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他说喜欢我》作者:葵秋秋   作品简介   两个嘴硬互道真情   虚张声势颜狗受x口嫌体直人妻攻   顾淮x乔牧阳   顾淮入学前便听说了自己专业有个天菜,身为颜狗,当然第一面就要记住乔牧阳的长相。   第一眼:真命天子。   第二眼:什么品种的傻子。   乔牧阳看到顾淮满脸花痴又口是心非的模样,心生嫌弃。   天天看不嫌腻吗?   于是隔三差五换风格,彻底坐实了系草这个称号。   顾淮内心:“这么骚是在勾引谁?”   逆反心理作祟,俩人见面就掐。   -   被迫同居后,顾淮抱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态度,却逐渐发现乔牧阳不仅人美而且心善。   当乔牧阳哄着顾淮半推半就答应自己时才突然发现,这小子嘴不是一般硬。   顾淮:“所以你在勾引我?”   乔牧阳:“看来不傻。”   *校园小甜饼,文不长,自认为有点早期土,大家图一乐,鞠躬。 第1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距下课还有半个小时,顾淮合上笔记本推给坐在旁边的室友杨柯,低着头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课本。   他一个小时后有个辅导高中生物理的活,时间有点紧得提前离开。   杨柯俯下身,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准备早退?老头儿说这节课结束要点名。”   老头儿是这节大课的任课老师,虽说课上得很水,但学生出勤率尤其的高。当然这和他的人格魅力无关,仅仅是因为他们专业有个被奉为a大天菜的人物。   学校不少人为了和天菜搭上话,赶着来上周三的这节大课,导致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顾淮今天只迟到了三分钟,连前排的位置都没了,他只好搬了个凳子坐在室友旁边,他原本就看不惯乔牧阳,这下更是把新生的怨恨归结到这人身上。   “别听他胡说,教室乌压压的人,他能点完?”顾淮心里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拉上书包的拉链。   杨柯贴心补充了句:“乔牧阳点”。   妈的,狗x学委。   顾淮闻声,手上的动作一停,目光瞥向了坐在窗边的乔牧阳。   他今天穿了件低领的米色卫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额间的碎发往下垂着,夕阳毫不吝啬地洒进来,在他周身笼起一层淡淡的金色,漆黑的瞳仁此时半透着光,顾淮的目光不知不觉被他吸引。   讲台上的老头似乎讲了个不咸不淡的冷笑话,乔牧阳的唇角适时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顾淮盯着看了会儿,有些愣神。   确实帅。   就在这时,乔牧阳转头迎上了顾淮的目光,只见他迅速潋起笑容,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嫌弃的意味。   可惜是个傻逼,顾淮挑衅地回了他一眼,然而对方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想法,迅速转过头。   顾淮吃了瘪,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接着背上书包从后门悄悄地离开。   厚重的木门年久失修,金属铰链锈迹斑驳,开合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乔牧阳转过头淡淡看了眼顾淮刚才坐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勾了勾唇,接着在花名册找到顾淮的名字,在后面“缺勤”的位置打了个对勾。   -   前一阵子,阴雨绵绵连续下了好几天。夏末那点暑气彻底被打散,地上的积水到现在还没干透。   顾淮抿着嘴巴舔了舔,刚才学生家长一直坐在旁边旁听,他不好意思一直喝水,硬生生讲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课,他的喉咙实在有些哑。   a大后门有个小型商业区,小吃店一家挨着一家,还有不少小型的日用百货超市,到了晚上,各个店铺门口的招牌闪烁着炫目的彩光。   街上的油烟味有些重,他提起卫衣的衣领微微掩着口鼻,往前走了一会儿,拐进另一条街道。   在他的记忆里,这条街尾有个药店,他需要买盒润喉糖,含一含润润喉。   昏暗逼仄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杂音,细听还有人发出的痛苦呜咽。   顾淮站在拐角往铁门里瞅了眼,借着路灯微弱的白光,他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正是两个多小时前才见过的乔牧阳。   他身姿笔挺,在漆黑的巷子里,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傻逼惹谁了?   地上绻缩的人挣扎着爬了起来,握起的拳头还没砸到乔牧阳身上,便被一脚踹开。   乔牧阳应该专门学过近身格斗,攻击的身法并不杂乱无章。   他观战了会儿,大概是觉得乔牧阳一定不会吃亏,没什么看头,抬手勾了勾书包的肩带就要离开。   刚抬起脚,余光便扫见了一侧铁门上挂的锁,顾淮从口袋掏出手一按,落了锁。   多绕一段路吧,傻x。   巷子里,乔牧阳揪起男人的衣领,往前一推,手臂抵着那人的锁骨,将他桎梏在贴满小广告的水泥墙面。   男人是惯犯,常年被人追打,练就了一身保命的本事,但面前的这个男人力气实在太大,牢牢地将他压在墙上,一时间挣脱不开。   深秋的夜晚潮气重,男人后背贴着墙,眼睛瞪的滚圆。不知道是冷得还是吓得,身体哆哆嗦嗦打着冷战。   “我的手机,你都敢偷?”乔牧阳淡淡说完,错开男人惊恐的眼神,将手伸进那人的上衣口袋,利落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点开屏幕看了眼,卡还在。   “下次手快点。”随后看了眼男人突然抬起的右腿,迅速抬腿挡开,接着挺起膝盖踢向男人的腹部:“老实点。”   “哥,手机都还你了,放过我吧。”男人吃了痛,垂下脑袋连着倒吸了几口冷气,声音十分痛苦。   乔牧阳表情冷漠垂眸看着他:“忍一忍,前面就是警察局。”   金属相撞的声音传进昏暗狭窄的小巷,乔牧阳抬眸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直到黑色卫衣的下摆完全消失在巷口,他才幽幽转过视线。   身前的男人抓准时机,伸手猛地使劲一推,乔牧阳措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不等他站稳,男人已经拐进一侧的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见义勇为,没有了。”   从药店出来,顾淮把手机塞进口袋,拆开药盒的外包装扔进垃圾桶,接着往嘴里放了个含片,厚重的薄荷味直逼舌根,让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晚饭还没来得及吃,他没打算立刻回学校,而是在附近逛一逛找家餐馆。   这些天温度降了不少,到了晚上,空气中的凉意更加明显,一阵风吹来,顾淮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抬脚拐进旁边的胡同,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周遭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剩下一团黑灰。   暖黄色的街灯下,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半截棍子轻轻压着底下的薄唇,红白分明,神情慵懒散漫,像是在等什么人。   顾淮站定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不远处的乔牧阳。   跑的挺快,翻铁栏杆过来的?   他胡乱想着,视线下意识移到了乔牧阳那两条腿上,直且长,和他的那张脸一样,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长度确实能翻过来。   不等顾淮脑海里联想乔牧阳翻铁栏杆时的英姿,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顾淮倏地想起几分钟前自己干的好事,一时心虚。   他没多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逼仄的巷子,路灯的光跟玩儿似的,连脚下的路都照不亮。   顾淮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跑着,北风呜呜咽咽仰面直吹,连着几口冷风窜进嗓子,原本麻木的嗓子此时跟刀片划过似的,火辣辣的疼。   等耳畔的风声彻底停下,他转头警惕地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这才停下脚步,扶着早已看不出本色的矮墙大口喘气。   他其实并不确定乔牧阳是否追了过来,顾自瞎琢磨了会儿,又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跑,这样不妥妥是在告诉乔牧阳,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懊恼的“啧”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径直向外走去。   黑暗中,一只手伸了过来,顾淮后颈一凉,紧接着闻到了丝缕熟悉的味道。 第2章 这脸不能要了   淡淡的木质香大肆窜入鼻腔,顾淮喉头一梗,大脑随即陷入宕机。   乔牧阳勾唇一笑,狭长的眼睛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跑什么?这么心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的声音淡淡的,不高的语调裹挟着一丝若有似无却难以忽视的嘲弄,听起来讥讽却又有点暧昧。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顾淮耳廓,跟被猫挠似的,全身发痒,顾淮下意识想要挣脱,但乔牧阳的手臂牢牢环住了他的脖子,他脱不了身,只能将脑袋往另一侧微微偏了几分。   即便是受制于人,顾淮嘴上却丝毫不打算放软语气,强词夺理道:“我夜跑锻炼身体,不行啊?”   “行啊,放着操场不去,来这犄角旮旯跑,独树一帜?”乔牧阳见顾淮一成不变的嘴硬,不清不楚笑了两声。   顾淮扯起淡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句“我跑酷”饶是惹得乔牧阳没了脾气:“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怎么能说。”   顾淮心想,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还得爹亲自告诉你?   顾淮有点无语,只见他上下唇一抿:“那你现在知道了,好了,松开吧,我对你……”过敏。   当然后面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也不是他怂,只是不想继续和乔牧阳在这儿浪费时间。   顾淮个子不低,但此时被乔牧阳压着脖子,视觉上便比他矮半个脑袋,带给人一种身材娇小的错觉。   “嗯?什么?”乔牧阳生怕顾淮听不见似的,说话时又往他的耳朵处靠了几分,举止狭昵。   顾淮本就是个颜狗,虽然他心里不待见乔牧阳,但身体却很是诚恳。   周身徒增的温度让他愈发不自在,他往前挣了两下,泛红的耳廓掩在暗处没被乔牧阳发觉:“社交需要保持适度距离,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哈?我没礼貌?那你刚刚锁门算什么?”乔牧阳气笑了,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顾淮见自己的行迹败露,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声喊道:“我没有素质!”   如此直白不要脸的话入耳,乔牧阳表情一僵,瞬间愣在原地。   顾淮察觉到压在脖子上的力气小了不少,猛地一挣,身体还没站稳,脚下便一滑,往前直直跌进了灌满积水的泥坑。   卧槽。   霎那,胡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啊啊啊啊啊啊,这脸看来不能要了。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顾淮一时间接受不了在乔牧阳面前丢了个大人,只见他保持着匍匐的姿势,良久才翻了个身坐在一旁的空地上。   如果不是夜晚,想必可以看见他乍红乍白的脸色。   乔牧阳眼底的诧异很快被升腾的笑意掩去,他轻咳一声,努力憋着笑问道:“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后知后觉的痛意袭来,顾淮咬紧后槽牙,心中暗骂一声:“妈的。”   怎么才能扳回来一局?顾淮一边强忍着自己心中无处发泄的怒火,一边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试图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尴尬。   路灯昏黄的光线柔和的洒在乔牧阳身上,顾淮抬眸看着那流畅的脸部轮廓,灵光一闪,他突然眉头紧蹙,配合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拉我一把,起不来了。”圆润的杏眼掠过几分狡黠,顾淮抬起手臂,刚才沾上的泥水便立刻顺着卫衣的袖子往下滴,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乔牧阳脸上嫌弃的表情不加掩饰,他忍了忍,还没是没能跨过心里的那道坎,居高临下俯视着可怜巴巴的顾淮,半天没能伸出手。   顾淮胳膊举的发酸,但碍于他内心强烈地渴望实现自己的鬼点子,便觉得什么都可以忍,于是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他收回右手,伸到后腰那处干燥的布料认真蹭了几下,确保手掌干净后将手再次伸向了乔牧阳:“好了,不脏了。”   被戳中心事,乔牧阳抿着嘴唇,目光在顾淮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对方依旧做到这种地步,他觉得自己再不伸手拉一把实在说不过去,左右犹豫了会儿,向顾淮伸出了援手。   “下来吧,你。”   手指相碰,下一秒,乔牧阳便被顾淮拉了下来。   眼前笔挺的身影不断向自己袭来,接着便对上了乔牧阳闪着凌烈寒光的眸子。   乔牧阳的手臂撑着水泥地面,一条腿屈膝跪在顾淮腿间,以一种相当暧昧的姿势将顾淮锁在自己的身下。   松垮的卫衣自然下垂,敞开的领口露出半截性感的锁骨,从顾淮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乔牧阳一大片结实的胸膛。   胸肌,挺大……   顾淮被乔牧阳的气息包围着,心跳漏了一拍,接着止不住的狂跳。   他不自然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喉头一滚,随即心虚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乔牧阳微垂着漆黑浓密的眼睫毛,薄唇抿成一条细线,神色不悦地注视着顾淮那双如墨色一般的瞳仁。   顾淮被他盯着有些慌神,手臂撑着地面,身体下意识往后移动。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顾淮说不定能硬,只可惜他裤子浸过积水,冷了个彻底,此时无欲无求。   两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面前的乔牧阳忽然眉梢轻挑,接着将抵在他两腿间的膝盖往上不断挪动。   乔牧阳的身体不断往前倾,顾淮作为纯情小处男,实在猜不到他下一步的动作,瞬间慌了神,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准备耍流氓?”   乔牧阳轻笑了一声:“怎么会呢?”说罢腿部肌肉稍微用力,之后便听见顾淮凄惨的叫声。   顾淮眼底一红,骂骂咧咧道:“你妈,我要断子绝孙了。”   片刻后。   乔牧阳起身站定在顾淮面前,不悦地提了提错位的衣领:“你的小兄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   他的视线在对方胯部停了几秒,接着补充道:“脆弱。”   “你……”顾淮听完这番话,一时间被气得想不出下句,狠狠地瞪着乔牧阳。   乔牧阳垂眸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忽然觉得挺好玩儿,冷漠的表情跟着变得柔和了不少:“别我了,能站起来吗?”   不等顾淮回答,一条手臂拦着他的腰,将他稳稳地提了起来。   顾淮骨架偏小,腰部纤细,即便隔着卫衣也能感受到他平滑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部。   乔牧阳忽然想起来,顾淮打球时露出的紧致腹肌,手上的动作一顿,怀里的人随即失去了平衡。   顾淮站稳后,警惕地看着乔牧阳:“你干嘛?”   乔牧阳不着痕迹松了手:“有点脏。”   顾淮翻了个白眼,心想,死洁癖。 第3章 开屏   夜晚的寒意无孔不入,沾了一身泥水的顾淮站在原地打了两个寒颤。   乔牧阳不住寝室在他们班不算秘密,顾淮没有揣测别人意图的习惯,但作一个需要天天赶着上早八的苦逼大学生,他笃定乔牧阳就住在附近。   虽然是晚上,但顶着这副模样回去实在不算光彩,更何况校外丢人和校内丢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随风而去,后者千古流传。   衡量利弊之后,顾淮不介意暂时脸皮厚一点。   他弯着眼睛,冲着乔牧阳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语气骤然变得极其真诚:“兄弟,借件衣服,成不?”   乔牧阳看着顾淮僵硬的表情,额角的青筋止不住地突突,一时间被恶心的头皮发麻。   “不成。”   顾淮见乔牧阳连一秒都舍不得考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但眼下无路可退,他只能继续放低语气:“为什么呢?亲。”   乔牧阳冷漠地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因为我也没有素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贱,顾淮被噎得噤了声。   乔牧阳懒得站在这和顾淮浪费时间,眼神从他沉下去的脸色移开,转身就走。   可惜背后炙热的视线难以忽视,乔牧阳慢悠悠走到巷口,终于伸出手示意顾淮跟上。   进了门,乔牧阳连拖带拽将顾淮带进浴室,两人都是男的,他也不见外,提着衣领把沾了泥水的卫衣脱下丢进脚边的脏衣篮,低头就着水龙头洗干净双手。   洗手台不怎么高,他弓着腰,后背的肩胛骨微微向上凸起,随着肩部的肌肉律动,像两条蜿蜒的山脉一路向下。   乔牧阳随手抽了根毛巾,抬头透着镜子和顾淮对上了视线,他微微挑了挑眉,戏谑道:“别看了,后背都要着了。”   冷不防的一眼,引得顾淮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他轻哼了一声:“我还没说你耍流氓,你可先埋怨上了,还真是啥理都让你先占了。”   乔牧阳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脱下的衣服别直接扔洗衣机。”   他也没打算在这儿洗。   偏偏顾淮被这一笑整的脑子发懵,脱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本以为乔牧阳那个性子,会懒的搭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回了他一句废话:“太脏”。   哦,死洁癖。   乔牧阳关上浴室门,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家居服准备换上。   还没洗澡,左右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衣服重新放了回去。   考虑到顾淮不能光着腚出来,乔牧阳翻了套在他眼里已经过时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还算宽敞,淋浴间做了磨砂隔断,干湿分离。   雾气升腾,透过磨玻璃可以隐隐看见顾淮的赤裸的身影,顶上照明灯的白光直直洒在他的身上,光影交织,更显得他身材优越。   顾淮被热水淋得睁不开眼,开门声响起,他停下打沐浴露的双手,略显惊讶地质问道:“怎么不敲门?”   乔牧阳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反手敲了敲门:“敲过了。”   顾淮无语道:“你是流氓吗?盯着别人洗澡。”   此刻看人洗澡的乔牧阳脸不红心不跳,闻声他默默收回眼神,眉梢轻挑:“看来你不需要穿衣服,那等会儿你光着出去吧,正好大晚上的,别人也看不见。”   说完把手里的衣服放到架子上,顺手把脏衣篮拿到阳台。   顾淮洗了澡,崴了的脚踝此时隐隐作痛,他吸了口气,伸手拨了拨额前滴水的头发。   浴室的架子上多了一套衣服,他毫不见外地换上。   两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但乔牧阳的肩比他宽,衣服的码数比他的要大一码,导致穿在身上显得有点宽松,他将衣领往上提了提,闻到了刚才的木质香,顿时有种空气里全是乔牧阳味道的错觉。   乔牧阳肩宽腿长,倒三角身材,是典型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仗着自己的姿色和衣品,在外恃美行凶。   平时骚的不行,对于大多数衣柜就一两件当季衣服的理工男,乔牧阳可以说是孔雀开屏,花样展示,每日穿搭可以攒一场时装秀。   不过这套衣服,顾淮只见过乔牧阳在大一时穿过几次。他恍惚想起往事,有点惊讶自己竟然能记得这种小事。   顾淮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乔牧阳正光着上半身大咧咧地站在阳台抽烟,擦头发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大半夜站那儿耍流氓?”   乔牧阳闻声转过身,他将滤嘴送到唇边抽了最后一口,抬手将烟蒂按灭在手边的烟灰缸。   烟雾在他的面前缓慢消散,加重了脸部的阴影,朦胧间,看上去莫名有些性感。   “对你?”乔牧阳的目光定在顾淮身上,缓步走了过去,语气有些不屑。   顾淮脸颊沐浴过后的红晕还没消退,浓密的眼睫毛挂着半颗水珠,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映得发亮。   他被盯得不好意思,下意识错开两人交织的视线,随便扯了个话题:“篮子里的衣服呢?”   “桶里泡着。”   顾淮愣了一下,惊讶地转回目光:“手洗?”   我靠,自打上小学之后,他亲妈都没再帮他手洗过衣服,此情此景,他一时间有些感慨——乔牧阳有做小媳妇的天赋。   顾淮抬眸时,睫毛上积攒已久的水珠颤颤巍巍滑落在他的眼下,最后晕在那泛着淡红色的眼尾。   乔牧阳看得心有点痒,莫名其妙想伸手去擦,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自然下垂的右手不由自主摩挲起指腹,似乎是在联想那种触觉。   他怕是疯了。   “不是,过两遍水,机洗。”大概是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大脑清醒后,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顾淮此时在乔牧阳的神色里清晰地读出了“你配吗”这三个大字,他也不自讨没趣,淡淡的“哦”了一声当作回应。   乔牧阳没有心情留意顾淮表情的变化,顾自迈着长腿从他的身侧掠过:“有什么忌口没?”   “没有。“还没吃饭的顾淮眼睛亮了亮,问道:“你要点外卖?我想吃学府街那家水煮鱼。”   乔牧阳打开面前的冰箱,只剩了几个鸡蛋和一包挂面……还有几根蔫儿吧唧的小葱。   