，搁谁谁都生气。 路源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还有点小委屈，“可是我怕。” “行吧……”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路源以为自己又逃过了一劫，安下心来打算睡觉。 “路源。” “别吵……” 冰冰凉凉的液体沿着脊背一路淋下去，“你干嘛？啊——” 黎琮勾起嘴角，坏笑着不做声。 “你别……”路源想要推开他，可轻微的刺痛感让他瞪圆了眼睛，脚趾也跟着蜷缩在了一起，手上再使不出一丝力气，“什么，什么东西啊……” “你说呢？你刚在不是还看过吗？”黎琮的表情又变成了在r市时的模样，十分温柔褪去了九分，余下的空白被染上了满满的恶趣味。 他向来喜欢用这种方式逗路源，纯情害羞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非常可口。 路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细微的颤抖，仿佛是在手指上攀爬的蚂蚁，停在最敏感薄弱的掌心，猛地咬了一口，“唔——它在电我——” 他叫着，水汪汪的眼泪欲落不落，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对黎琮而言，简直是对人性的挑战。 他早就发现，路源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不管他怎么告诫自己，要好好对他，要等待他，要爱护他，可到了这种时候，他就是想狠狠的欺负路源，让他在自己身下哭个不停。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要那么做，一定会伤害到这小傻子那颗属于男人的自尊心，所以要循序渐进才好，“你确定是在电你？好好感受一下……是不是很舒服？” “没有……”路源摇头否认着，困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晶莹剔透的在灯光下闪烁着。 “真的没有吗？”黎琮摸了摸他潮红的脸，用舌尖舔舐掉上面的眼泪，随后，用很疑惑的语气问，“如果没有……你为什么有反应了？” 路源简直害羞极了，他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遮住火烧般的颜色，指尖半挡着眼睛，用一点点余光望着黎琮，“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和你说过，会很舒服的，这只是一点点而已……” 第43章 路源是被窗外砰砰的爆竹声叫醒的，他还没睡饱，不愿意睁开眼睛，就皱着眉，一个劲的往被子深处钻，企图隔绝外面的响声。 “……路源。”长长的胳膊从腰侧穿过，按在他的小腹上，将他整个人拖了上来，“要掉下去了。” 虽然很困，但路源还是感受到了自己背后炙热的身体，就紧紧的贴在他的腰上，而他则像一只被煮熟的虾，滚热通红的蜷缩在那。 啊啊啊啊啊！ 昨天晚上他是被鬼上身了吗！ 路源试图把自己孟浪的锅甩给喝酒误事上，可昨晚的每一幕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脑海里，对于喝醉了多多少少会断片的他来说，就是明晃晃的打脸。 他，他居然…… 想到自己抱着黎琮的腰不撒手的模样，路源恨不得找一根大榔头，先砸一下黎琮，再砸一下自己，把他们俩砸失忆了才好。 “路源，你要是醒了，就别装睡。” “我，这是，半梦半醒……” 黎琮在他耳后轻轻的笑了一声，“你都不喘气了，还半梦半醒呢？” 他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路源猛地翻了个身，本想要和他好好的算一账，可当他看到那双琥珀色的，满怀爱意与深情的眼眸，所有的情绪就都被他同化了。 黎琮很体贴的没有提起昨晚，他抬起手，揉了揉路源通红的耳根，“饿了吗？”“有点……” “外面应该有早餐店开门，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中午我们还要去趟二叔家。” 路源抻长了尾音，发出一声哀嚎，“啊——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欢那个厕所！” 黎琮看他满脸不情愿，不由的眯起眼睛笑，“只是去坐坐，然后就回a市了。” “那，你不去别的亲戚家了吗？” “不去了，昨天该见到的都见到了。” “你自己家呢？” “我在这没有家。” 寥寥几句话，让路源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他凑过去，抱住黎琮，用那乱糟糟的头发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脖颈，“你在a市有家，永远都有。” 他的蜜语甜言，快要将黎琮融化，“嗯……” 下午一点，两人又去了黎琮的二叔家，不过比起昨天的两手空空，今天则带了不少的东西，光是烟就好几条。 这样路源还是不满意，他鼓着脸从小卖部里出来，“我就说去超市，这啥都没有啊。” “足够了。”黎琮拎着几瓶酒，一边往前走一边调侃他，“怎么，你还真打算给人家当女婿？” “我想给你当女婿，神经病。”路源骂过他，又不紧不慢的说，“过年串门不就应该带东西吗，昨天我们什么都没拿，人家还那么热情的招待我们，今天再不拿，也太说不过去了，对吧？”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一看就知道，是耳濡目染下的教育成果。 只可惜，路源自小养成的价值观，让他不懂这些烟酒对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来说是一笔多大的数目，也不懂人的贪念会惹来多少麻烦。 黎琮笑了笑，“你说的当然对了，不过，确实有点多。” “给你家人的嘛，我还嫌少呢。” 真是，蜜罐里养大的小甜豆，让人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含在嘴里。 果不其然，到了黎琮二叔家，他们受到了比昨天还要热烈的欢迎，胖婶婶笑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这么久没回国看望二叔二婶，应该的。”黎琮客气的与之寒暄，视线不经意的划过路源，那双漆黑剔透的眼睛里充盈着笑意，就好像在目睹他人生中最幸福美满的一刻。 二叔看着那些烟酒，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小琮还没吃饭呢吧，老婆子，快去把昨天那只鸡杀了去，小琮在国外肯定吃不着现杀的鸡。”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 杀鸡？ 路源眼睛亮了亮，转头对黎琮道，“我也去看看！” 凑热闹倒是积极，“去吧。” 眨眼间屋里就剩下了黎琮和二叔，“小琮买这些东西，没少花钱吧？” 黎琮回，“还好。” “真是有出息了……”二叔点了根烟，沧桑的脸上露出感慨，“你爸妈走的时候，我就想，他们命苦啊，好不容易把你培养长大了，一天享福的日子都没过上……真没想到二叔还能沾着你的光，你过的好，二叔也就放心了，我就黎双这么一个女儿，等给她找个好人家，也就算是功德圆满，等我老了那天，就和你爸妈葬在一块，你以后逢年过节的，来烧烧纸钱，二叔这辈子也就没白活。” 他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黎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笑着等他说正题。 “就是黎双啊，哎……我们做父母的没能耐，累死累活的一辈子，也就勉勉强强的把她供完了大学，连嫁妆都置办不出来，有时候睡不着觉都犯愁，你说她将来找了对象，领回家来，看我们家还住这老破平房，对象家还不得瞧不起她。” 看黎琮不说话，二叔眼珠子一转，稍稍提高了音量，仿佛是刚想起来这茬似的提议道，“我看你那个小朋友，人就很不错，不如……” 黎琮开口打断了他，“二叔，路源家门第高，不会同意的。” “啊……哎！说到底还是我没能耐！” 二叔的拐弯抹角，装腔作势，让黎琮十分厌恶和反感，他其实早就知道二叔是这样的人，来之前也做好了准备，只是想到路源待他们的真诚，不痛快罢了。 “小琮……要不是黎双这么大了，要不是逼到这个份上，二叔是真不想和你开口……我和你二婶琢磨着想要在城里买个楼，手头里还差了点钱，你那要是宽裕……能不能借二叔点？” 黎琮直视着他，毫不犹豫的说道，“黎双的终身大事，我做哥哥的当然要帮忙，只不过我的钱都投到股市里了，要过些日子才能拿出来。” 二叔顿时笑开了花，那一腔热情一直维持到了他离开。 坐上开往a市的火车时，路源和黎琮说，“你二叔二婶真好，明年我还陪你来。” 黎琮拆开一袋薯片放到他怀里，“大过年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明年我自己来。” “你还不乐意带我呀~切，那你自己来吧！” 黎琮看着他，回忆起自己曾说他幼稚。 那时黎琮是真的不喜欢路源，觉得他蠢笨且幼稚，简直像一个二傻子，直至路建国住院，看到他那一大家子人，黎琮才明白，他之所以幼稚，是那些爱他的家人联手为他创造了一片净土，让他幸福无忧的生活在其中，沾染不上半点污秽的尘埃。 这种教育方式，在当时的黎琮看来，就是致人死地的溺爱，一旦路源失去了庇护，下场一定惨不忍睹。 现在，道理都懂的他本人，也沦陷了。 …… 初六一大早，姑姑一家回了r市，看着飞机升起，路源洋洋得意的给路杰发了条短讯，言简意赅的告知路杰，这段日子黎琮一直都在a市，他是不会和黎琮分开的，谁要是敢动黎琮一下，他就要跟谁拼个你死我活。 就像黎琮所说的那样，隔天路杰给他回了短讯，声称和他割袍断义，再也不管他死活，却再也没说半句要让黎琮如何如何。 这对路源而言可以说是极好的结果了，在路行军带着他到处走亲访友的时候，他满怀期待的想要早一些回到r市。 黎琮在国内待到了正月十一，他的年假过完了，不得不回去上班，路源没有去送他，只是和他约定好，等一过完生日就回去，第一时间去找他。 因为路源的生日是元宵节，所以路家人从来都不过这个节日，人家都放花灯，吃元宵，他们家要点蜡烛，吃蛋糕。 今年过生日，陪他一起的还是往年那些人，相较于上一次的三十岁生日，还多了个爷爷，可路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林久琴和沈慕林，再想想黎琮，就不大满意了。 他兴致不高，家里人都能看出来，还以为是不喜欢生日礼物，好一番的自我检讨，不过这个二十四岁的生日，终归是笑呵呵的过完了。 路源买了十六早上飞往r市的机票，一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跑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宋招娣因为他要走，还挺伤感的，在饭桌上掉了几滴眼泪，林久琴安慰她，“你这样让小源看着该难受了，他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不差这点时间，你看我家慕林，还不是天天在外面忙。” 宋招娣把林久琴当亲妹妹看，也能听进去她的话，抹了抹眼泪，露出个笑脸来，“小源要是能像慕林一样就好了，对了，慕林公司的手机，今天开发布会吧。” 林久琴点点头，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小孩子瞎胡闹而已，能折腾出什么来。” 一旁的沈慕林站起身，“我上楼看看小源。” “去吧去吧。”宋招娣说完，又对林久琴道，“哪是瞎胡闹啊，我听行军说……” 沈慕林在宋招娣的夸赞声中走到路源的房间，路源正哼着歌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只是一个团成一堆背影都能看出他的兴奋。 “……小源。” 路源回头，扫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箱，“有事吗？” 沈慕林走到他身旁，将手中提着的礼品袋放到他的行李箱上，“生日礼物。” “谢啦。”路源随手把礼品袋挪开，把要带去跟黎琮分享的儿时照片塞了进去。 沈慕林笑笑，沉默着离开他的房间。 终于把行李收拾完，路源看向放在地板上的礼品袋，他把里面的盒子倒出来，黑色外盒上是简洁的三个英文字母。 sil。 第44章 路源依稀记得，自己上辈子过生日的时候，也从沈慕林那里收到了这份礼物。 sil科技的第一款手机——sil2k 那时的他简直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毕竟在所有人都对这款手机翘首以盼，可望而不可得时，他就先一步拿到了，那种膨胀的虚荣是很难用语言阐述的。 不过现在，对使用过sily系列的路源来说，崭新的2k就显得很一般了。 嗯……总比他现在用的这个好一点。 路源拆开手机的外包装，把自己的卡换了上去。 sil旗下的每款手机的设计都非常简洁，连开机动画也仅仅是那三个字母。 路源不得不佩服沈慕林对自己父母深厚感情的尊重。 沈爱林。 也难怪一心想让他从政的林久琴一点都不反对他去经商。 …… 回到r市时是中午，姑姑开车来接他，提议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饭，给他过生日。 路源答应黎琮回到r市就第一时间去找他的，只好再一次拿出许明维当做挡箭牌，“姑姑，你送我去学校吧。” “嗯？去学校干嘛，不是明天正式上课吗？” “许明维家里让我给他带了点东西，他着急要，我先给他送过去，然后跟他吃个饭，晚上在回家。” 许明维这人虽说是大大咧咧一点，但是很是正直健康，路行娜见过他几面，对他赞赏有加，不反对路源和他一起玩，“这样啊，那行，我先送你去学校，晚上直接出来吃饭吧，不过许明维这孩子真有韧性。” 路源笑起来，“他前天还给我发邮件，说教授让他过段时间去实验室工作。” “那还挺好的，镀金。” “对啊，他毕业以后回国，找工作就轻松了。” 路行娜偏过头看他，“那你呢，毕业以后就回家吗？” 路源在遇到黎琮之前是这么打算的，可现在他有点犹豫，“再说吧……” 车很快开到了学校，路源冲姑姑摆了摆手，目送她离去后，将行李箱放到了传达室，随后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他告诉黎琮自己是下午三点的飞机，打算突然袭击给他一个惊喜。 “你好，我想找一下黎琮医生。” 肿瘤科的护士认识路源，知道他和黎琮熟络，笑着回答他，“刚刚有个小女孩来找黎医生，他们去外面了，应该在对面的咖啡厅。” 小女孩？ 路源顿时想到了那个病人的妹妹。 其实他不是很在意黎琮之前的那个病人，对他而言，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何况黎琮的回头草烂透了，不过回头草的妹妹在黎琮这的特殊待遇让他有些不爽，“好，那我去找他，谢谢你了。” “没事。”医院对面就那一家咖啡厅，路源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黎琮的身影，他穿着休闲西装，头发剪短了一些，露出整齐而浓密的眉毛，显得极为清爽精神，而他对面坐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看背影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哼。 路源看到黎琮冲那小姑娘笑，就没由来的生气，他走过去，在两人那张桌子边上站定，一脸凝重和严肃的看着黎琮，“上班时间在这干嘛呢。” 打路源一进门，黎琮就注意到了他，“你不是说下午回来吗？” “现在不是下午？”路源撇撇嘴，和他撒娇，“我好累了……” 这软乎乎的声音让黎琮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弯起嘴角，笑的灿烂异常，“我下午请了假，一会就回家。” 对面的小姑娘此刻开口道，“那……黎琮哥，我就先回去了。” 路源这才把视线投到她身上，不由的怔了怔。 女孩穿着红色的呢子大衣，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乍一看竟和路行娜有几分相像。 “嗯，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女孩起身，看了一眼路源，抿起嘴巴，黑色的瞳孔里透出几分伤感。 这是几个意思？ 路源等她出了门在回过神来质问黎琮，“她来找你做什么啊？” 那一瞬间吧，路源脑子里想的是，黎医生人格魅力放光芒，男女老少通吃，那小姑娘偷偷暗恋他。 可答案比路源想想的还让他糟心。 黎琮握住他的手，笑的有些勉强了，“她……来找我还钱。” “还钱？”路源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挤在他旁边坐下，“她还什么钱？” “就是她哥治病的钱……” 路源说，“那这小姑娘还挺有良心的，还了你多少啊。” 黎琮沉下脸，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良久后说出一个数字，让路源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几乎将黎琮欠下的钱一口气还了三分之二。 “她哪来的钱？” 黎琮犹豫了一下，他其实可以随意编造一个谎言来隐瞒掉他不想让路源知道的一切，可看着那双清透懵懂的杏眼，就无法那样做了，“她哥转给她的。” 路源的反应比较慢，他听到这话乐呵呵的说，“她哥还知道还钱，不算太白眼狼，这下你不用天天惦记着省钱了。” “……” 面对黎琮的沉默，路源意识到自己重点出现了偏差，他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的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还你钱？” “可能是没脸见我，曦茵说她哥只是转了钱，并没有联系她。” 路源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只想要一个果决的答案，“你不会因为他还钱了，就和他重归于好什么的吧？” 他的态度让黎琮轻松下来，将自己那些无意义的担忧放到了一边，他很庆幸，在路源面前选择了坦诚和直接，“咱们回家吧。” 路源揪住他的衣摆，皱着眉，使得脸颊上的酒窝都显得格外忧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因为你问的是废话啊，我有你就足够了，而且我早就对他没感觉了。” 黎琮起身去结账，路源跟在他身后碎碎念。 “你之前还留着那副画。” “觉得好看而已，落款不是也让你剪了吗。” “你对他妹妹那么好怎么说啊。” “我和你解释过的。” “好吧……那你答应我，就算他回来了，你也不能理他。” “行。” “以后也别做鸡汤了，难喝！” “可以。” 路源相信黎琮不会出尔反尔的，他瞬间忘却了自己感情上的小危机，乐颠颠的跟着黎琮回了家。 …… 有了这笔还款，黎琮的经济压力小了很多，再加上路源和路杰摊牌后得到了人身自由，以后会常常来他家里住，黎琮打算换一个条件好的房子。 “你正式明天上课是吧？” “对啊，正好赶上周一。” 黎琮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上的租赁广告，用朱红色的笔将离路源学校近的房源都画了一个圈，“那周末你跟我一起去看房。” 路源躺在他腿上玩自己手机上的游戏，笑眯眯的答应了，“好啊，反正我周末也没事做。” 黎琮注意到他的手机，“你新买的？” “不是啊，沈慕林送我的，他公司出的，昨天刚开了发布会，好像还引起挺大轰动呢。”路源说着，把手机递给他，“你看，是不是特别高科技。” “嗯，高科技。”黎琮把他的手拍到一边，继续在报纸上画圈，比起刚刚有点乱就是了。 “黎琮。” “怎么了？” 路源在他面前玩了半天这无趣的游戏，为了就是点他一下，没想到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挑明了说，“我的生日礼物呢！” 黎琮回国那天开始，就一直在为他挑选生日礼物，可机票和酒店的花费已经让他的流动资金所剩无几了，犹豫再三，只好买了一条围巾，可在这部手机面前，他根本拿不出手，这些事，路源不会懂，他也不会和路源说，“……我明天给你。” “什么嘛。”路源还以为他要给自己惊喜，期待了一下来着，“你没准备啊？” “抱歉……” “真的没准备！”路源猛地坐起来，满脸失落的盯着黎琮看。 他看的黎琮痛恨自己无能，甚至痛恨令他经济拮据的那个人，如果可以，他也想要把好的东西都给路源。 还是不忍路源失落，黎琮起身走进了卧室，将那条质地柔软的方格子围巾递给他，“礼物，我本来打算换一个……” 他话没说完，围巾已经被路源戴在了脖子上，他美滋滋的笑，“换什么啊，这个我很喜欢！超级喜欢！” “是吗？” “当然了！”路源一把抱住他，在他脸颊上猛地亲了一口，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你送的我都喜欢，因为我喜欢你啊~” 黎琮只觉得一罐子砂糖在他心头砰的一下炸开了，亮晶晶甜滋滋的糖粒子洒满了他的身体，融入到血液里，顺着经络涌动，酥了骨头，迷了心智。 “谢谢，谢谢你喜欢我……”黎琮的声音清浅至极，已经去照镜子的路源并没有听到。 他站在镜子前摇晃着身体，像一直短腿小企鹅，爱不释手的摸着那条围巾，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围巾呢……还挺保暖的，真暖和欸……” 第45章 r市的冬季十分漫长，路源畏冷苦夏，对于寒冷的冬天，他是非常抵触的。 不过，拥有了黎琮送给他的围巾后，路源希望这个冬天能再长一些。 周六，黎琮家楼下。 路源穿着棉服牛仔裤运动鞋，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系着那条方格子围巾，衬的他本就圆润的脸更为稚嫩 ，乍一看就像是周末和朋友出来玩的高中生。 “黎琮——你快点啊——” 黎琮站在阳台上往下看他，“你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九点吗？” 路源仰着头，眨巴着眼睛，刻意的撩拨他，“想你了呀！” 他用这种语气说话，黎琮真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好，我马上下去，你去车里等，站在风口回头吹感冒了。” 路源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太阳穴处向外一挥，酷酷的比了个手势，随后转身往停靠在路边的车走。 没两分钟的功夫，黎琮一边穿着大衣一边跑了下来，他看到路源站在车旁边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在车上等吗？” “嗯，可是我没答应啊……” 黎琮被他那副无辜的样子逗笑了，“算了，你吃早餐了吗？” “嗯，吃过了，姑姑早上亲手做的三明治，非逼着我吃。”路源摸了摸自己有点鼓胀的胃，长长的叹了口气，“真的好难吃啊，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在三明治里加那些奇奇怪怪的酱。” “家里阿姨还没回来？” “没呢，她女儿生孩子，怎么也得一个月吧。” 说话间，两人坐上了车，路源歪头问身旁发短信的人，“先去哪？” “去你学校吧，我和中介约在那里看房。” 路源知道他在那租房是为了能让自己方便去，顿时乐开了花，不过他也没忘了自己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就毕业的这回事，纠结着把车开到学校，路源才装作不经意般的提起，“你在这租房子，我毕业以后咋办。”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个人一直避忌着这个话题，今天算是借着这个由头，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黎琮问他，“毕业以后，你要回国吗？” 路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之前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也可以在这多留一段时间。” “迟早要回去？” “会想家……” 他说这话时垂眸敛睫，红唇微嘟，黑色的碎发软趴趴的耷拉在额前，活脱一个受委屈的小孩，等着人柔声细语的安慰他。 黎琮得承认，自己栽在了他身上，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对一个人付出真心，现在却恨不得奉献出一切。 可，陷得越深，他就越是恐惧。 路源的人生是一条早就铺设好的康庄大道，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他心里清楚，就算路家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也只会把他当成是路源年少无知所犯下的错误，当成是路源人生的一块绊脚石，等路源长大了，懂事了，这块石头挪走便是。 他的恐惧来自于，对孩子心性的路源没有半点信心。 他三十二岁了，已经快要步入中年，没有精力再去折腾，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安定的生活。 黎琮这么想着，揉了揉路源的头发，“你想回国，我就和你一块回去，你不是说，我在a市永远都有家吗。” “真的！”路源顿时有了精神，他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怕黎琮不愿意，没好意思提，“你说真的吗！”“骗你干嘛，反正我自己一个人，在哪都一样。” 他这么说，路源就放心了，至于黎琮抛下在国外的工作人脉，去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是否能够适应，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 黎琮用了一天的时间选好了新住处，离路源学校非常近，步行只需要十分钟，若是开车就是一脚油门的功夫，最重要的是公寓里有大落地窗和双人浴缸。 “我晚上回去收拾东西，你明天来帮我搬家。” 路源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扒拉后视镜上挂着的吊坠，黑溜溜的眼珠子跟着吊坠晃，微微上翘的鼻尖一动，就像猫似的。 黎琮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装聋作哑是吧。” “找家政收拾不行吗……” “不行，我信不过。” 路源在如何才能达成自己目的这点上，丝毫不愚钝，他懂得服软，懂得撒娇，懂得耍赖，也懂得投其所好。 他一低头，声音软糯的应了，“那好吧……那你就让我打扫卫生吧。” “等搬家公司吧东西都搬过去，怎么也要十点多了，你那时候来就行。” “你可真是狠心……”路源往他那边靠了靠，伸出自己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紧扣，轻轻捏了两下，随即说道，“晚上压榨我，白天也要压榨我，我好惨……” 黎琮咬着下唇，强忍笑意，“我是榨汁机吗？” 不吃这套？ 路源抬眸，盯着他弧度优越的下颚线，表情又纯又欲，“我是。” 离骚怎么可能不吃这套，他就是故意逗弄路源，好能让他理所当然问出这句话，“……晚上，非得回家吗？” “也不一定。” “叫家政。” “好！不回去了！”路源笑起来，也和他开了个小玩笑，他这么说，“我又要和姑姑编故事了，我都觉得自己以后能做编剧，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黎琮嘴角的弧度一瞬间的僵直，无法像路源那般笑的开怀。 他开始不满足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路源没有得到答案，也不在意，他拿出手机给路行娜打电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个谎，他的谎言是连载的，一环接一环，没有路杰戳破，路行娜很容易就相信了。 挂断电话后，路源笑的更加开心，“搞定了！我晚上可以留在你这里。” 看他如此期待今晚，黎琮也不由的期待起来，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周末是幸运的，一切事情都顺利。 很久以后，黎琮回想起今天，只觉得命运难以捉摸。 …… 翌日清晨。 路源被火车鸣笛的声音吵醒了，他翻了个身，与黎琮拉开一些距离，将头塞进了被子里，“烦死了……” 路源在这几乎没睡过懒觉，这个地方离铁路实在太近了。 黎琮也醒了，他轻轻拍了两下路源的肩膀，安抚他的起床气，“忍一忍，今天就搬家了。” 搬家！ 路源嗖的一下从被子里窜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打着卷，眼睛睁开了一只，另一只黏糊糊的粘在一起，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脸很白，有点肿，发面大馒头似的，“现在几点？” “六点多，搬家公司八点半才来，不用着急。”黎琮知道他不会再补回笼觉了，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软绵绵的，手感极佳，“起来吃早餐吗？” 路源还犯着迷糊，只是乖顺的点点头。 黎琮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路家好家教，这么娇惯着长大的宝贝疙瘩，居然半点恶习都没有，不抽烟不喝酒，早睡早起，还知道吃早餐。 “等着。” 路源不会躺在床上等的，他爬起来，像往常一样和黎琮一起挤进浴室。 正在给自己挤牙膏的黎琮看了他一眼，笑了，“粘人精说的就是你。” “不是节省时间吗。” “把裤子挽上，别弄脏了。” 路源在这没有睡衣，他穿黎琮的，睡裤要不挽上点就会拖地，黎琮家的卫生间地板有点塌陷，总是有一些积水，所以每次路源洗漱的时候，黎琮都会让他挽裤脚。 “嗯！”路源美滋滋的弯下腰，生平第一次对搬家这件事这么期待。 洗漱过后，黎琮去厨房做早餐，他昨天晚上把该收拾的东西都装进了箱子里，厨房只剩下一些简单的调料和基本餐具，“蛋炒饭行吗？” “什么都行！”路源趴在沙发上，盯着他的背影看，只觉得他系围裙和穿白大褂一样帅，根本脱离不开视线，心情一好，又哼起了曲。 黎琮听到声音，看了过来，“你就不能好好唱吗？” “我记不住歌词呀。” “记性差还有理了，你哼的是什么歌？” 路源当然不能说，他哼的歌现在还没被创作出来呢，“随便瞎哼的。 黎琮将鸡蛋打进碗里，一边搅着蛋液一边说，“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去学金融，学音乐更适合你。” “呃……”路源心虚了一下，不过经常撒谎让他的心理素质强大了不少，这会吹起牛来也很顺畅，“我的音乐素养都登峰造极了，还用学吗，金融更有挑战性。” “我要打你了。” 路源因为这句话笑出了声，黎琮也笑了。 在遇到路源之前，他可从没把快乐会传染人这事当真。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路源的笑声，他坐起来，有点诧异的问黎琮，“搬家公司不是八点半来吗？” “是啊，约好了八点半。”黎琮这边已经把鸡蛋倒进锅里了，他腾不出手。 路源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男人，他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嘴唇上有唇珠，若非神情太过于冰冷，那张脸便和路源有五分相似。 路源只是看他眼熟，懵懵的问，“你哪位？” 那人扬起嘴唇，眼里顿时流露出些许沾染得意的媚态，“我找黎医生。” 第46章 路源从来都不看什么狗血小说，对于替身情节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当他意识到面前的人其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也只觉得这世界好神奇。 他转过头，冲厨房里的黎琮喊道，“是找你的。” 黎琮正在翻炒鸡蛋，听到路源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路源对吃的东西很挑剔，蛋炒糊了，他就不爱吃，“等一下。” 天气尚未转暖，房门大敞着，冷风飕飕的往屋里灌，只穿着一身睡衣站在门口，让路源忍不住想哆嗦，他想回沙发上窝着，又觉得把黎琮的朋友单独扔在门口不好，想请门外的人进来坐，可又没有可供他换的拖鞋，只好再次冲黎琮喊，“你快点！” “来了来了。”感觉到路源的不悦，黎琮连忙将火关闭，他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边擦着手边朝着外面走，在看到门外的人时，手中的纸巾被磋磨成了紧紧的一小团。 “陈曦越！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了，黎医生。” 陈、曦、越。 cxy？ 什么情况？情敌吗？ 卧槽，喜欢一个男人就已经很离经叛道了，照现在这个走向，不是要他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吧…… 黎琮看向路源，他似乎还有点发懵，眼睛瞪的溜圆，漆黑的瞳仁里充满了堂皇与迷茫，仿佛一只刚刚诞生的小奶猫，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无措。 黎琮知道，他大概没想过自己的生活里会发生这样的场面。 该死！ “你来做什么。” 面对黎琮的冷漠，陈曦越笑的怡然自得，他回手将行李箱拉到门口，看也不看路源一眼，自顾自的对黎琮说道，“刚刚回r市，无处可去，来投奔你，我在r市可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你知道的。” 陈曦越笑的很好看，在他的笑容里，还有些病态和悲凉，让人会不自觉的对他产生怜惜。 可惜，路源不能好好做个人，也从不按剧本走。 他凑上去，一脚踢开行李箱，粗俗的字眼从嘴里蹦出来，“傻逼，投奔你大爷。” 紧接着，门被狠狠的摔上。 路源转过身，凶巴巴的模样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人，“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他和我长得那么像！” 这是路源傻愣了半天，才抓住的重点。 前任和现任长得像，这事搁在哪个现任身上都是过不去的坎儿，“你他妈还真是口味专一啊！” 路源其实没有资格骂他，因为他本人上辈子口味也专一的很，交往的女朋友无一例外，都是瓜子脸大眼睛，胸大腿又长，就连职业性格都是八九不离十，以至于那会他的狐朋狗友们还怀疑他是否有个白月光。 “你居然还笑！” 黎琮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你仔细回忆一下，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是不是很讨厌你？其实，就是因为你看上去和陈曦越有那么一点像，而我那时又恨透了他。” 第一次见到路源，是在福利院，那个场景下那张和陈曦越几分相似的脸，让黎琮不由自主的厌恶。 可他欠路杰的钱，该要还人情，他假意挖路源的墙角，气的路源咬牙切齿，而后程雨馨的事败露，路源趴在路杰怀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嚎啕大哭。 他想，这人真是蠢且幼稚，还有点薄情，伤心居然只是为了丢人。 然而当路源眼泪汪汪的喊他黎医生，让他帮那小孩治病时，他又觉得……还好，也不算一无是处。 后来，路建国到医院治病，他无意间看到路源头顶着墙壁，手指扣着墙皮，满脸恼怒和委屈，就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虽然嘴上训斥他破坏公物的行为，但是心里却觉得可爱，见他心虚的遮脸，快要将墙壁弄到眼睛里，黎琮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细白冰凉，触感极好。 黎琮很好奇，r市的风一年到头也不停，秋冬之际更是干糙寒冷，他的皮肤为什么这样润滑细腻。因他身体产生的微弱悸动，在白灰顺着楼梯间飘洒而下时也跟着消散了。 路源一丁点的恶劣行径被他的脸无限放大，以至于黎琮看到他半裸着上身从浴室里出来，也恶意的想，这人太适合被压在身下了，那身奶白色的肌肤若能染上淡淡的薄粉，就可以咬上一口。 或许是他糟糕的念头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把路源惹毛了，晚上抓着他的把柄找上门来。 明明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对自己无礼的报复，可看着他用那双和陈曦越相似的眼睛说着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黎琮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迁怒了他。 路源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欺负过，他眼眸湿漉，眼角泛红，强忍着疼痛朝自己撒娇求饶，黎琮便知道，他不会再混淆路源和陈曦越了，他要离路源远一些，所以他对路源说，“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来惹我。” 那时黎琮就很清楚，他和路源之间隔着一条长且深的鸿沟，他们是身处于两个世界的人，这场被他挑起的争斗也必定是他惨败。 各方面，他都会是输家。 可惜事与愿违。 当他看到路源咬着体温计可怜兮兮的坐在护士站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当他将听诊器搁在路源温热的胸口，亲耳到那颗心脏剧烈跳动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与之同步，当他看到路源逐渐红起的脸和那双清澈又纯粹的眼睛时，他无法控制自己一点点的沦陷。 路源没有听他的话，还要来招惹他，用执着的凝视，搅乱他的一池春水。 他以为，路源或许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过段时间就会忘却这场小小意外，所以在他同意路源“包养”的第二天，他仍然用陌生人的态度对待路源。 路源垂下眼睫，遮住原本因他而欣喜目光的一瞬间，黎琮就后悔了。 果然，之后几天路源都没有再来找他，而那几天里，黎琮最盼望的事成了每天早上的查房，他总是要在路建国的病房里拖沓许久，享受一番路源紧紧黏在他身上的视线，这会让他一整天都心情愉悦，还能做个好梦。 他因为那双和陈曦越相似的眼睛讨厌路源，也因为这双眼睛，爱上路源。 “别为这个和我生气好吗？” 路源其实真不太生气，谁还没有一两个惹人讨厌的前任，他想到程雨馨就犯恶心，也不认为陈曦越在黎琮这会好多少，“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我不和你计较，你去做饭去吧，我真饿了。” 黎琮低下头，亲了亲他，笑着说，“好。” 吃完早餐，换好衣服之后已经差不多要十点半了，搬家公司的车开到楼下，给黎琮打来电话。 “嗯，你们现在上来吧。”黎琮看向窝在沙发上不动弹的人，抬手拍拍他肉感十足的屁股，“起来，要走了。” “好困啊……” “那你也得领着他们去新家那。” 黎琮在这里住了五年，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积累出一大堆有的没的，其中跟医学有关的书籍就有好几大箱子，搬家公司得走两趟才能够搬完，所以两边都要有人才可以，“快点。” 路源不情不愿的坐起身，“知道了，知道了……” 工人上楼的脚步声已经传进了耳朵里，黎琮去开门，怔住。 陈曦越居然还没有走，他蜷缩着坐在台阶上，身旁还搁着行李箱，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扫地出门了一样。 黎琮眉头拧起，本该是好心情的一天让陈曦越闹的非常不痛快，“你还在这干嘛？” 陈曦越抬起头，他不再笑了，眼底蒙着深厚的忧郁和伤感，“我想你。” 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已经到了门口，黎琮对他们笑道，“辛苦各位了，搬东西的时候麻烦轻一点。” “你要，你要搬走吗？”陈曦越站起身，试图去拉他的手臂，黎琮侧身避开，眉宇间满是不耐，“陈曦越，当初说喜欢我的人是你，不辞而别的人也是你，我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也希望你能念在我治好你病的份上，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没有留一丁点的余地和情面，陈曦越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路源长的也白，不过他的白嫩里总是透着好气色的红润，一看就是作息和饮食都很健康的人。 陈曦越不是，他在病痛最严重的时候，也要常常躲起来吸烟，偶尔也会饮酒，以此消减自己的痛楚。 “我想和你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黎琮满脑子想的都是希望他能赶紧离开，他后悔昨晚让路源留在这里了，那样他会有充裕的时间解决麻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焦躁思绪混乱，和陈曦越说这些车轱辘话。 让他焦躁的路源已经站到了门口，果不其然又生气，“干嘛呢！” 黎琮转头，看他又是那副要咬人的凶相，开始犯愁自己该怎么哄好他。 陈曦越这会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路源身上，他显然是在为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得意，嘴角都扬起来了，“我能和黎医生聊一聊吗？” 路源的世界观里，争风吃醋这种事只有女人才能干，他觉得自己和陈曦越较劲太别扭了，也不理他，就对着黎琮犯冲，“你说，能不能！” “不能。” 黎琮痛痛快快的给出了令他满意的答案，路源的情绪稍微好了点，“里面太乱了，我去车上等。” 他说着，竟就这么慢悠悠的下了楼。 陈曦越站在那，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相比他，路源太过自信，他的骄傲里夹杂着自卑，而路源的高高在上是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那么不明显，又那么嚣张。 第47章 路源在车上等了没一会了，搬家公司的人搬着几个大箱子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他们利落的把箱子放在货车上，路源心里直犯愁。 这么多东西，到那边得收拾多久啊，也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弄好，他还想让黎琮给他做红烧肉吃呢。 黎琮做的红烧肉简直是一绝。 五个工人搬了两趟，就把货车装满了，剩下两件家电体积较大，要再走一回。 路源开车领着他们去了新住处，东西都搬运上楼后又跟着一起回来了，而这个时候，陈曦越已经离开。 “欸，你那个前任呢？”路源倚着门框，整个身体都是歪着的，那姿势换了旁人，一定是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偏偏他长着一张乖巧的脸，那么歪着，只是有点散漫，“他以后还来找你吗？” 黎琮把他往台阶上面请了请，柔声道，“待会再说这件事。” 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他要待会说，态度还这么温和，路源就知道了，陈曦越会再来找黎琮。 哎，真是麻烦。 路源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像解决程雨馨那样，帮黎琮解决前任了。 不过自他和路杰因为黎琮的事闹掰以后，就一直没怎么联络，让路杰帮他的忙，还不如他自己像个娘们似的去和人撕逼呢。 话又说回来，“你这前任也太没品了，明知道你都有我了，还死缠烂打，这是小三行为。” 黎琮忙里抽闲，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待会说。” 这两个待会，就抻了小半天。 一大堆东西都搬到新家，整个公寓里都乱糟糟的，收拾卫生倒好说，可以找家政来干，可一些归整物品，换床单被罩这种事还是得黎琮亲手做，忙活到天黑才堪堪算是能住人了。 路源饿的前胸贴后背，替黎琮结了家政的工资之后拉着他去吃晚饭，“我学校附近好吃的还挺多的，前几天新开了一家餐厅，专做海鲜的，味道很好，而且环境也不错。” 路源念叨着，没有得到回应，他微微侧头，见黎琮正直勾勾的盯着手机看，不免气恼，“喂！我和你说话呢！” “什么？” “……你看什么呢？” 黎琮叹了口气，“陈曦越把剩下的钱转到我的账户上了，银行刚刚来了短讯。” 路源不懂这笔钱对黎琮来说代表了什么，他打着方向盘，语气轻快，“这不是挺好的吗，这下你彻底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是啊。” 压在自己肩上沉重的担子就这么突然消失了，黎琮确实很轻松，不过，更多的却是疑惑。 到了吃饭的餐厅，黎琮还有点走神，路源也没去打扰他，自顾自的点了自己想吃的东西，随后把菜单递给侍者，“麻烦快点，我很饿，人命关天。” “请您稍等。” 侍者离开包厢后，路源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敲了敲桌子，“黎琮，要不还是联系联系你的前任，和他好好聊聊吧，我看你自己在这琢磨也挺累的。” 他这话就是拈酸吃醋了，可没办法呀，难得一起出来吃顿饭，黎琮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个人，搁谁谁受得了啊。 “抱歉。”黎琮喝了口水，缓声道，“我只是好奇，他哪来的这笔钱。” “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周不到的时间，又拿出两万美金，这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只是担心他去做什么不好的事。” 路源抿唇，往自己的右下角看，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还担心他啊……” 黎琮笑了笑，“我必须得承认，虽然我和他已经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了，但是我希望他能好好生活，毕竟他是我治愈的第一个病人……算了，不说这些。” “你说吧。”路源坐直身体，一本正经的盯着他，“我现在挺想知道的。” “……你认真的？” “当然。” 路源就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能让黎琮在遭受过背弃后，还能希望那个白眼狼前任好好生活。 他面前坐的，得是多大一尊圣佛啊。 而黎琮的故事，还真让他多多少少有些理解了。 陈曦越的人生和黎琮惊人的相似，说白了就是命苦，妹妹陈曦茵刚出生不久，一场意外便夺走了陈父的生命，而陈母竟狠下心肠抛弃了一双儿女，许是另嫁他人，许是归国去了，总之至今都不知所踪，陈曦越那时尚未满十岁，带着襁褓中的妹妹被送进了福利院，他俩都是黄种人，偏偏那时因为一些国际上的矛盾，黄种人很受针对，陈曦越身体不好，再带着个妹妹，可以说是被人欺负大的。 都说上帝关上了门，必定会开一扇窗，陈曦越在绘画方面天赋极高，他也清楚这是能让他走出困境的明灯，不论条件多么恶劣，也没有放弃练习绘画，只要得空便去街上为人画素描肖像赚钱，没过多久，他出色的天赋吸引了一名画家，在得知他是个孤儿时提出了收养，还愿意一同收养他的妹妹。 本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画家竟在他成年当晚性侵了他，而这种事情无凭无据，求告无门，陈曦越一怒之下带着妹妹搬了出来，生活也更加艰苦，他只好到处打工，才能够养活妹妹，继续学画画。 黎琮认识他的时候，他因为过度疲劳被送进了医院，还被检查出了癌症，万念俱灰的陈曦越站在医院顶楼，打算跳下去一死了之。 “我站在天台上，听他倾诉自己一辈子有多凄惨，多可怜……心里挺难过的，因为我的父母去世也很早，我知道活着有多难，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人活着总有一天会熬出头。” “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 “嗯，我答应治好他的病，帮他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之后黎琮也一直在兑现自己的诺言，不断的借钱给陈曦越治疗，还给陈曦茵找到了一个好的家庭，或许正是因为妹妹生活安稳，没有了后顾之忧，陈曦越才会一走了之。 “到现在，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听黎琮说完这些，路源满脑子是只有一个想法，“你都这样了，他居然还甩了你？卧槽，这人也太没良心了吧！” 黎琮扯了扯嘴角，笑容很是僵硬，“大概对那时候的陈曦越来说，这笔欠款会完全拖垮他梦寐以求的，正常人的生活吧。” “就因为这点钱。”路源撇嘴，往嘴里塞了一块鲍鱼，口齿含糊的说，“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浪费时间，不值得。” “好。” “对了，他是不是还会来找你？” 黎琮并不否认，“我们已经搬家了，他大概会去医院。”真烦。 路源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抬起头和黎琮说道，“你要是解决不了，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你打算怎么帮我？” 路源开玩笑，伸出大拇指用力划过自己的脖子，“做掉他。” …… 之后的一个月里，路源时常跑去医院接黎琮下班，却没有再见到陈曦越，他以为黎琮已经稳妥的处理好了自己的前任，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高高兴兴的度过着自己没剩多长时间的大学生活。 当然，好好学习是不可能好好学习的。 r市的天气终于暖和起来，树梢上的绿叶一日比一日长，黄黄的阳光穿过玻璃，落在篮球馆的地板上，路源穿着白色球鞋，迅速跑过，洒了一两滴汗水下来，迅速蒸发，“传球传球！” “篮板！” 看着对面投出的球磕在篮筐上，路源用力的蹬着腿，跳起来去抢篮板，可惜他个子实在不高，让身后的人一勾手就给抢走了，“靠。” 又是这个尼贝尔。 自打他知道路源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以后，就不在追求他了，反而整天的和他作对。 商学院内部的篮球赛，路源和他一队，偏偏尼贝尔身高腿长，是抢断和抢篮板的一把好手，他又故意不给路源传球，没有球权对一个喜欢打控卫的人简直是讽刺。 几次要球不给后，路源也没心思继续玩了，他伸手把冷板凳上的替补招呼来，坐到一旁喝水，顺便给黎琮发短讯。 “在忙吗？” “还好，整理一下病例。” “我待会去接你，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还没等到黎琮的回复，尼贝尔坐到了他旁边，“怎么不打了？” 路源扫了他一眼，“你都不给我球，我还打什么。” “你今天手感不好，怎么能怪我。” 他今天一共投了五个三分，三个都进了，这他妈还叫手感不好，“算了，我走了。” 路源懒得理会尼贝尔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还绅士，还白马王子，呸！他还是比较喜欢黎琮那款，善良大气，长的还帅，关键是身上没有那么多毛。 路源洗完澡换好衣服后看到了黎琮的回复，“好啊^_^” 看到那个小笑脸，路源就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了，左右他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下班，路源开车提前去了医院。 糟糕的是，他在医院门口偶遇了陈曦越。 “别误会，我只是来检查身体。” “检你大爷。” 第48章 虽说吃醋这件事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也没有高低贵贱，但路源挺不乐意承认自己吃醋的，他就是死脑筋的认为，这都是女人干的事。 所以骂了一句陈曦越，他就打算进去找黎琮了。 偏偏陈曦越叫住了他，“等等。” 让等就等也太没面子了。 路源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脚步一下也不停。 陈曦越追了上来，挡在了他前面，“我想和你聊一聊。” “你，怎么老想和人聊聊，你是话痨吗？”即便知道他命运悲惨，路源也不能给他一个好脸色，毕竟他曾经伤害过黎琮那颗善良的心。 路家人习惯性的护犊子。 而他毫不留情面的话让陈曦越有些尴尬，笑容不自然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和黎医生之间的事吗？” 路源看着他，摇摇头，“过去的事我不想了解，况且我该知道的，黎琮已经和我说了。” “……你怎么能笃定，就真的过去了呢？你又怎么能知道，黎医生和我的故事，是同一个版本？五年前的黎琮，是什么样子，你就真的一点不好奇？相信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行吧。 路源承认，他确实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对面咖啡厅，十分钟时间足够吧？” “你会想要延长这十分钟的。” 这个时间咖啡厅里人还不算多，路源领着陈曦越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在这里他能看到黎琮下班。 “两位需要点什么？” “黑咖啡。”陈曦越抬头，笑着问路源，“你呢？” “草莓奶昔。” “你不喜欢喝咖啡吗？”陈曦越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和情敌说话，反而有种面对新朋友的客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路源点头，“嗯，不喜欢。” “那你知道，黎医生喜欢什么吗？” “……” 路源被他问住了，对于黎琮的喜好，他知道的并不多，这和他是否爱黎琮无关，天生便是心思不细腻的人。 陈曦越因他的沉默，嘴角笑容更甚，“黎医生很喜欢这里的黑咖啡，那时他刚来国外进修，是住院医师，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医院里，他还不太适应高强度的工作，整天没精打采的，要经常喝咖啡提神，我管他要，他从来不给我，说我每天吃药已经很苦了，希望我的后半生能沾不到一点苦味……抱歉，我说这些，会不会让你不高兴？” 你他妈还知道啊！ 路源用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桌面，在心里给黎琮记下了一笔，“不会，还有呢？” “我很感谢你的大度，也很抱歉，坐在这里，我是不怀好意的，黎琮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离开他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后悔。”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很单纯，满脑子想的都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做一个好医生，而我不过是他的患者……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是我改变了他的性向，把他拉到了这条路上，说的难听点，就是勾引吧，幸好，我们在一起后，怀揣着罪恶感的勾引也成了甜蜜的回忆。” “记得有一次，我们实在没钱了，他帮我换了新的药，导致我过敏，差点死了，他在我的病床前急的满头大汗，看我清醒过来又放声痛哭，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哭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我喜欢跟他接吻，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场合，只要我想要吻他……起初他很不好意思，耳朵红的吓人，后来也学会了回应我，甚至学会了主动，害羞的人反而成了我。” “路源，我知道你们很要好，你们很相爱，可你没有参与他的过去，你不会懂我对他代表了什么，我是他的第二条生命，他是永远都不会抛下我的，你觉得短暂的，贪图鱼水之欢的爱情，真的能和生命相比吗？” “我和他最终还是会走到一起的。” 路源的草莓奶昔已经见底了，而他们坐在咖啡厅里的时间，也早已超过了十分钟。 不得不说，陈曦越是个狠人，句句见血，字字戳心，光是听他说，路源都能过脑补出一场让他牙根痒痒的旷世之恋。 那么还是老问题，“既然这样，你为什么离开？别告诉我有什么苦衷，太狗血了点。” 陈曦越被他呛了一下，好一会才说出话来，“如果我告诉你，我有苦衷，你一定会认为那是我的诡辩，索性我就坦诚到底吧，那笔债务对我和黎琮而言，实在太过沉重，我们要煎熬几年才能还清……人生最好的几年，黎琮已经为了我耽误大半，我没办法，也不忍心让他继续受苦，只能离开他的视线，去想办法筹钱，做什么都好，让他尽快解脱。” 卧槽！这哥们不会去卖了吧！ “所以……这些钱你是怎么还上的？” 陈曦越笑出声来，他说，“自然是正当手段……你能这么问，我就更安心了，你根本就不爱黎琮，你对我的好奇，远远超于对我的嫉妒。” “你胡说什么！”路源被他的质疑惹恼，可惜他反应慢，语言组织力差，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真的爱一个人，听他的前任说起曾经相爱的过往，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劲的喝草莓奶昔。”陈曦越站起身，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看着吧，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陈曦越扔下这句话后就这么走了，连账都没结，气的想掀桌子的路源并不知道，他在出咖啡厅的大门后拨通了沈慕林的电话。 “沈先生，您让我说的话，我都说了，不过……这样真的有用吗？” 电话那边的沈慕林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冷静，语气倒很是惬意，仿佛坐在秋日的凉亭中下棋，指尖上捻着棋子，运筹帷幄从容不迫，“他耳根子软，你和他说他不爱黎琮，听多了他也就信了。” 陈曦越这会笑的十分谦卑恭顺，活像个狗腿子，“那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不着急，再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想办法，让路源的姑姑知道他们俩的事。” “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黎琮……” “他有路源护着，你大可放心，不妨担忧自己，想想该怎么，让自己更可怜一些。” “……好的，我明白了。” “你很聪明，和聪明人说话，省力气。” 挂断电话，陈曦越长长舒了口气。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可怕，竟将路源所有的反应都预测的一丁点不差，什么是兵不刃血就能叫人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了。 幸好，他是这个人的合作对象，吃尽甜头。 想到自己被他炒高价格的画与名气，陈曦越的步伐都大了许多。 他所期盼的生活，终于要来了。 …… 路源一直在咖啡厅里坐到黎琮下班。 “喂！” 看着突然冲出来的路源，黎琮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你说我干嘛！我问你，今天那个谁，陈曦越是不是来找你了！” 黎琮倒理直气壮，“你看到他了？” 路源重重的打了他一下，“我还看到他了，我都和他促膝长谈了！” 促膝长谈这个成语用的着实巧妙，黎琮勾起嘴角，“都说什么了？” 路源很是伤心，“你怎么这副态度？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嗯……首先我要解释，他来医院是做身体检查的，给他做检查的人也不是我，我只是碰巧看到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其次，你没事和他谈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还说我？！”路源泪眼汪汪的都要哭了。 “我没有说你，我在解释和询问。”黎琮把他往怀里搂了搂，抬手揉他的头发，“好了，别气。” 怎么可能不气啊！ 可路源想了又想，也没能找到什么能发作的理由，就像黎琮说的，是他自己要和陈曦越促膝长谈找不痛快的，他自作自受，总不能因为陈曦越说黎琮会回到他身边闹脾气吧？不像话啊。 纠结了半天，这股气被路源活生生的塞了回去，“算了……” “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胃口……” “嗯，我们在天台上烧烤怎么样？家里还有你上次带回来的烧烤料。” “行啊！我想吃烤鸡翅！羊肉串！还要大腰子~” 看路源这么快就阴转晴，黎琮轻轻的呼了口气，也不提他五秒钟之前说自己没有胃口的事，“没问题，要喝点酒吗？” “太行了啊！那晚上还能去看电影吗？” “这个啊，嗯……明天看也一样，要不我买个投影仪？” “好！我们现在就去买！” 黎琮对他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也是没办法，“不着急，先去超市，回家还要准备很久呢。” 路源朝他咧嘴一笑，脸上的酒窝里装了蜜似的甜，“我可以帮你穿串串。” “你还是帮我烧炭炭吧，省的扎手。” 路源盯着黎琮温柔的侧面，不由想，五年前的黎医生，到底是什么模样。 第49章 虽说r市没什么初春盛夏，季节并不分明，但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太阳挂在天上的时间越发的长，路源像狗链子一样拴在脖子上的围巾，就没办法继续戴了。 “阿姨，我让你手洗的那条围巾你放在哪了？” “我放在你房间的衣柜里了。” 路行娜忽然从书房里冒出来，拦住了他下楼的去路，“那条围巾到底谁送你的？” “姑姑！”路源一个踉跄，险些撞着她，“你要吓死我吗？” 关于这条围巾的来历，路行娜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只可惜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路源就是不开口，她也让路杰打听过，同样是一问三不知，“心虚个什么劲？” “我什么时候心虚了！”路源抓了抓自己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绕过姑姑往楼下走，“我上课要迟到了，对了，我晚上约人打篮球，之后一起吃饭，不用等我。” 路行娜跟在他身后念叨，“又打篮球，你是想打进nba吗，都几天没在家吃过饭了，迟到就吃到吧，好歹吃完早餐在去学校。” “不了！”路源加快脚步，跑出了门，等路行娜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车开走了。 “小混蛋……肯定是又处对象了。”虽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但路行娜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现在的小孩对待感情随意的很，说在一起就在起一起，说分手就分手，还有上次那个程雨馨，来家里没多久居然就逼婚了，她可不想在把人叫到家里来。 左右路源也快要回国了。 …… 一下课路源就跑去了医院，他的确约了人打篮球，只不过这个人是黎琮。 “哈喽！” 黎琮抬眸，看着面前穿着一身运动服的人，笑了，“来的很早。” 路源走进医生值班室，将怀里抱着的篮球搁在了桌子上，两条长长的腿往后撤了几步，然后弯着腰，压着篮球，就那么半趴在桌子上，“你快一点啊。” “……”黎琮动作僵滞了一下，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穿鞋，“嗯。” 路源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姿态有多吸引黎琮，他的身体随着篮球的滚动轻晃着，小声和黎琮抱怨，“我以后真的不和学校里那些人玩了，尼贝尔那个神经病，老是针对我，偏偏商学院那些人还特别追捧他。” 黎琮知道尼贝尔曾经追求过路源，他也不希望让尼贝尔看到路源打篮球的模样。 路源流着汗水，露齿大笑的模样，确实，很性感。 “走吧，去球场。” 医院后面的空地上就有篮球场，偶尔医院会组织一些活动，各科的医生会分队进行篮球赛，不过在平常，那里是不会有人光顾的，路源和黎琮去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唯有高大的梧桐树围绕四周，叶子在微风下发出莎莎的响动。 路源运着篮球从场外跑到篮筐下，抬手上篮，砰的一声后，球从篮筐里掉了出来，弹了三四下，落到了站在弧顶的黎琮手中。 “来，我防你。”路源微微弯曲腿，笑着伸出两只手。 他比黎琮要矮一些，身体也要比黎琮小一号，就两人体型对比来看，这场1v1无疑是欺负人的。 黎琮笑笑，在原地拍了两下球，手法和动作非常的流畅娴熟，“三十分吧，谁先到三十分算谁赢。” “行啊。”路源傻呵呵的自己往坑里跳，“我要赢了，你待会就陪我去商场。” 虽然不知道他去商场要做什么，黎琮还是同意了，“那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没问题。”路源话音刚落，黎琮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单手带球突破，冲进了三秒区，即便路源反应很快，回手去阻拦他，可节奏慌乱下仍是没能拦住，让他上篮得分，“你耍赖啊？” “你这么厉害，不耍赖我怎么赢。” 路源想想，也对，“那好吧。” 这游戏一旦没有规则，就会玩的乱糟糟。 二十分钟后，路源已经开始抱着球满场跑了，“啊啊啊啊！” 他像疯了一样，黎琮追在他身后止不住的笑，“你干嘛呢？” “你又要抢断我！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此刻场上比分28:23，也就是说，黎琮只要再一次将路源的球权夺走，三秒区内进一球，他就取得胜利了。 黎琮加快步伐，一把揪住他连帽衫上的小帽子，手臂绕过他的腰，送入篮球和小腹之间，轻轻一推便拨出的球。 “欸？” 棕色的篮球在地面上弹跳着，滚动着，就那么急急火火的跑出了场外，留下在黎琮环抱中有些懵的路源，“你干嘛？” 黎琮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唇瓣贴着他的脖颈，运动后的喘息是灼热的，喷散在肌肤表面，向上流动，涌入耳垂，路源只觉得自己腰都软了，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 “就是想抱抱你。”黎琮搂紧了路源的腰，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随后放开了他。 虽然很想在这里对他做点什么事，看他羞红脸颊，快速的眨着眼睛，迷茫又迷离拉扯他的袖子，但他知道，路源害羞的背后是不安与恐惧。 以前可以，现在舍不得了。 “最后一个球？还打吗？” 路源哪里还有心思打球了，他低着头，含含糊糊的说，“不打了，算你赢吧，你要我答应你什么要求。” 黎琮原本想要的，是让他在这里亲亲自己，“嗯，先欠着。” “好吧，那你陪我去商场吗？” “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路源点点头，“明天是姑父的生日，得给他买礼物，我打算给他买一个手表。” 明天，是周六，黎琮问道，“那你要在家给他过生日吗？” 路源笑了起来，“晚上应该会在外面吃饭，我吃完饭就可以去找你了。” 说完，路源跑去捡球，起身的瞬间视线划过一棵普普通通的梧桐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 路源不知道姑父喜欢什么东西，只不过他生日的时候姑父送了一块手表，所以他也给姑父买了一块，花了快五千美金，还是蛮贵的。 周六一家人在餐厅里吃饭，路源恭恭敬敬的把礼物递给他，“姑父，生日快乐。” “谢谢小源。”他的中文说的还是很蹩脚，不过脸上的笑叫人看了心里舒服。 路源坐下后，看向路杰，他问，“哥，你送了什么啊？” 当着父母的面，路杰和他还是好哥俩，“肯定比你的好。” 路行娜看着他俩，笑的很是开心，她和路杰之间的关系自从过年回来，也缓和了许多，虽说达不到亲密无间，但和寻常人家的母子没有太大差异，因此她可以很自在的问，“小杰不是交女朋友了吗，怎么不带来一起吃饭？” 路源乌溜溜的眼睛瞬间黏到了路杰身上。 女朋友？ 真是割袍断义啊，这都不和他说。 只比他大几个月的路杰端坐在椅子上，风度翩翩的持着红酒杯，怎么看都是成熟稳重，“不着急，我要是确定了会和她结婚，就把她带回来。” “她人怎么样？家里是做什么的？” “和我同龄，现在是哲学系在读，家里做汽车的。” 路行娜对着丈夫笑，“哲学系很不错。” 路源听出来了，这个新女友和路杰是门当户对的，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路杰未来的妻子。 他走到这一步，比路源想象中的要早很多，路源还以为他怎么也要再玩几年。 姑父开口道，“什么时候到公司来？” “过段时间吧。”这就是路杰所谓更好的礼物。 餐桌上的寥寥几语，告示着路杰已经成长到了另一个时期，想必下次回国，他不会再被路生欺负了。 话题悄无声息的转到了路源身上，“小源呢，回国之后做什么？” “嗯……还没想好。” “前两天你爸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帮你找好了去处，就在路氏旗下的一家小家电公司做经理，每天也没什么事，就处理一些订单。” 清闲，自在，不会出太大差错，又勉强能拿得出手的职位，路源没有理由拒绝，“嗯，行。” 路行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真是没有太大追求，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回国以后要听话知道吗？” “我一直都很听话啊。” “……小源。”路行娜的眼神产生了些许的变化，她盯着路源，犹豫许久才开口，“我想让你认真理解姑姑说的话，回国之后，你不再是个学生，你也会有自己的事业，外人不会再把你当成是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和路家息息相关。” 这种大道理路源总是听，他习惯性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桌下一只脚踩了他的鞋。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路源朝身旁的路杰看去，他在给自己使眼色。嗯？ 显然，路行娜也看出自己的婉转并不受用，她干脆的开口道，“至于国外的人和事，该断就要断了。” 卧——槽—— 路源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路行娜，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睛里天旋地转，好半天才张开嘴，“姑姑……你，你……” 姑父这时起身，“我去下卫生间。” 他走了，给路行娜和路源足够的空间和尊重。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见路源那副呆滞的样子，路行娜叹了口气，“昨天，我在商场里看到你们了。” 她说是个巧合，半句不提自己在去往商场前收到的那封短讯，以及一同发来的照片，用膝盖想也知道，有人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路行娜虽然厌恶这种行为，但也没傻到在这个时候出卖自己的战友。 而路源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昨天和黎琮逛商场的时候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他自己心虚，路行娜这么一说就慌了，“我，我和他……” 到底是年纪大了，没有曾经路打仗的那份冲动，路行娜心里十分清楚，路杰和路源不一样，前者一直明白自己应该做这么，想要的是什么，到了时间，自然会照着那条路走。 可后者却是两眼一抹黑，需要引导。 “不管你和他怎么样，总之回国后要断干净，姑姑想说的只有这些。” “不行！”路源握紧拳头，说出了一句在路行娜和路杰听来都非常好笑的话，“我就是喜欢他，我永远都和他在一起！” 第50章 “那你不打算回国了？” 路行娜看上去是心平气和的，她不想再犯一次那时对自己儿子所犯的错误教育，而她的态度让路源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稍稍放松了，“我们……打算一起回国。” 虽然内心坚定与黎琮在一起，但说到与他一同回国，路源的声音还是虚到微不可闻。 在路行娜眼里，他根本就是把心里都摆在了脸上，跟三岁小孩差不了多少，一点小问题，太好解决了，“那你想让爷爷生气吗？想让你妈妈伤心吗？路源，这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做出来的事。” 路源的语气立即带了些恳求，“我会瞒着他们的，姑姑，你能不能别告诉爷爷……” “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 “路源，和姑姑说实话，你压根就没打算和他在一起多久是吧？你迟早要结婚生子的，既然如此，干嘛还要把人家带回国呢，这不是拖累黎医生吗，据我了解，他很快就要升职了，他一个中国人，没有任何根基和人脉，能在r市走到今天不容易的，你打算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放弃自己的事业吗？这未免太自私了，他很有能力，也有再进一步的空间，等你回国，姑姑一定会帮助他的。”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写着年轻人的三年五载就是一生一世，谁也不能保证三年五载之后你还会不会喜欢他，路源……还有一个月时间，你慢慢考虑，姑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显然，路源耳根子软的这个弱点，亲近他的人都非常了解。 …… 路源第一次没有和姑姑撒谎，在她知道的情况下去了黎琮家。 打开门，黎琮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穿着浅色格子睡衣，惬意的半倚着，手里捧着学术书，沙发旁暖黄的落地灯柔柔的打在他身上，将他的睫毛染成了迷人的淡灰色，细碎的黑发湿漉的黏在额头与两鬓，落下的水珠一滴滴的滑落，悬挂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上。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深棕色的眼眸里闪着几分喜悦，“回来的这么早？你站在那干嘛？” 路源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钥匙搁在一旁的柜子上，低头更换拖鞋，“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他很少会这么严肃，黎琮不由坐直身体，“出什么事了？” 路源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茶几上，两只手虚虚的握成拳头，规矩的搁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事的模样，“我们的事……我姑姑知道了。” 黎琮怔了一下，很快便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姑姑有说你什么吗？” “昨天我们去商场买手表，被她看到了……她说，让我回国之后就和你断了，还说……”路源的嗓子被堵住了一样，无法再继续重复路行娜的话。 因为他打心眼里认为路行娜说的很有道理，他确实自私的没有考虑过黎琮的未来。 “商场？”黎琮到底不是路源，他瞬间想到了自己和路源在商场时没有发生过任何过于亲密的行为，路行娜不可能仅凭这个就认定他们之间关系匪浅，一定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 要么是路杰，要么是…… “所以呢，你怎么想？” 路源吸吸鼻子，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抱里，“我不想拖累你，不想让爷爷生气，不想让妈妈伤心。” 他的三个不想，如同三把匕首，狠狠的戳进了黎琮的身体，让他原本清明的双眸显露出些许死气沉沉的疲惫。 现在的境况，他早已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早，没想到……他会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 他可以舍下事业，舍下尊严，舍下原本安稳的生活，他舍不得路源。 “小源。”黎琮抱紧了他，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血骨里，“别离开我，你说过的，永远都不离开我，你说过的，a市永远有我的家。” 三年五载，就是一生一世。 路源想，或许五年之前，陈曦越和黎琮也许诺过永远。 永远太漫长了，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我怕，我怕自己会因为家庭压力放弃你，或者……以后不如现在这样喜欢你，我不知道……” 就像某些人预料的那样，路源动摇了。 黎琮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他合上眼睛，轻抚着路源的背，声音沙哑而又低沉，“路源，你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家人，不是为了任何人，别怕，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人的一生很短暂，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我们只要努力的过好当下，别让未来的自己有遗憾就好。” 和某些人一样，黎琮在用同样的方式，哄骗着路源。 只不过他更准确的抓住了路源的心结，略胜一筹。 “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任何人……” 听到路源低声重复他说过的两句话，黎琮嘴角露出了笑意，“不然，你也可以选择听从家人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度过一生，做一个被操控的人。” “我不要。” “乖……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黎琮知道，自己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在这段感情里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他挽留路源，不是用他们的感情，而是将自己变成了打破路源原本生活规划的一个工具，他终究成为了路源人生的绊脚石，成为了他年少无知所犯下的错误。 他的舍不得，让他只得拼尽全力去挣扎，让自己坚固，沉重，把路源留在这，让这个错误不被改写。 …… 一个月之期在路源的逃避中转瞬即逝，而路行娜强忍着自己的秉性，宽容大度了一个月，终于在最后一天原形毕露了。 “路源，我看你真是欠揍！到这个时候，还冥顽不灵！你到底和不和他断了！” “姑姑……我真的喜欢他。”路源坐在床沿上，低头抬眸，可怜兮兮的看着路行娜，看的路行娜止不住心软。 自家侄子，别的不说，那双眼睛长得是真好看，大大的，圆圆的，乌溜溜的，双眼皮秀气，睫毛都又长有密，活脱像是动物园的小鹿，难怪…… 不管怎么说，她必须得把这件事处理好，好好的孩子在她这学坏了，路行娜实在不知如何跟国内的哥嫂交代。 “我不管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算姑姑求你，你就和他断了吧，你要是带着他一起回国，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你以为你爷爷能惯着你这个？到时候你爸打断你的腿他都不会拦着的，还有，你以为那个黎琮回国能找到好工作吗？到时候他饭都吃不上！” 看路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路行娜忽然提高了音量，“好，你不听话是不是！我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 路源想到黎琮说过的话，也有点冒火了，“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难道我就没有资格决定我喜欢谁吗！” 他不呛声还好，这一呛声算是把路行娜惹毛了，抄起床上的枕头就要打路源。 好在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看热闹的路杰拦住了她，“妈……别冲动。” “我不冲动！我倒是想不冲动！你看他说的叫什么话！他……”路行娜忽而顿住，她想起，在路杰年少时，也曾和她说过相似的话。 对于自己当年的决定，这么长时间以来，路行娜从未感到后悔，却偶尔为此惋惜，她要是能更柔和一些，或许不至于让路杰和她疏远。 所以，她才好言相劝后给了路源一个月的时间。 事实证明，没有效果。 “行，我拿你没办法，我没资格管你。”路行娜用力把枕头扔到一边，“你爸妈总有资格吧！” 路源很想求求她，让她别告诉自己爸妈，可话到嘴边，活生生的忍了回去。 路行娜气冲冲的离开了卧室，留下路杰在那阴阳怪气的笑，“你不是挺会威胁人的吗，怎么不威胁威胁你姑。” 他还在嫉恨那件事，路源其实可以理解，毕竟路杰寸步不离的跟他那么久，也辛苦，也累，都是为了阻止今天的场面，他做的太不人道了，“哥……我错了。”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等着吧，有你好日子过。” 他不接受自己的道歉，路源也没办法了，他低下头，赌这一口气似的说，“过就过，我不怕。” 路杰的语气忽然放软了许多，“你也是轴，明知道结果，还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谁说结果是注定的！难道他三十岁会死掉，也是注定的吗！ 路源握住床单，恶狠狠的说，“我就是轴，我愿意！” 路杰以为他这股劲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皱起了眉，“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稀罕管你，我警告你，你敢在爷爷面前这个态度，你这两条腿就真保不住了。” 他说完，就走了。 路源从床头拿起自己的护照，看了半天，给黎琮发了条短讯。 “你那边怎么样了？” “刚收拾好东西，正打算泡碗面吃，你呢？” 黎琮已经辞职了，比他提前一天回国，找好了住处，他如此果决，斩断了自己的退路，也斩断了路源的退路。 “我明天回国，后天去找你，等着我吧！” 第51章 路源在飞机上一直在琢磨，自己回家之后，应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去削减父母的愤怒。 他倒是没有过多的去担忧爷爷的态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种“败坏家风”的事都会瞒着爷爷。 琢磨到飞机抵达a市，路源也没能有个拿得出手的好方案。 他决定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以至于走路时的步态都有种囚犯入狱的丧气。 路生看着弟弟攥着两只手，耷拉着脑袋，又怂又忐忑的一小步一小步往外挪，都有点想笑了，然而等路源走到他跟前时，他的表情凝重而严肃，“听说你出息人了。”“哥……”路源这会是很怕路生的，他非常清楚路生现在就是把他按在机场暴揍一顿，除了警察没有人会给他抱不平了，“爸妈，很生气吧。” “你还知道。”路生扫了他一眼，便将他那点小心思猜透了，“我看你没有认错的打算啊。” 路源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憋着口气，痛快的说，“我没错。” “呵，有勇气，希望回家以后，你也能这么说。” 路源抵达a市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家的时候，刚好九点半。 若是没有这一茬事，路源回来，不管多晚，一家人定会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可现在将军楼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老爷子病愈之后很注意养身，早早就回房歇下了，路源跟着路生直接上了二楼，路行军与宋招娣在书房里等他。 “爸，妈……”看着坐在小沙发上的两尊大佛，路源手心里掐出一把汗。 他从小到大，做过的错事不少，大大小小的，没少惹家里人生气，可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像这样冷凝的气氛，他是头一次经历。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路源一咬牙，一跺脚，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面前，颇有慷慨赴义的气势，“该说的姑姑肯定都和你们说了，我不想狡辩，我就是喜欢他，爸妈，对不起，你们打我吧！” 路行军气的浑身哆嗦，要不是膝盖被一旁的妻子死死压住，以他的脾气，必定会抬脚将路源踹倒在地。 相比丈夫，宋招娣要冷静很多，对于路源的事，她已经和路行娜商量过了，有路行娜和路杰这个例子在前头，宋招娣不打算硬来，她怕路源和她的母子亲情因为这点事生分了，那可得不偿失，“路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和你爸也清楚，打你一顿除了让我们自己难受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所以你也不用这样。” “妈……”看着宋招娣眼底含泪，路源的声音里也带了些许哭腔。 他到底是有一颗三十二岁的心，没有办法理所应当的只想着自己，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直瞒着家里，偷偷摸摸的和黎琮交往，可惜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出柜出的是不情不愿，“我对不起你们，可……我真的不想和他分开。” 路源用膝盖挪到宋招娣跟前，“只要不和他分开，我以后一定听话，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保证。” 宋招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让你做什么都行？” 路源重重点头，就差伸出三根手指头冲着灯泡起誓了。 “嗯。”宋招娣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丈夫，给了他一个建立父亲威信的机会，路行军立即怒道，“兔崽子，你明天和爷爷吃过早餐以后，就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下，然后给我滚蛋，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老子没有你这个儿子！” 虽说是听媳妇吩咐做事，但路行军是真生气，说完都直喘。 路源一听自己要被赶出家门了，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爸……” “我才不是你爸！你看看你，从头到尾，有那一点像路家人！动不动就往下跪！动不动就掉眼泪！现在居然还和一个男人搞到一起！你……”路行军正骂的来劲，大腿根猛地被掐住，他一扭头，对上宋招娣凶神恶煞的眼神，顿时偃旗息鼓，闭严了嘴。 而路源已经被他骂的无地自容了，只能缩着脖子，跪坐成一团。 那样子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就连路生都看不过去，伸手揪住他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好了，你回房间去吧。” 路源跟泥鳅似的，得着个缝就溜了。 宋招娣长叹了口气，埋怨丈夫，“你说的话也太伤孩子心了，什么叫搞到一起。” 路行军知道自己有些过份，却拉不下面子，死鸭子嘴硬，“我说的哪不对吗，他就是让你给惯的，简直无法无天！你说这事要传出去，不说我，老爷子的面子往哪搁！” “那也急不得，我的儿子我了解，你越是横拦竖挡的，他越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按你说的，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就有用了？” “废话，路源一年到头的开销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受得了苦日子，那个医生能受得了吗？就算都能受得了，路源能没有压力吗？”宋招娣一个底层阶级走出来的女人，能在这样的家庭立住脚，把丈夫小姑子收拾的明明白白，为人处世上的道行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了的。 相较之下，路行军就差了点，他一脸单纯的看着妻子，“我没怎么明白……” “……儿子傻跟你喝酒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随你！你想啊，要是那个医生为了钱，他现在一点甜头都吃不到，要是不为钱，单纯为感情，就更简单了，路源兜里分文没有，那个医生再找不到工作，要想让路源维持住稳定的生活水平，他就得死吃老本，你儿子那架势你也看到了，跟演琼瑶剧似的，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路行军哦了一声，继续盯着宋招娣看。 “爸。”路生眼看着他妈要发飙，急忙站出来，“我妈的意思是，过段时间他们自然而然会分开的，小源也不会埋怨家里人。” “那要是不分开怎么办。” 宋招娣苦笑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 路源哪里能猜得透这些弯弯绕绕，他回到房间躺了一会，竟凭空生出了点庆幸。 这事就这么完了？ 只是把他“赶出家门”这么简单？ 路源才不信他爸妈会舍得，撑死一个月两个月就得想他，也许过段日子，就能接受他和黎琮了。 路源越想越高兴，到最后还是笑着入睡的。 第二天一大早上，所有人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在老爷子面前其乐融融的吃早餐。 “小源回来以后打算做什么？” 路行军在妻子的指挥下替他回答，“爸，我打算先让路源出去锻炼锻炼，让他自己去找工作，自食其力。” 老爷子喝了口粥，不紧不慢的说，“小源怎么想？” “我听我爸的。” “也好，你爸要给你安排个工作，你未必能喜欢，也未必做的长久。”顿了顿，他又说，“没有什么比你自己喜欢更重要。” 不管这话是出于什么角度说出来的，对路源而言都是一剂强心针，他点点头，“嗯……” 吃完早餐，路源走了。 他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没有带，就连路生送他的腕表，都被放在了家里。 可以说是兜比脸都干净了。 没关系没关系…… 路源安慰着自己，好歹陈曦越把黎琮的钱还上之后，黎琮手头还算宽裕，等他上班之后，自己也找个工作，两个人赚钱怎么都是够花的，他都这么大了，没家里钱还不能活吗，想让他知难而退，不可能！ 做足了心里建设后，路源加快步伐，往大道上走。 这个时间早高峰，大院这边家家户户都有车，生意少出租车不愿意来，路源也没钱坐公交，他蹲在街边上等了一会，吃了不少的尾气。 “靠……早知道不这么实在了，那几个钢镚也好啊……” 正念叨着，大院里开出一辆车来，停在了他面前。 “迈……迈巴赫。”路源眼冒桃心的抬起头，看到了驾驶位上熟悉的面孔，“林哥，你换车了！” 沈慕林仿佛没听到路源的话，他打开车门，迈出锃亮的皮鞋以及一条包裹在西装裤下的长腿，路源正想感慨自己的狼狈和他的意气风发极大反差时，被他一把薅到了安全线内，“蹲这干嘛，这是货车的视线死角，你不怕死啊。” “哪来的货车……我等着打车，站累了。” “你昨天晚上回来的？” “昂！”路源敷衍的答应了一声，歪头看向他的车，眼珠子亮了起来，“林哥，你要上班是吗？要不然我送你去吧？不不不，你送我，我开车。” 沈慕林的这辆迈巴赫，可比他在r市开的那辆兰博基尼要好的多，路源想试试。 沈慕林却摇了摇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宋姨，她说让我别搭理你。” “……哦。”路源尴尬的抓了抓头发。 差点忘了，他也不能搭理沈慕林，“那你，借我一块钱呗，我坐公交。” “这个时间，公交车很挤的。” “没事！”路源在和家里较劲，“还能挤死我吗？” 沈慕林笑笑，从车里取出钱包，倒出一枚硬币，抬手扔给路源，“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好啊。” 看着那辆迈巴赫疾驰而去，路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沈慕林居然没有主动送他！ 所以，他的疏远计划成功了？ 路源低下头，盯着手心里的那枚硬币，嘴角弯了起来，白净的脸颊上挤出一对小酒窝。 第52章 坐公交车对路源而言，的确是个新奇的体验。 单单是这种车型，他也只有在小学春游和中学体检的时候坐过。 将硬币扔进箱子里后，路源顿时成了沙丁鱼罐头中的一条鱼。 六月份的a市要比r市高出十几度，满满登登的车厢中充斥着一股热气和汗味，路源抓着扶手一摇一晃，胃里直犯恶心。 他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公交车上的站点，离目的地还有足足十二站。 靠，早知道蹲过高峰期再坐车好了。 想到目的地有黎琮在等他，路源勉强忍耐了下来。 晃悠了二十多分钟，可算到地方了，路源从后车门蹦跶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按照昨晚向黎琮讨要的地址找了过去。 a市是首都，房价这两年又涨得厉害，房租的价格也直线飙升，黎琮新租的房子是建了有些年头的旧楼，小区环境不错，就是楼道里十分昏暗脏乱，最重要的是六楼，没电梯。 路源往上爬的时候就在想，待会可得好好和黎琮说说，他有多么的辛苦，公交车又挤又热，楼梯又陡又高。 可当他走到门口，敲响房门的那一瞬间，这种念头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你流了好多汗。” 路源精神抖擞的换了拖鞋，像巡视领地似的进去转悠了一圈，“哇，你效率好快啊，都收拾干净了欸，找家政了吗？” 黎琮倒了杯水递给他，笑着说，“没什么事做，我自己打扫的。” 房子面积不大，一室一厅，装修整体比较陈旧，黎琮将窗帘换成白纱，用毛毯包住了沙发，又在茶几上铺了桌布，浅色木地板上摆放了七八株高大的绿植，顿时将昏暗客厅变得温馨舒适，窗明几净。 “不错不错。”路源拍了拍裤子，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家之主似的说，“真是太能干了，你说我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能把你娶回家。” 黎琮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身旁坐下，“你被赶出家门了？” “算是吧。” 路源满脸的不在乎，非常刻意，“这比我想的好多了，要是我爸妈像路杰那么看着我才糟糕呢，你说对不对。” 黎琮说对。 鬼知道他在路源回国后的每分每秒里，心情有多忐忑，他生怕自己像上次一样，几个月都见不到路源，明明离的很近，却断了联系。现在反而是好事。 “你歇一会，等下我们去超市。” 路源两条腿正累着，对行走很抵触，他问黎琮，“去超市干嘛？要买什么东西吗？” 黎琮捏了捏他还有些红扑扑的脸，“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总得买洗漱用品买几件衣服吧。” “哦……”路源抿起嘴唇，歪头问他，“你还有多少钱啊？陈曦越给你转的钱，还完债应该也没剩多少了吧。” 黎琮根本没想到路源会问这个，他略有些诧异，随即笑着说道，“放心，饿不死你，晚上我联系一下以前医学院的同学，看看有没有在a市工作的，有人介绍的话，大概过两天就可以入职。” 他这么说，路源就知道，兜里的钱一定不宽裕了。 想也是，机票，房租，置办东西，乱七八糟加在一起，不是个小数目。 “我明天也去找工作！”路源捧着杯子喝了口水，看着黎琮软软糯糯的说，“我得找个辛苦点的，说不定我妈看我这么努力，这么可怜，就不生我的气了。” …… 路源领着黎琮去了附近一家规模比较大的超市，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当然也有衣服在销售，只不过风格都偏休闲，价格也比较贵。 “这件怎么样？” 路源对穿着没什么要求，只要上头没有骷髅头之类的印花，他就可以接受了，而黎琮手里拎着的那件灰色卫衣，就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可以啊。” 黎琮笑了笑，又给他买了两条牛仔裤，“我的衬衫都可以穿，下摆掖起来就行。” 路源长叹了口气，令黎琮脸上的笑收了几分，“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买新的。” “不是，都怪我，腿太长，上身比较短，哎……” “……你是不是欠揍了？” “你怎么能忍心呢。” 黎琮是不能忍心，“走吧，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呢。” 一个人需要用的生活必需品太多了，而路源生平第一次自己来挑选这些东西，他显得极其兴奋。 黎琮看他红着脸，很害羞的从货架上拿起两条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毛巾扔进购物车里，便将自己有毛巾的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牙刷，口杯，拖鞋，睡衣。 都是双份的。 买完了这些，两人上了三楼，“晚上吃什么？” “我想吃排骨，还有番茄牛腩汤！” “家里没有砂锅，做不了汤。” “啊，你不早说，那我下去拿吧，你去买排骨！” 黎琮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拽了回来，“急火火的干什么，今天买的东西太多了，砂锅不方便拿，明天再说吧，晚上给你做排骨和回锅肉怎么样？” 路源虽然很想吃番茄牛腩汤，但是想到他们俩没有车，拎这么多东西会很累，便笑着答应了。 这一刻，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贴心又懂事。 回国之后的所有事似乎都非常顺利，晚上黎琮联系到了以前医科大的同学，为他介绍了家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黎琮的履历很是优秀，又曾在r市最好的肿瘤科进修工作过，轻而易举的赢得了科主任的欢心，一去就被安排了岗位，过两天便可以签下工作合约。 而拥有uoc大学布斯商学院文凭的路源，凭借着自己的文凭，以及他过人的口语能力，得到了一家外企的面试机会。 嗯……虽然他选择的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财务助理，但这并不影响路源对他能够自食其力的喜悦。 “黎琮，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好？” 这是路源两世人生的第一次面试，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让自己表现的非常优秀。 也不为了别的，就是给他爸妈看一看。 “简单一点就好。”黎琮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不由笑了，“我还是帮你买套西装吧，你这样看着，确实不像要去面试。” 路源穿着款式最简洁的白衬衫牛仔裤，是很多应届毕业生的统一打扮，可他长相着实稚嫩，背上书包都可以混进高中了。 “明天九点就要去面试，上哪买去啊……”路源念叨着，忽然打了个响指，“有了！” “有什么了？” 他光着脚跑进卧室，在黎琮的衣柜里取出了一条宝蓝色的领带，“快，帮我系上，这样不就好了吗。” “你穿牛仔裤系什么领带，不伦不类的。” “你不懂了吧，这叫fashion~以后大家都这么穿。” 路源的话在黎琮耳朵里就是胡言乱语，“过来，我帮你系。” …… 翌日上午八点半，两个人一起出门，路源要应聘的那家外企比较远，黎琮给了他一百块钱来回打车，“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那我走了！” “嗯。” 外企工资高，职位竞争者也多，和路源一同来等候面试的大学生足有二三十个，路源坐在那，看着他们低头背简历，竟有点小开心。 上辈子的他，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了sil，空降成了部门主管，没两年就成了sil的副总，高高在上又浑浑噩噩，每天到公司的任务就是把秘书和助理检查好的文件统一签字盖章，就这样还总是犯错，让沈慕林给他擦屁股。 说实话，除了和那些狐朋狗友聚会的时候，副总的身份会让他脸上增光以外，这个职位没有给路源丁点的成就感。 死过一次，重活一次，他已经完全不在乎所谓的面子，至于那些朋友，都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所以当他坐在这里，和二三十人竞争一个财务助理时，路源充满干劲，甚至开始后悔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没有把握住机会好好学习。 “下一位，路源。” 坐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了。 路源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会议室，比来面试的任何人都要自信。 他，路源，曾经是sil的副总，曾经签过无数分分钟上亿的合同，曾经面试过无数简历牛逼到爆炸的优秀人才，这种场面他丝毫不怂的。 由于是外企，对英文水平的标准比较高，面试全程英文进行，路源对答流利。 “布斯商学院优秀毕业生？” “是的。” “应聘财务助理？” “是的。” “你对我们公司有什么了解吗？” “暂时没有，” “啊？” “审核财务单据，整理档案，管理学生资料，这些琐碎的事还用了解公司吗？” “你是觉得，这个职位比较清闲简单才决定应聘的吗？” “你是觉得，这个职位对我来说大材小用了吗？” “呃，或许吧。” 路源对着三位面试官眼睛弯弯的笑，十分淡定的装逼，“没事，我可以的。” “嗯……请稍等一下。” 三位面试官窃窃私语了会，对路源道，“会喝酒吗？” “一点点。” “这样啊……我觉得像你这样外貌条件好，且自信沉稳的年轻人，更适合市场部的工作，发展前景也会更好。” 市场部？ 路源怔了怔，问道，“薪酬方面呢？” “自然是市场部比较高。” “可以！” 他离开后，坐在右侧的女面试官终于笑了出来，“这小孩真有意思啊，我头一次看到这么简短有力的简历，我还以为他要拿到面试的时候说呢。” “关键是这么短的简历居然还错了三个单词，马虎到这份上，还要应聘财务助理。” “初出茅庐都这样？哈哈，没看他有多理直气壮，我觉得挺好，老宋前两天还和我说需要这么一个脸皮厚能挡酒的秘书呢，路源……我看行，在那些老板面前绝对不会怯场。” “可他说不能喝。” “酒量嘛，都是练出来的，年轻人喝点酒怕什么。” 第53章 “来！庆祝我找到工作！庆祝你在新医院顺利度过第一天！” 暮色中，小区外的烧烤摊上，白色烟雾顺着风的方向飘散，两个挂着冷霜的扎啤杯撞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响，在喧闹中只有两人能听到。 路源端着杯子，解渴似的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金黄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食道，颇为酣畅淋漓，放下杯子后，他用袖口擦了一把从嘴角露出来的啤酒，长舒了口气，惬意的靠在了蓝色塑料椅上，“好凉快……” 今天晚上可能是要下雨，特别的闷热，家里楼层虽然高，但是通风不是特别好，开窗户很容易进蚊虫，路源趴在窗口纠结了半天，提议下来撸串。 “你明天正式上班？” “嗯！下午收到的邮件，明天去市场部报道，做市场经理秘书。”路源乐呵呵的说，“这可比财务助理挣得多，还轻松，就组织组织饭局。” 黎琮低头喝了口酒，“我不太了解这些，这个职位是不是需要经常加班？” “应该吧，我们公司是做小家电的，这两年刚转到国内，国内市场早就饱和了，想分一杯羹比较困难，所以只能无所不用其极，要知道酒桌上签合同是最容易的事，我今天面试的时候，面试官还问我能不能喝来着，不过好处是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平时下班还比财务科早呢，我可以下班之后去医院接你回家。” 路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黎琮只是笑了一下，像是没听进去，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应慢如路源，也察觉到了他眼底的凝重，“你，有心事吗？” 黎琮摇摇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玻璃杯重重的放下，烦闷的情绪充分的表露在他的肢体动作上，他很少这样，倒是让路源有些不知错所。 “……到底怎么了？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是这件事，估计也没办法瞒下去。”黎琮的双手交叉合拢，放在桌面上，“我工作的事，其实不是很顺利，嗯……该怎么说呢，我可能需要换一家医院上班。”路源隐隐约约记得，是路生还是沈慕林曾对他说，在谈判桌上，这个动作代表着紧张，忐忑，底气不足，是乙方常有的姿态。 那么甲方是谁。 想到自己那个人脉极其广泛的爸，路源咬紧了牙根。 黎琮那么优秀，在那家小医院还不得被当成个宝，怎么可能会不顺利，肯定是有人捣鬼，想让他不顺利。 除了他的家人，还能有谁！ “我现在就回家找他们去！太过分了！” 路源气急败坏的起身，被黎琮一把拉了回来，“你别着急，听我说完……既然你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那你就该知道，我们现在需要好好面对，任何困难都只是一时的，你说呢？” 他语气温和，也让路源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况且我又不是彻底失业了，只是多花点时间找工作而已，这个你不用担心。”黎琮一派轻松的说，“我现在也算无业游民了，你要好好工作，我就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 “那行啊！你给我当小媳妇~” 这件事看似轻巧揭过，可当晚两人却都喝了个酩酊大醉。 扎啤不是什么好扎啤，路源早上起来的时候脑袋像是要炸了一样，他趴在被窝里一个劲的哼唧，“我恶心——” 黎琮要比他稍微好一些，“快起来，你上班要迟到了。” “几点了……” “八点，起来洗漱，我给你做早饭。” 想到自己和黎琮的经济危机，路源硬是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一边刷牙一边想，早知道昨天晚上不去撸串就好了，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吃了两碗小米粥后，路源急匆匆的出了门，打车到公司楼下。 早高峰真是可怕，那车在高架桥上动一下停一下的，半个多小时才开到地方。 路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都九点过五分了。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也是人生坎坷。 算了，反正都迟到了。 路源生无可恋的蹲在公司外的花坛上，干呕了半天，胃里酸了吧唧的，就是吐不出来，“呃——真是要了命……” 一只手忽然落到他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晕车了……”路源摆摆手，把头垂得更低。 “晕车啊，你要喝点水吗？” 路源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警服，他可能是为人不正直，看到警察就有点慌，“警，警察叔叔，不用麻烦了。” 没想到警察叔叔居然叫了他的名字，“怎么了，路源，不认识了？” “嗯？”路源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让人心安的正直，“你是……” 边杭硕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小家伙，忘性真大，你硕哥都不认识了？” “硕哥！” 边杭硕和路生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好兄弟，从小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哥俩，那会边家要比路家权势大，不过后来边老爷子站错了队，被发配到了南方去，边家一家也就都跟着去了，“也是，上次见你，你还上幼儿园呢，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边杭硕看着他，有些感慨。 路源却好奇，“那你怎么认出我的啊？” “你和小时候一点没变，我怎么会认不出来。”边杭硕冲他挑了挑眉，“我就是认不出来你，小姑我也肯定忘不了啊。” “哈哈，你是被她打过吗？” “可不是吗，对了，你在这干嘛呢？” 路源指了指前面的大厦，“我来这上班，第一天上班！硕哥呢？” 边杭硕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派出所，“巧了，我犯了点事，被送到这来当巡警，也是第一天上岗，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可以来找我。” “我这么大了，谁能欺负我啊……”路源说着，眼睛突然瞪大，“硕哥，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迟到了！” “行，那你赶紧上去吧。” 路源冲到市场部的时候已经九点半整了。 经理办公室的大门为他敞开着。 里面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他长着一张非常慈祥的脸。 有点笑面虎的意思。 “宋……宋经理好，我是新来报道的路源。” 宋延庆将手中的钢笔盖好，也不看他，“说吧，怎么来的这么晚。” 路源想了想，直接了当的说，“准备不充分，不熟悉这个时间的路况，没有预计到堵车，起的有些晚，下次不会了。” 到底做过领导，他别的不成，领导的心思还是可以摸透的。 宋延庆这才抬起头，“嗯，你喝酒了？” 这都能看出来？ “咳……找到工作，有点兴奋，昨天晚上和朋友喝酒庆祝了一下。” “白的啤的？” “扎啤。” “几杯？” 路源算是看透了，他想干这个，有量是关键，“六杯。” 宋延庆露出了个不大满意的表情，“白酒呢？” “能喝一点……五两吧。” “我看你长得也不像能喝……行吧，没事回家多练练，先实习三个月，小江，带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路源被一个高挑性感的女秘书领到了离办公室不远的位置上，“我叫江宁，就坐你对面，这些是市场部的一些订单任务，还有这些是各地经销商的联系方式，虽然我们不是销售，但是一些大的订单都要经理出面去签约，我们负责……” 路源算是明白什么那些初入职场的应届毕业生有多艰难了。 他坐在那，跟个傻子似的听江宁说了半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得一直点头，时不时的被考验一下，答不出来就遭个白眼。 幸好江宁还算负责，用了半天时间把大部分的工作给他解释清楚了。 午休时间，几个小姑娘到了路源跟前，市场部搞销售的，大多是俊男美女，这几个更是尤其好看。 路源美滋滋的认为自己有魅力，“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笑眯眯的问他，“怎么没在培训的时候见过你啊？” “我原本应聘的是财务助理，面试官觉得我更适合这。” “哦……”小姑娘们发出一声怪响，齐刷刷的转身走了。 路源听到她们念叨，“我还以为走后门空降来的呢。”“有几个萧少那样的，说来就来。”“萧少屈尊降贵到这来，还不是为了人家李雪。” 什么跟什么啊……势利眼也不要这么明显吧，还萧少……我还路二少呢，切…… 路源从愤慨中回过神来时，办公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对，还有他的顶头上司宋延庆。 “你怎么不去吃饭？” 领导大腿肯定是要抱的，路源可会这套了，他委屈巴巴的抬起头，“和同事们不熟悉，没人和我一块吃饭……” 然而，领导的心可没有他的脸那么慈祥，职场生活要比路源想象中的冷酷，“你小姑娘？上厕所用不用人陪？” “不用。”路源默默起身，朝外面走去。 公司是有食堂的，不过江宁在告诉他工作事项时反复强调了公司食堂的难吃。 路源站在大门口，摸了摸兜里黎琮给的两百块钱，没舍得花。 他决定蹭个饭，长腿一迈，直奔派出所。 “你好，请问边杭硕在吗？” “在的，边杭硕！有人找你！” 走廊里的一扇门被打开，边杭硕大步流星的走出来，笑的十分灿烂，“小源，午休了？” 边家祖籍在东北，许是基因缘故，边杭硕的身高将近一米九，宽肩膀大长腿，一身警服都遮不住他健硕的体格，可与之身材相反的是，边杭硕的长相很是端正，浓眉大眼高鼻梁，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是往下垂的，非常憨厚。 路源看他笑，脑海里就冒出了大金毛三个字。 “对啊，来请硕哥吃饭！” 边杭硕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当哥的怎么能让你请呢。” 路源贼兮兮的翘起嘴角，“那你请我也行啊，一起吃个饭嘛。” “这是必须的！”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和一些小菜，边杭硕还不太好意思，“怎么能就请你吃这个呢。” 路源非常不客气，“你要是嫌太便宜，就多请我几顿呗。” “那成，对了，我上星期联系你哥，他说你在国外呢？” “刚回国……硕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哥你请我吃饭的事，我也犯了事，被爸妈扫地出门了，现在是身无分文……” “我说呢，你不在路叔那上班，跑这来了，放心，你哥他还管不到我头上。” 的确，要不是后来边杭硕和家人离开a市，他们这圈子的领头羊也未必是路生。 不过，“硕哥，你为什么会被送到这来当巡警啊？” 边杭硕从南方回来以后混的不错，路源记得过年的时候还听他爸说边杭硕抓到了个连环杀人犯，一下子连升两级，可给边老爷子长脸了。 边杭硕略有些尴尬的抓了抓眉毛，“这个，说来话长。” “不方便说吗？” “也不是。”边杭硕叹了口气，“罪犯解除武装之后，我开了枪，把他打死了，就被一撸到底了。” “……”“吓着你了？” 路源摇摇头，很贴心的说，“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边杭硕又笑了，整张脸都散发着阳光，“反正我不后悔。” 第54章 一周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 路源对靠自己双手吃饭的那股热忱劲儿也跟着过去了，成了标准的起床困难户。 黎琮一边做早餐一边喊他的名字，“路源，八点半了！” 路源听到这个数字，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啊——” 看他又要往回躺，黎琮连忙道，“快起来吧。” 路源还不起。 反正早十分钟晚十分钟，公交车都是那么挤。 黎琮无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进卧室，拉着他的手把他拽了起来，“你还想被你们经理说？” 路源顺着他给的力气跪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皱着眉毛，“宋延庆真的好烦……” “嗯，他烦，我做了馄饨，锅里煮着呢，快去刷牙。”黎琮揉了他两下，心满意足的放开了手，“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 “我找到工作了，离家挺近的，早八点半到晚六点半，一个月工资两千多。” 路源听到这个数字精神了大半，“才两千多！啥医院啊这么抠？” “过渡期，先凑合着，过两个月就好了。” “好吧……” 黎琮的下班时间比他晚一个半小时，路源还犯愁他回家以后无聊，没想到一进公司就得到了个大消息，“路源，这两天得加班，你做好准备啊。” 江宁说着，把一份资料搁在了他的工位上，“你看看这个，到时候说话办事殷勤点，这个单子要成了，提成够你半个月工资了。” 路源眼睛歘的一下就亮了，“这么大的订单，让我去吗？“ “废话，难不成还让我去。” 江宁结婚了，最近在备孕，没法子跟宋延庆去应酬。 路源嘿嘿一笑，翻开了手里的资料，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sil！”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江宁拍了拍胸脯，“sil科技要出一款蓝牙音箱，我们公司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合作机会的，就连高层都惊动了，今天只是初步交涉。” 自sil2k发售之后，sil科技便一炮而红，成为了手机行业中的领跑者，无数的年轻人以能持有sil2k为荣，光市场部就人手一台，路源这个拿直板手机的简直是异类，用江宁的话说，这年头只有初中生才用这个。 她倒不是嘲笑路源的意思，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就让人没面子了。 幸好路源现在最不在乎的事就是面子。 “初步交涉？那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嗯。” 资料的最后一张纸上写着sil科技研发部经理秘书的联系方式，路源要约研发经理，得先预约他的秘书。 电话打过去，小秘书语气特傲。 路源特能理解她这份傲，毕竟现在选择权在sil手上，想要跟他们合作的公司数不胜数，就是个秘书也不怕得罪人。 可想想还是很搞笑，那个研发部的王经理他认识，就是沈慕林大学寝室的一个小弟，路源刚上大学那会，沈慕林大二，不怎么忙，他们还常常一块吃饭来着。 路源有点犯愁晚上见面怎么解释，心里是不太想去的，又舍不得这笔订单能给他的提成。 算了，对一个穷狗来说，还是赚钱重要。 路源搓了搓手心，提起干劲，拿起工位上的座机给饭店打电话预约包厢。 要么说他适合干这个，a市有名的娱乐场所他都如数家珍，攒个舒服的酒局简直轻而易举。 弄完了手里的活，也差不多要午休了，路源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找边杭硕吃午饭，边杭硕连请了他一个星期，他怎么着也得客气客气回请一次。 “路源。” “欸？”听到有人叫他，路源回过头，立即皱起眉，“萧易，你有事吗？” 要说路源职场生活最大的烦恼，就是面前这个萧易了，这人实在太能装逼，一天到晚的在办公司里吹嘘自己昨天和哪个公司的哪个老板一起吃了饭，又说自己家和哪个领导哪个干部有关系，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牛逼的样，最重要的是……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朋友在楼下新开了一家餐厅，我答应帮他捧场，今天在的同事都去，给打九折。” “我和人约好了，不去。” “哎，我知道你有难处，这样吧，我跟我朋友说一声，给你打五折。” 他这话一出，小姑娘们都用星星眼盯着他看，仿佛他是什么大慈善家似的。 而路源这个受到帮助的小屌丝，真想打他。 “今天不行，改天吧。” 一旁的女销售站出来给慈善家打抱不平，“路源，萧少都这么说了，你就去呗，别不识好歹。” 萧易在公司的死忠粉真不少，虽然路源能理解这种对财富和人脉的追捧，但是他也打心眼里讨厌这种追捧。 “那怎么办呢。”路源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稚气，“我不是不识好歹，我是没有钱，你请客的话我就去。”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萧少你别理他。” 萧易刚要说话，一个清甜的女声响起，“我请你吧。” 说话的人是萧易追求了许久的李雪，也是目前市场部销售业绩最好的员工。 路源看了她一眼，仍旧摇头，“我开玩笑的，我真有约了。” “这样啊，那你们就不要强人所难啦。” 要么说业绩好，就是比一般人会说话，路源心里舒服多了。 “对了。”李雪走到他跟前，笑的非常甜美，“刚刚经理和我说，晚上的局我跟着一起去，他担心你不能应付。” 一提起晚上的事，路源就犯愁，他低着头拨了一下桌子上的电话线，“哦……” 路源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李雪有些尴尬，她没发作，一旁的萧易却挂不住脸了，他阴阳怪气的说，“小雪，我们下去吃饭吧，别跟这浪费时间了。” 李雪敲了两下路源的桌子，“我下午还有工作，晚上见。” 一到午休点，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走了，路源又是最后一个。 正好宋延庆进来，看到他一怔，“怎么又是你自己。” “我动作慢啊。” “……跟sil那边约好了吗？” “晚上七点，盛世隆酒店。” 宋延庆看了他一眼，“做这行的要圆滑，最基本的就是和办公室里的同事搞好关系。” 路源乖巧的答应，“我知道了。” “走吧，一起吃个午饭。” “啊？” “怎么，不乐意？” 领导都把大腿伸过来了，不抱是傻子，路源当即点头，“乐意乐意！” 然而宋延庆根本就不是叫他抱大腿，而是突击培训，打算在吃饭的时候教他一些酒局上的规矩，他训人的时候虽然挺狠的，但做事考虑的很周全，领着路源去了一家物美价廉的餐厅，点的都是很便宜的东西，给了路源一个献殷勤结账的机会，还有他说的话仔细一琢磨，都非常的有道理。 有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意思。 不过…… “经理，这么重要的生意，你为什么要让我跟着啊……不怕我出差错吗？” 宋延庆喝了口水，笑道，“你想知道？” “嗯！” “因为你长的具有欺骗性，跟个高中生一样，但凡多点心眼，用点心思，就能尝尽甜头。” …… 公司五点钟下班，离七点还有段时间，路源定的饭店离家很近，他打算先回去躺会。 一出公司大门正好遇到了边杭硕，他离的挺远就挥起手来，笑的见牙不见眼，“小源！” 路源小跑过去，微微仰头看他，“硕哥，你还没下班？” “今天同事家里出了点事，我帮他值班，你今天中午怎么没来找我吃饭？” “我们部门经理和我一块吃的。” “那这是好事啊，其实我还挺担心你的，人家上班族都和同事一块吃，你天天来找我也不像话。”边杭硕对路源和对自己亲弟弟也没什么区别，真心为他考虑，“也不知道你和家里闹什么别扭，还是早点回去吧，在这上班多累。” 路源摇头，“不争馒头争口气。” “小家伙，还挺有志气的，不过有志气归有志气，你也得想想你爷爷，他岁数大了，怎么也得多回去陪陪他。” 边杭硕这句话差点把路源给说哭了，他吸了吸鼻子，刚才还扬着的头跟霜打茄子似的耷拉了下去，“我也想……可是……” “可是什么啊？” 路源没和他说自己和男人在一起的事，他虽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边杭硕到底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为了爷爷的脸面考虑，他也不能说，“没什么，硕哥，我得回去了。” “你住哪啊，我送你吧，反正我也是瞎溜达。” 能不挤公交车自然是好的，路源一扫低落的心情，重新笑了起来，“谢谢硕哥！” 边杭硕的车是一辆黑色夏利，看着怪破旧的，可车牌号却是漂漂亮亮的三个八。 路源生平第一次觉得夏利也是好车，他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到家楼下了。 边杭硕跟着他下车，抬头看看面前的老楼，“你自己租的房子啊？”“嗯……算是吧。” 边杭硕啧了一声，“起初你和我说被扫地出门我还不信呢，从小你爸妈把你当个宝一样，没想到真忍心让你住这种地方。” 路源不是很满意他这句话，却也知道边杭硕没有恶意，“这挺好的。” “了不起，你现在是真的长大了。”边杭硕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你回去吧，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凡是在大院里出生的小孩，当哥哥的有哥哥样，当姐姐的有姐姐样，要是两家没啥仇，在外都好的跟一家人似的，路源朝他摆摆手，“你开车也小心点。” 看着边杭硕把车开走，路源转身打算上楼，脚步又忽然顿住。 黎琮站在他的正前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不是六点半才下班吗？ 路源朝他走过去，“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欸？买什么了？” 袋子里的菜吸引了路源的注意，黎琮便顺势把袋子递到了他的手里。 路源正要翻看，却被他一把抱住，吓了一跳，“干，干嘛啊？” 黎琮将他抱的很紧，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想你了。” “咦，肉麻。” 黎琮没有再说话，就那么抱着他，良久才放开，“今天去上班刚知道实习期提前下班，上楼，给你做饭。” 他没告诉路源，自己又失业了。 不过这次倒是和路家没有关系，他干不了这份工作，三十二岁的肿瘤科医生，到底是没办法放下身段在酒店打工。 …… “我待会要去跟宋经理应酬。”吃饭的时候，路源跟他倾诉自己的烦恼，“你说巧不巧，跟我们谈合作的公司就是沈慕林的公司，他们那个研发部的经理是沈慕林大学时候的室友，我们还在一块吃过饭，你说这要见面多尴尬。” 黎琮往他碗里夹菜，问道，“为什么尴尬。” 路源被他问住了。 其实他就是怕，在那种场合被问为什么在这上班，说自力更生吧，显得有点装逼，说被扫地出门吧，还有点傻逼。 可他没法和黎琮说，觉得不太好。 事实上这段日子以来，他和黎琮说话总是有很多顾虑，他怕黎琮会愧疚…… “嗯……我以前和他有点小矛盾。”路源说完，舀了两口饭进嘴里，把嘴巴塞得满满的，连话都没法说了。 “你慢点吃，着什么急。” 路源两腮鼓鼓的冲他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盯着他。 黎琮抿唇，也笑了出来。 困难只是一时，总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 第55章 路源走到盛世隆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李雪。 “好巧啊，你怎么走来的？” “定地方的时候找了个离家近的。” 李雪笑起来，调侃道，“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 路源自程雨馨那件事之后，对这种面善还聪明的女人有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不愿有过多的接触，他点点头，敷衍过去了。 李雪在他这连碰了两次壁，脸上那甜甜的笑便收敛了几分，“那我们进去吧。” 盛世隆酒店是a市年头比较老的大酒店，用餐住宿洗浴唱k一应俱全，是招待客人的最佳场所，最重要的是海鲜做的好，路源上高中的时候常来这吃，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你好，我有预订。” “先生怎么称呼。” “姓路。” “路先生，您预订的是二零六号包间，菜品随时可以上。” “先上冷盘吧。” “好的。” 路源跟李雪进包间没几分钟宋延庆就到了，同他一起的还有市场部的两个主管。 七点整，sil的人也来了。 宋延庆起身相迎，“王经理，你好你好，闻名不如一见，真是年轻有为。” 王涛今天二十四，坐到这个位置的确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只不过他的脸长的一点都不年轻，还有些脱发，说是三十岁都有人信，当然，那股子成熟稳重劲也和他的脸相符合，一看就是从沈慕林身上学来的，“宋经理，您太客气了。” 两人握手后，宋延庆引荐他认识了两个主管，站在后面的路源难以避免的进入了他的视线。 王涛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幸好聪明人反应快，路源冲他挤了一下眼睛，他的神情便恢复如常。 客气寒暄了一会，三五杯酒下肚，几人才聊到正题。 sil野心很大，仅仅是手机市场还不能满足胃口，他们公司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sil打造成新型电子科技的领军品牌，将sil的logo与时尚未来联系在一起，除了蓝牙音响以外还要研发许多手机可控的智能产品，而sil手上除了一条刚刚收购不久的手机生产线外，暂时还没有大批量生产的能力，所以才会选择与这家试图转战国内市场的小家电公司进行合作。 这种商业理念未来几年被许多公司所运用，只要打出品牌了，别说是电子产品，就是和拖鞋辣条也可以搞合作，管你什么东西，加上品牌就高级了，价格翻倍，轻轻松松就可以赚个钵满盆满。 不管这种方式的发起人是谁，托周溪禾的福，沈慕林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路源不由酸溜溜的想，开挂真是了不起。 嗯，他就是酸，他很清楚，周溪禾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会懂得这些，况且她没重生的时候，沈慕林的生意就已经做得很大了。 他现在小肚鸡肠的不能承认别人优秀。 “路源，想什么呢，给王经理倒酒啊。” 听宋延庆叫他，路源才回过神来。 差点忘了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做。 他站起身，拿着酒瓶走到王涛身侧，“王经理，我给您满上。” 王涛回以一笑，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我自己来吧。” “我给您倒。” “嗯……”王涛把酒杯端起来，心蹦蹦直跳，手都有点颤悠。 在路源眼里，或许他们关系仅仅是吃过几顿饭，可王涛心里非常有逼数啊，现在给他斟酒的人不仅是路家小少爷，还是他们沈总的心肝宝贝眼珠子。 他早就知道的。 大一刚开学，军训的严苛程度简直丧心病狂，王涛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沈慕林就站在他的正前方，军姿永远都是那么标准，那么严谨，教官要求的所有项目，他都能一丝不苟的完成，在所有人累到不能动弹的时候，他却还可以去洗澡，去洗衣服。 当时寝室里的人互相还不熟悉，沈慕林也不怎么说话，他们在背后议论，这人跟机器人似的，还是超级变态机器人。 然而当沈慕林回到寝室，机器人的形容词就没办法放在他身上了。 他居然违反规矩，偷偷的藏了手机，给人打电话的时候更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听他温柔的管电话那边的人叫小源，室友们都以为是女字旁的那个媛，起哄似的问他，是不是女友？ 沈慕林否认了，可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是确认的意思。 后来路源考上了a大，他们才见着这传说中的疑似女友——一个热情大方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若非当时沈慕林“大哥”身份以定，又对他们悉心教导了一整年，把他们一个个锻炼的临危不惧，那种情况下，他们定是要疯癫一会的。 至于一同而来的周溪禾，即便她以一副“嫂子”的姿态自居，可沈慕林一年电话不断的差别待遇，还是让王涛把轻重看的明明白白。 喝了路源倒满的酒，王涛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这满满登登的一杯白酒下肚，王涛的脚步有点打晃了，宋延庆连忙道，“路源，跟着王经理一块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王涛笑着婉拒后，独自走向了洗手间，偷偷的给沈慕林打了个电话，“沈总，我……” 他刚开了个头，就被沈慕林打断了，“遇到路源了？” “你知道？” 沈慕林没有回答，反问道，“他怎么样？” “呃……你指的是哪方面？” “工作。” 王涛斟酌了一下用词，吐出两个字，“像样。”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他对你什么态度？” “他装作不认识我。” “嗯，对他客气点。” 王涛忽然觉得自己到这来是沈慕林一手安排的，“我当然客气了，哪敢不客气。” 沈慕林看着玻璃窗外的暮色，弯起了嘴角，“你喝多了吧，我待会去接你。” “啊？接我？”王涛那张成熟如三十岁的脸因为太过震惊竟显得年轻了几岁，“沈总，您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电话被挂断了。 王涛恍恍惚惚的从洗手间里出来，在走廊里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路源。 懂了！ 王涛咧嘴，笑呵呵的迎上去，“路少。” 办公室里整天听人萧少萧少的叫着，路源现在对这种称呼有生理性的厌恶，他皱了皱眉，在包间里尚且收敛的小脾气暴露无遗，“你别乱叫。” “哦哦哦，我懂，我懂。”小少爷隐姓埋名体验生活嘛，“那，我叫你路秘书？” 路源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看的王涛都浑身发毛，“你刚才在给沈慕林打电话？” 王涛撒了个谎，“沈总说，他在这附近，待会顺道来接我一段。” 他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的说了事实，沈慕林此刻就在楼下的停车场里。“……你在给他打一个电话。” 路源想，宋延庆不认识他，却不可能不认识沈慕林，他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他和沈慕林相熟，又或者知道他和路家的关系。 不争馒头争口气这话不白说，都被扫地出门了，还仰仗着家里的关系过日子，那多没出息。 “好，那我现在就打。”王涛再次拨通了沈慕林的电话，直接把手机递给了路源，随即很有眼力价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给路源一个安全的通话距离。 在沈慕林身边时间长了，情商再低都能被培养成人精。 “还有什么事？” 这会路源不直呼他大名了，“林哥，是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声音轻柔了几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放心吧。” “谢谢林哥……那个，我爷爷最近怎么样？” “老爷子身体挺好的，就是总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宋姨说你去参加封闭培训了。” 路源顿时轻松了不少。 沈慕林听到他轻轻的呼气声，眼睛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真的很想念路源，哪怕听听他的声音，见他一面，心情也会好的不得了，可他现在要做的，是如路源所愿，离他远一些。 等路源感到疲倦了，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他又会再一次的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那就这样吧，我这还有事。” “嗯，林哥拜拜。” 路源心满意足的把手机还给了王涛，好心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啦。” 虽然保持了安全通话距离，但王涛仍然听见了那声软乎乎的拜拜，在他印象里能这么和沈慕林说话的也就只有路源一个了，因此，在路源拍他肩膀的时候，他顺势弯了弯腰，讨好似的说，“路秘书不用这么见外。” 而这一幕，被走廊尽头的李雪尽收眼底。 回到包间后，王涛谨遵沈慕林教诲，对路源保持着分寸得当的客气，而同他一起来的那些下属，不明所以的也跟着一起客气，场面一度陷入了蜜汁尴尬，好在宋延庆和两个主管身经百战，最不怕的就是尴尬，宋延庆看出王涛等人不想让路源喝酒的意思，暂且耐下了心中的疑惑，非常自然的把路源送到了一个边缘地带，至于调节气氛，斟酒敬酒的这些场面活，全数交给了李雪。 最后两瓶酒让李雪喝的有些不清醒了，她晃悠着身体靠在了路源的肩上，甜笑着说，“王经理酒量真好……我不行啦，今天就只能甘拜下风，改天，改天……” 王涛看她和路源近距离接触，立即说道，“那怎么就改天，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路源单手搀扶着李雪和宋延庆与两个主管一起，送王涛等人离开酒店。 酒店门口果然停着一辆乍眼的迈巴赫。 察觉到那是王涛要坐的车，宋延庆的脸色都变了。 想跳槽。 他没注意到，王涛的脸色也不好。 隔这么远他都感受到了沈慕林针尖一样的眼神。 所以说，小少爷隐姓埋名，不是为了体验生活，而是为了泡妞吗？ 第56章 “真是不好意思，咱们几个大男人，把唯一一个女孩子喝成这样，宋经理，你可得把人安全送到家啊。” “那是自然的。”宋延庆回头看了一眼被路源搀扶着的李雪，开口道，“路源，你打车送她回去吧，明天去财务部开发票报销。” 王涛，“……这么晚不好打车，要不我送他们吧。” 宋延庆的视线落到了马路对面一排出租车上，笑容实在有些尴尬了，“有，有劳王经理了。” “小事一桩。” 路源在两位经理虚伪的客套之下，无奈的扶着李雪坐进了那辆迈巴赫的后排，李雪一见风，醉酒的反应比刚刚还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说完自己的住址后，便趴在车窗上开始一个劲的干呕。 路源看着都觉得恶心，避得远远的，还不忘和副驾驶的王涛抱怨，“你干嘛要送她啊，她吐车上怎么办。” 王涛讪讪一笑，侧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沈慕林，见他弯着嘴角，显然心情不错，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 虽然在旁人看来，可能脑残了点，“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吗，你说你拖着她去打车多麻烦啊，沈总肯定也愿意帮这个忙。” 沈慕林没回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王涛又懂了，“沈总，您停在前面十字路口就好，我在那下车。” 路源一看，这拐个弯不就是他住的小区吗，“王经理你也住这？我也在这下！” 人生艰难。 “我……我亲戚家住在这附近，我来办点事……你，你……” 在王涛快要抑郁的时候，沈慕林开口了，“所以你们打算让我送她回家？嗯？” 路源想想，把自己的活扔给沈慕林确实不太好，他叹了口气，“我送，我送……” 沈慕林满意了，他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停下车，待王涛下去后对路源道，“坐前面来，免得她吐你身上。” “好！” 路源换了个位置，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躺到的李雪，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真能喝……” “你喝了多少？” “嗯？呃……没多少，连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沈慕林握着方向盘，专注的盯着前方，“你是运气好，遇到了王涛，否则不会比她好多少。” 这话说的不假，如果可以，路源也不想喝成李雪这样，可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提前准备解酒药。” 路源眯着眼睛笑了笑，伸手从兜里翻出一袋小药包，轻轻的晃了两下，里面的颗粒发出沙沙的响声，“宋经理都和我说了，不过我没用上。” 沈慕林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咳。”虽然有意和沈慕林疏远，但是路源可没想要把自己搞的这么尴尬，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能放首歌听吗？” “车里没有音乐。” “哦……” 这气氛太诡异了吧，什么嘛…… “你唱一首吧。” “我？” 沈慕林抬手推了推眼镜，淡淡道，“当抵车费。” “可是我都不记歌词的啊。” “你不是会哼哼吗。” “……行吧。” 路源随口哼了一首自己比较喜欢的英文歌曲，这首歌他上班的时候常常听，高潮的地方还能唱出来两句。 沈慕林一下一下的敲着方向盘，眼底划过一丝疑惑，“这首歌叫什么？” 路源回答的很痛快，“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歌名，也不记得这首歌现在尚未被创作出来。 这个时间a市车流不多，很快就到了李雪所说的地址，路源扭过身问李雪，“你家哪栋楼？” 李雪嘿嘿一笑，大着舌头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路源很不耐烦和她说废话，“我问你，你家住那栋楼。” “哦，就在这，就在这……”李雪下了车，趴在驾驶座的车窗上，费力的往外掏钱包，“师傅，多少钱呀。” 路源正要跟着下去扶她回家，却被沈慕林拉住了手腕，他略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猛地瞪圆了眼睛。 只因沈慕林毫不留情的将扒着他车窗的李雪一把推开，毫不迟疑的踩了油门。 到底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还是个喝醉酒的女同事，路源还不至于把她就这么扔在这，“林哥！你干嘛啊！” “她没喝醉。” “你说什么？” 沈慕林扬眉，“你没听清，还是不相信？” 路源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表示一下惊讶，不过你是怎么看出她装醉的？她为什么要装醉？” “一个人真的喝醉了，是没办法站稳的，我刚才把她推开，她还能稳稳的站着，没有跌倒在后面的垃圾堆里，就证明她能自己回家，至于她为什么要装醉……”沈慕林顿了顿，没有为他解惑，“我也不知道。” …… 路源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钟了，黎琮还没睡，坐在窗口等他。 “谁送你回来的？”他的语气不是质问，仅仅疑惑而已。 “宋经理。”路源瞒他也仅仅是不想解释沈慕林为什么会出现，他有点困了，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浪费休息的时间，“帮我倒杯水呗，好渴啊。” “嗯。”黎琮把水杯递给他，看他大口大口的喝光，轻叹了口气，“累了吗？” “吃饭有什么累的，就是有点困了。”路源抱住他，软软的撒娇，“黎医生~我今天可不可以不洗澡呀？” “我用湿毛巾帮你擦一下好不好？” 路源咧开嘴，“好啊——” 他是觉得，自回国之后，黎琮对他越来越好了，在r市那会还动不动的就让他生气，现在一次都没有过，不止如此，生活方面也很照顾他，温柔体贴到了极致，就连早上刷牙的牙膏都挤好了等他去用。 路源想，要是黎琮是个女的就好了，他一定马上把黎琮娶回家。 昏昏欲睡时，路源对在自己身旁的黎琮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是吗……” “嗯……我喜欢你，和你是男的，是女的，没有关系。” 黎琮像吃了颗糖似的笑了起来，用湿毛巾轻柔的擦拭着他的手心，“我也喜欢你。” ……又是一个工作日的上午九点，路源准时准点的到了公司，看着自己打卡的时间，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好惊险，差十秒钟就迟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傻站在这干嘛，让开。” 这个语气，路源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该死的萧易，真讨厌。 路源懒得理他，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桌子上面摆着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是李雪送的，已经连送了三天。 路源像昨天一样拎起早餐放到了江宁的桌子上。 江宁坏笑着推辞，“人家送你的，我吃多不好意思啊。” “我已经吃过了。”路源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李雪对他示好原因，这种直白的方式惹来了萧易的针对，连带着许多同事跟着一起排斥他，让他原本就不痛快的职场生活更加难熬。 他不能理解，李雪看着挺精明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哎呀，那怎么办，我也吃过了啊。”江宁拎着早餐，送到了萧易的桌上，“萧少还没吃过吧？” 萧易瞪了江宁一眼，又恶狠狠的剜了路源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李雪身上，“我有话和你说。” 李雪非常淡定，“不好意思，我现在工作很忙。” “你要让我在这说吗？！” “随你便。” 冷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萧易，他不顾办公室里同事们的注目，大声说道，“你到底看上那小子什么了！为什么给他送早餐！我从大三开始追求你，我的真心你看不到吗！难道要我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路源听着他说这些话忍不住一阵恶寒。 什么鬼啊，不知道的以为拍琼瑶剧呢。 “萧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小子？你瞎了吗！” 李雪猛地站起身，“对，我就是喜欢路源！他就是比你好！” “你！好！你们都给我等着！”萧易愤然离去，而李雪却径直朝路源走来，“抱歉，我们聊聊吧。” “……”路源抬头，环顾四周，都是等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他生怕李雪像萧易似的在这些人面前胡说一通，让他丢脸丢到姥姥家，只好起身跟她出去。 “要聊什么。” 李雪很诚恳的盯着他看，“对不起，我的做法让你为难了，可萧易的状态，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路源听她这话就来气，“你还知道是下策，你拿他没办法拖我下水做什么！” “因为，你不会怕他报复。” 果然，“你那天是装醉？” 李雪伸出小拇指，露出俏皮的笑，“有那么一点点醉。” 路源早就不吃这一套了，“你折腾人有意思吗？” 李雪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委屈，“我真的没办法，我一个女孩到a市来，能混到今天不容易，周易家里和公司老总有些亲戚，他一句话就能让我失去工作……路源，求你帮帮我好吗？” 路源看她的模样，还真有点可怜。 不对！ “现在该犯愁要被开除的人是我好吗！你搞什么鬼！” “你不是和sil的沈总很熟吗？我们公司要和sil合作，只要你想，绝对不会被开除啊。” 第57章 路源琢磨了小半天，终于摸透了李雪的心思。 李雪想摆脱掉萧易的纠缠，又不想得罪萧易，让自己丢了工作，所以才会当众向他表白，给萧易难堪，让萧易把账都算在他的头上，再借着他的手除掉萧易。 小小套路，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女人，真是可怕。 “我想我妈了……” 午休时间，路源生无可恋的坐在面馆的角落里，那表情苦的都能沁出黄连汁来，仿佛看破了红尘，要剃发出家似的。 边杭硕很没良心的看着他笑，“你至于吗，这点小挫折就受不了啦？” “你不懂。”路源不好意思和他说自己被程雨馨算计的那档子事，只能充满哀愁的叹了口气，“萧易在公司确实能说的上话，我们经理也挺给他面子的，他要真的想开除我，我现在也没办法……” 路源和边杭硕说这些，根本没指望着他能帮自己忙，毕竟边杭硕刚从南方回来没多久，人脉尚未建立起来，更不可能在一家外企帮他撑腰，只不过这破事堵在心里，他不找人说说实在难受，可他和家里闹翻了，以前的朋友也都不联系了，又不能和黎琮倾诉，想来想去，也就能拿边杭硕充当他的心灵垃圾桶。 不过边杭硕还是蛮仗义的，“你放心，你工作要是丢了，硕哥保管打折他一条腿。” 路源抿唇，白生生的脸蛋上显露出些许小期待，偏偏还要很无辜的问，“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左右我都这样了，再不济就去当交警呗。”边杭硕笑起来，比窗外七月的阳光都要明媚，什么烦恼忧愁在他这一笑后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路源的心情顿时好了些，暂时的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关怀起边杭硕来，“那你就打算一直做巡警了吗？” “这个啊，我和你的情况差不多，时间问题而已。”他没有多说，路源想也知道，这里面有他不能知道的辛密。 “我们可不一样，我这是持久战。” 边杭硕看他脸蛋鼓鼓的，心里喜欢，像逗小猫似的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打起精神来，路叔和宋姨我了解，他们要不了多久就能让你回家的，要是实在混不下去，找你硕哥我啊，我供你吃住。” 路源装模作样的抹眼泪，“呜呜呜，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下午宋延庆从外面回来了，有他坐镇，办公室里就没有上午那么热火朝天了。 可碎碎念一刻也没停下。 “萧少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了。” “呵，看着吧，这回李雪要倒大霉啦，让她装。” “怎么可能，萧少那么痴情，最多也就是把某人从眼皮子底下移出去。” “要我说，倒霉的是人家路源，他也没做什么，平白沾了一身腥臊。” 一伙闲着没事干的小白领挤在一块，支持萧易的，嫉恨李雪的，同情路源的，各执己见，谁也不让份，声音一会比一会大，路源只觉得自己耳朵边上嗡嗡嗡直响，仿佛围绕着百十来只苍蝇似的，还不如大点声吵吵来的痛快。 路源耐着性子忍到了下午三点半，本以为让他们说够了就好了，谁想到那几个人还是一忙完手里的活就讨论他们三的“爱恨情仇”，萧易李雪出去跑订单还能有个清净，他就得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的听。 行叭，这么下去不等别人开除他，他自己就不想干了。 路源站身，敲了敲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 “宋经理……我可不可以提前走一会啊。” 宋延庆抬头看他，“理由呢？” “身体不舒服。” “这样啊，那你回去吧。” 正如李雪所说的，那天在盛世隆，明眼人都能看出王涛对他的不同，想要和sil继续联系下去，还是得带着他，所以宋延庆一句废话没有多说就准了他的早退。 路源更郁闷了。 他像一只饱经风雨的流浪狗，蔫了吧唧的坐在公交车上，窗外滑过的是他回家的路。 到公司上班这么旧，路源第一次认真的看窗外景色，他放空了大脑，专注的盯着那一栋栋的楼房，车越开越远，楼层越来越低，眼皮也越来越沉。 当公交车停到站点时，路源那飞往九霄云外的灵魂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体。 “黎琮！黎琮！” 这个时候偶遇黎琮，路源心情是很好的，他喊了两声，不见那人回头，便急忙跑下了公交车，朝黎琮的方向追赶过去。 只动了几步，就停下了。 有人比他先一步抓住了黎琮的手。 即便是个背影，路源也一眼就认出那是阴魂不散的陈曦越。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上，你一言，我一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手势略有些激动。 路源全心全意的相信黎琮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真的。 可他却悄悄的躲了起来，悄悄的靠近那两个人。 “陈曦越，我该说的话都已经和你说过了，你要是再来找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只是想帮你！黎琮，这不该是你的生活，路源他是怎么长大的，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那种人能坚持多久，只要他肯向家里低头，肯认错悔改，他的未来还是一片光明，你呢，你怎么办！等着路源家里接受你，你觉得可能吗！这就是现实！别在冥顽不灵了！” 黎琮挥开他的手，声音尤为冷厉，“我冥顽不灵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说完，他大步的朝前走去，留下陈曦越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路源听到这些，看到这些，他觉得自己该很开心才是。 事实上，他听到陈曦越的那番话，再想到不久前自己辞职的念头，竟不由的有些害怕。 他自己都认为陈曦越说的有道理，黎琮会怎么想？黎琮会不会怀疑他，会不会选择放弃？ 不，不可能。 路源瞬间否定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和黎琮相处这么久，他还是很了解黎琮的，任何事情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他能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为陈曦越治病，这点小困难又算的了什么。 第一次，路源有点嫉妒陈曦越了。 而被他嫉妒的人在黎琮走后，一反刚刚的激动，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伸手拦出租车，脸上的笑非常轻松。 妈的！这就是纯粹来搞事的！路源心里窝火，他撸起袖子打算冲过去揍陈曦越一顿，却听到他对着电话说，“您说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您？ 是谁？ 不会是他爸妈吧…… 没等路源回过神来，陈曦越已经坐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上车前那个充满阴险狡诈的笑在路源脑海中反复重现，让路源咬紧了牙根，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 陈曦越在耍心眼！ 要赶快把这件事告诉黎琮，免得他受到影响。 对，就这样。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黎琮已经走出很远了，他走的那样快，那样稳，背影坚定，一如在r市医院时的模样。 仅仅是缺少一身洁白的大褂。 路源加快脚步追赶他，路源想跑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唤他的名字，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抱住他的腰，光是这么想着，笑容便一点一滴的从路源的酒窝里溢出来。 十步远，九步远…… 眼看着就要触摸到他。 黎琮忽然侧身，推开了一扇门。 路源停下脚步，透过玻璃窗户看着他走到咖啡厅的吧台里，系上了一条深褐色的围裙。 “黎琮……”路源想要喊他的，可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涨得发疼，连带着鼻子都酸的透不过气来，眼睛也悄无声息的湿润了。 黎琮没有在医院工作，没有穿着那身白大褂，没有拿着病历本和手术刀。 他就站在那小小的吧台里，拿着抹布擦拭着杯盏。 陈曦越说，这不该是他的生活。 他说的很对。 路源在门口站的太久，他的神情太过惹人注目，里面的服务生问道，“门口这人找谁的啊？” 黎琮像没听到一般，低着头摆弄着面前的器皿。 服务生又道，“怎么还哭了。” 黎琮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攥紧了抹布。 他隐隐的猜到了外面的人是谁，却不敢抬头了。 “黎哥，他一直看你呢，欸？怎么走啦？黎哥！卧槽杯差点摔了……” 黎琮追出来的时候，路源正耷拉着脑袋抹眼泪，眼睛红通通的，可怜极了。 “看到我了怎么不进去？”黎琮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笑着问他。 “你……你为什么在这上班。” “我那天来喝咖啡，难喝死了，根本就是速溶咖啡，我就和老板投诉了一下，结果这的老板非要让我在这上班，工资给的比医院高多了，我就跳槽了。”黎琮语气轻快的解释完，拉起了他的手，“你呢，今天下班这么早？” 黎琮越是装作若无其事，路源心里就越难受，“都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工作……” “这又什么不好的，既轻松，赚的还多，下午没事我还可以……” 黎琮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路源的眼泪不知何时湿淋淋的沾了满脸，他哭红了眼睛，哭红了鼻尖，平日软而清脆的声音被沙哑的哭腔取代，像是小孩子哭到筋疲力竭后的最后挣扎，“可是你是医生啊！” 第58章 黎琮是一名医生，一名优秀的，前途无量的医生。 路源上辈子，从未正视过这个职业，在他看来，这和餐厅服务生并没有太多的区别，都是收钱服务而已，可认识了黎琮之后，路源渐渐的明白，成为一名医生有多么不容易，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得到了出国进修的机会，他忍下了多少苦楚才能在毫无根基的异国他乡立足。 他若是没有回国，要不了多久便会升职。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系着围裙在咖啡厅里擦杯子。 他放弃了一切。 路源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值得黎琮这样做。 离开了路二少的光环，他什么都不是，他活到今天，没有自己下过一次厨，没有碰过一次洗衣机，没有凭借自己的双手赚过一分钱，他以为自己和黎琮付出的同样多，可事实上，他一直都心安理得的等着黎琮来照顾他，满怀期待的等着父母原谅他。 或许，就像那些人说的，他没有那么爱黎琮，他能坚持多久呢，三年五载的永远吗。 他迟早会像家里低头，认错悔改。 他会害的黎琮一无所有，把他彻底的推到深渊里。 路源恐惧那样的结局。 “小源，小源……你抬头，抬头看看我。”黎琮急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这样说，都会好起来的……” 路源看不清他，两只眼睛都是模糊的，也不记得自己在思绪混乱时究竟说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糟糕透了。 黎琮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紧紧抱着他，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两个泼妇揪着头发打架，充满了新奇与鄙夷。 路源躲进他的怀里，两只手攥着他背部的衣服，手心里沁出湿腻的汗水。 胆小而怯弱。 “我想回家……” “嗯，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是，我想，回一趟我家。” “……” 路源答应过黎琮，a市永远有他的一个家。 虽然这个承诺，只是当时情境下的不由自主，但是路源很努力的想要达成。 他把黎琮带回a市，他想得到父母的接纳，他想一直和黎琮生活在一起，就像之前那样。 可现实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是路源，第一次和现实如此靠近。 他坐在出租车里，回头看了一眼身影愈发渺小的黎琮，强忍着的眼里便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前面的司机师傅听到动静，好心询问，“小伙子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啊？” 路源穿着衬衫，扎着领带，一看就是初入职场的模样。 “……嗯。” “嗨，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值得哭的，你才多大岁数，我看你也就刚毕业吧？我跟你讲，我儿子毕业那会找工作也不顺利，现在也是公司的领导啦！那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还年轻呢……欸，你这小伙子怎么哭的更凶啦！”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将军楼外。 路源红着眼睛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司机。 司机师傅一边给他找零一边好奇的问，“你家住这啊？” “嗯。” 虽然司机师傅没有再说话，但路源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五个大字。 那你哭个屁。 路源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的人就生在罗马。 他大概就生在了罗马，他只需要幸福的待在这里，直到死去。 至于罗马之外的世界，哪怕有风景别致，也禁止踏足。 路源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积攒了一整天的负能量彻底爆发，他厌恶这个被人书写出来的世界，厌恶早已被决定的结局，厌恶阻挡他和黎琮在一起的父母双亲。 他平静的走进去，在家里帮佣阿姨惊讶的眼光下笑着和她打了招呼，随后走到客厅里，在正看新闻的爷爷面前坐下。 老爷子扫了他一眼，用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小，“怎么哭了？” “公司有点事。” “你不是封闭培训吗？不干了？这么没有毅力？” 路源面不改色的撒着慌，“没有……其实我就是想你了，求了领导好久他才让我回家来看看。” 路老首长毫不怀疑，笑着说道，“都多大了，也不嫌丢人。” “爷爷。” “嗯？” 路源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一个又一个偏激的念头，“我喜欢上一个人，很喜欢他，可爸妈不会同意，你说我该怎么办……” 显然，黎琮的事被隐瞒的很彻底，老爷子丁点端倪也没有察觉，“你爸妈不同意？为什么，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个人比那个程雨馨岁数还要大。” “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多少？” “几个月吧……” 老爷子浅浅的松了口气，紧接着用略带埋怨的语气说，“我看你就是想找个妈……算了，比起年龄，人品更重要，人怎么样？” 路源说，“他爸妈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靠着自己考上了医科大学，靠着自己出国进修，是个很棒的医生，人很好，心地好，长的好，做饭也好吃。” “那还真挺不错的，医生平时挺忙吧？” “也不算太忙，他不是住院医师，和普通白领一样上下班。” 听路源这么说，老爷子的语气轻快起来，“要她真像你说的这样，差几岁不算什么事，你找一个比你年纪大的对象，也是好事，能过的长远，行了，别哭丧着长脸，有爷爷支持你，你爸妈敢不同意。” 路源知道，爷爷想让他开心，可他实在开心不起来，“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他，不能生育。” “什么！不能生育？”“嗯，天生的。” 路首长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平复下来，他遗憾似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亲缘淡薄啊……真是可怜。” 路源忍不住追问他，“那您还支持我们在一起吗？” “……你是为你自己活着的，选择什么样的妻子，选择什么样的后半生，都是你自己的权利，只要你愿意，你高兴，爷爷不反对。” 路源终于笑了起来，他想告诉爷爷，这一刻于他而言如此的意义重大，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拯救。 可他的感谢没能说出口，便被站在门口的宋招娣阻拦了，“路源。” “妈……” 宋招娣像往常一样，笑的温柔又亲切，她的脸上有着作为母亲的慈爱，作为儿媳的谦顺，“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和妈妈说一声，妈妈前两天给你买了几件换季的衣服，你来试试合不合身。” 路源知道她有话和自己说，起身跟她上楼。 刚进入房间，门还未合严，重重的一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路源被打蒙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而这个人是一向疼爱他的母亲。 宋招娣眼中满含泪水，手是颤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路源，你想和你爷爷说什么。” “你打我……” “你该打。”宋招娣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不能生育，亏你说的出来，你是想告诉我和你爸，告诉你爷爷，除了性别之外，他和一个女人没什么不同对吗。” “对，本来就没什么不同！” “好啊，没什么不同，你现在就和他去领证结婚，举办婚礼，大操大办，让所有人都知道，路建国的小孙子，娶了一个男人！”说完，宋招娣已然泣不成声。 路源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看宋招娣哭的这么伤心，他的脸又烫又痛，难过极了，“妈……我真的喜欢他，我保证，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别在针对他……他是个医生……” “喜欢他？”宋招娣一面流泪，一面设下陷阱，“那你确信他喜欢你吗？” 路源毫不犹豫，“当然。” “我们打个赌，三天，只要这三天里你不联系他，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如果这个赌约发生在今天之前，路源必定一口答应。 那个越行越远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让路源不由打了个冷颤，他很怕，自己三天不联系黎琮，黎琮会不会以为，他放弃了，他彻底离开了，他会很伤心的。 “不……” “小源，如果他真的爱你，怎么可能三天时间都不愿意等你。”宋招娣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又摸了摸路源略有些红肿的脸颊，语气轻柔许多，“如果他不信任你，不愿意等你，也没有什么错，妈妈知道你喜欢一个人，一定希望他有好的生活，妈妈会给他一笔钱，让他回到r市去，有你姑姑照应，他升职的事也会很顺利，就三天，我们来看看结果如何，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个赌约，太吸引人了。 等待三天。 好的生活…… 路源抬起头，对上宋招娣那双笑起来很温柔的眼睛，“陈曦越是你指使的吗？” 宋招娣皱了皱眉，“陈曦越？那是谁？” “不重要……我跟你赌。” 宋招娣又哭了，她把路源搂进怀里，“打疼了吧……妈妈不是故意的，原谅妈妈好吗？” 妈妈只是想，让你幸福的度过一生，妈妈只是想，让你和你的爱人，光明正大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得到最真挚的祝福。 第59章 路源脸长得白，皮肤又嫩，被实实在在的打了一巴掌后就没办法见人了。 看他一动不动的躲在被子里，宋招娣心里也是难过的想死。 她关上门，走进二楼书房，顾不上与r市的时差，给小姑子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和她说一遍，最后，略有些许犹疑的问，“我这样做，对吗？” 路行娜沉默了半响，“你是想问，小源会不会埋怨你吧。” 宋招娣叹了口气，“我是真不想掺和这件事，可你不知道，就差一点他就把什么都告诉他爷爷了，老爷子那么大岁数，哪受得了这个……” “是啊，这孩子，也太让人伤心了。” “所以我才想着快点解决掉，也省的以后有什么风言风语。” “那你之后要怎么做？” “我打算过两天去找那个黎琮聊聊，把道理给他摆明白，他自己就清楚怎么回事了。” 路行娜立即说，“不行，这事不能你出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小源知道了，保准得对你有意见。” 宋招娣最不愿的就是伤了和路源的母子情分，她连忙问，“你说该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他爸让他哥去，那还不如我呢。” “欸，你可以让慕林去啊，那孩子办事牢靠，嘴也严实。” …… 沈慕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我回来了，宋姨也在这啊。” 宋招娣朝他笑了笑，“宋姨有点事想求你帮忙。” 一旁的林久琴道，“你再说这种见外话，我可就不高兴了。” 沈慕林脱掉外套，走到两人对面坐下，随即对林久琴说道，“妈，包点饺子吧，我饿了。” 林久琴笑骂，“哪有饺子呀，炒点饭行吗？” 宋招娣正琢磨着怎么和沈慕林单独聊聊，听到这话急忙撺掇，“你看你，孩子难得说想吃点什么，你还不给做。” “行，行，那你们聊。” 着看林久琴走进厨房，再看看眼前成熟稳重的沈慕林，宋招娣安定不少，她试探着问，“慕林，小源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啊？” 沈慕林摇摇头，“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上次见他还是他回国第二天的早上，小源出什么事了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沈慕林仍旧摇头，面上还显露出些许的委屈，“小源现在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了，也很少主动联系我。” 小时候再怎么要好的玩伴，长大之后各忙各的也会有所疏远，这是很正常的事，原本宋招娣还犹豫让沈慕林出面会不会破坏两个孩子的友情，现在顾虑少了许多，她轻叹了口气，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一股脑的都告诉了沈慕林，“宋姨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找你帮忙了。” 沈慕林像是被吓到一样，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宋姨，小源是反应慢了点，可他又不傻，我都没见过那个医生，忽然去找他，您说小源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沈慕林能想到的，宋招娣怎么会想不到，她笑了一下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去劝劝小源……你能明白吗？” “……我懂了，宋姨，这事您就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小源晚上还没吃饭吧？待会饺子好了，我给他送一些过去。” 他体贴又周到，连路源饿肚子的问题都解决了，宋招娣感动的想哭，话都说不出来。 宋招娣离开后，林久琴才从厨房里出来，“怎么回事？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你故意支开我，是不是路源的事？”见沈慕林不开口，林久琴哼了一声，“看你这样肯定是了，你天天忙得饭都吃不上，还让你给擦屁股，当你是什么啊。” 沈慕林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妈，你整天待在家里怪无聊的，要不要出国去散散心？” “出国？” “嗯，宋姨都出过国，做过飞机，我想着也让您出去玩玩。” 他这么一说，林久琴顿时动了心思，“这要花很多钱吧？” “儿子赚钱，不就是为了让您随便花吗，您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料理家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种日子，别人羡慕不来的。” 林久琴偷偷摸摸的和宋招娣攀比了二十多年，可她什么东西都是路家施舍来的，怎么比怎么输，做梦都想要压路家一头，现在她的儿子有出息了，赚的钱比路行军还要多，而路家的两个儿子，一个靠着家里，一个什么也不是，她可算扬眉吐气了，这会自然不会拒绝。 沈慕林看着林久琴满脸喜色的包饺子，又说道，“我知道个旅游团不错，游客都是像您这样有素质的人，您也可以交交朋友。” 林久琴立马不笑了，神色阴郁的让人无端胸口发闷。 而沈慕林在她这种阴郁下活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您别误会……我知道您这辈子非我爸不嫁，只是交交朋友，没事能一起出去散散心，您说您总待在家里，对身体也不好啊，我想让您多享几年福” 林久琴又乐呵了。 喜怒无常四个字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 沈慕林端着饺子敲响了路源的房门，“小源，是我。” 门被打开。 路源穿着短袖短裤，头发湿漉漉的泛着水汽，眼睛红通通的，脸上仍有被打过的痕迹，他就站在那，什么都不用说，就让沈慕林心疼的不得了，“我妈包了饺子，你爱吃的牛肉馅。” “我不想吃……” “可是我听到你说你饿了。” 路源皱起眉，“我没说。” 沈慕林拍拍他的肚子，笑着走进他的房间，把饺子搁在了书桌上，“好了，吃饱了我好跟你说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路源关上门，不解的看着他。 “黎琮的事。” 路源怔了怔，“我妈去找过你了？” “先吃饭，吃完再说。” 沈慕林坐在床边，看他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饺子，两腮鼓鼓囊囊的，像一只仓鼠。 他很喜欢看路源这么吃东西，不管是什么，到他嘴里好像都会变得非常美味。 可现在，他看着这只哀伤的仓鼠，只觉得刚才吃下的两个饺子，变成了两块硬邦邦的石头。 “你慢点吃，喝口水。” 路源接过水杯，一口饮尽，“我吃完了，你说吧，黎琮怎么了？我妈都和你说什么了？” 沈慕林笑的很温和，“也没什么，就是宋姨一时冲动打了你，很后悔，让我来劝劝你，不要因为这件事生她的气，她只是怕你把黎琮的事告诉爷爷。” “我……”“我知道，你不会告诉爷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在乎爷爷，是宋姨她误会你了。” 这句话让路源挨打时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坐在那里，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却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沈慕林忍不住抱了抱他，“别哭了，我会帮你的。” “帮……帮我？”路源抽抽噎噎的问，“你要怎么，怎么帮我？” 沈慕林轻抚了两下他的背，恋恋不舍的放开手，“三天赌约的事，我听宋姨说了，明天晚上，我去找黎琮，跟他交代一声，这样不管宋姨有什么打算，都是做无用功。” “那，那太好了！你现在就去，就去跟他说！他都给我打好几个电话了，我怕我妈查他的通讯记录，都没敢接，我走的时候也没……” “嘘——你小点声。” 路源乖乖的闭上嘴，连抽搭都不敢使劲，憋的脸蛋通红。 沈慕林的心就跟被刀割一样，可他必须笑，“看你那样，就这么喜欢他？” “嗯，喜欢，特别喜欢。”路源坚定的说完，也轻松的笑了。 如果心痛程度和人体温度一样能够测量，沈慕林大概已经足够自燃。 他不嫉妒路源和任何人有任何亲密接触，可他嫉妒，路源掏心掏肺的去喜欢一个人。 沈慕林想，路源如果能和他在一起，他丝毫不会介意路源身体出轨，只是不容许路源心灵走失。 然而，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 沈慕林很清楚，面前的人看上去容易被动摇，意志力不坚定，可一旦得到他的认可与热爱，就会完完整整的得到他。 “你现在去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当宋姨傻吗？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个三天赌约就不作数了。”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可路源一想到黎琮会伤心，他就跟着难受，“那你，你什么时候去啊。” “我不说了吗，明天晚上，十二点钟，你还不放心我吗？” 此时此刻，路源信任他远超于自己的父母，“谢谢林哥……” 沈慕林感受到，阻隔在他与路源之间的那层冰正逐渐融化，他这才抬手摸了摸路源的脸，问道，“疼不疼？” 路源冲他咧嘴笑，“已经不疼了。” …… 翌日晚上十二点。 沈慕林准时的到了“路源家”，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黎琮给他开了门，没有任何的寒暄客气，黎琮急迫的问，“路源呢？” 没有受到招待，沈慕林如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去，打量着这间充满路源气息的屋子，视线从茶几上的薯片移至沙发上的小毛毯。 他弯起嘴角，淡定自若的说出了宋招娣交代好的说辞，“路源不会再来找你了。” 黎琮果然不信，“你们能关的了他一时，关不了他一世。” 