他这才想起来出门就是为了买菜,没想到接连遇见了两个傻x,最后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而其中一个傻逼此时还在耳边提意见 。   乔牧阳忍了忍,说:“只有面条,爱吃不吃。”   被众颜狗捧上神坛的乔牧阳竟然有如此烟火气的一面,顾淮闻声起了兴致,径直走到厨房倚着门框,新奇地看着他:“你还会做饭?”   乔牧阳没理他,接了小半锅水放在燃气灶上,点火。   他扫了眼一旁挂着的围裙,立马联想到乔牧阳结实的肌肉被半包裹的画面,色欲熏心,一时嘴快:“不系围裙吗?”   在家清静惯的乔牧阳,受不了这突然的吵闹,眉头微蹙:“你的嘴是bb机吗?”   “……”   吃人嘴短,这次没等乔牧阳开口,顾淮识趣地滚到餐桌,静等放饭。   几分钟后,乔牧阳端了两碗清汤挂面,走了出来。   面汤热气腾腾的,闻起来挺香,就是有点素……顾淮盯着那几颗葱花,试图催眠自己——不素不素。   好吧,催眠失败。   他抬头试探地看了眼乔牧阳:“你确实会做饭吧?”   乔牧阳将顾淮眼神里传递的信息自然过滤掉:“还给你窝了个鸡蛋,闭嘴吧。”   “哦。”顾淮拿着筷子戳了两下碗底,确实藏了个鸡蛋。   再不吃就不礼貌了,他想着,送进嘴里一口面条。   意外的有点好吃,他扒拉了两口,抬眸看了眼吃相斯文的乔牧阳,忍不住感慨,谁娶了乔牧阳,半夜都能笑醒吧。   两人凑在一块儿和谐平静地吃完饭,顾淮接过乔牧阳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嘴:“我刷碗吧。”   有人当苦力,乔牧阳自然不会拦着,他刚走到阳台准备把泡着的衣服拿出来,就听见厨房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   额角一抽:“顾淮,你给我滚出去。” 第4章 谁能把谁气死   乔牧阳性子冷但不难相处,又顶着学委这个身份,除了顾淮这个典型,和同学们的关系虽不亲昵,但还算说的过去。   说起来也奇怪,两人仿佛天生磁场不合,凑到一块,总是劈里啪啦闪电带火花的,谁也不想让着谁,好像谁能把谁气死似的。   乔牧阳拎起桶里顾淮脱下来的衣服,仔细回想了一下和他的初遇。   顾淮皮肤白,相貌也不错,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整个人透露着阳光、亲和的劲儿,是在人群中很容易被注意的类型。   说话不会拐弯,看向他的眼神总是格外直白,一眼看去就能猜出这个人在想什么。逗起来也好玩,跟炸毛的猫似的,却又意外的很容易顺毛。   可惜人太欠了。   乔牧阳敛起嘴角不经意的笑容,把手里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合上盖子按了一侧的按钮,直到水声响起,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没有必要给顾淮洗衣服。   太顺手,太奇怪了。   -   顾淮被赶出后,也没觉得有多掉面子,反而觉得这次稳定发挥,没让乔牧阳占多少便宜,心情自然而然有些愉悦。   老式居民楼里的楼道并不宽敞,顾淮走到一楼,恰好遇见了上楼的住户,他往旁边移了两步,肩膀正好靠上了一个棱角。   是个公告栏。   头顶上的感应灯应景地亮了起来,光线有点暗,但足以让他看清上面贴的各种告示。出租房屋几个描黑的大字在日常缴费清单里显得格外突兀。   402。   就在乔牧阳的对面,挺巧。   哪个人想不开了,才会和他住在一起?   卧槽……门口有两阶台阶,顾淮只顾着瞎想,没看路,一个踉跄险些踩空。   等心中的余悸消失,脚踝涌上来的痛意让他的眉头紧紧皱出了一个川字。   距离寝室楼还有一段距离,a大不允许出租车进出学校,顾淮在路口扫了辆电车从学校后门绕回了寝室。   秋末,夜晚的温度逐渐低靡,经常在楼下扎堆的打啵的情侣似乎也因为畏寒而换了场地,男寝前的小广场今夜静得出奇,只有几盏接触不良的路灯明明暗暗,不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距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杨柯不知道去哪鬼混了,四人寝这会儿只剩下一个人在那开麦打游戏,音响开得大,声音不免有些吵闹。   顾淮和这个人不算熟,见这人没有回头,他也没主动打招呼,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崴脚的那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垂眸看了过去,脚踝果不其然已经肿了。   他将裤腿往上折了两圈,接着从抽屉里翻出一瓶活血化瘀的喷雾,朝着脚踝喷了两下,伸手开始揉搓。   打篮球不免磕碰,跌打损伤这类药剂对顾淮来说算是常备药,但今天之前,他怎么也预料不到,他竟然能因为平地摔跤,扭伤脚腕。   “卧槽,什么味儿?”杨柯进门便看见窝在凳子里弓腰搓腿的顾淮,他愣了愣:“脚崴了?”   顾淮拧着眉头,心里差点把乔牧阳从头到脚骂一顿,手腕揉得发酸,索性松了手将身子靠在椅背,偏着脑袋生无可恋地看向杨柯:“是啊,快来给哥送点温暖,安抚安抚哥幼小的心灵。”   就你,还幼小的心灵?   杨柯嘴角一抽,把手里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可乐直直向顾淮的怀里扔去:“怎么崴的?”   被乔牧阳追着摔了一跤,这话实在丢人,顾淮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乐外面起了层白雾,湿哒哒的,他抽了张纸擦干瓶身,才把冰可乐放到脚腕,凉意来袭,脚腕舒服了不少,紧锁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他松了口气:“下楼没看清。”   “牛逼。”杨柯瞪大眼睛对着顾淮缓缓伸了个大拇指,目光在他穿的衣服上打量了一圈,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你下午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吧?”   顾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杨柯蹙眉,指了指他的上衣:“我记得是一件黑的。”   大概是担心对方知道自己穿的是乔牧阳的衣服,顾淮感到一阵心虚:“你记错了。”   “是吗?”   “嗯。”说完,详装镇定地把喷雾放进抽屉。   杨柯还在纳闷嘀咕着什么,眼前的顾淮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一瘸一拐进了浴室,再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丢进盆里。   他顿时更纳闷了,两件衣服就洗了?平时不是攒攒才洗吗?   被这么一打岔,直到深夜杨柯才想起来课后点名的这件事。   下午,乔牧阳点顾淮名字时,他抬头正好对上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乔牧阳鼻挺,眼皮薄,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冷。   四目相对,乔牧阳冷冽的目光瘆得他脑子一空,直到下一个人名响起,他才回过神。   杨柯转身看了眼顾淮的床位,暗自叹了口气,算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明天再说吧。 第5章 邪门运气   第二天一早,顾淮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顺着梯子下了床,还不等意识回笼,脚踝传来的痛意率先窜到头顶,疼得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嘶,忘记脚上有伤了。   他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拖着那条半残的腿缓慢走到杨柯床边,提起被子的一角“刷”的一声掀开:“起来,第一节 老陈的课,小心他挂了你。”   陈教授是他们这学期的专业课老师,为人严厉,除了喜欢让学生挂科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令人记忆深刻的特点。   “挂就挂了吧,还差这一科?”杨柯困得命都快没了,怎么会在意那点平时成绩。他揉了揉耳朵,从顾淮手里把被子重新拽了回来。   反正也就三十分,顾淮懒得劝他,只是叮嘱了句:“我把你电车骑走了,你记得十一点的球赛,缺赛的话,头给你拧了。”   今天这场球赛原本是他要上场的,但托乔牧阳的福,临门一脚,半瘸了,只能让杨柯这个半吊子替补顶他上场。   顾淮洗完漱,顺手摸了把阳台上晾的衣服,天气太冷,衣服过了一夜依旧是湿的。   无所谓。   反正乔牧阳那个花孔雀也不缺这套衣服,过两天还也一样。   顾淮懒懒打了个哈欠,缓步出了寝室。   零一编码的排课系统命里缺八,恨不得让他们院天天早八,这会儿才七点半,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赶。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不断吹来,顾淮拽了拽衣领,忍不住感慨——万恶的早八,什么时候才能滚出美好的大学校园?   他把电车停好,踢边撑的那几秒里,心里差点把乔牧阳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艹,又忘记受伤的这只脚了。   幸好上课的教室就在一楼,顾淮脸上狰狞的表情没能持续太久。   一进教室就贴着窗户在后排坐了下来,今天是个阴天,室内开着白炽灯,光线充足,刺的他眼睛疼。   他本来就困,眯了会眼睛,更觉得头脑发昏。   陈教授是五分钟后进来的,他扫了眼台下的学生对着话筒,习惯来了句:“后排的同学往前面坐。”   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学生往前排走去。   都这么自觉?   顾淮环视周围,后排只剩下他一个人。   特立独行本就显眼,他要是想招惹老陈,今天就不会忍着脚疼来上课,啧,好烦。   他抄起桌上的课本,不情不愿地朝最近的空位挪去。   顾淮进班时,就远远看见了坐在过道旁的乔牧阳,他穿了件针织开衫,领口露了点内搭白t的边,上面那半截脖子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越近越晃,一个男的那么白干什么?   跟个小姑娘似的。   这句话划过脑海,顾淮立刻意识到,他又犯了看脸的毛病,乔牧阳白不白关他什么事?又没吃他家大米。   还是找空位要紧。   附近的空位就两个,一个靠墙,但旁边都是人,不好进。另一个临过道,好进,但旁边是乔牧阳。   因为脚疼,他走得本来就不快,再加上这一晃神,陈教授从讲台上看,顾淮差不多跟定在原地似的。   教授放大电脑上的ppt,轻咳一声催促道:“站着的同学快点坐下,现在开始上课。”   艹,没得选了。   退回去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现在转身显得他过于刻意,于是他弯起手指点了点乔牧阳面前的桌子,冷飕飕道:“同学,让一让可以吗?”   乔牧阳抬眸看了眼顾淮那张仿佛欠他八百万似的脸,抿了抿嘴唇,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他侧过身子将双腿伸到过道,在桌前给顾淮留出一条小道。   阶梯教室每一排的空间有限,凳子撑开后和桌子间的距离不过二十厘米。即便是侧着身子走,也免不了蹭到旁边坐着的人。   他这样走过去,跟投怀送抱有什么区别?乔牧阳有病吧。   顾淮皱了皱眉,没动,而是垂下眼皮漠视着乔牧阳,视线交织,他瞬间看出了对方眼睛里嘲讽意味的笑意。   啧-   乔牧阳确实有病,而且还不轻。   碍于安静的场所,顾淮气急却不能发作,就这样僵持在原地,用眼神剐他的皮肉。   乔牧阳看着顾淮逐渐沉下来的脸色,心情颇好,不过不能再逗了,炸了毛的猫,继续都下去该挠人了。   余光扫了眼台上的教授,就在对方即将注意到这边时,他收了腿自觉挪进里侧的位置。   顾淮目睹完乔牧阳反常的举动,顿时像被雷劈过似的,怔怔地看着空出来的位置,他一时揣摩不出来这人的意图,但台阶已经给了,不下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了。   于是他瞪了眼乔牧阳,坐了下来。   理工科的专业课不仅枯涩,而且也没有大课那般松散,顾淮集中精力听了一个小时,要倦也是真的倦了,他松了口气,隐隐嗅到乔牧阳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动蔓延开来,一点点撩拨着他的神经,嗡嗡嗡,顾淮心神不宁地看了眼乔牧阳,愤愤骂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台上的ppt换了一张,乔牧阳翻了页书,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黑色半框眼镜。   他有轻度的近视,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眼镜也只有在阴雨天这种极度缺乏光线的条件下,拿出来用一用。   耳畔传来细微的塑料碰撞声,乔牧阳撑着脸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水笔在顾淮修长的手指间不停旋转,位移。   他勾了勾唇,轻声问道:“我好看吗?”   啪,笔掉了。   被抓包的顾淮愣了两秒,之后转头惊讶地看着乔牧阳,直白的眼神写满了——你怎么知道老子在看你。   乔牧阳眼里的笑意深了些。   顾淮的僵硬只维持了一秒,不屑问道:“你自己照照镜子,觉得好看吗?”   “我觉得挺好看的。”乔牧阳随意答着,嗓音慵懒,和木质香一起刺激着顾淮的神经。   嗡嗡嗡-   以前怎么没发现乔牧阳这么不要脸?   顾淮扯了下生硬的嘴角,无语道:“你可真自恋。”   乔牧阳反问:“不好看的话,你看什么?”   顾淮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看你脸皮有多厚。”说完便移开视线,低头寻找自己刚才掉下去的水笔。   草了,脸没了,水笔也没了。   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经过刚才那段小插曲,顾淮有种坐立难安的焦灼,此时此刻,他真的无比想脱离苦海。   去他大爷的三十分,他今天就不应该来上这课。   口是心非,乔牧阳收回视线,笑而不语。   陈教授讲完ppt上的知识点,拧开茶杯喝了口水,抬眸见台下的学生精神恹恹,忽然调高话筒的音量,开始发难:“这道题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等会儿点人上来板书。”   只剩二十分钟就下课了,哥,你点个名打发打发时间不行吗?   做什么题啊。   顾淮揉了把耳边的碎发,恹恹抬头,题不难,就是得笔算。   五十七分之一的概率……不会这么巧吧?   神游中的顾淮和陈教授对上视线。   “这位同学还没有思绪吗?”   啧,果然不应该来上这节课。   顾淮的身体倏地直了起来,他讪讪笑了笑:“我再看看。”   乔牧阳看着顾淮刻意装乖的模样,忍了忍,还是笑了出来。   顾淮低头狠狠剜了他一眼:“笑屁。”   小学生。   乔牧阳也不生气,噙着笑催他:“看完就赶紧写啊,别让教授等急了。”   狗仗人势。   顾淮面无表情:“借我根笔。”   “求求我。”乔牧阳放松身体,透明镜片后的那双漂亮眼睛自然带上了一抹柔色,宛如一江春水,差点把顾淮溺死在里面。   刚浮出水面的顾淮还没缓过来气,就见乔牧阳的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求你大爷。   台上,陈教授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翻开花名册:“今天是二十三号,那就二十四号上来写吧。”   这什么跟什么啊?   身为二十四号的顾淮差点把无语写在脸上。   陈教授见没人起来,继续发问:“二十四号是谁?”   顾淮虚虚抬了下手,忍着疼站了起来,他没有偶像包袱,只是该争口气的时候必须争口气,于是他故作镇定地朝黑板走去。   教授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打趣道:“看来这次是真的看出来了。”   其他同学在下面忍不住窃窃笑了起来。   乔牧阳放下水笔,目光缓缓从顾淮僵直的背影移了下来,最后定格在他的右脚踝。   崴了?   顾淮下来时刚好撞上乔牧阳发沉的视线。   怎么,自己没出丑,他这么生气?   “脚是昨天歪的?”   嗯?这人怎么转性了?顾淮在惊讶中下意识“嗯”了一声,回过神后又嘴硬道:“关你什么事?”   “当然,毕竟是我,害你成了这副模样。”   引人错义的话入耳,顾淮的心脏不合时宜地漏了一拍。   什么模样?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种,前任意外怀了他的孩子,不想让他负责,但他又想要负责的错觉。   顾淮皱了皱眉,说:“神经。” 第6章 本质区别   或许是心里的那一点偏见,顾淮烦乔牧阳的同时,默认了这人风一阵雨一阵的神经。   因此等他静下来时,乔牧阳那句负责的屁话,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下课铃声响起,顾淮抄起书本,顺着人流向外走去。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两下,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杨柯在篮球群里发来的消息。   顺路搬件水?@顾淮   自行车不方便。   往常都是谁顺路谁买水,但今天他们专业有课,杨柯的电动车又在自己手里,顾淮没多想顺手回了个,行,直接熄了屏幕。   从昨晚开始隐隐作痛的脚腕,此时愈演愈烈,他靠在入门口一侧的走廊,微微抬起右脚。   看来得拐一趟校医院。   顾淮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身后响起了乔牧阳低沉的声音。   “在等我?”   不等他回头,乔牧阳便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插进口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作为参与事故的两个当事人,他都快瘸了,另一个却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   顾淮抬眸瞅了眼乔牧阳,心里的不适感瞬间达到顶峰,他咬了咬后槽牙,朝着对方低低骂了句:“神经。”   细密的疼痛间断刺激着神经,他头皮一麻不欲多言,强忍着疼痛站直身子,刚迈出一步,眉头瞬间锁了起来。   顾淮暗自吸了口气,心里不断鼓励自己。   加油,顾淮,你可以的。   一旁看热闹的乔牧阳,眉梢轻挑,终于在对方艰难挪动一米后,伸出了援手,他抬腕将顾淮的右臂架在自己肩膀上。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过于迅速,直到半侧身体靠上乔牧阳,顾淮才转头不解地盯着他侧脸流畅的线条,一时间有些愣神。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微微外左移了移企图避开逐渐浓郁木质香。但手腕被乔牧阳牢牢钳着,他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耐烦:“你干什么?快松开。”   “对你负责啊。”乔牧阳声音很缓,意味不明的话裹挟着无法言喻的暧昧。   他今天吃错药了?   还是昨天把脑子摔出去了?   顾淮怼人的话还没说出去,就对上了向他迎面走来同学错愕又“懂”的眼神。   ......完了,这下解释不清了。   他是个天然弯,虽然没有刻意向外透露,但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性取向。面对表白墙上瞎给自己组的cp,往往只是一笑而过。   可惜他无所谓,并不代表乔牧阳也无所谓。   待人走后,顾淮下意识朝旁边看了眼,不知道是乔牧阳心大,还是没注意,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哥,你都晚节不保了,还这么淡定。   乔牧阳没在意顾淮脸上复杂的表情,架着他的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提醒道:“看路,你这脚是不打算要了?”   他的眼是长侧边了?顾淮收了视线,心里直犯嘀咕。   两人出了教学楼,乔牧阳随口问:“怎么回去?”   “骑车。”顾淮掏出车钥匙,按了下遥控锁:“呐,在那。”   只差几步路的距离,考虑到他在乔牧阳这里已经没脸可以丢了,干脆松了手,单脚朝着电动车停的方向跳去。   乔牧阳看着他的背影,不清不楚笑了声,抬脚跟了过去。   顾淮将车倒出来,看见乔牧阳直挺挺地站在他身边:“跟着我干什么?”   在他注视下,只见乔牧阳抬腿利落跨上一旁的黑色山地车,偏过脑袋用着那双透亮的眼睛盯着他,无辜道:“骑车。”   他怎么忘了乔牧阳骑车上下课这茬事了。   顾淮一时语塞,停顿几秒后,才别扭地开口:“刚才……谢谢你。”   顾淮对乔牧阳的讨厌向来不加掩饰,但在从小养成的道德体系中,他的所作所为只限于基础的嘴上功夫。   太脏的话骂不出来,该说谢谢的时候也忍不住。   乔牧阳清楚他的德行,故作惊讶道:“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打你头上出来的。   顾淮白了一眼,没说话,拧着车把,将车骑了出去。   校园内车辆限速,顾淮害怕撞到行人,骑的速度很慢,不多会儿,乔牧阳的身影便从余光中掠了过来。   往这个方向去,只能是篮球场,乔牧阳维持着车速,调侃了一句:“身残志坚?”   “滚。”   -   车刚停到篮球场附近的小超市前,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了空着的右车把上,因为用力,手背盘桓的青筋微微凸起,养眼又性感。   “帮我看下车。”   就你那破车,还有人偷?   顾淮心里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原地等乔牧阳回来。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靠,他怎么这么听乔牧阳的话?但是现在进去又有点傻逼,算了。   他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信,篮球队队长刚刚在群里@了全体成员,往上翻了两下,看见了乔牧阳的名字。   顾淮鬼使神差点开他的头像进了朋友圈,没有花里胡哨的几日可见,但也差不多,从头翻到尾也没几条。   真无趣。   “脚起来。”   顾淮闻声抬眸,只见搬着一件水的乔牧阳不断在眼前放大,他慌乱地熄了屏幕,塞口袋时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顾淮将右脚小心放了下去,偏过脸缓了口气:“多少钱,我转给你。”   院里平时比赛的水费都是由班费报销,谁付都一样,但顾淮因为心虚,甚至忘记了他刚刚才把手机收了起来,嘴里胡乱说了这句没脑子的话。   乔牧阳把水放在踏板上,没在意顾淮的一时脑抽,淡淡看着他:“不用,这个给你。”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热的加钙牛奶递给了他。   顾淮嫌弃似的看了眼牛奶的外包装:“我不要,小孩才喝这玩意。”   你跟小孩除了年龄不一样外,有什么本质区别?   乔牧阳笑着没反驳:“对骨头好,赶紧去一趟医院吧,别真的瘸了。”   顾淮眼神里带着疑惑,难得没和他争辩,伸手把牛奶揣进口袋,低声说:“知道了。” 第7章 你行不行?   “你行不行?”   乔牧阳停好车,垂眸朝着正在弓腰搬水的顾淮看了一眼,下意识问了句。   呵,老子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不行?   顾淮以为乔牧阳又在挖苦他,反驳的话到了嘴边,脚腕便疼了起来,他没好气撒了手,挑衅道:“你试试?”   “行。”乔牧阳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暧昧,走近,一个弯腰把踏板上的水搬了起来。   就你行……顾淮抿了抿嘴唇,还不等他品出这话的深层意思,耳畔便响起了杨柯的声音。   也不是杨柯观察仔细,只是顾淮今天穿了件湖蓝色卫衣,在灰扑扑的天色中过分显眼。   “顾……学委你也到了?”话刚说一半,杨柯看到顾淮身后紧跟着的乔牧阳,一顿,紧接着又恢复脸上挂着的笑容,礼貌打了招呼。   