沈慕林笑着坐在了毛毯上，举止从容而优雅，“别胡思乱想了，没人关着他，他和他妈妈做了个约定，只要三天不联系你，三天之后，他妈妈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沈慕林的笑本身就是不怀好意的，而这个约定又如此的滑稽，黎琮几乎没有迟疑的说道，“你们会这么好心。” “你们……”沈慕林摘掉眼镜，放置一旁，语气瞬间变得冷厉起来，“所以你一定要逼着路源，和他最爱的家人反目成仇吗？” “我爱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小心翼翼，就是为了让他因为你挨巴掌吗？” 第60章 沈慕林的声音很低。 沉沉的，千斤重似的，压在了黎琮的脊背上，压的他快要直不起腰。 路源被打了一耳光，因为他。 他这回不问路源在哪了，而是问，“路源还好吗？” 沈慕林抬眸，嗤笑了一声，“他很好，后天一大早，他就会来找你了。” 沉默了几秒后，沈慕林又说，“你真厉害，你把他活生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路源一声不吭的哭，他从来都是干打雷不下雨。” 端端正正的三言两语，连阴阳怪气的边都沾不上，却叫黎琮难堪的想要赶快躲起来。 他现在是自卑的。 三十二岁，一无所有，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沈慕林面前，他低了不止一头。 沈慕林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胜券在握的一步步将他推向悬崖，“我受不了路源那样哭，所以我来这不是为了拆散你们。” 与之相反，沈慕林从进门起的每一句话，都让黎琮难以预料，他仿佛走在重重迷雾中，任人戏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慕林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钥匙，轻轻的放在了茶几上，推到黎琮面前，“我买了一套公寓，户主是路源，你们可以去住，还有这个。” 沈慕林又扔给他一张名片，“这家医院的院长跟我很熟，你联系他就可以去这工作，路家不能干涉。对了，我还会给你一笔钱，你以你的名义去买辆车，不要再让路源做公交车，夏天公交车上难免有汗味，他受不了这个，每天早上到公司都会恶心很久。” 黎琮看着面前的钥匙和名片，像是看着自己被夺走后狠狠碾碎了扔回来的自尊心。 “如果你的目的是羞辱我，你做到了。” “羞辱你？”沈慕林交叠起双腿，面无表情的盯着黎琮，“所以你不打算接受？” 黎琮笑了，他觉得自己可笑，他觉得自己应该厚着脸皮收下这些，还要表现的毫不在意，夸赞沈慕林慷慨大方才对。 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施舍，“抱歉，我承认自己的确很自私，我宁愿路源和我一起过你眼中的苦日子，我也不会，放他离开……” “你可比你想象中的要自私。”沈慕林点点头，“自私，自卑，又自负，我很怀疑，路源喜欢你什么，哦，我忘记了，他喜欢上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们肯定也有过很幸福的时候，对吗？我很怀疑，路源对你的喜欢还能支撑多久，也许现在支撑他过苦日子的已经不是你了，而是对家庭的反抗……” 说到这，沈慕林那双狭长幽暗的眼睛里，也漫上了些许的苦涩，“路源叛逆期的时候，我们都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所有人都顺着他的心意，变着法的想该怎么让他开心，那几年他简直成了个小祖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在外面总是惹事，我和他哥常常要给他善后，不过在家里，他一直都很乖，很听话的……可有些事无法逃避，他压抑了好久的叛逆期终于来了，原本安稳的生活在他看来太无趣，能够吸引他的只有未知的新鲜事，比如出国，喜欢你，和家里作对。” 沈慕林清楚自己的话半真半假，也清楚到黎琮耳朵里就是八分真。 黎琮的手，颤的厉害，如果握着手术刀，大概在三秒钟之内就可以杀死患者，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压在膝盖上，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如此失态只是因为，路源有多么想要摆脱命运，他心知肚明，“找到人的弱点，紧紧抓住，拼命击打，沈慕林，你应该去做一个心理医生的，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不会在意，路源的爱，你没有得到过，你怎么能懂。” 嫉妒从胸口扩散蔓延，沈慕林无法再保持他位居上风的从容不迫，原本仅是漠然的神情变得冷厉阴鸷，“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房子和车是我给路源的，要不要在于他，你无权决定，至于这份工作，你也会接受的。” 说着，沈慕林带上了自己的眼镜，“黎琮，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决定权，直到被放弃那天，祝你好运，” …… 路源等啊等，终于等到了沈慕林的电话。 他瞬间接起，“林哥！怎么样？你和他说了吗？黎琮在你身边吗？” “你小点声，不怕被听到吗？” “好好好，我悄悄的……那，你都说了吗？” “我答应你的事，有过失信的时候吗。” 路源谄媚的说，“没有没有，林哥向来说到做到！” 沈慕林靠在车门上，抬头望着满天繁星，眼睛里倒映着闪烁的光。 天知道他有多么怀念路源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好了好了，少拍我马屁。” “我哪有拍马屁，我说真的！最起码，对我，林哥是说到做到！” “行，算你有良心，对了。”沈慕林像是忽然想到似的，“我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和你长得真像。” 路源愣了片刻，“在哪？” “就在楼道里，怎么了？这种语气？” “……没什么。” “好吧，我现在去找你，见面详细说。” “嗯！” 沈慕林将车停到了路源家楼下，二楼的灯仅有一盏亮着，隔着窗帘，隐隐能看到人影。 路源一直在等他回来，听到车声便急急忙忙的跑了下来。 他穿着浅蓝色的睡衣，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四肢白嫩纤细，就像是正在发育期的高中生。 沈慕林回忆起他高中时的模样，还是看出了不同。 那时的路源，不知愁苦，不知情爱，整天开开心心的跟在他身后，嗓子眼里沁蜜糖似的喊他林哥，而现在的他，眉宇中添了一丝忧虑，笑的也不再那么明朗。 沈慕林这两天说了好多谎话，可有一句不是假的。 他爱了路源那么多年，那么小心翼翼，为的就是让他能够无忧无虑。 他隐忍着，不去争取，甚至疏离，为的就是不让路源面对如今的烦闷。 他想等到有一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打开捆绑在他们俩身上的枷锁，再去拥抱路源，牵起他的手。 “林哥！黎琮怎么样？你们都说什么了？” 沈慕林笑笑，把自己和黎琮说的那些话藏下一半转达给路源，“我这次算是帮人帮到底了，可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路源鼓起两腮，很是苦恼，“你不应该直接跟他说的，让我说会好一点。” 沈慕林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傻吗？他自尊心那么强，你说更糟糕。” 路源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由讪讪一笑，“那就算了，反正等我爸妈同意之后，他的工作就不成问题了，你不知道，黎医生很厉害的，没有我爸妈的话，好多医院都会抢着要他呢。” “小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沈慕林无奈的叹息着，像撸狗毛一样撸了两下他的头发，“宋姨跟你玩了一出文字陷阱你都没看出来吗？” “什么意思？” “她说，她同意你们在一起，也没说路叔会同意，也没说路生会同意，你觉得黎琮会那么顺利的找到工作吗？” 路源怔了怔，眨巴了几下眼睛，恍然大悟似的敲了一下车前盖，“我就说！这个赌约怎么这么划算！套路太深啦！” “套路？” “呃……别管这个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路源已经完全信任了沈慕林，眼睛亮晶晶的等着他为自己出谋划策。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找不到工作是因为你，接受这份工作也是应该的，这有问题吗？”路源也觉得没有问题，“那我回头和他说说，总之谢谢林哥！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沈慕林脸上浮现出些许担忧，“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工作……我觉得他……算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路源一把拉住他的袖口，眉毛皱皱的，“你说半截话还让我怎么睡啊，快说，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太容易多想了，我不过说给他介绍一份工作，他就表现的很激动，这种情况下，你和他相处会很累吧？” “……没有，他其实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 路源的心虚暴露在他逐渐降低的分贝中。 说话之前要经过大脑仔细思考与斟酌，这对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无所顾忌的小少爷而言，是一定会产生疲惫的。 沈慕林盯着他低垂的长睫毛，笑意悄悄的从眼底扩散开来，“不如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总藏在心里，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 路源哪里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他对如何去处理一段感情的潜在危机实在太生疏了，他仰起头，笑眯眯的讨好眼前的沈慕林，把他当救命稻草，当灵丹妙药，“你觉得我要怎么说才好啊？” “这也让我手把手的教你？你不打算让我睡了是吧？” “求你了求你了~” 沈慕林拿他没办法，无奈的叹气，“算我欠你的。” 沈慕林耐心的一句一句教他，该怎么样才不会伤及黎琮的自尊心，该怎么样才能解开黎琮的心结，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度过眼前的困境，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让路源心悦诚服的同时无比崇拜他。 那种眼神又回来了。 夏季的深夜仍有些凉，沈慕林却觉得自己沐浴在暖意融融的阳光下。 这是他阴暗无比的人生中唯一的一缕阳光。 他享受此刻。 第61章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黎琮，路源心情特别好，他冲着宋招娣得意的笑，有点挑衅的意思。 可他刚从床上爬起来，支楞巴翘的头发像是被鞭炮炸过的鸡窝，那么一笑，跟村口二傻子似的。 宋招娣看了他一眼，温温和和说，“你是不是该去剪剪头发了？” “我，明天，去剪。”路源把明天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刻意强调。 “你爱什么时候去剪就什么时候去剪，随你高兴，赶紧，下楼吃饭去。” 宋招娣无所谓的态度让路源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什么情况？ 管他呢。 路源脚步轻快的往楼下走，在客厅里看到了正和爷爷下棋的路生，笑呵呵的问道，“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路生挪了一下棋子，头也不抬的说，“今天周六。” 原来是周六。 路源心情更好了，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工资来着，“阿姨，有什么吃的啊？” “韭菜鸡蛋鲜的包子，还有小米粥，要吃吗？还是你等一会，我给你蒸鸡蛋羹。” 路源还是昨天晚上八点多吃的晚餐，这会早就饿了，也不嫌弃自己不怎么爱吃的韭菜馅，“包子就行。” “欸。”阿姨把热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端上桌，又给他夹了两碟小咸菜。 路源舀了一勺粥，又咬了一口咸菜，“唔……” “怎么了？” 也没怎么。 路源就是习惯了吃黎琮做的菜，习惯了口味清淡，冷不丁吃家里阿姨做的，有点咸了，“没事，帮我倒杯水。” 这水刚喝了一口，路源忽然想起一件事。 今天周六啊，沈慕林居然连周六也要早起工作，也太拼了吧。 难怪人家会发达。 路源看看坐在那跟爷爷下棋的路生，长叹了口气。 父母要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一点都不上进，这可咋整。 吃饱喝足，路源挤到爷爷身边，给他锤了锤肩膀，欠欠的说，“爷爷，飞象，飞象啊。” 老爷子横他一眼，“观棋不语。” 说完又道，“你能不能去洗洗头发。” 有这么乱吗？ 路源看向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他额前的刘海都已经过眉毛一大截了，“你们这局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哥你陪我去理发店吧。” “早着呢，你自己去。” “我……”我不是没钱吗。 路源委屈巴巴的扯了两下爷爷的衣服。 老爷子没说话，抬手吃掉了路生的一匹马，“将军。” “……” “将军。” “……” “将军。” 不到五分钟，一盘棋结束了。 老爷子慢悠悠的收了棋子，“跟你弟剪头发去吧。” 路生无奈的站起身，瞅瞅路源，没好气的说，“换衣服去啊。” “得嘞！” 今天外面特别的热，湛蓝的天跟大海一样，一丁点云丝都瞧不见，大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阳光粗暴的铺了一地，路源一出门被晃的睁不开眼睛了，他急忙钻进路生的车里，抱怨道，“热死了，今年热的也太早了吧。” 路生不怎么爱搭理他，沉默的启动车子开往路源以前经常去理发的那家店。 弟弟和男人谈恋爱，路生是非常反对的，要是路源今年十五六岁那么大，他早就把路源按在地上，打的他哭爹喊娘，打到他认错为止，可现在的路源，是一个正儿八经能立马去领结婚证的成年人，哪怕亲兄弟他也要注意分寸，所以路生不会像父母那样想法设法的去阻碍，只能用冷淡的态度维持自己的立场。 而路源有意寻求盟友，故意和路生搭话，“哥，那个，你这段时间有和硕哥聚过吗？” “没有。”路生顿了顿，猛地提高音量问他，“你没和他胡说什么吧？” “……我没有，我就是午休的时候，让他请我吃了几顿饭。” 路生很是嫌弃他，“蹭饭蹭到人民警察身上，你也好意思说。” 路源深吸了口气，继续给他哥下套，“我也没让他请我吃太贵的啊，就面条盒饭什么的，我们公司的菜太难吃了。” 路生是真的不想搭理路源，奈何路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特别想接茬，“你们公司……你这么说，我怎么觉着这么别扭。” “你可以慢慢适应。”路源吹嘘道，“我现在和部门经理一起跟一个大单子，签下合同就能拿到提成。” “多少提成？” “两千块呢！” 路生这会真不理他了，到理发店以后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们不熟的气息，气的路源来了一个皇家套餐的发型。 皇家套餐，烫，染，剪，营养护发，一条龙服务，不要九九八，只要九九七。 三个小时下来，路源的屁股坐疼了。 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 路源照着镜子，拨弄了一下自己那头洋气的棕色小卷毛，十分的满意。 这发型，可是六年之后最流行的款式，路源那个时候就很想搞一下，只是年龄和身份不允许而已，现在也算心愿达成了。 “哥，怎么样？” 路生盯着他看，满脸写着要打人。 新发型很不得人心，路源回到家后被路行军训了一通，又被宋招娣训了一通，最后收获了爷爷一大堆嫌弃的目光。 这都是小问题，路源相信，黎琮一定会夸他的头发好看。 明天就可以见到黎琮了，妈妈没有理由再阻碍他们，工作的问题也解决了。 路源想想就忍不住笑，带着那头卷毛钻进了被子里，兴奋的蹬了两下腿。 …… 第二天太阳尚未升起时，路源房间的灯就亮了。 沈慕林坐在窗口，盯着对面窗户后的身影，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曦越的号码，“你现在按我说的做……” 不到十分钟，那盏灯灭了。 沈慕林不紧不慢的离开家门，开着车驶向大院外。 刚刚好的遇到了正往外走的路源。 他笑着拦下车，“林哥，你这么早去哪啊？” 沈慕林道，“去公司取点东西，然后去b市，我们可不顺路。” 这个时间别说公交车，出租车都没有，路源才不会放过他，“也不差这一会啊，送我一趟好不好？” 不等沈慕林开口，路源便打开车门坐了上来，“谢谢！” “你真不客气……脑袋怎么回事？” 路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眯眯的问他，“昨天做的新发型，好看吗？” 沈慕林笑出声来，伸手搓了两下，“手感不错。” “我问你好不好看！”“嗯，挺帅的，适合你。” 被几番打击后终于得到了赞赏，路源心里可算舒坦了，“还是林哥有眼光！” 清晨五点，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不过夏天的早市倒是开出来了，还有不少卖早餐的摊子，一条街上摆满了小摊，路源现在是得谁蹭谁，他让沈慕林把车停到路边，“林哥，你饿不饿。” 沈慕林抿唇，讨起债来，“你还欠我一块钱，什么时候还我。” 路源怔住，“你还记得！哇……越来越小气啦！” “下车。” “不不不，错了错了，我就是看你大早上起来太辛苦，想给你买点早餐嘛~” 路源撒娇，沈慕林向来无力招架，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百元，捏在食指与中指间，在路源面前抖了两下，“找零给我拿回来。” 路源有点不满，他从沈慕林手里抽出那张钱，扬了扬下巴，“我是那种人吗！” 说完，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沈慕林坐在车里，看着他在一个个小摊面前周旋，买了豆浆，油条，糖饼，驴打滚，绿豆糕，西红柿，胡萝卜…… 等他回来，都拎不动了，“林哥，快给我开一下后备箱——” “……” 其实在早市买菜这种对普通人稀松平常的事，放在路源身上真的很好笑。 可沈慕林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现在对黎琮不仅仅是嫉妒了。 把那些东西扔到后备箱后，路源对着自己勒的通红的手指一个劲吹气，“沉死了。” 沈慕林面无表情的朝他伸出手，“找零呢。” 路源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分别有一个一块，一个五毛，还有两个一毛，“还剩一块七，你收好，留着给孩子买糖。” “你，你……” 看沈慕林被他气得说不出话，路源更开心了。 让你小气。 “走吧！出发！” 到了家楼下，沈慕林要走，又被路源叫住了，“林哥，六楼啊，你怎么能忍心呢。” 沈慕林捏了一把他的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活该，让你故意买这么多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路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 沈慕林很清楚，按照计划，自己现在就应该离开了，可他真的舍不得，和以前一样亲近他的路源，也的确不忍心，让路源拎着这么多的东西上六楼，“我欠你的，我上辈子一定欠你的。” 他昨天晚上就说过这话，路源只想着怎么和黎琮交心，没有作声，可现在他想起自己挡的那颗子弹了，“你上辈子本来就欠我的。” “你说什么？” 路源把后备箱打开，整理好袋子交到他手上，笑眼弯弯道，“我说，你上辈子就是欠我的，所以不要抱怨了，好好拎着。” 沈慕林拎着那些沉甸甸的菜，看路源的眼神愈发炙热起来。 而这些都被挡在眼镜后面，变得十分平和。 第62章 路源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哪怕他手里仅仅拎了不到三分之一，爬到二楼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不行，歇一会。” 沈慕林看着他，无奈的长叹了口气，“自找苦吃说的就是你，不过这个楼梯确实太陡了。” 路源以一副十分懂行的模样说，“大多数老房子层高都比较高，楼梯陡也很正常，我还……” 路源的话戛然而止，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三楼与二楼之间的平台，表情从震惊到愤怒，随即咬牙切齿的问，“陈曦越！你怎么在这！” 现在外面的天刚蒙蒙亮，陈曦越穿着随意，一脸倦容这么走下来，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多想，就算路源对黎琮深信不疑，却也不例外。 “请问，我在这违反哪条法律吗？”他站的比路源高，垂着眼睛，像是根本不把路源当回事，存心了要激怒他。 沈慕林在这时开口，“你们认识吗？” 气的两眼冒火的路源找到主心骨似的扭过头，委屈巴巴的和他告状，“他是黎琮的前任！在r市的时候就一直纠缠黎琮，现在居然还追回国内了！” 沈慕林忽然想到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路源被同桌欺负，下课之后跑到他班级门口，小小的一只趴在门框上，探出半张脸来，用圆圆的眼睛往教室里看，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大声的喊着林哥，迈着小碎步朝他跑来，扑到他的怀里告状。 那会也是夏天，小路源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扎着深蓝色的领结，同色系的小短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皮凉鞋，短胳膊短腿，肉呼呼的小肚子，白净的像是莲藕娃娃，却又软软的，带着一股奶香气。 沈慕林能记清楚那时发生的每一个细节，画面，味道，声音，触感。 “你现在，应该去看看黎琮在做什么。” 路源回过神来，瞪了陈曦越一眼，拎着东西大步跑上楼，一步恨不得迈三层台阶，像一只小鸭子似的冲到了六楼。 双手都被占着，他用脚踢门，砰的一声彻底击碎了这个宁静的清晨。 不到三秒钟门被打开了，那种速度，再加上他略微的一怔，路源瞬间脑补到他送陈曦越下楼的场景。 路源喘着粗气，把手上的东西搁进门内，仰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黎琮，“怎么回事！” “……你看到他了？” “我问你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 黎琮非常坦然的解释道，“他刚才来找我，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开门发现不是，就让他走了，连门都没有进。” 三天前他提早下班，遇到了陈曦越缠着黎琮，前天半夜十二点，沈慕林说在楼道里遇到了陈曦越，今天大清早，他妈的又遇上了，简直是百发百中，那他去上班的时候，陈曦越是不是也天天找黎琮，和他待在一起。 路源盯着他，脸上充满了质疑，让黎琮眼里的笑意渐渐收敛了，“我说真的。” “他来找过你几次。” 黎琮道，“三次。” 靠！ 黎琮不想在这件事上费口舌，他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你这个发型，很别致啊。” 这在路源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他拨开黎琮要摸自己头发的手，语气很冲的问，“哪三次，什么时候。” “路源，你不信任我吗？” 黎琮生气了。 路源稍稍冷静一些。 他也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他原本想要一见面就抱抱黎琮的。 可是，那个陈曦越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刚好了！ 等等。 要是真像黎琮说的，那陈曦越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不是…… 还未等路源深想，沈慕林拎着剩下的那些东西走到了他身旁，“路源，接一下。” 路源侧过身，“你放地上就行。” “……”沈慕林抿着唇，重重的把几大袋子蔬菜放到了地板上，之后没再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他也生气了。 路源没心思哄，沉默的看着一地的东西。 黎琮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先进来吧。” 一口气爬上六楼，路源心脏砰砰跳，双腿也发软，早就站不住了，也不想在和黎琮对峙下去，他脱了鞋，光着脚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开始四处张望。 三天没回来，家里和他走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那些已经被拆开没有吃完的零食都被清理掉了，分外干净整洁。 黎琮站在门口整理着他买回来的东西，轻声问道，“是沈慕林送你回来的？” “嗯。” “这些是他买的？” “算是吧。” “……” 屋子里静的让人心里堵得慌。 路源打开电视，这个时间不管哪个频道都在播晨间新闻，路源按了几下遥控器，停在a市的地方电视台，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r市房价又涨了，什么天气太热导致海鲜发臭，什么昨日正房当街暴打小三造成不好的影响。 靠！ 路源盯着电视里两个女人揪头发扯衣服的视频，在脑海中把马赛克下的那两张脸换成了自己和陈曦越的。 这种事也能当社会新闻上电视，太低级了吧！ 要是真换成他和陈曦越……估计能火到国外去。 路源想想都觉得可怕。 他关掉电视，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黎琮，深吸了口气，很是平静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黎琮。” “嗯？” “你以后别再见陈曦越了。” 黎琮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倒是想，他来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关于这点，路源已经想好了对策，“你放心吧，我会让他再也不敢来找你的。” 黎琮手上动作一滞，“你要做什么？” “我当然是要教他做人啦！”一回忆起刚才陈曦越在楼道里那个表情，路源就气不打一处来，“a市可是我的地盘，在我的地盘上还那么狂，哼……” 路源虽然现在不和以前那些个朋友联系了，但是只要他开口说找人帮忙，必定是一呼百应，修理陈曦越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点，黎琮也清楚。 “他很快就要回r市了，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个。”是在维护陈曦越吗？ 路源很是不爽，可想到三天前黎琮明确拒绝陈曦越的态度，又把自己的坏情绪压制了下去，决定偷偷的处理这件事。 他是真的不想和黎琮吵架。 今天这个日子，就更不应该了。 “晚上我们出去吃吧，和我妈一起，她都同意了我们的事，得让她表明态度对不对。” 这个是正经事，黎琮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边坐下，“阿姨真的同意了？” “她就算心里不同意，面上也不得不同意了。“路源笑嘻嘻的说，“最起码肯定会和你一起吃饭的，等她了解你之后，心里也会同意。” “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 “肯定的啊。” 黎琮跟着他笑，可语气却有些沉寂，“其实……这三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城市居住。” 路源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他这么说的原因。 换一个陌生的城市居住，路源打心眼里不愿意，他生在a市长在a市，他的家人在这，朋友在这，就像他说的，a市是他的地盘。 “我觉得，没有必要吧，林哥不是已经给你找到了工作吗，还给了我一栋公寓，离那家医院也挺近的。”路源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抬头看黎琮，果不其然，脸色不好。 “呃……”想到沈慕林教他说的那些话，路源有了主意，“那个，我知道你可能会不好意思接受，可要不是我爸妈从中作梗，你这么优秀，也不会找不到工作，所以接受这份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后是公寓，“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沈慕林那家公司，当初他创业的时候拉不到投资，也没法在银行贷款，是我用我爸的名义，到处去给他借的，虽然他现在已经还上了，但是还有我这个雪中送炭的情谊在呀，他就给了我他们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现在他那个公司市值已经几个亿啦，可那些股份我没要，他才送了我一套公寓，你说这是不是应该的。” 最后是车，“至于说，林哥要出钱给我买辆车，也是觉得我大夏天的做公交车太热了，买辆私家车代步，十几万而已，就算我们管他借的好了，以后赚了钱慢慢还。” 黎琮还是不开口，让路源有些气馁，却仍不放弃的要和黎琮交心，“我知道，自打我们回国以后，一直都很不顺利，不过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啊，这证明你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困难只是一时。” 听到这熟悉的六个字，黎琮终于有所反应，他看了看路源，“房子和车是沈慕林送给你的，我无权决定，工作我自己慢慢找，三百六十行，我也不是非当医生不可。” 卧槽。 沈慕林也太神了吧，黎琮居然真的这么说了！ 路源按照沈慕林教的那样，回复了标准答案，“房子和车无所谓，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这份工作是通过沈慕林的关系，可你确实有能力胜任啊，我们一起努力，将来一切都会有的，而且，我更喜欢你穿白大褂的样子。” 路源怎么也不想会想到，自己所说的每一句都如同微弱火苗的话，点燃了那些沈慕林早已埋在黎琮心里的一颗颗雷。 “你可比想象中的要自私。” “路源喜欢上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决定权，直到被放弃的那天。” 黎琮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他确实就像沈慕林说的那样，自私，自卑，又自负。 他明知道路源苦夏，明知道路源上下班做公交车很难受，明知道路源在公司里上班很辛苦，明知道路源想念自己的亲人。 他什么都知道，却始终不愿意退让，甚至想将路源带离原本生活的圈子，他这么做，只是自私的不想在面对路源的突然消失，让路源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只能依靠他。 这是一种变相的圈禁。 或许沈慕林的爱同样自私，或许沈慕林狡诈阴险，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为了路源生活舒适，一退再退。 “黎医生？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黎琮垂下头，避开了路源热切的目光，“我……我昨天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希望我能重新回去工作，升职科主任。” “啊？” “路源，我要回去了。” 不是走，而是回去。 国内是他的故乡，居住五年之久的r市现在才是他的家。 路源呆滞的看着他，不愿承认自己听到的内容，“你说什么？你跟我开玩笑吗？” 黎琮叹了口气，“我打算一周后离开。” “……你刚才说，陈曦越很快就要回r市，他什么时候走！” 陈曦越从没有提过离开，要和他死耗到底，黎琮刚才就在撒谎，而他现在要做的，是继续自己的谎言，“一周后。” “你他妈！”路源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用力的推了一把黎琮，“你什么意思啊！你要是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那就算了，你没必要这样吧！” 黎琮听着他浓浓的哭腔，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从见到路源到现在，路源没有一个瞬间是真正快乐的，他谨慎而又小心，像是带着假面行走在钢索上的小丑。 黎琮无力改变现状，路源的喜欢迟早会被耗尽，还不如尽早结束，最起码回忆是好的。 一时冲动也好，深思熟虑也罢，黎琮淡淡的开口道，“我们分手吧。” …… 黎琮给路源带来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 两辈子人生里，第一次被甩。 路源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上鞋离开那的，却很清楚要是在待下去，他很有可能会发疯。 黎琮甩了他。 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甩了他。 路源走累了，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拥挤的公交车从自己面前驶过，愤怒和悲伤顿时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大网将他团团围住，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凝固，四肢动弹不得，骨头缝里酸痒难耐，眼泪就那么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大街上那些人毫不客气的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看，让他心里的不快成倍增长，颇有一种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既视感。 路源还是很好面子的，他抹了一把眼泪，瞪了一眼一个劲瞅他的中年妇女，“看个屁！没看过人哭啊！” 俗话说，人到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这话是有道理的，路源发个脾气，居然碰到了硬茬。 中年妇女被他训斥后糟了身旁人嘲笑，也觉得自己丢了脸面，张口就道，“诶我说，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就那么金贵，我看你怎么了，看你不行啊！许你在大街上哭哭啼啼的，不许人家看啊！”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和他作对！ 路源真是不想哭，可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如洪水一般涌来的负面情绪，他坐在那哇的一声哭起来，哭的泪流满面，哭的撕心裂肺，若不是他哭的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心里的委屈，保不齐还得有人以为他家里人出了什么事。 中年妇女见他哭的这么厉害，讪讪的收声，挤上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离开了。 路源却停不下来了，他一口气把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压抑着的所有的难过都哭了出来。 黎琮站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他，心里像是有一把利刃在搅动，疼的快要窒息，他想要走过去，拥抱路源，收回自己那句话。 脚步刚刚移动，另一个人出现在了路源的身旁。 “你这是干嘛呢？模仿孟姜女哭长城你也得找一个著名景点吧，公交车站算怎么回事？” 路源偏过头，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憨憨的笑脸，跟大金毛一样，“硕，硕哥……” 边杭硕用袖口擦拭干净他的眼泪和鼻涕，“小家伙，是不是迷路了，这种时候要找警察叔叔帮忙啊。” 第63章 最近警局频繁接到报案，称这条线上的几号公交车常有扒手出没，边杭硕作为那些老油条少见的新面孔，被指派过来作为便衣抓贼。 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了，但是对边杭硕而言，比没事在大街上闲逛有意思的多，他起了个大早，赶着周末的高峰期来回坐公交，盯了一路没瞧见扒手，倒是瞧见了坐在这哭的路源。 小家伙烫着一脑袋地痞流氓似的卷毛，却一点流氓气都没有，跟洋娃娃一样白嫩精致，看到他时那惊惶懵懂的眼神，着实可爱的不得了。 所以边杭硕才会那么说。 “没，没迷路……”碰到熟人有点丢脸，路源止住了哭声，一个劲的抽噎，“硕哥，你，你有纸吗？” 边杭硕甩了甩手，把袖子递给他，“你擦吧，别跟哥客气。” “我，我，我是要擤鼻涕……”路源脸微微发红，很不好意思。 主要原因在于，他没觉得自己和边杭硕有多熟，吃几顿饭的关系还不至于到拿人家袖子擦鼻涕的份上。 边杭硕站直身体，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小超市上，“你等等啊。” 他迈开长腿大步走过去，没一会就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利索的扔进路源怀里，“给。“ 路源低头看，里面有两包纸巾，一瓶矿泉水，还有几块糖和巧克力。 路源擦干净自己的脸，补充了水分，最后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感觉没有那么狼狈了，才红着眼睛和边杭硕道谢。 边杭硕大大咧咧的笑了，“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不过你这头发，赶时髦吗？” “好看吗？” “好看！”边杭硕上去揉搓了一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头发弄成这样才哭呢。” “……别提这个了。”路源深呼吸了两次，胸口淤积的闷气消减不少，“一点小事而已。” 小事吗？ 虽然有所疑惑，但边杭硕并没有再多问，见路源心情很差，笑着对他说道，“那就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哥带你玩去吧。” “我今天没心情……”路源将巧克力咬碎，浓郁的香甜顿时转变成醇厚的苦涩，就如他那可怜的心情。 被黎琮给咬碎了。 一想到黎琮和他说分手，路源就觉得自己两个膝盖的骨缝里像是有蚂蚁在爬动，他特想做个蹲起，跑个八百米，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嚎一嗓子。 知道程雨馨给他戴绿帽子，对象还是个女人的时候，路源都没有这么糟心过。 他完了。 见路源的眼泪用涌出来，在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前直打转，边杭硕捏着他两边肩膀的衣服，将他一下子拎了起来，“待会你就有心情了，来。” 路源像个小鸡崽似的毫无反抗力，被他拖上了公交车，“硕哥，你干嘛啊……” 边杭硕把他挤到角落里，笑呵呵道，“说了带你玩，站稳了。” 公交车缓缓开启，与黎琮方向相反。 路源并没有察觉到那个落寞离去的身影，他在司机座椅后的空位站着，正好挨着窗户，便把额头贴了上去，像幽魂一样盯着外面看。 边杭硕看看车里的乘客，又看看他，一心二用的和他说话，“你干嘛呢？罚站啊？” “咱们到底要去哪啊……”“再等等，等会你就知道了。” 周末坐公交的大部分都是买菜的老头老太太，逛街的少男少女，还有拎着小布兜补课的学生，这三类人是扒手最喜欢的猎物，所以一到周末，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车开了约莫三十分钟，眼看着周围的楼越来越矮，人越来越少，再过几站就到终点了。 路源终于不耐烦，他抬起头，盯着边杭硕，“你不是要把我抛尸荒野吧。” “胡说什么呢，站起来，我们到了。” 他笑的特别开心，就像要发生什么好事情一样，让路源觉得很荒谬。 我都这么惨了，你有什么可笑的。 然而，公交车停下的那一瞬间，边杭硕的表情变了变，他不紧不慢的往后退，小声对路源道，“待会跟紧我。” 路源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下了车，一阵风吹来，刮起呛人的黄灰。 边杭硕扇了几下手，直禁鼻子。 这地方算是城乡结合部，路边上都是二层小楼，卖什么的都有，随便一个胡同钻进去，就是弯弯绕绕的大杂院，许是居住的人不多，道路修建并不完善，车一经过的时候灰尘很大。 路源皱着眉头问他，“到这来做什么。” “跟我来。” 边杭硕领着他往胡同里走。 他们的正前方有两个身材矮小平平无奇的男人，路源想起，刚才这两个人也在公交车上。 走了不到三分钟，前面的两个人忽然分头跑起来。 路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心里被塞了一把枪，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边杭硕，“干嘛！” “你追那个去！” “什么！” “快啊！”他喊了一声，朝拐进小巷里的那个人追了上去，速度快的惊人。 而路源的执行里远远要比他的思想快。 还没等想明白这个枪他该不该拿的时候，他已经拿着拔腿就跑了。 虽然晚起步几秒，但是路源作为实力控卫，打篮球回防冲刺的速度在这，没有被落出多少。 被他追着的人展现出了极强的求胜欲，东拐一下西拐一下试图甩掉他。 路源酸痒的膝盖终于得到了释放，他一点都不觉得累，竟开始笑了，“你给我站住！！！！哈哈哈哈！！！” 太刺激了！ 胡同里地势复杂，大门口还有晒太阳的老大爷，吃冰棍的小娃娃，翻垃圾桶的流浪狗，逃跑那货很狡猾，得着个缝就往里钻，遇到人就推搡一把，一时间颇有一种鸡飞狗跳的既视感。 这种不计后果的追逐赛让路源彻底把烦心事抛到了脑后，玩了命的在后面追。 还真叫他给追上了。 “别动！你再动我就开枪了！”路源扯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按到墙上，得意的大口喘气，“呼，呼……还挺能跑的。” “卧槽，哥们你不至于吧……” 枪抵在脑后，那人也不敢乱动，习惯性的举高双手，老老实实的趴在那。 路源自以为潇洒的捋了一下头发，抓了一手的汗，“不至于什么？” “我就是偷了个钱包，你犯得着动枪吗？” 欸？ 枪。 路源摸了摸手里的东西，脸瞬间惨白一片。 玩具枪？ 边杭硕在搞事情吗？这幸好是个小偷，要是个什么杀人犯，他这条小命还不得交代在这！ 可事已至此，路源也不敢露怯，他用玩具枪戳了一下小偷的背，“我高兴，你管得着，别乱动啊，这一个人也没有，我就是打了你，也是因为你袭警。” 毕竟是军人家庭出来的，路源装模作样起来也能唬住人，“我不动，不动……不过，你怎么不铐我？” 我也得有那装备啊。 路源清了清嗓子，又戳他一下，“你还挺熟悉流程的，惯犯啊？” “不算惯犯，我就被抓过两次。” 路源听他这语气还有点得意的意思，气的想笑，“那你现在算是第三次了。” 小偷嗯了一声，讨好的说，“您跑的太快，我这实在没劲了。” “切，这算什么。”路源被吹捧的飘飘然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抓到小偷，自豪感和骄傲感油然而生。 这一膨胀，按着他的力度就松懈了几分，小偷猛地蹲下身，趁着路源没有防备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路源一时吃痛，将手里的玩具枪甩了出去，“靠！” 那小偷又要跑，可他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实力，路源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抬腿就是一脚，“你找死啊！” 不是熟悉的擒拿，而是没啥劲儿又充满侮辱性的一脚，让小偷着实一愣，随即弯起胳膊肘朝路源撞了过去，正正好好的杵在了路源的胸口上，疼的他不由自主的俯下身，手也跟着松开了。 小偷转身就跑，还没等出胡同口，被结结实实的一脚狠踹了回来，“呃——” 路源捂着胸口抬起头，边杭硕逆着光站在柳树下，他的影子和斑驳的树影一同铺在地面上，那一片的天都跟着一起暗了。 “没事吧？” 路源摇摇头，强忍着疼站直身体，而那个撞他的小偷躺在地上哀嚎着直打滚，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边杭硕拖着另一个小偷走过来，随手扔给路源一把手铐，“会用吗？” “会！” “拷上。” 边杭硕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神冷静而专注，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憨厚温顺如同大金毛的人好似从未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拥有着如狼般机警，如虎般威风，如鲨鱼般凶狠的警犬德牧。 路源拿着冰凉凉的手铐，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跟头一次见面似的。 “快。” “哦，好……”路源把地上的小偷两只手都扣在一起，解恨似的踢他一脚，“让你跑！还敢撞我！” 踢完了，心里舒服了，胸口也没那么疼了，路源颠颠的捡回了玩具枪，问边杭硕，“你这哪来的啊？” 边杭硕看到这把玩具枪才笑了起来，就像是武侠电视剧里，走火入魔后瞬间清醒似的，“给你买纸巾的时候顺手买的。” 躺在地上那小偷听见了以后，卧了一个大槽。 边杭硕上去又是狠狠一脚，他就没动静了，“给我吧。” “啊？” “枪。” 路源笑着揣进兜里，“我留个纪念嘛。” 边杭硕眯着眼睛笑，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高兴了？” “呃，还行吧。”高兴谈不上，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路源确实没有刚才难受了。 回派出所时，四人选择打车，路源坐在副驾驶上扭过头问边杭硕，“为什么你不在公交车上就抓住他们俩啊？” 边杭硕坐在中间，搂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偷，很惬意的说，“想着逗你玩，没想到你这么没出息，都给人按墙上了还让人给跑了。” 路源被他说得有些羞愧，“你都看到了啊……” “嗯，我看你们聊的挺开心的，就没打扰。” 得，这是全看到了。 路源丧丧的转过身去。 边杭硕看着他圆滚滚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你跑的真挺快的，我还怕你抓不到呢。” “那是因为我打篮球……” 路源刚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篮球技术，脑海里忽然扯出了一大堆关于黎琮的记忆。 姑父生日的前一天，在r市医院篮球场，黎琮问他，最后一个球，还打吗？ 那是到现在为止，他最后一次和黎琮一起打球。 可路源从没想过，那会成为他和黎琮的最后一个球，就是已经被分手，也没有那么想过。 黎琮说一周后回r市，和陈曦越一起。 路源悄悄的攥紧了拳头。 做梦！ “你打篮球怎么了？很厉害？” “嗯，一般厉害。” “改天1v1啊，我也一般厉害。” 想想他的个头，和能一脚把人踢飞的力气，路源果断摇头，“我不。” 边杭硕笑出声来。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派出所，边杭硕一手一个把人从车上拽下来拖了进去。 一进警局，刚才还蔫了吧唧的两个小偷立马有了精神，坐在椅子上大声控诉警察打人，还掀开自己的衣服，让他们看自己身上的淤青。 边杭硕抓住的那个还好一些，和路源发生冲突的那个，简直惨目忍睹。 所长不得不问边杭硕，“这怎么回事啊？” 边杭硕把路源拉到跟前，“是他先出手攻击这位见义勇为好青年的。” 路源好模好样的站在那，对比之下小偷着实惨了点，所长为难的皱眉，“那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路源有点担心边杭硕，毕竟他要再往下降就得去吃尾气了。 边杭硕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拉着所长走到了一边，在他耳旁小声的说，“见义勇为好青年是路首长的小孙子。”“哪个路首长？” “啧，路行军你总知道吧。” …… 路源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还有点脑袋发懵。 他被所长那通虎父无犬子给夸懵了。 旁人一向用这句话夸赞他哥的，他有这待遇真是头一回。 “欸，醒醒，醒醒！”边杭硕在他耳边打了响指，“灵魂出窍了？” 路源醒过神来，指了指派出所大门，“他，就你们所长，是认识我爸吗？” 边杭硕笑着解释道，“他和路叔是一个教官，路叔当年那些记录，到现在都没人能打破，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哇……我都不知道我爸这么厉害，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已经转业了，他也没提过这些。” “路叔肯定不愿意提啊，你以为路叔想转业吗，他可是天生的军人，要不是因为……” 边杭硕忽然收声。 可即便他不说出口，路源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因为黎琮对父亲的抵触，这一瞬间在路源心里尽数消失了。 “走！” “去，去哪啊？” “你刚才折腾了那么久不饿啊，我请你吃饭去，那边前天新开了一家烤肉店，我前天就想请你去吃了，结果你赶上你请假。”他笑眯眯的揽住路源的肩膀，“哥跟你说，古人云，烤肉就啤酒，一醉解千愁。” “烤肉就啤酒出自哪位古人？” “你管哪位，反正古人说话肯定有道理，你就说你愁不愁吧？” 路源确实犯愁，可跟着边杭硕混，却也愁的痛快，愁的敞亮，“走！” 第64章 路源其实不太喜欢喝酒，一喝多了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丢脸面的事，第二天还会有醉宿反应，恶心头疼四肢无力，光是想想都遭罪。 可跟着边杭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实在痛快，不知不觉的，桌子上面就摆了两长排空酒瓶子。 路源喝的舌头都捋不直了，他用胳膊肘杵着桌子，手腕在眼前晃，眼睛半睁不睁，“硕哥，我和你说，我爸妈太让我失望了，他们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想法，就，就什么来着……” 边杭硕能比他稍微强点，最起码不会像路源这样子满嘴跑火车，“路叔和宋姨还不尊重你？你要是生在我家，这会就得在部队里摸爬滚打。” 路源哦了一声，又晃晃悠悠地点了一下脑袋，“你说的也对。”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你要是不能说，就别说了。” “嗯……不能说。” 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自己红润的唇珠上，“嘘，不能跟你说。”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路源喝到这个份上，这么想要找人倾诉，也不敢把自己和黎琮的事告诉边杭硕。 没有生长在这个圈子里，是不会了解的。 一旦他路源跟个男人谈恋爱的事传扬出去，那路家一贯的好家风，好名声就算是彻底砸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路建国头一个遭人诟病，足够他再不敢踏出家门半步，窝窝囊囊了却余生。 “我，我要去个厕所。” 边杭硕急忙站起来，“你要吐啊？” 路源摇摇头，他摇的有点使劲了，一下子给自己摇恶心了，脑袋一扭，腰一弯，吐的昏天黑地。 “……”边杭硕看了一眼整张脸都扭曲的服务员，苦着脸开口，“我来收拾，我来收拾……” …… 路源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昏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了室内，使偌大空旷的客厅显得柔和而又温馨。 路源睁着眼睛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再度环顾四周。 这房子很大，可东西少的出奇，客厅里除了他身下的黑皮沙发外就只有空空如的茶几了，而沙发后面的卧室，更是简陋的可怕，就那么一张单人床，床单铺的整整齐齐，被子叠的方方正正。 标标准准的军营作风。 路源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自己在谁家了。 门忽然被打开，还没看到边杭硕的人影，就先听到了他充满笑意的声音，“你醒了？还难受吗？我买了点吃的，还有酸奶，喝完酒以后喝点酸奶会舒服很多。” 他说着，从袋子里拿出许多餐盒，还有用玻璃瓶装着的老酸奶。 “谢谢硕哥……”路源仰头看他，十分心虚的问，“我，没有耍酒疯吧？” “没有啊，你酒量不行，酒品还不错，喝点水。” 路源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是温的，半杯温水下肚，绞痛的胃里舒服不少，“可是，我记得，我好像吐了……” 边杭硕调侃他，“然后呢？后面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听他这么说，路源的心都凉了，满脸的生无可恋。 “哈哈，你放心吧，真没耍酒疯，听老实的，就是我把你放床上的时候，你非说床硬，自己爬到沙发上来了。” 边杭硕长着一张无比正直的脸，看着就不像会撒谎的人，路源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你那张床看着是挺硬的。” “我习惯了，睡软床还睡不着。” “我爸以前也是，我妈说他刚转业那会，天天早上起来都要把被叠成豆腐块。” “以前？那现在呢？” 路源用小学生诗朗诵的语调说，“现在，路行军，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原来八块腹肌，现在九九归一。” 边杭硕被他逗的一个劲儿笑，那笑声很有感染力，让路源也不由的弯了眼睛。 边杭硕笑够了，从沙发垫子底下拿出了路源的手机，“刚才有人给你打电……” 没等他说完，路源就把手机夺了过来。 他真的以为联系他的人是黎琮，可未接来电的署名却是沈慕林。 路源脸上的失落便怎么也藏不住了。 边杭硕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我去下卫生间。” 路源知道他是给自己私密空间方便回电话，朝他笑了笑。 待边杭硕走进卫生间后，路源打给了沈慕林，“林哥……” 委屈巴巴的。 他不觉得自己和黎琮分手的这件事沈慕林有任何责任，可在这种时刻，他得求助于沈慕林给他当情感参谋，所以这个锅必须要甩到沈慕林身上，“都怪你，我照你说的和黎琮谈了，他现在要和我分手。“ “分手？因为我？你有病还是他有病。”果不其然，沈慕林坚决不背这个锅。 “你就别管谁有病了，你必须得帮我……” 沈慕林无奈的叹息，“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路源道，“今天早上我们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人叫陈曦越，是黎琮的前男友，黎琮跟我说，他一周之后和陈曦越一起回r市。” 沈慕林沉默了片刻，缓声道，“路源，你又被戴绿帽子了。” “什么叫又！！！黎琮才没有给我戴绿帽子！你知道吗，就在三天前，我提早下班，遇到了黎琮和陈曦越，偷听了他们说话，黎琮当时很明确的拒绝了陈曦越，之后陈曦越给一个人打了电话，是电话里那个人指使他来捣乱的！”路源越说越激动，声音大到连躲在卫生间里的边杭硕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至于沈慕林，他觉得有些震耳朵，“你小点声，喊什么。”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有人在背后搅局，你得帮我啊！” “我怎么帮你，你应该去求求你爸妈，或者你姑姑。” “那怎么行，假设是他们指使的陈曦越，现在他们计划成功了，肯定很得意，要不是他们，那他们也得笑的合不拢嘴，怎么可能帮我呢。” 沈慕林抿唇，握着手机的力度重了一些，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你为什么怀疑，不是他们？” 这个，路源也说不清，“我就是觉得，不像他们做事的风格……别管这个了，你帮我查查三天前下午陈曦越的通话记录吧。” “……那你把号码告诉我。” “我没有……” 沈慕林终于急了，“你当我大罗神仙？什么都没有我查个屁！” 紧接着，电话被挂断。 路源重新打过去，沈慕林接的很快，“还有事？” “就算不帮我查，你也得给我出出主意呀~”路源求人办事时的习惯性撒娇，让沈慕林多了些耐心，可他说的话，路源不怎么爱听。 “要我说，就这么分了也挺好，要不然你们在一起也会很累。” 路源皱起眉，很是果断的说，“我要和他在一起，一定要。” 这话在沈慕林听来，就像是小孩子执着的想要一件玩具，他笑了，“行吧，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你现在在哪，我刚从b市回来，去找你。” “哦，我在……”路源顿住，起身跑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硕哥，这是哪啊？” 边杭硕打开门，说了地址。 沈慕林语调不变的问，“你和谁在一起？” “硕哥啊，你认识的。”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接你，大概十分钟就可以到那个位置。” 路源笑着点点头。 等他挂断电话，边杭硕面露歉意的笑，“抱歉，刚才不小心听到一些，所以你是失恋了吗？” “呃……算是吧。” “那个女孩叫黎硕？听着像个男人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和边杭硕撒谎让路源有些心虚，他悄悄的握紧手，“黎明的黎，媒妁之言的妁……” 书到用时方恨少，路源能想到的，像是女孩子使用的shuo字，只有这个。 以至于边杭硕听完怔了怔，“妁不是媒人的意思吗？” “那个，他妈未婚先孕，孩子不就是父母最好的媒人吗。” 卧槽，这都能圆回来。 路源崇拜自己。 “这样啊……所以是路叔和宋姨反对你们在一起吗？我听着这件事挺复杂的。” 路源苦笑，“岂止复杂……我爸妈觉得我和他在一起肯定会后悔。” 边杭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现在坚持自己的选择，也许以后会后悔，可如果放弃了，一直都会后悔，喜欢就努力去争取，别给自己留遗憾，有什么需要硕哥帮忙的事尽管说，硕哥大忙帮不上，查个通讯记录还是很轻松的。” 他这番话可以说是给路源打了一剂强心针，“我知道，谢谢硕哥！” “你这四个字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以后别说了。” 路源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看了眼时间，“硕哥，我得走了。” “啊？”边杭硕看向茶几上还没打开的餐盒，“你不吃完再走吗？” “不啦！我赶时间，改天请你吃饭！” “哦，好吧，那你把酸奶拿着。” “好~” 路源拿着酸奶匆匆的跑下楼，他一走，便留下了满室的寂静。 边杭硕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回到客厅，将茶几上的餐盒重新放回了袋子里，又尽数扔进垃圾桶里。 他喜欢热闹，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 第65章 沈慕林说十分钟到就十分钟到，非常准时。 路源看着那辆乍眼的迈巴赫，小跑过去，“林哥——” 他那声林哥，叫的惨极了，若是换个场景，沈慕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是标准的奔丧。 “我还没死呢。” 路源当沈慕林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一个很不好笑的玩笑。 他愁眉苦脸的坐进副驾，愁眉苦脸的看向沈慕林，可怜兮兮的说了四个字，“我快死了。” 即便清楚路源是话赶话才这么说的，可沈慕林还是忍不住深深拧起了眉头。 倒没有训斥他，只是说，“我看你活的还不错，一身酒气，怎么回事？” 酒气？ 路源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领，身上有没有味道他闻不出，可呼吸间的啤酒味真冲，“……你有口香糖吗？” 沈慕林从车里翻出一盒绿箭，递给他后问道，“你和边杭硕一起喝的酒？他怎么样？” 他怎么样，不知是问这人，还是问这人的近况。 路源不擅长评价别人好坏，便没有经过思考的回答了他认为省时省力的答案，“他开枪打死了解除武装的嫌疑人，被罚到派出所做巡警了。” 沈慕林笑了一声，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边家总是被流放。” “才不是流放。”路源不大高兴的反驳他。 沈慕林便十分确定，路源已经把边杭硕当成是极要好的朋友了，“嗯，我现在要去趟公司，你和我一起吧，有什么话在办公室里说。” 路源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六点半了，“好吧。” 想要在sil科技上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适应加班，别说是六点半，就是八九点都是很正常的事，谁要是下班点准时走了，那才是稀罕事，路源在sil上过班，所以很清楚。 他就是那个稀罕事。 sil的办公大楼还没有搬到14年建成的雷星大厦里，而是在一处稍显老旧的写字楼，旧是旧了点，架不住面积足够大，位置也足够好。 路源所指的位置好，与交通无关，而是这栋写字楼和军区大院的将军楼一样，一年后会被统一拆除，沈慕林在周溪禾的强烈暗示下，购入这栋写字楼，狠赚了一笔。 上辈子路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对自己的两个好友五体投地的崇拜。 现在，现在也有点崇拜沈慕林。 换位思考，要是他绝对没有这份魄力，在一切都尚未可知的情况下买面积这么大的房产。 “看什么呢？” “啊，没看什么啊。” 沈慕林看他愣头愣脑的样子，笑了笑，“大股东头一次来公司，我带你参观参观？” 路源现在很清楚自己股份未来价值，可没有上辈子那么厚脸皮了，“你别再说什么大股东了，这些都是你努力赚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真不能要。” 沈慕林没有说话，带着他往公司里走。 “沈总。”“沈总好。” 路源从后面盯着他看，不得不说，沈慕林身上真的有种所谓霸道总裁的气质，即便他今天穿的很随便，可那种走路姿势，就是很有气势。 不管他站在哪里，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 路源想到这里，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疏远计划几天时间内就前功尽弃了，他居然又莫名其妙的，屁颠屁颠的跟在沈慕林身后了。 算了，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他现在只想解决眼前的事。 沈慕林的办公室在顶楼，顶楼算是sil的统治中心，一共分四个区域，总裁办公室，秘书室长办公室，秘书办公区，还有大会议室，路源对这里特别的熟悉，上辈子他大学毕业后，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到了sil做财务主管的工作，沈慕林怕他初来乍到不能服众，从自己身边给他配了一个秘书，也就是现在的秘书室长，三十岁的女强人，做事情雷厉风行，身兼两个职位仍然游刃有余。 说好听了她是路源的秘书，事实上路源是她的秘书，天天被她指使着在财务部和秘书室两头跑，在财务部根本就不可能有清闲的时候，秘书室倒是能好点，所以路源只要到秘书室来就赖在这不走，没事也要给自己找事做，小秘书们嫌他捣乱添麻烦，就故意让他去端茶倒水，那会路源连茶水间的五花八门的杯子分别是谁的都知道。 看着熟悉的场景，回忆涌上心头，路源不禁叹了口气。 他之前嫌弃在sil上班枯燥，没有挑战性，可现下自己找了个有挑战性的工作，一经对比后，又觉得还是在sil上班轻松好玩。 “路源。” “啊？你说什么？” 沈慕林颇为无奈的看着他，“你怎么一直走神，我问你要不要喝点水。” 路源摇了摇头，“我不渴。” 得到回答后，沈慕林带着他走进了办公室，“你先坐，我手头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又要等…… “你要多长时间啊。” “十分钟。” 那还不算久。 路源走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顺手从一旁的展示柜上抽出了一本杂志。 他本想用来打发时间，却在杂志的内页看到了关于sil2k的宣传。 说是宣传，不如说是追捧。 整片文章用了许多极为嚣张的字眼，譬如，跨时代，里程碑，领跑者，手机变革。 后面是关于沈慕林本人的采访。 q：对于sil的未来发展，您有什么期望吗？ 沈慕林：未来手机将成为人生活的必需品，不再是一个单调的联络工具，它将成为一种简便快捷而又环保的生活方式，势必会带动许多新兴产业，这是一块能够改变此时格局的大蛋糕，而我已经将这块蛋糕放进了烤箱，烤箱属于我，我会守在旁边，尽可能的多吃蛋糕，这就是我对sil未来发展的期待。 q：最后一个问题，您这么年轻有为，感情方面是否也如此呢？ 沈慕林：我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我们迟早会在一起。 “啧啧……” “你啧什么呢？” 沈慕林突然出声把路源吓了一跳，他扭过头，看着那个埋头工作的人，笑了起来，“我在看杂志，上面有关于你的采访。” 沈慕林敲键盘的动作一滞，随即抬眸看过来，“所以呢？” 路源举起杂志，手指在喜欢二字上敲了敲，“你挺浪漫啊，这个周溪禾有看过吗？” “……你闭嘴，别打扰我。” “切……” 话都说了，还不好意思。 不过路源觉得，沈慕林是真的很闷骚，就连表白这种事都不提名不提姓的，周溪禾也是，他闷骚你主动一点不就完了，非得拖到三十来岁，让他死一下你们俩才算完。 不对不对，都怪那个蠢作者，瞎几把写。 路源开始考虑自己要不就干脆一点，直接撮合他们结婚。 嗯……操作起来有点难。 说曹操曹操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紧接着周溪禾走了进来，她看着路源笑道，“稀客啊。” 这三个字有点阴阳怪气。 也不能怪她。 路源已经有小半年没跟周溪禾联系了，上一次还是他过生日的时候，周溪禾主动打来电话，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为了避免尴尬，路源站起身，非常郑重的对她说，“周姐，我有错。” “哎，别这么说，你林哥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奋发上进呢，忙得很。” 所以，沈慕林没有和她说黎琮的事？ 路源想了想，朝她一乐，转移话题，“周姐，你过来，有点东西给你看。”见路源手里拿着那本杂志，周溪禾的语气终于恢复常态，“我才不看，你来公司都不去找我。” 路源连忙道，“我是有正事找林哥帮忙。” “什么正事啊？” “呃……男人之间的事，秘密。” 路源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撒谎一套一套的，把多疑又敏感的周溪禾轻而易举的糊弄过去了，“我还不稀罕知道呢，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 沈慕林终于忙完了，他合上电脑，淡淡道，“嗯，我们三个也很久没聚过了。” ？？？ 所以他的正事呢！ 显然没有人要听他的意见，得到沈慕林的首肯后，周溪禾笑的更开心了，“小源喜欢吃海鲜，我们去东海渔湾吧？” “可以。” “那我收拾东西去，慕林你也快点。” 她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挥一挥袖口，留下一脸懵的路源，“林哥，那我这……” 周溪禾走了，沈慕林才笑，“你周姐的语气你也听到了，再不和她吃顿饭，她一定要和你翻脸的。” 靠！ 这叫什么事。 路源鼓起嘴，一脸不爽的坐到了沙发上。 沈慕林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脸，“放心，黎琮的问题我一定帮你解决，你现在要做的是晾他两天。” 路源不解，他现在就很想见黎琮的，“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沈慕林无奈的摇摇头，“他和你提分手，一定是受了外在因素的影响，不管是你爸妈还是他前任，都属于是外在因素，可根本原因还是在你的身上，他要是真的爱你爱的不可自拔，发生什么都不会和你分手的。” 路源被他说的，都觉得黎琮没有那么爱自己，“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等两天，两天之后再去找他，把自己装的可怜一点，惨一点，然后告诉他，你根本离不开他，他如果爱你，肯定不忍心再和你分手，你们自然而然就和好了对吗？” “什么叫装！我本来就很可怜很惨了！”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路源低喃着，又问，“那他要是不跟我和好呢？” “那就证明，他根本不爱你，他的前任，他的前途，比你更重要。” 第66章 路源魂不守舍跟着沈慕林下了楼，坐上车，等到了东海渔湾，他才把沈慕林的逻辑给捋顺了。 有道理吗？有的。 黎琮爱他吗？爱的。 两天之后，他去找黎琮，事情就解决了，这没什么。 托边杭硕的福，早上那场追逐战把路源的坏情绪都宣泄出去了，他现在一直再往好的方向想。 甚至有点，过于期待。 “小源想吃什么？” 路源很久没有吃海鲜了，这一看到水箱里新鲜的龙虾和螃蟹，还真有点馋，“周姐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溪禾故作气愤，“你好好想想，该我请客吗？” “你还和我计较啊。” “平时无所谓，这顿我必须计较。” 她话中之意，这顿饭是路源的赔罪礼，路源眨巴眨巴眼睛，实在囊中羞涩。 沈慕林在一旁笑道，“我来请。” sil2k的销量喜人，沈慕林现在也算是财大气粗，路源彻底不客气了，把自己想吃的都点了一份，周溪禾说他浪费，却也是笑着不阻拦，三人在一块，颇为和乐融融。 等菜上桌的时候，沈慕林起身去卫生间，周溪禾一边喝着饮料一边与他闲谈，无非就是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路源跟她说了一些，也是模棱两可的，把自己的感情生活都藏了起来。 “所以你现在是在新海家电上班？” “对啊。” 周溪禾点点头，疑惑的问，“怎么不来sil呢？你林哥不是给了你股份吗？” 又提到了股份这事，路源连忙道，“当时那笔投资款，林哥年初不就已经还上了吗，这股份我不该收的。” 周溪禾亲昵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傻呀，怎么不该收，要不是你去借着笔投资款，我们还不一定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也许就错过了公司发展最好的时机，也许就没有sil的今天了。” 路源说，“怎么会，况且，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在吐槽，周溪禾当他是客气，“那慕林送你股份也是应该喽。” “这个，要是百分之三我还能勉强接受，百分之三十也太多了。” 周溪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倒是，慕林一心想着报答你的雪中送炭，反而给你造成压力了，没事，我回头和他说说。” 路源笑眯眯的嗯了一声。 周溪禾却叹了口气，又说道，“大学毕业以后，我们三个聚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好像上次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去年你出国的时候？” “正好一年了。” “对啊，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我们现在各忙各的，总也聚不到一块，我说真的，你就来sil上班吧，没事我们三还能一起出来吃个饭。” 路源拒绝的非常果断，“还是算了，你就给我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吧，再说，我才不来当你们的电灯泡。” 周溪禾眼神明显黯淡了几分，就连路源都能看出她的强颜欢笑，“什么电灯泡，哪有的事……我和你林哥各忙各的，也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晚饭了，今天也是因为你来了。” 什么意思？ 路源听她这么说，先是懵了一下，随即猜测，难不成真像沈慕林说的，他不喜欢周溪禾。 几乎是一瞬间，路源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沈慕林死鸭子嘴硬罢了，小说里明明白白写出来的感情，哪里可能会有假。 难道，这两个人又发生矛盾了？ 所以沈慕林才会把他带到公司来，用他做借口，给自己找台阶下？ 想到刚才周溪禾提出一起出去吃饭时，沈慕林就像早就掐算好等着她这么说的样子一口就答应下来，路源更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么他现在要怎么做？ 路源此时已经记不清原剧情里是否有这个桥段，让他来促进两人的感情，他只知道，现在他是时候做出一个选择了，究竟是趁早把他们撮合在一起，还是干脆不理不顾，摆脱掉所有和他们感情有关的原剧情。 正纠结着，沈慕林从卫生间回来了，他的手没怎么擦干，尚有些湿漉，周溪禾连忙拿出手帕递给他，像一个贤惠而体贴的妻子。 沈慕林看了一眼，没有接，而是从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了两张餐巾纸，态度疏离冷淡。 周溪禾也不气恼，习惯了似的笑笑，自然的收回了手帕，装进皮包里。 这是路源头一回如此认真的观察两人相处，他是一点都看不懂。 小说里对于二人的感情描写很空泛，主要讲述了周溪禾重生后一步一步改变命运，走上人生巅峰，而沈慕林对于她来说，是亦师亦友的角色。 沈慕林总是不假辞色的指出她的问题，教导她如何混迹商场，可以说周溪禾能从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知道通过抢占先机的“乡村妇女”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强人，有百分十八十的功劳在沈慕林的身上，这便是文名所写的抱大腿。 也就是说，即便没有周溪禾，沈慕林在自己的事业上同样会取得成功，而且成功到，第一世还是乡村妇女的周溪禾都听说过他的名字，重生后才会刻意的去接近他。 路源想到这里，忽然好奇。 周溪禾没有重生的第一世，沈慕林和他会是什么模样？ 没有周溪禾，沈慕林会打光棍到三十岁吗？没有周溪禾，沈慕林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 他，又会不会为沈慕林挡枪而死。 这些小说里并未写明。 周溪禾或许知道，可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吐露半分的秘密。 那么，如果没有周溪禾…… 路源猛地打了个冷颤。 靠，他在想什么。 没有周溪禾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你冷？要不要叫服务员把空调关上？” 路源笑着对沈慕林摇了摇头，夹了一块螃蟹到自己的盘子里。 坐在一旁的周溪禾问他，“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我就是在想，嗯，工作上的事。” 周溪禾立马对着沈慕林夸赞他，“小源真是长大了。” 她说了一大通表扬路源的话，又说到了路源拒绝股份的事，除了路源本人会感受到压力，还牵扯出许多利害关系。 他们聊天有点高深，路源听不懂，便埋头啃螃蟹，偶尔抬眸观察一下他们俩。 沈慕林的表现真的很冷淡，甚至对周溪禾有些爱答不理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样，周溪禾的热情丝毫不减，笑盈盈的望着他，眼睛里含着一汪水似的。 若换了旁人，肯定会认为沈慕林不解风情。 路源不这么认为。 毕竟沈慕林现在是他的感情参谋，参谋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吗。 可是高手！ 能把周溪禾这种自认不凡的重生女摆弄的如此温顺，能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所以他不是闷骚，他是欲擒故纵。路源破案的同时下定了决心，既然疏远这招不好用，他就要撮合这两个人，帮他们排难解纷，争取半个月确定关系，一个月求婚，两个月结婚，明年这个时候，就把娃生出来！ 嗯，就这么定了！ 路源想的挺好，可是剧情的不可抗力实在强大。 他一个螃蟹没啃完，周溪禾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喂，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好，我知道了，你等着我吧。” 好不容易能在一块吃顿饭，谈的全是公司的事不说，周溪禾又接到了下属的电话，生意上的事出了意外，现在必须立刻赶过去处理。 看着她扔下改天再聚四个字匆忙离开，路源杵着下巴长叹了口气。 沈慕林放下筷子，缓声问道，“怎么了？” 路源懒得和他争论究竟喜不喜欢周溪禾的问题，便指了指一桌子的菜，“浪费了呗。” “可以打包回去。” 他一说打包，路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我今天晚上住哪啊？” 沈慕林笑了起来，“你无家可归了？” “什么叫无家可归，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好吗……” “好，那我不管你，你去公园睡长椅吧。” 路源猛地抬起头，“你心好狠啊！你要让蚊子吃了我吗？” 沈慕林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想了片刻后说道，“那我给你买点花露水？” “……那我就，回家住！” “你就应该回家住。”沈慕林忽然正色起来，一字一句道，“和家里闹翻，本身就是错的。” 路源被训斥了，可他不服，“是我愿意的吗，我也不愿意啊……” “路源，你有很多种方式来处理这件事，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你有没有想过，这正中了叔叔阿姨的下怀，才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路源必须得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可问题在于，“我也是要面子呀！” 他生动的语气和表情把沈慕林逗笑了，“好吧，那我们不要在讨论这个问题了，你要喝点酒吗？” 路源夹了一块龙虾钳子上的肉，沾了点酱，塞进嘴里，“不要，我怕痛风。” “……吃的满脸都是。”沈慕林说着，直接用纸巾帮他擦了嘴。 路源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他现在很排斥和沈慕林发生这种在以前很寻常的亲密举动。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个gay，不仅男女授受不亲，和男人也要授受不亲，“你要是能对周姐温柔点，你俩早就成了。” 沈慕林的脸色猛地阴沉下去，他一把摘掉自己的眼镜，眼神凌厉的盯着路源，“我不想在重申这件事。” 果然又又又冷战了。 明知道他生气，路源却没有认怂，“那杂志采访上，你说有喜欢的人，难道不是指周溪禾。” “不是。” “那是谁！” 沈慕林将沾了酱汁的纸巾重重拍在桌子上，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第67章 是你两个字，让路源没得话说了。 再看看沈慕林绷着一张冷脸，手指青白的模样，也只好认怂，“好嘛，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沈慕林轻易不生气，生气起来可一点都不好哄，他哼了一声，眉头皱的更深了。 路源有心想回家，又不大舍得这一桌子菜，那盘凉拌鲍鱼，他惦记很久了，还一口没吃呢。 可沈慕林这种态度，他就是嚼成碎末也咽不下去啊。 想想还委屈了。 筷子往桌上一搁，路源也不乐意，“你还让不让我吃？” 偌大的包厢里沉寂了几秒。 桌上海鲜冷盘的冰在融化，水滑进竹管里，一滴一滴的掉进白瓷碗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是为了防止盘子里积水太多，加快冰融化的速度。 路源想吃章鱼。 “让。” 沈慕林既以开口，那冰就融化了，他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给路源夹了块章鱼，“吃吧。” 路源怔怔抬头，“你怎么知道？” “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还我怎么知道。” “嘿嘿。”路源笑笑，心满意足的大口吃起来。 沈慕林没怎么动筷子，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给他夹菜，“周溪禾说，让你到公司来上班，你怎么想？” “不想。” “为什么？我觉得她的建议不错，你要是想从底层做起，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闲散一点的职位，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升，以后说出去也好听。” 路源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现在算是刚毕业，做什么工作都可以说是锻炼，可再过几年，他二十六七了，和别人说起工作，一秘书，一小主管，就要让人笑掉大牙，都不如说在家陪爷爷来的名声好。 “我要自己试试，以后再说吧。” “嗯，那你就先尝试一下。”沈慕林笑，“反正不管怎样，也有退路可走。” 他这话让路源不由想到了黎琮。 …… 吃完饭，沈慕林开车载他回家，一路上反复强调，“回去以后态度好点，你也没做对什么事。” 路源嗯啊的答应，敷衍的样子让沈慕林怎么也放心不下，把车停进院子里后，又跟着路源回了家。 走到门口时，沈慕林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的正上方笑着说，“你还记得吗？” 正值夏季，草木茂密，路源家的大门顶上盘了一圈圈的藤蔓，里面是长长的葡萄架，有一年毛毛虫泛滥，葡萄架上爬的密密麻麻全都是，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那时候正赶上暑假，他往年暑假都要天天往对面沈慕林家跑，就那年，路源害怕毛毛虫掉在他身上，或者爬到他的脚上，足足半个月没有出门，更没有去找沈慕林。 而路家人看他这么乖的在家里学习，感谢毛毛虫还来不及，怎么回去给他清理。 第十六天，路源终于忍不住了，他穿着长袖长裤，披着雨衣，打着雨伞，一股气冲过了葡萄架，冲过了大门口，冲到了沈慕林的家。 沈慕林那会也还小，受林久琴影响，对他总是不理不睬，大约是他穿的实在新奇，正在院子里看书的沈慕林抬起头来，惊讶的问，“下雨了？” 路源真觉得自己的雨衣上有毛毛虫，他扔了雨伞，脱了雨衣，委屈巴巴的走到沈慕林跟前哭，说毛毛虫有多可怕，那么一大只，有一百只，一千只。 小孩子眼里的东西都是很大的，包括虫子。 路源在沈慕林家里赖了一整天，晚上被路生接回去的时候还哭着喊着不要走，半夜又做了噩梦。 以至于第二天日上三竿路源才醒，他听到院子里有扫地的声音，他看到，比他仅仅大了一岁的沈慕林站在葡萄架下，穿着他那件嫩黄色的透明雨衣，皱着眉头清理着满地的毛毛虫。 路源去他身边的道路从此畅通无阻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从那以后从路源的单箭头变成双箭头的。 这件事，路源记得真真切切。 “别提这个了，我想起来那些毛毛虫，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路源说着，还耸了两下肩膀。 沈慕林仍是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本想告诉路源，其实自己也很怕那些毛毛虫，可他更怕孤孤单单的待在家里，听不到路源在他身边笑。 这些话，现在是不能说的。 将军楼里还亮着灯，宋招娣在厨房里洗豆子，她买了新的豆浆机，打算自己给老爷子榨豆浆，看到路源回来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沈慕林代替他回答，“宋姨，晚上我和小源在一起吃饭，我喝了点酒，不能开车，请他做司机了。” 宋招娣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笑，问路源，“你明早喝豆浆吗？喝我就再泡点。” 路源简直想哭。 他妈这么信守承诺，说同意就同意了，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可黎琮却要和他分手。 路源有点伤感，说了两句话就上了楼。 听到二楼房门关闭的声音，宋招娣才放低了声音问沈慕林，“怎么样？” “已经分手了，宋姨放心，之后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宋招娣这才露出了往日亲和温暖的笑，“宋姨没白疼你，等小源回家了，你没事就来家吃饭，也好好开导开导他。” 沈慕林微微弯腰，笑的恭顺而又腼腆。 …… 说要晾着黎琮两天，所以周一路源正常去上班。 他一进办公室，就引起了一波关注。 路源在家里换了身干净衣服，是他还在r市的时候姑姑给他买的正装，那会他的计划还是回国后到路家子公司任职总经理，姑姑为他量身定做几身撑场子用的西装，衬衫上的扣子都带钻。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不假。 换上这身衣服，路二少的内在美终于被发觉了。 “欸，路源，衬衫挺好看啊，在哪买的？”前几天还臭着一张脸对他的女销售今个忽然笑盈盈。 路源烦死她了，可既然决定要在这个地方工作下去，他就不能得罪这些个同事，“不知道，别人送的。” 万万没想到，这一句别人送的说毁了。 不到午休，路源去上厕所，在厕所隔间里听到外面几个男同事议论纷纷。“听说了吗，市场部宋经理那个新招的秘书被富婆包养了。” “真的假的？” “无风不起浪没听说过啊。” “那可有意思了，市场部那个李雪不是还和他表白了吗？事闹得挺大的，现在这多尴尬。” 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要我说那李雪，就是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以为自己什么东西，对谁都摆个臭脸，看着吧，萧易这次准保要办了她。” “嘿，你可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李雪刚进公司的时候，你不还给她送过花，人家看不上你啊。” “放屁，老子还不惜的搞她呢，你说她一个女的，长成那样，销售业绩最高，里面能没事？” “说的也是……” 路源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一脚踹开隔间的门，“是你妈！” 得，看着洗手台前三个歪瓜裂枣，路源算明白什么叫面由心生了，“三个大老爷们跟长舌妇似的逼逼叨的在背后议论人，你们也要脸了！” 三人被他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后有那么一瞬间尴尬，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声音粗哑那个尤其蛮横，“你有病啊，跟这装什么犊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他妈就是市场部新招的那个秘书，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呵，我说呢，原来是个小白脸啊。” 路源很少和人吵架，像这么低劣的吵架更是从来没有过，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的脸涨得通红。 看他这样，那三人更是信了他被包养之说，得意的哄笑起来，“怎么，你能满足你那富婆吗？还是……卖屁股的？啊？哈哈哈哈哈！” 路源气急了，他攥紧拳头，猛地朝那人脸上挥去，“我操你妈啊！” 