等乔牧阳走后,杨柯才凑近搭上顾淮的肩膀,好奇问道:“靠,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说多了都是晦气。   顾淮蹙着眉头斜了他一眼,敷衍道:“顺路,起开,脚疼。”   “哦哦,忘了,不好意思。”经顾淮这么一提醒,杨柯才想起来他脚上有伤,连忙收了胳膊。知道这俩人一直不对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了句:“你俩没打起来吧?”   “没。”顾淮被问的有些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们都到了?”   杨柯被打断后,果然没有再提他跟乔牧阳,转头透过防护网看了眼场内:“差不多都来了,在场地热身呢,去看会儿?”   虽然刚才在超市门口的那句“知道了”,是他懒得跟乔牧阳继续掰扯敷衍的话,但他确实也打算去一趟校医院。   毕竟脚踝是真的疼。   顾淮刚准备拒绝,余光便扫见铁网后的乔牧阳,只见他抬腕一手接住抛向他的篮球,随手在地上拍了两下,紧接着轻松跃起,完成了一次利落的三分球。   “漂亮!”   杨柯喊了一嗓子,吓得顾淮身体骤然绷紧,他连忙收了视线。   不就看了一眼,他心虚什么?   一侧正激动地杨柯没有注意到顾淮表情的变化,等他转过头,顾淮已经变成了平常模样:“走。”   杨柯:“欸,你脚行不行?”   观众席前排的视野清晰,顾淮懒洋洋地朝乔牧阳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微微弓着腰,专注地盯着传球的位置,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乔牧阳好帅啊啊啊,姐妹,我今天画的妆完美不完美?好紧张啊,你说他会给我微信吗?”   不远处一个画着淡妆的男生激动地拉着朋友的胳膊,一边说,一边盯着台下的乔牧阳。   “非常完美,会的会的,一定可以。”   帅吗?   顾淮静静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微眯着眸子仔细打量起乔牧阳的五官。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是个人不都有吗?   怎么凑在他脸上这么好看啊。   顾淮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惊住了,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只是收了乔牧阳一盒奶,怎么像是被他灌了一碗迷魂汤。   中场休息,乔牧阳走到观众台前,拿了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和细长的颈部形成一道凌冽的线条。   他特意垂眸朝顾淮坐的方向扫了眼,不等他看清这人脸上的表情,身边走近了一个看起来很柔弱的男生。   “同学,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得益于父母的良好基因,乔牧阳从小到现在都没有丑过。顶着这副皮囊,自小便不缺人追捧,后来随着人们思想开放,追他的那群人里不免出现男性。   他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被人追捧久了,他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反而有时候觉得麻烦。   他提起衣领擦了擦额头上挂的汗水,没怎么思考,语气平淡道:“不好意思,微信人满了。”   五千个好友?你是搞微商还是兼职代购?   这话任谁听了都知道他在胡扯,男孩隐约听出来他的婉拒,脸上的笑容微僵,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么算了有点可惜,于是他退了一步:“QQ也可以。”   “不好意思,我没有QQ。”   我靠,那之前催我交作业的人是谁?   催命鬼?   眼前的男生还没听不下去,台上的顾淮率先无语了起来。   胡说八道也得注入点真情实感吧?   骗子要都和他一样,治安都得提一个度。   男生转身走后,乔牧阳脸上那丁点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顾淮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凉了半截。   这副表情,他太熟悉了,和大一时见到的如出一辙。   顾淮弯的早,在同龄人不敢正眼看漂亮姐姐时,他已经熟于翻看各种男模杂志,也因此成了正儿八经的颜狗。   入学前,乔牧阳在某高荣誉榜上的照片被人直接发在了a大表白墙上。   照片中的他穿着高中特有的蓝白校服,身高挺拔,虽然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但因为五官俊朗,丝毫不显得冷漠,反而多了点禁欲的调。   那会儿的顾淮怎么清楚这人耐性差,懒得敷衍人,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张脸?   舔了一周屏的顾淮,开学如愿见到了乔牧阳。   那会军训,俩人站一排,他还没现在的定力,总忍不住朝着乔牧阳多看两眼,视线对上那双眼睛,总觉平淡的眼神里会多些冷漠。   不过自从跟乔牧阳杠起来以后,顾淮已经很久没见过乔牧阳这副表情了。   想到对方有时候恨不得掐死他的眼神,他是不是应该夸自己一句,他真有能耐?   “牧阳。”身后的人催促道。   乔牧阳拧紧瓶盖,后头应了一声。   等讨论完下半场的战略回头时,台上的那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   顾淮离开球场后,骑着电动车去了趟校医院。   换季是流感的高发季,看病的人挺多。   他领了个号,回到等候室等医生叫号。   大概是输液的人太多,零星的几个人被安排在了等候室,墙壁上的电子表整点报,顾淮抬头看了眼,正准备低头时,意外看见了直系学长。   “顾淮。”学长带着口罩,声音很沉,见到他时,眼神带着惊讶。   “学长。”顾淮打了招呼,扫了眼挂着的点滴:“怎么生病了?”   “换季,一时没注意。”学长淡淡弯起眼尾:“言言最近成绩怎么样?”   言言是顾淮最近辅导的那个高中生,之前一直由学长辅导,但他马上要出国交换,只能拜托顾淮帮忙辅导一阵子。   两人从高中起就认识,后来又考了同一所大学,感情自然而然要比平常同学深一点,这点小忙,顾淮断然不会拒绝。   “挺好的,上次周考,考了班级前十。”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约了出国前一起吃顿饭,接着医生便叫了顾淮的号。 第8章 因果报应   天气渐凉,已经过了全天通风的季节,问诊室这会没开窗通风,鼻腔周围萦绕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大夫将手里的片子对准日光灯,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他把手搭在顾淮的踝关节,还没用力,顾淮便先倒吸了一口凉气,谨慎问道:“会残吗?”   大夫没料到患者会因为扭伤而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愣,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表情过于严肃,他缓缓放下手里的片子,对着顾淮干笑两声:“不会,小小的扭伤而已,小伙子不用担心。”   顾淮看着大夫变脸似的瞬间换上职业微笑,心中稍有迟疑,但鉴于相信大夫的话准没错的道理,他强行打消了心中的杂念。   大夫趁着他跑神的功夫,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嘶-”   单调直白的痛意冲上天灵盖,瞬间让从小怕疼的顾淮头皮一麻,他紧紧咬着后槽牙,生怕自己稍微不注意就喊了出来。   顾淮靠着椅背微微仰起脖子,顶上的白炽灯的光有些晃眼,他伸手不着痕迹擦去了眼尾的生理性泪水,压低声音道:“叔,下手轻点,真的疼。”   大夫没有察觉到到他的异样,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忍忍就过去了。”   顾淮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感到欲哭无泪,是啊,忍忍他就下去了。   临走前,大夫将眼睛从泛着白光的显示屏移开,叮嘱他:“少走点路,最近把能翘的课都直接翘了吧。”   “啊?”顾淮很难相信,他竟然可以在校医院听到如此贴心的医嘱,抬眸惊讶地对上了大夫的视线。   大夫轻咳一声,换了种修辞:“我是说,不重要的课可以向导员请假。”   顾淮:“……”   顾淮谨遵医嘱,果断把下午的那节水课给翘了。   由于昨晚没有睡好,他的午觉一直睡到傍晚,室友这个点还没回来,寝室没开灯,黑压压的。   顾淮顺手拍开床头夹的小台灯,调低亮度后,眯着眼睛拿起枕边的手机,凑近,习惯性地点开标有红点的社交软件。   他睡觉不喜欢被人打扰,手机在闭眼之前一定会调到静音状态,因此偶尔会错过班群的重要通知,刚上大一那会被班长提醒两次,之后便养成了睁眼先看社交信息的习惯。   最上面的一栏是几分钟前,班长发给他的一份文档——班级根据上学期成绩和综合量化排名,选出来的奖学金的名额。   密密麻麻的几栏信息,顾淮刚醒,头昏脑胀地确定完自己的信息无误后,点叉退了出来。   顾淮:没有问题。   班长估计一直在守着手机等回复,消息刚发过去,他便收到了两个ok的表情包。   距离晚上给高中生补课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他揉了把额前的碎发迷迷瞪瞪下了床,准备出校门之前先拐一趟食堂。   大概是这部分知识较难理解,等顾淮完成今日的授课计划时,已经九点半。   商业街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电动车的电量即将告罄,他单脚撑着地,缓慢穿过稠密的人流。喧嚣掩过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他盯着面前各种散乱的背影,漫不经心地往前挪动。   肩膀被忽然撞了一下,顾淮晃过神,转头看了眼。   不远处的男人弓着腰,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他微微垂着脑袋,眼神似乎在打量四周。   鬼鬼祟祟。   顾淮皱了皱眉,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摸了一下,我靠,手机没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还真会。   “不好意思,让一让。”顾淮迅速把电动车掉了个头,追了上去。   男人察觉到身后的异常,转身跑了起来,娴熟地钻进一侧的巷子。   老城区里的房子挨的紧,中间的路十分狭窄,顾淮观察完路况,想也没想,下了车,一头扎进巷子里。   -   下午的课结束后,乔牧阳回家洗了个澡。   他对着镜子打理好头发,拐进卧室,从衣柜里挑了件夹克,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向外走去。   他租的这套房子位置远离街道,到了晚上便显得相对寂静。   低头给乔南发了条微信——姐,我到路口了。   乔牧阳从烟盒里掏出最后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   昏黄的路灯下是一团黑影,乔牧阳抬眸朝那个方向扫了眼,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用力捏扁手里的烟盒,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艹,谁他妈这么没素质。”顾淮环顾四周,老旧城区很少安装监控,暮色里连一个监控摄像头都看不见。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脚踝火辣辣的痛意过电般顺着神经直冲大脑,他一瞬间差点疼晕过去,扶着电线杆哆哆嗦嗦坐了下来。   顾淮无助地看了眼肿得老高的脚踝,十分懊恼。   他这几天是撞哪门子邪了?   路对面,乔牧阳穿了件黑色夹克站在破落的巷口抽烟,他微微仰着头,下巴与脖颈在光影下形成了一道流畅漂亮的弧线。   看上去还真他妈够味儿。   橘红色的火光一明一灭向他靠近。   “凹造型呢?”乔牧阳抬腕,将积攒的烟灰抖落在垃圾桶,垂下眸子看他。   脚踝实在太疼,顾淮没有心情和乔牧阳耍嘴皮子,他把手伸了出来:“给我支烟。”   乔牧阳含着烟嘴抽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顾淮精致的眉眼在散开的烟雾中变得模糊,但不失俊美,他定睛注视了会儿,幽幽开口:“没了。”   “哦。”   乔牧阳蹲坐在顾淮一旁,伸手抬起他的脚踝凑近看了两眼,脚踝肿得已经看不见两侧凸起的骨骼。   怪可爱的,乔牧阳看了会儿,莫名在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嘶—你他妈轻点。”顾淮也顾不上丢人,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   乔牧阳被吵得耳膜疼,他将指间夹的烟塞进顾淮的嘴里,抬起手腕揉了揉耳朵:“闭嘴,吵死了。”   顾淮这会儿也不嫌弃,抽了两口将烟蒂按灭,丢进垃圾桶。尼古丁横冲直撞入了肺,稍微缓解了他难以忍受地疼痛。   片刻,乔牧阳:“会瘸吗?”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让你失望,真不好意思。”顾淮转头递给乔牧阳一记眼刀,咬牙切齿道。   乔牧阳低头偷笑了一会儿:“不客气。” 第9章 他抛不开   乔牧阳带着笑意说话时,尾调里总裹挟着一丝淡淡的气音,倘若抛开气人的成分,听起来确实舒服。   不过很显然顾淮抛不开。   他颔首顺着腾空的那只脚看了过去,乔牧阳侧着大半个身子,几乎背对着他,半晌没有动作,只是手里还攥着他的脚踝。   他不耐烦地盯着那人修剪整齐的发尾,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他俩现在的姿势特别别扭。   就好像他俩的关系很熟。   艹……谁跟他熟?   他俩之间只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然不是乔牧阳死,就是乔牧阳亡。   顾淮迅速抛开这个不和他心意的念头,他使了些力气把腿从乔牧阳手里抽了出来,大概是气息不稳,说话的语调显得有些慌乱:“看够了没,松开。”   分明是极度不耐烦的语气,但乔牧阳却隐约察觉到一丝心虚的意味。   他下意识扫了眼顾淮的嘴唇,不由地想起刚刚递烟过程中,指尖触碰唇瓣的触感,软的一塌糊涂。   话落,乔牧阳慢条斯理松了手,挺直腰背站起来,末了还不忘不怀好意地调侃一句:“瘸了还出来跑酷?挺坚持啊。”   -我跑酷。   就这么一句片汤话,他怎么记得那么清?   顾淮脑子一热跟乔牧阳胡扯的话,在他心里不亚于醉酒时吹的牛皮,等清醒后再次想起时,总有种在大街上没穿底裤的尴尬。   大脑里细枝末节的尴尬瞬间瞬间像一记闷雷,震得顾淮哑口无言,但他又不想白白忍下这口气,于是抬眼狠狠地瞪着乔牧阳。   顾淮脸很小,兴许是脚腕太疼了,虽然表情看起来很生气,但这张脸却没什么气色,而这人又在那强撑着,让原本可怜巴巴的模样带着刻意的锋芒。   从乔牧阳居高临下的视角看过去,他活像一只被人刚抛弃的流浪猫,分明害怕的不行,却还朝人露着爪子。   又怕又勇的小怂货。   乔牧阳扬起嘴角,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笑意,他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恼是真的恼,疼也是真的疼,脚踝又是一阵刺痛袭来,顾淮垂眸捧起手掌搓了把脸,淡淡地谢绝了他突如其来的好意:“不用,我再坐会。”   乔牧阳看着他蔫儿吧唧的模样,心里犹豫要不要带他去医院,但想到这人下午翘了课,估计是去了医院,况且他即便是说了,顾淮也不一定答应,多此一举的话到最后干脆没提。   然而停顿了这么会,不说点什么总觉的尴尬,于是他换了个站姿,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顾淮没心情糊弄,抬眸少气无力地实话实说:“辅导学生。”   “误人子弟?”   玩笑归玩笑,能进a大的本身学习就不差,何况高中物理对于他们的专业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级别,带起来很容易。   顾淮双唇抿成一条细线,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气人的东西,被这么一打岔,他这才想起来有件正事没有办——报警。   眼下正好有个带手机的熟人,他转头仰视着乔牧阳:“你手机让我用一下。”   翘了一下午课,手机还没充满电?   乔牧阳一头雾水地掏出手机,递了过去:“你的呢?”   “刚刚被偷了。”顾淮原本想随口编个忘带手机的胡话,但考虑到这人就在身边,电话拨过去,怎么也瞒不住,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   俩人的手机是同一款,顾淮轻车熟路地点开屏幕,莹莹白光映在他的脸上,加深了脸部的阴影,深刻又漂亮:“密码?”   “六个六。”   顾淮垂着脑袋一边按密码,一边呐呐自语道:“这也太容易记住了,很不安全,真是没有一点防范意识。”   很显然此刻的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谁是被偷手机的那一个。   而他自以为的喃喃自语,声音也没多小。   乔牧阳凝视着顾淮低垂的睫毛,心想,就你一个人知道,能有多不安全?   晚风轻轻掠起顾淮额前柔软的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他捏着鼻梁,将手机放到耳边。   乔牧阳的视线错开顾淮骨节分明的手指,定睛看着自己的手机壳出神。   一般来说,手艺人在一定时间的活动范围基本相同,从他听顾淮描述的来看,说不定那天他失手放过的那位就是顾淮今天遇见的。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如果真的这么巧,顾淮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乔牧阳突然想到他炸毛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   风声夹杂着不清不楚的笑声朝着巷子深处吹去,寂寥的黑夜里此时只剩下手机两端断断续续的交谈。   头顶灼灼的目光难以忽视,顾淮正在和警察叔叔交涉,实在难以分心,直到他挂了电话,才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乔牧阳:“你笑什么?”   幸灾乐祸这四个大字都快写脸上了。   “没什么”乔牧阳回过神,敛起脸上明显的笑容,一本正经地问他:“警察怎么说的?”   顾淮把手机递了回去:“需要到当地警察局说明情况。”   说完他才意识到,关乔牧阳什么事,可惜话已经说出了口,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乔牧阳看了眼时间:“你怎么过去?”   有车,就是电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到。   顾淮思索几秒后,问:“最近的警察局多远?”   “不知道。”他俩都不是本地人,更何况谁没事往警察局跑?乔牧阳手指在导航软件上点了点,随即响起了一阵女声:“距离目的地还有六点七公里。”   顾淮:“……”   两人一个俯一个仰,就这样干瞪了会。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乔牧阳率先移开视线,点了接通,等那边的人说完:“行,我马上过去。”   话音刚落,他便挂了电话。   顾淮恹恹地低下头,心想,这就要走了?   不过走不走关他什么事?   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倒霉,他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从巷子里出去再想办法。谁知乔牧阳临走前顺手,很自然的揉了他一把头发,跟撸猫似的:“等我。”   顾淮呆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乔牧阳挺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中邪似的抬手拨了拨被柔软的发丝,接着捏住了莫名其妙红了起来的耳垂。   艹,为什么要等他。   -   路口,一个穿着利落的女生把手里头盔丢给乔牧阳:“上车。”   “你靠边站站。”   “?”   乔牧阳戴好头盔,跨坐在机车上:“你的头盔给我。”   “?!”   待灰尘扬起,乔南才头疼地撩了把短发,骂骂咧咧道:“乔牧阳,你这个狗东西,又他妈抢我车。” 第10章 人怂嘴硬   顾淮心力交瘁地坐在地上,想起来这两天的倒霉经历,脑袋真是又疼又涨。   他没事去招惹乔牧阳干什么?   作孽啊。   机车的气浪声从远处而来。   顾淮抬起头,目光猛地撞上车前的那束刺眼白光,他抬手半遮着脸,愣愣地盯着夜色里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逐渐向他靠近。   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乔牧阳熄火拧灭车灯,将笔直的双腿支在地上:“挺乖啊,还真的在等。”   那你不是也真的来了?   顾淮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人是在打趣自己,可惜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全留给了机车炫酷的外形,实在不想浪费精力给自己添堵。   没有哪个少年不爱机车,他的眼睛亮了亮,忍不住感叹:“这车挺酷,你的?”   “不是,我姐的。”   “哦,那你姐挺酷。”顾淮说着,由衷地朝车身比了个大拇指。   她有什么酷的?   乔牧阳等得不耐烦,催促道:“别废话了,赶紧上来。”接着又扫了一眼顾淮的脚踝,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用扶你吗?”   顾淮觉得自己缓得差不多了,便自己扶着路灯柱站了起来:“不用。”   后座向下倾斜,他和乔牧阳靠得极近,整个胸膛几乎贴上了对方后背,初秋的衣服说不上厚但也确实不薄,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总觉的恍惚间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感觉挺奇怪的。   他刻意往后倾靠,但后座的位置就那么多,再怎么调整坐姿,情况都好不到哪去。   算了,看在车的份子上,他可以忍。   半晌,乔牧阳见后座没了声,问:“坐稳了没?”   顾淮应了一声:“我手放哪?”   他下意识朝乔牧阳的腰身看了一眼,搂腰?   跟爱情连续剧似的,他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瞬间被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样是不是更安全?   还没等他纠结完,乔牧阳率先开了口,语气淡漠:“扶油箱。”   “哦。”   “怎么?想搂我腰?”   顾淮被猜中了心事,立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倏地“跳”了起来:“我靠,乔牧阳,你恶心不恶心。”   乔牧阳的耳朵被吼的发疼,他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连问都不问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忙,就巴巴地跑了过来。   他怕是贱的慌吧?   头盔下,乔牧阳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抬脚发动了机车。   银灰色的机车呼啸向前,耳畔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两侧的灯火不断往后飞驰,在余光里留下亮黄色的残影,像连绵不绝的灯带串联起城市的整个交通脉络。   大概是他俩之间缺乏人与人间的信任。   等肾上腺激素褪去,顾淮高涨的情绪渐渐低靡,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乔牧阳转弯时,身体微微朝内测压去,车身随之跟着倾斜。