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将那个上一秒还在狂笑的男人直接打的趴在了洗手台上，而路源的手也疼的直颤悠，“你有种的再说一句！” 其实，这一瞬间，路源都已经做好了被眼前三人围殴的准备。 他甚至想到了以后该怎么报复。 可他又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猖狂到好像无所惧的丑男人，竟一下子躺到了地上，“来人啊！打人啦！有没有天理啊！” “……傻逼。” 路源这班，上的真是不顺极了，连警察都弄到了公司。 会议室里，分别坐着两个部分的经理，涉案四人，以及楼下派出所的两个警察。 被打的那人脸已经肿的老高，瘫在沙发上一副重度伤残的模样，一个劲的哀嚎，丑态毕露，就连负责他的经理都不想看他。 路源也是，他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多打两下。 边杭硕拿着个笔记，一本正经的坐在中间，“说说吧，怎么回事。” 那个被打的人刚要开口就被边杭硕堵了回去，“你不疼吗，接着喊，你说。” 他看着路源，悄咪咪的挤了一下眼睛。 路源觉得自己很有理啊，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义正言辞的像个英雄，可偏偏他是在没有英雄的长相，倒有点小孩子见义勇为后的小骄傲。 把宋延庆都给逗笑了。 而那两个人也明白，要是今天男厕里的事传出去了，他们的名声也就坏了，以后还怎么在公司里混，便急忙站出来说话，“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们三个连李雪的名字都没提过，你信口雌黄，有证据吗！” 边杭硕立即问，“那你们是承认自己说他被包养了？” 旁边的警察一脸尴尬的戳了戳他的大腿。 大哥，你这拉偏仗也太明显了点，我们不是来和稀泥的吗？ 第68章 被路源打的那人虽然长得丑又无耻，可他面对这种事确实比那两个人有经验。 一听到他们争论起打架原因，立马把话题扯了回来，对着两个经理说，“李经理，宋经理，咱们公司可是有规定的，凡是在公司打架的员工，一方动手一方未动手的情况下，动手的那方要罚款五百元并开除处理，还有赔偿未动手方的医疗费用和误工费用对吧，这可是人事部今年一月份颁布的管理规定！” 宋延庆笑了一声，“你倒是背的很熟。” “这难道不是公司每个员工应有的义务吗！”说完，他又看向两名警察，“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得拘留七天吧？” 路源看着他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是不是，上套了？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这三个人说闲话他正好在厕所隔间里，而且当时厕所里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就在没有别人。 当时的情景在路源脑子里像播电影似的过了一遍，冒出了好多当时并未在意的细节。 他是故意的！ 明知道自己中计了，路源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的盯着那人，“你给我等着。” “你还威胁我啊，你还想要报复啊！警察同志，你们也看到了吧，必须得把他抓起来，否则他会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的！” 边杭硕也有些为难了。 倒不是因为是否要拘留路源的问题，而是他能看的出路源不想被开除。 他私心想要帮路源保住这份工作，可厕所里没有监控，对方人证物证据在，路源先动手这件事板上钉钉，怎么说他都是没有理的。 李经理这时开口道，“老宋，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没什么好在探讨的，抓紧处理吧。” 宋延庆看了一眼路源，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当然相信路源所说的话。 这事情本身就是有人做了一个局，专门挖坑给路源跳，他也是真给面子，一点不客气的就跳进去了，“老李，我们聊聊吧。” “好吧，那去我办公室。”李经理站起身，瞅瞅自己那三个下属，长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回去工作吧，你该去医院去医院，该开证明开证明。” 说完，他又看向边杭硕，“警察同志，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后续再有什么情况，就让我们职员去警局解决就好。” “好的。” 他们一走，会议室里就剩下了路源和两个警察。 “边杭硕，咱也走吧。” “你先走吧，我在了解一下情况。” “你能了解什么情况，你会吗……真是。”老警察有点无可奈何。 边杭硕自打被发配下来，就抓了几个扒手，回回都给人打的满身是暗伤，像这种调解纠纷的活，他从来都不愿意干，今天一听是楼上公司内部打架斗殴，要死要活的跟过来，“那我先走了。” “好。” 这下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 路源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活像只瘟鸡。 边杭硕揉了揉他的小卷毛，也很不是滋味，“抱歉，没帮上你什么忙……” “不怪你，我应该是被人算计了，我们部门有个人想弄走我来着……你说我怎么反应这么慢，这都看不出来……” “嗯，你反应是挺慢的。”边杭硕笑了起来，“你看他不还手，应该上去多打几下才对啊，你那一拳好干什么的，等哪天我们找个麻袋扣他脑袋上，锤死他。” 路源想想那个场景就很解气了，他抬头看向边杭硕，“你认真的吗？” “当然啊，我骗你干嘛，这种事你硕哥我很有经验的。” “你以前用麻袋装过人吗？” “装过啊，你是不知道，我前几年在南方碰上这么个案子，一个不到十六岁的男高中生，家里有钱有势，放学之后强奸了一个女学生，女学生挺要强的，收集了证据来警局报案，最后你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 “那男高中生家里买通了校方，所有人都口径一致的说这两个人是在谈恋爱，男方聘请的律师更是抓住了女方家境贫寒这点，一再强调是女方故意勾引，用这种手段敲诈钱财，再加上女方学习不好，男方成绩优秀，这件事在女方转学后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一年里给那小混蛋装了三回麻袋。” 路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这个也太恶心了吧。” “阶级特权，你难道不懂吗？” 路源当然懂。 他身上就有这种阶级特权，“你应该多装他几回……” 边杭硕笑，“装他需要技术含量，装这个可不用，不过……你这工作怎么办？我觉得你挺喜欢的。” 路源摇头，“我一点都不喜欢，只是我昨天才和林哥说完我上班的事，今天就下岗太丢人了。” “那有什么丢人的，正好我们派出所招协警，硕哥带你抓小偷。” 边杭硕真的很会安慰人，他三言两语就让路源的心情好了起来，“行啊！” …… 边杭硕不能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路源跟着他一起出了会议室，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他一进门，所有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尤其是萧易。 他站起身，吊儿郎当的朝路源走过来，“是不是该收拾东西了？用我帮忙吗？” 都到这份上了，路源想让自己死的明白一点，他直截了当的问，“是你故意设的局？”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懂啊？”看萧易那个表情，路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哼了一声，推开萧易的肩膀，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慢吞吞的把电脑上贴着的小纸条撕了下来。 要是萧易没说那句话，他就痛痛快快的收拾了，可现在有点丢人。 江宁把椅子挪到他跟前，关切的问，“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和人事部的打起来了？” “没事，别问了。” 她不问，还有另一个人要问。 李雪犹豫了一会，也凑了上来，“路源……” “你别说话。”路源今天算是见识了人心险恶，对李雪这种精于算计的人只想敬而远之。 太可怕了。 这群人都太可怕了。他上辈子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危机四伏。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李雪很小声的道歉后，在他桌上放了一张便签纸，“这是我的号码。” 路源没等她离开就将便签纸团成一团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里，一点不留情面。 这下终于没人来打扰他了。 路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上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憋屈的透不过起来。 人家都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他是两失意。 不对，不对。 应该反过来，职场失意，情场得意。 他丢了工作，是不是就代表，他跟黎琮要重归于好了？ 路源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沉闷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可这并不代表，他对今天的事就不感到憋屈了。 路二少长这么大，虽说也吃过亏，但是从来没吃过哑巴亏，什么时候不是当场就报复回去了。 他必须得给萧易还有那三个货点颜色看看。 光装麻袋是绝对不行的。 路源掏出自己的手机，在路生和沈慕林之间犹豫半天，还是打给了路生。 他怕沈慕林说让他去sil上班。 电话好一会才被接通，接的人还是路生的秘书，“您好，总经理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情稍后我会帮你转达。” 路源起身，走到茶水间，这才气呼呼的说，“姐姐，你把电话给他，我有重要的事和他说！” 神经病，他打的私人电话，还让秘书接，这不是摆明了不想理他吗。 秘书有点尴尬，“我们总经理真的在开会。” “你跟他说，我被人打了，打的头破血流。” “……你稍等。” 三秒钟后，那边换了个低沉的男声，“怎么回事？” “你不开会吗！” “少说废话，问你怎么回事。” 路源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诉苦，把自己被人算计的事和路生重复了一遍。 路生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你还学会打人了，出息啊。” “你是不是我哥啊。” “你活该，自作自受，就该让边杭硕把你弄到局子里蹲着。” 路源简直想哭，“行！蹲就蹲！还供吃供住呢！” 路生对弟弟这种态度也是无奈，“对，还能减肥呢，进去待一天出来你妈都不认识你。” 欸！ 路生这话给了路源灵感。 什么惨法也不如被拘留惨啊，要是知道他被关起来，黎琮肯定会心疼死的啊。 分手，不存在。 “谢谢哥！” “啊？” “我还有事，挂了！” “啥？”路生一脸迷茫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皱着眉头问秘书，“我弟上班那家公司和路氏有合作吗？” “没有的，不过和沈先生的sil正在接触，似乎是要合作开发蓝牙音箱。” “好，我知道了。” 秘书深知老板对这位弟弟的关怀程度，不可能放任他被欺负不理会的，便小声询问道，“那需要联系沈先生知会他这件事吗？” 路生笑，“不用，他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路生的意思是，路源没在他这讨到好，下一步就会去找沈慕林。 事实上，沈慕林知道的比他早的多。 第69章 路源从茶水间出来，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他打算待会就给黎琮打电话，说自己被公司里的人欺负，丢了工作，还要被拘留，他哥不管他，家里也不管他，还有什么能比这惨的。 路源这种角度清奇的乐观向上，在旁人看来就有点傻了。 江宁忍不住问他，“你笑什么呢？” “说了你也不懂，你有……”路源刚要问江宁有没有纸箱借自己用，却被刚刚回来的宋延庆点了名。 “路源，李雪，到我办公室来。” 什么情况？ 众人一脸好奇的看着路源和李雪跟着宋延庆进了办公室，门合上的一瞬间，小声又热烈的讨论起来。 宋延庆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人，“知道为什么让你们进来吗？” 路源点头，很是淡定的说，“要开除我。” 宋延庆笑了一声，视线微微偏移，盯着李雪，“你呢？” 李雪犹豫了一下，摇头。 “你不知道吗？”宋延庆声音稍稍冷下去，语气里多了些质问的意思。 “我……路源被开除，是因为我。”李雪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一副羞愧至极的模样，“我不应该利用他来摆脱萧易的纠缠，害他被算计。” 宋延庆又看向路源，“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嗯。”路源答应的挺痛快，心里却十分的疑惑。 他自己这个当事人也才弄清楚，这俩人是怎么啥都知道的？ “李雪，那你知道，他是怎么上这个套的吗？”宋延庆停顿了一下，自问自答道，“因为人事部那三个人，背地里议论你，业绩是靠出卖身体换来的，你说可不可笑？” 宋延庆话中之意是，李雪你毫不客气的利用路源，就有人毫不客气的利用你，可笑的是，人家路源上钩还是因为不计前嫌的替你打抱不平。 李雪已经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在这个城市打拼，不想得罪人丢了工作，见路源有背景才会出此下策，没成想事情会到了这个地步，“宋经理……这都是我的错。” “这话你不该和我说。” 李雪转过头和路源道歉，态度十分的诚恳，甚至掉了两滴眼泪。 路源没懂她哭什么，不过也懒得再和她计较，大度的摆摆手，“没关系。” 宋延庆见状又道，“幸好今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有人在厕所外，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对你的诽谤，愿意作证，公司有条款规定造谣诽谤，恶意中伤，毁人名誉，给予辞退处分，我和人事部的李经理商讨过了，如果你愿意不追究的话，这件事就两两相抵，算是翻篇了。” 李雪连忙点头，“我愿意，当然愿意！” 宋延庆满意的笑了笑，“好，周三我们市场部会和sil第二次接触，这次sil的沈总也会参与，会议过后的酒局路源你来安排，一定要让沈总满意……办的体面点，别给我们市场部丢人，还有李雪，你把手上的订单都放一放，这几天负责协助路源。” “我知道了！谢谢经理！” “嗯，出去吧。” 路源一脸迷茫的被李雪扯出了办公室，他还没从两两相抵的话题里脱离出来。 啥意思啊？ 他的工作保住了吗？ 路源不是很确定的问李雪，从她那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当然了！你没听刚刚经理说的吗！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好事啊。” 好事个屁。 路源在心里紧急收回了某个场得意某个场失意的理论。 “奇怪……我记得厕所外面没人啊……” 见路源还在纠结这个，李雪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了无人角落，“你怎么往牛角尖里钻呢，这件事不是很明显吗？” 路源微微皱眉，斜眼看她，“明显什么？” “宋经理肯定也看出你和sil有关系了，他如果想签成这单生意，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与sil联系在一起的机会，所以就算没人听到，他也会说有人听到，不管怎么样，都会保下你的。”李雪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你知道萧易为什么能这么猖狂吗？” “为什么？” “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就是萧易的亲舅舅，现在国外经济不好，这些日子以来取消了很多订单，公司急着转战国内市场，给品牌打出名气，我们市场部是达成转型的重中之重，也就是说，这次的合作成了，宋经理就会有提升的机会，萧易来市场部，也有充当眼线的意思，要不是他，总经理怎么会这么快就要参与跟sil的合作。” 路源直勾勾的盯着她，好一会才张开嘴，冒出了一个字，“哇……” 说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路源还是没怎么听明白就是了。 他的反应让李雪十分气馁，她分享的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职场情报，“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能为我出头。” 没等路源说话，她咧开嘴笑了，“我单方面宣布，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 路源默默的转身，回到了工位上，继续琢磨怎么跟黎琮和好。 李雪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她知道路源对她有偏见，可她是真的想要和路源做朋友，日久见人心嘛。 看到这相安无事的回来，路源又没有下一步动作，萧易有些急了，一头扎进了宋延庆的办公室，没一会就气冲冲的出来了，到路源面前扔下一句走着瞧。 瞧你大爷。 路源之前没有把他当回事，可现下吃了亏，就不会在坐以待毙了。 下班后，他先去了楼下的派出所，“硕哥，那傻逼有来吗？”边杭硕被他一本正经的骂人给逗乐了，“没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告诉你一声，事情解决了，我的工作也没丢。” “真的啊！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吧！” 路源摇了摇头，笑眼弯弯的说道，“我今天晚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们改天在一起吃饭，我主要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行啊，你说！” “你也不问问要做什么吗？” “你都开口了，什么忙硕哥都得帮啊。” 路源冲他招了招手，边杭硕便弯下腰，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上，“我们公司有一个叫萧易的，他明天会去……” 等路源说完，边杭硕坏笑了一下，“行，没问题，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 从派出所出来，路源又打车去了sil。 公司里的职员都认识了他似的，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到了总裁办公室。 沈慕林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见他进门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路源在他对面坐下，表情异常严肃，把沈慕林看的都有点不自在了，“到底怎么了？” “我有事要问你。” 对于李雪说的话，路源不是没听进去，他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 李雪那天装醉，知道他和沈慕林之间相识，甚至很熟，可听李雪的意思，宋延庆对他和sil的关系了解只限于那天的酒局，可单凭那些，为什么一定要保住他来维系和sil之间的合作，还要让他来安排跟沈慕林的酒局，总经理秘书，副总秘书，怎么也不该是轮到他的，宋延庆脱口而出，要让沈总满意，那语气就像知道他很了解沈慕林一样，“你是不是，和宋延庆认识啊？” “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十分坦然与从容的看着路源，却并没有回答。 “就是觉得奇怪。”路源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毕竟那些事也勉强算合理，他只是有种直觉而已，“你就说认不是认识吧，不要骗我。” 沈慕林忽然笑了，他满眼赞许的看着路源，毫不否认的说，“嗯，认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果然！ “那今天的事你也知道？” 沈慕林点头，“宋延庆有给我打过电话。” 路源攥起拳头，心里很是不爽，“所以，我能保住这份工作，都是因为你了？” “算是吧。”沈慕林推了推眼镜，轻声说道，“那仅仅是，他想要讨好我的一个手段。” “他为什么要讨好你？” “因为，他想要上位，现在国外的经济不好，想这样的外企随时有可能崩盘。”沈慕林的笑容温和极了，可他却小心翼翼的，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无害。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正如同常年不见荤腥的恶狼，他还没有张开血盆大口，单单是那绿油油的眼睛，就已经会吓到人了，“sil想要的始终不是合作，而是，收购，所以我很需要一个像宋延庆这样有野心有头脑有地位的人来里应外合，我和宋延庆之间的接触与你无关，他这样照顾你只是我们之间合作的附加价值，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见路源傻傻的看着他不说话，沈慕林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试探性的问他，“你不高兴吗？” “你，你等等，我得缓一缓。” 路源已经被这接连不断的算计弄迷糊了，他今天算是理解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你是要，收购我们公司？这也太，太……太大动作了吧，能行吗？” 路源的关心让沈慕林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得意，他无法控制自己像一个开屏的孔雀，在路源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实力，“当然，我说过，我掌握着未来。” 第70章 掌握着未来。 这句话，之前也听沈慕林说过，可今天听着，意味大有不同。 路源纠结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往深了问。 他隐隐的有种感觉，沈慕林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关于未来，关于周溪禾…… 就在走进sil办公大楼的那一瞬间，路源忽然想起了上一世自己挂名财务主管时发生的一件大事。 他上辈子虽说是不务正业，但那会国外爆发经济危机，造成了许多外企倒闭，工人失业，路源还记得路氏因此折损了不少国外订单，这正对应了李雪的小道消息。 要说沈慕林有所预测并不稀奇，可他那么确定自己能够成功，还说自己掌握未来。 难道是周溪禾的提示吗？那么问题来了，周溪禾怎么会清楚这些？ 周溪禾的上一世穷困潦倒，一辈子都没离开过乡村小镇，学历中专的她会在那种情况下了解国外经济危机的准确时间点吗？ 反正在路源的印象中，那本小说里是没有这个桥段。 应该没有吧…… 看着路源一副憋着劲想问他什么的样子，沈慕林话锋一转，提起了黎琮，“那个医生有联系过你吗？” 果然，路源立即不再去想那些事了，他失落的摇摇头，“没有……我打算今天晚上去找他。” “嗯。”沈慕林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就这样去？” “怎么啦？” “看着一点不惨啊。” 路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连一道褶皱都没有，他苦恼的鼓起两腮，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很为难的说，“那我，我要不去外面打几个滚？” 沈慕林笑出声来，见到路源瞪他急忙抬手掩唇，故作清嗓，“咳，太刻意了，你说一般人失恋之后要做什么？” 路源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哭。” “还有呢？” “借酒消愁？” 沈慕林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你很懂啊。” 路源幽幽的叹了口气，“因为这些，我已经都做过了……算了，不提这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和我绕弯子了，我现在头好疼啊。” 路源懒得再去思考任何一件事，如果可以，他希望沈慕林给他指出一条明路来。 沈慕林起身，看着路源，一字一句道，“那就重新再做一次。” …… 黎琮家楼下。 迈巴赫内。 路源拿着一瓶二两半，坐在副驾驶上，一个劲的咽口水。 那澄清无害如矿泉水一般的液体，着实让人心里犯怵。 “白酒……这也太辣了吧……” “那我去给你买瓶洋酒，兑点饮料在加点冰块？” 路源想想，说，“也好。” “你也好意思，还也好，痛快一点。” 路源苦着脸看他，“我真的喝不进去，太辣了，你给我买包花生米也成啊。” 沈慕林忍不住笑，“还要什么？碗面火腿肠要不要？” 路源也不禁笑起来，“那倒不用……嗯，火腿肠来一根也可以。” 实在拗不过他，沈慕林下了车，到附近的超市给他买下酒菜。 路源趴在车窗上，望着六楼的窗口，嘴角的笑渐渐敛起。 和黎琮分开，也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可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有种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感觉，他非常想念的黎琮，有好多话想要对黎琮说，也很想要问问，到底为什么分手。 因为他父母，因为陈曦越，还是因为工作。 在路源眼里，这些外在因素和他们的感情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 那都是不能阻碍他的东西。 车门被打开，沈慕林往他怀里扔了一包花生米，和一根火腿肠，“你还需要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了。 路源摇摇头，打开白酒瓶子，醇香的味道弥漫在车内，涌进鼻息间，他一咬牙，一跺脚，紧蹙眉头喝进去半瓶白酒，口腔里的辛辣滑入食道，热浪瞬间席卷而来，烫红了脸颊，眩晕了眼眸。 路源低着头，咬着下唇，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烧起来了。 嘴巴被人掰开，塞进几颗花生米，“压一压。” “唔……”路源下意识的咀嚼。 花生米是五香的，味道很不错，与白酒的后劲融合在一起，竟意外可口。 路源张开嘴，泪眼朦胧的看着沈慕林。 求投喂。 沈慕林又给他塞了几颗，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行。” “那再等五分钟，酒给我。” “你要干嘛？” “你还想都喝了吗？”沈慕林把酒瓶拿过来，往手上倒了一点，尽数蹭到路源的衣服上，重复了几次，把他的衬衫捏的皱皱巴巴才算罢手，“看，像不像？” 路源乐了，咧着嘴看自己的衣服，“还真挺像欸！”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啊？” 没等路源反应过来，沈慕林的手指便遮住了他的眼睛，用力的揉搓了几下。 他手上有酒的，把路源搓的泪流不止，眼睛很快就红了一圈，“啊——好疼……” “忍着点。”沈慕林扶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了，你自己照镜子看看吧。” 他说着，把后视镜移到了路源那边，“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知道吗？”路源擦了擦挂在鼻尖上的泪珠，看沈慕林的眼神充满了感谢，“嗯！” 此时此刻，路源对沈慕林的情感与上一世无异。 如果说爷爷在他心里的地位是第一，那么沈慕林就是第二。 那是一种，就算全世界都与他为敌，沈慕林也会站在他身边帮助他的感觉。 路源为自己之前对沈慕林的疏远感到惭愧。 沈慕林不知何时开了窗，一见风，路源的酒劲上头，借着这股酒劲，他对沈慕林说，“林哥，以前是我错了。” “嗯？” “反正，反正你知道就好。” 沈慕林笑笑，也和他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你是得和我道歉，今天你那么气势汹汹的去公司找我，多让我伤心。” 路源更惭愧了，“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以为自己能独立，结果到头来还是要你帮忙。” “小源，人脉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你运用自己的能力来实现独立，这并没有任何问题。”沈慕林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卷发，路源便顺从的低下头。 沈慕林心中的满足感无法言喻。 他继续说道，“你应该还记得，我决定创业那会，哪怕经济很紧张，也不愿意伸手向路叔求助，我不想靠任何人来实现自己的梦想，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路源不解的看着他。 “如果能够更快一些达成目标，我愿意走捷径。” 哪怕不择手段。 沈慕林挑起嘴角，语气温和而又柔软，“所以，你要善用身边的外在因素，才能够摆脱像现在这样的糟糕状况。” 路源终于听懂了，沈慕林的话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然而他的语言系统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好，好的……” “你这是舌头打卷了吗？半瓶酒不至于吧，别真醉了。” “还行……”路源捋了捋胸口，打了个酒隔，“喝的，太急，有点恶心。” “那你别在这吐，上去吐。” “好！”路源打开车门，回头冲沈慕林摆摆手，笑眯眯的道，“等我好消息！” “嗯。” 看着路源晃晃悠悠的往楼道里走，沈慕林摘下了眼镜，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结束了。 …… 路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六楼。 他扶着墙，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打算等跟黎琮和好之后，就换一个住处，就算不搬到沈慕林准备的公寓里，也要换一个楼层稍微低一些的。 这么想着，他拍了拍陈旧的防盗门。 一下轻，一下重。 砰。 砰！ 铁门响了数次，才被缓缓的打开。 路源已经两天没见黎琮了。 他穿着灰色运动裤，纯白t恤，脚上是一双蓝色的家居拖鞋，头发似乎刚刚洗过，还没有干透。 如果不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沉寂，如果不是身上的酒味过于浓郁，路源还以为，自己只是刚下班回来。 “我……” 路源计划的很充分，他要和黎琮说的话已经反复在心里打过草稿了，可当站在他面前的一刻，路源只是委屈。 之前那些压在心里的委屈统统爆发出来了。 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付出了这么多，甚至都已经和家人闹翻了，你居然要和我分手。 路源盯着他，眼睛比刚刚更红一些。 而黎琮站在伸手便能抱住他的距离，却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门内传出一个在路源听来尤为刺耳的声音，“是谁啊？” 是你爸爸！ 路源没能骂出口。 他的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整个喉咙都在痛。 他太伤心了。 比黎琮说要和他分手还伤心。 “陈，陈曦越，为什么在这。” 短短的一句话，路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口。 黎琮也花了些时间回答他，“来帮我收拾东西，我们打算，明天一起回r市。” “你，跟他和好了？” “没有。” “……” 如果他说有，路源还会觉得他在骗自己，他还在乎自己，他有自己的苦衷，他是不得已。 可黎琮说，没有。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吗？” 黎琮没有任何欺瞒的回答他，“迟早的事，这样反而有好的结果。” …… 看着路源失魂落魄的离开，黎琮轻轻的关上了门。 陈曦越盘腿坐在地板上，旁边摆着行李箱，他笑的很开心，胜利的喜悦。 “是谁通知你来的？” 陈曦越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一会才说，“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你都要走了，也不想让他在继续和亲人作对吧？” 黎琮嗤笑一声。 他笑这手段拙劣却有效。 到这种时候，还能牢牢地抓住他的弱点。 第71章 黎琮说，他们分手是迟早的事。 路源扶着沾染了许多灰尘与铁锈的扶手，慢吞吞的往楼下走，黎琮那句话反复在他耳边回响，如同魔咒一般令他头晕目眩。 也可能是因为那半瓶酒。 总是，不清醒的路源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甚至有种不寻常的平静和通透。 他忽然明白，黎琮还爱他，只是不再信任他，不再信任他们之间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直白一些讲，他，路源，被放弃了。 走出黑漆漆的楼道，傍晚最后的余光迎面而来，路源被这温暖而暧昧的橘黄色笼罩着，通红的眼睛一点点湿润了，他用力的吸气，艰涩的迈着步子，朝对面的车走去。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路源清晰无比的意识到。 这样宁静安稳的傍晚，他再也不会和黎琮一起度过。 他回头看了看六楼的窗户，他知道明天过后，那个他曾经生活过的，布置温馨的小房子，就会变得一片狼藉。 没有地震，没有洪水，没有轰轰烈烈，黎琮在a市的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一切都和路源想的不一样。 就连分手也是。 他还幻想过自己和陈曦越在大街上互扯头发来着。 “这么快就下来了？他怎么说？”待路源坐上车，沈慕林疑惑的问道。 路源看了看他，往日里清澈无辜的黑眸里蒙了一层雾似的，“难道我表现的不明显吗？” 路源语气平静的这么说，让沈慕林沉默了。 “走吧，我想回家了。” 路源没有问他为什么没离开，沈慕林准备周全的借口也没有用上，他用力的握了一下方向盘，开口道，“好，我们回家。” …… 路源回到将军楼的时候，家里人正在吃晚饭。 宋招娣看着他，笑着问，“你吃过饭了吗？喝酒了？” “吃过了。”路源走到餐桌前，露出个笑脸，“培训结束了，我们公司员工聚会，喝了点酒。” 除了老爷子之外的三人听懂了他话中之意，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老爷子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你这是喝了一点吗，满身酒气，赶紧去洗洗澡，换身衣服。” 路源乖巧的答应，转身往楼上走。 他听到路行军替他解释，“男人应酬嘛，在所难免的要喝酒。” “你还说，喝酒是什么好事啊，要我说，过些日子还是让小源到路氏上班吧，在你和他哥眼皮子底下，我也能放心点。” 路源迈上最后一层楼梯时，爷爷开口反驳，“有什么不放心的，历练历练挺好，这么大的人了，也该自己做主了。”合上门，阻绝了外面的谈话声，路源筋疲力竭的躺在床上，怔怔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灯。 “黎琮。”路源轻声的念叨了一句，感觉心里有点空。 又有点，尘埃落定的解脱。 路源以为自己会想很多事，可他躺在那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在r市的时候。 他和黎琮一起，在大学的篮球馆里打球，黎琮流了好多的汗，累的不得了，他笑着说自己总不运动，现在跑两步就喘。 “你是岁数大了。” “你是不是欠揍了？” 路源大笑起来，运球快速朝篮球场的另一端篮筐跑去，黎琮没有追上来，他在空无一人的篮板下里轻松上篮，当他笑眯眯的转过头时，篮球场里也只剩下了他自己。 黎琮的声音从场馆门口的方向传来，“我走了。” 路源跑着去追他，却只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 他走的那样急，又那样稳。 消失在刺眼的白光里。 路源睁开眼睛，正对着天花板上的灯。 “小源？”宋招娣站在门口，手还搭在灯的开关上，她小声的问，“妈妈吵醒你了？” 路源还没从梦中的场景回过神来，便扯过被子，蒙上自己的眼睛，用这种方式抗拒与她交流。 宋招娣走到他的床边，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怪妈妈？” 路源还是不说话，还将头偏到了相反的一边。 其实，他真的没有怪宋招娣，也不忍心，只不过现在他心里有气没处撒，无意识的向自己最亲近的人释放罢了。 宋招娣却很伤心。 路源和路生不一样，路生打小就很有主见，也很独立，从来不需要她费很多心思去照顾，路源则是很喜欢撒娇，喜欢依赖人，七八岁了还要她帮忙穿衣服，还总是让人操心，她在路源身上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人总是偏心的，兄弟俩之间，宋招娣的心更偏向于需要她去疼爱的弟弟。 这种爱只要不涉及底线，就是永无止限。 “好了，别闷着自己。”宋招娣温柔的去拉扯他的被子，她把苦往肚子里咽，不和路源生气。 路源哼了一声，身体蜷缩起来，继续往被子里拱。 宋招娣知道自己叫不出他，便放开了手，轻声细语的说，“你怪妈妈可以，不过你千万别怪你爸，其实你回国之前，你爸他就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出了这件事才一直拖着没有给你，刚才一个劲的催我，让我赶紧给你送来呢，还有，你自己找到工作，你爸也特别高兴，背地里去你们公司楼下看了你好几回，他就是嘴上不说，这么些年，他哪一次说要打你是真的动手了，你说喜欢什么东西，他费多大力气都给你弄来……” “别说了！”路源不想听下去，他在被子里捂住了耳朵。 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宋招娣不禁笑起来，她想，要真的一直长不大就好了。 “礼物在车库里呢，钥匙我给你放在这了，你明天早上起来去看吧。”说完，宋招娣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房间。 路源从被子里出来，视线落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钥匙，又湿了眼睛。 …… 翌日清晨，外面天色刚蒙蒙亮，路源就起床了。 他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剪了剪指甲，把自己从头脚都收拾的特别妥帖。 今天黎琮就要走了。 路源这么想着，走到了院子里。 车库在大门的左侧，是在将军楼之后盖的，里面停放着宋招娣的车，她平时不怎么开，就一直放在车库里。 路源用钥匙升起卷帘门，在那辆布满灰尘的宝马旁边停着一辆最新款的黑色路虎，应该是昨天刚刚洗过，车身锃亮，玻璃反光，不管是外观还是内饰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车钥匙就摆在车顶，上面的挂坠是他小时候超级爱的卡通人物。 这份礼物，很用心，所以处处都合他心意。 如果没有发生过黎琮这件事，如果他的人生没有重来一次，路源现在会抓起车钥匙，蹦蹦哒哒的冲进将军楼，用自己兴奋的笑声打破里面的寂静，把所有人都吵醒，再到路生跟前炫耀一番。 上辈子，他毕业当天收到的这辆车，他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没有如果。 路源启动那辆车，开出车库，开出院子，开到黎琮出租屋的楼下。 他掐算好了时间，可还是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 看到黎琮拎着行李箱从楼道里走出来后，路源攥紧了拳头。 黎琮今天真的要走，还要坐最早的那趟班机。 他一点也不留恋，甚至没打算和自己打个招呼。 这个认知让路源心里无比愤怒。 可他现在不想表现出来。 起码在黎琮面前。 路源若无其事的下了车，在黎琮惊讶的眼神中开口道，“我来送送你。” 黎琮看着他，笑的客气又疏离，也没有多说什么，“谢谢。” “上车吧。” 路源帮他打开后备箱，还帮他抬了行李。 等黎琮上车以后，路源问，“陈曦越呢？” “我们约好在机场汇合。” “哦。” 这个时间，路上并不是很堵，路源却把车开的很慢。 黎琮坐在后面，始终没有说话。 是路源先开口的，“你回r市之后，还住之前的地方吗？” 黎琮摇摇头，“那房子我离开的时候已经退了。” “那你住哪？” “你姑姑送了我一套房子，就在医院附近。” 路源笑了一声，“真大方。” “是啊。” 车速提了起来，转眼就到了机场。 路源没开口，黎琮也没有下车，他们俩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良久后，黎琮才与他道别，“那我先走了……” “嗯。” 黎琮下车，取出行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他不敢回头，他走的很慢。 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他希望却又恐惧路源开口挽留他。 “黎琮。”路源跑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角，湿漉漉的眼眸中布满了迷茫无措。 他让黎琮心疼的快要死掉了，“还有什么事吗？” 作为一名医生，他具备着基本的职业素养，冷静自持。 路源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说，“我很舍不得你……你是我第一个人真心去喜欢的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幸福。” 没等黎琮开口，路源又说道，“可现在，只要想起你，我就会想起，喜欢上一个人有多么痛苦。” “黎琮，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你也不要忘记我好吗？” 第72章 同程雨馨分手时，路源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让她很惨，让她后悔，让她的后半生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可他不忍心这样对黎琮，即便他现在非常不痛快。 看着那架客机升入云霄，远离自己的视线后，路源拿出手机，拨通了姑姑的电话。 那边现在是傍晚，路行娜很快就接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幕后给宋招娣做参谋，路源的事她都了解，只是路源自回国后，就没有与她联系了。 这会接到路源的电话，路行娜的语气挺高兴，“小源，怎么了？” 路源问她，“姑姑，你给黎琮准备房子了？” “啊……是，是啊。” 路行娜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虚，毕竟路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追究到底还是她。 而路源已经不在意这个了，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又说道，“那你就好事做到底，再帮我一个忙。” “你得先说什么忙，我才能决定要不要答应你。” 路源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回想黎琮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你还记得吗？无论生死，但求心灵无拘，又有勇气承受。” 路源当然记得，这是一首诗中的一句，源于呼啸山庄的作者，而这本书总是摆在黎琮的床头上，黎琮所说的那一小段，用黑线标明着。 不仅如此，路源还记得上一句似乎是，“请别扰乱我的心，给我自由。”他不想去深思什么心灵无拘，什么有勇气承受，他想要的只是剥夺黎琮的自由。 “我想请你以我的名义，在黎琮的医院修建篮球馆，然后在里面挂上我的照片。” 路行娜怔了怔，压根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为什么？” 路源没有解释，只是很郑重的恳求她，“姑姑，求你帮我，这对我很重要。”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考虑。 路行娜需要斟酌的也不过是钱财问题，而用钱能解决的愿望，她咬咬牙，就能达成了。 “那好吧，我侄子难得开口，姑姑怎么也得给你办到。” 她的语气十分亲昵，就好像从未有矛盾发生，可路源客气的道谢后，毫不迟疑的挂断了电话。 这让路行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想和路源之间的关系变生分。 于此同时，她也明白，路源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些干预他感情的大人。 可她不懂，篮球馆是路源给黎琮的纪念品，也可以说，是惩罚。 …… 到公司的时候正好卡在九点。 路源打卡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吃早餐，他来的路上在街边早餐店买了瘦肉粥，虽然有点咸，但是还算可口。 只是一旁的江宁特别为难的盯着他看，看的他都没法下咽，“怎么了？” “你别在这吃，我恶心。” “啊？” 江宁顿时满脸喜色，她的脚在地板上一蹬，椅子呲溜一下滑过来，“宣布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路源看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以及脚上那双平底鞋，朝她笑了笑，“恭喜。” “你这个反应怪让人失望的。”江宁把他的粥盖合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块糖给他，“怎么，心情不好啊？” 路源拆开一块糖放在嘴里，摇头，“我不是天天这么丧吗。” “不，你今天特别尤其丧。”江宁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宝贝，开心一点，好好工作，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她这一声宝贝叫的路源差点把自己吃进去的粥吐出来，不过他没有表现的很恶心，“你今天，特别尤其慈爱。” 江宁捂着嘴笑起来，“可能是怀孕的关系，我看你就跟看我大儿子似的。” “……你是不是，想用孕妇的身份，压榨我帮你干活。” “哎呀！这你都能看出来，头三个月，照顾照顾。” 路源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点头，把江宁开心坏了，又给了他好多糖和巧克力。 秘书的工作没什么太大技术性，也并不算繁重，可两个人的活堆积在一块，还是让路源忙了一上午。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午休时间，江宁说要请他吃饭，与之一同的还有李雪，路源没拒绝，跟着她们一起下了楼。 有了小团体后，他便不再是最后一个走的人了。 李雪能成为市场部业绩最好的销售，绝对不是靠那张脸，她很是能言善道，幽默又活泼，知识储备量也特别丰富，不管什么事都能说上几句，切入点非常独到，梗一个接着一个，就算路源心情不大好，还是被她逗笑了好几次。 当然，职场八卦免不了，女同胞就喜欢讨论男性，“宁姐，你给宋经理当了这么久的秘书，知不知道关于他家里的事啊。” “一点点，怎么了？” “那他结婚了吗？我看他都没有戴婚戒。” “你不是喜欢他吧？宋经理可快奔五十了！” “什么就奔五十，人家才四十一好吧，正是一朵花的时候。” “一朵花也没你的事，他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李雪一脸惋惜，“果然啊，好男人都是别人的，剩下的全是萧易那种大傻逼。” 路源又被她逗笑了。 “我赞成你说萧易大傻逼，不过宋经理有什么好的，年纪那么大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宋经理那样成熟沉稳的男人才有魅力呢。” 江宁笑话她年纪轻轻却没有远大目标，“sil科技的沈总，今年才二十五，长的巨帅，你得朝这个方向努力才对。” 冷不丁的提到沈慕林，李雪的表情稍显尴尬，她看看坐在那里吃东西的路源，“这个……” 路源咽下嘴里的东西，抽了张纸巾擦擦嘴，“他有女朋友了。” “什么？”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惊讶的点却不同。 江宁震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我们是邻居。” “邻居！我天！路源，你不要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大款。” 路源淡定的点了点头，“超有钱。” 江宁冷静了片刻，小声问他，“我有没有哪里，得罪过你？” 李雪一下子挤开她，凑到路源跟前，“你说沈总有女朋友，是真的吗？” 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是啊，就是sil的创意总监。” 李雪慢慢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嘴里低喃着，“我弄错了吗……” …… 翌日早上，路源被宋招娣叫醒，她语气很轻柔，甚至有点讨好的意味，“小源，起床了。” 路源昨天从下班回家到回房间休息，只跟老爷子说了两句话。 眼看着原本整天只知道傻笑的儿子变得这么忧郁沉闷，宋招娣真是受不了。 可路源还是不理她。 吃早餐的时候，老爷子终于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他看着路源，开口道，“小源怎么不说话？” 路源咬了一口包子，还用昨天晚上的那套说辞应付，“这两天比较忙，晚上也没睡好，太累了。” 虽然路建国认为年轻人奔波一点没什么，但是看着路源这么没精神，他挺心疼的，“要不还是让你爸给你安排工作吧。” “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路源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是公司离家太远了，来回开车浪费时间，我想搬到公司附近住。” 没等路建国说话，路行军就先把这事给否了，“不行，你自己到外面住怎么能行。” 路源立即做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耷拉着脑袋不反驳。 路建国很吃这一套，他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儿子，“怎么不行，孩子大了，也是时候正儿八经处对象了，想有一个自己的空间很正常。” “谢谢爷爷！” 在这个家里，路老首长是说一不二的统治阶层，他拍板决定的事，不会因为其他人说什么而改变。 路源一身轻松的开车去公司，听到了今天第二个好消息。 江宁和李雪一块凑到他跟前，兴冲冲的分享八卦，“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萧易嫖娼被警察抓了！” 路源故作惊讶，“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凌晨有人在我们公司论坛里发的帖子，好像是正好撞上萧易被警察带走，有图有真相啊！据说酒店房间里还有用过的药，他可能是早泄哈哈哈哈哈。” 李雪也笑的不行。 路源打眼一看，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热度相当之高。 毕竟萧少在公司里是很有人气的。 “那你挺有先见之明。”路源笑着对李雪说道。 “闭嘴吧你！”李雪凶了他一句，转头对江宁道，“这下萧易在公司算是彻底成名了，他今天都没来上班。” “是啊，光嫖娼就算了，还早泄哈哈哈，也不知道谁这么狠，这种事都说。” 路源没接茬。 其实他挺想炫耀一下的。 手机响起，路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去外面接。 “硕哥。” “怎么样，出气了没？” “嗯，谢谢硕哥，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行啊。”边杭硕笑起来，明朗极了，“对了，我麻袋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路源拒绝了他，软乎乎的说，“不用麻烦了，我有别的打算。” 第73章 路源整萧易损招其实是他灵感一现忽然想出来的。 他早就听说萧易下班之后喜欢去一家酒吧消遣，而那家酒吧正是他刚刚重生回来时中了仙人跳的地，他起初只是用自己那会的惨痛经历教训一下萧易，让他人财两空。 转念又一想，单单这样好像没什么杀伤力，才生出抓嫖娼的念头。 他先是找以前常在一起玩的朋友，让他们联系人去算计萧易，等萧易上套后在让边杭硕带警察去扫黄，边杭硕把现场拍到的高清照片发到他的邮箱。 路源看着那些照片研究半天，又憋出了个坏招。 他求沈慕林这个技术性人才侵入了公司论坛，盗取了那天被他打的员工账号，用他的账号将照片发到了论坛上，再真真假假的编造出一大堆关于萧易的丑闻，等萧易看到帖子，一定会去查发帖人的信息，路源觉得，萧易怒急之下不管那人怎么解释都一定不会相信，等他们掐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就会意识到在背后使坏的人是谁。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必然狠狠的反扑。 想到这里，路源不由的笑起来。 他心里居然很期待。路源生平第一次算计人就尝到了甜头，心里很是痛快，也非常的有成就感，他现在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这两个人正好充当了他的出气筒。 路源现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上。 要不然没有这些小乐趣，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好了。 “路源，笑什么呢，宋经理问你晚上的饭局定好了没。” 路源转过身，朝江宁无害的笑，白白净净的脸上浮现出两个看上去非常柔软的酒窝，“还没呢，我这就定。” …… 下午sil科技的人到了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很热情的在一楼大厅接待。 这是一种双方都体面的交际。 沈慕林毕竟初出茅庐，未来尚不可知，和已经上市二十多年的外企相比，现在仅仅是年少有为，所以对于两家公司的合作，他只能是受邀而来的那个，可求人合作的那个哪里敢摆谱，迎接的阵仗也是十分大，各部门的主管经理全都到场了。 路源和江宁作为小小秘书，一同趴在二楼的玻璃防护栏边往下看。 “我天……”江宁在旁惊叹，“sil的人怎么看着都这么年轻。” 路源跟她解释，“沈慕林左边那个，是他大学室友，右边那个就是他女朋友。” “挺般配的哎，不过他真的好帅，完全是我喜欢的款！”江宁直勾勾的盯着沈慕林，犯起了花痴。 路源看向楼下的沈慕林。 他穿着极简致雅的黑色西装，却衬的身材十分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每每弯起手肘，结实的臂膀便显露无疑，许是因为发量和用脑量严重不符，普通的男士商务偏分头在他身上也格外有气势，其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贵气，与那个大腹便便发量稀薄的董事长一经对比，简直快要把人碾压到大理石地板上。 也不止是老董事长，在场任何一个人也挡不住他身上的光辉，他往那一站，就是男主角。 也难怪江宁肚子里揣着孩子也会对他犯花痴。 “诶诶诶，他们要上来了，咱回去吧。” 路源回过神，看着沈慕林与懂事长一边客气寒暄一边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姿态亲近的宛如忘年之交。 路源要是不知道沈慕林憋着坏算计人家的公司，肯定以为他此刻是真心实意的。 话又说回来，蓝牙音箱的这笔订单真的是一块大肥肉，未来要发展全球市场，也难怪这么多外企抢着咬饵。 …… 六点，路源和宋延庆先一步去了定好的饭店，没过多久，董事长和总经理领着沈慕林一行人进了包间。 沈慕林全程装作不认识路源，倒是周溪禾笑眯眯的瞅了他好几眼。 路源在这个饭局是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色，他甚至不需要开口说话，也不需要喝酒，只要负责善后即可。 酒过三巡后，关于合作的事终于被摆在了台面上来讨论，只不过sil给出的报价低于老董事长的预期，他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了，“年轻人胃口不要太大了。” 沈慕林笑了笑，靠在椅子上盯着对面的人看，慵懒中有些许恃才傲物，“贵公司需要的，不是牟利，而是声望，sil在国内的知名度您多多少少应该了解，这笔买卖是否划算，相信您心里有数。” 路源听到自己这边有人小声的骂了一句，“趁人病要人命，真狠。” 可能沈慕林真的有点狠了，这场饭局的最后不欢而散。 当然，不欢的只有一家。 路源结完账后一出门便看到了沈慕林的车，车窗开着，里面的人冲他招手。 路源笑着跑过去，发现开车的人是今天没有喝酒的周溪禾，“周姐！” 周溪禾无奈的笑着，指了指后方。 路源侧着头向后看， 沈慕林四肢舒展的坐在后面，眼神迷迷蒙蒙，灯光折射在镜片上，映的整张脸都微微发红，他今天是真的没少喝，头脑一放松，酒劲也上来了，“林哥没事吧？” “应该没事，我送他回家，顺便捎你。” 路源一想，这车他不应该上啊。 那话怎么说来着，酒后乱性，这么好的独处机会，周溪禾傻吧。 “呃……我看林哥醉的不轻，回家也是让阿姨操心，要不你把他带你家去。”路源说着，贼兮兮一笑，“你好好照顾。” 周溪禾咬唇，有点不好意思，“别闹了，赶紧上车吧。” “什么别闹了，我说真的，这都几点了，阿姨早就睡下了” 后面的沈慕林忽然坐直了身体，吓了周溪禾一跳，“怎么了？想吐吗？” 沈慕林摇头，抬起手解开了自己衬衫的扣子，“热。” 他这副模样看着就跟欲，火烧身似的，路源急忙说，“周姐，你赶紧把他带回去吧，然后帮他洗个澡。” 路源已经很努力的装作一本正经了，可还是忍不住嘿嘿一声。 周溪禾看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好心好意送你，你就坏吧。” 路源正想和她掰扯一句，沈慕林却突然把车门打开了。 “哎！林哥！”路源急急忙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沈慕林眯着眼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哑着嗓子问，“你还不回家。” 周溪禾也下了车，笑着说道，“你看你林哥，喝成这样还惦记着你呢。” 她这么说只是想让维系沈慕林与路源之间的关系，让路源记挂着沈慕林的好，说到底还是为了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路源确实挺感动的，也跟坚定了要尽早撮合他们俩结婚，“他这样肯定不能回家的，阿姨不喜欢他喝酒，生气就不好了，你就带回去吧。” 路源这么说，周溪禾也不再推辞，“那好吧，你把他扶到车上。” 这哪用扶啊，路源猛劲儿一推，直接将人塞了进去。 然而沈慕林的手扯着他的衣服，往后一倒直接把他也拽进了车里，路源的脑袋差点磕车门上，可就算避开了车门，他的胳膊肘还是撞到了沈慕林的膝盖上，一时间两人都疼的直嘶气。 沈慕林那样的人，都念叨了一声好疼。 或许是很少见到沈慕林卸下防备的模样，周溪禾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好，我一个人也弄不动他，你帮个忙。” 周溪禾住在sil附近的高层，她直接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到了。” 路源在后面嚎，“周姐，快帮个忙，我要被勒死了——” 周溪禾一转头，只见沈慕林像个树袋熊一样搂着路源的脖子，把路源死死的别在臂弯里，正好抵着喉咙，以至于路源呼吸不畅，脸都憋红了，反观罪魁祸首，眯着眼睛睡的正香。 “哈哈哈哈哈哈你等着，姐来救你了。”周溪禾打开车门，试图把沈慕林扶出来，可沈慕林看着不胖，吨位不小，周溪禾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无法动他分毫，折腾的一脑门汗。 而周溪禾那边越拽，沈慕林这边勒的越紧，甚至给路源造成一种黄花大闺女誓死不从的错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拯救自己的生命，路源放弃了挣扎，他低下头，对着沈慕林的手臂，隔着衬衫一口咬下去。 路源这一口是真的使了劲，会留下两排牙印的那种，沈慕林皱了皱眉，抱着他的力度松了一些，还醉话般似的说，“别咬……” 路源抓住机会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 沈慕林还搂着他的脖子，身体趴在他的背上，全靠支撑着他才能勉强站立。 什么死沉死沉的，这就是了。 路源认命似的抓住沈慕林的两只手，苦着脸问周溪禾，“电梯在哪啊。” “跟着我走吧哈哈哈。” “你还笑！” 路源比沈慕林足足矮了一头，就只能这么拖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 可惜了那双纯手工的皮鞋。 把沈慕林拖到电梯里，路源就再没了力气，他靠着电梯，沈慕林靠着他，都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 周溪禾庆幸的说道，“幸好把你带上了，要不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路源呵呵一笑，话都不想说。 不过很快，周溪禾就不庆幸了。 沈慕林把路源抓的太紧了，说是黏在路源身上都不为过，任凭路源咬他咯吱他，他就是不松手。 路源气喘吁吁的坐在沙发上，而沈慕林抱着他脖子，脑袋搭在他的肩上，睡的昏天黑地。 这他妈叫怎么回事。 第74章 这样的事态发展，周溪禾也没有预料到，她笑着说，“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路源确实累了，瘫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周溪禾倒完水回来，把杯子递到了路源手里，在他俩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像大姐姐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好久没见你林哥喝成这样了。” 路源咕嘟咕嘟的喝了大半杯水，酣畅的抹了一把嘴后才说，“我压根就没看过好吗，他今天怎么这么没谱？” 不算这辈子，单单是上辈子路源就和沈慕林实实在在的相处了三十年，可这三十年里，他一次都没见过沈慕林喝醉酒失态的模样。 他这人骨子里天生的自制力就很强，再加上林久琴多年来近乎苛刻的管制，使他在某些方面极为自律。 “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没怎么碰酒吧，酒量退化了。” “这玩意还能退化，那他之前喝醉也这样吗？这酒品也太差了。”在路源眼里，周溪禾就是沈慕林的正牌女友，未来妻子，所以他在和周溪禾对话的时候很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明确的位置，而不是做出一副比周溪禾还了解沈慕林的样子。 这让周溪禾很舒服就是了，“他上次喝醉还是在2k的庆功宴上，喝完就把自己单独关起来了，可能是知道自己酒品不好。” “哎，幸好……”路源话还没说完，沈慕林的喉咙里就发出了奇怪的动静。 让人一听，就知道他现在特恶心特难受。 “卧槽卧槽！”路源顿时大惊失色，“我他妈刚要说幸好他喝醉了酒不吐，周姐！他好像真要吐！快快快！怎么办！啊啊啊啊！沈慕林你要敢吐在我身上我就一根一根薅光你身上所有汗毛！” 路源的语速特别快，这一说快了a市口音就特别重，一时间听不清他说什么，就跟叽叽喳喳的小黄人似的，周溪禾一边笑一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别着急别着急……扶他去厕所吐！” “你能不能别幸灾乐祸啦！过来帮我一把啊！” 两人联手把沈慕林扶到了洗手间后，沈慕林终于放开了路源，半跪在那里干呕了半天，胃里反出了许多酸水。 周溪禾很是心疼的拍着他的背，“怎么样，好一些了没？” 沈慕林似乎清醒许多，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哑着嗓子说道，“帮我倒杯水。”“好，我去倒水，小源你看着他点。” 路源本来觉得没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打算功成身退，把时间留给孤男寡女，可看着沈慕林浑身无力两眼发红的样子，他又觉得就这么走了怪没有人情味的。 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关心。 路源走过去，学着周溪禾的样子拍了他两下，“你还好吧。” 沈慕林嗯了一声，习惯性的抬手推自己的眼镜。 折腾一晚上，他的镜片都花了，路源干脆把他摘了下来，折好后放在了洗手间的架子上。 路源刚放好眼镜，周溪禾就端着水杯回来了，她柔声说道，“慕林，喝点水吧。” 沈慕林扶着墙壁站起身，从周溪禾手里接过水杯漱了漱口，然后又是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模样。 路源很有眼力价，“那个，林哥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得回家睡觉了，明天早上还得上班呢。” 他说着就要向外面走，周溪禾客套的开口留他，“要不你晚上就住着吧。” “我这还得回家换衣服呢，明天上班总不能穿这身吧，让林哥扯得皱巴巴的。” 周溪禾这才好似不得已的说，“那好吧，你开你林哥的车回去，钥匙我放在玄关了，注意安全，别开的太快。” 路源早就惦记试一试那辆迈巴赫了，这会自然欢天喜地，“好！” “路源……” 听到沈慕林叫他的名字，路源无奈的扭过头，“又怎么了！” 引入眼帘的是一出让人有点错不开视线的湿身诱惑。 周溪禾往出送路源的功夫，沈慕林的手一个不稳，剩下的那半杯水都洒在了衬衫上，半杯水看着不多，可浇在夏天的衣服上可就湿了一大片，沈慕林紧蹙着眉头扯了扯自己的衬衫，喃喃道，“帮我，帮我洗澡。” “……” 路源还没忘记自己gay的身份，他冲着周溪禾坏笑，“那就交给你啦！” 路源的调侃在他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周溪禾自己心里有数，她与沈慕林压根就没到那份上，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他们之间是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但事实上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周溪禾知道分寸，沈慕林喝醉酒，她可以不眠不休的照顾，帮他洗澡却是越界了。 因此，即便她很想和沈慕林在自己的家里独处一晚，却还是拉住了路源的衣服，装作害羞的模样说道，“什么就交给我啊，小没良心的，你今天被抓壮丁了，别想走。” “可是我上班……” “我明天早上起来去给你买套新的！” 得，路源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非得拖到他死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 周溪禾去厨房泡醒酒茶，让路源帮沈慕林洗澡换衣服。 路源把沈慕林按在马桶上坐着，咬牙切齿的看着周溪禾送进浴室的衣服。 搞什么啊，家里都备着换洗衣服，洗个澡还要装纯情。 算了，不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路源做了几次深呼吸，平稳情绪后坐在浴缸边沿上给沈慕林放洗澡水。 他翘着二郎腿打量着周溪禾的浴室。 嗯，很多化妆品，一只牙刷一只口杯，没有任何男士用品。 奇怪了，那为什么会有衣服呢。 路源的视线落到马桶盖上的沈慕林身上。 他脊背挺直，双腿并拢，两手虚握放置于膝盖处，眼睫低垂着，嘴唇微张，露出一丁点的牙齿，看着去特别的……嗯…… 虽然路源挺不想用这个词形容他，但是此刻的沈慕林，就是一副乖巧可爱小学生的样子。 难以想象他生气起来会让人忍不住想报警。 左右洗澡水还得放一会，都说酒后吐真言，路源打算趁着他发懵，打探一下他与周溪禾之间的具体进展。 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总不可能只有小说里剧情描写的那么多吧。 路源凑过去，在沈慕林面前蹲下身，抬眸看他，“林哥。” “嗯。” 欸，还真有反应。 路源心中一喜，连忙问道，“你和周姐现在到哪一步啦？” 沈慕林一歪头，半眯着眼睛十分困惑的盯着他看，“嗯？” 听不懂吗？ “就是，你们有没有，上，上过床？” 沈慕林摇摇头。 “那亲嘴呢？” 又摇头。 卧槽！这两人难不成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路源有点丧。 算一算这两人也认识快十年了，进度条居然连百分之十都不到，说句难听的话，他…… 路源猛地想起去年夏天，在酒店的洗手台前和沈慕林之间那个湿润的吻。 不不不，那不是真的。 等等，他现在问一下不就好了！沈慕林可是过目不忘，总不会不记得。 路源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得很低，“那个，林哥，我出国前，我们一起出去撸串，然后我喝醉了，你送我去酒店……我，我们俩……” 问他和周溪禾亲没亲过嘴，路源直接脱口而出，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可问到自己身上，他就卡壳了。 还是别问了，问了也是给自己添堵，正经事要紧。 “你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周溪禾。” 沈慕林又摇头。 路源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整个人都垮了，“你就会摇头啊！” 沈慕林面容平静安详的点了点头。 靠。 “你会不会一百八十度扭脖子！” 沈慕林居然真的把脑袋转到了一边。 路源竟有点期待他扭脖子，甚至连手机都掏出来了。 此时不拍照，更待何时。 “你这是九十度，我说一百八十度。” 沈慕林抬起手，指了指浴缸。 路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浴缸里的水已经溢出来了，稀里哗啦的淌了一地，“卧槽！” 路源骂了一声，起身关掉水龙头。 浴缸里的水满满当当，若是沈慕林进去，水溢出来不说，他这副状态十有八九是要淹死的，路源撸起袖子，伸手去够底下的出水口，将洗澡水放出去了一小半。 等他回过头打算帮沈慕林脱衣服的时候，这人已经把裤子褪到小腿处了。 大约是脱不下去，眼巴巴的瞅着他。 路源不是第一次看沈慕林没穿衣服的模样，事实上他们上学的时候没少在一块洗澡，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站在gay的角度看沈慕林。 身材还真他娘的不错。 当然，对着沈慕林，路源是一点别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他走过去一把扯掉沈慕林的裤子，把他扶了起来，“地上全都是水，小心摔了啊。” 路源不太懂什么叫做fg，可他的的确确的立了个fg。 刚到浴缸边上，沈慕林脚下一滑，直接躺进了浴缸，路源能比他惨一点，他是大头朝下扎进去的，肚子正好硌在了浴缸沿上，“唔——” 沈慕林摔这一下真的是真的，他猛地从水里钻出来，看着路源一个劲乱蹬的两条腿，脑子里一片空白，便直接拉着他的腿，将他拖进了浴缸。 第75章 “咳咳……咳！” 被从水里捞出来的路源死死的扒着浴缸边沿，他呛了几口水，肚子也疼的要命，湿漉漉的小脸上一片惨白，“呃……” 沈慕林抹了一把他脸上的水，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你没事吧……” 路源疼的说不出话，一个劲的抽气，发出疼痛难耐的声音，他在水中蜷起身体，用双腿护住了自己疼痛不已的小腹，膝盖浮出水面，虚虚越过肩膀一截，这种孩童般的姿势将他显得十分幼小。 “我看看伤哪了。”沈慕林把他拉到自己跟前，缓缓的揭开他的衣服，只见他肚脐上方有一处长长的红痕，在挂满水珠的雪白肌肤上极为显眼，“这很疼吗？” 沈慕林试探性的按了按他下方肋骨，“怎么样。” 路源蹙着眉，忍住鼻腔里的痛，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磕了一下，过会就好了。” 他说完，又不甘心似的念叨了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 沈慕林没说话，伸手拿起架子上的毛巾，铺散开后搭在了路源的头上，之后他捏着毛巾的两个角，在路源下巴那打了个结，“小红帽。” “这是，绿毛巾。”路源咬牙切齿的推开了他的手，扯开毛巾胡乱的擦干自己的脸，浑身湿淋淋的从浴缸里爬出来。 虽然正值夏季，但浴缸里的水是温热的，冷不丁的从里面出来，还是让路源打了个冷颤。 他瑟瑟的披上浴巾，瞪了一眼看上去还没怎么清醒过来的沈慕林，转身出了洗手间，“周姐——” “哎呀，你怎么弄成这样，你也洗澡了？” 路源委屈巴巴的和她诉苦，“地板太滑，我没扶住林哥，我俩一块摔进去了……” 周溪禾又开始笑，她戳了一下路源的脑袋，语气亲昵道，“笨蛋，这点事都干不好，你等等，我给你找身衣服换上，待会我把你们俩的衣服洗一洗，明早就能晾干了。” “也只能这样了。”路源一边发抖一边跟着周溪禾走到她卧室门口，他以为周溪禾要给他拿沈慕林的衣服，便借机打探，“周姐，你家怎么有林哥的衣服啊。”周溪禾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她扭头看了一眼路源，眼底无限娇羞，“那是，那是我买来要送他的礼物，还没来得及给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 那这俩人真是屁进展都没有。 路源正琢磨着怎么打助攻，周溪禾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给，你先凑合穿我的吧。” “你说什么啊？”路源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手里的粉色运动服，“你的衣服我怎么能穿。” 周溪禾将运动服塞给他，“你爱穿不穿，你也可以选择裸着，我是无所谓。” “……” 行叭，他有所谓。 周溪禾身高足有一米七二，只比路源稍稍矮一些，加上这年头的运动服大多很宽松，路源倒还真的能穿，甚至有点合身。 换上干爽的衣服后，路源重新回到浴室，他走过去一看，沈慕林居然躺在浴缸里睡着了，“喂！醒醒。” “嗯……” 路源拍了两下他的脸，“你精神点没？” “嗯。”沈慕林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肚子还疼吗。” 他这样，路源因为倒霉窝的火就散了，“不疼，你赶紧出来吧，到床上睡去，省的感冒。” 沈慕林忽然笑起来。 他平时不戴眼镜，不管怎么笑都是冷笑，因为眼底戾气太重，让人毛骨悚然，振振发寒，可今天他笑的时候眼睫微垂，眼角有点小褶皱，嘴唇紧抿着往上翘，竟流露出些许暖意。 少见的东西总是稀罕，路源看出了神。 直至浴室的门被敲响，“路源，把你林哥的衣服给我。” “哦，来了！” 路源打开门，把衣服递给了周溪禾，周溪禾也没往浴室里面看一眼，接过衣服就走了。 再回头看看沈慕林，他整个人都向下沉了沉，生怕自己身上的肉被看到似的。 路源今天是没心情撮合他们了。 给沈慕林擦干身体穿好衣服，路源把他扶到了周溪禾收拾好的客卧，把沈慕林扔到床上后，他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榨干了，虚脱似的在沈慕林身旁躺下。 等周溪禾晾完衣服过来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俩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真是的……”周溪禾轻手蹑脚的关上门，这个闹腾的夜晚终于安静下来。 筋疲力竭的路源睡的很香，甚至做了个不错的梦。 他梦到自己还没回国，在r市黎琮新租的公寓里，卧室的床很大，黎琮却总是紧紧的抱着他睡，睡前他喜欢看一会专业书，当路源睡不着的时候，他就轻轻的念着书上的专业术语，虽然听不太懂他读的是什么，但他轻柔低沉的嗓音，停顿时的口腔音，指腹触碰书页的声音，书翻页折起的声音，以及平稳的心跳声，都能让路源感到十分安逸，睡的十分踏实。 …… 敲门声打搅了路源的清梦。 他皱着眉不愿意睁眼，哼哼唧唧的往身旁的人怀里钻。 那人便搂住了他。 路源笑起来，把头埋到他的颈窝，蹭了两下。 他昏昏沉沉的，还在梦里，以为身旁人是给他读书的那位，可沈慕林却早已醒来，他贪恋着自己脖颈处的温热呼吸，不敢擅动分毫。 昨天晚上，他的确有些喝醉了，可所作所为，有一半是故意为之。 沈慕林很享受现在的光景。 他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将黎琮驱逐出路源的世界，为了就是此刻。 门外的敲门上再度响起，沈慕林下意识的掩住了路源的耳朵。 “你们起来没，吃早餐了。” 路源半梦半醒的听到了早餐两字，他趴在沈慕林的身上小声的念叨，“黎医生……我要喝水……” 说完，他的脸被人捏住了，捏的很用力，捏的他生疼，“嘶——” “起来了。” 这下是真的醒了。 路源捂着自己的脸扑腾一下坐起来，怔了两秒后愤愤的看向沈慕林，“你干嘛啊。” 沈慕林面无表情的动了动痛麻交织的手臂，“你说呢。” 意识到自己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晚上，路源有些难为情了。 幸好周溪禾在这时推开门，打破了尴尬，她把两人的衣服扔到床上，笑着说道，“你们醒了怎么也不说话，出来吃饭，我煮了汤，还有你爱吃的小馄饨。” 和普通女孩比，周溪禾作为小说的重生女主，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她的学习能力很快，为人处世上智慧过人，工作细心考虑周全，还不单单只是个女强人，在居家过日子上更是一把好手，说是难得的贤妻良母一点都不为过，只要她想去照顾一个人，一定是无微不至，再矫情的人也挑不出他半点错来。 还有一点，她身处于绝对的言情世界，在她眼里，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再怎么亲密也只不过是好兄弟而已，根本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所以在沈慕林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不善的盯着路源时，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还笑容满面的说，“慕林，他又怎么气着你了，今天别跟他生气，昨天你喝醉酒，人家小源可一直照顾你呢。” 沈慕林收回视线，从床尾扯过自己的衣服，“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 “那你们快点，一会汤凉了。” 路源口渴极了，他先沈慕林一步换好衣服，跑到厨房里找水喝。 周溪禾早就把水准备好了，用干净的玻璃杯盛着，就放在他的汤碗旁，路源抿一口，居然是恰到好处的温水。 “欸……”趁着沈慕林没出来，路源对周溪禾道，“周姐，谁——要是娶了你，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上辈子保准得是个大善人。” 周溪禾听出他话中所指，嗔怒的睨了他一眼，“你不是还要上班吗，赶紧吃饭。”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路源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八点，他吃完饭还有时间回家洗漱，顺便换身衣服。 等沈慕林从客房出来，路源问他，“你一会回家不？” “嗯。” 路源瞅瞅他，站起身跑进了洗手间，没一会拿着他的眼镜出来了。 路源抽了一张纸巾，在镜片上哈了几口气，用纸巾将眼镜擦的干干净净，随后恭恭敬敬的戴在了沈慕林的脸上，“得嘞，你还是这样看着像个大善人。” 沈慕林没听懂，倒是周溪禾笑个不停。 她在两人对面坐下，边笑边说，“我们三个在一块，让我想到了上初中的时候。” 周溪禾略有些感慨，“还是那时候好，无忧无虑的，不像现在整天忙的团团转，连坐下来一起吃个早餐都难。” 路源喝了口汤，不解的问，“你们俩在一块上班，没事就吃呗，爱吃几顿吃几顿。” “跟你林哥吃饭多没劲啊，还是有你好玩。”周溪禾又提了让他到sil上班的事。 路源这次没有果断拒绝，“明年再说吧。” 明年他在这上班和在那上班，大概都是在sil上班了。 吃完早餐，路源和沈慕林一同离开了周溪禾的家。 等车开到路上，沈慕林才问，“萧易那事还顺利吗。” “那当然，他昨天都没来上班，丢人丢大了。”路源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战绩，“我真是太聪明了。” 沈慕林笑了一声，路源听着怪怪的，“你觉得我做的过分？” “我觉得你做的还不够过分。” “那要是你，你怎么做啊？” 沈慕林没回答，他一直都很了解路源，他知道路源虽然生性乐观无拘束，但是受家庭影响，做人做事有着自己的底线，就好比萧易这件事，若换他来做，一定会找个身有疾病的女人，或者直接找两个男人来，把萧易狠狠的踩下去，让他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你注意点，等他回过味来，一定会找你麻烦。” 路源笑嘻嘻的说道，“我还怕他不找我麻烦。” 听到这话，沈慕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第76章 沈慕林把车停在了路家将军楼的大门口。 “用不用我陪你进去？” 路源知道，自己一夜未归，家里肯定是要问问的，沈慕林是想帮他解释，“不用了，林哥你什么时候去公司，能捎我一段吗，我的车昨天停在公司了。” 沈慕林看了一眼时间，“十分钟后。” 现在都八点四十，路源九点钟就要到公司打卡，时间紧张。 “那行，我回去换衣服了！十分钟后去找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家里跑。 果不其然，宋招娣在那等他，“小源，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家，给你打电话还关机。” 路建国也坐在沙发上等答案，路源扔下一句上班要迟到了便匆匆的上了楼。 宋招娣强撑着在路建国面前露出个笑脸，“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即便现在路建国不怎么太管事，一心一意的养身体，也能看出这两天母子俩之间不大对劲。 他虽然不喜欢自己儿子对媳妇唯命是从的样，但对于这个待他处处恭敬的儿媳妇一点毛病也挑不出，都说家和万事兴，他很不希望家里出现什么矛盾，“小源是不是在和你闹脾气呢。” “哪有啊，爸，没有。” 见宋招娣逃避着视线不看他，路建国就更确定了，“说说吧，是不是因为小源处对象的事，他那天跟我说，又处了个年纪大的，你们不同意。” 话说到这份上，宋招娣也就没法否认了，“啊，是有这么回事，他那个对象，嗯，怎么说呢，人品不是很好。” “可小源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他到底是岁数小，阅历少，识人不清。” 路建国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才说道，“阅历多少和岁数有什么关系，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带兵打仗好些年了，你若是事事都走在他前头，帮他蹚水看深浅，再告诉他这河能不能过，他就是三十岁，四十岁，还是小孩性子，天天跟你犯别扭，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就算你觉得他的选择是错的，等他后悔的时候，你再伸手去拉他也不迟。” 老爷子说的句句在理，句句都没法让人反驳，可宋招娣心里堵着的，是一块大石头，她只能长叹一口气，“要是不长大就好了。”“那你得保证自己也不老。” 路源刷牙洗脸换衣服仅仅用了五分钟，他一边系着衬衫的扣子一边往楼下走，“爷爷，我上班去了。” 路建国看他精气神挺足，不像在外头厮混一夜的样子，便不多问一句的点了点头，“晚上早点回来，你妈做好吃的。” “好！” 路源已经跑出了门，看着他的背影，路建国扭过头又对宋招娣说道，“不是我看孙子哪都好，小源这孩子，大问题上真不用你操心，他心里有数，知道对错，原则性也很强，你看这么多年，他学习是不好，啥也不是，可他什么时候迟到早退过。” 宋招娣察觉到了老爷子怪她管的太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他要是做出让您丢面子的事，您还能这么说吗，就比如……” 宋招娣平常脑子转得很快，可今天她想了又想，也没找出一个能替代和男人处对象的事，只好往难堪了说，“就像高叔他家那大孙子似的，顶着宋叔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做了一堆混蛋事。” 宋招娣口中的高叔，那是正儿八经握着实权的大官，为官清廉又果断，做了不少有益国家人民的大事，可惜或许是平日里工作繁忙，儿子和孙子都是不安分的主，尤其是那个长孙，打着自己爷爷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前些日子终于是栽了，以前那些混账底子也都被抖落出来了，害的高老积攒一辈子的好名声都一扫而空，让人戳他脊梁骨，骂他教子无方，家风败坏。 不说别人，就路建国这种不愿意在背后说人闲话的，都批判过两次高老硬气一辈子，到头来连个孙子都震慑不住。 而路建国被儿媳的比如给惊着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源能到这种地步？” “没有，我就是打个比方，您说他要是真一时糊涂，或者受人蛊惑，把原则给扔一边……” 宋招娣尚未说完，就被路建国给打断了，“高家那混账是怎么回事，是他老高撒手不管酿出的苦果，我们家的孩不一样，他是有些小问题，可心里那杆秤永远都不会歪，做不出那种混账事，你倒不如说他发疯了出去满地打滚，那还靠点谱。” 要不是太憋得慌，宋招娣一定会被老爷子这语气给逗笑，“他要真发疯了出去满地打滚呢。” “那我就认了，只要他不在大道上滚碍着别人的事，他滚的开心就让他滚去。” 至此，宋招娣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 路源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深刻谈话，他一个劲的催沈慕林快点开，可还是因为早高峰堵在了高架桥上，到公司的时候都九点过十分了。 “呦，迟到啦。”江宁又把椅子挪了过来。 她手上没啥费力气的活，清闲的就想找人聊天，路源都有点烦她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江宁还不乐意，“我才说了一句啊！” “张口就幸灾乐祸，就别说第二句了。” “那怎么办，我已经说了第三句啦。” 路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还是那副丧丧的相。 江宁乐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保准你不是这副态度。” 路源扭过头开电脑，“什么正经的。” 江宁故作玄虚似的压低了声音，“你都不知道你晚来这十分钟错过了什么，刚才萧易来过了。” 这下路源来了兴致，“怎么个情况？” “你说呢，你看着办公室里的人都跟他关系可好了似的，其实那几个男的看他都不顺眼，就是碍着他上头有关系不好发作罢了，今天他一来，小刘就问了一句论坛上的事，旁边人刚起哄，萧易就炸了，要不是有人拉着，差点打起来。” 我天，他还真错过了精彩桥段。 “然后呢？” “然后经理就过来给他们都好顿训呗，你没看见都不说话了。” 路源抬头，扫了一圈，确实个个安静如鸡。 宋延庆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那他人呢？” “不知道，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就走了。” 路源一猜他就是找人事部那傻逼算账去了，不得不说，他更可惜看不到这种狗咬狗的戏码。 江宁忽然惊疑的欸了一声，“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源装作自己根本不在乎的样子，“我得有什么反应，那种人我一个眼神都不稀得给他。” 装逼真好。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萧易阴沉着一张脸回来了。 路源躲在电脑后面暗搓搓的观察了一下，见萧易没有看他，就知道他还没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也是，这年头一般人也不会往黑客入侵账号这事上想。 因为与sil合作的事迟迟没有进展，路源过了两天清闲安稳的日子，也迎来了真正的酷暑。 八月初，a市正热的时候，路源往年上学放暑假，都喜欢躲在家里，穿着小短裤吹着电风扇吃着冰西瓜，别提多舒服了，去年到r市留学，那地风大还不算太热，今年就比较惨了。 办公室空调老旧，就那么两台，就算一整天都开着也凉快不到哪里去，更别提坐在空调边上的人还受不了成天吹，时不时地得关一会，可以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路源的工位挨着经理办公室，在最边上，正好贴着落地窗，阳光一进来都能烤死人，他就只能捧着自己的小电风扇吹凉。 这个小电风扇是公司的新产品，内部员工人手一个。 不怎么凉快就是了。 “路源，走啊，吃饭去。” “太热了，不想吃。” 李雪拿了个冰袋搁在他头上，“朋友，坚持坚持，明天就周末了。” 江宁问道，“小雪你周末什么安排。” “我周六要大扫除，周末打算去水上公园玩，你们去不？” “好啊！正好我想要看个电影来着，找不到人陪，路源你呢？” 路源看着她俩，懒洋洋的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跟你俩玩不像话。” 这话说的太得罪人，江宁和李雪互相看了一眼，掉头便走，饭也不跟他吃了。 但是路源认真的。 他为了整萧易，联系了以前玩的比较好的朋友，虽说一百年也不打一个电话，但是能成为狐朋狗友，谁还不了解谁家的那点底细。 路源张口了，人家肯定是要应的，可这忙却不能白帮，人家要请路源出来玩。 其实在这一板砖能砸到一大片官的a市，路源不算什么角色，路老首长也根本没有实权，可a市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是要卖路家人一个面子的。 路建国何许人物，从军这么多年，经他手出来的兵有孬货？哪个不是持着枪杆子，挺着脊梁骨！ 他那个转业的儿子路行军，就算是这里头最熊的，却也是一时英雄，正儿八经军校毕业，在校时的小弟只要没牺牲，这会都得是局长。 路家手里握的是一般人可望不可即的庞大人脉，路源的脸就是挤进那a市圈子的通行证。 所以，找路源出来玩是假，借着路源疏通人际关系才是真。 这点路源自然也清楚，可他还是想去。 总之别让他待在家里无处可去就好了。 第77章 难得周六，家里温度适宜，路源一觉睡到了上午九点半。 他醒来的时候，宋招娣特别温和的跟他打了招呼，因为黎琮这件事儿尚未翻篇，宋招娣还心怀愧疚，觉着不大对得起自己儿子，这几天一直对他很好，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 “小源起来就吃早餐吧，妈妈给你留了绿豆粥。”她说着，露出那种讨好的笑，放在母亲对儿子身上，真令人心酸。 看妈妈这样，路源说心里不软是假的，可他还是得咬牙挺着，不能走下这铺好的台阶。 理由说出来太矫情了些，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黎琮这件事给了路源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并非只是被小说剧情操控着。 回头想想，上辈子的三十年，那样漫长的日子里，他没有一次……没有一次考虑未来。 甚至在遇到黎琮之前也是。 他重生后想要的仅仅是摆脱小说剧情的束缚而已，殊不知从他出生那天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运转了，他对家庭的依赖，对沈慕林脚步的追寻，都在一点一滴的消耗他的生命。 路源不想在浑浑噩噩的活着了，他想为自己能拥有选择的权利做斗争。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最爱自己的母亲明白，她的干涉和阻碍是错误的。 冷战在旁人看来，或许是愚蠢至极的方式，可路源非常清楚，这才是他妈妈最不希望，甚至于畏惧的后果。 而这是一个被爱着的人，最起码的常识。 “嗯。”路源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么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越过宋招娣往楼下走去。 宋招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张开嘴，有意想要叫住路源和他谈谈，可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若是开口，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母子关系。 大热天的，都有些食欲不振，早餐家里阿姨做了消暑清热的绿豆粥，又拌了两道清爽的小菜，小菜里除了有常见黄瓜和萝卜，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野菜，路源不认识，却挺爱吃，就着小菜喝了两大碗绿豆粥。 阿姨看他把锅里剩下的都吃完了，很是满足，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问道，“你中午还要不要吃啦。” 左右早餐的时间都错开了，路源干脆也免了午餐，“不吃啦，阿姨你下午给我做冷面吧。” “那晚上嘞？” “晚上出去玩。” 老爷子在客厅看报纸，一心二用的听孙子说话，他摘下眼镜餐厅的方向探头，“你晚上去哪玩啊？” 路源从冰箱里拿出半个冰镇西瓜，又管阿姨要了个勺，慢悠悠的朝爷爷这走来，“就以前的同学，好久不联系了，说请我吃个饭。” “狐朋狗友。” 路源上学的时候贪玩，放学后总也不回家，老是得沈慕林去把他揪回来，而那个时候老爷子管路源管的严，只恨不能把他栓裤腰带上，所以对于这些个勾着他小孙子在外面玩让他不着家的同学，没有丁点好感，狐朋狗友是他最爱说的词。 路源也从来都不反驳。 他舀了口西瓜中间没籽的那块，整个塞进嘴巴里，一口咬下去，冰冰凉凉甜而不腻的西瓜汁溅了满嘴，一个劲的往出涌，那感觉实在是爽快，路源忍不住抖腿了。 老爷子斜睨了他一眼后说，“你这德行要是搁在军队里，天天都得挨打。”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扔将一旁的电风扇转向了路源。 老首长看着硬朗，可年轻的时候淌过冷水，骨头烙下了病根，吹不得空调，最多也就吹吹风扇，所以路源才只能靠着冰镇西瓜解暑。他讪讪一笑，按住了自己的腿，捂住了自己的嘴，等把西瓜咽下去了，又忍不住为自己不平，“部队里的人吃西瓜不比我狂放多了。” “哪个像你只吃中间那块。” 那行叭。 下午吃完冷面，路源收拾收拾出了家门。 一到夏天宋招娣就喜欢在院里辟出一块小菜地，种点什么黄瓜柿子之类的蔬菜，平时摘下来直接当水果吃，新鲜还方便，因此停车的地方就被占了大半，路行军和路生昨天回来的早，路源就只好把车停到门口的大树底下。 虽然车在阴凉处晒不着日头，可里面还是滚热，一开车门就像进了大蒸笼，路源不能忍，打开空调后躲到了树荫底下。 他想等车里凉了再进去，却正巧遇到了沈慕林。 迈巴赫慢悠悠的停到了他家门口，驾驶座的车窗缓缓的落下来，露出一张看上去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脸。 路源盯着沈慕林的眼镜，乐了，“你这眼镜也太丑了吧。” 沈慕林除了金丝眼镜外平时也会戴一戴黑框眼镜，不过都是那种一看就很洋气的，而不是今天这种，就像在两元店买的塑料镜片的方方正正纯黑眼镜框 “不好看吗？” 路源一本正经的点头，一点都不犹豫的说，“是不咋好看，就跟那个书呆子似的。” 说完，路源顿时觉得周围冷了许多。 这就是了！ 沈慕林的特异功能不是读心术！是小说里霸道总裁必备的空气制冷！ 路源被自己内心的吐槽给逗笑了，不过他还是哄了哄沈慕林，“我是说看上去挺有文化的。” 沈慕林看着他，换回自己平常戴的眼镜，“我妈送的。” 那就符合逻辑了，难怪要生气。 路源立即转移话题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沈慕林反问他，“你呢，这么热要出门。” 路源不是一般的苦夏，夏天的时候他都是昼伏夜出，现在太阳还没落下去，正是闷热的时候，所以看到路源，沈慕林也很是意外。 “以前的同学要请我吃饭，我也不想去的，可是没办法，他前两天帮了我一个忙。” 路源这话要换了别人说，可是不要脸极了，偏从他嘴里出来就是最理所当然。 “在哪？” “江野公馆。” 路源所说的江野公馆是vip会员制，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通常那些个政客富商搞同学聚会的地，路源既不是政客，也不算富商，他没想过要去那种一盘菜五六千的是地方消遣，就上辈子去过两次还是陪沈慕林…… 等一下！ 路源瞪圆了眼睛问他，“你去哪啊？” 沈慕林的身体微微前倾，冲他招了招手，待路源凑过去，他才笑盈盈的说道，“好巧。” 对了，他这两天只顾着招呼萧易，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上辈子他大学刚毕业就进了sil科技，那时sil2k已经发售半年，销量惊人，好评如潮，品牌的知名度迅速扩散全球，让沈慕林一夜之间成为商界新贵，而a市每年一度的商会慈善晚宴的邀请名单上，也有了他的名字。 而慈善晚宴的日期就是今天。 难怪，难怪黄晨光说要请他去江野会馆吃饭，他还纳闷什么时候一个做啤酒生意发家的小富二代都能随便请人去那种地方吃饭了。 所以是想拿他当门票啊。 路源不想去了。 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利用，毕竟要不是他自己先找人帮忙，人家也不会想到拿他当门票， 他拒绝在今天去，主要还因为小说剧情的事。 剧情里大概这样写着：商会的慈善晚宴上有红眼病嫉恨沈慕林，对着他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话里话外说他是路家养大的狗，说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而同沈慕林一起参加晚宴的路源挺身而出，一点不留情面的把那人从头到脚怼了个遍。 路源背后是枪杆子势力，这些从商的哪个敢轻易动他，就是商会会长，也都是要卖三分薄面，与他叔侄相称。 路源的维护甚至说言听计从，让刚刚崭露头角的沈慕林彻底在a市商会的圈子里站稳了脚跟。 仔细想想，这只是作者的一种手段，利用路源给沈慕林装逼造势。 可在当时，路源是真的生气。 “发什么呆？” “额……你去干嘛。” 沈慕林道，“商会晚宴。” 他直接把慈善两个字给抹了，路源知道他心里头不屑这种沽名钓誉的事。 他原本也不想整天装模作样的，“靠，我又被算计了，那我不去了。” 路源演技尚可过关，就是临时上场，台词编的太刻意了点。 沈慕林看着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那我先走了。” “好，林哥拜拜！” 送走了他，路源坐到了车上，拿出手机拨通了黄晨光的号码，“喂，换地方吃饭吧。” 电话那边明显一怔，下意识的问，“为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路源靠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扒拉着后视镜上挂的坠子玩，懒散中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样和刚刚在沈慕林面前的乖顺天差地别，“你总不会，不知道今天江野公馆有商会晚宴吧？” “这个……实在是对不起啊兄弟，确实，我确实是知道，可我也没办法啊，现在生意不好做，竞争太激烈，我家状况不大好，眼看着就要被踢出局了，我总得努力活动，不能坐以待毙啊。” 他说这话路源能够理解，“可是今天真不行。” 黄晨光那边都有些要急哭的架势，“兄弟，别啊，我等不到这样的机会了，求你你帮帮忙。” 路源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家的啤酒厂后来确实倒闭了，改做了酒吧生意，也没什么亮眼的成绩。 想到自己以前和黄晨光在一块瞎玩的情景，路源动了恻隐之心。 再者，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我只是带你进去啊，别的我不管。” 黄晨光激动不已，“好好好，太感谢了！” 他如此激动，是因为晚宴受邀名单上随便一个人都能解决他家公司的困境，而这些人放在平时，别说他了，他老子也接触不到啊。 路源放下电话后开车去了江野公馆，黄晨光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染着一头现下流行的黄毛，耳朵上带着耳钉，哪怕穿着正装也挡不住那股子流里流气。 路源猜测他此行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毕竟人脉也不是见了面客气两句就能交上的，里面那些人连初来乍到的沈慕林都要呛几句，怎么会瞧得起看上去一点都不稳重不靠谱的黄晨光。 “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谢的话留着以后说吧，走，先进去，外面太热了。” 路源从两排安保中间走过，穿着旗袍身材妙曼的侍者立即上前，声音端庄而不失娇柔的说，“您好，您要用晚餐吗？” 路源摇了摇头，她便将二人往晚宴厅的方向领。 第78章 打着慈善名头的商会晚宴，规格并不是很铺张，可江野公馆宴会厅却是实实在在的富丽堂皇，有种老上海的奢靡雍容，仿佛回到那个动乱又颓唐的年代，绅士淑女们穿着礼服，持着酒杯，掩饰忧愁，谈笑风生。 路源和黄晨光刚刚进入宴会厅，灯光便忽然暗了下来，侍者低声说，“拍卖即将开始，二位请先入座吧。” 真是不巧，路源本打算把黄晨光送进来自己再偷偷摸摸溜出去的，可现在赶上了慈善拍卖，他若是这个时候离开，明天就要有人议论他小气穷酸。 路源想了想，抬手拍了拍身旁的侍者，又指了指离拍卖台最远的边缘地带。 受过良好培训的侍者立即心领神会。 周围昏暗，两人静静悄悄的入座，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路源松了口气，凑到黄晨光身旁小声道，“你是不是得替我捐款。” 拍卖会上的卖品全都来自晚宴的受邀名单，有捐古董的，有捐房子的，也有捐跑车的，拍卖款将用于a市商会的慈善资金，而没有在受邀名单上出现的人，会参与慈善募捐。 一般情况下，捐款的人要么是像路源和黄晨光这种来蹭人脉的，要么是大佬们的妻儿女伴，所以捐款额度不是很大，多则二三十万，少则五万。 “行，没问题。”黄晨光答应的非常爽快，与拯救自家公司相比，几万块钱又能算的了什么。 路源笑了笑，看向拍卖台下最中央的位置。 沈慕林坐在第二排的中央，可以称得上年轻一辈c位出道，也难怪会惹人眼红。 而坐在他旁边的女伴正是周溪禾，她今天打扮的格外清丽动人，宝蓝色的礼服刚刚好与沈慕林的领带相配，不管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 可惜啊。 路源观察他们的同时，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说完了官方的客套话，开始介绍今天的第一个拍卖品，与此同时，周围的灯光也亮了许多。 路源翻了一下桌上的介绍清单，一共二十件拍卖品，慈善拍卖只是走个过场，大家都不会怎么竞争，不过一件五分钟的话，怎么也要一个小时后才能结束。 想到自己得在这坐一小时的冷板凳，路源就已经开始腰疼了。 而身旁的黄晨光此时已经找到了目标，他扯了扯路源的袖子，指着第三排的一个中年男子，“那位是不是万和连锁超市的董事长。” “我怎么知道，你上网查一下不就得了。” 黄晨光连忙拿出手机，很快露出笑容，“太好了，就是他，如果万和愿意，我们家啤酒厂囤货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路源觉得有点够呛，可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不好给他泼凉水，只能说一句，“事在人为，你加油。” 没一会，黄晨光悄无声息的给自己换了位置，跑到了万和董事长的后方。 他会努力想办法搭上线的。 “今天的第二十件拍卖品，来自sil科技沈慕林沈总，明朝末期官窑制青花瓷花瓶，感谢他对慈善事业的支持。” 沈慕林是压轴，令很多人感到不满和眼红，可坐在前面的几个商业大佬仅是态度温和的笑。 他们能清楚的看到，格局从今天起彻底改变了，即便很多人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事实。 而这就是现实。拍卖后结束后，宴会厅的灯全部亮起，路源被晃得眼睛痛，他微微偏开头，闭上眼睛，想要等适应之后再离开。 还没等他抬起头，一双铮亮的皮鞋停在他面前，路源听到沈慕林略有些笑意的声音，“你不是说不来吗？” 路源看向他，视线又落到他身后的周溪禾身上，疑惑的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周溪禾笑眯眯的解释，“你林哥说你可能会来，所以通知前面的经理如果你来了告诉他一声，等宴会结束后好一起吃个晚饭。” “……”路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已经被沈慕林拦住了肩膀。 他被拖到了无人的阳台内，而周溪禾并没有跟上来，“林哥，你干嘛啊？” “我有事想让你帮忙。” 沈慕林找他帮忙，这是什么稀罕事。 出于好奇，路源问他，“你有什么事能让我帮忙？” 其实这么问的时候，路源在心里头猜可能跟他上辈子经历过的剧情有关，这次他没有主动跟着沈慕林，如果需要将剧情带回正轨的话，那么沈慕林会开口求他帮忙也是合情合理。 只可惜，他根本猜不透沈慕林的心思。 “我妈明天中午要出国，我想让你帮我送她去机场。” “出国？怎么突然要出国啊？”路源这么惊讶的原因仅仅是他很清楚的记得，上辈子的林久琴根本就没有出过国，最起码在他死之前没有过。 他不明白这转变是否跟自己这只蝴蝶扇动了翅膀有关。 “早就计划好了，最近才决定的，宋姨没有和你说吗？” “……我妈，她可能是忘了吧，不过为什么要我送啊，你呢？” 沈慕林微微侧过身，扶着阳台的栏杆，眺望着如繁星点点的灯光，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他的侧影也朦朦胧胧起来，路源能感受到他的无奈，“我明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路源深知林久琴对沈慕林的重要性，嘴很甜的说，“工作再忙，你也要多陪陪阿姨，她自己在家很孤单的。” 沈慕林点点头，语气温柔极了，“我知道，就是因为我没时间陪她，我才希望她能多出去玩，多交往一些朋友，能我妈这个人，其实思想很狭隘，她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为了父母，为了丈夫，为了儿子，自从我爸去世后，她就把所有需要寄托的感情都放在了我身上，她希望我认可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也希望能得到别人的承认，而我就是她证明自己最好的成果。” 这些话，是路源第一次听沈慕林说。 他甚至没在那本小说上看过。 人的语言可真奇怪，看着他这样缓缓地倾诉自己内心，路源莫名其妙的就没有那样排斥林久琴了。 “好，我会去送她的……不过为什么要我送啊？” 沈慕林很轻很轻的笑了，有点嘲讽，也有点感慨的意味，“她说你很久没有送她礼物了。” 路源恍惚间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生之前的他，对林久琴的态度堪比亲妈，在外面看到好东西，觉得适合林久琴，就一定要买回去送她，有时是风铃，有时是小金鱼，有时是一些新鲜的蔬果。 沈慕林不善表达，在收到他礼物的时候，林久琴的确会欣喜，可她心里积攒了太多仇恨，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满满当当的就快要溢出来。 可这并不代表，林久琴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只是这些都被仇恨所掩盖。 所以在路源为沈慕林挡枪而死后，她才会放下心里的仇恨，接纳周溪禾。 那么，如果林久琴能够早一些释怀，是不是他就不用死了。 路源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办法解决自己棘手的命运，又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他便没有再对沈慕林说些什么。 片刻后，沈慕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风有点大，我们回去吧。” “好。” 虽然细节发生了很多改变，但和上辈子一样的，路源又成了沈慕林的小跟班。 他有些游离在外的跟在沈慕林身后，听他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们谈笑风生，听周溪禾在自己身旁时不时附和。 这场景，和上辈子相似，又完全不同。 “这是路家的小公子吧。” 路源回过神，乖巧的点了点头，“叔叔好。” 在这个张嘴总裁闭嘴董事长的地方，冷不丁的一声叔叔还真是不一般，被叫的那人脸上顿时有了些真情实意的温度，说话的距离都近了，“你爸今天又没来，他总把自己当那个扛枪上战场的军人，不乐意参加我们这些商人的应酬。” 路源知道他只是调侃，却也必须得好好回答，“主要我爸称不上是商人啊，他就是运气好，做了买卖赚了钱而已。” “我要是也能有这种运气就好了。” 沈慕林勾起嘴角，笑了笑，“赵总运气极佳，您那块地皮转手卖了两个亿，可是轰动了a市。” 一提这两个亿，赵总大笑了起来，“区区两个亿，怎么好说轰动，不如你年少有为，前景光明。” 他夸了没两句就走了，路源疑惑的抬头，“这人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沈慕林道，“赵总哪里都好，就是比较虚荣，赚了钱总想炫耀炫耀，这不着急去别人那炫耀吗。” “哦，是这样啊……” 路源并未发觉自己开始留意上辈子根本就不在乎的事，思考的也比上辈子要多。 看到路源露出这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沈慕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或许是心情好，他下手的力气有些大，路源出门前尽力梳理整齐的小卷毛被他撸成了鸟窝，本来穿的就没别人正式，脑袋还这样，过于失礼了。 路源推开他还想继续犯案的手，两腮鼓鼓的扒拉两下自己的头发，怎么也弄不好，“都怪你……我去下卫生间。” 等路源把头发用水打湿，一点点整理服帖，从洗手间出来以后，今晚宴会厅里的重头戏已经开始了。 沈慕林和一约莫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相对而立，他一脸平静，那人脸上却挂着嘲讽。 周溪禾也在旁边，她的表情与沈慕林无异，手指却攥成了青白色。 她在忍。 她和沈慕林都在隐忍。 他们的心里想了很多，他们又数不清的顾虑和计划。 而这些上辈子的路源并不知道，他比较笨，反应迟钝，就一时冲动了。 虽然没人怪他，但路源知道自己惹了一些麻烦。 那么这辈子，可以把错误改正了。 路源慢悠悠的走过去。 他仿佛听到那人说，“一条狗再怎么猖狂，也越不到主人头上。” 这话很耳熟，沈慕林初中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那些嫉妒他的同学在得知了他与路家的关系后，常常以此来羞辱他。 啊，路源想起来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冲动了。 “你放屁！” 第79章 你放屁。 掷地有声三个大字，硬是给充斥着上流社会气息的宴会厅增添了点别的味道。 不是下流，不是粗鄙。 清亮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箭，冒失的从远处射出，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刺破了一道道虚伪又污秽的阻碍，竟生出几分令人心里舒适的痛快。 默不作声围观好戏的人将视线移到声音主人身上，笑了。 宴会厅里的这场闹剧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不自量力且无脑自大的挑衅，他们都十分清楚沈慕林是要一飞冲天的主，看着温温和和，实则心高气傲，他们很有眼力价的不上前，一是不想掉了身段去做那锦上添花的多余事，二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挫一挫沈慕林身上的锐气。 现下路源的出场让这段闹剧有了新的发展。 路源大步走到沈慕林前面，也没有看他，就沉着脸盯着面前的男人，“你敢再说一句。” “……” 讽刺沈慕林的男人算是个富二代，他父亲早些年和路行军一样下海经商，做的是汽车生意，发家之后才生了他，自小生活优渥，养出了一身富二代的脾气，前年他父亲因病去世，家里的生意被他接手，凭着父亲留下的家底，年纪轻轻在商界里也算有头有脸，偏偏沈慕林一跃而上，年轻有为白手起家八个字就把他的风光压的一文不值，连拍卖也是压轴。 可众人皆是沈慕林创业的第一笔资金是路家出的，靠的还是沈慕林那个死去的爹，这叫哪门子白手起家，他心里憋着股火，找到机会便想要在所有人贬低一番沈慕林。 沈慕林不言不语让他猖狂得意，路源的直接却叫他下不来台。 沈慕林一个人他不怕，路沈俩家要合在一块足够让他吃一壶了。 “开个玩笑，沈总都不介意，路二少这么认真做什么。”男人语气一换，好像刚刚说难听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反而有点路源太过较真的意思。 路源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议论沈慕林和他家里的关系，是，没错，他看完那部小说之后，也觉得自己的家，和自己本身是沈慕林这个男主角的金手指，可沈慕林享有的资源他同样拥有，沈慕林付出的努力他也看在眼里，这一切都不是像小说里那几笔带过的文字那般轻松，所以他不认为，沈慕林所有的成功都源于小说剧情，“开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你觉得好笑我不觉得好笑！” 见路源不愿善了此事，再看看周围那些用看笑话的眼神盯着他的人，男人脸面彻底挂不住了，他死死的盯着路源，“那你想怎样。” “道歉，为你说的话道歉！” “你——” “我怎么！” 沈慕林稍稍垂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青年，他穿着尚且算规矩的西裤衬衫，留着一头并不整齐的棕色小卷毛，往日看着乖顺非常，乌溜溜的杏眸里总有让人无奈的天真，今天却像炸了毛的小狮子，无所畏惧的守护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个比喻让沈慕林心情好极了。 或许路源单纯，或许他愚蠢，或许他毫无上进心，或许他不会爱自己。 可沈慕林抵挡不住他喜欢一个人时的专注与不顾一切，那是一种毫不掺杂利害关系的纯粹。 沈慕林多么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对他残酷一些，让他只能躲到自己的身后，紧紧的扯着自己的衣角，永远也不会放开。 “道歉！”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退步，周溪禾看着心里着急，她悄悄的扯了扯沈慕林的西装外套，示意他赶紧阻止场面更加激烈。 他们的事业刚刚起步，在这种时候得罪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沈慕林没有看她，向前一步走到了路源身旁，“张总的玩笑虽然有些过度，但是张总毕竟年长于你，你不能这样和他说话。” 一旁有人掩唇而笑。 这话说得妙，看似是教训路源，实则告诉别人，你姓张的这么大岁数话都不会说，我刚才不与你计较是看你比我大，是给予你基本尊重，可现在你对着路家的小孩也不让一步，简直可笑。 偏偏当局者听不出来话中深意，张总见沈慕林训斥路源，以为他认了怂，得意的笑了笑，故作大度的摆摆手，下了台阶，“算了算了，一点小事而已。”说完，他也不给路源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 没得热闹看了，周围的人像没发生这档子事一样，继续谈笑风生。 路源扭过头，气呼呼的看向沈慕林，“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啊！” 沈慕林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谢谢。” 路源心气不顺，瞪他一眼后就走掉了。 周溪禾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对沈慕林说道，“小源会不会不知道你的意思啊，你去和他解释解释吧，不要让他以为自己一片好心被辜负了，再和你生了间隙。” 周溪禾的确有些小聪明，前世被家庭环境做阻碍，一辈子碌碌无为，可正是因为她一家人都互相算计，她对人性总是报以最坏的猜测，永远都放不下防备真心实意的去相信一个人。 而她以为，沈慕林同她一样，多易敏感，孤独冷漠，所以他们理应一个世界的人，相互扶持的走过一生才对。 不过，沈慕林和她还是有所不同的。 “我去哄哄他，你不要跟来。” “好……” 路源坐在角落里的小沙发上，用吸管大口大口的喝着橙汁，心里非常不爽。 他在跟自己生气。 就因为一时的冲动，他居然老老实实的出演了小说上的剧情，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小源。” 看沈慕林过来，路源挪挪屁股，身体转到了与他相反的另一边。 沈慕林在他身旁坐下，肩膀挎下，差一点点贴在路源的身上，“晚宴结束后，你想吃什么？” “不吃。”路源气鼓鼓的不看他。 真的生气了吗？ 沈慕林不太相信他会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可他还是语气低落的问，“我刚才说的话……你不喜欢？” “我……”路源从来都见不得他露出这种态度，只好转过头，小声的说了一句，“没有，我知道你在维护我。” 就算不能理解的那么深刻，可沈慕林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帮着别人来欺负他呢。 这是路源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就像人必须要吃饭睡觉一样。 沈慕林笑了笑，问道，“那你为什么会不高兴？” 路源没法说出自己心中的烦恼，只好用最适合的理由应付他，“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因为这个吗？ 沈慕林太了解他了，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路源究竟对他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没有，这件事到头来反而对我有利了，我应该谢谢你。” 路源知道他这话不假，从今天开始，沈慕林算是站稳了脚跟。 算了，离他三十岁还早着呢，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将小说剧情的事扔到脑后，路源也笑了，他看看远处的周溪禾，假装疑惑没有半点调侃的问，“你既然说自己不喜欢周溪禾，为什么还要让她做你的女伴啊？” 沈慕林淡淡道，“她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而且她也想来。” 这理由，还真是闷骚。 路源这两天联系周溪禾很频繁，也知道他们俩基本上没有时间单独相处，甚至说除了很多人的饭局之外，在一起吃顿晚餐都没有，便开口道，“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 “嗯……”说实话，天气太热路源没什么口腹之欲，他想了好一会才说，“我想吃肯德基。” “……你认真的？” “主要是想喝冰可乐。” 肯德基这东西，路源小时候就特别的想吃，可他爸妈在这方面观念比较前卫，在肯德基还没被打上快餐名头的时候就打心眼里认为这玩意是垃圾食品，小孩子吃了对身体不好，所以路源没怎么吃过这些东西，也很少会喝饮料。 沈慕林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冰可乐的向往，忍不住笑，“行，那就吃肯德基。” 路源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周姐爱吃吗？你要不要问问她想吃什么。” 路源是不懂只能追妹子，可这些基础他还是明白的，女士优先嘛。 沈慕林却摇摇头，“吃你喜欢的就好。” 哎……前路艰难。 虽然沈慕林依旧不配合，但是路源不能不伸把手帮他，趁着沈慕林和人寒暄的功夫，他拿着杯橙汁凑到了周溪禾跟前，“周姐，待会去吃饭，你想吃什么呀？” 周溪禾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沈慕林，很是温柔的说，“你想吃什么？” 路源蜜汁有种自己是他俩的小宝贝的感觉。 养儿子吗？ 路源清了清嗓子，拿出自己男子汉的气概，“林哥让我来问的，赶紧说，吃什么。” “沈慕林让你问我吃什么？”周溪禾一脸不敢置信。 “要不然呢，你也不要把他想的太那什么好吧，他这人就是闷骚一点，对你很关心的。”路源说完，看周溪禾还是不信，有点生气了，“啧，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周溪禾回过神，轻声说，“没，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我们三在一块吃饭，他哪次不是听你的。” 路源被她说的一愣，仔细回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只要他们在一起吃饭，吃什么，在哪吃，都是他来决定的。 他早就习惯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呃……我以前不是挑食吗，现在什么都吃，你说你想吃什么，不用在意我。” 周溪禾面上柔柔的笑了，可心里却暗暗的想，怎么可能不在意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和沈慕林走到今天。 “你一时让我想，我也想不到，就吃你喜欢的吧。” 路源乐了，“那吃肯德基行吗，我想吃炸鸡翅还有冰可乐。” 周溪禾很体贴的附和他，“正好，我也有点馋鸡翅了。” “你不怕发胖啊。” “偶尔吃一次解解馋，也没什么。” 和周溪禾相处起来的确很舒服，否则路源也不会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 他其实挺希望这俩人能在一起的，上辈子那么撮合他们，也并不是因为小说剧情的操控…… 对，不是的。 路源很肯定。 那他为沈慕林挡的那一枪呢。 “路源，想什么呢？” “啊……哦，我在想，林哥有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之类的。” 周溪禾微微低下头，“他那种人，怎么会送人礼物。” 路源想到自己每年收到的生日礼物，觉得沈慕林有点太过分了，“那个，林哥就是想不到而已，你得提醒他才行，对了，你不是要过生日吗，去年我在国外忙的昏天黑地，连个电话都忘记给你打，今年我好好的给你补办一次，至于林哥的礼物，你交给我，我提醒他。” 周溪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并未拒绝。 第80章 离开江野会馆的时候已经十一点整。 路源装作没听见沈慕林叫他的样子，先一步出发，往市中心的方向去。 开到一半，后面的迈巴赫竟追了上来。 两辆车的车速同时放慢，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摇下车窗，路源扶着方向盘歪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沈慕林，“好巧啊！” 这种场合沈慕林倒不至于喝醉，他看着路源，问了一句，“怎么不一起走。” “我饿了嘛。” 沈慕林便不在说话，只叫他专心开车。 没一会两辆车停到了肯德基店门口，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肯德基店内还有不少看完电影过来吃东西的小情侣，蛮热闹。 “你们吃什么，我去点~” 沈慕林欲起身和他一同去，被路源按住了，“停停停，你们俩穿成这样来吃肯德基已经很奇怪了。” 周溪禾低头看看自己的晚礼服，又看看沈慕林的西装，笑了起来，“好像是啊。” 路源过去点单，他想多给这两人一些时间独处，因此纠结了好长时间，一会点个鸡翅，一会点个汉堡，就是不一口气说完。 幸好给他点单的吧台是个年轻女孩，也不生气，还笑眯眯的和他聊天。 女孩说的一口东北话，自带幽默感，路源跟人家聊得热火朝天，“那你上夜班肯定很辛苦吧。” “可不咋地，早上起来一照镜子，眼眶却青！跟大熊猫是滴。” “不过晚上也不忙啊，我看都没多少人。” “咋不忙啊，六七点钟来吃早上饭的人成滴多啦，我那会都困的扬了二正的！” 路源正问她扬了二正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你不是饿了吗。” 路源转过头，冲着沈慕林嘿嘿一笑，“马上了，再等一会，你回去坐着吧。” “我去卫生间。” 啧，这人。 看着沈慕林往卫生间走，路源又问那女孩，“所以扬了二正到底啥意思啊？” 女孩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你介样啊。” 等沈慕林从洗手间里出来，路源点的东西也都好了，整整两个大托盘。沈慕林端起一个，皱眉，“怎么点了这么多。” “好久没吃了，看什么都馋啊。”路源说着，叼住吸管喝了口冰可乐。 爽翻。 不得不说，比起疏远计划，撮合计划更让路源开心。 跟沈慕林与周溪禾疏远，就好像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谊，每次和这两个人有所联系都让他提心吊胆的同时感到非常愧疚和不安，现在就舒服多了。 路源故意坐在他们俩对面外侧的椅子上，把沈慕林挤到周溪禾那边去，然后吃东西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提到，“周姐十七号过生日对吧，有什么安排啊？” 周溪禾看了一眼沈慕林，看他不为所动，有些失落，“能有什么安排，就和以前一样，我们在一起吃个饭就好。” “这怎么能行，过生日一年就一次欸，吃饭哪天不成，这样吧……”路源往嘴里塞了一块鸡米花，口齿含糊道，“十七号正热的时候，我实在不想在家里待着了，我们空出两天时间，去海边度假怎么样？这个天气去海里玩，一定很舒服。” 周溪禾明显动心了。 她再度看向沈慕林，开口问道，“有时间吗？” 看沈慕林犹豫，路源连忙撺掇他。 说是撺掇，不如说是撒娇，他扯着沈慕林的袖子晃荡了两下，奶声奶气的求他，“林哥~去嘛~我特别想去海边玩~” 沈慕林无奈的笑，点了点头，“好吧。” 路源冲周溪禾挤了挤眼睛。 他就说嘛，对付沈慕林这种闷骚男，你等他主动是不可能的，必须得弯下腰，把台阶整整齐齐的码在他脚底下，让他自在的往下走才行。 路源从小到大多数时间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可太懂了。 …… 转眼周一，路源早早的开车来上班，他今天起得早，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公司，正巧碰上了边杭硕，反正离迟到还有一会，路源就和他聊了几句，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说什么？边叔叔他……” “嗯，昨晚十二点去世了。” 路源震惊的看着他，“那你还在这上班？” 边杭硕笑了，“我是来请假的，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回去。” “那，那……”路源想说，那你这也太淡定了，可话到嘴边，他又换了个说法，“那你节哀。” “好了，你赶快上去吧。” 路源一脸莫名的往公司里走，没等到电梯便停下了脚步，他拿出手机打给路生，问了边杭硕的事，得到的答案简直让他惊掉下巴。 原来边家被流放到南方后，边杭硕的父亲一直想要重新调回a市，他兢兢业业的在自己的岗位上干了大半辈子，却因为派别问题被当成异己排除在外，长达二十年时间里，终没有升职过，年轻时的一腔热血与大好前程在时间的磋磨下成了满满的悲愤，到最后已是心如死水。 要么说祸不单行，原本被当成边家希望的边杭硕在出任务的时候犯了错，被下放成巡警，边父一气之下生了场大病，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时间又因懒政被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领导所训斥，更是给了他重重一击，最终，边父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瓦解了压着自己半辈子的政帮。 路源拿着手机，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唏嘘不已。 他记得自己儿时，常常喜欢跟在哥哥身后，满大院的跑，那会各家小孩都亲如一家，逢年过节更是喜欢挨家挨户的串门，直接往厨房里钻，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什么，他最常去的就是边家，因为边母会蒸小兔子形状的糕点，还会炸虾片。 他们一家离开a市的时候，路源还跟着路行军一同去送别，他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场面，却无法忘记边父那种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意气风发。 “……边杭硕怎么样？” “他，我看他好像挺平静的。” 路源在那边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边阿姨去世后，他就一直没怎么回过家，我猜可能是和他爸有什么怨结，可不管怎么样，现在出了这种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那该怎么办啊？” “他说他是中午十二点飞机？” “嗯。” “丧事也需要人手，他自己一个人肯定处理不来，我和他一块回去，你不用管了，好好上班。” “哦……” 一通电话，让路源的心境变了不少。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悲惨，他以为自己经历了大风大浪，可和边杭硕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就算三十岁死掉了又能怎么样，他好模好样顺顺当当的活了这么久，就算他死了，他的家还在，还有人会想着他，惦记着他。 可边杭硕呢，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早早就到公司的路源硬是迟到了五分钟。 他打了卡后回到工位上，旁边的江宁又呲溜一下到了他跟前，非常非常小声的在他耳边说道，“你开路虎上班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路源抬头，见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看。 “那又怎样。” “什么怎样，富二代暴露了啊。” 路源看向她，笑了，“谁跟你说我是富二代？” 江宁一脸惊疑，“你不会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吧——” “她们怎么说？说我被人包养了？” “嗯！” 路源摇头，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其实我中了彩票，一个亿呢。” 江宁会信就奇了怪，她更倾向于路源是个体验生活的富二代，“那你请客吃饭吧。” “惯你臭毛病，给你干活还请你吃饭。” 江宁咧嘴一笑，“啊，是有点不要脸哈，那我请你。” 她回到工位上，扔过来一盒巧克力，“我老公说了，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路源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她的每日投喂。 午休时间，李雪来找他们俩一块出去吃饭，“天气这么热，我们去吃凉皮吧~” 李雪说的那种凉皮，是一家非常小的门面，离公司远不说，店里就一排小椅子，闷热还脏乱，路源打死也不要去，果断的摇了头，“我想吃寿司。” “吃什么寿司啊，多贵，你要是嫌远，我去买回来，我们在食堂吃。” 路源觉得可行，刚要点头就被江宁推搡了一把，“我们一起去吧，路源你开车三五分钟就到了。” 路源趴在桌子上不动弹，李雪说要和他做朋友，他却觉得有点献殷勤的意思，从小到大，李雪这样的朋友他有很多，既然有人愿意跑腿，他干嘛还让自己辛苦，“不要。” 江宁瞪了他一眼，笑着对李雪说，“那我们俩去，不管他。” “别了，你怀孕以后本来就没什么食欲，我去买吧，你那份多加辣，路源是多加麻酱对吧。” 路源答应了一声吼，李雪便笑眯眯的下了楼，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一走，路源就被江宁狠狠的拍了一下。 真的打疼了，路源猛地坐起来，“你干嘛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让你开个车能累死啊！” “她不是说要去买吗！” “你——”江宁忽然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人家李雪可没你那个坏心眼。” 路源想说，她心眼还不坏，都多会算计人了。 可江宁捂着小腹，他就没敢反驳。 也幸好没反驳。 “人家李雪一个月工资比我们办公室里这些人都高，她这样节俭还不是为了省点钱给老家的爸妈寄回去，她爸妈身体不好，两个人使三个拐，靠着在家做手工活才供她上的大学，眼睛都要熬瞎了，所以她才这么拼命。”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在家门口上大学，在家门口上班，遇上点事就要回家哭一哭，大吃大喝一顿还得从爸妈那拐走点钱啊，她一个人小小年纪就在外面闯荡，受过不少欺负，那天你在洗手间里帮她出头，人家是真的感激你，想要回报你。别总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迟早要伤了人家的心。” 路源不说话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眼中的世界就像是在看一本小说，作者写什么，他能看到什么。 而那些和他一样，被一笔带过的路人甲，他们的人生故事，同样的波澜壮阔，精彩而又不甘平凡。 第81章 李雪拎着三份凉皮到食堂，一眼便看到了江宁，她疑惑的问，“路源呢？” 江宁抿嘴一笑，“他呀，买饮料去了。” “他不是怕热吗？” “所以才想喝点冰的啊，咱们先吃，估计他也快回来了。” 刚说完没两分钟，路源便脸颊发红的出现在了食堂门口，他走过来，把饮料搁在桌子上，“你的柠檬汁加冰，你的鲜榨西瓜汁。” 李雪一看，他的饮料是在楼下的咖啡厅买的，一杯要十块钱，比凉皮要贵得多，心里边就有些不大好意思了，“那我下午买冰淇淋吧。” 江宁吃着凉皮喝着西瓜汁，还直叹气，“哎，搞的我像蹭吃蹭喝似的，要不明个中午我来请客？” 她这么一说，李雪也觉得自己太过计较了。 路源看着他们俩，忽然开口说道，“我下个周末要去海边玩，你们要一起吗？” “下个周末啊，恐怕不行。”江宁幸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得去产检，之后还要去我婆婆那，她给做鱼吃。” 路源听后又问李雪，“那你呢？你不会也没时间吧。” 李雪咬着方便筷子，一脸迷茫，“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他不怀好意。” “有点。” 这么容易看出来吗？ 路源咧嘴笑，把自己的计划说与这两个女人听，“是这样，下周末我朋友过生日，我和另一个朋友要给她庆祝生日，我这两个朋友呢，从初中开始就认识，都快十年了，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的程度，我打算撮合他们，给他们营造一个浪漫的环境什么的，所以我得找人和我一块才行，这样才能给他们独处的机会，我原本要找的那个人家里临时出了事情，他不能去了。” 李雪听明白了，“你这是要当媒婆啊。” “说什么媒婆，洋气一点好吗，丘比特。”“可是……”李雪有些犹豫，“你确定他们之间是互相有好感吗，十年都没在一起，这明显就不合适嘛。” 江宁也跟着附和，“就是，我跟你讲，大多情况下恋爱长跑都没有好结果，我之前那个男朋友，我们谈了将近六年的恋爱，他就是不提结婚的事，我和我现在的老公就认识了五个月，结婚了，为什么？合适啊，迫不及待啊，真要是互相喜欢，根本憋不了那么久。” 她们说的很是有道理，可路源信心十足，“我这两个朋友比较特殊，反正他们俩最后肯定会在一块，我就是想让他们提前一点，你就说你有没有时间吧。” “有倒是有……” “那就这么定了。”路源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还诱惑她立下军令状，“只要你帮我把他们俩撮合成了，我包你一年的午饭！” 李雪瞬间被俘获了，“成！” …… 周溪禾生日的头一天是周五，他们约好了晚上出发去d市，周末晚上回来，时间紧张，周五一下班路源就开车送李雪回家收拾东西，“你快点啊，我们七点的机票。” “我知道了，上楼取一下就好，我都收拾完了。” 车快到李雪家楼下时，路源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着接起来，“林哥，哦，好，我知道了，待会我去你公司找你，对了，我还带了一个朋友，是我同事。” 带着李雪一起的这件事，路源是先斩后奏的，“对啊，人多热闹嘛，行啦，我开车呢，先挂了。” 李雪浑身僵硬的坐在旁边，“林哥？你不要告诉我是，是……” “沈慕林。” “你不是说他有女朋友了吗？” “未来女朋友，差不多。” 知道路源说的人是那天饭局见到的沈慕林，李雪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那天她装醉做在后面，听沈慕林同路源说话，女人的直觉让她感觉到沈慕林对路源的态度十分暧昧，不像一般的男性朋友，因此她下车后故意试探沈慕林，结果被他一把推开，差点摔进身后的垃圾堆里。 李雪自认自己的长相不算差，从小到大也是追求者无数，被男人这么对待她还是头一次，她深深的怀疑着沈慕林的性向，可后来路源又说沈慕林是有女朋友的，她便只当这是对女友情深意切的表现。 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十年长跑，互相有好感，差一层窗户纸，三个人出去过生日…… 李雪看向身旁的路源。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棕色的卷发前两天剪短了许多，从侧面看，他的眼睛很大，眼角低垂，睫毛很长，在暖光下是淡淡的灰色，皮肤白净剔透，唇瓣红润饱满，直视前方时有种懵懂无辜之态，看着就特别纯洁好欺负。 李雪为什么会用这种词汇形容路源。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骨灰级腐女。 打从那天装醉上了沈慕林的车，她就磕了这对男男cp，满脑子都是般配般配般配。 现在，她脑海里诡异的剧情就更多了。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李雪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咳，我就是在思考，怎么当这个媒婆。” 路源纠正她，“丘比特。” 不过李雪思考的是正事，路源又问她，“那你想到了吗？” “嗯……差不多吧，你说他们从初中开始就认识，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路源指望着她转动聪明的小脑筋帮自己出主意，自然是有问必答，“我和林哥打出生就认识，周姐是初中，她转学到我们班之后才认识的。“ 竹马竹马啊—— 李雪激动的攥住手指，感觉吸一口空气都是甜的。 她不是变态，就是这年头想满足腐女心实在太难了，不像过几年脆皮鸭文学盛世那么令人愉快。 “那你和沈总关系很好啦？” “当然了。”路源并不否认，“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懂，那，那他对你是不是特别好？” 路源抿嘴，脸上冒出个酒窝，“林哥是挺照顾我的。” 李雪真的好想采访采访具体是怎么照顾的，不过她也知道，再问下去她就太出格了。 到了李雪家楼下后，她很快便取了自己两天要用的行李下来，路源又载着她往沈慕林的公司去。 而这一来回，让李雪想到了个绝佳的计划，“路源，待会你就悄悄的和沈总说，你喜欢我。” 路源皱眉瞥她，一脸疑惑，“啊？” “笨死了，你跟他说你喜欢我，然后你要追求我，这样他不就会自己主动的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吗，周小姐也一定会认为，沈总是故意这么做的，女人在这方面想的很多，窗户纸不很快就捅破了吗。” 当然，如果沈慕林不主动，她就可以嗑糖了。 路源不知道李雪这个女人想了这么多，他单纯觉得这主意好极了，“你可以啊，行，就这么办，还要做别的吗？” “当然有下一步，见机行事。” 见基，再行事，没毛病的。 到了sil后，路源带着李雪直接去了沈慕林的办公室，沈慕林正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见他领着李雪进门，先是一怔，随后笑了，“不介绍一下吗？” 路源现在太会撒谎了，演技非常自然，“你们见过的，我同事李雪。” “沈总好。” “你叫他林哥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路源的一言一行全然是正在追求她的模样，而李雪也适时的表现出羞涩，她低下头，叫了一声林哥。 沈慕林仍是笑着，淡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很快，周溪禾也进了办公室，路源也向她这么介绍李雪。 相比沈慕林，周溪禾的表现就热情多了，她拉着李雪谈天说地，丝毫不像今天刚刚认识，反而有种拿她当弟妹的感觉。 趁着这两个人说话，路源凑到沈慕林跟前，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林哥，你得学一学周姐，你看她多仗义。” 路源以为他该懂的，话只说到这，未曾想沈慕林却问道，“什么仗义？” “啧，你故意的吧，我在追她啊，我们出去玩这两天你有点眼力价。”路源冲他挑挑眉，一切尽在眼神中。 而沈慕林只是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82章 d市是离a市最近的沿海城市，飞机往返不过三四个小时。 周溪禾早早的叫秘书预定了酒店，因为是她过生日，三人说好聚聚，所以定的是家庭套房，一共三间卧室，主要是这间家庭套房有路源最喜欢大阳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种。 不过路源把李雪压到最后才说，打了周溪禾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房间住不开这码事，也不好让刚刚认识的李雪与周溪禾挤一张床，更不能让谁单独出去住，所以在飞机上周溪禾商量着让路源和沈慕林挤一挤。 嗯，路源心里是不大想挤的，准确说他不愿和沈慕林挤，毕竟他俩那些互相帮助的事搁到现在看，有些让人尴尬。 主要是他尴尬。 幸好，推开酒店套房的门，路源一眼就相中了客厅里的沙发，又宽敞又大，他装模作样的先去看了一眼自己要和沈慕林住的房间。 然后故作嫌弃的说，“我天，这床也太小了吧。” 另外三人一同走过来看，李雪率先开口，“哪小了，一点也不小。” 路源歪头看她。 搞什么，他怎么莫名有种，李雪很希望他和沈慕林睡一起的感觉呢。 周溪禾顾忌李雪初来乍到，不好和她反着说话，虽然心里也认为这床稍稍小一些，但嘴上却笑呵呵的说，“就是啊，你们俩住还不绰绰有余，瞎矫情是不是。” 路源深知自己扯不过周溪禾，三言两语就得被她带上弯路，干脆直接说，“我住沙发就好了嘛，沙发也很宽敞啊。” 周溪禾回头看看沙发，倒也觉得可以，然而没等她开口答应，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慕林便道，“沙发不干净。” d市是沿海城市，前些年d市人靠海吃海，富起来一大批，比作为首都的a市发展快，什么酒店啊商场啊，都是那会盖起来的，可惜后续的发展速度就赶不上a市了，就路源他们现在所住的酒店已经有十个年头了，这十年间也没在修整过，家具什么的都略显陈旧，那张沙发更是蒙着一层暗色，路源脑补了一下之前房客可能会对这张沙发做出的行为，便果断选择干净雪白的双人床了。 分配好房间，路源把自己的东西都尽数扔了进去，然后乐颠颠的跑到阳台里吹海风。 深夜的大海漆黑且沉静，风来时带起一阵海浪，光是海浪声便让人觉得清凉极了，唯有一点不大好，他的发型不适合这小海风，路源一手扶着阳台栏杆，一手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自顾自的嘟囔着，“我明天应该去剪剪头发了……” 人的感情真是没有道理。 明明海风阵阵繁星点点，一切都如此安逸舒适，路源还在心里琢磨自己应该换个什么样的发型，可黎琮的脸就这么不经意的闯入他的脑海中，霸道的挤走了他所有思绪，只留下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伤感。 路源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几日他其实已经怎么会去想黎琮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常常梦到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好玩的事，新鲜的东西，他就会下意识的想到黎琮，比如现在，他会想，若黎琮能和自己一同站在这阳台上吹海风……也挺好的。 路源知道，这就是种习惯。 “想什么呢？” 沈慕林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两杯酒，酒店里的红酒都很一般，不过洋酒都那样，拿饮料冰块勾兑勾兑味道就能说得过去，最重要的是不会太醉人。 路源从他手里接过酒杯，笑了一下，避开了沈慕林的问题，“她们俩干嘛呢？” “收拾东西。” “女人就是麻烦。”路源这么说可没有半点性别歧视的意思，主要是这两个女人的确如此，出门两天而已，衣服鞋子帽子配饰都得带个齐整，不仅如此什么护肤品化妆品乱七八糟的零碎东西更是多，“她们得弄到什么时候啊？出来喝酒嘛。” 沈慕林淡淡道，“应该快了。” 路源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语气当中的不愉快，小心试探，“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为什么不高兴？” 这个问题就和沈慕林的笑点一样神秘。 路源耸耸肩，随即无辜的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颗小白牙，“我哪知道，你就是那大海啊大海——” 路源搞怪的语气底下藏了深不可测四个字。 确实，他从小就认识沈慕林，还通过那本小说看到了好些他的心路历程，偏偏到现在也看不透这个人。 沈慕林抿了口酒，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他双腿修长，那藤椅又略矮，只能把腿伸展开，搭在一旁的小几上，这样的姿势配上此刻的景致，就跟拍海报一样。 路源暗暗的想，沈慕林要是事业发展的不好，完全可以去做模特，保证会大红大紫。 “我确实不高兴。”“啊？”有点发懵，他没想到沈慕林会这么直白，不，他根本没想到沈慕林会回答，“为，为什么啊。” 沈慕林看着他稚嫩的脸上是一团孩子气，心中烦躁抑郁极了，也不想与他在兜圈子，“路源，我气你心思变得太快。” 他自以为把话挑明了说，可路源真心犯迷糊了，傻兮兮的睁圆了眼睛，“啊？” “……你真听不懂我说什么，那个医生的事才过了多久，你居然就又看上了一个，最让我气的是她品行不端你明明心里清楚。” 这下路源明白了。 确实，他“改朝换代”的速度有点快，可话都说出口了，也不能往回收，“李雪，不是那样的人……上次她装醉的事只是误会，你以后慢慢了解她就知道了，说到喝酒，这两人怎么还不过来啊，我们好喝一点，今天气氛多好。” 沈慕林被他敷衍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 路源不聪明，可他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沈慕林记事早，他还没忘小时候和路源同上一所幼儿园，虽然不在同个班，但午睡是一起的，那时路源三岁出头，睡梦中不小心尿在了床上，他不想面对这种丑事，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被窝，以为把脑袋遮起来就谁也瞧不见他，天下太平了。 现在也是，一点没改。 沈慕林抬眸盯着路源看，其实他小时候没有多喜欢路源，只是近几年，那个奶香气十足的小娃娃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他圆圆胖胖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睛，笑起来时的一对酒窝，张开嘴巴时米粒似的小牙，都可爱的不得了，叫人想捧在手心里疼爱。 每每想到路源小时候的模样，沈慕林都只恨人生不能够重来，他真的好像抱一抱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再听他奶声奶气的叫自己哥哥。 儿时没有亲近路源，就是沈慕林这一生最大的憾事了。 一时想的远了，等沈慕林回过神，周溪禾已经领着李雪进了阳台，“你们俩倒是会享受，酒都喝上了。” 路源正被沈慕林看的心里发虚，就迎来了救命稻草，赶忙献殷勤，“我去给你们拿酒。” 因为李雪是路源带来的朋友，周溪禾对她非常照顾，不过短短几小时就亲如姐妹似的，所以就算李雪单独和沈慕林周溪禾相处也并不尴尬，“我喝不了太多。” “酒只是用来助兴而已，多少无所谓的。” 李雪看了看沈慕林，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愉快，转过头笑着对周溪禾道，“我怕我会扫兴嘛，这样吧，我现在就开始赔罪，我去帮路源。” 她说完直接离开了阳台。 站在酒柜前的路源伸手给她点了个赞，李雪看着他的大拇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便当着他的面绕到了窗帘后面，偷偷听里面的人说话，路源当她在收集情报，还特意给她打掩护，把酒瓶子弄的叮当作响。 “怎么了，你不喜欢路源的朋友吗？” “嗯。” “我觉得她挺好的啊，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大大方方，没什么问题。” “她心术不正。” “你看你，又这样，我就知道，在你们看来，天仙下凡都配不上小源，真要庆幸他不是个女孩，要不然还得嫁不出去呢。” “我娶他。” “……” 李雪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转过身，一点动静都不出的走到路源跟前。 “怎么了？听到什么了？” 磕到糖了。 李雪捏着自己的大腿根，镇定自若的摇了摇头，“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不过我已经有计划了，你待会就配合我就行。”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搞的路源心里反而没底，他扯住李雪的袖口，压低了嗓子问，“你先给我点提示，我反射弧很长的，反应不过来。” “哎呀，你可真是笨死了。” 李雪掰开他的手，看着小兔子一样单纯懵懂的路源，不自觉的又放缓了语气，“你不是在追求我吗，待会我说什么，你就附和，我要做什么，你就照做，这总没问题吧。” 这样啊！可以！舒服！ 路源重重点头，他把善于谋算的李雪当成了本次丘比特计划的主心骨，却不知李雪也把他算计了进去。 其实李雪只是看沈慕林和路源各方面都很匹配，再加上沈慕林对路源又是极好的，腐女本能让她脑补很多，可此刻她内心深处还是不信自己的脑补，毕竟她自己也很清楚腐女看人基，就是生了玩闹的小心思，想给自己找找乐子的同时帮路源试探一下周溪禾与沈慕林之间，究竟是否像路源所说的那样只差一层窗户纸而已。 如果只差一层窗户纸，她大可以帮忙捅破，相反，她就要劝劝路源别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很快，李雪就不这么想了。 第83章 “来——干杯！” 已近深夜，阳台内亮了灯。 李雪笑眯眯的饮下半杯酒，视线从沈慕林与周溪禾身上划过，很不经意的，却又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这阳台很大，不过里面摆放的东西并不算多，两把藤椅，一把长凳，还有仅能放几杯酒的小茶几，其余空白便被原木花架填满，昏黄的灯光下仍旧一派郁郁葱葱。 而周溪禾与沈慕林分别坐在藤椅上，一个在茶几最右方，一个在茶几最左方，保持着一种非常安全的距离，在这种距离里，就算整个人纵向摔倒，也摸不着另一个人的裤脚。 李雪放下酒杯，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已经翻了一百个来回。 暧昧，窗户纸，她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难不成真像路源所说，这两个人性格就如此？那未免太无趣了。 李雪推了推自己身旁的路源，“你怎么才喝这么点。” “这还少？”路源提起酒杯，晃了两下，里面的碎冰撞击在一起，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下，他的语气便格外软糯了，“这杯可是你兑的，你心里有数吧。” 李雪故意逗他，“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了，鼻子眼睛耳朵你会吧，输了喝酒。” 没等路源回答，坐在左边的沈慕林便开口道，“这种反应力游戏他不行的。” 周溪禾也笑，“他的反射弧真的很长，而且酒品不好，小雪你就不要故意捉弄他了。” 他们俩都不赞成玩的游戏，路源却听李雪的一定要玩，他大大咧咧的一摆手，颇为豪爽，“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不要小瞧人，来吧！” 李雪的视角看不到背后的周溪禾，只见沈慕林嘴角的笑稍稍收敛些，双腿交叠，背向后靠，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们俩。 她可以发誓，自己只是想借着游戏活跃活跃气氛，方便后面的计划。 可她现在就有了收获，让人不得不得，想要再多一些，“来，准备好啊，千万别和我做一样的动作……鼻子眼睛耳朵！” 李雪快速的说完，把手放到了耳朵上，路源的手在耳朵那边虚晃了一下，最后慌张的落在了眼睛上，勉强过关，李雪便大大方方还有点亲昵的夸赞他，“这不是反应挺快的吗，真棒。” 路源仰着头笑，两个酒窝里盛满了小骄傲，“再来。” “鼻子眼睛耳朵！” 这一次，李雪来了个出其不意，路源下意识的跟着她一起把手放在了鼻子上。 “哈哈哈哈哈喝吧喝吧！” 路源虽然搞不懂她为什么一直针对自己，但是仍旧咬着牙对她言听计从。 冰凉的半杯酒被几口吞下，本应是很凉爽，不巧来了阵海风，让路源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路源是最不喜欢打针吃药的，添衣减衣他心里非常有数，立马站起身，“我去拿个外套。” 李雪也跟着站起来，“正好我也冷了，一起吧，溪禾你要吗？” 周溪禾很是温柔的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等他俩一同出去后，周溪禾眼底的笑就变了一个味道，她摸着唇，轻声说道，“真让人羡慕。” “你羡慕什么。” “他们俩啊，你依我侬，你不觉得很好吗？” 沈慕林没有看她，只是望着阳台的玻璃门，“你如果羡慕，可以找一个男朋友，工作再怎么忙，感情的事也不能耽搁。” 周溪禾早就习惯他这样了，丝毫不介怀的说，“你知道我的心思，我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沈慕林挑起一边嘴角，笑的分外冷漠，“你的心思我怎么会知道。” 沈慕林想给这段谈话画上句号，可周溪禾并不愿意，他们很难很难才能说到这些，“我不信，你向来把事情看得很透，小源都知道的事，你又怎么会无所察觉。” “呵……”沈慕林轻轻的笑了一声，“所以你不要再误导他了。” “我——”向来好脾气的周溪禾略有些失态，“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丁点那方面的感情？沈慕林，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我已经同你说过无数遍，你自欺欺人，总是不愿信。” 沈慕林这话说的着实伤人，即便周溪禾经历过许多世事无情，却仍然懊恼的红了眼睛，她压低了声音质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过生日。” 沈慕林又看了一眼阳台门外，“小源一片好心。” “所以你和我的这些交往，仅仅是因为路源吗？”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刻，周溪禾已经预料了他的答案。 他一定会说是。 骗人。 从初中到现在，沈慕林与她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远远要比和路源在一起的时间长。 十年啊，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年。 “是不是路源你很清楚，当初，你不就是通过他来接近我吗。” 沈慕林一直都很好奇，周溪禾当初为了接近他，费那么大的力气去讨好路源，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一问，周溪禾就会说为了喜欢。 究竟喜欢与否，他心里有数。 而困扰他许久的周溪禾的目的，也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他背后的那只手，他迟早会一刀斩断。 “你没必要这么对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 沈慕林笑，他微微张开手，指尖稍稍向下，表情和动作都如同身处谈判桌，理智而又从容，不掺杂丝毫的个人情感，“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合作伙伴。” 周溪禾彻底不笑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可周溪禾就是觉得，这是沈慕林对她的考验。 当某一天，她强大到足以和面前的男人共肩作战时，她就会拥有自己想要的结局了。 冥冥之中，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铛铛铛！”路源又捧回一大堆酒来，还有李雪带来的各种桌游小道具，“看从李雪行李箱里翻到了什么，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李雪匆匆的跟上来，“你干嘛啊，那是我准备明天要用的。”他们俩在演戏，演的跟真的一样。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嘛，来来来，都凑过来。” 任何提议从路源嘴里说出，都会得到应允。 游戏正式开始了，就按照李雪计划的那样。 作为业绩最好的女销售，她在这种场合歪招一大堆，不管是谁输了游戏，最后的惩罚都会由她操控。 可路源啊—— 这哥也太不争气了，回回都是他输，一连三把，让李雪很是无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路源上把刚数了自己的前任，也许李雪认为这是最简单的惩罚，然而对他来说就是戳心窝子，路源数的都要跳海了，这次自然而然选择了大冒险。 “有勇气，抽牌吧。” 沈慕林忽然开口，“把牌给我吧。”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眼神在告诉李雪，你的小把戏我都看穿了。 这里还是有点误会的。 路源上一局的悲惨和李雪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沈慕林以为，李雪的这些歪招本就打算用在路源身上，所以即便内心不快，还是选择了维护。 偏偏路源的命是真不好。 沈慕林不过随意的打乱了两次顺序，就把路源本该抽到的唱一首歌变成了…… “亲吻现场的一个人，时间一分钟。” “……” 李雪尴尬的笑了笑，“你今天，是有点倒霉噶。” 路源哭丧着脸，“我喝酒不行吗？” 沈慕林这会有了兴致，“说好的，前十局不能喝酒。” …… 路源视死如归的看向李雪，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沈慕林……还是别了，那他晚上就真的要睡沙发了。 等等！这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路源的视线嗖的一下挪到了周溪禾身上。 他亲周溪禾，沈慕林再怎么闷骚，也不会没有反应吧！ 路源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第84章 注意到路源眼神的那一瞬间，三人的表情都变了变。 尤其是李雪。 她简直想上去给路源一个大脑拍。 原本李雪的计划是，在游戏的前十局找机会用真心话的方式试探沈慕林与周溪禾，如果的确有情况，再用这种大冒险来制造机会，那张亲吻一分钟的牌李雪是想让沈慕林抽到的，如果沈慕林选择周溪禾，那就是计划通，如果他选择路源，那就爽歪歪磕糖，再不济他也就是选择喝酒，不管怎么样，都是沈慕林自己的决定，李雪能保证自己把握好分寸，不造成任何尴尬。 可惜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路源这孩子，真是又衰又傻，你前脚刚跟人说完你在追求我，后脚就当着我的面要亲别的女人，你傻别人不傻，我们俩暗中勾结说瞎话的事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 “咳。”李雪也来不及去观察另外两个人的反应了，她轻咳一声，试图给路源以暗示。 然而，钻进牛角尖的路源根本就听不到。 他觉得自己的办法也很好，简单快捷，堪称完美。 所以，他冲着周溪禾咧嘴坏笑，故意很夸张的嘟起嘴巴，撅起屁股，两只手像小鸭子一样在背后翘起来，“周姐，来，么么——” 周溪禾着实震惊了一下，她整个身体都在往后仰，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朝沈慕林那边看去。 准确的说，此刻三个人都在等待着沈慕林的反应。 路源都已经凑到周溪禾面前了，他紧闭着眼睛，动作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把周溪禾压在藤椅上了，那边沉默的沈慕林终于开口。 他是这么说的，“路源，你还是来亲我好了。” 一句话，三个人都满意了。 路源唰的一下站直了身体，笑的那叫一个欢。 在他看来，沈慕林相当于是表明了自己对周溪禾的态度，男人的占有欲，只会对自己在乎的人产生，可怜他闷骚一世，憋不住一时，相信后天周溪禾的生日，就是他们俩感情发生大进展的好日子了。 这么想着，路源把自己心里头那点小隔阂都抛到了一旁，他调转方向迈着小碎步走到沈慕林跟前，一把就捧住了他的脑袋，很是流氓气的舔了一圈嘴唇，这才吧唧一下亲在了沈慕林的脸上。 沈慕林的脸热热的，很细腻，很清爽，没有一点护肤品的味道，怎么形容呢……反正口感很好吧。 路源没有任何不适的亲了他一分钟，等李雪告诉他时间到了之后，路源潇洒的起身，还顺手搓了一下沈慕林的头发。 紧接着他看向对面的两个女人，她们的心情显然都不错，一个笑的比一个开心，尤其是李雪，路源不理解区区一年的午餐而已，她为什么一副中了五百万彩票的模样。 游戏继续了。 不过这一次，主导权到了沈慕林的手中，李雪三两次尝试着把牌拿回来，却都被他轻而易举的躲避开，没了外挂，就只能靠运气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雪已经连续喝了两杯酒了，她咽了咽唾沫，颤颤悠悠的开口，“大冒险。” 这次，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认了。 沈慕林笑笑，把牌递过去，李雪随手一抽，心都凉了。 又是她给沈慕林跟周溪禾准备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害人终害己，“和在场任意一位异性和交杯酒。” 路源非常懂事的提起了酒杯。 李雪也不敢去看自己的另一个选择，老老实实的跟路源喝了一个交杯酒。 可能是因为这个交杯酒把李雪的霉运转移到了路源的身上，一连着好几把游戏，路源都是输家。 “真心话！” “所有前任里最喜欢的人是谁。” 卧槽！ 要不是问题都是抽牌决定，路源真的要以为沈慕林在故意搞他，“我喝！” 一连三杯酒下肚，路源醉意上头，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不行了，不行了……我头好晕。” 沈慕林放下手里的牌，时隔许久后再度举起酒杯，“最后一杯，结束。” 这个是必须要喝的。 可怜路源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又被灌了一杯。 他喝不来急酒，这个速度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一瞬间就两腿发软了。 沈慕林一个健步到他身旁，扶住了他的手肘，对两个女人说道，“你们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 周溪禾了解沈慕林的，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所计划，她便很知趣的提前问了一句，“明天早上几点起来？” “十点之前就好，路源这样未必能早起。” “好……”周溪禾看了一眼靠在沈慕林身上笑的路源，心里忽然很是羡慕。 她选择遵从沈慕林的计划，而这计划却总是为路源定制。 看着两人走进卧室，周溪禾转身与李雪客套，“今天喝了不少酒，睡醒之后不会头疼吧？” “不会不会。”李雪摆摆手，继续盯着那扇被关闭的门看，三五秒后，她听到了咔哒一声。 锁了。 周溪禾也被她那诡异的笑渗着了，“你在看什么呢？” 虽然知道这样很容易给人带来困扰，甚至让人厌烦，但是李雪仍然忍不住向周溪禾打听，“他们俩关系一直都这么好吗？” 周溪禾温婉的笑，说话的口吻和李雪是截然相反的，“是啊，亲兄弟一样呢。” “我听路源说，他有一个亲哥，平时也会这样？” “那倒不是，他哥比他大五岁，有些代沟，平时也不总在一起玩。” 所以说啊，亲兄弟怎么会有这么多粉红小泡泡呢。 李雪很好奇那扇门里发生的一切，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路源要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同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可他现在困的睁不开眼，哪有心思去猜李雪的想法。 “我要睡觉了……” “衣服脱了再睡。” “不要。” 路源一拱一拱的钻进被窝，他趴在枕头上，压着自己的胳膊，呼吸很快就平稳了。 沈慕林俯下身，帮他脱掉鞋和袜子，又到浴室里拿了条湿毛巾回来。 路源的脚底心向来很敏感，轻易碰不得，小时候路生与他玩闹，总是把他按在床上挠脚心，路源就会难受的直打滚，眼泪都要笑出来的。 沈慕林想着那时的路源，用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他的脚，脚趾，脚背，脚踝，最后才是他的脚心，路源的骨骼很小，即便现在体重轻巧，脚上却肉呼呼的，脚趾白皙透粉，指甲干净圆润，像乖巧可人的胖娃娃，又像含羞草的枝叶，温热湿润的毛巾稍稍一碰到他的脚心，他的脚趾就又惊又怕的蜷缩起来了。 路源倒是很乖，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如同掉进狼窝的小绵羊。 他的小羊。 他的。 每每这种时刻，沈慕林心中那可怜的道德底线便会烟消云散。 “小源……”之前那个一分钟的吻，沈慕林脸上的湿濡化作一股股细腻的水汽，带着丝丝电流，顺着他的血管经络，游走于他身体的每一处，而此刻一分钟的吻，则是雨后的泥泞湿地，明知越陷越深，却难以自拔。 辗转良久，当唇齿分离时，沈慕林撞上了一双迷蒙潋滟的杏眸。 路源漆黑水润的瞳仁映着他的影子，随着灯光一闪一闪，宛如星辰大海。 他太过剔透无暇，沈慕林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所有的龌龊不堪，略微急促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好像心脏也停了下来。 这是沈慕林极度恐惧的表现。 长久以来，他在路源面前控制着自己每一个细微举动，他生怕自己压抑的情感有所流露，唯有在路源不清醒时稍稍放纵，可他最怕的，就是此刻的场景。 一想到从此以后，路源不会再见他，会一直躲着他，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沈慕林胸口就像被活生生的掏空了一块。 从此以后，行尸走肉。 “我……”路源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软糯而又无力的说，“你为什么亲我……” 小羊始终都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偏偏他是那只狼的一切。 沈慕林知道，路源向他抛出了一个有无限可能的选择题，路源那么好骗，他有一百种方式化解此刻的困境，可不管怎么选，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 该怎么做。 沈慕林生平第一次头脑一片空白，说不出半句谎言，也无法无敷衍，他总觉得，自己和路源不该这样，可事实永远都冷酷无情的摆在他面前。 “我，我……” 我喜欢你。 我喝醉了。 我很抱歉。 “我就是想亲你，怎么了？”沈慕林故作轻快的说着，抬手遮住了路源的眼睛，没了刺眼的光，路源挡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第85章 路源入睡极快，这一觉又沉又深，连一丁点的梦都没有做，却因为喝酒的关系在凌晨三点钟猛然惊醒。 他看了一眼时间，之后便盯着睡在自己身旁的沈慕林，呆愣了十分钟之久。 酒劲已经褪去了，身体上的那些不痛快便齐齐找了上来，路源四肢无力，头脑发昏，嗓子里更是干渴极了。 可他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沈慕林会在此时醒来，在他思绪尚且混乱的时候醒来。 我日！ 沈慕林居然亲我了！ 还说什么……说什么我就是想亲？ 他不会是，喜欢我？ 不不不，怎么可能，他明明就喜欢周溪禾的！他肯定是喜欢女人！ 所以，他还是，还是把我当成女人！ 路源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平平扁扁的胸口，想到了那时沈慕林的所作所为。 对，没错，肯定就是这样！ 不知是羞还是气，路源的脸涨得通红，脑袋也一阵阵的疼了起来，便对着酣睡的沈慕林抬腿就是一脚，差点将他从床上蹬下去，是沈慕林太敏锐了，几乎是一瞬间就清醒过来，用手抓住了床头柜的边沿，随即一个翻身又躺回了床上。 他很惊讶的盯着路源看，“为什么踢我？” “你说呢！”不等沈慕林说，路源就自顾自的骂了起来，“在r市的时候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了，不准再把我当成女人，你他妈要找女人不有的是，非要惹我是吗！” 沈慕林冷静下来后，已经料到了他此刻的反应，也已经想好了对应之策，所以才会安然睡去。 可他看着黑暗中路源的轮廓，心里十分沉重。 他快要混淆自己对路源究竟是欺骗较多，还是保护较多。 他快要疲倦了。 “抱歉……”沈慕林看着他，缓缓坐起身，并打开了墙壁上灯的开关，卧室里瞬间亮了大半，也叫他看清了路源的脸，瞳孔漆黑，脸颊酡红，嘴唇因他失控时的啃咬，还有些肿胀未消，让沈慕林到嘴边的话停滞了片刻，“今天气氛好，我没有把持住自己，你不要生气，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态度诚恳认真，说的就像工作上出现一丁点小失误一样，却叫路源满脸惊疑。 气氛好？把持？什么意思？我难不成真是个傻子？我怎么听不懂？ 路源要真是个女人，倒也可以理解这话了，毕竟大多数人酒后脑袋瓜子都不听使唤，说错做错一些事并不稀奇，可他偏偏是个男人，还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还是个和沈慕林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他想的就有点多了。 路源深吸了口气，稳下心绪慢慢梳理，“你，你不觉得，不觉得和我亲嘴，会别扭吗？” 路源这么问，也是有自己的道理，他因为黎琮上网查过很多的资料，首当其冲的就是关于同性恋的科学定论，据他所知，同性恋分先天和后天，还有男女都会喜欢的双性恋，也有恐同这一说。 世界很大，人各有异，有恐惧仇恨同性恋的，也有接受包容的，有异性恋一想到和同性接吻会感到恶心的，也有……有，有吗？ 有的。 最起码沈慕林就是，“不会。” 他太过坦然了，甚至有种心安理得的感觉，搞的占理的路源反而紧张兮兮的攥紧了被子，“你，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察觉到路源的紧张局促，沈慕林果断的否认了，“怎么会。” 路源一下子放松不少。 紧着着，他又开始疑惑。 沈慕林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虽然不近女色，但是喜欢女人，虽然和不反感和男人接吻，但是不喜欢男人。 路源太过在意性别，反而忽视了重中之重的人。 路源这边还没有纠结完男女，沈慕林却突然有了动作，他凑近路源，那张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竟露出了些许苦恼的表情，“其实有些事，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 “你要说什么啊……”路源下意识的往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偏偏沈慕林非要靠近，他双手撑着床，高大的身躯压过来，影子将路源笼罩在内，逼迫感让路源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对女人提不起那方面的兴趣。” exm？？？ 沈慕林这哥们，不会是个深柜吧？ gay而不自知？ 所以他跟周溪禾才会一直都没有进展？ 我天！ 路源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你认真的吗？” “嗯……”向来高人一等似的沈慕林今天晚上尤其接地气，男性功能障碍这种事……真接地气。 路源震惊之余都忘记和他生气了，“你，你是那，那里不行吗？不对啊，我都，我都帮，帮你，那什么过。” 结结巴巴说不利索话的路源都快要把沈慕林给逗笑了。 他只能故作深沉的长叹一口气，“那不一样，小源，我很怕女人。” 怕女人？ 路源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他不假思索的说道，“是因为林姨？” 沈慕林怔了怔，好似在犹豫，“……可能是吧，你应该知道，从小到大，她对我的要求非常严苛，我知道她把对我父亲的爱都给我了，可那些爱太过沉重了，让我喘不过气。” 在路源眼里，沈慕林向来是无所不能，无所畏惧，他第一次见到沈慕林这样……脆弱。 心中生出一丝怜悯，也便能理解他了。 “可是……可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林姨那样……最起码周姐就不像。”这种时候，路源也没忘撮合这俩人。 而他说的越多，沈慕林的谎言便愈加自如，“你不了解，她们其实很像，所以我和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可能。” 所以他们俩进展缓慢的缘由在这？小说里也没写啊！ 也对，人生百态，那里是简练的文字可以描述清楚的。 路源抓了抓自己紧蹙的眉头，为如何解开沈慕林的心结而烦恼。 他的苦大仇深让沈慕林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不过很快就压下去了，满脸正色道，“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的唐突，我的确不喜欢男人，也很厌恶和男人接触，可只有对你不会。” “我他妈的是人妖吗！” 路源这一嗓子太嘹亮了，沈慕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源瞪他，眼神在问，那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你也是个男人，也有基本的需求……你能理解我吗？” 我理解个屁！ 路源用力的掰开他的手，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你这是，有病啊！” 第86章 两个人之间相处，除非地位是如云泥般一个天一个地，否则长时间相处必有纠纷，也必会争吵，路源上辈子对沈慕林，既是崇拜又是尊重还有那么一点点对长辈才会有的孺慕，所以根本没有对沈慕林发过一次脾气，就更别提骂他有病了。 今时不同往日。 