顾淮的神色徒变,身体瞬间跟着绷了起来,此时的他连口大气都不敢继续喘下去。   手心的薄汗在油箱上显得滑腻,金属冰冷的触感大肆刺激着神经,顷刻,他松开油箱,伸手本能地搂紧乔牧阳的腰。   恶心不恶心的不重要,命比较重要。   十字路口。   路对面交通信号灯上的红光透过头盔上的有机玻璃,洒在乔牧阳的脸上,他颔首扫了眼腰上环着的胳膊,揶揄道:“害怕了?”   顾淮语气淡淡:“有什么害怕的。”   乔牧阳嗤笑一声:“那你松开。”   腰上的力气一点没小,他实在有些无奈,这人怎么嘴这么硬?明明怕的要死,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就像当初军训那会儿,分明天天没事朝他看,结果这人转头跟杨柯闲聊时,又死鸭子嘴硬,说他没什么好看的。   真是……   乔牧阳心里长叹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   不过他也没什么资格。   -   夜晚的警察局十分安静,顾淮和民警说明情况后,调出了附近路段的监控,可惜对方的身影过于模糊,暂时无法核实身份,只能后续调查。   顾淮签了字,出来后看见乔牧阳窝在大厅的座椅上,两条长腿憋屈地朝着一个方向伸展,他阖着眼睛,像是累极了的模样。   顾淮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钟。他轻轻拍了下乔牧阳的肩膀:“醒醒,该走了。”   乔牧阳用鼻腔吸了口气,抬头迷迷瞪瞪地看了顾淮一会儿,才回过神:“结束了?”   顾淮下意识偏过脑袋,将视线错开,闷闷地“嗯”了一声。   “怎么样?”   乔牧阳刚才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声音这会儿低沉沙哑,顾淮揉了揉耳朵,无所谓道:“等呗。”   看来是情况不怎么好。   乔牧阳蹙眉问:“手机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都备份了。”   乔牧阳故作惊讶道:“没想到你还有靠谱的时候。”   “没办法,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经典,你要吗?给你拷一份。”   乔牧阳感到一阵无语,他压低声音说:“不需要,还有你注意点,这里是警察局。”   顾淮瞬间噤声,抬眼谨慎地朝四周看了一圈。   心说:不好意思,他说着玩的,请各位警察叔叔不要当真。   乔牧阳无视了顾淮的傻样,揉了两下小腿肚:“拉我一把,脚麻了,站不起来。”   顾淮伸出手,他是真的没想到乔牧阳的站不起来,是真的站不起来。他这个半残险些站不稳,差点连着乔牧阳一起摔下去。   值班的民警出来时,正好看见两人难舍难分的样子:“哥俩感情挺好啊。”   谁跟他感情好? 第11章 带身份证了没   顾淮是被架着出的警察局,这么一路过来,他已经习惯和乔牧阳近距离的接触,这会儿搭在对方的肩膀,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错觉。   这片远离闹市,十一点多,附近居民楼里的灯火稀稀拉拉。   宠物狗都睡了的点,他在这座城市既没有钱,也没有家,唯一能睡的寝室也锁了门。   混成这个惨样,着实令人唏嘘。   顾淮往乔牧阳身上凑了几分,借钱的话刚到了嘴边,他才猛然想起——没带身份证。于是语锋一转,问道:“拿身份证了没?”   暧昧的言语裹挟着鼻间的稀薄气息喷洒在乔牧阳耳畔,换做别人说这句话,他或许还能把它当作约x的邀请,但如果是顾淮,那只可能是表面意思。   乔牧阳被顾淮无意间的撩拨挠的心痒,不着痕迹松开搀扶他的右手,接着抵上他的脑袋,利落推开。   如墨的短发从指缝间划过,指腹残留的触感令他下意识握紧手掌。   乔牧阳莫名其妙地看了顾淮一眼,哑声问:“谁下楼闲逛还带身份证?”   大一军训结束他就从寝室搬了出去,宵禁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陌生,话落停顿了半晌,他才意识到寝室这点已经关门。   半挂在他身上的顾淮直勾勾地看着他,睫毛微垂,可怜兮兮道:“寝室关门了,收留我一晚,成吗?”   真稀奇。   乔牧阳不再看他,扭头淡淡道:“不成。”   顾淮没料到乔牧阳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怔愣片刻:“……那我怎么办?”   无声的沉默变相告诉他:爱咋办咋办,反正不关我事。   救人救一半不是跟管杀不管埋一样缺德?奈何眼下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他只得忍气吞声:“就一晚,我特别安静,一定不会打扰你休息。”   “你不来,更安静。”乔牧阳显然没有被顾淮的言语打动,干脆利落地拍开他的手。   谁知顾淮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怎么甩也甩不开,乔牧阳的眉头愈发紧蹙,正要发怒时,顾淮恶心吧唧的声音让他愣在原地。   “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撒娇黏糊的发腻,乔牧阳顿时感到头皮一麻,对着顾淮不大相信道:“顾淮……你嗓子里卡了几双拖鞋。”   “五六七八双吧,你要的话给你一双。”眼看乔牧阳逐渐沉下来的脸,顾淮识趣地松开了手,朝着他讪讪笑了笑。   乔牧阳冷冷地扫了顾淮一眼,果断向前走去。   顾淮看着他的背影,妈的,早知道不松手了。   现在怎么办?天气还不算冷,在大街上睡一觉应该也没事吧?   乔牧阳从外衣口袋掏出车钥匙,勾在食指上转了两圈,晚风裹挟着寒意迎面灌进衣袖,受冷的皮肤顿时汗毛直立。   天冷得这么快?   他抬眼越过警局外围的铁栅栏,街上除了昏黄的灯火外,只剩下偶尔过往的零星车辆。把这个傻子扔在这儿,安全不安全?   脑海里恍惚地浮现出顾淮露宿街头的画面,湿漉漉的眼神瞬间让乔牧阳刚迈出半步的腿僵持在半空。   连手机都没有的残废,他再指望些什么?   啧-   乔牧阳轻轻吐了口气,转过身朝着顾淮走了过来,头疼道:“走吧,去我家,八百一晚。”   顾淮闻言愣了愣,强压下心中的窃喜,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抢啊?”。   乔牧阳冷冷道:“爱住不住。”   这人说完就要走,顾淮没料到他可以听见自己的牢骚废话,心虚地抿了抿嘴。生怕这次真的要走,倾身连忙抱住乔牧阳结实的手臂:“八百就八百,我没有意见。” 第12章 技术不好   乔牧阳洗完澡出来,看见顾淮坐在客厅,正以一种极其拧巴的姿势在给他肿起来的脚踝上药。   他擦着头发,走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顾淮:“啃脚呢?”   乔牧阳周身笼罩着从浴室带出来的热气,又热又潮,烘地顾淮莫名有些浮躁:“滚蛋。”   一滴水珠顺着乔牧阳的发梢滴落,沿着纤长的脖颈蜿蜒向下,淌进胸膛。   黑色的居家服,乔牧阳只系了下摆的几枚纽扣,松松垮垮,领口呈自然的v形,露出半对深刻的锁骨。   性感中带着邪气。   顾淮静默地端量了一会,不禁感慨道:他在家怎么这么骚?   暧昧的暖光下,细腻光滑的皮肤泛着均匀的光泽,浮想联翩,纵使顾淮见过布料下包裹着的肌肉线条,此时依旧很难移开目光。   顾淮的身体往前倾着,上衣顺着凸起的脊柱往上,露出一截细韧的腰身,他忍不住咂了咂舌:“你在家怎么这么骚?”   乔牧阳勾起嘴角,停下手里擦头的动作,湿润的黑发随意地趴在额前,一副慵懒的模样,轻佻开口:“怎么?心动了?”   一点点吧。   顾淮松了手,忍着疼懒洋洋地靠向沙发,突如其来地一句话让他乱了思绪,难得没有出言讽刺,客观评价道:“和上次相比差了一点。”   乔牧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狭长的眼尾上扬,使得脸上本应柔和的笑容变得极具冲击力,宛如腾空炸裂的烟火,璀璨夺目。   “是吗?”乔牧阳说着,食指虚虚勾着衣领,作势要解开下一个纽扣。   你他妈是在耍流氓吗?   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顾淮担心乔牧阳这犊子大半夜把自己扔出去,斟酌后还是把这句话重新咽了回去。   视线从胸膛凹凸有致的肌肉线条上移开,他驱散脑子里的那些有的没的,一改先前的懒散,正色道:“不是。”   乔牧阳含着笑,手指不着痕迹的往上,将纽扣一粒一粒规规矩矩地系好,只露出一截脖子,垂眸迎上顾淮的目光。   乔牧阳抬腿越过顾淮,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垂下来的光滑裤角不经意间划过顾淮抬起的小腿,痒痒的,感觉很怪。他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乔牧阳一眼。   “你挤过来干什么?”   乔牧阳没理他,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面前的电视,按了一个频道。   电视的音量很低,解说的男声字正腔圆,从音响中断断续续地传出,催人入眠。   从搬过来到现在,乔牧阳开电视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几乎把这玩意当成了装饰客厅的摆件,会开已经难得,更别提记什么频道节目。   所幸随手按的这个频道不算离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实际上从今早遇到顾淮之后,他做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只是和这个烦人的家伙对着干吗?   那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点,以往他遇上烦人的家伙就会刻意远离,怎么可能赶着去找气受。   难道只是因为顾淮傻逼的比较特别?   人一旦保持理智,做过的荒唐事就像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乔牧阳疲惫地捏着鼻梁,试图缓解脑袋的胀疼。   红花油独特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难以忽略,他思忖片刻,侧过脑袋睨着一旁正潦草涂药的顾淮,随口提醒:“你那样搓效果不好。”   要么怎么说脑抽总是一阵一阵的,话刚落,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又在多管闲事。效果不好又不是没有效果,疼的又不是自己,他在这儿自讨没趣些什么?   顾淮的手停了下来,表情痛苦地盯着他,眼神中满是茫然。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乔牧阳耐下性子,声音下意识跟着温和了起来,跟教小朋友似的:“红花油在手掌搓热后再贴上去。”   再搓都冒火星了,顾淮忍了忍,没好气地应下:“知道了。”   说完,他又朝掌心倒了些红花油,一侧的视线难以忽视,他有些不自在,有意无意地移动身体,企图躲避乔牧阳投来的目光。   掌心的油状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板,他随手抽了张茶几上的纸巾,弯腰企图擦净地上的污渍。   大理石面反射出的粘腻水痕愈发清晰。   果然不能指望他干什么。   乔牧阳无语地起身走向电视柜,从里面拿了包湿巾,抽了两张递给顾淮:“把手擦干净。”   “哦。”顾淮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乔牧阳蹲在地上,沉默着擦净余污后,挨着顾淮坐了下来,他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气氛冷飕飕的,顾淮猜不出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内心警铃拉响,有了警惕危险的意识,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收腿缩在沙发一角:“你准备干什么?”   只是弄脏了地板,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乔牧阳看着顾淮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清不楚笑了笑,抬起顾淮的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将散下来的裤腿往上折了两下,露出肿胀的脚踝。   他用湿巾擦了两遍手,接着把红花油倒在掌心搓热,伸手将手掌覆在脚腕。   顾淮察觉到异样,警惕地朝着搭在他腿上的那只手看去。   乔牧阳的手指瘦消纤长,指骨明显,指甲修剪的圆润,随着手部的动作可以看到手背虬结的青筋。   掌心压着红肿的脚踝,剧烈的刺痛让他瞬间绷紧身体,他扬起脖子像濒死的溺水者,近乎本能地喘着粗气。   因为过分疼痛,顾淮企图将腿抽回来,然而脚踝被乔牧阳牢牢握在手里,不允许他抽回分毫。   “别动。”乔牧阳被吵得难受,在耐心耗尽之前,警告他:“安静点,老房子隔音不好,隔壁会听到的。”   这么快就有人搬过来了?顾淮想起那晚看到的租房广告,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   乔牧阳施加在脚腕上的力始终未减,他喘了口气,企图打个商量:“可以轻点吗?有点疼。”   白天故作镇定的人,现在坐在他的旁边喊疼,乔牧阳玩味地挑起眉梢,调侃道:“怕疼啊?”   顾淮始终认为怕疼是人的天性,只是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而他恰巧是承受能力不强的那一个。   “不怕。”兴许是眼前的这张脸过分招人,注意力全放在眉眼之上,话不过脑子便脱口而出:“是你技术不好。”   眼前的人笑容更盛。   顾淮察觉到这话模棱两可的意味后,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他试图解释些什么,但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   于是他选择沉默。   乔牧阳的手依旧握着顾淮的脚腕,闻声先是一顿,之后的动作慢慢轻了下来。   面对顾淮的窘迫,他显然没有识趣到终止这个话题,一边持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笑着反问:“不好吗?我看你挺享受的。”   顾淮张了张嘴,接着闭上。 第13章 有的没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乔牧阳按摩的技术确实不错,脚踝很快没了起初那种单调的钝痛。   结束后,乔牧阳嫌红花油的味道太重,起身去洗手间洗手。顾淮放下裤腿坐在沙发上,对着屏幕里的一群小斑马线发了会呆,才突然想起来还没给杨柯说他今晚不回去了。   他扭头朝门廊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恰好撞上折返的乔牧阳,他迟疑了一秒:“你有杨柯的手机号没?”   “没有,你用微信打吧。怎么?在外过夜还得和家长报备?”   顾淮没理他,俯身拿起乔牧阳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点开微信给杨柯拨了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喂,牧阳,怎么了?”   临近半夜,电话那头却异常热闹,顾淮听着嘈杂的人声,忍不住皱起眉头:“是我。”   杨柯很是诧异:“啊?你怎么用乔牧阳的微信给我打电话?”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明天见面了再跟你说。”顾淮抬手揉了揉耳朵:“你没在寝室?怎么这么吵?”   “许末冬喝醉了,在那儿发酒疯,不用搭理他,嫌吵?那我换个地方?”   不等顾淮开口,那端传来许末冬迟缓的声音:“是顾淮吗?杨柯,把电话给我。”   他起初还有些纳闷,如果说他跟乔牧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那么他跟许末冬就是八百年难得说一句话的“合租人”,平时在寝室难得打个招呼,这会他不回寝了,过来关心他?   挺稀奇的。   “顾淮,我他妈哪点不如你?你不就是参见了那个破活动,如果不是你跟学长认识,怎么可能获奖?奖学金的名额原本就不属于你,这根本不公平……你吊儿郎当的样子,真令人恶心。分明我比你更努力……”   “许末冬,你发什么神经,把手机给我。”   推搡和争执的声音如同电流般钻进耳内,震得顾淮耳根嗡嗡的响。   许末冬确实醉了,吼出来的话没有任何逻辑,被醉鬼胡乱骂了一通,顾淮即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气恼,但当着乔牧阳的面,他忍了忍没有骂出口,没等对方发完疯直接挂了电话。   顾淮吸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   乔牧阳倚着墙,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被家长批评了?”   被傻逼骂了。   顾淮攥着手机,心情不太明媚,失神地对上乔牧阳的眼睛,疲惫裹挟困意来势汹涌,他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我睡哪?”   “沙发。”   “客卧有人住?”顾淮之前来过一次这里,大致清楚房间的布局。他不在意晚上究竟睡哪,总归比睡大街强,这句话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   “没人。”   “哦。”   手机接连响了几声,顾淮低头看了眼聊天框。   是杨柯发来的消息。   这学期的奖学金名额没他,估计正好逮到你了,瞎咬。   哪里是正好?   人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外人对自己的恶意,趋利避害,这是他和许末冬关系疏离的本质。   顾淮抬眸,光影下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恍然间,心中徒生了几分怪异的情绪。   他解释不清出原因,只是突然意识到乔牧阳对他从来都没有恶意。那么他为什么要处处和他对着干呢?   可能是种种小事叠加在一起,造成的雪崩,亦或是两人单纯的气场不合,时间太久,他已经想不出原因,只有内心苍白的语言告诉他——他讨厌乔牧阳。   顾淮不再继续纠结,他按了锁屏,起身朝乔牧阳走去:“我想睡床,可以吗?”   思考了太多,他的大脑已经有些超负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提这个要求,仰视着乔牧阳,吐出的话没有参杂任何情绪,单薄无味的说出来,令乔牧阳的心莫名咯噔了一声。   这句话很像孤独无助时刻意地寻找慰藉,大致和撒娇没有任何区别。   乔牧阳没能拒绝可怜小猫的请求,“嗯”了一声,接过手机,向客卧走去。   房间他一直定时打扫,没有任何灰尘,只不过他几乎没带外人回家,客卧里的床很久没有铺过床单。   他从柜子里挑了套床上用品,扭头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靠着门框的顾淮说:“先去洗漱,浴室柜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自己可以吧?”   顾淮怔怔地点了点头:“嗯。”   门虚虚掩着,隐约可以听见洗手间传来的流水声。乔牧阳停下套被套的动作,解锁屏幕,点开了和杨柯的聊天框。   所幸,顾淮没有多此一举,删掉任何消息。   乔牧阳眯起眼,定睛看了几遍,眼底的一丝寒意随着手机黑屏而消失不见。   顾淮回房间时,乔牧阳已经整理好被褥,他漫不经心地支着腿靠在窗边:“许末冬难为你了?”   “你怎么知道?”说完顾淮又觉得不对劲:“你看聊天记录了?”   乔牧阳不置可否,神色淡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脸上丝毫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心虚,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算了,也不是什么秘密。”顾淮一脸无所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顿:“你怎么知道是许末冬,我记得消息记录没有啊。”   “奖学金名单是群发的。”   顾淮没明白:“那又怎样?”   乔牧阳语气自然:“上个学期你俩的绩点排名在一起,不过他比你高0.01,估计是你的量化分数高,才有了这个名额。”   0.01?   顾淮顺着这话回忆,试图想起那段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事,乔牧阳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难道?   顾淮不确定地看了乔牧阳一眼,低下头笑出了声:“我靠,你是小学生吗?偷偷和我比成绩满足胜负欲。”   乔牧阳绷着脸,默默地等顾淮笑完,才冷眼解释:“群里每个学期的成绩表都是我汇总整理的。”   顾淮闻言惊讶道:“那你岂不是清楚我每个学期的成绩。”   乔牧阳没有回答,轻飘飘地对他说:“你2b吧?”   顾淮被骂的愣了愣。   “早点睡,花生米大的脑子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14章 榆木   凌晨,顾淮卷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开灯,敲响了主卧的门。   乔牧阳已经睡沉,香甜的美梦被一阵敲门声搅乱。   他紧锁起眉头,如果不是潜意识里还存有那么一丝丝理智,门外的顾淮这会儿已经横死大街。   “干什么?”乔牧阳蒙着被子低骂了一句,接着不情不愿地从凌乱的被子里坐了起来,走廊的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迷迷瞪瞪地看向门外,语气极度不耐烦:“你是不是有病?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劝你下一句话最好重要,不然就给我滚出去睡大街。”   顾淮拧开门还没看清乔牧阳的神情,先被他的起床气吓了一跳。   他的脸上罕见地出现呆滞,有求于人,于是尽可能的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笔记本吗?”   乔牧阳沉默了一会儿,大脑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已经可以思考,他闭着眼,轻轻地缓了口气:“干什么?”   顾淮:“登一下QQ。”   话落,乔牧阳大概明白了顾淮准备干什么,还真是个傻逼,他在心里接着骂了一句,将脸埋进被子,反手打开床边的落地灯,等眼球适应光亮后,他抬起头扫了顾淮一眼:“平板行吗?”   顾淮点了点头。   乔牧阳也不指望这个残废自己进来拿,他一把掀开被子,踩着拖鞋把桌子上的平板拿给顾淮:“和手机密码一样。”   “谢谢。”   稀罕。   门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乔牧阳迟迟没有关灯,他盯着走廊没忍住劝了一句:“自己的东西不需要让出去。”   房间再次恢复黑暗,他将脑袋埋进枕头,长长叹了口气。   要不让顾淮改口叫他妈吧?一天天给他操这么多心,都是什么事儿。   顾淮一路走得很慢,他躺回床上点开平板。   刚才乔牧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会把名额让出去?就因为被骂了一顿?   他没有盛世白莲的属性,属于他的就是他的,就算乔牧阳不劝,他也不会把名额让出去——这是他应得的。   说来好笑,顾淮睡不着纯属只是好奇那个0.01,为什么乔牧阳记得那么清楚。   他在群里找到上学期的成绩表,还真的是0.01,视线下移,那一栏是乔牧阳的绩点,和他差了……0.01。   还挺好记。   这个数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顾淮忽然恍然大悟——就是这个0.01让乔牧阳记住了他的绩点。   还说没有比,真是死鸭子嘴硬。   顾淮窃喜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锁了屏幕。   第二天上午没课,乔牧阳绕着小区跑完步,顺路带回来两份小笼包作为早饭。   客厅的窗帘没拉,入室的光线有些匮乏,他下意识看了眼鞋架上多出的那双运动鞋,才弯腰换上拖鞋进了浴室。   等他冲完澡从浴室出来,客卧的房门还没打开。   乔牧阳走过去,耐着性子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睡得很沉,迟迟没有反应。   他看着眼前的木门,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昨夜被顾淮叫醒的画面,内心突然感到一阵窝火。   乔牧阳推开门,入眼的画面让他有些发愣。   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将空间割裂成均匀的亮块,空气中漂浮着浮尘,一抹暖黄恰好映在床上人露出的侧脸上,像是加了层柔光滤镜,表情沉静温顺。   果然顾淮没嘴的时候最顺眼,乔牧阳心想。   熟睡的人似乎察觉到异样,眼睫轻颤,乔牧阳没由来地有些心虚,俯身欲盖弥彰地捏住了顾淮的耳朵——他本来是想捏脸的,但是又觉得别扭,于是抬手换了个位置。   “起床。”   没有什么比叫早更烦人的事。   顾淮被强制开机,眼睛久久对不上焦,他盯着面前的俊脸发了会呆,才渐渐缓过神,他抬手挡了挡脸,哑声道:“你有病吧。”   乔牧阳沉下脸,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说谁?”   顾淮彻底清醒过来,表情狰狞的向乔牧阳求饶:“啊啊啊,哥…哥,我错了,快松手,疼。”   乔牧阳松了手,揶揄道:“知道疼了?”   顾淮揉了揉被拧疼的耳朵,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身上搭的被子顺着皮肤自然滑落,他睡觉没穿衣服,上半身此时失去遮挡,整个腰腹暴露在乔牧阳眼前,轮廓分明,线条流畅漂亮。   “上午不是没课吗,醒这么早干什么?”顾淮刚睡醒,声音带着倦意,听起来十分慵懒。   平角内裤露出一条黑边,和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乔牧阳匆匆别过眼睛,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分明都是男的,又不是没有见过,但此时已经错过了转头的最好时机。   他微微一愣,向前握住门把手:“出来吃饭。”   “嗯。”   烦人精出去之后,顾淮踩着拖鞋下了床,他透过指缝隐约看见远处白桦泛黄的树梢,接着低头看见身上黑色的平角内裤,表情逐渐凝固。   靠,他刚刚就这样半裸着出现在乔牧阳面前?   脸颊后知后觉红了起来,顾淮站在原地捂着脸安慰自己,幸好小兄弟怕生,没有反应。   客厅传来烧水壶里热水沸腾的声音,顾淮在卫生间洗完漱慢吞吞地走向餐桌,有了扭捏的情绪,他这会儿有点抗拒看见乔牧阳。   天不遂人愿,乔牧阳坐着餐桌旁,斜着眼睛看他,忍不住开口:“楼下大爷走的都比你快。”   呵-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淮一边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一边小声嘟囔道:“瘸的又不是你。”   乔牧阳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对着顾淮问:“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顾淮拉开凳子坐在乔牧阳对面,真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露出璀璨的笑容:“天地良心。”我骂了你。   吃过早饭,乔牧阳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擦桌子的手,问道:“你怎么回学校?”   顾淮后背靠着椅子,大概是饭后血液集中在肠胃,他懒洋洋地回答:“杨柯的电车还在巷口,我骑车回去。”   乔牧阳有些诧异:“你不怕丢?”   “嗯?”被这么一提醒,顾淮立刻坐直身体,干瞪着眼睛道:“不会那么倒霉吧。”   乔牧阳淡然一笑,没再说什么。   兴许在同个屋檐下睡了一觉,榆木如顾淮都渐渐懂得了察乔牧阳的言观乔牧阳的色。   此时此刻,乔牧阳虽然没说一句话,但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这人在骂他傻逼,于是他没好气道:“你不会说点好的?”   “哦,那希望他只偷电瓶。”   顾淮黑着脸在心里骂了一句:我可真他妈感谢你! 第15章 自知之明   “走吧,给你送到楼下,万一摔下去还得给保险公司添麻烦。”乔牧阳换了双鞋,拿起柜台上的钥匙。   总归是省去了一个人下楼的麻烦,顾淮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讽刺,淡淡笑了一声:“谢谢。”   出门时说巧不巧,俩人正好遇见对面的租户,是一对情侣,女孩儿看见他们愣了愣面色有些尴尬,接着仓促地打了招呼,以示礼貌。   大概是四周的气氛吊诡,顾淮无由地想起乔牧阳昨晚说的话,下意识挺直腰板,他没在这长住,确实不知道房子的隔音效果如何,因此那对情侣究竟有没有听见“嗯嗯呀呀”,他无从得知。   分明干的是正经事,怎么越想越不正经,荒唐的念头冒出后迟迟无法将它抛掷脑外。   顾淮面上佯装镇定回应女孩儿,待人走之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乔牧阳,这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甚至不忘递给他一袋垃圾,让他帮忙带下去。   妈的,凭什么!   乔牧阳看顾淮僵在原地,半天没动,表情有些困惑:“怎么了?”   原因难以启齿,顾淮不打算告诉乔牧阳,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胡说八道:“脚疼。”   “哦。”   不知道为什么,顾淮面对乔牧阳的冷淡,突然有种极度不平衡的心态,手里的那袋没有分量的垃圾变得莫名沉重,于是他凝眉质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提垃圾?”   乔牧阳鄙夷地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你伤的是脚,不是手。”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顺手拿走了顾淮手里提的那一小袋垃圾。   乔牧阳伸手去拿的时候,指腹无意蹭过他的手指,像羽毛轻掠过皮肤,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楼梯间的窗户只开了条细缝,秋日的阳光横冲直撞钻进昏暗的过道,白的有些刺眼,顾淮抬手微微遮了遮眼睛。   乔牧阳背对着他,身姿舒展而挺拔,是不缺少锻炼的良好体态,和专业的模特相比也不显逊色。   顾淮愣了愣神,踩空的下坠感让他脊背瞬间绷紧,手掌牢牢抓住一侧的泛着铁锈的扶手。   扶手是空的,清脆的撞击声沿着金属刹那回荡上下。   “你怎么这么蠢?”乔牧阳转过身,眼神里的惊恐稍纵即逝,他沿着楼梯向上走了几台阶,抬臂理所当然地将顾淮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   隔着卫衣的布料,他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的原本紧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乔牧阳逆着光,明黄的光斑在顾淮的眼前一晃而过,等眼球适应之后,一双好看的眉眼倏地映照在瞳仁,那一刻,呼吸仿佛跟着骤缩的瞳孔一起发紧。   身旁的那人站定在下一阶,性感的薄唇上下一抿,一字一句道:“还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先走了。”   -   寝室里的酒精味一夜未散,在二十来平的空间里实在算不上好闻,顾淮蹙着眉头缓步走到阳台,推开玻璃。   秋末的空气带着凛冽一股脑涌入室内,他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了起来。   “醒醒。”顾淮拿手指戳了戳杨珂露出来的额头。   被褥里的人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突然出现的顾淮,缓缓打了个哈欠:“你回来了。”   一侧床上睡死的许末冬突然翻了个身,布料间的摩擦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突兀,刺耳,顾淮莫名其妙觉得些许厌烦。   他嫌弃地撇了那人一眼,压低声音催促杨珂道:“陪我出去买个手机。”   “买手机干什么?”杨珂嘀咕完,才后知后觉道:“靠,怎么这么倒霉?”   “谁知道呢。”顾淮盯着阳光下的一粒尘埃随意敷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还行,没把你的电动车一起丢了。”   从商场出来,顾淮阖眼靠在出租车的后座,或许是腿脚不便的原因,身体很重,他疲惫地抬起饱受摧残的脚踝,试图减缓从骨头缝里钻出的痛感。   杨珂划拉着手机,垂眸撇了顾淮小腿一眼,询问道:“我记得队里有人有拐杖,给你借来用两天?”   “有轮椅没?”   事实上顾淮这一路并没有走几步,商场提供轮椅,被人推着的感觉确实不错,他回忆着那种体验感,由衷地问。   杨珂白了他一眼:“先说好,我可不推你上下课......诶,你昨晚怎么跟乔牧阳混在一起了?”   微信重新登录,消息持续不断地从窗口弹出,顾淮一条也没看,直接清了通知栏,他迟疑了两秒反问:“什么叫混在一起?”   杨珂以为自己表达并不清晰,解释道:“昨晚你拿他手机给我打电话来着,睡了一觉就忘了?......你不会和乔牧阳呆了一整夜吧。”   说完,一副吃到惊天大瓜的模样,诧异地盯着顾淮,不等对方回答,试探性问道:“你的腿......不会是?!”   司机问声透过内视镜向顾淮看了过去,电光火石,两人四目相对,顾淮尴尬地别过脸,略微冷静后,正经回答:“法治社会。”   杨珂察觉到车厢内正趋于诡异的气氛,连声应和道:“对对对,法治社会。”   说不清为什么,顾淮莫名从这一席话从品出了别样的复杂情绪,像南方的雨季,沉闷得仿佛能渗出水。   窗外,高低不一的灰白建筑从视野中划过,争先恐后地向后飞驰。   杨珂还在耳边不断说些什么,混着车载音响播报的新闻,声音并不清晰,顾淮没仔细听下去,脑袋靠着车窗喃喃自语:“我们关系有那么差吗?”   想当初他们的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他起了贼心,一心想把这潭水搅混。   顾淮皮厚抗揍,从小到大没正视过自己贫瘠的情商,基本认知尚且保留在小学——对一个人有好感,就没事犯个贱,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力。   结果度没把握好,朋友没交到,硬生生给自己添了个对家。   开始时,乔牧阳还能礼貌地朝他笑着打招呼。   如今,只能冷眼剜他,撞了大运还能挨一顿骂,要不是乔牧阳素质高,说不定,他还得挨一顿揍。   交通信号灯由红变绿,前排的司机反应迟缓,周围的车笛声此起彼伏,使得原本就喧嚣的车流变得极其浮躁。   顾淮点开和乔牧阳的对话框,画面十分空荡,他下意识攥紧手掌,暗自叹了口气,心说:确实挺差。 第16章 矛盾   “顾淮,去年你参加的那个活动,今年空了个位置,一等奖加十分,有没有兴趣?”何宇火急火燎地推开寝室门。   来的人是他们班的班长,顾淮平时和他在一起打球混得勤,私底有事偶尔也会找对方帮忙,这次虽然没有明说,但估计也不例外。   证书含金量高就意味着参加活动的人不再少数,至于为什么缺人,多半是因为过程繁琐,准备起来费时费力,结果也没法保证。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确实没人想做,何宇过来找顾淮,多半是因为导员规定必须凑出一个小组,而他恰好参加过一次,是最合适的人选。   按道理来说,顾淮确实应该报名参加,可偏偏他这人嫌麻烦,尝试过一次的事情就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活动刚开始他没打算报名,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因为被人再次强调的十分而轻易改变主意。   他有意拒绝,何宇断然不会强人所难。   还不等顾淮找到合适的措辞,身后传来一阵有意无意的凳子拖拽声,金属摩擦大理石地面,声势挺大,瞬间将寝室里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同一个位置。   顾淮不乐于声张自己的私事,因此何宇不清楚他和许末冬之间的矛盾。   何宇眼神怪异地打量了许末冬一眼,稍瞬,又将目光转了回来。   顾淮被这么一打岔,脸上表情略显茫然,而这会儿何宇被逼的病急乱投医,压根没看出来顾淮想要拒绝的神色,阔步走近,一只手撑着他的椅背,继续盛情邀请:“你参加的话,咱们肯定能得奖。”   这还真不一定。   虽然说每年院里举办的这个活动换汤不换药,但主题不同,需要准备的项目也不尽相同。他去年只参与了其中的一部分,严谨来说确实没办法保证全局。   不过何宇兴致正高,他只是不想参加,没必要给对方泼冷水。   许末冬松开手里握着的鼠标,轻飘飘的地看了眼顾淮,不屑地笑了一声:“就他?何宇你还真的挺看得起他,上次的比赛要是没有学长带他,他怎么可能获奖。”   莫名被提名的何宇皱眉看着许末冬,他显然并不认同这个观点:“许末冬,都是一个寝室的,有必要带着这么大的偏见吗?”   “呵-你不信问问顾淮,是不是啊。”许末冬说完,偏着身体将一旁的空塑料瓶隔空投进顾淮座位附近的垃圾桶。   哐当一声,原本乱糟糟的寝室,刹那安静得针落可闻。   顾淮转过头,冷漠地回应着许末冬明目张胆的,充满挑衅的目眼光,一字一顿道:“傻逼。”   “你说什么?”许末冬气结,腾地站了起来,恼怒地走到顾淮面前,攥紧他卫衣的领口,一把将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四目相对,顾淮丝毫没有被许末冬的气势吓到,他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嘴角,说:“傻逼啊,脑子不好了,耳朵也听不见了?”   “你-”许末冬红着眼吼了出来。   一侧的杨珂见形势不对,忙不迭上前拖住许末冬的双臂,试图制止对方即将落在顾淮脸颊上的拳头,可惜还是稍微晚了一步。   口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顾淮向来不喜欢吃亏,他顺势朝许末冬小腹踹了一脚,接着抬手不悦地抹了把还在往外渗血的嘴角,伤口被一同拉扯引得脸颊牵拉疼,他轻轻舔了舔嘴角,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艹。”   怀里的许末冬还在挣扎,杨珂额角的青筋止不住地跳:“老实点,你再闹一会儿,导员都该知道了。”   “妈的。”许末冬听到这话,没打算继续闹下去,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挣脱杨珂的束缚,头也不回地出了寝室。   待人走后,杨珂一边放松着酸胀的胳膊,一边凑近看了眼顾淮破相的脸:“你也是,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脾气......”   相比许末冬,他更清楚顾淮的性格,两者相比较了一下,一时间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干脆不想了:“啊,烦死了,疼不疼啊,你可就剩这张脸能看了,别毁了。”   “嘴不要就捐了吧。”顾淮淡淡看了眼杨珂,微垂着眸子嫌弃地抚平衣领的褶皱,脚踝好了大半,不过长时间站立还是有些疼,他朝后拉出凳子坐了下来。   穿堂风吹得阳台门接连撞击墙面,声音沉闷,何宇猛地回过神,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震惊变为尴尬。   参加活动的名单里有许末冬,按目前两人的关系来说,他确实不好意思继续邀请顾淮参加比赛,但话已经说了,这会儿收回就显得十分刻意,犹豫中语气带着些许为难:“顾淮......那个......”   “我知道名单里有他,你不用担心我们打起来,我没打算参加那个活动,不过不是因为他。”   顾淮身体后靠懒散地倚着靠背平静开口,名单他看过,但对他的选择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干扰,如果他要是感兴趣,即便面对傻逼,他也能忍着把这个活动做下去,可惜他这次是真的不感兴趣。   “行,我知道了。”   -   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室内的空气里带着散不去的霉味儿。   乔牧阳把收上来的实验数据放在任课老师桌上,走到窗边把关闭严实的玻璃窗开了半扇,看了看窗外云层厚重的天色,低头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教学楼的窗户外留有一段房檐,雨水飘不进来,只有带着潮湿水汽的风不断涌入。   他们班提前下课了十分钟,这会儿办公室里的老师还没有结束课程从教室回来,他从桌角的笔筒里拿了一支笔,在花名册末尾“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牧阳,参加活动不?”   手中直液笔的笔尖一顿,白纸上迅速晕了个黑点,乔牧阳合上笔帽将笔放回原位,抬眸看了眼朝他走来的何宇,礼貌笑了笑:“人还没凑够?”   暗淡的白光下,乔牧阳嘴角微微上扬,却并不热切,像隔着钢化玻璃的精美展品,疏离安静,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别提了,问了一圈都没人来,因为这个许末冬还把顾淮......”   何宇有些丧气,话说到关键才意识到这里是办公室,瞬间噤了声,可话说了一半不说下去总觉得别扭,于是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低声说了下去:“打了。”   “怎么回事?”乔牧阳低头拿起一沓纸质报告,四边在桌面上磕平,佯装无意地问道。   “就因为这个活动,不过我也不确定,感觉俩人的矛盾还挺大。”何宇下意识瞄了眼乔牧阳手里的那叠报告,右上角的时间似乎停留在两周之前,是早已交过的报告。   何宇一时有些纳闷,不等他彻底看清,那叠报告已经被乔牧阳装订整齐,附上了白色封皮。   “严重吗?”乔牧阳随手将装订好的报告连同桌上的文件一同整理进书立。   “什么?”何宇将目光从那叠文件上移开,愣了两秒才恍然回过神:“嘴角破了。”   他怎么想起来关心顾淮了?这俩人不是一直不对付?   何宇想了想迟疑道,“你”字才发出前音,便被走廊传来的喧嚣打断——下课了。   乔牧阳没有再给何宇继续发问的机会,淡淡地说了一句,走了,便起身将椅子推回原位。 第17章 抗拒   细雨淅淅沥沥,远处的竹林,此时雾蒙蒙的,苍翠中带着一抹灰白,混着雨水晕在眼前。   顾淮沿着室外长廊走到一半,收到杨珂发来的消息,于是找了个避雨的角落,倚着墙,摘下脸上的口罩,幽幽点了支烟。   他不常抽烟,只是偶尔用来提神以及缓和糟糕的心情,而今天恰好两者兼具。   今天早上六点刚过,顾淮被床头金属钢管里传来的钝响惊醒,他下意识握紧床沿微微晃动的护栏,心烦意乱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只见许末冬越过他的床位,出了寝室。   顾淮抬起手臂微微掩了掩酸胀的眼睛,心想:小孩儿吗?这么记仇。   顺理成章地生了一顿闷气便再也没睡着,而那份从晨起开始的焦躁像附着在空气里的寒意一样无孔不入。   飘渺的烟雾滑过喉管直达双肺,过分辛辣,顾淮没忍住拼命地咳了起来,连着手里夹的那一段猩红也跟着颤动。   “不会抽烟,还抽?”乔牧阳的声音在雨幕中不甚清晰,像隔了层透明屏障,飘渺悠长,听起来心情却显得意外的觉得顺畅。   睡眠不足导致顾淮的反应有些迟缓,双眼失焦地盯着向他不断靠近的乔牧阳,抬腕朝垃圾桶里抖了抖积攒的烟灰,没再抽,而是夹在指尖,有些出神。   他俩抽过同一支烟,咬过同一个滤嘴,介于他俩之间那条隔阂朋友和其他的边缘线,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逐渐变得模糊。   时而暧昧,时而又泾渭分明。   顾淮迟钝的大脑辨不明此时的界限,于是猜不出乔牧阳究竟是忘了这件小事,还是仅仅是顺势调侃。   但前者显得他斤斤计较,因此他更乐于去接受后者。   顾淮抬眸眨了眨眼,对上了乔牧阳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在阴沉的天色下,只留下一抹清澈的黑,眯眼笑着的样子有些晃眼。   他微微一怔,挪开了目光,调侃道:“你是我妈吗?管的这么宽?”   乔牧阳停下脚步站定在顾淮身边,理所当然地抽走了他手里燃了一半的烟,按灭,扔进垃圾桶,接着重新将目光驻留在他的脸上:“听起来不错,儿子要喊声妈妈吗?”   顾淮眼尾因为咳嗽而染上昳丽薄红,像灰白画面里唯一的色彩,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停留。   “神经。”辛辣褪去,顾淮的口腔里只剩下单调的苦涩,如同今天的天气一样,难以忍受,他颤了颤鼻翼,在燃烬的烟味中闻到了很淡的木质香。   乔牧阳舒展地倚着圆形石柱,两指主动地扼住顾淮的脸颊,略显强硬地摆弄着他的下巴,语调平常:“嘴角怎么了?”   修长的手指并没有想象中用力,但虎口抵着下颚的骨头,顾淮倏地像只被桎梏住命脉的困兽,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和乔牧阳对视。   顾淮茫然地舔了下嘴角,伤口已经结痂,没有强烈的痛感,只是外观上显得有些狰狞,算不上好看。   他思索了几秒,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淡淡解释:“被傻逼打了呗。”   “许末冬?”乔牧阳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似乎并不打算松开对他的钳制。   “你怎么知道?”顾淮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接着便从乔牧阳平淡的表情里读出了答案,随即失去了追问的兴趣:“知道了还问?欠儿。”   乔牧阳的指腹干燥,温暖,接触到的皮肤隐隐发烫,喉咙深处莫名滋生出细密的痒意,顾淮不习惯似的动了一下,乔牧阳便识趣地松开了。   他跳过这个话题,问顾淮道:“怎么来的?”   “公交。”   a大占地面积广,校内通有公交,不过等的时间很长,除了天气不好的日子外,学生很少刻意去等,顾淮也不例外,即便前阵子他腿脚不便。   他将手伸进口袋,指腹抵着烟盒尖锐的一角,有些硌,但却因为这个跨度大的闲聊忘记了抽手的这个动作,就像逢面打招呼的你好,礼尚往来,他客套了句:“你呢?”   “也是。”   “挺巧。”   乔牧阳没有评价这两个字,他将手伸出连廊,眺望着远方:“雨停了,走吧,过会儿说不定又该下了。”   “嗯。”   a市春秋多雨,潮湿却不温暖,这几日的雨水断断续续,天气预报也跟着随时改变,上一秒还显示的阴天,下一秒就变成了暴雨,难以捉摸。   大概是乔牧阳说的话确实有理,顾淮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直到他跟着下了楼梯才意识到,把杨珂忘记了。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他回了句,我先走了。   阴雨天,车厢里密密麻麻挤的都是人,空气里除了雨季特有的霉味外还有不可忽视的难闻体味。   顾淮握着顶上的扶手,俯身试图打开面前的车窗。   司机开的缓慢,但周围人头不断攒动,他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木,随波翻涌,手刚碰到窗框,身体忽然失去平衡。   眼前的画面快速掠过,他认命地向前倾倒。   乔牧阳飞快地揽住他的腰,避免他向前栽倒:“忍一忍,很快就到了。”说完,贴心地帮他打开了车窗。   凉风徐徐灌进车厢,撩起顾淮额前的发丝,他的脊背紧贴着乔牧阳的胸膛,像块烙铁似的,烫的他脊背一僵,无由绷紧肩背上的肌肉。   顾淮在原地定了几秒,迟缓地垂眸看向覆在他腰上的手掌,手背青筋凸起,十分有力,他先是一愣,随即隔着乔牧阳的外套朝他的胳膊拧了一下,彻底将自己解放出来。   乔牧阳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臂,贴着顾淮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有病?”   俩人站的很近,呼出的气息像湿透的棉布,牢牢贴上皮肤。刚降下去热度的耳朵骤然升温,顾淮沉着脸,反手将掌心抵上乔牧阳的额头,将他向后推了过去,语气带着刻意的嫌弃:“你才有病,离我远点,别靠的那么近,过敏。”   