路源对沈慕林疏远的那段时间里，姿态非常高，沈慕林也不吝啬放低身段，他一步步退让，一次次不计较，以至于不禁惯的路源在他面前愈发骄矜，这会都敢数落他林哥了，“有病就得治，你不能这么拖着啊，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你！” 沈慕林也没有想到，他圆谎圆到这份上，把自己圆出了心理疾病。 说直白一点，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要给自己操一个“gay而不自知”的人设罢了，好能在未来的某一刻，让路源顺理成章的接受他的感情，且不觉得荒唐。 “你真觉得我有病？” 路源重重的点头，“当然了，正常人谁会看个女人就觉得像自己妈啊！” 有病就有病吧。 沈慕林垂下眼帘，自嘲似的笑了，“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路源也有点拖延症，什么事都愿意往后拖一拖，可他现在最怕沈慕林把自己的感情往后拖，这容易把他给拖死啊，“不行，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就是有病不能怕看医生。” “讳疾忌医。” “对对对，讳疾忌医，你想想，你的大好青春就这么几年，你，你也不能，老这么憋着啊。”路源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慕林的下半身，“会憋出病的。” 沈慕林嘴角微动，又往路源那凑，他压低了嗓子，沉声道，“那你能帮帮我吗。” “……你开，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你不想让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他握住的路源的手，路源的手总是温热的，细腻的，就像是刚出锅不久的嫩豆腐，而沈慕林的手常年冰凉，拇指内侧还有硬茧，那是他读书时写字留下来的痕迹，好几年了，还没掉下去。 两只手触碰到一起，路源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血肉里的骨头抖了一下。 他觉得这种行为不合适，又很难拒绝这样的沈慕林，想要半推半就，可一想到他和性向，以及对面卧室的周溪禾，他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太没道德，复杂的想法一重一重的叠加在一起，让路源不自觉的感到慌乱无措，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不，不成。” 沈慕林盯着他，眼中的失望显露无疑。 那一瞬间，路源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就比如，初中那会自己身边几个狐朋狗友开始学着抽烟，他也跟风凑趣，尝了尝鲜，虽然被呛的好一通咳嗽，但是仍被那酷毙了的吞云吐雾所吸引，他叼着烟到沈慕林面前炫耀，得到的就是类似于这种眼神，路源毫不犹豫的就把香烟扔到了地上，用脚碾灭。 那时候路源就知道，沈慕林是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交下的朋友，沈慕林现在对他这么好，都是得来不易的，他们之间没有血亲相连，所以他必须得小心珍惜。 众多回忆涌上心头，路源抿起嘴唇，两个酒窝里装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不行就算了，我要去洗个澡，你快睡吧。” 路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脸上的视死如归分外可爱，“那，那成吧！” 沈慕林又一次成功的让路源听从他意，却没有半天以往的喜悦，他摸了摸路源的脸，“我逗你玩的，早点睡，明天还要去海边呢。” …… 后半夜路源睡的不是很好，一会梦到自己在坐在热气球里满天的飞，一会梦到自己在沙滩边上用泥巴和枯树枝盖了一栋超级大别墅，睁开眼睛的时候可把他给累的够呛。 “我要喝水……” 沈慕林原本还睡着，听到他说要喝水，立马坐起了身，从床对面的电视柜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之后递到了路源嘴边。 路源也是半梦半醒的，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迷迷糊糊的又把眼睛闭上了，“几点了……” 沈慕林一边拧瓶盖一边回答他，“八点半。” “哦……那我在睡一会。” “你不饿吗？还是昨天在飞机上吃的东西。” 他不提路源还不怎么饿，一提肚子就叫唤上了，“吃，你要点早餐。” 沈慕林扯着他的手，将他从床上拉起来，路源一头撞到了他的胸口，砰的一声，两人都撞得不轻。 “嘶——” “怎么样？没事吧？”沈慕林快速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疼吗？” “你说呢！我还想再睡个回笼觉来着！” 沈慕林笑着拍拍他的屁股。 这个动作是黎琮经常做的，路源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黎琮。 “起来收拾收拾吧，你昨天晚上都没有洗澡。” 路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好。” 洗澡的时候，路源思考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他总拿感情和自己的命比，他总以为自己很知轻重，他毫不犹豫的疏远自己两个最好的朋友，只求避过三十岁的命劫。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沈慕林说怕女人，对女人没有那方面的兴趣……是不是可以证明，沈慕林说不喜欢周溪禾是真的？ 他是不是应该……应该……做点什么了？ “路源，你傻吗？洗澡不拿衣服。” “啊，我忘记了，你帮我那一下。” 沈慕林在浴室外问，“穿什么？” “你看着帮我拿就好了。” 要到海边玩，路源准备了几件小背心和大裤衩，他都准备好在沙滩上自由奔跑了，偏偏沈慕林从门缝里递进来的是他行李箱中唯一的长裤和短袖。 “这会不会热啊。” “我定了快艇，今天要出海，海风大。” 路源穿好衣服到客厅的时候，两个女孩并排坐在茶几上化妆，茶几上乱糟糟的全是化妆品，跟台风过境似的，“哇，你们干嘛呢？” 李雪笑了起来，“这光好，你不懂。” 大家都没有睡懒觉，比预期的出门时间要早，吃过早餐后，便乘着快艇出海了，没有什么比夏天在大海里钓鱼更舒坦了。 “船长”是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以前是海军，转业后就来给人开船什么的，他一身结实的肌肉，在阳光底下呈现出性感的蜜色，看的路源羡慕不已。 “路源！你快看啊，是海豚！” 路源就像没有听到李雪喊他似的，坐在那跟船长闲聊，“那你天天就在海上啊？” “也不是，没活的时候就去海边的酒吧喝一个，对，就是你住那个酒店附近，有一家酒吧，价格很便宜，能喝到爽，我挣的钱，几乎都在那了。” “你没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多麻烦，我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我活着一辈子，就图自己高兴，管别人做什么。” 比起他的肤色，路源更羡慕这种洒脱。 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慕林，路源心中很是迷茫。 他洗澡的时候，想到了彻底破坏剧情的办法，一劳永逸的那种。 要么，他来掰弯沈慕林，要么，他来追求周溪禾。 不管是哪个，只要他成功了，这两个人都不会再有可能，沈慕林要是真不喜欢女人了，自然就跟周溪禾再无可能，他要是跟周溪禾好了，那凭沈慕林和他的关系，朋友妻什么的，是吧。 可问题在于…… 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纠结的不是哪个更容易成功，而是哪个后果不严重。 第87章 路源满脑子都是打破道德底线的坏水，一动一晃荡，他正提心吊胆着呢，偏偏沈慕林没好声没好气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路源心里一激灵，说话又开始打结了，“你，你叫我，干嘛啊？” 沈慕林今天穿着很随意，白色的polo衫领口处有红蓝条纹，同色系的运动十分干净简洁，有点高中生校服的意思，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年轻活跃很多，没有那么死板冷硬了，可惜，那双沉静幽深的眼睛没了遮挡物，着实让人心里发怵。 “你不是说要海钓吗，差不多到地方了。” “就这事啊……你就不能温柔点，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路源笑嘻嘻的将这个话题岔过去，拉着他通过船舱往后面去。 整个快艇约十三米长，前面的甲板可以供六人休息，喝酒闲聊吹海风，享受惬意的时光，而后面只有两个位置供人海钓，两个女人不会钓鱼，就凑在一块看看海豚什么的，看到一条鱼都要叽叽喳喳一会，吵得很。 “今天还真是风平浪静，这大太阳。”路源放好鱼竿后，一屁股坐下了，杆动他也不动，嫌站起来太折腾。 “你不是说要来海边玩吗，我看你没多高兴。”沈慕林递给了他一瓶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可乐，“是因为太热，还是因为有心事。” 路源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趁着只有他们俩，沈慕林又问道，“刚才李雪叫你，你不答应，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她。” “……是。” “所以，你故意和我说你在追求李雪，是为了让我给你创造和李雪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借此让我和周溪禾单独相处？” 沈慕林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那点小心思猜了个透彻，路源也是丝毫都不意外，要在沈慕林面前撒谎演戏，得非常谨慎才行，但凡出现一丁点的纰漏，都是破了皮的饺子，露馅，“是啊，是啊……” 路源喝了口可乐，凉气逼到头顶，让生无可恋的他振作不少，也不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还是周溪禾吧。 沈慕林这人，太精明了，路源觉得自己对上他可能一个回合不到就over了，还有……他现在跟父母那已经坐实了gay的身份，如果沈慕林也这样，那他带坏沈慕林的罪名就跑不掉了，不用等三十岁，他爸路行军就能打死他。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周溪禾不同，先不说他能支撑几个回合，以周溪禾对沈慕林的一往情深，是绝对不可能和他好的，他需要做的仅仅是表个态，告诉所有人自己喜欢周溪禾，那么沈慕林作为他的好兄弟，怎么也不会插足他的感情，这样一来，他岂不是毫无损失。 路源越想越觉得可行，脑海中的计划一环接着一环的冒了出来，他果断的开口道，“我这么做，只是想撮合你和周姐而已……” 沈慕林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我已经和你说过无数遍，我不喜欢她，如果你在这样……” 不等他说完，路源急忙打断，“可是周溪禾喜欢你啊。” “……你什么意思？” 路源回头，两个女人还在前面的甲板上，热火朝天的讨论声远远的传过来，很安全。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路源说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自己特像偶像剧里面的深情男二。 还不如跑龙套呢，恶心死了。 沈慕林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也确实该惊讶，毕竟路源这情感来的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征兆，“你，你是认真的，还是在和我开玩笑？” 路源壮起胆子看向沈慕林，只见他握着鱼竿的手都不稳了，说话结巴在手足无措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路源很能理解他，这种程度的爆料，跟出柜相比，只更胜一筹，“我当然是认真的，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只不过，她的眼睛里始终都只有你一个……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所以只能疏远她，才会出国，才会不联系她，才不愿意去sil工作。” 在心里扯好了谎，说出来格外顺畅，路源自己都要信了，上辈子他可没有这种能力，也算有长进，“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你既然，真的不打算和她在一起……” “路源！”沈慕林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那眼神就像要吃了他似的。 看，他连沈慕林都骗过了。 路源要为自己的临场发挥点个赞。 “你凶我，我也要说的。”路源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我觉得，我总是要试一试，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我都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慕林这辈子，轻易不骂人，就算骂人也要拐着好几个弯，骂的人恨不得一头塞到自己裤裆里，然而他现在气的说了脏话，可见路源的告白多刺激人。 路源本该很怕才对，可他却有种超乎寻常的淡定。 人生，就要刺激点。 “我当然知道了……”路源抬起头，委屈而又无辜的看着沈慕林，那双清澈的杏眸渐渐湿漉，“林哥，是你一次次的和我说，你不喜欢周溪禾，所以我今天，才会把藏在自己心里这么久的秘密告诉你……我决定，开始追求她了，只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样，保持自己的不喜欢，如果，如果你和我抢，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路源委屈而又无辜的，把自己的退路都算计好了。 他想，就算沈慕林跟周溪禾无法摆脱剧情，还是走到了一块，那他大可以用今天说的话，来和沈慕林彻底一刀两断。 他不再是沈慕林身边最忠诚的小跟班了，怎么可能还会为沈慕林挡枪，他的死还能为男女主的感情带来什么呢。 什么都不可能。 真到了那一步，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路源和沈慕林为情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路源两辈子以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理智。 刚刚重生那会，他就是想要和沈慕林疏远，也惦记着等沈慕林跟周溪禾好了以后，他再低头道歉，恳求沈慕林，让他回来，他们继续做好朋友，所以不管态度再怎么样冷淡，也始终不愿和沈慕林撕破脸。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剧情的不可抗力让路源明白，只要他和沈慕林是朋友的身份，那他就永远脱离不了死亡的结局。 沈慕林的手缓缓松开了。 每一根手指，都泛着用力过后的青白。 而路源的领口，也皱皱巴巴的不像话。 “你很好……” 轻飘飘的三个字，此刻无比沉重。 路源吸了吸鼻子，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你答应我吗。” 棋差一步。 路源就是这么倒霉，就是这么衰，就是这么丧。 他没等到沈慕林的回答。 “路源。” ！ 路源转过头，他身后，船舱的门口，站着脸色苍白的周溪禾，还有脸上有着迷之兴奋的李雪。 路源不知她们何时站在那里，也不知她们听到了多少。 不过，不管听到了多少，周溪禾的生日都没办法继续过下去了。 …… 回a市的飞机上，李雪和路源坐在一起，那两个人则与他们相隔很远。 李雪沉默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开始和他打听这惊天动地的三角恋，“你真的喜欢周溪禾啊？” 路源裹着小毯子靠在窗边咕嘟咕嘟的喝牛奶，不想搭理她。 “我求求你了，你跟我说说吧，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啊，这真的会憋死人的！” “嗯……” “你想让我死！你好狠毒啊！” 路源生无可恋的斜睨她一眼，“我说，我喜欢周溪禾。” 李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卧槽……那你，那你撮合他们俩，你还真是，品德高尚啊。” 话都说出口了，路源也不能打自己的脸，他低下头，继续喝牛奶。 “啧啧啧，也真是难为你了。”李雪长叹了口气，凑到他跟前说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那两人好像被你这么一整，整到一块去了。” 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路源也犯愁着呢，他本是想先和沈慕林摊牌，然后趁着周溪禾过生日的机会送个小礼物什么的，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循序渐进的周旋几个回合，好歹把自己追求周溪禾的这场戏在沈慕林面前演完，然后再跟周溪禾开玩笑似的表个白，悄无声息的就把这事给了了，鬼能想到会被周溪禾捉个正着。 这下可好，周溪禾还不得恨死他。 啊！ 人生艰难！ 路源一口喝光了杯中剩下的牛奶，抹了一把嘴后唤来空姐，“再来一杯。” 李雪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路源，借奶消愁可不行，容易便秘……” “……你闭嘴行吗。” 第88章 出损招编瞎话搅和人家的姻缘，被当事人现场捉了个正着，这无疑让路源落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从登机到抵达a市，差不多要两个小时，路源不知道在这么长时间里，前面的两个人究竟会说些什么。 要是被自己这么一刺激，这俩人就好了，还能算是因祸得福，要是商量来商量去，把他一锤子敲成不懂事的小孩，以后该咋滴还咋滴，那路源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喝了两杯牛奶后，路源冷静了不少。 左右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管那两个人怎么商量，他都不能让这件事轻易翻篇，否则他这个弥天大谎将毫无意义。 那干脆就让他们商量去。 路源决定往后退一步，坚定自己的人设，不到不得已，只做被动的那一方。 所以，撤！ 一到a市，还没等周沈两人起身下飞机，路源便着急忙慌的跑掉了，连自己的行李都没有拿。 他这种行为在旁人眼里，可以解读成，羞涩，羞愧，紧张，反正他的状态是合情合理的。 “我回来了。” 路源到家的时候家里人正在吃完饭，看到他很是诧异，宋招娣问道，“不是说去给你朋友过生日，周一才回来吗？” 路源不怎么饿，却还是坐在了椅子上，“临时出了点事，就提前回来了，哥，我让你帮我准备的房子收拾的怎么样了？” 路生并不想让路源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房子的事一直拖着，“还要一个星期左右吧，得添置点家具。”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明天就搬过去。” 路生吃了口饭，漫不经心的说，“钥匙我放在公司了，你周二再搬吧。” 路源之前可以不着急的任由他拖延，可现在他要躲着点沈慕林，这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肯定不行，“你就去拿一下呗，我趁着周末搬完了，也不耽误上班，是不是爷爷？” 路建国自然是支持他的。 饭后，兄弟俩一同去公司去公司取钥匙。 路生一边开车一边问他，“说，又出什么事了，搬家跟逃难一样。” 路源虽然理解家人对自己的关心，但是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审问一样的口吻，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你这么好奇吗？” “你可以当我是好奇。” 路源的手在副驾驶的缝隙里扣了半天，抠出来一管他不知道是什么的化妆品，“那我也好奇好奇，这是什么啊？” 路生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呆呆傻傻的弟弟在跟他转移话题，“我怎么知道。” “你处对象了？谁啊？多大岁数？长的好不好看？” “关你屁事。” “我好奇啊~爷爷也好奇，他可着急让你早点结婚生孩子了。” 路生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周末是周溪禾的生日，本来计划着从周末凌晨玩到周一凌晨，把整个生日都填的满满当当，可出了这一档子事，估计周溪禾也没心情过生日了，路源纠结半天，在零点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 周溪禾没有回复他，有点要冷着他的意思，路源还挺高兴的，要是周溪禾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了他一个谢谢，那他才要崩溃呢。 周末上午，路源开始搬家，他没有多少东西，就一些生活用品，换洗衣服之类的，不到两个小时宋招娣就帮他收拾好了。 母子俩长时间来的冷战，让宋招娣想明白了不少事，所以这次路源搬家她一点都没有阻拦，还前前后后的帮着张罗了很多事。 路源也适时的放软了自己的态度。 “妈，你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宋招娣眼眶含泪，依依不舍的看着路源，“周末就回家，你爷爷想你，他就嘴上不说。” 路源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 宋招娣立即说道，“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去吧，家政打扫的肯定没有妈妈细心，正好下午我们一起去商场逛逛，再给你添置点东西。”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要是想逛商场，就去找我爸好啦。”路源笑着挥了挥手，坐进了车里。 他这会想的很明白，人的一辈子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出生到独立，需要依赖着父母，第二个阶段则是最漫长的，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能容许任何人插手干预，回报父母，也不至于拿自己的人生做代价，就拿路生来说，他对长辈简直百依百顺，从不忤逆，可提到结婚生子，还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至于第三个阶段，便是年老丧偶，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为自己第二阶段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任的时候。 路源现在才理解黎琮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无论生死，但求心灵无拘，又有勇气承受。” 如果黎琮此刻在他面前，路源可以毫不心虚的回答，他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也会承担所有的后果。 …… 路生身上那股劲虽然很像路行军，可也完全继承了宋招娣的心细如发，他给路源找的公寓离路源的公司不算近，离sil科技也不算远，差不离处于中心地带，就跟算好了他迟早会去和沈慕林混一样。 路源也没有提什么意见，毕竟房子是家里拿钱买的，手续什么的也都是路生奔波着办下来的，他就不好再矫情了。 上楼验房。 公寓不大，六十多平米，两室一厅，其中一间卧室被路生改成了书房，方便路源工作用。 路源小时候就总说，自己学习不好全怪房间小，书桌前坐一会就想往床上躺，现在路生帮他把bug修复了，他也找不出不认真工作的理由了。 “你自己住，我就给你弄了一张单人床，要是还有朋友要来，你可以自己添置个大点的沙发。”路生说着，打开了窗户透气，“待会家政过来打扫卫生，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带你去买。” 路源趴在卧室的门上看了看里面那张小单人床，有点想笑。他哥哥是多怕他和男人同居啊。 “挺好的，什么也不缺。” 路生回过头看他，心中忽然感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讨债鬼一样的弟弟好像长大了，可他看起来，明明还那样小，“今天也算你乔迁之喜，我请你出去吃吧，当是庆祝了。” 路源点点头，“再叫上硕哥吧，他回来以后，我们还没见过呢。” “嗯，也好，把他叫出来散散心。”路生顿了顿，问他，“沈慕林呢？” “他工作忙，人家又不是你。”路源咧着嘴巴笑，“他现在可是我们院里最厉害的了。” 向来自傲的路生毫不迟疑的说，“那小子一直都是。” 这个评价，让路源对沈慕林的男主光环羡慕不已。 …… 夏天撸串是最爽的，三人随便找了家烧烤店，上来先要了两箱啤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气氛非常好。 可路源能感觉到，他们三的心情都不怎么样，说强颜欢笑不至于，最多是心里都藏着事。 想到自己那些破烂的烦心事，再看看边杭硕削瘦不少的脸，路源偷偷的叹了口气，随即笑着端起酒杯。 他这个时候，又觉得无知是福。 他要只是重生，而没有看到那本小说就好了。 他就不用像现在这样…… 啧，周溪禾不联系他，沈慕林怎么也不联系他…… “所以你以后就打算在a市定居了？” 边杭硕笑着抓了抓头发，语气特别轻松的说，“在哪都一样，都是自己一个人，在a市还能跟你们出来喝个酒，热闹。” 路生可一点都不觉得无所谓，他给边杭硕倒上一杯酒，眉眼里尽是伤感，然而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笑着的，“这就看出有个弟弟是好事了。” “对啊，我打小就羡慕你有个弟弟，走到哪身后都有个小尾巴，多好啊，我那时候，一回家就和我妈说要让她给我生个弟弟。” “真有了你肯定觉得烦。” “我才不会，是你没有耐心，路源要是我弟，我就给他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都带着。” 路源尬笑着看向他的裤腰带，“你怎么说的，有种我要吊死在你裤腰带上的感觉。” 边杭硕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哈哈哈，那我就给你揣兜里。” 路生摇了摇头，喝光了杯中酒，颇为老气横秋的说道，“你以为他是小时候啊，现在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好多事你都不知道。” “你没有自己的主意吗？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自己出来住吗，将心比心，小源现在已经很好了。” 听到这话，路源立马骄傲的扬起了头。 看着小公鸡一样的弟弟，路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要是你弟，就无法无天了。” 边杭硕挑眉，“那就无法无天。” 第89章 家里那张小单人床，路源自己睡都嫌不够宽敞，更别提招待两个大男人了。 因此 在外面喝完酒之后，路生找了司机来开车，顺便送边杭硕回家，吃饭的地方就在路源新居附近，他觉得没必要让车在进小区里一趟，路生也觉得就那么几步道，傻子都能安全回家。 然而，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小区路灯灭了一半，几乎没有行人，只是偶尔开过一辆车，路源醉醺醺的摸着黑，竟找不到自己住哪了。 他家是那栋楼来着？ 几单元？ 这楼怎么都长一个样啊…… 小区公园里有大片的草坪，草坪里是用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道，两旁有供人休息的木椅。 路源找了一圈没认出哪个是自己家，腿脚累的不行，栽栽歪歪的躺在了木椅上，他拿出手机，打算给路生打个电话问问，可他拨了三次，电话也没有打通。 “不是，这么倒霉吧……” 今天比较热，路源穿了一件黑白条纹的短袖，一条蓝色的运动短裤，白净如藕的四肢露在外面，在黑暗中都白的发光，足够让周围的蚊虫全部围绕到他身边来，“你们要吃人啊！” 路源跟这些蚊子生气，却也在心里头骂自己蠢，一进一出的连自己住哪都没记住。 滴滴—— 听到声音，路源以为是路生联系他，立马举起手机，解开了屏锁，嘴角的笑容没等扩散开，就迅速收起了。 是沈慕林。 他发了微信过来：你在哪？ 路源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周溪禾的生日还没过完。 这两个人会不会在一起？ 终于商量完了，要找他谈一谈的意思吗？ 路源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举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打一个字，说一个字，“你，有，什，么，事，吗，问号。” 发过去不到三秒钟便有了回复：想和你谈谈 果然！让他猜中了吧！他就知道的！ 路源讨厌他这种命令式的口吻：我不！！！ 沈慕林：告诉我你在哪。 哼，告诉你就告诉你。 路源咬牙切齿的回复：我在珠穆朗马蜂喂蚊子！ 沈慕林：需要花露水吗？ 你别说，还真挺需要的。 路源怕他三言两语的把这件事轻轻揭过，不愿意和他贫嘴，干脆收起手机，躺在木椅上看星星。 哎……好咯后背啊。 他亲爱的哥哥什么时候能回电话啊…… 难不成他要在这睡一晚吗？ 路源决定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路生还不回电话，他就就近找一家酒店凑合一宿。 还没到十分钟，手机又响了，仍是沈慕林发来的微信：我买了花露水，你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啊？ 路源：我说了，我在珠穆朗马蜂！ 不管沈慕林什么意思，他的态度是决定要保持强硬的，不能让人觉得，他是开玩笑。 路源想了想，又郑重其事的回复他：我的心意已经表明了，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想和你谈 他眼巴巴的等着沈慕林回他消息，没想到一分钟后，沈慕林声音从他头顶上响起，“可是我已经到了。” 大晚上的，路源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翻身坐起，看向身旁唯一的光源，“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刚看到你。”沈慕林表情淡淡的在他身旁坐下，“躺在珠穆朗马蜂上喂蚊子吗？” 路源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出来，磕磕巴巴的冲沈慕林凶道，“我，我在问你话呢！” 沈慕林拿出花露水，朝他胳膊上腿上喷了几下，“我猜的，哪里被蚊子咬了？” “你哄，哄三岁小孩啊！”这个新居，连他都是今天第一次来，沈慕林是怎么知道的，“路生跟你说的？！这里痒……” 沈慕林点了点头，在他小腿内侧的蚊子包上喷了点花露水，随后轻轻揉开。 “那，那你知道我，我住哪栋楼吗……”路源坐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满脸的可怜弱小又无助，“我忘了，我住哪了。” 他听到沈慕林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欸，这个态度不错啊。 路源飞快的抬头瞄了他一眼。 没什么表情。 奇怪。 他站起身，紧紧的跟在沈慕林后面，脚步微微打晃，不过没有醉的很厉害，还没忘了他的大计划，“……你要和我谈什么啊。” “不急。”沈慕林说完，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言不发的将他拽回了新居。 路源心中很是忐忑。 他不是怕沈慕林，也不是怕什么别的，主要是今天这气氛，有点渗人。 那种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渗人。 “钥匙。” 路源把一直挂在手指头上的要是递给他，“那个，我……”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门已经被打开了，沈慕林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没有拖鞋直接走了进去。 路源急忙跟上。 他这会身体习惯已经完全替代了大脑的思考，所以很殷勤的给沈慕林搬来了凳子，“林哥，坐。” “没有家具？” “还没来得及买呢。” 沈慕林坐下后，抬眸问他，“为什么急着从家里搬出来？” 我还想问，为什么所有人都总是一副要审我的架势啊！ 路源脸色一沉，压着嗓子小声回答他，“明天周一，上班，方便。”说完，他抢在沈慕林之前问，“你要和我谈什么，快点说吧，我困了。” “关于周溪禾……” 路源再次打断，“周溪禾我是一定要追的，先前我也问了你很多次，你都说你不喜欢，现在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周溪禾，不让我追她！” 嗯，没毛病。 这么一吼，路源底气足了不少，他把椅子拽过来，坐在了沈慕林对面。 他要不坐下，那就跟小学生和班主任一样。 事实上，他坐下了情况也没有变好多少，沈慕林周身环绕着一种教导主任般的气势，“路源，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喜欢周溪禾，可你要想清楚，有黎琮在前，一旦路叔和宋姨知道了周溪禾的事，势必会想法设法让你们结婚，到那个时候，谁也帮不了你。” 啊……他没有想到这茬。 路源被他说的，还真有点后悔，毕竟他的计划里连跟周溪禾谈恋爱的这一环都没有，结婚……对了，周溪禾怎么会和他结婚呢！ 路源刚要开口反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 他要真这么说了，那他给自己塑造的痴情人设不就全都崩塌了吗！那不就承认自己在撒谎了吗！ 好悬！ 沈慕林一句话埋一个坑，让路源不得不打起精神，警惕起来，“我不需要别人帮我，我就是想和她结婚……只不过，我想让她心甘情愿的和我结婚。” 完美。 这样一来，他也有理由瞒着家里这件事了，路源在心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呵，你倒是想的周到。” 路源听不惯他冷嘲热讽的语气，“我不能想的周到吗，我活该被你们看成是一个傻子吗？” 沈慕林皱眉，声音比刚刚大许了许多，“那你和黎琮又算什么。” 他三番两次的提到黎琮，彻底惹毛了路源，“关你屁事，不管是黎琮还是周溪禾！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我花心行不行！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路源！” “怎样！” 像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争吵，他们俩之间从未发生过，路源嘴上喊的凶，心里却砰砰砰的跳，明明是盛夏，他的手却冷得发颤。 这是愤怒心虚以及委屈三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的表现。 “你……”沈慕林的语气忽然放软，“你哭什么。” 哭？ 路源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确实湿乎乎的。 他没想哭，真的，他理直气壮有什么可哭的。 可是，生理反应难以控制。 这就是路源不愿意和人发生争执的原因。 “我，我愿意，你管不着。”憋了半天，路源能说的只有这句话。 下一秒，他连这句话都没办法说了。 沈慕林伸手握住了路源两腿之间凳子的边沿，轻轻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扯，刺啦一声，连凳子带人，都扯到跟前。 紧接着他用双手捧着路源的脸，用力的揉搓，“嗯？管不着？我非要管你能怎么办？” “唔……” “你哆嗦什么，怕我打你？” 沈慕林打他？路源不可能产生这种想法。 他摸着良心说，他怕的是沈慕林亲他。 不是他自作多情，就，就刚刚那一瞬间，沈慕林的眼神真的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 第90章 在路源的印象中，沈慕林很少会用强硬的态度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大多数时候，沈慕林都喜欢以德服人，如果路源不服，他也就不在多说什么，而事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路源，服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次的事不同以往，路源都想好了，就算他说的天花烂坠，也只当是王八念经。 只可惜，沈慕林念的经他听了之后总是不自觉地往心里去。 “路源，不论你要做什么，事情的利弊我必须帮你摆清楚，周溪禾喜欢一个人，是有条件的，而你永远都不可能满足她的条件，你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只是无用功……” “等等。”路源没忍住，抬起头问他，“你为什么说她喜欢一个人是有条件的？什么条件？” 沈慕林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创造未来。” “……” 我要骂人了。 你个妈卖批。 说话一定要这悬吗！做人就不能简单直接一些吗！怎么啥事都能和未来牵扯上！ 路源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紧拳头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慌，别乱，动动脑子，仔细想想。 周溪禾喜欢一个人的条件是创造未来，沈慕林凭什么能有此定论？ 周溪禾主动说的？ 绝不可能。 作为同样重生一次的人，路源很清楚，作为这个世界里的bug，稍有疏漏就容易被送到实验室做研究，为了保住一条小命，必然会谨慎又小心，关于时光倒流，重来一次，以及未来这种话题，是打死都不会主动提及的。 他还好一些，可周溪禾现在的工作是sil科技的设计总监，她的那些设计，那些超乎寻常的新科技，说难听一些就是抄袭来的，鬼知道其中一部分会不会已经在研究创造当中了，这种走钢索的人，怎么会敢说创造未来这种话。 反正路源所了解的周溪禾，是绝对不敢说的。 那沈慕林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炫耀自己吗？他是那么创造未来的人？世界上唯一一个符合周溪禾条件的人？ 也不对。 在以周溪禾为第一视角的小说中，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喜欢沈慕林是初中，那时她为了抱沈慕林的大腿，想法设法的接近路源，令一直暗恋路源的伊华月十分不满，联合班级里的女孩一起孤立她，周溪禾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伊华月，她喜欢的人是沈慕林。 可在当时，沈慕林除了考试成绩好，个子高长得帅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在看到小说之前，一直以为周溪禾是从初中开始喜欢沈慕林的，沈慕林应该也是这样才对。 除非……除非沈慕林知道周溪禾重生的事！ 路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 “怎么了？” 沈慕林推了推眼镜，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淡定从容。 让路源活生生的把自己要说的话憋了回去，“你，凭什么说我不可能，我偏要试试，不行吗？” 沈慕林轻笑了一声，问道，“你想了这么久，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得出来的结论怕说出来吓死你啊！ 路源怕自己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来，不敢轻易试探他，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对，我试过了，如果不可能，我也认了，怎么着也给我这么多年的暗恋一个交代。” “然后呢，继续做朋友吗？” 继续做朋友那他这出戏不就白演了吗，路源十分果断的摇头，“我又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子……” 沈慕林非要逼他说出个最终结果，“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在我决定要追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在做朋友，要么是爱人，要么，陌生人吧。”谎话说到这份上，路源都脸不红心不跳了，他盯着沈慕林，一字一句道，“不过，我也要事先和你说明白，我追不到她，你也不能和她在一起。” “这样吗……”沈慕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不能答应你。” “啊？”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卧槽！真的假的！”路源感觉自己酒劲可能是上来了，要不然他为啥这么迷糊呢。 沈慕林清楚的在路源脸上捕捉到了惊喜，他感觉路源可能是疯了，“假的。” “……你故意试探我！” 沈慕林并不否认，“我只是奇怪，明明你之前还真心实意的想要撮合我跟她吗，为什么现在却变着法的搅和，别跟我说你之前都是为爱牺牲，你不嫌肉麻我都嫌恶心，路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你从初中开始就喜欢她，绝不可能等到现在的。” 路源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沉稳异常的男人，“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只是自以为了解我而已，好多事你根本不知道。” 听到这样的话，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沈慕林情绪稍稍激动了些，“我很想知道，你以前有什么事，第一个会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呢？” 路源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厌倦感。 这样演来演去，试探来试探去，猜忌来猜忌去，真的会让人感到辛苦，“随你怎么想……我累了，明天还要上班，你回去吧。” 他们一晚上起了两次争执，以路源的逐客令和沈慕林的愤然离去收场。 …… 周一上午，路源一进公司，就收获了来自同事们异样的目光，活脱像是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真他妈的是够了。 路源黑着脸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没等三秒钟，江宁便出溜到了他身旁。 “说吧，出什么事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快看公司论坛。” 路源被挂了。 论坛首页红色标题【市场部某男秘书疑似被包养】 作为市场部唯一一个男秘书，路源只想骂一句，我日你爹。点开标题，内容可以说是图文并茂，还他妈的用了表格做对比。 刚进公司时穿的衣服，现在穿的衣服，刚进公司时用的手机，现在用的手机，刚进公司时使用的交通工具，现在的交通工具。 最后，是他刚进公司时个人档案上填写的地址，和昨天他用豪车搬进公寓的照片。 不仅如此，连他的金主都说的神乎其神。 一个非常有地位的中年男子，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妻子还是一起吃过苦的年少夫妻，因为金主地位太高，所以不敢发他的照片。 爆料到最后还不忘卖个惨：感觉自己要被开除了qaq 话里话外都在说，如果他真的被开除了，就证明这个男秘书是不打自招。 讲道理，光是看这个，路源自己都要信了。 他用脚趾盖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能知道他穿着打扮的，就市场部这些销售，能知道他档案地址的，也只有人事部的那傻逼，综上所述，萧易终于反应过来找他报仇了。 还是那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报仇。 这年头男同性恋加被包养加当小三可比嫖娼吃药精彩的多。 “烦死了……”路源恼火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这傻逼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江宁乐呵呵的在一旁说风凉话，“什么写小说，人家证据都用图表给你列出来了，有图有真相，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见路源垂头丧气的不说话，她又连忙鼓励，“小路同学，振作起来啊，你得反击回去啊！” “反击？”路源抬起头，看向坐在另一端，满脸嚣张得意的萧易，不是好气的冷笑了一声。 跟沈慕林周溪禾比起来，萧易是个屁啊，他有收拾萧易的功夫，还不如想一想怎么…… 欸！ 有主意了！ “那个蓝牙音箱的合作，有进展了吗？” “呃……这个你得问李雪。” 李雪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坐在工位上噼里啪啦的敲键盘，路源纳闷她怎么不来看自己热闹，走过去后才发觉，这姐姐正在写帖子，“你干嘛呢？” 李雪头也不抬，“为你正名。” 路源凑过去看，李雪居然也做了一个表格，从男秘书同事的角度出发，以当事人朋友的身份为他澄清。 嗯……差不多也是编小说。 “别弄了，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 “蓝牙音箱的单子怎么样了？” 李雪在公司里人缘很好，上到总经理特助，下到卫生间保洁阿姨，都能说上几句话，手中掌握着公司里大大小小的情报，据她所说，国外的金融危机来势汹汹，最近公司的海外订单又丢了好几个，几个高层领导火烧眉毛，也不管什么钱不钱的了，上赶着求着跟sil科技，没想到sil这会唱起了高调，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接触，与另一家公司谈起了合作。 路源听了直想笑。 萧易仗着上头有总经理给他坐镇，一直以来都有恃无恐，现在公司都要完蛋了，他居然还惦记着报复自己。 路源觉得，和这蠢货比起来，自己一点都不傻。 “你说，我们公司，能不能挺过这次金融危机啊？我就是随便问问。”李雪小心翼翼的向他打探着情报。 路源估摸着，她这么聪明，应该也看出sil科技要有所动作了，否则不会放着最低价不要，“当然能，这么大一家跨国集团，怎么会说倒就倒，就算倒了，也有人上赶着要接手，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失业。” 李雪乐了，“那我这帖子，还发吗？” “发啊，不过你这富二代自食其力凄惨放弃的剧情太没意思了，得换一换。” “换成什么？” “换成，男秘书太帅，女金领倒贴。” “……女金领，周，周溪禾？” 看到路源点头，李雪脱口而出，“你可真不要脸啊。” 第91章 对于李雪说他不要脸这一点上，路源本想反驳的，不过由于一时想不到怎么驳回去，就先忍下了，打算下班之后和李雪细聊，顺便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然而一天过去，在公司同事各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之下，路源经历了愤怒，无语，生无可恋，任由你逼逼我只当耳旁风等情绪上的重大转变后，也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说句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又颇为有道理的话，脸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路源现在是想通了，他不会在顾忌那些有的没的，只要一门心思的去追周溪禾就好了，他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原原本本的传到沈慕林的耳朵里，坚持一段时间，沈慕林还会不相信他对周溪禾的感情吗？ 临下班五分钟前，路源拿出手机给周溪禾发微信：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周溪禾这个人，通过小说剧情和多年相处下来，路源自诩还是了解她的，她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好像没什么主见，实则因为重生的缘故，性格非常强势，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就连现在的沈慕林也不能让她心服口服，常常是面上听从，背地里再找机会去改变沈慕林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两人在创业初期经常起争执的原因。 路源很清楚自己没有沈慕林的能耐，也没有那个男主光环，让周溪禾倾心于他，对他言听计从，那既然硬不起来他就来软的，周溪禾两辈子的岁数加在一起有他奶奶那么大，最喜欢泛滥母爱，对着沈慕林那张冰块似的冷脸她都能心生怜爱，所以，在请吃饭的邀约后面，路源又发了个委屈的表情。 周溪禾果然回复他了：今天公司比较忙，改天吧 路源翘起嘴角，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移动：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吗qaq 虽然作为朋友，路源很不愿意这么想，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和沈慕林的关系，他的家庭背景，他在sil的股份，这三点相加在一起，周溪禾是不会和他断绝来往的。 周溪禾：晚上七点，公司楼下见 公司楼下？ sil楼下吗？ 那岂不是很容易被沈慕林撞见？ 也许周溪禾就是想让沈慕林知道……男人的本性不就是这样，上赶着的他不在乎，有人争抢才会有危机意识。 “下班啦！”一旁的江宁拎着包站起身，满脸笑意盈盈，自打她怀孕之后，就像个热恋期的小姑娘一样，“我老公在楼下等我，先走了~” 路源看着她脚步轻快的背影，又联想到的周溪禾。 小说果然是小说，轰轰烈烈的才是爱情，如果周溪禾没那么大的志向，不死咬着沈慕林不放，以她的条件，找一个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夫妻俩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何必硬熬到三十多岁，大好青春都耽误了。 “哎，想什么呢！” 李雪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让路源回过了神，“没想什么……走吧，去我家。” “啊？去你家干嘛？” 路源冲她笑起来，“晚上七点，我约了周溪禾吃饭，帮我想想穿什么好。” 追人就要有追人的样子，吃晚饭就想到于约会，那约会怎么能随便对待，必须要让周溪禾看到他的重视，路源没有太多经验，只得请教一下李雪。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路源新居。 “呦，你金主给你买完房子也没说装修一下。” 路源已经可以淡定的面对，“别说那些没用的，帮我选衣服。” 李雪拉开衣柜，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柜子连吊牌的没拆的衣服，“哇——这也是金主给买的？” “我妈买的。” “我说怎么这么多透粉透黄的衬衫，你妈当你是个宝宝啊……对了，她喜欢什么颜色啊？这得投其所好才行。” 你妈当是什么新的脏话吗…… 路源坐在小单人床上想了又想，“白色吧……” “还有呢？” “我不知道。” 李雪震惊，“你暗恋人家那么多年，连她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我连我自己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想到男性对颜色的敏感程度的确不如女性，李雪又问道，“那她喜欢吃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连着两个问题路源都答不上来，他就懒得应付了，“你别问这个了，先帮我选衣服。” 李雪撇撇嘴，一边挑衣服一边道，“你这么一问三不知，哪个女人会觉得你是真心的，我看你没戏。” 路源十分诚恳的问她，“那我该怎么做？” 李雪是真的相信了路源，只当他的一问三不知是粗心，“看在你这么多年苦苦暗恋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 六点五十，路源到了sil公司楼下。 他将车停好，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侧过身理了理放在副驾驶上的玫瑰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七点整，东风来了。 看到周溪禾从大门出来，路源立即捧着那九十九朵玫瑰花下了车，小跑几步凑上去，甜兮兮的笑，“送你。” 周溪禾显然很不自在，她四处打量了一圈，好像怕熟人看到似的，“你这是干嘛啊……”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路源早有预料，他略有些慌乱的抱紧了玫瑰花，不太好意思的看着周溪禾，小声的说道，“我，我只是，想送你花。” 如此一来，周溪禾也不忍拒绝他了，只得将玫瑰花收下。 路源顿时轻松不少，“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那先上车吧。” 路源谨记李雪交代的话，帮她开了车门。 他注意到，周溪禾在坐上车之前，往sil的楼上扫了一眼。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看沈慕林的办公室。 周溪禾如果想利用他刺激沈慕林是最好不过的，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拒绝自己的追求了。所以路源也刺激了一下她，边倒车边不经意似的说，“昨天晚上，林哥来找过我了。” “他找你？说了什么吗？” 路源点点头，表情有些苦涩，“他说我和你不可能……” 周溪禾露出了一丁点难以让人察觉的笑意，“他说的对，我们不合适。”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林哥，所以我从没想过和你发生些什么，甚至想着撮合你们在一起……可林哥他三番五次的和我说，他不喜欢你，我才会……想要尝试一下。”路源说到最后，犹如鲠在喉般，几乎发不出声音，听了就叫人觉得可怜。 周溪禾看向窗外，不再开口了。 路源不知道周溪禾喜欢吃什么，便将车停在了一家适合男女约会的西餐厅外。 下车时周溪禾把玫瑰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后排。 路源忽然想到，周溪禾这么多年来有过不少追求者，可她一心想着沈慕林，拒绝的都很果断，好像是……“你，是不是第一次收男人送的花？” 许是想到了沈慕林从未送过她花，周溪禾的脸色不大好看，她扫了一眼路源脸上灿烂的笑，“我没把你当男人。” 卧槽！ 这话说的太打击路源的自尊心了，他憋红了脸，又去摸自己的胸口，“那你拿我，当女人？” 虽然有意冷着路源，把话都说清楚，但周溪禾还是被他逗笑了，“没有，我一直都拿你当弟弟。” 所以不该随便管女人叫姐啊…… “你只比我打七八个月而已，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溪禾。”路源说完自己都觉得肉麻，更别提周溪禾了，她头一扭，进了餐厅。 今天不算太热，周溪禾穿了一条橘色的及膝裙，她身材好，皮肤白，这个颜色穿起来特别亮眼，路源想，要是他没有选择出国，而是直接像现在这样做就好了，周溪禾这样的女朋友，也蛮不错的，内外皆可拿出手，最重要的是，他就不会遇到黎琮了。 “你随便点，我去趟洗手间。” “嗯。” 路源一溜烟的钻进了洗手间里。 李雪在洗手台前等他，“怎么样？” “一般般吧，你照片拍到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不过，我们这样好吗？” 路源接过她手中的相机看了看，里面的照片是隔着玻璃拍的，在sil楼下，周溪禾捧着玫瑰，他站在一旁，看上去就像是周溪禾送他玫瑰花。 拍的还挺好看。 “没事，她一天到晚忙的要死，怎么会关注这个，回头你按我说的到论坛发个帖子就行。” “好吧，我帮你整整头发，保持帅气。” 路源回头照了照镜子，“帅吗？” “当然！”李雪昧着良心说。 她知道周溪禾喜欢沈慕林那款，所以给路源挑的衣服也是沈慕林平常最爱穿的正装，白衬衫黑西裤小皮鞋，只可惜，路源那头流里流气的棕色卷毛和略微圆润的娃娃脸，实在撑不起这身成熟的衣服，让人一看觉得像是卖保险的，“要不，你明天剪剪头发去吧？” “……剪头发会显得我很有诚意吗？” “你在配一副眼镜，就更有诚意了。” 路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这身打扮的出处，眼睛瞪的溜圆，“你让我模仿沈慕林？！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李雪一脸老谋深算，“这你就不懂了，女人的心有时候是很软的，你只要戴上，周溪禾立马就会让你摘下来，对你的态度也会不一样。” “这样吗……那我明天去沈慕林那借一副。” “啊？” “模仿嘛，再说只戴一下去买多浪费，我走了！”路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洗手间。 李雪看着气势仿佛即将去战场上赴死一般的背影，苦恼的皱起了眉。 她怎么就看不懂路源究竟喜不喜欢周溪禾呢…… 他们有钱人，活的可真高深。 …… “你点完了？” “嗯。” 平时相处如姐弟的两个人，关系忽然变的非常生疏，路源搓了搓手心，鼓足勇气似的开口道，“那天在快艇上，我不知道你听了多少，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我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追求你？” 周溪禾一言不发的盯着他，良久后才回答，“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 路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可林哥他不喜欢你，他妈妈也不喜欢你，你难道要一直和他耗下去，把自己的青春都耗光吗？你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没错，我愿意一直耗下去。”周溪禾顿了顿，慢条斯理的说道，“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吧，我觉得慕林心里是有我的，毕竟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我爱他，所以我愿意等下去。” 哇。 我天。 这什么理由。 比他的还不靠谱。 路源有点敬佩这个等了十多年的女人。 不过，他不能让周溪禾再等下去了！ “其实，其实……”路源一咬牙，一跺脚，对她说了一句大实话，“你们真的不可能，其实沈慕林他喜欢男人！” 第92章 …… …… 路源还是第一次在周溪禾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懵逼。 她长的聪明，眼睛总澄清有神，做事总成熟老道，出现这呆滞的模样还挺搞笑，“你，你说什么？” 经常撒谎的路源越来越会演了，他不笑，也不吭声，就愧疚似的低着头，好像刚才说的话全是一时冲动。 直到周溪禾有些急躁的再度开口，“路源，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路源这才像是被心上人怀疑了，委屈巴巴的为自己申辩，“我没乱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了，自路源重生后，与周溪禾来往不多，程雨馨的事，黎琮的事，路源丢人的事，都被瞒的死死的，周溪禾一无所知，而那之前，他是从不撒谎骗人的好孩子。 周溪禾怔怔的坐在椅子上，紧蹙着眉头，红唇微张，震惊中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 这就信了吗？ 路源暗搓搓的扫了她一眼，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的相信，感觉自己准备的那些词儿都用不上了。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林哥不让告诉别人的……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你可千万别跟林哥说是我跟你说的……” 即便路源很努力的表现出一副见色忘义良心不安的样子，可周溪禾并没有买账，她坐直身体，眉眼沉沉，“你既然说，慕林喜欢男人，那之前为什么一直撮合我们。” 被她抓住了漏洞，路源也丝毫不显惊慌，“我们到d市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质问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冷淡，他自己和我说的，所以我，我第二天才回同他说那些话，才会下定决心，要，要追求你……” 路源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编瞎话，就是笃定了沈慕林不会跟周溪禾说那晚的事。 “我会去问他。”周溪禾忽然站起身，盯着路源，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他亲口对我说。” 问他，以沈慕林的性格，会说什么呢，他咬死了不承认喜欢周溪禾，周溪禾去问他，他又怎么会否认自己喜欢男人。 路源头一次发觉自己这么了解沈慕林。 “哎……”他稍显慌乱的抓住了周溪禾的手，轻轻的晃了两下，“那你可，和他好好说……” 李雪过来时，头盘才刚上桌。 “她怎么一口都没吃就走了，你们都说什么了？我看气氛好像不大好。” 路源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用叉子戳了一口沙拉送进嘴里，“没什么，坐下吃，别浪费了，主菜是西冷，你喜欢吃吗？” 李雪更加不解了，“你也太淡定了吧……” “我这叫胸有成竹，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路源心情极好的敲了敲桌子，“下一步，我打算周末让她陪我一起去买家具，顺便再一起吃个饭，你觉得怎么样？” “她连饭都每吃一口，会去吗？” 路源得意的翘起二郎腿，“我要当着沈慕林的面约她，她就一定会去的。” “我的天啊……”李雪冲他竖起大拇指，“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傻乎乎的，今天看来也不傻嘛。” “亏吃多了，总要长点记性。”路源感慨的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公司网站里发了关于男秘书的澄清帖，有李雪拍摄的那些照片，sil创意总监倒贴一说成了实锤，论坛里讨论极其热烈。 【这软饭吃的，牛逼啊！】 【我大致算了一下，路虎，公寓，身上穿的，手上戴的，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五百万，sil工资这么高吗？我不太相信。】 【据说sil是股份制，好多员工都是有分红的，这没什么可质疑的吧，不过吃软饭也真是服气了！不像个男人！】 【你们就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人家长得好看，招人喜欢，你们羡慕不来啊~】 路源躺在自己的小单人床上美滋滋的刷着帖子。 萧易这傻逼要死要活的追李雪，废了好大的力气还被各种嫌弃，到头来李雪还“看上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表白，就这一点都把萧易气的够呛，想方设法的要把他从公司里弄出去。 而周溪禾作为女主，长相肯定不用说了，这照片又拍的极为美观，把她的颜值身材和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就算十个李雪也比不上，这样有财有貌萧易上赶着都说不上话的女人还各种倒贴他，萧易还不得被气死。 相反，要是直接告诉萧易，他是富二代，家里有权有势，那萧易不得玩了命的唾弃李雪是拜金女，那怎么能显得他有魅力呢~ 算计别人的滋味可真舒服啊—— 天怎么还不亮。 路源都迫不及待的想去上班了。 …… 翌日。路源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公司，正好赶上办公室八卦时间。 他戴着耳机坐在工位上，看上去好像在一边听音乐一边整理文件，实则两只耳朵竖起来，听那几个同他一样早到的女销售小声讨论昨晚论坛上的劲爆消息。 越听越开心。 她们都说他长的帅。 果然，人得把身价炒作起来才吃香。 女销售们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车轱辘话，路源没兴趣再听，便打开了音乐，轻声哼起了歌。 直到江宁凑过来摘掉他的耳机，“喂，什么情况？” 路源慢条斯理的收起耳机线，“就是那么个情况，提前跟你说一声，我今天下午请假。” “请假？”江宁瞬间把八卦扔到了脑后，哀嚎起来，“天呐，月末好多事要忙，你居然请假！” 路源瞅了一眼她还没什么起伏的小肚子，“我劝你好好表现，小心失业。” 江宁笑道，“你放心，就是公司裁员，也不敢裁到怀孕的女员工身上。” “难怪都不愿意招聘女员工，就是因为你这种害群之马。” “哼，要不是我怀孕，宋经理能招你进市场部吗。” 路源忽然想到，自己最初只是想做一个财务助理，他那个时候，连自己的死期都忘了，只想和黎琮在一起，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 也不知道黎琮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和陈曦越在一起？ 路源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了姑姑，犹豫再三，还是按了锁屏。 打听了又有什么用……不管黎琮过的好与不好，他都糟心。 路源长舒了口气。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眼下最重要的，是他那两个好朋友。 …… 请了一下午假，路源回了趟家。 路建国的老战友昨天去世了，他同路行军一起去祭奠，家里只剩下宋招娣一人，路源回家的时候，宋招娣正在院子里浇花。 “妈。” 看到路源，宋招娣露出灿烂的笑，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怎么中午回来了，今天没上班吗？” “我请假了，回来取点东西。” “吃中午饭了吗？” “在公司吃过了。” “再吃点吧，中午阿姨做的豆角，都是咱家后院自己种的。” 许是终于将黎琮放下了，再看自己妈妈这样小心翼翼，路源特别的于心不忍，“那好吧……” 宋招娣惊喜不已的模样，让路源倍觉心酸，心酸之余，又很不明白。 明明他妈这么在乎他，这么爱他，为什么不愿意支持他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阿姨被支出去买菜，家里除了母子俩再无旁人，路源趁着她给自己盛饭的功夫，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招娣手上动作一滞，转身对他笑了笑，“爸妈在乎的，无非两点，一是怕你还小，做事冲动，三分钟热度，到头来为自己现在的选择后悔，二是怕你爷爷知道了难以接受……” “这段时间，妈妈想了很多，也反省了很多……黎医生的事，是爸妈太急躁，失了分寸，让你伤心了……可你爷爷这个年龄，我只想让他平平顺顺的到老。” 盛满白米饭的碗搁在了路源面前，他听到宋招娣温柔似水般的声音，“等你爷爷百年之后，你愿意做什么，我和你爸都不阻拦。” 路源不由笑了，“我知道了。” 宋招娣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给出了理由和承诺，路源无话可说，母子俩的关系缓和不少。 在家待了一下午，到了晚上，迈巴赫开进了隔壁的院子里。 路源就是在等他。 “妈，我去找林哥了！” “那你叫他来吃晚饭吧，你林姨去国外旅游还没回来呢。” “好——” 路源穿着短裤，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到了隔壁。 沈慕林在门口等他，显然是听到了那院的动静，“你找我什么事。” 生气了？ 路源笑着跑过去，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冰淇淋，“吃点，消消火。” “……你跟周溪禾说我喜欢男人？” “她去问你了？” “废话。” “那你怎么说的？” 沈慕林故意吊着他的胃口，慢悠悠的拆开了冰淇淋，“奶油味的？我不喜欢，去给我换一个。” 阿西。 路源调头跑回家，给他换了一个草莓味的。 天气闷热，这么来回一折腾，路源就满头大汗了。 而沈慕林躺在院中树下的摇椅上，舒舒服服的乘凉，好不惬意。 路源把草莓味的冰淇淋递给他，喘的上不来气，“这个行了吧。” 沈慕林把奶油味还了回来，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我说，我确实喜欢男人。” 计划通！ “我还说，我喜欢你。” 第93章 沈慕林真的是个狠人。 不，他最起码得是个狼火。 路源蹲在摇椅边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冰淇淋，而躺在摇椅上说不想吃奶油味的那位，捏着个小木板板，时不时的到他这舀走一点。 嘶——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慕林同周溪禾说喜欢他，图的是什么？ 难不成只是小心眼的想报复他胡说八道？ 总不会是真的喜欢他…… 路源猛地站起来，用力的按了一把沈慕林身下的摇椅，摇椅冷不丁的一晃，差点让沈慕林手中的冰淇淋掉到地上。 “欸……你做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那样说！” 沈慕林弯起嘴角，长腿从摇椅边沿滑下，踏在了地上，停住了晃动，“你不再仔细思考一下了？” 路源咬着后槽牙，平日里软乎乎的脸颊都变得结实了不少，“思考个屁！我脑细胞都要死绝了！”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沈慕林眼含笑意的叹了口气，“你也不想想，你跟周溪禾说我喜欢男人，可和我关系近的男人只有你一个，我平时对你的态度，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只要我承认了我喜欢男人，就算不说喜欢你，她也会往你的身上想，不如我就直接告诉她。” 卧槽？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否认……”路源问完，也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 “你说你要追求周溪禾，我虽然不支持，但总不能拖你后腿。” “……”路源蔫了吧唧的又蹲了回去。 日。 沈慕林是理它爸吗？ 怎么哪哪都是他的理。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坏，不管怎么样，剧情已经被他彻底的搞乱了，作为小说里的一个龙套配角，他可以说是疯狂的给自己加了戏，把原本的二人转改成了三角恋。 还是超级三角恋。 沈慕林喜欢他，他喜欢周溪禾，周溪禾喜欢沈慕林。 他们三还是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我天，重生都市励志小说成了狗血文，妙啊！ 那就乘胜追击！趁着小说剧情还没深入发展的时候，他再把这个设定好好巩固巩固。 心里有了谱，路源轻松不少，他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回过头来冲沈慕林笑道，“走啊，我妈让你去我家吃饭呢。” 虽说两家的大门只有不到二十米远，但除了逢年过节的，沈慕林还真没怎么到路家吃过饭，一是因为林久琴没有工作，自尊心又强，她既有时间做饭，便不会让儿子去隔壁蹭饭，二就是因为沈慕林比较忙，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智商超群的天才，以前为了成绩也是要熬夜苦读，时间总是很紧张，在路家吃饭不会像在自己家一样，吃饭完就撂筷离桌，必然会和老爷子或路行军聊上小半个钟头。 “宋姨。” “慕林来了，洗洗手吃饭吧。” 路源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我哥还没回来吗？” “啊，他打电话来说公司忙，晚上不回来吃了，不用等他。”宋招娣笑眯眯的把菜端上桌，“慕林今天回来的挺早的，我看你平常都得八九点钟才回家。” 听到这话，路源忽然觉得，沈慕林今天是特意早回来的，就像，就像猜到自己会在家等一样。 “有点累了，早点回家休息。”“这就对了嘛，工作能比身体重要，总听你妈抱怨，说你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连处对象的时间都没有。” 沈慕林笑笑，没有接话。 可这并不能阻止宋招娣将自己的话题延续下去，“最近有没有苗头啊？你这个年纪也该谈恋爱了。” 路源在一旁莫名的心虚，他连忙打岔道，“妈，我想吃糖拌西红柿。” “哎呀，家里好像没有西红柿了，我让阿姨去超市买吧。” “不用那么麻烦阿姨，西瓜也行。” “好，你们俩先吃吧，肯定饿了。” 见宋招娣去厨房切西瓜，路源松了口气，一扭头，对上略有些戏谑的眼睛，“你那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谢谢你帮我解围。” 路建国虽然生在贫苦乡下，是撒尿和泥长大的，但他参军特别早，在部队里养了一身的规矩，一双儿女又是军事化管理养大的，规矩自然延续到了现在的路家饭桌上，什么吃饭不能剩饭粒，屁股不能离凳子，夹菜不能总挑拣等等等，尤其是剩饭这一点上，可以说是老爷子的逆鳞了，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这样做。 偏偏宋招娣盛饭的时候喜欢往下压，两碗饭能浓缩成一碗，路源小时候总是撑的要死。 现在也是。 或许母爱之情溢于言表，宋招娣今天盛的饭尤其多，压的实实成成不说，还冒出个堆堆，路源刚吃完一大盒冰淇淋，又吃了半盘子西瓜，那还能吃下去这么多饭。 幸好今天老爷子不在，他把剩了约莫半碗饭的碗往前一推，捂着肚子仰躺在了椅子上，“我吃饱了……” “再吃点啊，你看你这段时间瘦的。” “我吃不下。” “你这多浪费啊，你爷爷知道还不骂你。” 沈慕林这个时候跳出来做了好人，“宋姨，别勉强他了。” 他说着，把路源的剩饭尽数拨到了自己的碗里。 宋招娣顿时喜笑颜开，在她心里，沈慕林就是她半个儿子，没有什么事比他们兄弟和睦更好了，“那慕林你多吃点。” “嗯。” 路源今天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虚伪，鼓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撑不死你……” 沈慕林看向他，仍是温柔的笑着，“你现在搬出去住，整天在外面吃，要注意营养，你最近真的瘦了不少。” 神经病，他夏天本来就会瘦，再说他才搬出去几天啊。 路源揉着肚子，懒得开口说话，倒是宋招娣来了兴致，“可不是吗，我就因为这个才不想让他搬出去住的，是他爷爷，说他现在上班的公司离家远，来回开车太辛苦了。” 沈慕林点点头，“开车还好一些，主要是早晚高峰期经常堵车，尤其是我们大院这边，赶上三中放学能堵上半个小时。” 宋招娣没想到沈慕林会反着自己的意思说，不由愣了一下，“啊，是啊。” “不过在家住也有在家住的好处，最起码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早餐，要是自己在外面，早上起来收拾收拾就去上班了，哪里还顾得上早餐，时间长了胃肯定有问题。” 老爷子因为胃癌做过手术，宋招娣现在对一家人的胃可重视了，脸上立显愁容，“世事无两全。” 她想要两全，沈慕林马上就抛出了两全的诱饵，“我是认为，堵车和身体相比较，还是后者重要，要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实在没有自控力吃早餐，我早就从家里搬出去了。” 路源没听出这话中深意，只觉得沈慕林神经病。 你没有自控力谁还能有自控力？ 小小年纪还搞起养生了。 切。 而宋招娣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说道，“那你不如搬去和路源一块住，你们俩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反正你妈到国外旅游，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那么大个房子也不方便。” 路源如梦初醒般猛地坐直身体，“他怎么和我一块住啊，我那就一间卧室，一张小单人床！” 作为儿子，他妈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不就是怕单人床挡不住他，想找个人监督他吗。 做梦！ 刚刚和路源重归于好，宋招娣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把母子俩的关系闹僵，见路源不同意，便把视线投到了沈慕林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恳求。 沈慕林略有些无奈的笑了，很后悔提这件事的模样，“……小源住的地方我去过，确实挺简陋的，就那么一张小床，连个床头柜都没有，不过位置不错，交通很方便，离他公司近，离我公司也近。” “是啊，他哥当初给他买那的房子，就算准了他在现在的单位干不了多久，迟早得去跟你混。” 路源感觉不妙，可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根本插不上话。 “要不这样吧，我周末和小源一块去买家具，把卧室里的单人床换成上下铺，顺便购置一些厨房里用的东西，省的到外面吃还不卫生。” 若不是估计一旁绷着脸的路源，宋招娣现在肯定要鼓掌叫好了，她强忍着笑，委婉的说，“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可你们都这么大了，也需要自己独立的空间……会不会不太好啊。” 路源可算抓住了机会，“当然不好！都多大了还上下铺！那些合租单间的都没这么惨吧！” 沈慕林趁着这会，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说的也是……欸，我上次去好像看到你隔壁的房子向外出售，要不我搬到那去吧，这样我们俩搭伙吃饭也方便，也有独立的空间，也不至于显得那么惨。” “那真是太好了！” “……” 这招退而求其次来的猝不及防，路源一时竟被弄昏了头，想不到拒绝的理由，等他回过神后，这事已经如同板上钉钉，就这么定下来了。 最重要的是，周末一同去买家具的计划不变，沈慕林说，他搬到新家，也需要换家具。 路源真的，真的觉得哪不太对劲…… 第94章 “林哥，我今天晚上，吃的有点多，你陪我出去转转吧，消消食。” “好啊。” 盛夏之际，落日时分，大院里总是特别的热闹，小广场上舞剑下棋的老头老太太，小道胡同里东窜西窜的小萝卜头，还有不少像路源这样吃饱了出来溜达的。 路两旁是青石绿苔磊的高墙院，青葱的柳树枝一条一条的垂下来，淡淡的枝叶香弥漫在鼻息间，只叫人觉得好不惬意。 可惜如此闲暇时光，路源是没心情消受了。 “你刚才什么意思啊？” 面对路源的质问，沈慕林表现的十分自如，“我的确想搬出来住，顺口一提而已，不过宋姨那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我们只是继续做邻居而已，又不耽误你什么，你生这么大气干嘛。” “我，我……你怎么不耽误我什么！” “我能耽误你什么？” 他这一下把路源给问住了，路源感觉有一口老血郁结胸中，上不去下不来，憋的他难受，那他难受，必然不能让沈慕林好过，“耽误我，追周溪禾。” 沈慕林这货，居然看都没有看他，一只手拽拽的插在西装裤口袋内，迈着一双长腿闲散自得的朝前走，“怎么？你觉得周溪禾会跟你回家？” “……” “她倒是会往我家跑，我和你做邻居，你就可以趴在门缝上搭个讪了。” 卧槽！瞧不起谁啊！这，是可忍孰不可忍！ 路源正欲发作，忽然冷静了下来。 沈慕林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仔细想一下，沈慕林搬到他隔壁，是一桩利即是弊，弊即是利的买卖，沈慕林监督他，反过来他也可以监督沈慕林，如此一来，这两个人的一切不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吗。 而且确实不耽误他什么事，他依旧可以去追求周溪禾，搞不好周溪禾为了刺激沈慕林，还会主动到他家来，刺激来刺激去，他们俩还怎么能好，还有个屁剧情。 路源越想越觉得利大于弊。 做邻居好，做邻居妙。 他小跑几步凑到沈慕林身边，故作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行吧，你回头看看自己需要什么家具，我去帮你买。” “不是说好一起吗？” “我本来是想，让周溪禾跟我一起去买家具的……你不是说不会拖我后腿吗，行个方便。” 沈慕林淡淡道，“她周末要去b市出差，可能没有时间。” “……那你周末搬过去吗？” “嗯，怎么也要收拾两天。” 他谦虚了。 沈慕林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快极了，路源第二天回公寓的时候，见到了那家原本的房主，正领着一群人满脸喜色的往外搬东西，看到路源还打了个招呼，“下班啦。” “啊，是啊。” “不好意思啊，我明天之前必须要搬出去，可能会闹腾一会，你别介意。” 这人客客气气态度不错，路源也不好说什么，“没事，你忙你的。” 隔壁一直折腾到了深夜，等路源睡一觉起来，要出门上班的时候，发现连门都已经被换过了。 这也……太快了吧。 …… 刚进办公室，路源就被李雪拽到了茶水间，“你干嘛啊？” “我跟你说一个重大消息。” “什么消息？” “公司要裁员了！” “裁员！” “对啊，名单都已经下来了，市场部被裁掉了好几个。” 路源第一时间问，“有萧易吗？” 李雪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打听他，总经理还在，怎么会裁掉他呢。” “那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动动脑子想一想，公司为什么会裁员，肯定是运营困难了呀……” 她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小之又小，脸上还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路源只能告诉她，“这是好事。”“我也觉得，嘿嘿。” 看情况，想必不久之后，公司就会被sil收购。 路源坐在工位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悠着手中的笔，在心里头犯难。 他不知道自己之后是待在现在的位置上得过且过，还是去sil科技总部工作，没事在沈慕林跟周溪禾那捣捣乱，其实哪里对他都差不多，他没什么大能力，也没什么想做的。 生活的重心全都围绕在他的两个好朋友身上……不，是这段超级三角恋上。 除了改变剧情，让自己活命，路源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还有什么别的奔头。 他丧了。 这一丧就丧到了周六。 一大清早，门铃声叮叮叮的响个不停。 “谁啊——烦死了……” 路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睡眼惺忪的打开门。 门外站着衣冠笔挺神清气爽的沈总，“早上好，我带了早餐。” “你神经病啊！” 路源真的没有起床气，他就是单纯心情不好，再加上被吵醒，暴躁了些而已。 沈慕林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动作温柔极了，“要再去睡会吗？” “还睡什么……你带什么了，好香。” “煎饼果子，你先去洗漱，等会吃。” 这就是他妈面前那个自控力不强的养生达人。 虽然有心想吐槽沈慕林，但是路源确实肚子饿了，他昨天晚上叫的家楼下的炸酱面，味道一点都不好，堪堪吃了半碗就扔在那了，“你先进来吧，随便坐。” 沈慕林一进门，被屋里台风过境般的狼藉震住了，空空荡荡的客厅里摆放着两把椅子，堆满了衣服，地上全都是零食的包装纸，还有不少吃剩的外卖盒子。 “我坐哪？” “呃……你看着办。” 沈慕林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怎么弄的这么乱。” “懒得收拾，明天家政就来了。” 宋招娣一直不让路源自己出来住，从她的角度考虑，是正确的。 路源比较爱干净，一件衣服只穿一次就要洗，床单被罩也都是一周一换，可他长这么大，从没自己洗过换过，都是家里阿姨帮忙，说自力更生的照顾好自己，根本就不可能。 路生也正是预料到了这点，上周路源搬家的时候就同来打扫的家政说好，每周日上午来做一次大扫除。 实在是无处可坐，沈慕林只得帮他把堆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整齐的放到衣柜里，不过地上的那些垃圾，他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路源洗漱干净出来的时候，沈慕林正紧皱眉头的拿着扫帚，满脸难捱的将地上的垃圾推到门口，稍稍不慎，其中一个盒子散开，露出里面残余的鸡骨头，他便如同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表情痛苦极了。 路源忍不住笑，“你别弄了。” “不行，不收拾一下实在不行。”沈慕林说着，嫌弃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你难道没觉得有味吗？” “还好吧……要不，我把窗户打开？” “去啊！” 第95章 路源打开窗户后，屋子里的味道顿时散去了不少。 沈慕林双腿交叠着坐在椅子上，远远的盯着门口那堆垃圾看，然后颇为不敢置信的说，“路源，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邋遢。” “我，我只是最近比较忙，下班回家就累的不想动了，所以懒得收拾啊……”路源一边吃他的煎饼果子，一边为自己狡辩。 其实这周公司订单极少，他天天都闲的没事干。 这一闲着，就胡思乱想，越想越丧，越丧越懒，越懒越乱，越乱越丧，这是一个很常见的恶性循环。 “你们公司忙？” “当然忙了，我那个同事怀孕了，头三个月，特金贵，活都推给我干了，不过她每天都给我买饮料买零食吃。” 沈慕林笑，“你倒是好收买，那我想让你帮个忙，你可以吗？” 路源看了他一眼，“先缩。” “sil3k要发布了，你想不想试试？给我提一些意见。” “我提意见，你确定吗？” “嗯，我觉得你可以。”沈慕林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 路源接过，上下翻看。 相比2k，3k在外观上做了些许的调整，四个角更加圆润，手感舒适许多，大小上已经很接近六年后的统一机型了，只是材质上欠缺一些，仍有普通智能机的廉价感。 路源知道，上辈子的周溪禾也许能在外观上说几句话，可要让她在材质方面做文章，她肯定是没有这能耐的。 “嗯……挺好的。”路源丝毫不想给沈慕林任何“剧透”，他解开锁屏假模假样的端详半天，才模棱两可的提了个意见，“要是能多点颜色可选就好了。” “壁纸那个颜色，你觉得怎么样。” 嗯？ 他要不说，路源都没注意，壁纸是纯深海蓝色，是他喜欢的颜色。 “挺，挺好看的。” “那就出这个颜色吧，你吃完了吗？” 路源看着他，懵懵的把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塞到嘴里，点了点头。 沈慕林便立即站起身，好像迫不及待要走，“赶紧换衣服，我打电话叫家政来你这收拾收拾，要不然来工人上门装家具太丢人了。” “你着什么急啊，这才几点……” “我只是嫌你这屋太乱了。” 那行叭。 路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回卧室换衣服，而沈慕林也没坐下，就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双手抱怀倚靠在门框上站着。 “你干嘛？” “等你换衣服啊。” 路源抬手，快速的往外扫了两下，“退后，我要关门。” 沈慕林抿唇，嘴角微微上翘，一副忍着笑的模样，“你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砰—— 卧室的房门被狠狠摔上，若非沈慕林闪避及时，一定会被撞个鼻青脸肿。 