狗咬吕洞宾,乔牧阳撇了眼顾淮烫熟似的耳垂,心想:过敏过的挺特别。 第18章 倒霉   由于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他俩之间始终未能保持理想中的远距离,无形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压缩,停滞,顾淮为了分神,双眼直直地盯着窗外。   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枯黄的叶子蔫巴巴地附着在积水上。   就这样过了几栋教学楼,雨水不解风情的接着下了起来,车窗被关了起来,成股的流水如根的脉络虬结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校园公交走走停停,直到分开两人都没再说话。   雨势实在太大,顾淮撑伞回到寝室,外衣还是湿了大半,他钻进浴室冲了个简短的热水澡,裹着睡衣一头栽进被子里。   许末冬还没回来,顾淮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参赛队伍不养“死人”,要是他真的全靠学长一个人,不等许末冬替天行道,他早被同组的人骂死了,哪里还轮到他掺一脚。   这么简单的道理许末冬不是不懂,只是对他的偏见太大,以至于放弃最基本的思考。   虽然许末冬的阴晴不定不像安在他身边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但也十分棘手,毕竟没人想日复一日地吞食苍蝇,影响心情。   事情发生之前,顾淮始终觉得两个人日常来往,得过且过不过拉倒,秉持着这一态度,他多少有点不屑于处理身边极端的人际关系。   想到以后不可避免的针锋相对,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预想中那般豁达。   阳台的窗户没关,颇大的雨声传进室内,跟踩着节拍的鼓点似的,催人入眠。   顾淮疲惫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   “醒醒,你手机一直在响,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杨珂踩在梯子上,把桌面上惊天动地振动的手机递给了正迷糊着的顾淮。   “早上了?”顾淮接过手机还没来得及看屏幕,就被眼前的光亮晃住了眼,他愣了愣,以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杨珂笑了一声:“这会儿才六点,一觉给你睡傻了?”   “哦-”顾淮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气音,手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点开已经归于平静的手机屏幕。   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是何宇发来的,说导员明天要见他,内容和比赛有关。   对话框的文字输入又删除,顾淮想拒绝,但何宇只是个传话的工具人,理由说多了反而会让他难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明天见到导员再当面拒绝。   反正也不差这个晚上。   第二天,持续多天的降雨终于停歇,空气朝润,气温萎靡,迎面的风带着入骨的凉意。   顾淮穿了一件毛衣,又在外面套了件厚实的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把自己裹得严实,他昨天淋了雨,又湿着头发睡了一觉,顺利感冒哑了嗓子。   曲指敲了两下半掩着的办公室门:“老师。”   “进。”   带他们专业的辅导员是个小年轻,和他们同一年进的学校,威严度不高,但人品不错,班里的学生都乐意给他面子。   他抬头看见包裹的只剩一双眼睛的顾淮,愣了一下,立刻切换成关怀学生的人设:“感冒了?这些天降温得多注意点身体。”   “好的,谢谢老师,您找我来是什么事?”口罩遮了半张脸,说话时有点呼吸不上来,于是顾淮决定长话短说,直奔正题。   辅导员却并不着急,他放下笔:“最近你的出勤率有点低啊。”   急转弯的话题差点把顾淮的cpu甩了出去,他满脸诧异看着辅导员,徒然感到一阵事情脱离正轨的茫然。   他最近可是连瘸腿都没有错过一节课,这样的学习态度,在他班,不,在整个学院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说他出勤率低?没搞错吧。   顾淮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对公开课都不太重视,但是无论听不听内容,出席是对这门课程最基本的尊重,对吧?”   公开课?   他确实翘了两节课,第一次恰好撞上了老头儿点名,算他倒霉,第二次乔牧阳点名......他很快反应过来,乔牧阳记了他迟到。   缺课超过两次取消考试机会,顾淮想到这儿,差点没把自己心头血给气地吐出来,甚至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被乔牧阳针对还是濒临挂科哪个更值得生气。   辅导员没看顾淮脸上复杂的表情,继续道:“周三的课,你已经缺了两次,是准备补考,还是挂科重修?”   不能两个都不选?顾淮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不等他说出口,辅导员下一句话便落了下来。   “我帮你大概算了一下,由于你缺了两节课,平时成绩最起码要比其他人少二十分,就算是四六开,你的期末成绩要比别人高十五分才能将近持平。”   顾淮知道他话里有话,但感冒导致他这会儿难以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于是诚恳反问道:“所以呢?”   替老头儿谢谢你,督促我学习?   “这样十二月底的那个活动,我觉得你的优势很大,不失是个提综测的好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顾淮终于明白铺垫了这么久,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为了劝他还不惜大费周章去了解他的平时成绩,真......无话可说。   “老师,谢谢您的期望,不过六十分万岁,我不打算竞争奖学金,综测对我没什么用。”   辅导员显然没有料到顾淮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脸色稍变,看了他几秒,语重心长道:“怎么从这学期开始叛逆了?你之前的成绩可不像六十分万岁,就算不参加也得给我一个真实理由吧。”   理由确实不真,但不想参加确实也不假,不过总不能当着辅导员面说:我和许末冬不对付,可能随时打起来。   这也太幼稚了,他说不出口。   辅导员抓住顾淮犹豫的时机,替他下了决定:“那就先试试吧,下一节是不是还有课?先去上课吧。”   等等,他还没同意。   顾淮看了看开始着手忙碌工作的辅导员,明白自己多少无益,于是到嘴边的话最后又咽了下去。 第19章 关你什么事 第一节 下课,走廊的人挺多。   乔牧阳顺着人流刚出楼梯口,便看见了顾淮垂头丧气地从眼前走过,他心中莫名滋生出一股犯贱的欲望,走上前抬手自然地勾上对方的肩膀,倾身压了过去:“怎么?又挨打了。”   幸灾乐祸。   顾淮抬了两下肩膀,没躲开,木质调的香水味冲入鼻腔,阻塞呼吸,令人头晕目眩。   他压了压鼻翼两侧的口罩,闷声骂道:“看见你就烦,滚蛋傻逼。”   “一大早就开始生气了?”乔牧阳瞥了他一眼,虽然顾淮只露了一双眼睛,但不难看出来他的郁闷,挺好猜,想到这儿,嘴角带上一丝浅笑。   “那不是一大早就看见你了吗?”   即将右转,顾淮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这抹笑容恰好在转弯的那一瞬间被他收尽眼底。   笑得可真欠儿,他都快哭出来了,他怎么能这么开心?   想到这,顾淮恨不得原地把乔牧阳的头给拧下来,笑,有什么好笑的,他紧锁起眉头质问道:“你笑什么?”   乔牧阳若无其事地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笑他傻呗,这还用想?   顾淮翻了个白眼,低头从乔牧阳的臂弯下钻了出来,揶揄道:“别总往我身上靠,我又不是垃圾桶。”   乔牧阳是个垃圾,还是个有害垃圾,顾淮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意料之外,小垃圾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不仅没有骂他,还走到前面帮他开了教室后门,当然他也毫不客气,越过乔牧阳挑了个偏僻的空位置准备坐下。   还没走到地方,乔牧阳又直挺挺地跟了上来,他妈......真不嫌烦人。   顾淮用余光淡淡扫了他一眼,拉低帽沿遮过眼帘,试图自动屏蔽旁边的信号源。   -   还没有上课,教室门前熙熙攘攘吵得厉害,他靠着椅子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原本只是想假寐,没想到这一闭眼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讲台上,老师翻了页ppt续着上个知识点讲了下去,没有起伏的声音通过话筒处理传向后方,令人提不起精神。   乔牧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指间的水笔,不知道转了第几圈,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   旁边的人脑袋微微朝一侧垂着,遮了半张脸的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得往下滑了几厘米,有些变形,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   睡了半节课了,还不醒,是猪吗?   昨晚是干什么了?这么困。   戴着口罩睡觉难受不难受?   乔牧阳凝视着闭着双眸的顾淮,脑海莫名浮现出一连串问题,他放下手里的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顾淮脸上的口罩勾了下来。   熟睡之中的顾淮,脸上平时挂着的刻意锋芒此刻消失殆尽,薄薄的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透着明显的傻气。   跟个傻子似的,乔牧阳用手掌半掩起自己上扬的嘴角,悬空的手没有收回,而是径直戳向顾淮的脸颊。   他很瘦,脸部线条明显,但两颊却不干瘪,手感有点像以前摸过的小孩儿的奶膘,很软......却有些烫手。   乔牧阳愣了愣,将掌心贴在顾淮的额头上,出声叫他:“顾淮。”   飘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接着愈发清晰,顾淮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之后,不难烦地问:“干什么?”   因为嗓子沙哑,他发出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没有什么实质的威慑力。   乔牧阳盯着顾淮蒙了层水雾的眼睛,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   他想到刚刚自己偷戳的脸颊,忽然感到一阵心虚地握紧他帽子两侧垂下的绳子,往下一拉,头上的帽子骤然像一张网似的朝中间紧缩,将他的脸彻底包裹在内。   顾淮被猝不及防地遮挡了视线,看不见乔牧阳手的位置,只能退而求其次抬脚朝他的小腿猛地踢了一脚。   受不了了,这煞笔玩意今天怎么这么烦?   虽然头脑昏沉,但他的意识里还清楚在这里是教室,顾着老师的面子,不能发出太大的噪音,于是他在桌下又补了一脚,才低声骂了一句:“你有病啊。”   乔牧阳气笑了,他松开手,心想:他妈的,到底是谁有病?   发烧给脑子烧傻了吧?连自己生病了都不感受不到,也是,本来就没什么脑子。   乔牧阳忍了忍,低头拍着裤腿上的灰尘,冷飕飕地说:“你发烧了。”   顾淮胡乱扯下头顶的帽子,因为感冒,他头确实昏昏沉沉的,不过他身体不错,这些年很少生病,如果不是乔牧阳提醒,他怎么也意识不到自己这次竟然折在了一场雨里。   手背放在额头上测了测温度,是有点烫。   “走,去医院。”乔牧阳说完,伸手将顾淮面前的课本扔进书包,就准备离开座位。   “你......”顾淮不知道自己生病,乔牧阳来凑什么热闹,他一头雾水地看着对方的侧脸,晕晕乎乎地想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怎么了?”乔牧阳拉上书包的拉链,偏头看他,表情严肃,由于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导致他看起来十分赶时间。   着什么急?他又死不了,就算死了,也不用他处理后事。   “走不走?”乔牧阳见顾淮迟迟还没有反应,催促道。   顾淮回过神,质问的话到了嘴边,注意到乔牧阳投来的眼光,朝讲台抬了抬下巴:“还上着课。”   话音刚落,铃声响了起来,乔牧阳不由分说扯着顾淮的袖子大步朝后门走去。   一路走到教学楼外,乔牧阳才松了手:“在这儿等着。”   顾淮站着没动,也不是他听话,只是这会儿昏沉沉的,实在不想思考乔牧阳准备干什么,也懒得跟过去。   片刻,乔牧阳骑着山地自行车停在了他的面前,意图不言而喻,但他还是不确定地问:“你要载我去校医院?”   “这不废话吗?要不你走着去?”乔牧阳扶着车把一脚撑地,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究竟是谁上杆子要带他去医院。   我求你了?虽然顾淮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毕竟乔牧阳是出于好心,不能让好人心寒,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顾淮眯着眼睛,直直地看向乔牧阳,原本他想腼腆的笑一笑,但对上对方眼睛的那一刻,心脏忽的停了一下,陌生的感觉消失之后便再也笑不出来:“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乔牧阳愣了一下,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淮解释道:“两个男的骑一辆自行车。”   噗-   乔牧阳嗤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在意这个?”   这不废话吗?他可是gay啊,跟普通的直男不一样。   乔牧阳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好脾气,竟然不想直接走人,而是劝顾淮道:“戴上帽子没人知道你是谁,快点,晚了校医院该下班了。” 第20章 意识.上   顾淮烧的温度不高,但他还是执意打了点滴,理由是输液烧退的快一点,而且药苦的要死,他实在不想连吃几顿。   护士利落地给他扎完针,拿胶带固定好针的位置,兴许是下意识把和他一起过来的乔牧阳当成了陪护,临走之前还不忘对乔牧阳贴心叮嘱道:“这瓶输完了记得来喊我换药。”   乔牧阳听了礼貌回应:“好的,谢谢。”   顾淮听完两人的对话,看了眼缓慢滴落的药液,低头将输液管上的滚轮不断往上滑动。   “滑回去。”   按在滚轮上的手指顿了顿,抬眸猛地对上了目光凌厉的乔牧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怂了,讪讪将滚轮推到原位。   不对,他怕什么?   顾淮盯着滚轮,想要推回去,但又觉得刻意,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己经过了换季感冒的高发期,休息室这会儿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周围只剩下医生不时叫号的声音,他俩就这样老实地坐着,没人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顾淮不自在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刷着无声短视频,药效这会儿还没上来,屏幕的白光在面前一晃,头更晕了,他按灭手机对着乔牧阳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乔牧阳靠着金属座椅,抱手臂睨了顾淮扎针的那只手一眼,调侃道:“我走了,万一你想上厕所怎么办?”   顾淮大概是真的烧糊涂了,他顺着这话想了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他就算真的想上厕所,乔牧阳能帮上什么忙?   帮他脱裤子?还是帮他扶着?   乔牧阳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似乎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顾淮,忍不住笑出了声儿,逗他玩的,还真想上了?   顾淮转过头看见乔牧阳眉眼里浓厚的,散不去的笑意,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又被逗了。   啧-他咬着后槽牙,正想骂出口,忽然脑子一转,半挑着眉邪气的朝乔牧阳勾了勾手指。   顾淮摘了口罩,眼周因为发烧泛着淡淡的红色,弯眼一笑,牵着眼尾微微上扬,虽然乔牧阳不想承认,但确实还挺好看。   他顺着顾淮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凑了过去。   顾淮手上扎了针,不能随意乱动,约莫两个人间的距离差不多了,他才俯下身贴着乔牧阳的耳朵,轻佻地说:“怎么?要帮我扶着?”   顾淮此时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配着鼻塞时的发出的气音,像看不见的爪子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乔牧阳的心脏。   这傻逼玩意发烧的时候还挺好玩,他在心里暗暗笑了几声,眼底的狡黠在转头那一瞬荡然无存,他对着顾淮的侧脸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裹挟着似有似无的诱惑:“想试试吗?”   顾淮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势,刹那像被点了穴似的,后背僵硬地立在那儿,直到乔牧阳抽身离开,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还不回神?   这就被吓到了?想不到还挺纯情,乔牧阳心里想着往后一靠,撩起眼皮沉默地看着顾淮脸上僵硬的表情,见他不说话,客观评价道:“没事儿别学别人撩人。”   顾淮脸一热,他确实不怎么会撩人,但又不想在乔牧阳面前认怂,于是硬着头皮反驳道:“谁撩你了。”   乔牧阳笑了笑:“是,狗撩的。”   艹了。   顾淮瞪着眼睛气鼓鼓地盯着他,仿佛准备在他身上凿出个洞,他觉得好笑却又担心顾淮炸毛导致手上扎的输液管回血,于是耐着性子提醒道:“别动,小心手。”   人一发烧就变得迟钝而顺遂,顾淮转头愣愣地看了眼针管,炸起的毛跟着收了回去。   乔牧阳睨了眼墙上的挂钟:“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就当助人为乐了,你睡吧,我帮你看着吊瓶。”   顾淮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况且他真的是困了,于是含糊地“嗯”了一声,闭上眼,彻底放空大脑,仰躺在公共座椅上。   乔牧阳分开腿,手肘顶着膝盖弓了会儿腰,才随手从一侧的报纸架抽了本泛黄的杂志,封面的日期停留在两年前。   里面的内容现在看来已经过时,他翻了两页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又合上重新放回了原位。   身侧的顾淮呼吸逐渐平缓,乔牧阳偏头看了眼扎针的那只手,确定输液管没有回血才抬头看向那张睡脸。   脸颊的薄红还没有消退,他的目光在那一处停留了会儿,最后没忍住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那块皮肤,还有些烫,但似乎退了不少。   乔牧阳下意识松了口气。   睡梦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异样,蒲扇似的睫毛轻轻颤动,乔牧阳全身的神经霎时紧绷在一起,接触皮肤的那根手指仿佛也跟着烧了起来。   他腾地收了手放进口袋,身体后仰坐回原来的位置,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顾淮身上,只见他本能地将下巴缩进衣领,又静了下来。   顾淮一米八,身高不低但肩膀比其他人要窄一些,外衣宽大藏了半张脸,显得整个人十分瘦弱,一看就特别好欺负......又莫名其妙想去保护。 第21章 意识.下   超出朋友范围的这个想法让乔牧阳有些手足无所,陌生的感觉像钻进体内的冷空气团,横冲直撞灌进大脑,强制让他镇静下来。   乔牧阳搓了搓脸,这才发觉有点冷,于是走到走廊尽头,彻底关严了那扇半开的玻璃窗。   回来时,刚低头就注意到一个女孩儿手背上的暖贴,在她面前止住了脚步。   “同学,你的暖贴是在哪里买的?”   女孩抬头反应了一会儿,朝医院门口指了指:“隔壁的小超市就有。”   “谢谢。”   乔牧阳没有用过这玩意,只记得以前见乔南冬天输液时贴过,说是可以缓解手臂发凉,他不知道顾淮手臂会不会凉,毕竟还没到冬天,但下意识总觉得需要买一个。   进了超市他才反应过来,他压根不知道暖贴会摆放在货架的什么位置,目光巡视一周后回到了收银处。   柜台后站了个面相和蔼的阿姨,抬头对他笑着说:“需要些什么?”   乔牧阳站在门口,莫名其妙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抿了一下嘴唇,问:“阿姨,暖贴在哪里?”   “在最里面那个货架上,可能有点不好找,我去帮你拿吧,要几包?”   “谢谢,一包有几贴?”   “一贴,给女朋友买的?”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乔牧阳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啊,之前这么问的都是给隔壁输液的女朋友买的,下意识反应,真不好意思,是阿姨多嘴了。”   “没关系,阿姨......我只是有点好奇。”   女朋友?这三个字在乔牧阳飘忽的大脑里转了一圈依旧很陌生。   上次听到这话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上个月,他和乔南一起出去的时候,店员也这样问过。   他和乔南同一父母,性格不像,长的就更不像了,成年之后他们走在大街上被太多人误解过关系。   她是女朋友还是很配之类的话入耳,他只觉得好笑,然而这一次却觉得诧异?   诧异什么?   被误认为有一个女朋友?   还是诧异此时此刻他在复杂的心情中品出了一种类似欣喜的滋味?   乔牧阳脑子很乱,不禁走神了几秒,直到阿姨再次喊他,才恍然回神。   “要几包?”   “两包,谢谢。”乔牧阳掏出手机扫码:“多少钱。”   “两块。”   休息室。   顾淮还没有醒,扎针的那只手安稳地放在一侧的扶手上。   他睡觉应该很老实,睡着是什么姿势,睡醒就是什么姿势,乔牧阳不合时宜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但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手不会麻吗?   乔牧阳撕开暖贴,想粘在顾淮手背,但又害怕自己不小心碰到针头,最后只是将两端对折了一下,捏平,垫在扎针的那只手手掌下。   做完一切,他彻底明白过来:妈的,他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傻子了吧?   自认为漠视爱情的乔牧阳,表情逐渐失去控制,他不可思议的把一只手贴着额头,另一只手覆在顾淮前额,心道:他怕是也跟着糊涂了吧。   -   后颈的烧灼感惊醒了顾淮,他睁开眼睛,从衣服内领撕下了一张暖贴,神经病吧,这才几月份就用暖贴了?   烫死了。   他皱起眉头缓了会神才意识到——这里是校医院,那么给他贴暖贴的只有......乔牧阳。   顾淮将那张暖贴在手心团好,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位置,没人,看来已经走了,瞬间的失落像投石入湖,咚的一声,在心里泛起涟漪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又迅速恢复平静。   “醒了?”不远处的乔牧阳向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士。   顾淮用鼻腔轻轻嗯了一声,不自觉松开了紧握的手掌,聚成一团的暖贴随着他的动作展开,发出微弱的噪声,他下意识看了眼吊瓶,药已经见底:“该拔针了?”   “还有最后一瓶。”   护士对了下顾淮的名字,替他换了瓶药,转身离开。   顾淮调整了下手的位置,状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坐回原位的乔牧阳:“你怎么还没走?”   乔牧阳想起顾淮刚醒时无助的眼神,贱不拉几地说:“怕你醒了,找不到我哭鼻子。”   “我又不是小孩,再说了......找你干什么?”烧似乎退了一点,脑子没有那么糊涂,后面的话顾淮越说越心虚,沙哑的嗓音将那几个字模糊在一起,让人听不清楚。   乔牧阳往顾淮的身边侧了侧:“你说的什么?”   “没什么。”掌心的暖贴依旧很烫,提醒着他乔牧阳做的种种,过了一会儿,他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谢谢你......还有暖贴。”   乔牧阳乐了一会儿:“谢我就行,和暖贴没关系。”   对话结束,两人相顾无言,各自低头看起了手机。   临近中午,他不怎么饿,但乔牧阳应该饿了,自愿陪他这么久,不请他吃顿饭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顾淮点开外卖软件,将手机放到两人之间,措辞道:“中午了,我有点饿了,你想吃什么?我顺便帮你点一份。”   乔牧阳关了手机塞进口袋,不着痕迹地朝顾淮身边移了点距离:“都行。”   顾淮本身就有点选择困难,这下更困难了,大概是没什么食欲导致他看什么都觉得不好吃,连着看了几个店后,有些气恼的把手机递给乔牧阳:“你自己选吧,怪难为人的。”   乔牧阳垂眸看了眼亮着的屏幕,没推辞,接过手机开始浏览,常吃的那家粥铺名字输入了一半,便被微信弹窗打断。   划走时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屏幕敏感,接着便切换到了聊天的界面。   顾淮的微信没有设单独的密码,就这,还调侃他密码单一不安全,乔牧阳顾自笑了笑,退了出来。   在搜索框输入剩下的几个字,回车后,何宇后续发给顾淮的消息陆陆续续出现在浮窗。   “哥们实在对不住”   “真的是劝不退导员”   “下次活动我替你去”   “这次你受累了”   后面还配了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   乔牧阳选完餐将手机递了回去:“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看到了何宇给你发的消息。”   何宇平时跟顾淮聊的就那几样,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看了就看了呗,他不以为然道:“没事,他发了什么?”   他结了账,边问边点进微信。   这也不能怪何宇,毕竟他自己都被拉进去充了人数,顾淮看完新发的消息,客套了一句:行,下次活动就靠你了。   乔牧阳将目光移到顾淮身上,平静地问:“导员劝你参加的?”   回复完,顾淮抬头对上了乔牧阳的眼睛,愣了一下,想起来两人新结下的梁子,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   乔牧阳不明所以地睨着他:“我又怎么了?”   顾淮欺软怕硬习惯了,见乔牧阳没有生气的迹象,立刻支棱起来对着他理直气壮道:“你要是不帮老头儿记我旷课,导员就抓不住我的把柄,我就不用参加这破活动了。”   上次点名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小一个月,乔牧阳仔细想了会儿,才从脑子犄角旮旯的地方搜刮出了这段记忆。   乔牧阳被顾淮无厘头的逻辑逗乐了:“你这锅甩的可真彻底。”   顾淮继续无理取闹:“你就是不想负责。”   乔牧阳的确不是喜欢揽责任的人,但想到顾淮容易炸毛的德行,还真有点担心他跟许末冬再打起来,于是抱臂挑了挑眉:“负什么责?替你参加?”   顾淮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他虽然嘴欠但心里很清楚不想参加是他的问题,就像拒绝时不会为难何宇,接受后自然也不会为难乔牧阳。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不用了。” 第22章 帮他顺顺毛   活动正式开始准备已经是周五,顾淮到的时候院里参赛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小教室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同一小组的人凑在一起坐,他站在人群后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冲他招手的何宇,以及和何宇隔了一排桌椅的许末冬。   这人和他杠上后,总喜欢没事找事让他膈应一下,像是扎进肉里的暗刺,能看见却拔不出来,不时地疼一下提醒它的存在。   烦是真烦,但就是到不了值得打一架的地步,十分不痛快,说真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和许末冬打一架,这样就能彻底打破维持在他俩之间苟延残喘的关系。   他也不是没劝过自己:毕竟同学一场,要宽容,要大度,要友善,但下一秒脾气就上来了,他妈的,这活佛谁爱当谁当,他凭什么受气?   就那个傻逼,他真想见一次打一次。   这些日子唯一能让他好受点的就是许末冬只有晚上才回寝室,白天又完全不用担心和他单独相处,但是现在不同了。   活动开始就预示着他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他不仅今后要每天看见许末冬,而且还得为了项目正常进行和这个傻逼友善交流。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他真的害怕万一哪天他忍不住一个板砖拍在许末冬头上,让这个傻逼当场暴毙。   啊-烦死了。   顾淮忽视掉许末冬递过来的眼刀,他皮笑肉不笑地冲何宇点点头,走上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院里安排的指导教师迟迟未到,指尖有规律地敲了两下何宇面前的桌子,随口问道:“今年咱院分了哪个老师带咱们?”   正和别人说话的何宇闻言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咱导员啊。”   怪不得这么卖力地找人参加,顾淮想着,愈发觉得心塞。   “你不知道?”   顾淮压根都不打算参加,怎么可能知道?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才知道。”   比赛注意事项年年都那几条,顾淮记性不差,况且这些东西在项目指导书里写的清清楚楚,根本不用指导教师亲自讲一遍。   字,汉字,在座的都考上大学了,总不会不认识吧?就为了这些废话而特意开一次小会,真是难以理解。   烦,真的好烦。   顾淮靠着座椅,觉得愈发闷热,单手解开外衣的纽扣,将卫衣的领口向外拉扯,直到冷空气彻底接触皮肤才松了手。   教室分明没有那么热,可他却好像进了蒸笼,怎么也喘不过气。   会议刚结束,顾淮就迫不及待离开教室,他不想和许末冬再次碰面,但眼下只有一个出口,于是他没着急回寝室,而是沿着长廊走到教学楼另一侧。   周五下午课少,楼道里空无一人,顾淮随便找了个露天的楼梯坐下。   临近六点,天空成了暗淡的蓝紫色,斑驳的薄云铺开,阴沉沉的,跟落了层灰似的。   他忽然有点想抽烟,但偏偏他没烟瘾,没有随身带烟的习惯,去买?但转念又想起前两天输的点滴,只好抬头盯着远处的钟楼叹了口气。   同学一场,再忍忍吧。   妈的。   “杵这儿干什么?”   领口向后扼住喉咙,顾淮呼吸一紧,仰头看见乔牧阳俯视他的那张脸,手里还拽着他的一截卫衣帽。   乔牧阳的五官此刻在眼前颠倒了个位置,奇怪了点却依旧不难看,就是这个姿势维持久了,大脑开始充血,头晕。   顾淮没再管他,坐直身子语气尽可能平淡道:“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哪都有你?”   毛没炸,看来小傻逼今天心情不好。   教师办公室集中在北楼,过道通着室外连廊,安全通道门没关,他刚出办公室便看见了顾淮的身影,在光线匮乏的环境,显得异常落寞?   落寞?   乔牧阳不清楚脑海里当时为什么会浮现出这一个词,毕竟“落寞”两字怎么看都不适合形容顾淮,但等他察觉时,自己已经跟了过来。   他松开抓着顾淮帽子的手,下了一个台阶,但因为直立的缘故,他们两个保持着不小的身高差。   乔牧阳居高临下凝视着顾淮被风吹起的呆毛,没忍住将掌心贴上他的后脑勺,跟撸猫似的朝下捋了两把,挺软:“过来送作业,顺便看看你是不是躲在这儿哭?”   顾淮皱着眉打掉乔牧阳放在他脑袋上的手,咬牙切齿道:“哭你大爷?”   乔牧阳垂眸看了眼自己泛红的手背,手心柔然的触感还没彻底消失,他蜷了一下手掌,不以为然地揣进口袋:“今年可能有点赶不上了,等到明年的忌日了,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带你去见我大爷。”   顾淮被突然的正经打的措不及防,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表情僵硬地盯着乔牧阳,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露天连廊寂静的只能听见风声。   两秒-   乔牧阳宽慰他道:“有什么好难受的,又死不了。”   确实死不了,他弄不死许末冬,许末冬也弄不死他,互相膈应,真好。   顾淮翻了个白眼:“谢谢你提醒。”   乔牧阳没忍住笑了出来:“不客气,风吹够了没?吹够了下楼,我可不想再陪你去打点滴。”   “谁稀罕?”   顾淮外衣没系扣子,说完才发觉真的有些冷,于是低头一粒一粒认真地将扣子系好:“走了。” 第23章 推辞   走出大门,乔牧阳突然转过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载你一段?”   顾淮今天没骑车,有了上一次被载的经历,这次乔牧阳再提时,他连推辞的意思都没,直接抬脚跨了上去。   天冷之后,绕着人工湖散步的情侣逐渐变少,冷风拂面,他缩了缩脖子,顺手帮乔牧阳把卫衣的帽子扣在脑袋上。   乔牧阳转头错愕地看了顾淮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背传来的痛意瞬间将心里刚刚萌生的那点感动彻底扼杀:“我靠,顾淮,你他妈有病啊。”   自行车因为失衡往一侧偏去,顾淮一惊猛地揪住乔牧阳的衣服下摆:“我靠我靠,看路啊,撞人了怎么办?”   乔牧阳将车把扶稳,笑了笑,语气真诚地说:“趁着对方不注意你立马躺地上。”   顾淮脑子没转过来:“为什么?”   “这样他可能觉得你可怜,能让你少赔点钱。”   “我去你大爷,你撞人,还得我装可怜。”顾淮被他的解释逗乐了,边笑边骂,迎面的风吹来,带着乔牧阳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仔细闻了两口,忽然觉得有点上头,心虚地摊开手,彻底松开了乔牧阳的衣摆。   前面就是是分岔路口,他朝左,乔牧阳朝右。   他下意识朝右边看去,学校后门上亮着的灯带在梧桐树的枝干里若隐若现,远远看去,竟有些飘渺。   恍然间,顾淮将浮现在脑海的话脱口念了出来:“你家出租吗?”   声音不大,可周遭实在安静,这句话顺着变向的风灌进了乔牧阳的耳朵,不过实在突然,他猛地没明白顾淮的意思:“你说什么?”   顾淮回神,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下喘不过来气,他听见了吗?应该没有吧。   此时的他十分矛盾,他希望乔牧阳听见,却又怀着侥幸心理,希望乔牧阳听不见。   他当然想自若地问他,我能不能和你同居一段时间,但他们似乎没有熟到可以理所当然地给对方添麻烦的地步。   “没什么,你该走了。”   乔牧阳回家仰躺在沙发上,想起顾淮的话,又想起上午何宇在群里发的通知。   比赛初选不建群,开会的消息是各班的班长统一发班群,因此他下午在走廊看见顾淮并不觉得惊讶。   你家出租吗?   看来是真的受不了许末冬了......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两个人住一块儿,也不差。   不过为什么只说一遍?不好意思?   确实,如果换作是杨珂的话,估计早就搬出去了。   客厅没有开灯,楼对面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入室内,微弱地映在乔牧阳身上,他偏头看了眼窗外,忽然觉得有点嫉妒,嫉妒顾淮和杨珂的熟络,也嫉妒顾淮对待别人的坦然。   他跳着想了不少关于顾淮的事,但片段式的画面却默契串联起来,最终引出了他对顾淮的感情,进而便自然地延展到如何应对。   搬出去的想法种下之后,顾淮的心就没静过。   终于在第二天清晨,他挂着两抹乌青,一掌压在杨珂裹着被子的脑袋上。   “唔-”差点憋死的杨珂胡乱扒开被子将头露了出来,他醒了大半,紧张地看着顾淮:“你不会是想保研吧?”   顾淮没理会杨珂,自顾自的地说着自己的重大决定:“我想搬出去。”   杨珂转头看了眼对床,没人,接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就因为他?有这个必要吗?”   “你觉得呢?”顾淮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瘆得杨珂汗毛直立,愈发肯定他想搞死个人,全寝保研。   杨珂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干脆让导员给你换个寝室,省的出去找房子。”   “更麻烦了。”   “也是。”   顾淮说完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翻出了屏蔽八百年的群聊——终于在各种失物招领的里,找到了两条关于转租房子的消息,给对方发了私信。   转租人是隔壁经管院的学生,大四在外实习,为了方便在实习公司附近又租了个房子,这里也就空了。   两人谈了几句,约了下午看房,忙完一切,顾淮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扣在桌上,打开电脑开始准备参赛项目的大体框架。 第24章 如何忽悠   老城区的马路已经修了十几年,本身就窄,又赶上一侧修路,原本相隔两道的车辆硬生生被塞进了一条马路,挤的跟过年时锅里下的饺子似的。   乔牧阳的身子几近与同侧的黑色轿车车身相切,弓起的胳膊肘差点就透过车窗戳进人车里,他将搭在油箱上的手收了回来,咬着后槽牙烦躁地“啧”了一声。   愈发后悔答应一大早和乔南出门去俱乐部飙车——这不车还没飙上,血压先飙上了。   喇叭声此起彼伏,乔牧阳昨夜琢磨了半宿该怎么忽悠顾淮,办法没想出来脑细胞倒是死了不少,脑仁这会儿嗡嗡的疼。   他皱着眉头一把摘下头盔,不耐地对乔南说:“别轰油门了,吵死了。”   “吃炸药了?”一直不停加油门的乔南,转头看了眼脸色阴沉的乔牧阳,张了张嘴没再说话,识趣地松了油门,耳畔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信号灯一转,水泄不通的车流终于开始向前移动。   乔牧阳原本以为堵车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头,更倒霉的还在后面等着呢。   同向的机动车车道和非机动车道被一米多宽的绿化带隔开,里面栽的灌木四季常绿,虽然这会儿已是深秋,但长的依旧茂盛,丝毫不被气候打扰,郁郁葱葱遮挡了一侧的视野。   没注意到绿化带中间有隔断的乔南骑车刚穿过路口,一辆三蹦子忽然从右侧的暗巷闯入了机动车道,弧形花坛掩盖了三蹦子狭小的车身,等乔南注意到时为时已晚。   后座的乔牧阳呼吸一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巨响。   重机彻底停了下来,他放下腿支着车身,防止乔南扶不稳而摔倒,手搭上她的肩膀,低声问道:“你有事没?”   心有余悸的乔南缓了口气,伸出右手朝一旁摆了两下:“没。”   乔牧阳迈腿下了车。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由于车速不快,而且乔南当初买这辆机车市花了大价钱,车身足够坚固,除了车头附近出现几道明显的刮痕之外,没有其他大碍,但那辆三蹦子就没那么幸运了,车门凹进去了一个大坑。   乔牧阳从口袋掏出手机,朝着事发现场拍了两张照片,留作证据,这才偏头看向了那辆三蹦子。   凹进去的那个车门彻底打不开了,开车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推了几下,最后从另一侧钻了出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因为说的是本地话,乔牧阳依稀只听出了一句:“你会不会骑车。”   “叔,我们是直行。”试图和那人讲道理的乔南刚说了一句,就被对方强词夺理的骂声堵了回去。   乔南在a市待了六年,听得多了久而久之不仅能听懂而且能说个大概,不过大家平时说的都是普通话,她这项技能基本没用。   她本身就路怒症严重,听到这话整个人直接炸了,摘下头盔拎在手里,气势汹汹地瞪着那人:“我要是不会骑车,你现在都去见阎王爷了,还能留着你在这儿喘气?”   男人见乔南手里拎着东西,大概是怕了,止了脚步不再向他们靠去,但嘴却没停,虚张声势地骂着各种脏话。   身边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过路的车辆有的甚至刻意放慢速度往这边看去。   成为漩涡中心的乔牧阳却显得异常镇静,他尝试沟通了几句无果后,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监控,最终落在重机的小型行车记录仪上。   他决定不再浪费口舌,直接报了警。   事情彻底解决已经是下午,俩人都没了兴趣,在修车厂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   过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顾淮眯起眼跟着转租的哥们儿从后巷绕进了附近小区。   说来也巧,这哥们租的房子和乔牧阳在同一小区,顾淮边上楼边想:感情这个小区的房子全租给他们学校的学生了。   “到了,就这儿。”   钥匙拧了两圈,咔哒一声,门开了。   顾淮朝里看了一会儿,才明白究竟是哪点让他觉得怪异——布局和乔牧阳家的完全不同。   按理来说像这种老实居民楼,各家各户的布局大差不差,最多朝向不同,但这个房子明显是被房主加了几道隔断,多凑出了两个房间。   使得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小两居,局促的跟那棺材房似的......   顾淮局促地站在玄关不确定地开口问:“是合租房?”   “对啊,我没给说吗?我记得说了啊,不过目前就住了一个人,也是咱们学校的,和你一届,不过是马院的,进来看看吧。”   或许吧,他当时只顾着乐了,哪有闲心去关注那些有的没的。   抛开居住环境,单单和陌生人合租就让顾淮听着犯怵。   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介意这点小事,但现在他可不敢轻易,原本就是因为不想看见同寝的傻逼才决定搬出来住的,万一又来个倒霉室友,他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顾淮四处看了看,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勉强,他还是决定再等等,于是婉拒道:“麻烦你了,我再考虑考虑。”   “行,没关系。”   迎面的风暖暖的,远处梧桐树枯黄的叶子轻轻摇摆,细细沙沙的响。   顾淮站在单元门口不自觉望向了乔牧阳家的方向,话果然不能说太早,容易遭报应,他当初怎么能把那条租房的广告当成笑话看了呢?   风水轮流转,他妈的,往他身上死里转了。   顾淮移开目光,低头从口袋掏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刚点开就看见了乔牧阳刚刚发的朋友圈。   很简单,就五个字:“招同租室友。”   顾淮不敢相信地看了好几遍,甚至反复点开头像,才确定了发这条朋友圈的的的确确就是乔牧阳。   这人是不是有病?租房也不写个原因,不清不楚的,他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他刚要租房,乔牧阳就急招室友,这......顾淮抿了抿嘴唇,眼神复杂地盯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恍惚。   真他妈的,他到底听没听见那句话? 第25章 等不及   顾淮心里想着,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不由自主地敲出问号,接着删除。   来回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艹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跟个缩头王八似的?   拇指按向一侧的开关,聊天框彻底消失在眼前,他看着黑色屏幕里倒映的五官,吐了口气,却依然觉得胸口发闷。   顾淮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身处酷夏,热的喘不过气。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转头走进门口的小超市买了包烟,结账时顺手又拿了一条口香糖。   周六,高中生提前放学,这个点已经不值得再回学校,于是顾淮走了两步,坐在店外的塑料座椅上。   老破小附近的生活节奏慢,残阳落在身上还挺舒服,他点了烟,捏着滤嘴抽了一口,飘渺的烟雾顺着迎面的风糊了一脸。   唔-咳咳。   他被呛得有些窒息,抬腕将烟捻灭进桌上的烟灰缸,这才捂着嘴猛咳了起来,气势上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的节奏。   直到眼眶积满了生理性的泪水,才停止咳嗽,顾淮抹了把脸仔细想了想,他最近抽烟好像有点频繁。   烟苦得令人难以接受,他拆开口香糖,塞进口腔,胡乱嚼了几下。   强劲薄荷!   咳咳咳。   大概是口腔的滋味实在复杂,暂时覆盖了堵在胸口的那团郁闷,顾淮终于缓过来劲儿。   夜晚。   顾淮回到寝室潦草洗了个澡后,随手拿了瓶水上了床,后背接触枕头的那一瞬间,他才真正如同解脱一般放松了下来。   临近十一点,寝室里顾淮想看见的,不想看见的这会儿全回来了。   a大没有晚上熄灯的规定,寝室几点安静,全凭个人素质,不过对于天天熬到后半夜大学生来说,十一点确实还早。   他偏头看着对面,拧开瓶盖,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喝,就和刚打完一把游戏的杨柯对上了视线。   顾淮皱眉,不明所以地问:“怎么?”   “来一把?”   超大显示屏被杨柯的肩背挡了一半,但上面的红色失败框依旧亮的显眼。   顾淮毫不客气地调侃:“来一把上上火?”   “啧,什么叫上火,这叫燃烧斗志。”   “那你可劲儿燃烧,小心点,别一会儿给电脑也烧着了。”   “六。”杨柯想起别的事情,他摘下耳机,扫了眼旁边,游戏正激烈,估计分不出搭理他们,转身跨坐在凳子上,继续问顾淮:“下午行动出师不利?”   说起房子顾淮就觉得心塞,倒不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合适的,而是受不了自己竟然这么怂。   他失神地点了点头。   “这事着急不了,要不陪你去中介那儿看看。”见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反应,杨柯顿了顿,抓起手边的抽纸朝顾淮丢了过去:“想谁呢?这么出神。”   抽纸不偏不倚地砸向顾淮握矿泉水瓶的那只手,顾淮猛地一惊,开盖的水和乔牧阳这个名字一起往下坠去。   棉被瞬间湿了一片。   “我靠我靠我靠,杨柯你有病吧。”顾淮迅速捞起瓶子,递给赶过来的杨柯,一连抽了半包纸手忙脚乱地贴在棉被上。   杨柯小心翼翼地问:“湿透了没?”   顾淮切身体会了身心俱疲的滋味,他觉得自己今天格外倒霉,于是停下手下的动作瞥了杨珂一眼,幽幽反问道:“你觉得呢?”   杨珂很少见顾淮这副模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像个等待批评的小学生,局促地看着他:“不行睡我床上吧。”   