虽然被拒之门外，但是沈慕林心里挺高兴的。 路源要一点都不避讳他，他才犯愁。 在沈慕林的催促下，路源仅用了五分钟就换好了衣服，两人到家居城的时候刚刚八点钟。 “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女导购三十岁左右，声音很温柔，不过眼神稍显怪异。 路源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等他和沈慕林去选床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一对夫妻也在选床，俩人一看就是新婚期，腻歪的紧，十分亲密的并排躺在床上，还握着彼此的手。 两个男人来选家具，好像是挺别扭的。 路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慕林，他正站在一张床前，微微弯着腰，用手轻轻抚摸着床头，又用手指敲了两下，那种感觉，就像在试这西瓜甜不甜一样，“这个不错。” 旁边的导购立即道，“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款中式古典的床是我们这销量最好的一款，上上下下全部都是榉木的，采用的是古代榫卯结构，没有用一颗钉子，非常结实，就算是使用一千年也没问题，当然外观也很精美。” “嗯，小源你觉得呢？” 似乎看出路源有着决定权，导购微笑着说道， “你可以躺上去感受一下。” 听到躺这个字，路源瞬间脑补出许多画面，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不用了，就一张床而已，就，就这个吧。” 沈慕林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那就这个，要两张。” 托沈慕林的福，路源不用睡单人床了。 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买了两张价值不菲的床，导购的眼睛都歘歘放光了，“先生还需要别的吗？床头柜需要吗？” 沈慕林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路源，轻轻的叹了口气，“床垫要最好的，床头柜沙发茶几都要一个风格的，还有餐桌。” “……啊？您不需要看看吗？” “还要看吗？”沈慕林问道。 路源对这些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兴致，“不用了，听你的就好。” 看出他情绪低落，沈慕林一秒也没有再耽误，干脆的付了款，留下地址给家居城，又给秘书打电话让其去监工，一件看上去要耗费很多时间的事，二十分钟之内就搞定了。 路源不高兴的原因只是觉得和沈慕林一起买家具尴尬，现在这问题解决了，他瞬间舒服不少，“我们去买家电吧，我想给卧室里装个空调。” “不可能，装上空调你肯定一直开着，回头再感冒了。” 得，宋招娣也这么说的。 除了语气不一样，一个字也不差。 “你是我妈肚子里的蛔虫吗？” 沈慕林是很多人肚子里的蛔虫，“你妈也这么说的？和我说的一模一样？” 路源真的好奇了，他凑上去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是说的一模一样，你就会说……” “说什么？”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这还真是路源会说的话，“……你这么活着不无聊吗？别人想什么你都知道。”沈慕林摇摇头，轻声笑了，“我只是比较了解你，就像听到你脚步声的节奏我就知道是你一样，可你想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厨卫区，琳琅满目的精致餐具看的人眼花缭乱，路源的视线忽然落到一对纯色咖啡杯上，他就那么盯着，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在怀念什么。 “就像现在。” 路源疑惑的看向他，“嗯？”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路源弯了弯眼睛，“我觉得这对杯子挺好看的，想送给周溪禾。” 小骗子。 “那就买吧。” 路源又摇头，“还是算了吧，她也不一定要，浪费钱。” 凭着对他的了解，沈慕林猜想，这成双成对的杯子，一定是他和别人共同使用过的，所以他不会买给周溪禾。 那这个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再看看。” “好啊。” 他们俩买东西实在是有些快，看中了杯子就连碗带盘一整套都买下来，看中了锅就连盆带刀一块买了，就跟马上就要世界末日着急屯粮似的。 因为买的东西多，家居城可以免费送货上门，两人不到一个小时就四手空空的从家居城走了出来。 “回去吧，我还能睡个回笼觉！” 沈慕林有点后悔不多选一会了。 他想和路源在一起待着。 什么都不做，这么待着就好。 “你陪我回去收拾东西吧，我好搬过来。” 路源不大情愿去给他干活，吱吱扭扭的不答应，“你又不是今天搬，那么多东西鬼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拾完，明天再说吧。” 沈慕林一脸正色道，“今日是今日毕，明天有明天的事。” “你活的不仅无聊，还很累，你这样活着有劲吗。” 路源发誓，他只是和李雪江宁在一块开玩笑习惯了，随口一说而已。 可他这随口一说，却让沈慕林的眼神沉郁下去，“是吗？” 当真了？ 路源讪讪一笑，“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天天都这么忙，身体肯定受不了。” 沈慕林并不接受他的宽慰，“我也觉得，我活着没劲。” 卧槽。 他虽然想搅乱剧情，但是可没想过让男主角自杀啊。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你活的可比这世界上好多人都精彩呢。”路源伸出手指举例，“第一，能有多少人像你这个年纪做出这么大的事业，全球多少人用你的手机啊，名垂青史啊！第二……第二，你帅。” 沈慕林被他最后两个字逗笑了，“有第三吗？” “第三啊，欸 ，你想喝柠檬汁吗？” “嗯，想喝。” “加冰吗？” “少加。” “那我去买。” 路源正要去买饮料，却被沈慕林一把拉住手腕，“干嘛？” 沈慕林低垂着眼睫，小声问他，“我除了，工作以外，就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我活着有意义的事吗？” 沈慕林很少这样，显得可怜。 真的很少。 路源十分后悔自己说的那句话。 可他想了又想，甚至回忆了一遍那本小说，也没有想到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么问题。 作为小说的男主角，沈慕林样貌好，身材好，情商高，智商高，孝顺长辈，尊重女性，处事从容，冷静客观，该温柔的时候柔情似水，该冷酷的时候冷酷到底，他被那些文字塑造出来，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化身，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匹配作为重生女主的周溪禾。 重生女主。 对，这本小说的女主角，是周溪禾，整部小说，都是以她的视角展开。 如果说周溪禾人生的意义是改变命运成为赢家。 那沈慕林，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周溪禾的金手指吗…… 沈慕林原本的人生，因为周溪禾的出现，全然改变了。 路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细思极恐。 他再度看向沈慕林时，眼神中有了些许怜悯。 第96章 那个问题，路源到底是没有回答。 不过他也没有再推三阻四，老老实实的跟着沈慕林回家收拾行李了。 沈慕林从大三之后，穿的衣服基本都是西装，他又有点强迫症，衣帽间里整齐异常，不管是衬衫还是西装都按颜色深浅排列，至于手表领带则都放在一格一格的玻璃展示柜中。 路源偶尔在偶像剧里看到过这样的衣帽间。 “这些，都收吗？” “不用，一半就好了，等我妈从国外回来，我会经常回家住。” 说到这个，路源不由多问了一嘴，“林姨自己一个人在国外能玩的开心吗？” 沈慕林笑着说道，“不是一个人。” “哦，对，我差点忘了，她是跟团旅游。” 沈慕林看着他，摇了摇头。 路源被他摇头摇的有点懵，“那是和谁啊？” “她的朋友。” 朋友？ 全身心围绕这沈慕林生活的林久琴，居然也有朋友了。 路源觉得挺稀罕的，却也没有深想，低头打开了玻璃柜，拿出其中一块腕表，“这个还挺好看的。” 等了几秒，没听到沈慕林出声，路源拿着表往他身边凑了凑，又问道，“你这个是多少钱买的啊？” “很贵。” “哦——”见沈慕林没有要送给自己的意思，路源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那我给你放回去吧。” 沈慕林笑着从柜子上拿下行李箱，“好。” 打从路源一进来开始，他就相中了这块表，这会更是爱不释手，他委婉半天了沈慕林还不开口，那天他也就不客气了，“借我戴两天好不好？” 嘴上说是借，肯定不能还就是了。 沈慕林将行李箱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头也不抬道，“你直接说你喜欢很难吗？” 路源是真的很想要，连装模作样一样都很难，“我喜欢……” “送你了。” 在这方面，沈慕林特别的好说话，路源喜滋滋的笑起来，把那块表揣进了兜里，妥帖的放好后，轻轻拍了两下，这才道谢，“谢谢林哥。” 沈慕林有点失望。 他在两天前特意去挑了这块路源会喜欢的表，特意放在那里面，他等着路源向他要，然后甜甜的说一句林哥你真好。 以前总是成功的。 “你谢我，就嘴上说说吗？” 得，这表不能白拿。 “那我，还要付出什么行动啊。” 沈慕林也没想好要让路源付出什么行动，他就是想这样的独处时间再多一点而已，“先收拾吧，等会告诉你。” “还玩神秘……这些东西都装哪？” “你身后的柜子里有个纸箱，装好之后放后备箱就行。” “哦。” 其实两人今天去家居城把该买的差不多都买了，沈慕林要带的东西就是一些衣服鞋子之类的，他就是要求再多，两个人忙忙活活，半个小时也就搞定了。 然而路源却觉得自己干了很多活，他用力关上后备箱，长长的叹了口气，“可算弄完了，累死个人，我都饿了，林哥，走啊，去我家吃饭。” 今天周六难得所有人都在家，路生在睡懒觉，路行军陪着老爷子在客厅里下棋，而宋招娣跟家里的阿姨正在厨房做午餐。 路源和沈慕林一进门，就被老爷子招呼到了跟前去，“慕林，正好你来了，陪爷爷下一盘，和你路叔下棋跟哄小孩一样。” 有路老首长这么个棋痴在，家里人几乎都会下象棋，就连在国外长大的路杰都玩的不错，可沈慕林绝对是这当中唯一能和老爷子旗鼓相当的，有他在，路行军不被嫌弃才奇怪，可被说像是哄小孩，还是老脸一红，随后一言不发的让了位置。 “好。”沈慕林笑着坐过去。 虽然矛盾已经过去了，但是路行军和路源父子俩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尴尬的，最起码不能像之前那样说说笑笑，为了避免太过尴尬，路行军起身去了厨房。 宋招娣今天包饺子，他去帮忙擀皮。 他一走，路源也自在不少，殷勤的帮着爷爷摆起了棋。老爷子瞄了他一眼，“去给我泡壶茶。” “……哦。” 路源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就没消停过，他是真的很想坐一会，可还是艰难的把屁股从沙发上抬起来，步伐沉重的去厨房取茶叶。 沈慕林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老爷子说道，“这个家里，小源最听您的话了。” 艳羡难掩。 路建国抬起头，盯了他一会，又把头低下去，“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慕林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如果两年前，路建国这么问了，他或许会说，您对路源好，路源当然听你的。 事实不是这样。 “想。”见老爷子用诧异的眼神看他，沈慕林又笑着说道，“他最近不太听话，路叔和宋姨挺烦心的。” 路建国笑了一声，伸手挪棋子，“道理其实很简单，这个家里头，只有我拿他当路源，而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他是个人，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好吃好喝的被养一辈子，就为了讨人欢心。” 沈慕林心不在焉的动了一步棋，“您的意思是？” “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才醒过来，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谁能给他，他心里都有数着呢。” “……” “你这棋下的退步了啊。” “太长时间不下了，有点生疏。” 路源端着茶水回来，瞅了一眼棋盘，“诶呦，两个炮这么快就没啦？” 沈慕林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马跳过楚河汉界，吃了老爷子的兵，“急什么。” 沈慕林后来居上的和路建国杀了个不分上下，然而棋差一步，惜败一局。 不过老爷子倒是很痛快，张罗着要再杀一盘。 他不上桌怎么开饭，路源饿的前胸贴后背，连忙阻止，“爷爷，饭好了，先吃饭吧。” 看宋招娣往餐桌上端饺子，路建国只好悻悻收手，“行，那吃完饭再下。” 说是吃完饭再下，可大中午正热的时候，老爷子这么大岁数，怎么还能打得起精神，吃了几个饺子后便回房去午睡了。 路源本来也想上楼睡个午觉的，却被沈慕林拽到了后园去摘小柿子。 “你想吃就自己摘呗……真是醉了。” 路家后院不大，也就几十平米那样，不过家里人爱吃个新鲜的菜，就把这块地都辟出来种些小葱小柿子还有豆角之类，好养活的蔬菜，这季节小柿子长的最好，红的黄的挂满了枝叶，还有好些没来得及摘，掉在地里满满腐烂，靠这些就足够把土壤养肥沃了。 沈慕林站在栅栏外头，理直气壮的说，“里面太泞了。” 上午宋招娣刚浇过水，人走在里面一脚高一脚低，保不齐哪下就会摔倒，当然，这不是沈慕林拒绝进入的原因。 他天生就是个城里小孩，特别不喜欢接触大自然，现在说的只是借口罢了。 路源穿着黑色的短袖短裤，脚上是路生的蓝拖鞋，怀里抱着小铁盆，顶着大太阳在一片绿色中穿梭，热的心烦气躁，手一摸小柿子，小柿子都是热的，便忍不住抱怨，“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沈慕林藏在绿色枝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语气却仍是平淡中略有笑意，“这就当你行为上的感谢了。” 一听这话，路源立马就乐了，摘了个比较好的小西红柿，屁颠屁颠的给他送了过去，“那你要这么说，可以，你想吃多少都行，来，张嘴，啊——” 沈慕林偏过头，躲开一点，“没洗。” “没事，又没打药。”路源说着，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重新递上去，“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你……” 路源抓准时机，把小西红柿塞进去一半，“嘿嘿！” 沈慕林只好无奈的吃下，唇瓣擦过他的指尖。 两端都是热热的。 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路源忽然别扭起来，“呃……好吃吗？” “很好吃。” 其实被太阳暴晒过口感并不算好，可沈慕林却觉得甜极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可人活在世，总很难如愿。 他必须得，努力的去争取。 “路源，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沈慕林的语气就像是随意提起，路源也没当回事，“你说。” “过段时间，你们公司会被收购，到时候你来sil帮我的忙吧，做我的秘书怎么样？” 沈慕林冷不丁的说到这个，让路源有些惊讶，毕竟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不想去sil了，“我去能帮你什么忙啊，给你添乱还差不多……” 路源的声音很轻，没有之前那般坚决。 沈慕林知道原因。 他蓦然笑了，语气也轻快，“你不是想追周溪禾吗，我给你提供机会不愿意？” “……你不是不支持吗？” 岂止不支持。 虽然沈慕林说的轻描淡写，仅仅是在周溪禾面前说了一句我喜欢路源似的，跟玩笑似的，但事实上，那天他同周溪禾说了很多，认识十多年，周溪禾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她一贯温柔的形象破碎了，臆想中的那层窗户纸，也被彻底捅破了。 沈慕林清楚她的为人，比起感情，更在乎的是利益，比起利益，更在乎的是，自尊心。 饶是沈慕林，也只能用自尊心来形容她面对失败时的不同寻常。 周溪禾可以低三下四的去寻求合作，却不能接受自己低三下四后被另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取得成功。 周溪禾能在他一次次不留情面的拒绝后，仍旧以他女友的身份自居，却不能忍受他说喜欢别人。 一旦事情和她预想中的出现偏差，她的反应会极其强烈。 沈慕林知道，她身上藏着秘密。 可那又如何。 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他爱路源。 “我开玩笑的。” “啊？什么开玩笑？” “我一直想让你到我身边来，周溪禾根本不是理由。” 第97章 路源这次，没有拒绝沈慕林了。 他既然决定混迹在男主女主眼皮子底下彻底破坏剧情，冒些剧情重演的风险，到sil去也是可以接受的。 摘下来的小西红柿被放到了冰箱里，等全都凉透，家里人也都睡醒了，一大盆小西红柿分着吃了，沈慕林没捞着几个，路生吃的最多，路源看他吃的香，莫名有点自己的辛勤劳动全打水漂的感觉。 傍晚路行军张罗着在院里的大树底下烤串，宋招娣带着阿姨去买食材，沈慕林陪着老爷子下棋，那两父子围观，而路源自告奋勇的烧炭。 车库里的炭都是去年烤串剩下的，不大好点着，路源烧了小半斤的报纸，弄的烟熏火燎也没烧起来。 沈慕林隔着窗户只见漫天灰烟，跟着火了似的，“小源干嘛呢？” 路生转过头，“嚯，他是烧炭还是烧报纸啊。” 老爷子背着身，看都不看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成，路生你去帮他弄一下。” 沈慕林挪了一步棋，随即站起身，“我去吧。” 老爷子长叹，有点气馁，“又输了啊。” 心态崩了的他看向儿子， “你来跟我下吧。” 路建国还不乐意做替补，抱怨道，“您不说和我下棋是哄小孩吗……” “我找找自信。” 沈慕林到院子里的时候，路源正蹲在那里卷报纸，大有一副要把所有报纸都烧光的架势。 “你这样不行。” 路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地方，“我这不是把自己杠在这了吗，实在点不着，要不重新去买点炭吧。” 沈慕林笑起来，“不用，车库里有汽油吗，你去倒点，浇在上面。” 对诶！我怎么没想到！ 脑子聪明可真好。 汽油烧炭虽然味道呛人了些，但好歹是把炭烧红了，沈慕林把插排扯从屋里出来，连上电风扇，对准了还没红透的炭，“等一会就能用了。” 路源的自信也没了，他像老爷子一样叹气，“这炭有问题，上次黎琮……” 上次黎琮就是用报纸把炭烧起来的。 即便不在乎已经过去的事，可听到他提这个名字，沈慕林脸上的笑还是减了几分。 路源三分钟热度，耳根子软，忘性又大，之前处的几任女友，哪怕是意外身亡的伊华月，也是过几日就不再提起了，而他对黎琮的态度，处处告诉沈慕林，这个人在路源心里的位置是特殊的。 比他口口声声暗恋多年的周溪禾还要特殊。 “你还喜欢他？” 身边这么多人，好像只有沈慕林才会和他说起这个话题。 路源想了想。 摇头。 “我对他，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因为路杰嘛，他和男的好过，我好奇而已，好奇而已。”路源说完，站起身，忽然一阵目眩，往后退了两步。 沈慕林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怎么了？”“没事没事，蹲了太久，起猛了，头晕……我回房间躺会，吃饭叫我。” “嗯。” 路源回到房间，并没有躺下，他呆呆的坐在窗口，思考着沈慕林的那个问题。 还喜欢吗？ 说完全不喜欢不在乎了，是不可能的，可他的喜欢里，更多的却是不甘。 这种感觉，很不好。 或许是今天家里和睦融洽的气氛，告知着那些矛盾彻底终结，路源特别坦然的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黎琮医院的座机电话。 响了三声，那边才接起来。 “你好。”这个号码是黎琮的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比较年轻的男医生。 “你好……我找黎医生。” “找黎主任吗？他换了办公室，请你打……” 男医生说了一串数字，路源却没有在拨过去。 黎琮果然升职了。 其实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他是黎琮人生中的一个意外，而黎琮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遗憾，仅此而已。 路源笑笑，算是释然。 周日，有事要忙的沈慕林早早的出了门，公寓那边的家具还没安装妥当，他便在家里待了一天，周一直接从家里出发去上班。 过了一个周末，公司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往日里这个时间，办公室里不是吃早餐就是聊八卦，热闹的不得了，可今天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可见裁员一事影响之大。 有能力的想着抓紧时间找下家跳槽，爱浑水摸鱼的心存侥幸，想着装模作样一阵子，避避裁员的风头，就连最爱没事找事的“嚣张”都夹起尾巴做“消停”了。 路源对这个工作环境非常满意，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好的上午。 午休时间，李雪照旧来找他和江宁吃饭。 “哎，你们中午吃什么？我想吃麻辣烫！” 江宁愁眉苦脸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保温桶，“你们俩去吃吧，我妈昨天来我家了，今天五点多就起来给我做午餐，她说外边的东西不适合孕妇吃。” “你妊娠反应又严重了啊？” “嗯，一点荤腥都看不得，看了就想吐。” 路源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藏在宽松的衣服下，根本看不出是怀孕，“你这是遭的什么罪。” 江宁立马不乐意了，“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是爱情的结晶，生命的传承，我只要一想到会有一个像我也像我老公的小宝宝出生，一点点长大，软乎乎的喊我妈妈，我就觉得受多少罪都值得了。” 李雪受不了她这样，“我真的不理解你，大好青春要生孩子，我要是你，我就三十岁之后再生。” “切，我高兴~” 路源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就是计划着，三十岁结婚，三十五岁要孩子。 主要是上辈子爷爷走的早，没人催着他，才会一直拖到三十岁。 要不然，他也要个孩子好了！ 就算因为剧情的不可抗力，他到三十岁挂了，有个孩子好歹还能给家里人点安慰。 路源想一出是一出的，把这件事安排到了自己的计划表里，并且打算尽快实施。 下班后，他开车回了公寓。 家具都已经安装好了，那些个锅碗瓢盆的也由沈慕林的秘书归置妥当，还摆了一些绿植和鲜花，可算是有点家味了。 屁股还没坐稳当，沈慕林便来敲门，他手里还拎着两袋菜。 说真的，给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路源真觉得他很像黎琮，“干嘛？” “不是说好了搭伙吃饭吗。” “这才几点。” 沈慕林笑了，“今天算是我的乔迁宴，得吃顿大餐，你说呢？” 路源看着塑料袋里的鸡和鱼，发自内心的问，“你会做吗？” 林久琴是照着古代养秀才的方式养娃，君子远庖厨是她坚守的原则，沈慕林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怎么进过厨房，不过他聪明，一些简单的菜看一看就会了，做个早餐什么的不在话下，可大鱼大肉这些需要技术含量的，路源还真没见他弄过。 他推了推眼镜，一派从容，“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沈慕林稳如狗的态度，让路源瞬间收回了质疑。 男主角欸。 全能型人才，做个菜肯定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他错了。 “我的哥！你干嘛呢这是！” “杀鱼。” 沈慕林穿着衬衫西裤，系着深蓝色围裙，手持银色菜刀，一脸凝重的盯着案板上的鱼，没等路源开口说第二句话，他重重的一刀便砍了下去。 那鱼，岂止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路源急忙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别别，你这样下去，动物保护协要来抓你了。” 沈慕林也是很为难，“它怎么还蹦跶？” “所以啊，你干嘛不买一只死的回来？” “我认为——”沈慕林丝毫不觉得自己垮掉了，他一本正经的看向路源，“新鲜的会比较好吃一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可以直接在买鱼的地方，让老板帮你把鱼杀了啊。” 沈慕林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路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知识层面居然超过了沈慕林，他不禁有些得意了，“我可是去市场买过鱼的。” “什么时候？” “就刚回国那会，和黎琮一起。” 路源提到黎琮时，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沈慕林笑了笑，“那你说怎么处理这鱼？” “我，去网上查一下。” “那你顺便在查一查怎么做。” 路源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不知道怎么做？要不你打算怎么做？” 沈慕林说，“我已经问过了，清蒸很容易，只需要去掉鱼鳞和内脏，切开鱼肉，腌制好，然后蒸，现在的问题是，它总蹦跶，我没办法刮掉鳞片。” 沈慕林这么自信的说这番话，实在太逗了，路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嘲笑令沈慕林恼羞成怒，紧抿着嘴唇，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呃……我现在就去查。” 一分钟后，路源回到厨房，“网上说，要先把鱼摔晕，再刮掉鳞片。” “那么内脏呢。” 路源把手机递过去，“所有步骤都在这了。” 沈慕林的无知是非常短暂的，给他一份菜谱，他就能完成实践操作。 鱼端上桌的时候，色香味俱全。 路源口水都流出来了，一连吃了十几口，“你怎么不吃？” 沈慕林挺拔的端坐在椅子上，紧紧的盯着那盘鱼，目光充满了怜悯，“我觉得太残忍了。” “……” “你吃完记得洗碗。” 路源猛地抬头看他，“我洗碗？” 沈慕林嗯了一声，说道，“顺便把厨房也收拾了。” “为什么！厨房你弄乱的！” 沈慕林翘起嘴角，故意用广告里的那种语气说道，“是你的厨房哦。” 日…… 难怪乔迁宴跑到他家来吃！ 第98章 让人焦头烂额的漫长夏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沈慕林搬到公寓来住的第三个星期，a市下起了大暴雨，昨个还娇艳的花，今个就被打落一地。 路源站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门口，一脸忧愁的望着不远处的公司大门。 他这倒霉劲儿啥时候能过去啊，趁着雨停出来买杯咖啡，不到五分钟，大雨居然又下起来了，他还没拿伞，真的是够了。 要是边杭硕还在这做巡警就好了，他就能打个电话让他帮忙送个伞。 两星期前，边杭硕协助刑警方面办了个大案子，一举抓获三名毒贩头子，还扯出了不少烂鱼烂虾，这一仗打的实在漂亮，再加上原领导的极力保荐，他又被重新调了回去。 “路源！” 路源抬起头，李雪正拿着把伞往他这边跑，高跟鞋落下时，水花四溅。 “你怎么下来了？”“江宁说你去买咖啡，半天也不回来，估计是被困住了，让我来接你，你说你怎么这么背呢？难怪江宁整天说你丧。” 路源钻进她的伞里长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我刚要出门雨就下起来了，就跟故意整我一样。” 没走几步，两人便进了公司一楼的大厅，前台小姐正坐在那里百般无赖的化妆，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 国外金融危机来势汹汹，总部已经无法运行下去，面临破产或是被收购，而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了。 李雪收了伞，甩了甩上头的水，看了一眼前台，小声问道，“关于收购的事，沈慕林有跟你说过吗？” “说过一嘴，还在洽谈中。” “哎……是死是活的，什么时候能给个痛快，我现在都没动力了。” 路源很是能理解她，现在公司这个状态，李雪这个月的薪水都没发下来，就别说什么提成了，“应该要不了多久的。” “那最好，对了，你最近联系到周溪禾了吗？” 路源摇了摇头，“她在外地出差，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手机一直都关机，只用邮件和别人联系。” 李雪笑道，“怕是被你给吓着了。” 什么被他给吓着，是被沈慕林吓着才对。 当然，这个事路源是不会和李雪说的，“她早晚要回来的。” 不回来自然更好。 下班后，路源开车回了公寓。 他没有停车位，只能将车停在楼下，即便一下车就撒丫子似的跑，也没能躲过豆子大的雨，十秒钟不到，头发就湿透了。 电梯门打开，一片纯白色瞬间盖住了他的脑袋。 路源被吓得一激灵，急忙扯开自己头上的毛巾，沈慕林的脸撞进他的眼睛里。 “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在窗户边上看见你淋雨了，拿把伞能累死你吗？” 路源一直都不喜欢拿伞，上学那会有沈慕林和他同行帮着挡雨，毕业之后就开车了，“就几步道还得打把伞，太麻烦了，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做饭了吗？” 这几日沈慕林很忙的，每天都得八点多才回家，路源吃了三四天的外卖，还真有点想吃他做的饭。 “你饿了？” “还行吧。” 沈慕林笑着把他领进自己家的门，“坐那等会吧，饭马上就好。” 他们俩是门对门，家里的一切家具也都是对称的，就连绿植都一模一样，颇有种平行空间的感觉。 路源晃晃悠悠的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沈慕林一脸专注的给鸡做按摩。 所以说啊，沈慕林在厨房里做饭，他哪能坐的住，这么好笑的事，哪能错过。 “你这个操作图的是？” “让鸡肉的口感更松软。” 路源瞄了一眼盆里的蘑菇，“小鸡炖蘑菇啊？” “那你这还得炖……不，按摩多久？” 沈慕林像是丝毫没听出他话里的取笑之意，“大概还要三分钟，你要是饿了，可以先……” “先垫一垫？” “先忍一忍。”沈慕林终于面露尴尬，“我刚想起来，冰箱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路源到底还是有良心的，蹭饭吃不笑的太放肆，他把手背到身后，攥紧拳头，把声音给憋了回去，以至于脸涨得通红。 沈慕林扫了他一眼，继续给鸡做按摩。 虽然他这种处处按照高级菜谱程式化做菜的样子看上去略愚蠢了点，但是不可否认，菜谱让你做的事肯定是有用处的，沈慕林的菜味道真心不错。 就是耗时太长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呢。” “手头上的工作，基本告一个段落，所以早点回来。毕竟我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崽。” 路源的重点在他第一句话上面，“告一个段落？收购的事谈妥了？” 沈慕林点点头，“基本上。” “那周溪禾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周溪禾后天就回来了。 后天是周日。 路源又问道，“她几点的飞机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去机场接她了，要是后天还下雨呢。”路源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慕林。 他带着眼镜，睫羽低垂，嘴唇和面部也没有一丁点变化，将情绪掩藏的十分完美，“你还挺会的，我也不知道她几点的飞机，等会我帮你打电话给她秘书问问吧。” 路源这脑袋瓜一转弯，立马拒绝了，“别，你别去问，要是周溪禾以为是你想知道的，那多尴尬啊，你把电话给我，我打过去问。” “我手机在口袋里。” 路源从他裤子口袋里抽出了手机，“密码多少？” 沈慕林说出四个数字。 0115 “……你用我生日做密码？？？” 沈慕林给鸡翻了个身，轻轻捶打，“我不是喜欢你吗，应该做的。” 日……真应该让周溪禾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 所以，他是想让周溪禾知道自己的手机密码吗？ 路源解开锁屏，引入眼帘的是他跟沈慕林的合影，这张照片还是他没重生的时候拍的，实在是有些模糊。 虽然模糊，但是照片里，他笑的很开心。 路源晃了晃手机，“这也是应该做的？” “嗯，还有呢。” 沈慕林的手机通讯录和他的衣柜一样整齐，几百号人分别用首写字母来分门别类，比如他就是a源。 “周溪禾的秘书是几？” “y。” 路源下拉通讯录，很快就找到了号码，他用沈慕林的号码打的电话，那边没有多问什么就告知了周溪禾回a市的时间。 路源很开心的把手机还了回去。 他在沈慕林面前做戏，展露着自己对周溪禾的一往情深，而沈慕林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给鸡做按摩，还是让路源很气馁的。 不过，今天晚上的小鸡炖蘑菇，好吃极了。 周日早上六点，路源耳边的闹钟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他困的睁不开眼睛，却还是一咬牙猛地坐了起来。 卧室里光线细弱，很是昏暗。 路源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窗外。 是阴天，外面飘飘洒洒的下着小雨，整座城市都湿漉漉的，呈现出一种令人压抑的暗色调。 这种天气躺在家里睡觉该多好。 路源是真不想去机场。 可周溪禾这么久不与他联系，知道她回来了还一点反应也没有，深情人设不就崩塌了吗。 “算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为了自己小命一条，路源硬是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今天外面风很大，路源在衣柜面前，盯着风衣和厚实的牛仔外套犹豫半天，在风度与温度中选择了后者。 周溪禾七点下飞机，他六点四十就到了机场，用空闲时间去肯德基买了一份早餐。 一边等，一边吃。 等周溪禾出来，他刚好吃完最后一口，包装纸往垃圾桶里一扔，匆匆的跑上前。 “周……溪禾，你回来啦！” 周溪禾看着他，没说话。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路源清了清嗓子，接过她的行李，“我送你回家吧，外面下着雨呢。” 呃…… 说完下雨，路源才注意到周溪禾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 她去南方出差来着。 路源把自己暖呼呼的外套脱下来，搭到了她的身上，“外面冷。” 这倒不是演戏，就算他没有暗恋周溪禾十余年的深情人设，作为朋友他也是会这么做的。 “谢谢。”周溪禾终于有了回应，她看着路源笑了笑，“走吧。” 风大雨不大，两人上车的时候身上没淋到多少雨水。 “你还是不愿意拿雨伞。” 路源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早餐了吗？”“啊？还，还没吃呢。”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你在吃东西。” “……零食。” 周溪禾又笑了，“那要一起吃个早餐吗？” 主动约他吃早餐？什么情况？ 虽然心里有所疑惑，但路源肯定不能拒绝，“好啊，我请你吃！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路源开车带她去了她家附近的一家早餐店，简单的吃了点，又闲聊两句，之后把她送到了家楼下。 全程没有提沈慕林，更没有提沈慕林说喜欢他的事。 看着周溪禾上楼，路源一脸苦恼的趴在了方向盘上。 他以为自己最近已经有所长进了，可周溪禾到底在想什么，他仍是一无所知。 小说的剧透跟白剧透了似的。 哎，烦啊，烦啊——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路源恹恹的拿起来看，来电显示上是周溪禾的名字。 “喂？怎么了？” 周溪禾的声音很轻柔，比她以前对路源的温柔还要更胜一筹，“你怎么还在楼下。” “啊，我，我车出了点问题。” “很棘手吗？” “没有没有，已经好了，我现在就走了。” “好，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的一瞬间，路源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周溪禾对他说话的语气，跟之前对沈慕林的一模一样。 第99章 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个多星期。 雨停了正好赶上个艳阳天。 宋延庆在中午的时候，宣布了公司被sil收购的消息，同时也宣布了他晋升公司总经理的事。 办公室里的人面色各异。 萧易算是这当中颜色最好看的了。 一会青，一会白，一会发紫。 路源没忍住笑出声来。 导致午休时间他被萧易堵在了走廊里。 “你有事吗？” 萧易盯着他，满眼怨愤，路源不懂他这个眼神，也不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你不用得意，咱们走着瞧，这事没完！” 这神经病。 路源伸手拉住要为他抱不平的李雪，“你们先下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李雪其实挺想围观凑热闹的，但是考虑到他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容易波及到怀孕的江宁，便拉着江宁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坐上了电梯。 现下此处就是剩下了他们俩个。 路源看着他，眼角眉梢里染着浓浓的笑意，“走着瞧？跟踪我拍照片，然后看图写故事？我被包养，亏你想的出来。” “吃软饭和被包养有什么区别，你也不过就是个……” 在他说出难听话之前，路源开口打断了他，“不不不，我觉得，你既然已经跟踪我了，就不妨多跟两天，别嫌麻烦。” “你，你什么意思？” 路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拍到我回新公寓，为什么没拍到我回家呢？让我想一想啊……你应该是找人跟踪我的吧？军区大院肯定不好进，那人没跟你说我住在那吗？” 萧易一把推开他的手，眼睛赤红，“你他妈吓唬谁呢！住在那又能怎么样，住在那的人多了！你个出来卖的鸭子！也敢跟老子猖狂！你知不知道我二叔是谁！我二叔可是a市公安厅厅长！” “厅长？”路源怔了怔，“你二叔姓陈？你怎么姓萧？ “……我，我远房二叔！关你什么事！” 远房……这得多远啊。 路源不紧不慢的给他解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陈厅长是我爸以前的下属，去年过年还给我爷爷拜年去了，这么算我们俩之间还有点关系。” 萧易的脸顿时惨白一片。 而路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去，往日里总是透着一股子无辜懵懂少年感的脸，此刻阴鹜而又乖戾，“萧易，我现在没时间逗你玩，你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步入电梯，路源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我日，吓死劳资了。 鬼知道萧易这傻逼居然真的有点背景，他那个退休的爷爷和经商的老爹，除了厚厚重重的人脉之外，半点实权都没有，要是陈厅长站在萧易那边，这事还真有点麻烦。 不过看萧易那表情，估计和陈厅长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出了电梯，路源给沈慕林发了微信，把萧易和人事部那个被他打了一拳的傻逼的名字发给了沈慕林。 公司被收购，原有的职工合同都不作数了，需要重新签订，新来的东家想开除哪个，就是一句话的事：这两个人太讨厌了！不要！ 沈慕林回复的很快：好 路源估计，按沈慕林手底下人的作风，江宁是不会被留下的，要不然今天宋延庆就该直接带走她才对，毕竟是饭友，路源想帮她保住这份工作：市场部现在的秘书，叫江宁，就是怀孕那个，挺好 沈慕林：我知道了，还有吗？ 沈总也太好说话了叭。 路源可禁不得惯：还有李雪，很有上进心，工作能力也很强 沈慕林：宋延庆和我提过了，想让她接任市场部经理的职位，我本来还犹豫，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路源：林哥英明！ 沈慕林：你呢，什么时候上岗？ “欸，你怎么不看道，等你半天也不下来，还吃不吃饭了。” 路源收起手机，冲着李雪一笑，“吃啊，你请客，吃大餐。” “我请？吃大餐？你要脸吗？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开下来呢！” “我借你啊。” 李雪朝他翻了个白眼。 点菜的时候，路源回复了沈慕林：周一 …… 周一早上，刚过七点，路源家的门铃便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路源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闹钟。 日。 他是不想理的，可门铃却响个不停，睡也睡不着了，只能阴着一张脸去开门。 他的顶头上司系着围裙站在门外，“收拾收拾，吃早餐。” 讲道理，路源摸着良心说，他不应该发火的。 但是，但是！ “这才几点啊！不睡觉吃什么早餐！” 沈慕林摸摸耳朵，他还挺无辜，“你喊什么？” 路源深吸了口气，又喊，“你让我怎么心平气和！几点，你看看现在几点！” “那你吃不吃？” 路源抬眸，瞄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吃，吃什么？” 沈慕林笑着道，“我试着蒸了鸡蛋羹，本来想试一试，没想到一次就成了，所以才这个时间来叫你吃。” “鸡蛋羹啊……那我刷个牙。” “好，你快点。” 沈慕林现在做饭越来越熟练了，而且特别的好吃。 路源舀了一大勺鸡蛋羹，搁在粒粒分明的白米饭上，用勺子压碎，拌了两下，又在上面放了一块榨菜。 一口下去，完美。 “不烫吗？” 路源噘着嘴一个劲的往里吸气，“嘶——还行。” 沈慕林这会笑的很高兴，他从后面的餐边柜上拿了一本菜谱，翻了一页给路源，“我明天早上打算做这个。” 路源一看，虾饺，这个好啊，便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沈慕林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天天捧着他的文件，现在天天抱着菜谱，好像做饭做出了兴趣来似的。 吃完饭，路源回家换衣服。 sil可和他之前的公司不一样，对着装上有硬性规定，不论男女必须穿正装，身上颜色不能超过三种，饶是上辈子路源那么随便，也是天天穿西装打领带，像模像样的去上班。 考虑到职位不是什么主管副总，而是老总的秘书，路源选了一身老实本分又不失帅气的黑西装。然后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那一头……短的，黑的，头发。 考虑到新单位的硬性规定，为了不打沈总的脸，他赶着周末去把头发给剪了，虽然泰迪小卷毛没有了，但是照镜子扒拉头发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摸着自己碎碎的黑发，路源非常不适应。 门铃又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路源打开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什么东西？” “自己看。” 盒子里装着一对颇为精致的钻石袖口，款式路源无比熟悉。 上辈子他去sil上班的第一天，沈慕林就送了他这样一对袖口，一模一样。 之后，让周溪禾看到了，还取笑沈慕林就像一个慈爱的妈妈。 不是吧…… “不喜欢吗？” 路源想了想，接下了小盒子，“喜欢啊，不过我不能戴，秘书就要有秘书的样子，对不对。” 沈慕林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提出表扬，“现在想事情很周到……可你的头发没必要剪。” “这不是，不是追赶流行趋势嘛。” 到了公司，沈慕林向秘书室的一众员工介绍了路源，并将他的工位安排在秘书室长旁边的位置，“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高室长。” 路源对沈慕林的态度要比任何时候的尊敬，“我知道了。” 沈慕林笑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些秘书对路源而言都是熟人了，所以很快便适应了自己的新工作，他相当于是秘书室长的助理，负责接打电话，安排会议，预约访客，还有就是给沈慕林端茶送水。 就像古装剧里，太监总管的干儿子。 滴滴。 路源面前的电脑弹出一个消息框，沈总发来信息，他要喝水。 这就是科技公司的不同凡响之处。 沈慕林的办公桌前有三个按钮，一个是呼叫，一个是咖啡，一个是水，而这三个按钮连接的是秘书室长的电脑。 后来，这项科技被众多网吧采用，成为网管福音。 路源倒了杯矿泉水端进去，“给。” 沈慕林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谢。 路源笑着说不用客气，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路源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打算去创意总监那里转一转。 滴滴。 路源又倒了杯水送进去。 短短两个小时，沈慕林喝了五杯水。 路源第六次进去的时候，把水杯砰的一声磕在他的办公桌上，“你也不怕水中毒！” “我渴啊。” “我明天就给你买个饮水机！就放在你桌子上！” 沈慕林摇头，“不行，会影响风水。” 路源是挺生气的，可他还是笑出了声，“你，你故意的吧。” 沈慕林点头，他推了推眼镜，“我看你坐的不消停，你要去哪？” “我上厕所还不行吗？” “你从家出来的时候上过厕所了，进公司一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喝水。” 路源说不出话了，愤愤转身。 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住，一脸疑惑的回过头，“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沈慕林怔了一下，缓声道，“新员工，总是要有个观察期的。” 第100章 什么观察期。 路源信了他的鬼话。 他敢拿自己的满头乌发打赌，沈慕林就是不想让自己去找周溪禾。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路源也没有去仔细的想。 主要是高室长不知从哪弄来一大堆文件让他整理。 没一点技术含量的活，却很费时费力。 路源把一厚摞的白纸搁在膝盖上，一张一张的分整，有用的钉起来装进文件袋，没用的直接放进碎纸机。 就这么简单，路源用了一上午。 好不容易到了午休，他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像一个屁股着火的小炮弹，噌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慕林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只剩下一张空椅，“人呢？” 简短的两个字，让高室长手心都冒汗了，“路秘书，他可能饿了，急着去吃饭……” …… 路源并不知道午休时间一到，就放下手里所有工作找他吃午饭的沈慕林扑了空。 他走进创意总监办公室，别别扭扭的叫了一声，“溪禾……” 周溪禾正在图纸上画画，看他进来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听说你来公司上班了，我手头忙着工作，没抽出空去看你，第一天怎么样？” 她虽然表现的很温柔，但言语上还是很强势的。 路源也比较习惯她这样，“挺好的，高室长对我很照顾，你画什么呢？” “蓝牙音箱的设计图纸，你也来看看吧，怎么样。” 周溪禾重生后，做了两件事，第一便是改变父母的命运，让家庭步入小康，第二件事则是去学习画画，完成上辈子的遗憾。 她的画属实不错。 完美的还原了几年后某公司推出的一款风靡全球的蓝牙音箱。 “哇，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音箱呢，特别好看！”路源很配合的表现出了惊艳。 周溪禾故作谦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 路源有点聊不下去了，“那个，一起去吃午饭吧……就我们俩。” 若是以往，周溪禾必然会让他叫上沈慕林，“好啊。” 两人去了附近的日料，店内环境优雅，极有情调。 “你怎么想到要去给他做秘书？” 连慕林都不叫了。 路源抿唇，满不在乎的说道，“别的我也做不好啊。” 周溪禾夹给他一块寿司，声音柔柔的说，“可你毕竟在公司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做秘书委屈你了。” 路源听这话茬有点不太对劲。 这不是挑事呢吗？ 是吧？ “你就别再提那些股份了，给我我也不能要啊。” 周溪禾一改之前的态度，“为什么不能要？sil能有今天，你是最大的功臣。” 这话说的，路源都脸红。 不过他算是确定了一件事。 周溪禾，真的在挑拨他和沈慕林之间的关系。 难道，周溪禾真的信了沈慕林说喜欢他的鬼话？那她现在说这些，是想让他们俩反目成仇吗？ 可怕的女人。 路源心里很清楚，他在周溪禾心里的形象还是几年前的模样，所以她才会这么直白的在自己面前说这些，既然如此，他就不好破坏自己在周溪禾心里的这份单纯了，“说什么功臣啊……就是帮着借了点钱而已，我应该做的。” “你不知道，当初你借来的那些投资款，对我们有多大的帮助，小源，你不用不好意思，回头我去和他说，把你调到财务部，做个主管也比秘书强。”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剧情不可抗力？ “过段时间再说吧……我们别聊工作上的事了，吃饭吧。” 周溪禾笑了起来，十分灿烂，“好，吃饭吧。” 这顿饭，路源可以说吃的坐立不安。 周溪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和他说了好多初中那会，他们两个刚认识时的事。 路源的谎言里，他就是从那会开始暗恋周溪禾的。 搞的路源一边吃东西一边绞尽脑汁的编瞎话。 “我记得每次上体育课，你都去打篮球，还总是让我帮你去买水。” “因为……因为我想让你，给我送水。”路源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 他真的受不了了。 肚子好疼。 心虚。体育课啊，八百米跑完都累成狗一样，谁还愿意去小卖部买水，也就周溪禾好说话。 周溪禾的手忽然放在了他的额头上，“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这是在撩他吗？ 下一秒，路源身后传来了沈慕林的声音，“你们出来吃饭也不叫我。” 哦，那就是在利用他刺激沈慕林。 周溪禾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她收回手，笑着说，“路源有话和我单独聊，就没有叫你。” “是吗？”沈慕林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搭上了他的肩膀，微微偏过头，“聊什么呢？”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自食恶果，但是路源不得不说，自己有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苦逼感。 这一左一右两座大佛，他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就，随便聊聊。”路源低头，一连往嘴里塞了两块寿司。 把嘴堵上，他就有借口不说话了。 沈慕林给他倒了一杯果汁，轻声细语道，“慢点吃，别急。” “唔……” “早上我给你做的鸡蛋羹，我看你吃的挺多的，怎么饿成这样。” 这话一出，路源顿时瞪圆了眼睛，满口还没嚼碎的寿司全都喷了出来，“噗——咳咳！咳……“ 他喷到人家厨师的食材了。 厨师皱着眉头，一脸不快的盯着他，“这位先生。” 路源捂着嘴，一边咳一边道歉，“咳咳……对不起对不起，咳……” 沈慕林道，“这些都换了吧，我们会等价赔偿的。” 能有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食材全部被撤了下去，很快就换了新的上来。 周溪禾轻轻拍着路源的背，眼睛却盯着沈慕林看，“小源不是搬出去住了吗？你和他住在一起？” “对啊。” 路源连忙摆手，“不不不，他住在我隔壁。” “这样啊。”周溪禾笑笑，“我还不知道你会蒸鸡蛋羹。” 路源就有种预感，沈慕林一张嘴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先他一步开口道，“林哥最近在学做菜，做的都挺好吃的。” “是吗，那晚上我可以去尝尝吗？”周溪禾看向路源，“我也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路源吞了吞口水，回头看沈慕林。 沈慕林也在笑，“好啊，非常欢迎。” 日…… 你们都不怕尴尬，我怕个屁！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叭！ 第101章 要说沈慕林，周溪禾，路源三人，打从初二开始到现在，毫不夸张的说，一起吃过的饭没有一千顿也得有九百九十九顿。 可那些都比不上这一顿来的让人印象深刻。 沈慕林没回自己家，直接进了路源的公寓，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主人架子摆得十足十，特客气也特不客气的问周溪禾，“吃什么？” 周溪禾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开口，“都好，你决定就好。” 其实路源这一下午什么事都没干，就待在那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了，他以为自己建设的差不多了，没想到真面对这种场面，他还是会尴尬的牙酸胃疼。 那怎么办。 “那个，你不是要参观一下我的新家吗，来，我带你去卧室……和洗手间看看。”路源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很猥琐，抓了抓头发，自己给自己找补，“这公寓小，就一室一厅，一眼望到头，也没什么可参观的。” 周溪禾看着他笑了起来，“你要搬出来住怎么不和我说呢，我那边有套空房。” “这是我哥给我买的，他比较抠。” 没两分钟，周溪禾就把这间小公寓参观完了，她站在路源卧室的床边，夸赞道，“收拾的很干净啊，比我想象中的好。” 路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不大好意思的笑两声。 其实这么些年来，他跟周溪禾之间的话题都是依靠沈慕林来维持的。 沈慕林在厨房里喊他，“小源。” “哎！”路源急急忙忙跑出去，“怎么了？” “去我那把菜谱拿来，就放在餐边柜上。” 周溪禾跟着从卧室里出来，听见了这话，便说道，“不介意我一块去吧。” 沈慕林无所谓的说，“我那没什么好看的了。” 路源连忙附和。 周溪禾站在门口没有动。 可两间公寓门对着门，路源一过去，两扇门都开着，沈慕林家的客厅，周溪禾也就一眼看到底了。 “你们家具是一块买的吗？”她是等路源把菜谱拿回来之后问的。 “我本来想让你陪着我一块去买来着，但是赶上你出差嘛。” 周溪禾笑着坐在了沙发上，又沉默很久。 路源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她，虽然看不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用脚趾盖猜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沈慕林倒是一丁点的不自然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往客厅看上一眼，就那么镇定自若的切菜炒菜，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好不热闹。 路源是很想进去凑凑这个热闹的，可他也不能把周溪禾自己晾在那，只得规规矩矩的坐在她旁边。 那种紧张忐忑的感觉，就像老师在批作业，他在旁边等着抽查功课。 也差不多，毕竟周溪禾要开口追忆什么往事，他不是要赶紧圆谎编瞎话吗。 非常幸运的是，周溪禾在长久沉默后开始同他说一些家常话题。 比如，你爷爷最近身体好不好啊，你哥哥最近在做什么啊，诸如此类，路源自然对答如流。 长辈口吻的提问，他太习惯应付了。 到这里为止，路源看着周溪禾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再也生不出丁点“有这么个女朋友也很有面子”的心思了。 周溪禾这个里子熟透的小青果，做他干妈他都能接受。 因此产生了浓浓的担忧。 别管是想刺激沈慕林还是别的原因，周溪禾要真答应了他的追求，他可怎么办啊，没法收场了啊。 哎…… 活着好难。 “小源，拿碗筷，吃饭了。” “好！”路源起身，去厨房端碗筷，“今天这么快？” “都是炒菜，不是说要喝酒吗，我这还有一道菜，你把已经好的都端出去。” 路源用脑过度，还真有点饿了，把碗筷送到餐桌上后跑回来端菜。 沈慕林忙里抽闲，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轻声说了句，“你慢着点，小心摔着。” “哦……”路源端起菜，一转身，只见周溪禾隔着一道玻璃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他。 莫名的有点渗人。 幸好路源人生经历不少，心理素质称得上强大，他对着周溪禾咧嘴一笑，跟她客套，“坐吧，尝尝林哥的手艺，可好吃了。” 在抽油烟机和沈慕林炒菜的嘈杂之下，路源隐约听到了一声傻子。 可他看向沈慕林时，这人正在往菜里撒盐，动作相当的潇洒，那细细的盐粒在他手中就跟飞雪一样仙气十足。 最后一道菜出锅，路源把酒拿上了桌。 这瓶酒还是沈慕林搬家的时候从他家里拿出来的，不知哪个老总送的，上等五粮液，一开酒瓶那醇厚的酒香气让路源都有些迷糊。 “我家没有酒杯啊。” “有，在柜子里，水杯后面。”就站在厨房里，可以直接去拿的沈慕林如此说道。 路源意识到了他行为上的bug，却单纯的没有往深了想，“你拿一下呗。” “嗯。” 待酒菜具备，三人落座，周溪禾提杯，笑着对沈慕林说道，“辛苦沈大厨了。” 沈慕林也举起杯，“辛苦不至于，大厨称不上。” 他俩说着，就把杯里的酒全喝了。 看上去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路源能感受到这当中的暗潮汹涌。 作为罪魁祸首，他也不好意思不喝。 这酒是真够劲，那么大丁点的一小杯，就让他肚子里和脸皮上都热乎乎的，赶忙夹了几口菜。 周溪禾也吃了几口，随后放下筷子，笑盈盈的道，“想不到你做菜还真有一手。” “照着菜谱做胡乱而已。”沈慕林谦虚的同时，看向塞了满嘴的路源，“好吃吗？” 路源点了一下脑袋，他就笑了。 沈慕林长着一张冷面，戴眼镜的时候勉强能称得上是温和，可他现在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凌厉幽深的眼眸眯成一道缝隙，竟有种说不出的灿烂。 路源怔了一下，被烫似的收回了与他对视的目光。欸？ 欸！ 这大哥怎么笑的这么骚？ 路源迷茫的这么一会，左侧坐着的周溪禾，又喝了一杯酒，看上去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讲道理，路源真不知道他们俩高兴个什么劲。 好吧，这两人脸上表达的情感全都不算数。 都是虚假的伪装。 我这双火眼金睛早就把你们看透了！ 哼！ “你哼什么？” “啊？”路源没意识到自己哼出声，讪讪一笑后道，“这酒，劲有点大。” 周溪禾道，“难得我们三个能这样在一起喝酒，多喝点也没什么的，不醉不归嘛。” 沈慕林扫了她一眼，“好啊，到时候我叫司机来接你。” “就在这住呗，又不是……”在沈慕林的注视下，路源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地方……好像是没地方。” 周溪禾也看着他，调侃道，“我一直都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怕他啊？” “怕他？林哥？这话是从哪来的？” “没有吗？” “当然没有！”路源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唠家常似的开玩笑，“我林哥向来以德服人，我对他就是尊敬，对不对？” 想这种话，路源以前也说过类似的。 可到了今时今日，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就被揣摩出了许多深意。 周溪禾再度端起酒杯，“为了路源的尊敬，再喝一个吧。” 沈慕林默默饮尽，路源则有些艰难，他喝完眉毛都皱到了一块，捂着嘴巴直嘶气，“这样不行……我哪能喝的过你们啊。” 沈慕林递给他一杯清水，“意思意思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 可周溪禾把酒杯递到他面前，他还能不喝？ 好歹是男子汉大丈夫！ 喝酒归喝酒，路源心里也有自己的计量，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醉，一喝醉就容易出事。 因此，五杯酒下肚之后，他公然耍起赖，推开面前的碗，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我……我头晕……” 扔下这句话，路源闭紧双眼，一动也不动了。 装醉。 他真是太机智了。 这俩人愿意拐弯抹角就拐弯抹角，愿意尴尬就尴尬，都不关他一毛钱的事。 紧接着，路源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很轻很轻的推了一下。 “小源？” 沈慕林叫他的时候有一点儿化音。 周溪禾的语调则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他醉了。” “他喝不了，你就不要故意灌他。” “在你看来我做什么都是故意的对吗？” “不是吗？” “呵……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去，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 “随便你怎么想，没必要一遍一遍重复，让我也认可。” “我说的是事实！沈慕林，你会后悔的！” “我叫司机来接你。” 卧槽？！ 这两个人私底下聊天这么硬核吗？！ 这根小说里写的不一样啊！ 路源稳住呼吸，继续往下听。 周溪禾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沈慕林，你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想把我抛到一边对吧，我告诉你，不可能！sil能有今天，我废了多大的心血，我是绝对不可能放手的！” 这话路源听着都有点发虚。 讲道理啊，周溪禾的心血不过就是重生带来的先知而已，她从沈慕林这里得到的经验更有价值。 反正路源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是在撕逼吗？夫妻不成争财产吗？ 可太好了！ 第102章 路源正心中暗喜，话题忽然移到了他的身上，周溪禾强忍着怒意，“路源在公司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你做秘书不合理，你把他调到财务部。” “你，命令我？” 周溪禾冷笑了一声，“小源也是这个意思，他抹不开面子同你提罢了，你也不想他心里怨你吧。” “他不是你。” “沈慕林！” “我劝你别打他的主意。” “你无权干涉我怎么做！” 刺啦—— 路源左侧的凳子被挪开，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和门被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周溪禾走了？ 是走了。 屋子了静了许久，只能听到沈慕林坐在他左侧，轻轻的敲着桌子。 路源趴的胳膊都要麻了，脚也一点点的麻。 他撑了半天，也不听沈慕林有什么动静。 这大哥，不是看出他装醉了吧？ 或许是心理作用，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路源就觉得沈慕林在盯着他看，他便再没法装下去。 正要老老实实坐起来，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脸上，也不知是食指还是拇指，那般细腻轻柔的从他眼下缓缓的滑至嘴角边。 路源又不敢动了。 他咬住舌尖，强忍着那一丁点酥酥痒痒。 “小源……” 沈慕林在他脸上轻拍了两下，“到屋里睡去。” 他的动作和声音，实在一点劲都没使上，没有给路源假装醒来的台阶，他要是忽然坐起来，也太刻意了点。 再等一下吧。 他这么想着，只觉得耳边掀起一阵微微的风，这人就到了他旁边，胳膊勾住了他膝盖窝，路源脚下一轻，被直接抱了起来。 沈慕林的动作很快，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倒也没有露出破绽。 这会，路源想的便是一装到底了。 他反应慢他自己清楚，可他不是真傻啊。 从周溪禾生日他们约着一起去海边开始，他就觉得沈慕林的态度很奇怪，跟周溪禾说喜欢他，让他到sil去工作，还搬到他新居隔壁，沈慕林要不是沈慕林，换做任何一个人，他半分犹豫都不会有，能直接确定沈慕林真喜欢他。 可小说剧情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也搁在着。 他怎么会往那边想。 现在，就是一个印证一切的机会。 片刻功夫，他被沈慕林放在了床上，袜子被轻轻的脱了下去。 大概是因为装醉的缘故吧，路源有些紧张，他悄咪咪的掀开眼皮，见沈慕林弯腰在床尾，正脱他另一只袜子。 卧室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却格外的显眼刺目。 路源好后悔，自己今天干嘛要穿那双不透气的皮鞋。 他袜子应该蛮臭的。 两只袜子都被脱了，路源立马闭上眼睛。 沈慕林他跪上了床，床垫的塌陷让路源心里一紧，随后那双手落到了他衬衫的领口，一颗一颗的开始解扣子。 这天还没冷，路源衬衫里面可什么都没穿。 他心砰砰砰直跳，真快装不下去了。 而沈慕林这货，居然在这时候开口说了一句，“我要脱裤子了。” 路源猛地坐起来，迅速的收回双腿，敛起自己的衬衫，可怜兮兮的缩在床头，“你你你你……你怎么看出来的？”沈慕林笑了一声，“你自己照镜子看看去吧，厨房我明天早上来收拾。”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路源踉踉跄跄的冲进洗手间。 镜子里，他整张脸都是透粉的，耳朵更是红的要滴下血来。 …… 翌日早上，路源还睡着，就听卧室外头叮叮当当的直响，吵得他睡不安稳。 迷迷瞪瞪的下了床，沈慕林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眼底。 看背影，他和黎琮有点相似。 可细看又是全然不像的。 黎琮做家务很熟练，很细致，做手术的那双手很稳当，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尤其是在他睡觉的时候。 而沈慕林，不难看出他动作生疏，和做饭一样，慌手慌脚的。 “你怎么进来的……” “昨天走的时候拿了钥匙，正好你醒了，过来把桌子擦了。” “……不，我还没醒。” 路源转身就要往回走，无奈沈慕林身高腿长，三两步过来揪住了他的后脖领，“那你这是梦游呢？” 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路源长叹了口气，“等我喝口水，上个厕所还不行吗……” “去吧，快点。” 收拾完厨房，沈慕林简单的做了早餐，刚吃没两口，他接了个电话，“你好，我是沈慕林……好，我知道了，你只需要盯着他就好，别的不用管。” 他在打这通电话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路源一眼。 看的路源从脚底心到头发丝都发毛。 “怎，怎么了？” “没事。”沈慕林把手机搁到桌子上，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昨天周溪禾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是听到了，但是，但是她说什么，我一觉醒来，都给忘了……” 路源可没撒谎，他真记不清楚了，就隐约记着，这两个人好像争财产来着，再有就是，“她好像说，让我去财务部……” “嗯，你怎么想？” 财务部和周溪禾的设计部在同一楼层，去财务部工作，就能离周溪禾近一些。 要是搁在几天前，路源或许会选择财务部，可他现在生怕收不了场，自然要跟周溪禾疏远一些，“我有自知之明，现在这样就挺好。” 沈慕林没说别的，“吃吧。” 吃过早餐，路源充当司机，开着沈慕林的车载他去公司。 “你是不是得给我多发一份薪酬啊？” “那我给你做饭……” “好啦！到啦！” 沈慕林笑了笑，开门下车，“你停好车之后，去买点喝的回来，给秘书室里的人分一下。” “你怎么剥削我呢，我现在花的都是自己挣得啊。” 确实，路源现在不管家里要钱了，挣一分花一分。 主要是他也没什么可花钱的地方，也就是请客吃饭可能花的多一点。 “回来我给你报销。” “得嘞~” 在沈慕林身边，人情世故什么的，不自觉就会做的很周到。 路源一杯杯咖啡饮料分下去，秘书室里的人对他热络不少，当然了，原来知道他和沈慕林有关系，也不敢欺负，顶多当他不存在而已。 路源这小秘书当的更自在了。 他自己也嘲笑自己，没出息，一头扎进舒适圈，死都不会往外走。 不比沈慕林，做人有志气。 刚收购了一家跨国公司，就开始惦记着要到电商行业里分一杯羹了。 sil3k手机里新增添了一款软件——sil商城。 sil商城里现阶段专卖一些电子产品，譬如耳机，音箱，键盘，平板电脑之类的，待稳定之后，会增添一些别的东西，相当于今年开始大热的某宝。 和某宝大众路线不同的是，sil商城走的是纯品牌。 会议上，提出这个策划方案的员工很细致的描述了未来发展。 “不久之后，sil将成为年轻一代与商务人士的代名词，打造品牌价值……” 路源坐在沈慕林旁边，一边模棱两可的做会议记录一边暗搓搓的观察正在展示ppt的员工。 她看着在三十岁左右，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谈吐上比周溪禾更加老练。 局秘书室长说，这是沈慕林重金挖来的，沈慕林对其非常欣赏，把自己最重视的项目交给了她。 难怪……难怪周溪禾脸色不好。 被抢活了啊。 对周溪禾而言，这可比感情不顺更戳了她心窝子，毕竟她跟了沈慕林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在商场里有一足之地，可不是图在sil做一个毫无话语权的创意总监。 联想昨天晚上周溪禾那些话，路源瞬间意识到，她是真的要被架空了。 那，那小说剧情，不就彻底崩了吗？ 他啥也没干啊…… 沈慕林自己给弄崩了？ 咚咚—— 听到声音，路源回过神，见沈慕林不是好眼色的盯着他。 咦，差点忘了自己还得干活。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尽数抛到脑后，路源专注的记录起会议内容。 他别的不行，打字还是蛮快的。 上午的会议开了整整两个半小时，刚结束没多久就到了午休时间。 午休前五分钟，路源收到了周溪禾的微信，约他一起吃午饭。 啧…… 路源犯起了难。 都约他了，他是肯定要去的，可去了说什么好呢。 是继续维持他的深情人设，还是及时收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省得再出什么变故。 路源这么想着，沈总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 “路源。” “欸！” “去食堂给我带饭回来，我在办公室里吃。” 路源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待沈慕林进去，他转头便把话递给了室长，“高姐，我待会有点事，麻烦你……” 沈慕林的话高室长听见了的，她笑了笑，“沈总叫你去。” “高姐~”路源扯着她的袖子撒起娇来。 心里也有些犯嘀咕，高室长不是这么不好说话的人啊。 他既然开口了，以高室长的性格，就算自己不去，也就叫旁人帮忙。 “沈总叫你去你就去吧。”顿了顿，高室长又道，“沈总只想让你去。” 这话说的路源一愣。 不过他没再说别的，低头给周溪禾回了条微信：你等我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 周溪禾：怎么了？ 路源：林哥让我去食堂给他打饭 周溪禾：你来我这吧，我叫我的秘书去 如此，路源和她一起出去吃了午饭。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比较偏僻的面馆，这个时间只有两桌客人，生意很惨淡。 “这家的牛肉面还不错，你可以尝尝。” “好，那就来一份牛肉面。” 点完餐，周溪禾意味不明的对他笑，笑的路源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呢？” 周溪禾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递给路源。 得，东窗事发了。 路源早该想到的。 小家电公司被收购了，内部员工自然要大换血，sil这边调去了不少人，蓝颜音箱的项目折腾了这么久，最是迫在眉睫，调过去的员工当中肯定会有设计部的，那公司论坛里的热门帖子还怎么能瞒得住周溪禾。 “我倒追你？买车买房？” 路源笑的尴尬，“你听我解释。”“好，你解释吧。“ “……这个，这个帖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照片是谁照的，当时情势所迫，公司里都传我被五十岁老头子包养，实在太难听了，我就没有澄清……” 路源说完，周溪禾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行了，我又没有怪你。” 路源松了口气，心还没落下来，就听周溪禾温柔的说道，“那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 第103章 周溪禾的语气，很直接的给了路源一个信息。 他只要张口说合适，他就顶替沈慕林，成了这小说的男主角了。 路源盯着周溪禾看了良久。 诚然，他上辈子有不下十个小模特小明星的女友，以及重生后为了救伊华月的命和上辈子的感情，想也不想就选择和她交往，在r市那会更是因为对程雨馨产生了一点点心动与保护欲，便没有多加思虑的答应了和她在一起。 那时的路源，认为交往一个女朋友是很简单的事，无非你情我愿，两不相欠。 若他仍是那时的路源，一定会兴冲冲的说合适，有什么能比活命重要呢，况且周溪禾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也不错，她保准能哄得三姑六婆都对她赞不绝口。 可是，周溪禾跟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为了报复沈慕林，而他也仅仅是想要改变小说剧情。 这样相互利用，费力敷衍，说一句话之前要再三考量，别说一辈子了，就是一个月，一星期，路源都觉得累。 他是想活着没错，可他更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否则他重生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来可笑，最理解他的人就坐在他对面，等着他的回答。 “……不合适。”路源低下头，避开周溪禾骤然冷下来的目光，“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路源也懒得继续圆自己说过的那些谎了，不抬头，也不再开口，随便周溪禾怎么去想。 这顿饭还是没吃好。 从面馆出来之后，路源就开始胃疼。 是真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搅似的，直犯恶心。 他以为是自己刚才吃东西吃的太急了，过一会就会好，没成想进了公司大门疼的更厉害了。 完蛋。 坏肚子了。 周溪禾这大姐不至于这么恶毒吧！带他去吃的什么面啊！ 路源在洗手间里待了半个小时，上吐下泻的差点死掉，出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他只想坐下休息一会，然而屁股还没碰到椅子，电脑滴滴的响了起来。 办公室里那位陛下传小太监送水进去。 午休时间还没过，秘书室里就他一个人，路源强忍着不适给他倒了杯水。 沈总正慢条斯理的吃午餐，他进来了连头也不抬一下，说话还阴阳怪气的，“让你给我打饭，你跑哪去了。” 路源胃里直犯恶心，一句话也不想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慕林忽然站起身，绕到他面前，眉头紧蹙着微微俯身，“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哪不舒服吗？”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实在关切极了。 路源忽然委屈，只觉得自己难受的更厉害，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掉了下来，一张口都是哼哼唧唧的，“胃疼……拉肚子，还吐了……” 路源小时候怕打针吃药，去打个疫苗都像杀猪一样哭，所以这么多年来，家里管得很严，他的好习惯早就刻在了骨子里，作息正常，饮食健康，天冷增衣，不干净的东西从来都不往嘴里送，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就因为很少生病，一旦生起病来，能闹得全家人直到他病好都没有一刻安宁。 现在也没好多少。 看他掉眼泪，沈慕林眉头皱的更深了，“先到里面躺一会，我给你找医生看看。” “嗯……” “都这么大了还哭什么啊，别哭了。” 他柔声细语的一哄，路源眼泪掉的更急了，“那你还让我倒水……” 虽说不知者不罪，但这种时候，沈慕林也不会给他找不痛快，“我错了，你先躺下。” 路源乖乖的躺好，还给自己盖了被子。 沈慕林看着他，那一瞬间脑子里就剩下了可爱两字。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好……” 喝了半杯热水，路源胃里头稍微舒服了些，医生也紧赶慢赶的来了。 好一通检查，又询问了好多问题。 “是最近骤然降温，加上这两天饮食不良，引发的胃肠感冒，没什么大事，之后一周都饮食清淡些，再吃点药就行，如果严重的话，就得去医院输液。” 有气无力好似病入膏肓的路源忽然提起嗓子说了一句，“不严重啊。” 医生被他逗笑了，“不想打针那你就好好休息，让身体休息，也让肠胃休息。” 路源也不是说怕打针，他就是不喜欢输液，他一输液就会手脚冰冷，浑身发麻，反正哪哪都难受。 “我会让他好好休息的，辛苦你了。” “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待医生走后，沈慕林把药从瓶子里一粒一粒的倒了出来，他一边倒一边念叨，“饮食不良，饮食不良……” 这四个字听到路源耳朵里，就变了意思。 让你跟周溪禾出去吃饭，你活该吧，你活该吧…… 路源胃更疼了，“你别嘟囔啦。” 沈慕林弯起嘴角，将他扶起，“来，起来，把药吃了。” 路源坐起身，皱着眉毛吃了药，嘴里留下一股淡淡的苦味，“呃……” “很苦吗？再喝点水。”沈慕林都把水杯送到了他嘴边上，路源给面子的喝了一口。 可能因为嘴里苦，水喝进去也都是苦的，路源推开他的手腕，满脸难受的摇摇头，“不要了。” 沈慕林轻轻的叹了口气，把水杯搁到了一旁的柜子上，转身出了休息间，没一会拿了块糖回来，拆开包装后直接塞进了路源的嘴里，“含着。” 奶糖球甜的腻牙，路源一下子就不觉得苦了，“你办公室里还有奶糖啊。” “管外面秘书要的。”停顿了几秒钟，沈慕林开口道，“长教训了吗？” “啊？” “以后别去跟周溪禾吃饭了。” “她，她主动约我。” 沈慕林坐在了旁边，手掌落在他的胃上轻抚着，语气活像哄小孩，“既然昨天晚上的话你都听到了，应该不难猜出她为什么约你吧？” “……猜不出！” “别闹，我跟你说正事。”说是正事，可沈慕林就像话家常一样，“周溪禾手里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再加上你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以及一些散股，她的持股权就和我持平了，所以，她现在应该会放软对你的态度，和你在一起。” 这大哥怎么一猜一个准。 不对，重生女主到他嘴里怎么跟反派一样。 “我们，这么多年朋友……” “这么多年朋友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前，一点都不了解她。”沈慕林忽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他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摞图纸，“看这个，认识吗？” “这不是周姐设计的蓝牙音箱吗？” 沈慕林敲了敲纸张左下角的印章，“这是国外一家设计公司，为了寻求合作，发来的设计图纸，我一个月之前收到的，整个公司里，只有三个人看过，其中算你一个。” 那一瞬间，路源的心跳都停了。 他呆呆的看着沈慕林，似是震惊，又似是发懵。 沈慕林笑出声来，抬手合上了他的嘴，“奶糖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路源很谢谢他帮自己闭上嘴。 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词。 沈慕林这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这些事我本来是不想和你说的，我只想告诉你，周溪禾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本不想和他说…… 对啊，如果他没有追求周溪禾，沈慕林当然不会和他说这些。 难不成，沈慕林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就他已经知道了，活生生的藏了那么多年！ “我，我不懂，你能，说明白吗……” “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你以后，和她保持距离就好。” “那，那张图纸，你怎么处理？” “私底下买来版权，就当是周溪禾画的，但这件事，我会和她说。”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路源知道，出了这件事，周溪禾再也没有资格为公司设计图纸了，她失去了自己身上最大的利用价值，甚至极有可能暴露自己取得先知的内幕。 事情发展到现在，小说剧情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再没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机会。 路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现在乱的很，身体和精神都极其疲倦，“……你去忙吧，我想睡一会。” 沈慕林没有出去，反而脱掉了自己的鞋，摘掉了眼镜。 “你干嘛？” “午休啊，你占了我的地方。”沈慕林说着，侧着身躺在了他身旁，声音轻慢而慵懒的说，“睡吧，我累了。” 办公室里的休息间是留给沈慕林加班时用的，床不大，躺一个人勉强能称得上是松快，两个人就有些紧迫了，沈慕林双手抱怀，双腿微曲，半个身子都贴在路源的肩膀上，他没有用古龙水的习惯，衬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闻起来很让人舒心。 “……哦。”像这样和沈慕林躺在一起睡，在路源的人生里，有过无数次。 他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现在有点不一样，跟他是否喜欢男人无关，症结并不在他。 路源屏住呼吸，将头轻轻偏向另一侧，看向面对着自己的沈慕林。 小说里的沈慕林，有着天生不凡的锐气，理智至极的冷漠，人家都说关心则乱，可他不乱何时何地，发生什么样的事，都能保持着冷静，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一切麻烦事。 这是他的人设，也是命运所迫。 然而上辈子的路源并没有感受到这些，他仅仅觉得，沈慕林是一个面冷内热的哥哥，看上去好像很不近人情，实则不管你和他说什么，他都会尽力帮你，路源十分崇拜他的无所不能，也尊敬他的兄弟义气，哪怕周溪禾时常跟他说，你林哥心防太重，心里冷硬，他也是全然不当回事的，还会开解周溪禾，告诉她林哥只是不善于表达，心里一定有你。 这辈子，他终于因为周溪禾感受到了沈慕林的冷硬。 路源捂住肚子，背对着他蜷缩起身体。 “又疼了吗……”沈慕林以是半梦半醒，说话都有些含糊，手臂却环住了他的腰，落在他的腹部之上。 屋里太静了，即便沈慕林声音那样低沉，路源还是听得清楚，就像父母一般深厚沉重的爱，“还不如让我疼……” 第104章 下午一点，顶楼办公桌午休时间请了医生的消息，传到了周溪禾的耳朵里。 设计部的员工，好些都认为周溪禾是未来的老板娘，找到了机会，自然愿意在她面前表现一下，“我回公司的时候看到医生急匆匆的上了顶楼，好像挺着急的，估计是沈总突然病了。” “到底怎么回事打听没有？” “这个不太清楚。”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待员工离开后，一旁的秘书连忙道，“总监，沈总肯定是怕你担心，才没有和你说，你要不要去看看啊？” 周溪禾笑的十分大方，“他那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可看的。” 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沈慕林已经开始培养取代她的人了，算是彻底的和她撕破了脸，她若还是自持沈慕林女友的身份，过些日子，只会糟人耻笑罢了。 可她也绝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绝不让自己的第二次人生，也无声无息的腐烂掉。 见周溪禾似在忧虑，秘书便吞吞吐吐道，“其实……沈总，也挺可怜的，虽然事业有成，但身边关心他的人并不多……人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了，还是得有个人在旁边照顾，总监你别因为和沈总闹点小矛盾……” “有个人在旁边照顾……” 周溪禾忽然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去看看，你把3k图标的设计返回去，让他们重新改。” 秘书立马笑了来，“好的。” 看到周溪禾，高室长走过来与她打招呼，“周总监有什么事吗，还特意上来。” “路源呢？” “哦，路秘书在办公室里。” “我知道了。”周溪禾正欲往里面走，被高室长拦下，“周总监，沈总交代过不让旁人进去打扰。” 周溪禾笑笑，推开她径直走进办公室。 “室长，你拦她做什么啊，她进去沈总也不会说什么，你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吗。” 高室长慢悠悠的坐回去，“尽职尽责，应该做的。” 总裁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周溪禾的视线落到了角落休息间半掩着的门上。 她推开门，还未看清楚床上的人，入睡极浅的沈慕林便睁开了眼睛，他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看了看在自己怀中酣睡着的人，见他还安稳，这才转而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双本是温情脉脉的眼眸，骤然掉进了冰河中。 周溪禾心中藏有的最后一丝侥幸，在这一刻顺着冰河流逝了。 “你……” 沈慕林忽然伸出一根手指于鼻前三寸的位置，用眼神警告她安静，顺势手腕翻转，向外一扬，示意她出去。 他的驱逐，干脆又利落。 周溪禾只觉得眼前发黑，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中抽离。 上辈子她在一家小小的饭店打杂，也听那些服务员不断说起过沈慕林的名字，也在电视上看过关于他的采访，同样的年纪，她穷困潦倒，满面苍老，而他却是意气风发，年轻模样。 她怎么也不能忘记，当电视里主持人提到他的爱人时，那原本冷淡如冰霜的面孔上，刮起春风般的笑意满满，原本平淡毫无波涛的语气，鲤鱼跃起般的喜悦兴奋，他称爱人为我家那位，颇有兴致的讲述自己年轻时求爱的坎坷。 她怎么也不能忘记，自己当时的艳羡。 重生一次，她用尽手段改变自己的命运，卖乖讨巧讨父母欢心，出谋划策让家境富裕，花言巧语搬到a市，一步一步，都按照她计划中的进行。 周溪禾那时只是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直到她转学进了三中，遇见了尚且年少的沈慕林，这个未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大亨，此刻还过着被人瞧不起的日子。 周溪禾想，要是自己能在这个时候结交沈慕林，那她的生活就多了一层保障，因此她想方设法的接近整个三中唯一能与沈慕林说上话，且单纯天真至极的路源。 路源小孩心思，实在是好摆布，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成了整个班级里最和他要好的朋友，也如愿和沈慕林有了牵扯。 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水到渠成一般。 在这个圈子里待的久了，周溪禾难免有了野心，从原本的安稳度日，到想要有一番作为，她发现自己只要努力去做，任何事情都轻而易举，她重生所带来的先知，更是她手中最大的资本，就连沈慕林都要对她高看一眼。 这么多年来，她自诩了解沈慕林如了解自己，成长起来的沈慕林看上去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实际上还是初中时那样清高自傲，想走近他的心里难如登天，上了大学后，他们之间的交集逐渐多了起来，不再以路源为枢纽，沈慕林待她虽还是那般疏离，但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她帮助，教会了她很多事情。 她作为唯一一个和沈慕林关系亲近的女人，便理所应当的被认为是沈慕林的女友，也是在那时，周溪禾开始觉得自己迟早会嫁给他。 因此，周溪禾把未来妻子的职责担在了自己身上，她处处为沈慕林考虑，帮助他搞研发，支持他创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她心中所有预想，都发展成了现实，直到……大学毕业之后，路源出国。 那辆向终点行驶的列车，毫无预兆的脱离的轨道，她却在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才惊醒般的察觉。 沈慕林轻手轻脚的关上了休息室的门，生怕吵到里面熟睡着的人。 待门关闭后，他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示意她去那边说话。 周溪禾硬撑着无力的双腿，缓缓走过去坐下。 “谁让你进来的？” 沈慕林的语气不是质问，也没有丝毫的恼怒，是淡如清水一样的随口询问。 周溪禾喉咙发紧，好一会才张开口，“我听说，小源病了，来看看他怎么样。” 沈慕林轻笑一声，“他没事，有点胃肠感冒而已。” “这样我就放心了……” “正好你来了。”沈慕林将捏在手上的纸张扔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看看这个。” 周溪禾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拿起最上端的图纸，翻过来看，手腕猛颤了两下，声音再也无法保持平稳，内心的恐惧显露无疑，“这，这是什么。” 沈慕林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茶具，“我不是教过你，藏在心里的伎俩，就算被戳穿了也不要摆到脸上吗。” 周溪禾惊觉，眼前的人心思之深沉，她十余年不过见了个浅浅水洼，还沾沾自喜的一脚踏进去，以为自己踩到了底，沈慕林背地里岂不笑掉了牙。 不，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认知让周溪禾勉强维持的理智再度坍塌，她将图纸撕得粉碎，尽数扔到沈慕林，纸片飞雪一般洒落在他褶皱许多的衬衫上，“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跟我绕弯子！” 沈慕林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将身上的纸屑轻轻扫开，“有些事说开了反而不好，你没必要这样，安静一点。” 周溪禾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愤愤，却也放低了声音，她咬着后槽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慕林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两点，第一，我要用鑫海家电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换你sil百分之八的股份，蓝牙音箱的设计图纸我已经高价买下来了，合作的订单足够鑫海家电重新运作，你可以带着这些上位掌权。” “你想把我从sil踢出去？这不可能！我……”周溪禾的那套说辞，已然没法在说出口，“我不同意你又能怎样？” “我觉得你应该更不愿意回家吃分红。” 周溪禾怔住。 沈慕林了解她的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到现在为止，金钱对她而言仅仅是一个数字，她真正渴求的是地位和支配欲，她享受那些上辈子她渴望而不可及的精英们的尊重讨好和畏惧。 一经对比，沈慕林提出的条件便足以动摇她了。 “那第二是什么。” “远离路源。” 许是沈慕林的求而不得，以至于提到路源，周溪禾不由有种占了上风的感觉，“这我可做不了主。” 沈慕林低垂着眼睫，嗤笑一声，“周溪禾，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路源明明不喜欢你，却突然说一直暗恋着你。” “……” “因为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不能说开的秘密。” 周溪禾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这么多年，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他想了想才回答，算是对周溪禾这么多年来一些付出的基本尊重，“发动机。” “呵，这算高评价吗……那路源呢？” 沈慕林沉默着，敲了敲手腕上的表。 这么多年，到底是没白相处，最起码在他露出腕表的时候，周溪禾就知道，他的耐心到头了。 要被换掉的发动机起身离开，用痛快掩盖颓败。 沈慕林倒是没有动，他在想，路源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 他就像棵草，满脑子都是阳光，空气，水，三者之间始终无法抉择。 第105章路源这场病来的突然，只能用身体被掏空来形容。 他第三次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经是两腿发软，走路打晃了，“啊……不行了。” 沈慕林关掉电脑，拿起外套去扶他，“走吧，回去我给你熬点粥，吃点东西就好了。” “我想找我妈……” “你确定吗？宋姨知道你病了，一定会让你回家住的。” 他这么一说，路源就不想再找妈了。 委屈巴巴的一扁嘴，“那好吧……”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非常的可怜，但是沈慕林还是没什么良心的笑了，“你管我叫妈，我也是不介意的。” “沈妈妈……你觉不觉得像叫奶娘什么的？”路源说着，戳了戳他的胸口。 “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放你一马。” 回到公寓后，路源又吃了一次药，总算没有那么恶心了，这才将沈妈妈牌爱心粥喝了个一干二净。 “还要吗？” 路源一抹嘴，把碗递给了他，“吃饱了。” 沈慕林这才转身去收拾厨房。 路源半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看起了电视。 电影频道正在播悬疑片，黑发白衣的女鬼在古宅里飘来飘去，保不齐什么时候突然从镜头里冒出来，吓人一激灵，再加上阴森森的背景音乐和摇晃的镜头，路源看的时候心里一直紧绷着。 穿着白衬衫的沈慕林坐到他旁边，也把他吓了一跳，“哎！” 他也给沈慕林吓着了，怔怔的问他，“怎么了？” 路源指了指电视，“鬼片。” “好看吗？” “凑合。” 沈慕林便坐在那里，同他一起看起来。 除去故意吓人的桥段，电影的剧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看点，无非就是前世今生的纠葛，路源歪着脑袋道，“你知道这个女主角为什么总能见到鬼吗？” “为什么？” “要么是有人故意装鬼吓她，要么是她精神错乱。” 沈慕林笑了笑，“用你说，国内的鬼片不基本上都是这样吗。” 路源错愕的看向他，“你也看鬼片吗？”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顿了顿，沈慕林开口问他，“关于周溪禾，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两张几乎一致的图纸，就像这悬疑片一样，看似灵异恐怖，可总能用各种离谱的缘由解释。 路源虚握起手掌，不急不缓的说道，“我猜她应该是买通了那家设计公司的人，盗取了图纸……这种做法的确不太好……” 沈慕林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嗯……所以我决定让她离开公司了。” “啊？” “鑫海家电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换她手中sil百分之八的股份。” 路源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我的做法不恰当？” “没，没有……你肯定有自己考量。”路源搓了搓手心，抬眸冲他笑，“要不然周溪禾也不会答应。” 沈慕林挑唇，“你怎么知道她答应了？” “要是她没答应，你怎么会和我说……” 路源还没说完，沈慕林的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重重的揉了两下。 路源不懂他的欣喜从何而来。 可看着他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很快，电影步入尾声，疯癫的女人躺在了纯白色的病床之上，四肢被紧绑着，恨冤冲天，阴森至极，她便是续集中的“鬼”了。 路源看出了点乐趣，接着茬看第二部 ，沈慕林抱着电脑坐在他脚边，两条长腿蜷曲在沙发茶几之间，面无表情的浏览着自己的邮箱。 路源知道，他是怕自己生病了一个人太孤单，在陪着自己，可他这个姿势也太别扭，“要不你去书房忙吧。” “马上就好了。” “你半个小时之前就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沈慕林回复了最后一个邮件，长舒了口气，缓缓合上膝上电脑，笑着看向路源，“我说快了吧。” “你现在怎么……” “嗯？” “怎么这么爱笑？” 沈慕林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吗？我没注意到。” 他说完，又笑了，见牙不见眼的春光灿烂，“可能是心情好吧。” 路源想问你心情好什么。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问了，会冒出什么让他们俩都感到无措的话。 转眼第二部 电影也结束了，窗外霓光点点，屋内暖灯昏黄，路源肚子里的那碗粥，消化了个七七八八，“林哥……你还没吃碗饭呢。” 沈慕林看了一眼时间，“你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浑身使不上劲。” “那我粥稍微熬稠一些，冰箱里还有小豆沙包。” 路源咧嘴笑道，“跟你说话真省事儿。” 豆沙包是超市买的速食，熬粥的时候借着火蒸一蒸就可以吃了，没用多久，沈慕林就把粥和豆沙包端到了茶几上。 小豆沙包也就拇指和中指圈成一个圈那么大，白白嫩嫩圆圆滚滚，软乎乎的冒着热气，看着便叫人食欲大动。 路源刚要伸手去拿，一旁坐着的沈慕林忽然道，“像不像你。” “什么像我？” “小豆沙包。” 这平平无奇的四个字，此刻从沈慕林嘴里说出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缱绻。 路源不由的脸发热，他低下头，用筷子在豆沙包中间戳了个洞，“这不是你吗。” 沈慕林怎么能懂白切黑的梗，非常不解的盯着那个洞，求知欲十足的问，“为什么？” “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 看路源面露得意，沈慕林镇定自若的将破掉的豆沙包夹到了自己的碗里，“你要说特别，也不至于，不说就算了。” “那我就不说，反正我也没打算说。” 两人对峙片刻，沈慕林服了软，“你说吧，我特别想知道。” 路源笑嘻嘻的看着他，“我真没打算说。” “……” 这一历史性的胜利让路源心情愉悦，一连吃了四个小豆沙包，碗里的粥也都吃光了。 吃饱喝足，这虚弱的身体又犯起了困。 “我要睡了。” 沈慕林一边拾碗筷一边问他，“用我陪你吗？” 路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沈慕林没有多说半个字，“明天早上我直接做好饭，你去那边吃，能多睡会。” “好，那我去洗漱了。” 路源一边刷牙，一边探出头往厨房里看，沈慕林在洗碗，他穿着有些褶皱的衬衫，肩膀平坦宽阔，双腿修长笔直，衬衫的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拿着盘子的那只手背上，有着隐隐的骨骼与青筋。 路源正看得出神，厨房里的人突然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沈慕林翘起嘴角，轻声道，“牙膏快掉衣服上了。” 路源登时红了脸，嗖的缩了回去。 洗漱过后，他直接回了卧室，钻进了被窝里。 沈慕林那边洗完了碗，走到卧室门口，手指搭在墙壁上的开关，身体倚着门框，微微倾斜，“晚安。” “嗯……” 他闭了灯，关上了门，屋子里顿时又静又暗。 路源躺在床上，合上眼睛，也就半分钟，困意便一扫而空。 他睡不着了。 今天发生的许多瞬间，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声音，味道，温度，沈慕林的笑。 他想沈慕林不喜欢周溪禾，他想沈慕林为什么对他好，他想起了许多本该淡忘的事。 这一切如同涓滴成河，百川归海，融成了一个假设。 如果沈慕林喜欢他……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 路源更是个中翘楚。 他十分清楚，沈慕林与他之间，一旦发生什么超越此刻关系的情谊，带来的只会是后果，而不是结果。如果沈慕林喜欢他，那沈慕林自然清楚这一点。 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 路源翻来覆去，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入睡，等他醒来时，床头上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 他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却也不像昨天那般要死要活的难受。 当然，让他从床上爬起来去上班，还是有点难的。 路源从枕头底下翻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沈慕林的号码。 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了，“醒了？” “嗯。” “洗漱吧，过来吃饭。” “老板，我可以和你请个假嘛。” “我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啊？” “我不能在家陪你，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公司。” “……” 路源被他生拉硬拽的带到了公司，安顿在休息室里打游戏。 这对一个刚上两天班的秘书室长助理来说，真的太嚣张了。 活脱小蜜作风。 不，小蜜一般都是伺候老板的，他比小蜜级别可要高多了。 沈总端着水，拿着药，送进了休息室，除了语气不太温柔，可以说是非常周到体贴了，“给。” “我好多了。” “别墨迹。” 路源吃了药，抬头问他，“我这样不好吧，以后还怎么上班。” 或许是看他欢实了，沈慕林对他没有了昨天那种轻手轻脚视若珍宝的态度，他抬手扒拉了一下路源的脑袋，“你在我这还用不上办公室政治，大股东。” 路源愁眉苦脸，“我也不能总这样啊……” 沈慕林看着他，忽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太想天天混日子，可我又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沈慕林很少像现在这样，不带一丁点“偏见”的与他聊天，只纯粹的把他当成一个有着决判能力的成年男人，“有什么想法吗？你认为什么样的生活，不算混日子，有……意义。” 路源真的不知道，他不缺少钱财，也没有对权力的向往，至于说梦想，那更是一片虚无的荒领。 如果说沈慕林活着的意义，是工作，是成为能与周溪禾相匹配的男主角，那他活着，简直就是空洞的躯壳。 真是奇怪。 他上辈子那样春风得意，这辈子竟觉得自己凄惨可怜。 见路源沉默不语，沈慕林转而道，“我和老爷子，聊过你的事。” “嗯？” “路源，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活着，肩上都会背负着重担，或许是父母，欲望，病痛，有些人从一出生开始，命运就已经被决定，拥有着前进的方向，也拥有着已知的终点。” “你不一样，你一身轻松的来到这世上，为的是一路好光景。” “不必顾忌任何人，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路源心尖止不住的发颤。 前进的方向，已知的终点。 沈慕林像是说他自己，可他似乎已经摆脱了禁锢。 自己，也是这样的。 “我，我会好好考虑。” 沈慕林看着那双漆黑得瞳仁，抬手摸了摸他细碎柔软的发丝，“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不要离我太远。” 第106章 沈慕林虽然没有明说，但仅仅那一句话，就足以路源感受到他毫不遮掩所表达的心意。 而在那之后，沈慕林的行为也贯彻了毫不遮掩四个字。 路源头天晚上还坚定不移的认为沈慕林就算对他抱有感情，也不会说出口，十二个小时不到就打了自己的脸。 他是真的好奇沈慕林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故而时常走神，工作上难免有所疏忽。 不过，沈慕林也不会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倒水发脾气就是了。 “路源，下班之前把这份文件整理出来，确认无误后拿进去给沈总签字。” “好~” 路源刚弄了一点，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打开微信，是好久没有联系他的李雪。 李雪：什么情况！周溪禾居然来我们公司了！还是董事长！她不是做设计的吗！ 路源立马把文件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的回复她：你见到了？ 李雪：可不是，下午的时候召集所有部门的大小领导开大会，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憋了三个小时都没敢动手机，会议才结束！ 路源：你觉得她怎么样？ 李雪：嗯……挺好的 路源：我放弃她了，你实话实说 李雪：啊！！！真的啊！！为什么啊！！ 路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雪：周溪禾不怎么了解公司的内部情况，管理层对她今天的几个决策意见都挺大的，尤其是宋延庆，全程皮笑肉不笑，周溪禾也太狠了，一来就架空了他一半的权利 这倒是周溪禾的作风。 只是宋延庆就有点倒霉了，当初同意和沈慕林里应外合，不外乎是沈慕林答应让他做公司的一把手。 要知道，背叛领导的下属，除非自己做顶头boss，否则是不可能受到重用的，周溪禾知道内情，自然也知道宋延庆会有怨气，必定会将他所能带来的威胁减少到最低。 可宋延庆也不是善茬，再加上在公司多年的人脉，是不会轻易举白旗的。 这两个人怕是要缠斗一番。 路源不清楚沈慕林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他不知道，倘若造成这种局面，能给沈慕林带来什么利益。 沈慕林这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狡诈商人，你若是能有助于他，他能掏心掏肺的帮你，一旦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一脚踢开，就是压榨最后的价值。 路源想，沈慕林要是搞来搞去，又把鑫海家电搞回自己的手里，那就太牛逼了。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李雪滴滴滴滴的发来了好几条微信：说！！！！ 隔着网线路源都能感受到她那急迫的好奇心。 行吧，就看在她太可怜的份上。 路源：我突然发现，我弯了 李雪：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源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和基本的神秘感。 所以他决定，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路源将手机关机后，专注的整理起了文件。 天天就这么点事，做习惯了也很简单，路源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 他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搁在了沈慕林的办公桌上。 顺口问一句，“你今天加班吗？” “嗯，手头上还有点工作，你要等我一会吗？” 路源在心里头呸一声，“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一会了，明天周六，我今天晚上回家住。” 听到他说回家，沈慕林猛地抬起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真假。 路源盯着他，“你确定你是突然想起来的。” 沈慕林笑着垂下眼睫，好一会才平稳了情绪看向路源，“我就是想这么和你说，不行吗？” “那你说吧，你突然想起什么来了。” “你林姨回来了，明天下午三点到a东机场，我那个点有个约，不能去接，得麻烦你一趟。” 路源记得，林久琴出国的时候就是他去送的，还真是有始有终，“就这事你还用突然想起来。” “我……”沈慕林一时无言相对，只好略微尴尬的转移话题，“她还带个了朋友回来，也得麻烦你帮忙找地方招待一下，等晚上我给你报销。” 林久琴带朋友回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不过……想想也是，从林久琴出国那一刻，她的蝴蝶就已经振翅高飞了。 “好，我知道了，吃个十万块的。” “行，能吃多少吃多少。”从沈慕林的办公室里出来，路源感觉自己脚底下轻飘飘的。 现在他和沈慕林之间的状态，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可又有一些本质上的不同。 没有任何争议的，他更喜欢现在。 当然，有一点是不变的。 他仍是全公司唯一一个准时准点下班走人的员工。 然而，路源有点算不明白，他五点下班，李雪五点下班，为什么他刚出公司大门就能看到李雪呢？ 这姐们居然八卦到宁可早退也要来堵他。 “路源！你个王八蛋！” 即便路源拔腿就跑，还是输给了脚底生风的李雪。 被她一把揪住。 “哎哎哎，你别扯我衣服！” “你说弯了是真的假的！” 李雪的眼睛，犹如恶狼般冒着兴奋的绿光。 路源都有种自己是只小白兔的错觉，“真的假的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啊。” 李雪简直快要飞起来了，“你说你弯了？怎么弯的？因为谁弯的？你不要告诉我是沈慕林啊！” 路源怔了一下，“你，提他做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文字和声音还真是不一样。 单看她发的微信，路源不觉得有什么，可她这一喊起来，穿透力简直突破天际，“你有病啊，我说什么了，你就啊啊啊啊。” 李雪脸上的笑容只能用慈爱来形容了。 路源记得，有个网络热词，好像叫姨母笑，应该就是这样了。 她就这样一边姨母笑一边说，“我看你那表情就知道肯定和沈慕林有关，这是女人的直觉，哈哈哈哈哈，真的，你就承认了吧！” “我承认个屁！”路源晃了两下自己的胳膊，“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不好意思，激动了激动了，那个，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你就把我当知心大姐，情感疏导，垃圾桶也行，你给我讲讲呗？” 路源看着她，忽然明白过劲儿来，面前的这位小姐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腐女。 如此一来，她的兴奋就可以解释了。 “我承认，我是弯的，可是我和沈慕林真没什么。” “你确定？那沈慕林要是结婚生子，一心只放在妻儿上，你什么心情？” “……林哥！” 李雪转头去看的功夫，路源迅速的上了车，“改天聊啊，我着急回家吃饭！” 李雪气的直蹦，“路源！” 路源一脚油门踩下去，将她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切…… 还结婚生子…… 车速渐渐的慢了下来。 高峰期处处堵车，尤其是这个点赶上三中放学，路源的车堵在三中门口足足五分钟，愣是往前挪了不到十米。 堵车实在煎熬，路源不由气急败坏的锤了一下方向盘，“靠！烦死了！” 手机铃声响起。 路源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皱着眉头接了起来，“喂。” “吃炸药了？火气这么冲。” “我堵在三中了！” 沈慕林在那边笑，“都说让你等我一会在走，你不听我的啊。”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哦，不是，我晚上也回去住，顺便收拾一下，你让宋姨给我带饭。” “那你给她打不就得了！” “谁惹你了？” “没谁。” “……我直接告诉宋姨吧。” 说完，沈慕林挂断了电话。 路源盯着手机好了好半天，连后面的车挤到了他前头都没有注意到。 这，这就挂了？ 路源心里的火刚要往起窜，沈慕林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路源等了几秒，才接起来，“又干嘛。” “开车的时候别生气，别着急，注意安全。” 路源抬起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啊，知道了。” “嗯。” 又挂了。 路源忽然忧虑起来。 沈慕林不是生气了吧？ 一定是了，沈慕林脾气一直都不好来着，他以前都不敢轻易惹他…… 主要是，这段时间，沈慕林对他有点太好了。 他都膨胀了。 好不容易把车开到家门口，路源发现自己平时停车的位置被占了。 这车看着还有点眼熟。 哎？这不是边杭硕的车吗？ 路源把车停到了沈慕林家门口，小跑回自己家，一进院就听到了爷爷爽朗的笑声，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隔着窗户就看到边杭硕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警服，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笑的像只大金毛一样和老爷子说着话。 路源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匆匆跑了进去，“硕哥！” 边杭硕看到他，笑的更开心了，“大老板下班啦。” 他这声小老板就跟家中长辈看到放学的小孩喊大学生一样，勉强称得上是祝福吧。 路源也没纠结于这个称呼，笑眯眯的问，“硕哥来串门啊。” “你不欢迎呀？” “你看我这样，像是不欢迎吗，路生呢？” 边杭硕和路生关系最要好，他来家里，路生也肯定在家。 路老首长道，“叫哥。” 一般家里有外人，路源都得夹起尾巴做人，他规矩的坐到老爷子身旁，“我哥呢？” “楼上换衣服呢，正好你回来了，去买袋盐去。” “阿姨不在吗？“ “她今天家里有事。” 路源委屈巴巴的嘟起嘴，“我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要不该我哥去买对不？” “少跟这撒娇，赶紧去。” 这种跑腿的活，只要他在就没法推脱，路源认命的站起身，往外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老爷子在背后吐槽他，“挺大个人了，一到我面前就撒娇。” 边杭硕笑着道，“多可爱啊。” …… 大院里小卖部挺多，都是这些退休的老干部闲着没事开着玩的，有时候出去遛弯，店里也没人看着，就在那柜台上放个收钱的小盒子，自己拿东西，自觉给钱。 路源在小卖部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盐，又拿了一袋qq糖，要给钱的时候，手往兜里一摸，可是比脸都干净。 啊，钱包忘在车里了。 这会回去取再折腾回来实在麻烦。 路源翻翻找找，从柜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趴在那里一笔一划的写上：孙奶奶，我忘记拿钱了，欠你一包xx牌的盐，一袋qq糖。 落款，路生。 写完，纸往钱盒里一扔。 孙奶奶此人，和沈慕林恰恰相反，是个刚正不阿的商人，平日里可大方了，可在自己的小卖部上，分文都不能差，就这欠条，三天不给一定找家去。 路源小时候没找让路生被追着要账。 他幻想着路生满脸尴尬的模样，一边吃糖一边美滋滋的往家走。 欸？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路源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 也是太熟了点，路源单凭按喇叭的节奏都知道是沈慕林。 路源没回头，那辆车就越过他，径直朝前开走了。“……” 对，沈慕林生气了。 路源回到家时，客厅里坐满了人。 路老首长坐在正中央，路行军位于他右侧，边杭硕在左侧，而沈慕林与路生坐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 五个男人聊得热火朝天。 厨房里的宋招娣也忙的脚不沾地。 今天家里吃饭的嘴多，偏偏阿姨还请了假，她明显有点慌，“小源，把盐给妈倒调料罐里。” “来了！” 路源走进厨房里一看，全是大鱼大肉的硬食材，再来点饺子基本上就是过年的标配了，“今天什么日子啊？弄这么多菜？” 宋招娣调小了火，也压低了声音，“杭硕生日，也没人给他过，你哥就把他带咱家来了。” “硕哥生日？那，那我这，我也不知道啊，也没准备礼物。”边杭硕待他就跟亲弟弟一样，他生日，路源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要意思一下，“我送点什么好啊？” “我提前也不知道，你哥下午才打电话来说这事，忙活死我了，我没功夫给你出招，你先出去。” 路源被焦头烂额的宋招娣轰出了厨房。 得，他妈妈对他的怜爱已经不见了。 左右那五个人的话题他也掺和不进去，路源借着换衣服，一溜烟的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自己以前没拆封的礼物，姑姑送了他好多的。 而他一上楼，楼下的话题就移到了他身上。 老爷子看着沈慕林，轻声细语的问，“小源到你那上班，没给你惹祸吧？” “没有，他现在做事很妥帖，一点没有小时候的毛躁。” “那就好，你不能太惯着他，是时候让他历练历练。” “他有自己的主意。” 沈慕林的回答显然很和老爷子心意，笑意登时浓了几分，“他小时候就爱粘着你，我还以为他这两年出息了，没想到又一头扎你那去了。” 沈慕林也笑了，却没有应声。 路源找了半天，终于在抽屉里翻出一个能拿得出手且边杭硕能用得上的生日礼物。 剃须刀。 这是姑父给他买的，从r市拿回来就压在了箱底，包装都还没拆开，用来送礼最好不过了。 左右包装看着也高端大气上档次，路源就直接这么拿着下楼了。 “硕哥，生日快乐！” 看到礼物，边杭硕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极为开心的笑脸，连忙不迭的从路源手中接过了盒子，“谢谢，谢谢……” 他连气说了五六声谢谢，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令路生面露嫌弃，“你至于吗。” 边杭硕洋洋得意的把盒子在他面前晃了几下，“你是嫉妒吧，你过生日收到过吗？” 路生看着路源，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因为知道路源借花献佛，还是真的因为自己过生日没收到过。 他们兄弟俩相爱相杀这么多年，路源也不鸟他，就是边杭硕这个态度，让他有点小心虚，便坐到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眼睛弯弯的笑出两酒窝，“谢什么呀，应该做的嘛。” 边杭硕抬头看着他，也是嘿嘿一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跟我回家好了。” 上次路源搬家，他们在一块喝酒，边杭硕就这么说过，想把他领回家当自己的弟弟。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路源答应的爽快，“行啊。” 一扭头，对上沈慕林的眼睛。 黑漆漆的，活像是要吃人。 还生气呢…… 沈慕林的死亡目光也仅仅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对别人依然是那般温和有礼，挑不出半点毛病，不过边杭硕这顿生日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宾主尽欢，在客厅里几乎不开口的路行军到了餐桌上，就嘴不停的跟边杭硕聊起了缉毒的事，还给他传授了许多小经验，聊得尽兴难免多喝几杯，酒后兴致更高，便提起了过往那些事。 他的英雄事迹，旁边定然是有沈父的影子。 从沈慕林懂事起，路行军就很避讳说起这些，今天着实失了分寸，就连老爷子都隐隐有了怒气。 而沈慕林，就像路源所说，温和有礼，挑不出半点毛病。 饭后，沈慕林借故明日林久琴归家，需要简单清理一下，先行离开。 他前脚一走，后脚老爷子就把路源叫到了跟前，“你跟去瞧瞧，我看慕林今天晚上心情不好。” 父债子偿嘛，老子戳了人心窝子，他做儿子的当然得去安慰安慰。 再有就是，今天他自己也有点债没偿呢。 第107章 路源推开沈慕林家大门的时候，那个温和有礼的人，正独自坐树下的摇椅上，背影看上去莫名的孤寂。 这场面，说实在话，太凄凉了，就跟那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一样。 “林……林哥。” 路源叫他，他也不动。 孤寡老人惨死院中，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管他是因为什么，反正路源现在愧疚的想给他跪下嗑一个。 他绕到沈慕林面前，戳了戳他的肩膀，“林哥……你怎么了啊？” 沈慕林睁开眼睛，就那么双目无神的看着他。 “林哥……大哥，你能别吓唬我吗，你院里也不开个灯，怪，怪渗人的。” “今天为什么生气？” “啊？哦，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路源耳边响起李雪的那句话。 如果沈慕林结婚生子了，一心放在妻儿上…… 路源不想诚实回答这个问题。 他瞪圆了眼睛，试图撒娇卖萌，蒙混过关，“我给忘了，真的。” 沈慕林又闭上了眼睛。 路源既然决定不说，就一定不说，他扯了扯沈慕林的袖子，“我错了，我不应该无缘无故对你发脾气，对不起啊。” “我过生日为什么不送礼物？” 这可是冤枉人，路源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解，“我送了啊，你哪年过生日我都有送。” “去年没有。” “……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不正赶上爷爷住院吗，我就给忘记了。”路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扼制他继续翻后账，所以非常大气的先把老子的账拎出来，“今天我爸有点喝多了，你别和他计较……” 沈慕林也非常大气的摇了摇头，当然，死活不睁眼就是了，“那没什么可计较的，我就和你计较，你和边杭硕关系就这么好？” 他计较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计较了。 路源觉得，他在吃醋。 “我和硕哥关系好，算做错什么事吗？” “他一直说你可爱。” “我本来就挺可爱的你能不能把眼睛睁开说话你这样真的很不尊重人啊。”路源一憋气，把三句话合并成了一句话，说完差点缺氧，猛喘了几口气。 虽然这种说话方式令人窒息，但效果还是不错的，他看到沈慕林的嘴角微微抽动，一副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 在强烈控诉下，沈慕林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狭长且幽深的眼眸里，仿佛映着天上的星星，而路源落在那星星里，竟有些慌张无措，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袖子。 沈慕林斜斜的看了一眼他的手，笑了，“我怕，看着你会心软。” 路源瞬间涨红了脸。 这这这这…… 这也太过分了吧！ “你真的很可爱。” 同样是可爱，从边杭硕嘴里说出来跟从沈慕林嘴里说出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路源松开手，避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看看左边的花盆，看看右边的围墙，又看看天上的星星，脑袋转了两三圈，才感觉自己的脸没有那么烫了。 “你真的不跟我说，你今天为什么生气吗？我特别想知道。” 路源这会，已经把头低了下去，“不，不说。” 沈慕林轻叹了口气，从摇椅上站起身，“走吧，进去帮我收拾收拾。” “我，我得回家了。” “爷爷不是让你来哄我吗，这就哄完了？” “你不是不计较吗！” “我现在又计较了。” 反正沈慕林怎么都是有理的。 路源绷着脸跟他进了屋。 沈慕林家里小一个月没有住人，说脏也没有多脏，就是落了点灰尘，简单打扫一下，换换床单就好了。 路源一边擦桌子一边问他，“林姨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要回来住啊？” “怎么，你舍不得我？” “……”沈慕林，你变了。 沈慕林的感情已经表达的淋漓尽致，可他没说出口，路源心里的那些问题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憋在心里，“我只是问问。” “嗯，要回来住一段时间。” “这边，这边不是堵车吗？三中那可堵了。” “我不是加班吗，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堵了。” 你当时要搬去和我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路源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抹布扔到了水盆里，“我擦完了，我要回去了。” “你不留在这住吗？” “啊？” “房子太大，我自己住会害怕。” 路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指着沈慕林，手都在颤，“你你你你，你之前没住过吗？” 沈慕林一本正经的说瞎话，“我习惯了住在公寓，难免不适应。” “你当我傻吗！” 沈慕林笑出了声，他看着路源，满目柔情，“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我这样，明知道我在胡说八道，还一个劲接茬。” 路源扭头就跑。 他要回家，告诉他亲爱的爷爷，沈慕林这个神经病发疯了。 …… 路源这一晚上，睡的很安稳。 他梦到了已经阔别许久的三十岁，准确的说，是阔别已久的，三十一岁的沈慕林。 三十一岁的沈慕林，站在众多记者面前，游刃有余的打着官腔，举手投足都是那般从容不迫，意气风发。 一转头，他坐在了办公桌后，“小源，明天跟我去国外出趟差。” “啊——不要啊，明天晚上是我女朋友生日！” “要我要女朋友。” “要你。” “你的选择很正确，公事忙完了，带你去玩。” “真的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时的沈慕林，远超于父母兄长，独占他的安全感。 不管发生什么事，惹了多大的麻烦，沈慕林都会站在他身后，轻而易举的帮他解决问题。 所以，即便绑架林久琴的绑匪手中持枪，他也不曾有丁点的畏惧。 他在临死前都没想过自己会死。 他觉得沈慕林是一定会救活他的。 可他死了。 为了推动剧情而死，为了圆满沈慕林的人生而死。 沈慕林没有保护他，反而是置他于死地的凶手。 路源重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么认为，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在挡下那颗子弹时，仅仅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法。 “路源，起床吃……你已经醒了啊，还不赶紧起来。”路生催促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没两秒钟，他又把门打开，“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晚上沈慕林说什么了？” 到底是实打实的血亲兄弟，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路源的情绪低落。 这低落只需一秒就消散一空。 路源扑腾着坐起身，“天呐——我可能完蛋了！” “你再喊一嗓子就真的完蛋了。” 砰！ 门又关上了。 路源很是心疼自己房间的小木门。 吃了早餐，路源跟着爷爷一起到大院里溜了会弯，主要目的是想问问他昨天沈慕林的事。 “沈慕林真没说什么，他哪有那么脆弱，再说他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 “他确实是个好孩子……”老爷子欲言又止。 路源能猜出他想说什么，只是不好在他一个小辈面前，说林久琴的不是。 或许这就是上辈子，他一直觉得林久琴温柔又善良的原因。 其实，若换个角度想，林久琴也算是个推动小说剧情的重要人物，且人物设定，比他要丰满的多。 …… 下午两点，路源开着车从家出发，前往a东机场接林久琴。 a东机场是离市区最远的机场，开车要四十多分钟，路源怕迟到特意提前了一会。 快到a东机场的时候，道路两旁已经没有什么建筑物了，车也少得很。 就因为没有什么车，路源稍微违反了一下交通规则，拿出手机给沈慕林发微信，“我已经快到机场了，你帮我约一下吃饭的地，我一时也不知道去哪好。” 沈慕林也回复了他语音，仅一秒钟的语音。 路源点开听。 “放下手机！” 凶巴巴的。 行叭。 路源把手机扔到副驾驶上，百般无赖的东张西望起来。 五分钟后，这寂寞的旅途终于到了尽头。 路源停好车，打字回复沈慕林：我已经到了，你饭店约好了没？ 沈慕林直接给他发来地址，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对，他今天是有个重要的饭局来着。 所以他是当着那些大佬的面，发刚才那条语音吗？ 路源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咧嘴笑了起来。 飞机很准时，路源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林久琴。 她穿着一条很漂亮的紫色长裙，外面搭了一件黑色披肩，行走间长裙摇曳，显得分外优雅端庄，而她身后跟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长相很一般，不过身材是真的好。 等等！男的！ 男的朋友！ 男朋友！ 林久琴找个男朋友对路源而言，刺激程度远超于沈慕林不喜欢周溪禾。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路源脑海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这世界居然还没有崩塌，真是顽强又倔强。 路源的心理素质也是这样的，不管心中是天崩还是地裂，他还是在林久琴看清自己的脸之前，笑眯眯的迎了上去，“林姨，我好想你啊~” 事实上，送林久琴离开的那天，路源并不是这个态度。 说不上冷淡，也说不上热情。 “林姨也想你，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呢。” “我就知道林姨肯定会给我带礼物的！”路源说着，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 林久琴不大好意思的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这是林姨的朋友，姓韩。” 路源规规矩矩的弯下腰，“韩叔叔好。” 看上去好像很不好惹的高大男子，急急忙忙的摆起手来，“不用客气，不是，你也好你也好。” 林久琴掩着唇笑了起来，满面红光，风韵十足，“你紧张什么啊。” 韩叔抹了一把汗，“我不紧张。” 路源强忍着没有笑。 他觉得这个韩叔挺有意思的。 如果林久琴有了人生第二春，那沈慕林是不是就不用回家住了？ …… 返回市区的路上，路源从林久琴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韩叔的信息。 他以前是个篮球运动员，退役后做起了买卖，起初是用大货车跑运输，后来捣腾起了水果，开了一家连锁的水果超市，单单是a市就有二十五家分店。 路源能知道这些，都来自于韩叔笨拙的讨好，“你以后要是想吃水果就和我说，不管什么季节，什么水果都管够。” 路源实在不忍直视林久琴的表情，把头偏向了车窗外，目光落到了后视镜里的一辆面包车上。 咦？ 这辆车好像之前就在他后面，现在怎么还在他后面…… 路源猛踩了一脚油门。 后面那辆面包车也加快了速度。 追不上他的小路虎就是了。奇怪。 路源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车速，没一会的功夫，那辆面包车便超越了他。 “疯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忘了给车加油了，得找个加油站。” 沈慕林是真的很大气，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人均八百的素食餐厅。 花八百块钱来吃草，这不是非常大气的举动吗。 不过人家妈妈很是满意，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她觉得好，韩叔也就觉得好。 路源只能硬着头皮吃起了梧桐树叶做的饼干。 趁着那两人不注意，桌子底下偷偷给沈慕林发微信：说好的十万块大餐呢！都没有荤腥！ 沈慕林回他：你昨天晚上吃的太油腻了，要注意饮食健康，还想生病吗？ 路源很想，改天同他一起来品尝一下这美味可口又清淡的饼干。 吃过饭，韩叔在餐厅门口依依不舍的与他们俩道了别，乘车离开。 看来这第二春基本上是成了，车都开走老远了，林久琴的眼珠子还是错不开。 路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姨，我们也回去吧。” “啊……走吧。” 这餐厅虽然说又贵又难吃，但是位置很好，附近都是大商场，停车区满满当当的，那辆大路虎有点身宽体胖，得占两个停车位，路源没办法只能停在最外围。 走来的时候是顺风，回去的时候却是逆风，吹的路源直哆嗦。 再看林久琴，长裙飘飘，发丝柔柔，都快奔五的人了，竟然有股仙气。 路源感觉她又是上辈子的那个她了。 坏就坏在这。 两人走到停车的位置，还没等靠近，路源忽然在自己车旁边看到了那辆面包车。 他立即意识到不妙，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瞬间的功夫，口鼻便被死死的捂住，乙醚的味道毫不客气的涌入鼻息。 在昏迷之前，路源还不忘想。 沈慕林他妈还是上辈子那个他妈，绑架还是上辈子那个绑架，老天爷要他三更死，他不死，那就提前到午时。 第108章 路源是在行驶着的车上醒来的，他手脚被紧捆着，眼睛上蒙着黑布，嘴巴里塞着一团布还封着胶带，可以说是非常严实了。 虽然被绑成了螃蟹，但路源意外的冷静。 他十分清楚，不管这伙绑匪的目的是他还是林久琴，林久琴都避免不了和他成为同一篓子里的螃蟹。 小说剧情明明已经完全被更改，为什么林久琴还是被绑架了。 小说里，林久琴绑架是因为沈慕林搞垮了敌对公司，遭到报复……鑫海家电？ 不对，不对…… 鑫海家电被收购，至于那个已经满头白发的老董事长一命换一命，非要弄死沈慕林吗？ 或者说，还是剧情的不可抗力在作祟？ 可他现在跟螃蟹一样窝在这车里，根本不可能给沈慕林挡枪，仅仅是想要他死，也没必要把他捆成螃蟹啊！ “在前面停。” 静谧的车内，终于有了声音，是一个嗓子很粗哑的男人，听不出实际年龄。 他从a东机场返回市区时，已经察觉到了那辆面包车，特意改变车速，那车上的司机一定具有基本的反侦察能力，才会直接越过他的车……所以这是，雇佣的绑匪？ 路源正想着，手腕上的麻绳忽然一紧，他被直接扯出了车内。 我日。 这什么鬼地方，一股臭水沟子味！ a市这种几年前就开始重视环保的城市，郊区也没有这么难闻的臭水沟味。 他不是是被臭水沟子熏死的吧！ 求挡枪！ 不幸中的万幸，路源被扯着拽着，带到了一个没有臭味的地方，即便被重重的扔到了地上，路源还是很感激绑匪的。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绑匪也是人，要看着他的话，一定得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那臭味估计他也忍不了。 路源蜷缩在略有些潮湿的地上，身体冷的发抖，后悔出门时没听他妈的，穿上一件外套。 那粗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喂，人已经带到地方了，那一半钱准备好了吗？这个你放心，警察一时半会的找不到这，好，我知道了。” 绑匪打完电话后，向外走去，紧接着传来大门落锁的声音。 被关起来了，只有他自己。 林久琴居然在另一个地方。 冷静冷静。 路源弓起身子，顺着地面摸索，抓了块不算大的石头握在手心里。 草，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用石头磨断绳子怎么可能啊，他的手腕又不能三百六十度旋转！ 路源握着那块石头，像毛毛虫一样往前拱，他觉得关着自己的地方是空仓库。 这地也太大了。 路源拱的满头大汗，脑袋终于挨上了墙。 就知道这种还有泥的地面，四周的墙壁也肯定很简陋。 路源背对着墙，用指尖轻轻拂过石头垒起的墙面，找了半天，可算摸到一块尖锐的角。 来吧，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路源高估了自己。 他磨了不到两分钟，手腕就已经疼得动弹不得了，上面湿腻腻的，不是汗就是血。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放弃。 路源认命的往地上一躺，骨碌骨碌的滚回原位。 也许也不是原位，管他呢，爱咋咋地吧。 人最怕的就是无事可做还睡不着觉，这种情况下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就如此时的路源，满脑子都是他死后家里的情景。 他爷爷气急攻心住院，他妈妈崩溃大哭，他爸爸是顶梁柱，怎么也该撑起这个家，他哥……他哥一定会给他报仇的。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沈慕林身上。 沈慕林会怎么样呢…… 路源一直都很想知道。 上辈子他刚咽气就进入了那个作者的房间，他还惦记着自己的身后事，没想到被直接跳了过去。 哎……好烦啊。 在路源快要精神崩溃的时候，门被打开了，那绑匪脚步匆匆的走进来，带着一股气急败坏的劲儿，一句话都没说，先是给了路源一脚。 “唔——” 饶是嘴巴被死死的封住，路源还是忍不住疼痛闷哼了一声。 “妈的，真是够背的。” 这会忽然冒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明显很年轻，“老大，要不这一票咱们自己干吧，这俩人看着也是有钱人，我们……” 年轻绑匪话还没说完，就被骂了回去，“放屁！你知道个什么，这两人岂止是有钱，弄死你就跟玩似的。” “那我们为什么还接这票生意？” “说你蠢你还真蠢，咱们哥俩手上背着人命，东躲西藏能藏多久，接了这票大买卖，回头雇主的信息往家里人那一发，他要是敢不按时按点给钱，就直接把这事捅出去，干成了这单，就等于给家里人拿了一辈子的饭票！” “那他怎么办？” “你说呢。” 路源心里拔凉拔凉的。 上辈子可不是这么回事啊！说好的要找沈慕林报仇呢！ 早知道就抓紧找代孕生个孩子好了，留下个娃还能给家里人点安慰。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去冷冻的精子，路源心里稳当不少。 希望爸妈收拾他遗物的时候能看到那张单子。 啊—— 梧桐叶小饼干消化完了！好饿啊！ 在路源肚子咕咕叫的时候，门又关上了。 不过这次，是老油条走了，青瓜蛋子留在了这。 碰上个蠢绑匪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路源抓紧机会，在地上打起滚来。 “你，你少他妈乱动。” “唔……嗯！”待在这种地方，做的还是刀尖舔血的事，但凡心里素质不过关，都会熬不住想和人说话。 路源嘴上的胶带被扯了下来。 他终于能把嘴里那团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布吐出来了，“能，能给我点水喝吗……我嘴里好干。”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渴……” “求你……就一点点。” 要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话是没错的，年轻绑匪犹豫了一会，将水瓶递到了他嘴边。 路源只喝了两口。 他怕待会要上厕所还不能解开绳子就太尴尬了，“谢谢你。” “你和我说谢谢？” “你是不是觉得可笑，你绑架了我，我还要谢谢你。” “啊，是啊。” “我习惯了。” 年轻绑匪好一会才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这个反应。” 路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道，“我求饶，你会放了我吗？” “……” “我刚刚听那个人说，你们之前杀过人吗？” “杀，杀过又怎么样。” 从他这个停顿里，路源听出了心虚和恐惧，既然他是怕的，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你今年多大啊？我过了年就二十五了。” 年轻绑匪声音一颤，“我也二十五。” “那我们差不多大啊……可惜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是你要死在这！” 果然，人都是惜命的。 路源冒着挨揍的风险，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我要是死了，你也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相反，如果你能救我，我保证我会帮你解决你身上背着的那条人命，我爷爷是司令，我父亲是公安厅的厅长，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很轻松就能遮掩过去了。”见他没反应，路源腆着脸吹起了牛逼。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全由你，如果我是你，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生存的机会。” 路源还没等到回应，那个该死的老油条又回来了，“谁让你把胶带撕下来的！” “老大！他说他可以解决我们身上的人命官司！” “听他放屁！操！” 路源被一把拎了起来，冰凉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动了真格的，路源便没法支撑他的冷静沉着，“别，别，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想要钱，要多少我家都可以给你，我可以确保你们安然无恙的回家。” “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立马割断你的喉咙！” 路源被他拖出了门，风吹到他身上，比被刀割还痛。 在这呼啸的风声中，他听到汽车的声音。 开的很快。 是那辆，总是缓缓行驶在平坦道路上的迈巴赫。 刺耳的刹车声瞬间到了跟前。 路源的身体不住的发颤，短短时间内遭受的所有委屈都从心底涌了上来，浸湿了覆盖在眼上的黑布。 他听到沈慕林对他说，“别怕，没事的。” 第109章 路源没想到沈慕林会这么快就找来。 显然绑匪也是丝毫都没有这个准备，从紧贴着他脖颈不敢离开分毫的刀刃便足以看出他内心的忐忑。 “放轻松，我并没有带警察来，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让今天的不愉快，能有一个我们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我可以给你准备钱，准备车，或是船和直升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在完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放了他们。”沈慕林十分镇定的说着，就像是刚刚的路源。 勉强镇定，硬撑着冷静，否则他不该说后面的一句，“你的刀不要离他太近……” 老油条在绑架一事上，不像是新手，十分的谨慎，他怕沈慕林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警察来，一句废话也不同他说，决定先撤，“你敢动一下，我就刺他一刀。” 路源被他扯出了约莫三十米远，随即又被塞进了那辆闷热潮湿的面包车里，“开车，把后面那个弄出来。” “嗯……” 是林久琴！ 她居然一直在车里，难怪这两个人一直要留一个在外面。 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算他这边有什么意外，也能在身边留下一个保命符。 好算计。 然而人心要比路源想象的还要可怕。 车没开出多远，那老油条打了个电话，“已经有人找来了！你最好不要耍花招，赶紧把说好的那一半钱拿出来！否则我们就来一个鱼死网破！” 他再一次提到了所谓的另一半钱。 和在年轻绑匪面前，家人后半辈子的饭票那套说辞完全相悖。 为了家人，根本不会执着于现在要钱，只需要杀了他，然后等待结局即可。 老油条是险中求富贵，至于此刻开车那个，十有八九是被利用的。 他们之间存在着漏洞，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的。” 精明的老油条怎么会信他这个满腔怨愤的人质，不如被自己要挟的雇主来的保险，“你把嘴闭上！小四，胶带呢！” “车，车上没有……” “妈的。” 他不知弄了个什么东西就要往路源嘴巴里塞，路源拼命的挣扎起来，躲避着他的手，“你绑架了我，杀了我，就算拿到钱又能怎么样！有钱没命花啊！你能给你的家人花吗！那么一大笔钱，不怕家人受到牵连吗！” “你他妈的还说！”老油条左一拳右一拳的打在了他的脸上，打的路源脑袋发懵，而旁边传来了透不过气似的呜呜声。 他这样气急败坏，更让路源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而正在开车的年轻绑匪，也反应过来这其中的矛盾，“老大……我们为什么，要现在要钱啊……” “你懂个屁，这钱，这钱交到一个和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手上，等过了风声，他自然会送到你家里去。”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老娘的病不治了！” 年轻绑匪不再说话了。 这车仿佛开了一天一夜那么久，颠簸到从不晕车的路源都想吐的时候，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到了荒郊野岭里，周围除了虫子叫一点别的动静都没有。 路源身上又疼又冷，可好歹他知道自己喘着气，一时半会死不了，一直被堵着嘴的林久琴已经呼吸很微弱了。 “你们，你们能不能别再堵着她的嘴了，再这样下去会把她憋死的。” 年轻绑匪也道，“要不先放开吧……” “哼，敢哭哭喊喊的就给我往死里面打，我去打个电话，你看紧了。” 老油条打电话开始避着人了。 路源很快听到了林久琴的抽泣声，“林姨，你没事吧……” 林久琴嗓子哑到说不出话来。 路源仰起头，轻声道，“大哥，求你给她点水喝，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的，你善待我们，只要我没死，我一定会为你说好话，为你减轻罪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总是没错的……” 路源的话有了作用，他与林久琴都喝到了水。 老油条打电话回来之后显然心情不大好，他泄愤一样咒骂道，“草泥马的，这鬼地方，大半夜的窜出一条蛇，吓老子一跳。” “把车门关上，冷死了！” 面包车的门砰的一声被合上，车里瞬间静了下来，等了不知道多久，前头传来鼾声和吃东西的声音。 路源紧紧的贴着林久琴，背在身后的手用力的靠拢她的手腕，林久琴感觉到后，立即侧过了身体。 半径一厘米的麻绳，足够结实，可扣子也很好解开。 路源咬着下唇，将她手腕上的麻绳松了不少，随后敲了敲她的手背，也侧过了身。 林久琴如法炮制，帮他松了绳子。 全程悄无声息，并未惊动前面的绑匪，路源不由松了口气。 他被遮着眼睛，对周围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听那老油条说大半夜的，便壮着胆子猜测面包车内是一片漆黑，可以做些小动作。 若是面包车里有灯，他免不了要挨打了。 车里静了好久，在路源昏昏欲睡的时候，老油条的手机如同催命符一般响起起来。 “喂？钱准备好了吗？太好了！我给你一个地址，你送到那里去！一个小时之内必须送到，我知道拿到钱就立即动手！”放下电话，老油条得意洋洋道，“想跟我耍心眼，小四，带着他们进山里去。” “进山里做什么？” “废话，你真的想交代在这？这山我熟得很，我们在山里把这两人做掉，拿了钱吃香的喝辣的去。” “还要逃？可我妈她……” “你妈那边你放心，我肯定会想个万全之策把钱送到她手里的，你跟着大哥混，有你好日子过。”他说着，把路源从车里拽了出去，一路踉跄的往山里走去。 山里。 路源估摸着自己现在都出a市了他很肯定，沈慕林就在附近，甚至周围可能布满了警察。 然而这人打定了主意要撕票，是真正的亡命徒，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一个小时，路源脑子乱糟糟的，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他不想死的。 “妈的，累死老子了。”路源眼睛上的黑布忽然被扯了下去。 此刻天际呈现着淡淡的鱼肚白色，蒙蒙亮的曦光中，路源看到了老油条的脸，他约莫四十岁左右，身体有些胖，是那种看了一眼马上就会忘，扔到人堆里瞬间就消失不见的长相。 “操，看个屁！走！”路源仍是被他拖着，可自己能看到了，他脚下的路也就好走了一些。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要抓紧机会。 年轻绑匪扯着不停流泪的林久琴走在前面，路源被拽着胳膊，绑在身后的两只手悄悄的从绳子钻了出来，他扔握着绳子，膝盖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妈的！你是不是给我找事！” 老油条揪住他的衣领，试图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路源趁着他毫无防备，用力戳向他的双眼，老油条吃痛，两手捂住了眼睛，粗哑的嗓子发出尖锐的喊叫，“啊——” 前面的年轻绑匪猛地回过头，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时，路源已经解开了绑在自己脚腕上的绳子。 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跑。 “老大！他跑了！” 路源还是太慌张，那一下并未戳个正着，老油条捂着一只流血的眼睛恶狠狠的道，“追！” 路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两个人都追上来了，才玩命的向前跑去，“沈慕林！！！” 他相信，并坚信着，沈慕林就在这附近，就在他身边。 事实确实如此，只可惜路源实在太丧了。 他愣是越跑离沈慕林越远。 “妈！小源呢！” 林久琴已经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子，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被沈慕林扶起时，她手指颤抖着指向路源跑走的方向，“快点，快点去救他……” 沈慕林攥紧拳头，朝那个方向追去。 沈慕林身后，追上来十几个气喘吁吁的刑警，“队长！发现人质了！” “先带回车里！”扔下这句话，边杭硕脚步不停的从林久琴身旁跑过。 路源一边跑一边觉得不妙，他这是上山的路啊！ 他的体力早已耗尽，仅剩被戳瞎眼睛的恐惧支撑他往前跑，爬上了一个小山坡，又是一个小山坡，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路源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两个绑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真的跑不动了…… “啊！” 年轻绑匪忽然喊了一声。 路源扭过头，看到了红着眼睛，满脸戾气的沈慕林，他将那年轻绑匪按在地上，抄起石头用力砸向他的头，年轻绑匪登时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捂着一只眼睛的老油条掏出了刀，他甚至没有回头看，直接冲着毁他一只眼睛的路源刺了过来。 他满脑子都是要为自己的一只眼睛报仇，路源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被他一刀刺进小腹，又猛地抽出。 “呃……” 第二刀即将落下时，沈慕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看着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睛，路源终于拾起了自己遗失的安全感，也彻底丧失了斗志。 他按住自己血流不止的刀口，无力的躺在了山坡上，漆黑的瞳仁里，只剩下那庄严神圣的旭日初升。 第110章 路源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往天花板之外的地方看一看，满目纯白便冒出四张人脸。 他爷，他爸，他妈，他哥。 西游记里好像就有这么一幕。 路源正想调侃一下，一张口却是踩了鸭脖子一样的嘶哑，“啊……” “宝贝宝贝，先别说话，你都睡三天了，你渴不渴啊？”宋招娣一边说着一边哭着，一边推搡着路生去叫医生，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 这样一比较，路老首长还是见过大世面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医生很快来了，他检查了一番路源身上的伤口，笑着宽慰那师徒四人，“你们家属请放心吧，基本上没有大碍了，这段时间要注意，别让伤口撕裂。” “好好好，谢谢医生。” 路源缓了一会，喝了几口水，嗓子终于能发出人的动静了，他向爷爷问道，“林哥呢……” 老爷子笑着道，“你林哥也受了伤，在隔壁病房，还没醒呢。” 路源的眼泪毫无预兆的顺着眼角流下，滴到了枕头上，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那，那他没事吧……” “没事，估计今天也差不多能醒了。” 路源稍稍安下心，转而问那两个绑匪。 路生在旁道，“主谋的王军已经死了，陈小四一问三不知。” “死了？他，怎么死的？” 老爷子仍是慈爱的笑，“失足坠崖。” …… 师徒四人在医院里熬了整整三天，路源醒了，他们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晚上在医院里吃过饭后，大师兄二师兄带着师傅回了家，留下了精力旺盛的三师弟。 三师弟实在不是人。 “路生，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吃东西。” 路源挨那一刀伤着了胃，这段时间只能吃流食，路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咔哧咔哧的啃苹果，馋的路源胃都疼。 路生扫了他一眼，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我问你，我什么时候去买的qq糖。 “哈哈哈哈哎呦哎呦……我刀口……” “你还笑，你知道孙奶奶什么时候来管我要的账吗？” 路源想了一下，“嫂子在旁边的时候？” 路生恼怒的瞪他，要不是路源躺在病床上，可能一巴掌就拍过来了。 “我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嘛，不过，你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上辈子路生是在他二十五岁生日后两个月结的婚，算一算也就还有五六个月了。 可路生却给出了不同于上一世的答案，“伴郎病好了我就结婚。” “这么快？” “你嫂子怀孕了，本来我们是不打算这么早就要的，不过……”路生看着他，忽然正色起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嫂子同意吗？” 他们兄弟俩某种程度上讲，审美是相同的，路生的女朋友也是个模特。 当然，和路源上辈子交往的那些小野模不同，人家是正经名模，常青藤大学的高材生，家境也十分优越，和路生算的上门当户对。 路生懒散的往椅子上一靠，“我让她生她敢不生。” 如果不是后来从嫂子口中得知路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她要孩子，就路生此刻的状态，足够路源崇拜他一辈子。 深夜，路生躺在隔壁的陪护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路源喊了他两声，见他没反应，咬着牙拔掉了扎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 那个生场小病能让全家都不得片刻消停路源，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他捂着自己的刀口，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地上没有拖鞋，他便光着脚向病房外走去。 虽然家里人都口径一致的说沈慕林并无大碍，但路源很清楚，当时那个叫王军的人，已经杀红了眼，一心想要致人死地，沈慕林一旦受伤，就绝不会是轻伤。 隔壁病房距离他的病房仅有不到三米远。 路源扶着墙，忍着刀口的疼痛，缓缓的挪动着身体，走到病房门口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去。 沈慕林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林久琴坐在他的床边，靠在韩叔叔的肩头，那双秀丽的眼睛此刻已经红肿至极。 路源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小源！你站在这做什么！” 路源转过头，看到了匆匆跑过来的边杭硕，他身上的藏蓝色警服满是褶皱，看上去已经有好几天没换过的模样，“硕哥……” 从没在他面前发过脾气的边杭硕，皱着眉头过来扶他，“你伤还没好，不在病床上好好养着，出来干嘛，连鞋都不知道穿。” 路源被他扶回了病房里。 睡死过去的路生也被他瞪了好几眼。 等路源躺下了，他的表情才好了一些，“你轻点折腾吧，这一刀够你养小半年了。” “没事，我就是比较担心林哥，他们谁也不和我说实话。” 边杭硕是从来不撒谎的，“沈慕林被刺了三刀，伤的比较重，不过手术很成功，今天早上就从iuc里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他被刺了三刀，那王军是怎么失足坠崖的？”路源很清楚的记得，他被刺的时候，附近并没有悬崖。 边杭硕笑了起来，特别纯善敦厚的大哥哥模样，“我把他从山崖上扔下去的。” “啊？为，为什么啊？他死了背后主谋不就难找了吗？” 边杭硕不大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不是，一时生气吗，就没想起来这回事，不过这两天我都在努力的找线索，已经有苗头了。” 路源在心中苦笑。这已经是边杭硕第二次因为一时冲动杀罪犯人了，说他正义的人民警察吧，他一点都不遵纪守法。 也对，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至善至恶。 路源半夜偷溜出去看望沈慕林的事，被边杭硕举报给了家里那三位，路老首长关心则乱，把路生好一通批评，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硬是委屈的快哭了，情急之下说出了女友怀孕的事，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而之后两天，路源的床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一个精神倍足的人陪护，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 越躺心里越愁。 就隔着三米远，林久琴却始终都没有来看他。 丈夫为了救路家人死了，儿子也因为路家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心里应该是恨极了。 路源打心眼里不想让她恨自己。 …… 沈慕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如经历一生般的漫长。 在梦里，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周溪禾。 他同路源一起长大，幼时他因为那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父亲，对路家没有一丁点好感，而只小他几个月的路源，更是他最不喜欢的，母亲总是说，凭什么他父亲要代替路行军，孤零零的深埋于底下，而路行军却可以平安的回到家，生下一个孩子，享尽天伦之乐，那个孩子，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亡故的丈夫有多么悲凉。 偏偏那个奶团子似的小孩，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不管他怎么冷言冷语，都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紧紧黏在他身后。 不论什么时候回头去看，都能看到一张甜净软绵的小脸蛋，弯着眼睛冲他笑。 沈慕林偶尔也忍不住，会去抱一抱他，他身上泛着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小肚腩肉呼呼的，手感特别好。 这是沈慕林对幼年时路源的全部记忆，他一直都很希望在抱一次那个奶娃娃。 一点点长大后，沈慕林渐渐明白，父亲的死并不悲凉，他是个真正的英雄，而路叔转业也并不是为了享尽天伦之乐，是为了照顾战友遗孀，以及他这个遗腹子。 宋姨是一个尽责的妻子，在他母亲近乎疯癫的那两年，代替自己的丈夫无微不至的呵护着他们母子。 他在意识到这点时，竟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他终于不用把路源从房间里赶出去了，以后他再也不想听到路源在他的面前哭。 路源步入青春期之后，相比同年龄的男孩胖了不少，本就长着一张小圆脸，胖起来两颊都肉嘟嘟的，不管是跑还是跳，都能看到他脸颊轻颤。 沈慕林隔三差五就要去捏一下。 捏着捏着，这脸上的肉不知怎么一日比一日少。 日渐拔高的少年笑盈盈的告诉他，自己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要减肥才能被喜欢。 其实不用的。 那天晚上，沈慕林和他睡在了一个房间，连哄带骗的教了他男孩长大应该明白的事。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对路源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模样。 而这一切，在当时的情境下，是必须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沈慕林十分清楚，他是路家的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 他要把人家的宝贝抢过来，自然要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现状。 他拼了命的努力，他用尽了一切手段，他几乎成了披着人皮的禽兽。 打拼事业，说服家人，他用了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的不易，他吃的苦，受的罪，沈慕林可以嘴不停的说上三天三夜。 转过头，路源还站在他身后，漆黑清透的眼眸一如当年的奶娃娃。 得到家人认可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整了。 路源惯会撒娇，善于趋利避害，三十岁了照样在爸妈面前撒泼耍赖，这五年里挨骂的次数都没有他一个星期多。 沈慕林总是挨骂，其频率相当于一日三餐，这还是他母亲开启人生第二春脾气转好之后，要不然可能还得加份下午茶。 被骂多了，沈慕林其实就不在意了，脸皮堪比城墙厚，炸都炸不透。 是路源过了而立之年，终于有了良心，决定和他一起要个孩子。 本来是打算要俩，一家一个，没想到比较幸运的诞生了一对龙凤胎，三个孩子，就一个小女孩，这家想让姓沈，那家想让姓路，挣挣抢抢谁也不肯让一步，要不是顾忌韩叔叔的感受，林久琴是一定要把过往那段救命之恩搬出来的。 是沈慕林，冒着再被骂五年的风险，自作主张给小女孩取名为沈逐鹿。 考虑到他家取名的习俗，路家老夫妇勉强接受了。 要不然他们打算给取名叫路可爱。 沈慕林的梦终于醒了，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韩叔叔，傻傻的笑起来。 第111章 沈慕林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传进了路源的病房。 那躺在病床上满脸丧气的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完全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 垂死病中惊坐起。 “你慢点你慢点！小心伤口！” 路源趿拉着拖鞋，像只企鹅似的一摇一摆走进了沈慕林的病房。 沈慕林看着他，咧嘴一乐。 路源怔住，扭头问一旁的林久琴，“林哥……伤着脑子了？” 虽然沈慕林的脑袋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但是林久琴不确定他有没有伤到脑子。 也许是内伤。 床上的人忽而正色，声音嘶哑道，“我没事，只是捡回一条命，心情比较好。” 病房里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沈慕林醒来没一会，就被医生带走去做全身检查了。 他一走，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路源和林久琴被绑架一事，沈慕林始终都是瞒着路家人的，要不是两个孩子双双被送进了医院，路家还不知道这事，对于沈慕林的救命之恩，路家上下万分感激，也万分的愧疚与担忧，先不说沈慕林是生是死，毕竟沈父当年就是为了救路行军才丧命的，若沈慕林出点什么事，怕是要让路源在林久琴面前以死谢罪了。 因此，一得到消息，他们连路源都没有去看一眼，先去了沈慕林的手术室门前。 沈慕林重伤，林久琴大受刺激，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连路老首长的面子都没给，疯了一般将他们统统轰走，也不允许路家人过来探望。 所以，路源醒来之后，才都横拦竖挡的不让他去探望沈慕林，一是怕刺激了林久琴，二是怕若有个推搡再加重了路源的伤势。 现在沈慕林没事了，喜悦过后，尴尬便随之而来。 林久琴看了一眼路源，开口打破了僵局，“这几天我一直担心着你林哥，也没去看看你好不好，你别怪林姨。” “怎么会呢，都是连累了林哥，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受伤。” “说什么连累，林姨知道，你都是为了救我，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故意激怒那个绑匪的，林姨都知道，都知道……” 路源听得出来，她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她没有怪自己，反而感激自己，这个认知让路源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尴尬的气氛彻底消散了。 病房里又热闹起来，宋招娣对林久琴说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吉祥话，路行军和韩叔叔一见如故，聊起了中年男子的那些事，路老首长坐在沙发上指挥着路生去买这买那。 沈慕林伤了内脏，虽然手术成功，但内里难保会不会有粘连，搞不好还要进行二次手术，往少了说也得住三两个月的医院，路老首长住院有经验，他知道需要什么东西。 沈慕林检查回来，他的主治医生说恢复的很好，病房里的热闹更是过了头，路源忍着疼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等了很久，也没能和沈慕林说上一句话。 护士进来给沈慕林换药的时候看了看他，“你怎么坐在这啊，不能久坐的，影响伤口愈合。” 托她的福，路源被羁押回了自己的病房。 算了…… 两天后，路源脸上和手腕上的血痂都掉了差不多了，他不是疤痕体质，却还是在脸上留下了两道痕迹，手腕上也有血痂后的红痕，宋招娣怕他因为这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想法设法的帮他祛疤。 林久琴转头就把这事说给了沈慕林听，“我看你宋姨就是把小源当女儿养，整个一路大小姐，也不知道以后娶媳妇了可怎么办。” “妈。” “嗯？” “你说，路源如果真是个女孩，我把她娶回家是不是很好？” “你要找个路源这样的媳妇，倒也挺好的，虽然娇气了一点，但是孝顺长辈，讨人喜欢，最重要的他要是对你好，就一门心思对你好，不像那个周溪禾，她属于那种，你有钱你得势，她就对你千般好万般好，你一旦落魄了，她一定扭头就走，所以我就不同意你……” “妈，你不是说路源娇气吗，你为什么觉得，我落魄了，他不会扭头就走。” 林久琴有些不太好意思，“虽然，妈之前对路家人意见挺大的，但是这么多年，路源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他什么样，我还是了解的，就说这次，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故意放慢速度，一个劲的回头看我，直到那两个绑匪都追上去，这要是周溪禾……” “您别提周溪禾了，我真的不喜欢她。” “谁让这么多年你身边就她这一个女孩了，不喜欢就好。” “我有喜欢的人。” “谁啊？” 沈慕林唇角微弯，“路大小姐。” …… 路源正躺在床上百般无赖的玩手机，就听隔壁病房砰的一声。 咋回事？ 趁着宋招娣去找中医给他调制祛疤的药膏，路源从床上爬了起来，溜到了沈慕林那边。 “哎……怎么就你自己？林姨呢？” “她需要去冷静一下，坐下，和我说会话。” 路源也正有此意，他笑眯眯的坐在床边，“你身体好一些了没？”沈慕林苦笑，“你别问这个了，我都说腻了。”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边杭硕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看那屋没人，就知道你在这呢，你们身体好点没。” “……” 单独说话的机会又没了，路源长叹了口气，“好了好了，硕哥，你就不能换身衣服吗？” 他那身警服都要臭了。 “我这不是着急过来通知你们案件最新进展嘛，嫌疑人已经锁定了。” “是谁？” “鑫海集团总经理，宋延庆，昨天晚上抓到了一直用电话亭和王军通话的犯罪嫌疑人，据他交代是宋延庆指使他这么做的，我们调查了宋延庆的账户，他的账户里先后取出两笔大面额的现金，一笔在王军家里，一笔不知所踪。” 路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慕林，却见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他。” 边杭硕一脸困惑，“怎么说？？” 沈慕林只说了一句话，“周溪禾出国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 边杭硕没待多久就走了，他还是相信手里的证据，要以宋延庆为中心点重新调查一番。 事实上，宋延庆的确又作案动机，沈慕林失信于他，导致他费劲心机才爬上的总经理位置一朝被架空，而路源又是沈慕林一再叮嘱他要照顾的人，一个路源，一个林久琴，足够报复沈慕林了。 正是因为这样，周溪禾才会选择拿他当枪使，一方面可以解决掉公司里潜藏的危机，一方面可以让她“心中的剧情”重回轨道。 只可惜，她千算万全还是疏漏了一点，宋延庆根本就不知道路源的背景。 当然，她也给自己留下了后路，如若不成，或事情败露，她可以一直待在国外不回来，左右鑫海总部在国外，只要熬过了金融危机，她并没有任何损失。 “如，如果这一切都是，都是周溪禾做的，宋延庆这个黑锅背的是不是有点惨啊？” “清者自清，边杭硕既然说了会重新调查，就会还他清白的。” “那周溪禾她……” 沈慕林皱起眉头，有点不耐烦，“能别说她了吗？” “那我说什么啊……”路源原先有挺多话想对他说，这两天冷静冷静，又都给憋回去了，“你饿不饿？” “都是吃流食的人，能别提这个吗？” 路源笑了起来，“我再有几天就能出院了。” “你是故意来打击我的吗？” “当然不是啦，我都想好了，你什么时候出院，我就什么时候出院，等我好一点就来照顾你。” 路源用陪爷爷的方式陪他，沈慕林很是感动，不过，“还是算了，你回家好好休息，最近躲着点我妈。” “为什么呀？” “我和你林姨说……” “说什么？” “我喜欢你。” 路源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不是因为沈慕林的告白。 而是沈慕林跟他告白之前居然先告诉了他妈。 “你你你你……” “你愿意接受我吗？” “我我我我……” “你害怕吗？” 路源对上他坚定的目光，犹豫良久，摇了摇头。 天崩地裂，移山倒海，如果有沈慕林在，他什么都不怕。 …… 路源出院之后被接回家养伤，这期间数不清的叔叔伯伯来他家里探望。 路源被绑架差点让人一刀捅死的事，到了路行军和边杭硕嘴里，就成了英雄事迹，且越传越邪乎，几乎把路源塑造成了一个小学生语文课本里才有的少年英雄，智勇双全的那种。 这让那些叔叔伯伯把他夸的天花烂坠，什么将门出虎子，什么虎父无犬子，什么……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们家里没有一个怂货。 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在这之前，路源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怂货。 不过被这么夸赞一通，竟让路源找到了对自己的定义。 他伤刚好就辞了那份秘书的工作，通过公安厅的陈厅长走了个后门，到沈慕林公司附近的派出所做起了警察。 他就是这条街最刚的警察。 聚众闹事？你有背景？我也有啊！带走！ 家暴妻儿？你家里事？我你爸啊！带走！ 持刀抢劫？你不要命？等着，我找人收拾你！ 路源的这份新工作越干越来劲，他觉得比坐在办公室里天天对着那些纸发呆更适合他，虽然因为走后门的缘故，一辈子无缘升迁，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抱负在一线，救人命于水火，未来前景以及薪酬多少，那都是次要的。 沈慕林看着不远处在大街上闲逛的小警察，把车缓缓开到了他身旁，“干嘛呢？” “抓小偷来着，没追上，我有理由怀疑他是田径运动员。” “没事，再接再厉，早晚能抓住，有人请我吃饭，你去吗？” “谁啊？” “我爷爷。” 路源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脸颊上的酒窝是那般柔软，“去呀~” ——end———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