不到一米宽的床睡俩男人,开玩笑呢?顾淮想象了一下和杨珂背贴背躺一张床就觉得浑身刺挠。   他有病才会干这么恶心的事情。   顾淮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我还有一床被子。”   不过说实在,他确实不是什么勤快的人,把被子拖到阳台搭好就觉得好累。   这不新的那床被子,被套刚套一半,他就烦躁了起来。   妈的,睡觉不一定需要床,那他睡觉也不一定需要被子吧?   顾淮想了一会儿,丧气地垂下脑袋,他不得不承认,别人需要不需要不知道,但是他需要。   呼-   他吐出心中的郁结,一边催眠自己,是迫不得已,不是他自愿问的,一边捞起手机给乔牧阳发过去消息。   顾淮:租房干什么?   乔牧阳回的极快,像是专门等着他似的:还债   顾淮:?   乔牧阳:图片   顾淮:你撞的   乔牧阳:是   顾淮想起那辆重机,莫名肉疼,他妈的,好心疼。   你是人吗?打完,他又删了,重新输入,你还好吗?发了过去。   顾淮觉得,对房东需要客套的关心,来体现租客的良好素质,即便这人是乔牧阳。   对方正在输入-   他看着这行字陷入深思,乔牧阳把自己的胳膊撞折了?打字怎么这么慢?他不会语音吗?   好烦。   半晌,另一头不知道自己已经骨折了的乔牧阳终于憋出两个字:还好。   顾淮有点无语,就这俩字,就算用脚打,也早该发过来了,但对方是房东,他要礼貌。   于是,他擦了擦手心的汗,问:还租吗?   乔牧阳:租,你要来?   顾淮:嗯,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乔牧阳:随时   顾淮熄灭屏幕,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等不了了。   这种心情有点像小时候去郊游的前一晚,喉咙胀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顾淮三两下跳下床,直接在睡衣外套了衣服,匆匆忙忙出了门。   杨珂发现自己的兄弟有点奇怪,是被他气的要离家出走了吗?走的这么急,是准备找家伙揍他吗?   下一秒,他的手机响了,是顾淮发的消息:从哪能翻出去?   这个点,寝室早早落锁。   顾淮听杨柯讲过,男寝的哥们儿晚上出门见女朋友都是从二楼翻出去的,但不知道是从哪个窗户。   杨珂:楼梯间那个。   顾淮将脑袋探出窗外,下面有个平台作为缓冲,距离也不算远,在夜幕中却像个不见底的深渊。   可他那一瞬却好像有十足的勇气,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靠,震的脚好疼。 第26章 拉开序幕   乔牧阳洗完澡,擦着头从浴室走到客厅,他拿起扣在沙发上的手机看了一眼,聊天框的消息还停在他的那句,随时。   其实他是想发更具体的时间比如,现在或者明天,不过这样显得他过于急切,似乎生怕顾淮跑了。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装作满不在乎地发了随时,现在他又突然后悔了,万一顾淮真的飞了怎么办?   下午乔牧阳刚进小区,就看见了在附近晃悠的顾淮。   那副模样一看就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近乎一秒,昨晚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果然思考傻逼的事情,自己也会跟着变得傻逼。   以前他总喜欢骂顾淮没有脑子,现在看来他的智力水平早已被拉到同一水平了。   乔牧阳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编个谎话骗骗顾淮不就得了,实在不行再卖个惨,他又笨又心软,怎么可能不上钩?   于是当即发了条仅顾淮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不过他给顾淮发的消息也不全是假的,和他小时候写的作文相比,简直真的不能再真了。   想到这儿,乔牧阳忽然有点感谢乔南一大早带着他去兜风,顺便把车给撞了。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他真的有点累了,刚准备关灯回房睡觉,门突然响了起来,他一边扯下头上的毛巾一边把门打开。   他们这层的灯似乎烧了,走廊一片漆黑。   乔牧阳顺手打开玄关的灯,刚转头目光便撞上了一束亮光,他抬手挡了挡眼。   还没反应过来,白光忽然转了个方向,直直照向前方。   拿手机的男人戴着帽子,卫衣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五官。   电光火石间,乔牧阳回忆起各种入室抢劫杀人的电影,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妈的,就不该看那么多这类型的电影。   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乔牧阳下意识迈出右脚,想着如果那人下一步拿出折叠刀,他就可以直接踹出去。   另一边,不知道对方脑回路的顾淮,摘下帽子抬头怔怔地看着乔牧阳,困惑地问:“不让我进去吗?”   乔牧阳听出这人的声音,瞬间松了口气,语气十分不悦:“大半夜,你开手电筒瞎照什么啊?还带个帽子?脑子有病。”   某名奇妙被骂了一顿的顾淮有些委屈,他不知道乔牧阳怨气为什么这么重,无奈他今晚就要睡在这里,只能忍了。   他抓了抓被帽子压趴下的头发,干巴巴地解释:“灯坏了我看不清路,还有外面有点冷。”   听着顾淮略带委屈的语气,乔牧阳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重了些,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放下搭在门把上的手,无奈道:“进来吧。”   他关上门,低头看着正换鞋的顾淮:“你怎么来了?都十一点半了。”   乔牧阳虽然没住过寝室,但也知道学校十一点锁门。   顾淮没怎么思考,实话实说道:“翻出来的。”   乔牧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暧昧地说:“这么想见我?”   顾淮换鞋的动作停了一下:“少自作多情了,谁稀罕见你,我只是不想住在寝室。”   呵-狗稀罕。   上次顾淮走后,客房的被子一直没收,中间乔牧阳打扫卫生时,还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当时他觉得多此一举,现在看来真是便宜顾淮了。   乔牧阳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警告道:“有事明天再说,如果你晚上再敲我卧室的门,就给我滚去睡大街。”   这一晚,乔牧阳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顾淮睁开眼睛盯了会白色的天花板,翻了个两个身,才想起来他昨晚跑到了乔牧阳家里。   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餐厅,边打哈欠边说:“你在做饭?”   “不明显吗?”乔牧阳给平底锅里的煎蛋翻了一个面,蛋液受热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本想继续调侃,一抬眼便注意到了顾淮身上的睡衣。   不是他的。   于是随口问道:“怎么穿着睡衣?”   顾淮莫名其妙拎了拎睡衣领口:“不穿睡衣,我裸着出来?”   乔牧阳有点无语顾淮的下意识反应,真的很欠儿,他忍了忍:“也不是不行。”   “死变态。”   住在别人家里,总不能吃白饭,顾淮想着诚恳地问:“需要帮忙吗?”   连个碗都刷的叮当响的人能帮上什么忙?不裹乱就行了,乔牧阳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需要。”   那么凶干什么?他也就随便问问,顾淮抿了下嘴唇:“哦,那我去洗漱了。”   等他洗漱完出来,乔牧阳已经将早饭端上餐桌。   味道还挺香。   顾淮咬了口烤的酥脆的吐司:“给我一把大门钥匙,我一会儿得出门。”   昨夜顾淮来的时候,就带了他自己,搞得他这里是酒店似的,乔牧阳垂眸问:“搬行李?”   “不是,先去学校准备那个活动,晚上再搬。”   “哦,你小心点,别又挨揍了。”   顾淮盯着乔牧阳的嘴唇看了几秒,他的唇形很好看,唇瓣偏薄,但不显刻薄。   啧-他就不明白了这么一张嘴,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不行,得恶心一下乔牧阳,不然他得难受一整天。   不得不说,顾淮在犯贱上从来没有拖延症,说干就干。   他脱了拖鞋,赤脚在桌下勾了两下乔牧阳的裤脚,学着他昨晚恶心巴拉的语气说:“这么关心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乔牧阳,真的很想让顾淮再次品味一下残疾的滋味,但当他听到这句话时,脑子忽然一白,忘记了自己信誓旦旦的要打折顾淮的腿,也忘记了作妖不说人话的顾淮根本没有脑子。   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顾淮,他怎么知道了?   下一秒,顾淮得逞地笑出了声:“现在知道恶心了?”   乔牧阳很快就意识到顾淮在逗他,也是,就这芝麻大的脑子,怎么可能意识到,他也真是的,竟然会相信顾淮的智商。   乔牧阳握着装着牛奶的杯子,他真的很想把这杯奶泼到没眼力见的顾淮身上,但这样很有可能就吓跑了这个傻逼。   “这个月的卫生你全包。”   这说的是人话吗?两个人住,凭什么让他一个人打扫,这不公平。   顾淮幽怨地瞪着乔牧阳。   乔牧阳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现在知道恶心了吧。”   靠!这人咋这么贱啊。 第27章 疯了   顾淮压根没想到乔牧阳会来帮他搬行李。   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他翻开看了眼,是乔牧阳发了的消息,问他,活动什么时候结束,需不需要帮他搬行李。   顾淮看着这两行文字有些莫名其妙,他觉得乔牧阳大概是疯了,才会发这两条消息,但他转念一想,他俩以后就是合租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确实需要该有的客套。   如果接受了,就显得他没有情商,于是他识趣地回复,大概七八点吧,不需要。   “这儿不是玩手机的地方。”   顾淮发现许末冬还真是闲得慌,跟个小学生似的监督他,生怕他做点小动作。   真烦。   他朝旁边瞥了眼,无语道:“知道了。”   被这么一打岔,顾淮没再注意手机里的消息,直到从活动教室出来,他才重新点开手机。   十分钟前,乔牧阳给他发了句到了。   顾淮心想,谁管你到不到,这是跟谁半夜约会,消息还发错了。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他将这些话浓缩成一个问号发了过去,毕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打不过乔牧阳,也躲不了乔牧阳。   另一头,乔牧阳重复发了句:我到了   顾淮这才确定乔牧阳没发错消息:你到哪了?   乔牧阳:你寝室楼下   顾淮:你有病?   他真的没想到乔牧阳真的会来帮他,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假药?   正纳闷着,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吃饭吗?”   顾淮抬头看了眼何宇,下意识问了句:“你室友呢?”   活动小组里,何宇室友也在,大概率和他一样,都是被拉下水的可怜人。   “他对象在楼下等他,找他对象去了。”   顾淮莫名想起了在寝室楼下等他的乔牧阳,愣了会儿才回答:“不了,有人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冲向楼梯。   何宇看着顾淮急匆匆的背影,更纳闷了,他平时去见杨珂跑的有这么快吗?   秋末,天黑的越来越早,才七点半,已经看不见天际的一丝亮光。   顾淮骑车刚到寝室门口,就看见了穿着藏蓝色大衣的乔牧阳,跟凹造型似的站在路灯下。   羊绒质地的大衣自然敞着,露出里面的高领毛衣,挺帅,就是看起来不怎么保暖。   车已经停稳,顾淮一条腿着地,撑着自行车,看乔牧阳还没搭理他,非常僵硬地问道:“冷不冷?”   完全是一句废话。   乔牧阳望向让他等了半个多小时,甚至还骂了他一句有病的顾淮,皮笑肉不笑地从牙冠里挤了句:“你觉得呢?”   顾淮有些不解:“我骑车过来的,不冷,手还是热的,不信你摸摸。”说完伸着手去牵乔牧阳。   乔牧阳无言以对,他看着顾淮,心想这玩意是怎么长大的?却没把手缩回去。   怎么说呢?顾淮真的没骗他,手确实是热的,但这就跟填空题你选个c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无语。   他真是服了:“好了,我信了,你松开吧。”   顾淮看着乔牧阳的表情,愈发肯定这件大衣不怎么保暖,他原本还想给乔牧阳暖暖手,现在看来还是赶紧带他上楼吧,别给孩子冻傻了。   于是顾淮讪讪松了手:“哦。”   上楼梯时,顾淮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不是说你不用过来吗?”   “你帮我解决了一间事,我不帮你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   乔牧阳东扯西扯,说的仿佛和真的一样,顾淮本想骂他虚伪,但毕竟人都到了,他也不在意乔牧阳心里是怎么想的,帮他搬行李就行了。   杨珂他们这点估计在餐厅吃饭,寝室门落了锁,他从口袋掏出钥匙,开了门。   “进来吧,随便坐,不过不建议你坐许末冬的位置,他跟疯狗一样,乱咬人。”边说边按开了墙上的开关。   乔牧阳站在顾淮的桌位旁没坐,他对这句话没做评价,只是微微垂眸睨着顾淮。   说实在,他有点担心等许末冬回来后,这俩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他不想看顾淮挨揍,于是催促道:“别磨叽,快点整理行李。”   “知道了。”   乔牧阳玩了会儿手机,抬头百无聊赖地看起顾淮的座位,他原本以为顾淮这个性子,东西会随便丢,桌子乱的跟猪窝一样,不过没想到还挺规整。   顾淮打开行李箱,将柜子里的衣服叠好,一件一件放进去,趁着弯腰扣箱子的功夫,他抬头看了眼乔牧阳:“怎么?你没住过寝室,还是对我的桌子有意见?”   这次乔牧阳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有病。”   顾淮懒得跟疑似吃错药的乔牧阳在这儿瞎掰扯:“是是是,我有病,我收拾好了,走吧。”   乔牧阳很是诧异:“这么快?”   谁跟你一样,买一堆没用的衣服。   顾淮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没有胆量说出去,只好耐心解释道:“羽绒服放在衣柜太占地方,我寄回家了,还没寄过来。”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乔牧阳的衣服会多到占据客卧衣柜的一半。   “之前你借给我的衣服放哪?”顾淮收拾衣服时才发现,乔牧阳借给他的衣服洗过之后一直在他衣柜放着。   “什么?”   果不其然乔牧阳也忘了,不过这在顾淮的预料之内,他从行李箱拿出那件衣服,在乔牧阳眼前晃了晃,试图唤起这人的记忆。   “哦,放柜子里吧。”乔牧阳抬着下巴指了指旁边的衣柜。   “这柜子现在是我的,凭什么放你的衣服。”顾淮说着拉开衣柜门。   原本以为空荡荡的衣柜,竟然挂了一半衣服,件件都很熟悉,他皱着眉:“这么多衣服,你穿的过来吗?”   “我穿一件扔一件,你有意见?”   顾虎本想骂乔牧阳神经病,偏偏门铃响了起来,他踢了踢乔牧阳的脚尖:“外卖到了去开门。” 第28章 嗨-外遇   “你过来干什么?”   乔牧阳保持着开门的动作,一低头,看见乔南站着面前,还没来得及对方开口,下意识抬起一只胳膊抵上门框,丝毫没有让她进门的打算。   “你过来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下?”   乔南忍了忍:“通知了,但你没回我。”   “没回你,那就是证明我不在家。”   “那站在我眼前的人是谁,死人?起开,不是咱妈催我给你送东西,谁稀罕来你这破地儿?”乔南耐心不足,见乔牧阳迟迟没有离开的打算,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狠狠地拍在了横在眼前的手臂上。   没拍开。   “东西送到,你可以走了。”乔牧阳倒吸一口凉气,伸着震的发麻的胳膊去拿乔南手里拎的东西。   被驱赶的乔南皱着眉,莫名其妙地凝视着乔牧阳:“昨天撞车是把你脑子撞了?用不用带你去医院拍个CT?”   撞车,乔牧阳心头一震。   他当然知道乔南是在嘲讽他,放在平时他铁定要怼回去,但今天他对乔南得礼貌点,免得她在这儿继续说下去,一个不注意就真实还原了昨天的事故。   于是客客气气地挪开自己,让乔南进了家门。   “你不是要进来吗?愣在那干什么,换鞋啊。”乔牧阳把乔南拿来的东西放在餐桌上,转头看见她还杵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往客房那边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乔南压根就不打算进门,只是见乔牧阳的表现过于反常,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她低头看了眼鞋柜:“算了,还得换鞋,就不进去了。”   乔牧阳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直到听见客卧的衣柜发出一道吱呀声。   杵在原地的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地转头,朝客卧的方向看去。   “你客卧的灯怎么开着?”   乔南瞬间明白了乔牧阳今天的各种怪异举动——他弟有事瞒着她。   房内,顾淮听着外面的愈发清晰的女声,听声音还挺年轻,不大可能是乔牧阳他妈。   不会是乔牧阳女朋友吧?我靠,那他该怎么办?   心脏先是一紧,之后又有点酸涩。   顾淮想,心情怎么跟挤柠檬似的?不过乔牧阳都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和他合租?不怕他女朋友多想?   逻辑本就不行的顾淮,这会儿受到了惊吓,大脑的各种奇思怪想通通冒了出来,此时他已经忘记了gay这个词不会写在脸上,两个男人住在一块儿也不代表搞基。   他的大脑一时空白,只能想起来,他不能被发现。   顾淮急匆匆环视了客卧一周,发现只有两个地方可以躲,一个是床底,另一个是衣柜。   趴着有些猥琐,还是蹲着比较合适,而且这个衣柜看起来足够大,藏一个他简直绰绰有余。   但他显然高估了衣柜的质量,谁能想到这门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顾淮双手扒着衣柜门,一只腿已经伸进了衣柜,正准备弯腰的时候,余光里闪出一道身影,他一个激灵僵在原地,完蛋了,被发现了。   继续躲下去就显得过于刻意,于是顾淮尴尬地伸出手冲着眼前的短发女孩,打了个招呼:“嗨-”   后脚到的乔牧阳看着正准备扒衣柜跑路的顾淮,疑惑地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顾淮抽回腿,僵硬地露出笑容:“整理衣服啊,不明显吗?”   没见过谁站衣柜里整理衣服的。   三个人间的空气实在过于稀薄,令人窒息,就在顾淮顺利抠出大别野的前一秒,乔牧阳扶额介绍道:“这是我姐,乔南。这是我的室友,顾淮。”   顾淮下意识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变得自然明媚:“姐姐,你好。”   乔南因为这句姐姐,一时忘记了问向来喜欢独处的乔牧阳怎么忽然找了个室友,她抬起手肘戳了戳身边的乔牧阳:“你好,看人嘴多甜,再看看你。”   嘴甜?   跟他真假参半的话相比,顾淮嘴甜这四个字已经到了诈骗的地步。   乔牧阳扯了扯嘴角,没有反驳乔南对顾淮的评价:“确实挺甜。”   乔南忽然想起来,指了指顾淮,又指了指一旁的衣柜:“衣服,你让小姜给你挑的衣服是不是?”   乔南是特地来拆他的台吗?话多得让他开始后悔开了门。   “是,还在这个衣柜里,你不是回家还有事吗?走吧,我给你送到楼下。”在乔南开口反驳他的下一秒,乔牧阳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继续说下去,我就给小姜姐说,你昨天骑摩托出事了。”   乔南狠狠蹬了乔牧阳一眼,转头朝顾淮笑着挥了挥手:“姐姐走了,下次见。”   等下了楼,乔牧阳双手插着口袋,心累道:“你怎么不明天再过来?”   乔南觉得很好笑:“明天我要去出差,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乔牧阳疑惑地睨了他一眼:“什么好事?”   “你喜欢人家呗,当时还让小姜给你挑衣服,这么久了还没追到手?”   “什么挑衣服,也不知道当时谁拿我去卖人情。”   顾淮就是个颜狗,喜欢盯着他看,当然也喜欢盯着别人看。   乔牧阳当时想不明白,一个人只要会喘气,看来看去不还是那样,为什么要一直盯着看,腻不腻?   正好当时他姐谈了个女朋友,是个淘宝店主,找不到合适的人当平面模特,他姐就想起了他。   本来就是他姐卖人情追人,乔牧阳当然不会要报酬,当时他正好一时兴起想换个风格,干脆让他姐女朋友给他挑了几件衣服。   事后想来,既觉得难为情,又觉得很无厘头。   乔牧阳不想跟乔南讨论这个话题,催促道:“你赶紧回去吧。”   他在楼下吹了会儿风,直到遇见了外卖小哥,这才拎着外卖上了楼。   顾淮还在客卧收拾东西,乔牧阳倚着门框正准备喊他出来吃饭,突然想了顾淮往柜子里钻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嗨-外遇。”   顾淮很想骂乔牧阳,但耳朵不争气的率先热了起来,于是他气势汹汹地走上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差点被砸中鼻梁的乔牧阳对着门板干笑了一会儿,才敲响了门:“出来吃饭。”   周围一时陷入了寂静,就在他准备敲第二次门时,顾淮从里面开了门。 第29章 点点头   顾淮闭着眼在枕头下摸了半天,才找到一直振动的手机,随手按停闹钟,从床上坐了起来,缓缓打了个哈欠。   他第一节 有课,昨天搬行李没顾上自行车,没有代步工具,他今天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   早起困一天,临时定的的闹钟叫醒了他的人,却没叫醒他的脑子,踩着拖鞋迷迷糊糊走到卫生间,拧了两下门把手,没有打不开。   顾淮眯着眼睛,拿脑袋顶着玻璃门,有气无力地说:“乔牧阳,卫生间的门打不开,你在里面吗?”   说完还不忘嘟囔了一句:“事儿真多。”   “你是傻逼吗?”   事儿多的乔牧阳从卧室出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他觉得好笑,慢悠悠走到顾淮身后,顺手将掌心贴上了顾淮握着门把手的手背,朝下用力。   门开了。   失去支撑物的顾淮顿时向前扑去,卫生间的景物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脊背一凉,整个人都蒙了。   铰链在空气中吱呀作响。   一个踉跄,他被身后的乔牧阳跟拎鸡仔似的拎在半空。   高领毛衣卡着他的脖子,将骂人的话堵在喉咙里迟迟吐不出来,他现在严重怀疑乔牧阳是老天特意排过来惩罚他多年赖床不起。   眼看他马上都喘不过气来,乔牧阳还不放手,他反手拍了拍身后的胳膊,艰难地开口:“我要被你勒死了。”   鸡飞狗跳中,别说叫醒脑子了,就算他死了,这会儿也该被气醒了。   等乔牧阳松开手,他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越看越气,不过生气也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干脆强忍着走到洗漱台对着镜子查看被勒红的脖子。   他肤色偏白,红痕乍一看还挺吓人。   顾淮从小挨了无数打,有着丰富的被打经验,因此他清楚的知道,这点红根本没什么大碍,估计过一会儿就消了。   乔牧阳看镜子里的那截脖子还挺红,心里的愧疚达到巅峰,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后,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顾淮手指勾着领口,抬眼透过镜子对上了乔牧阳的眼睛,很不友善地说:“你觉得呢?”   乔牧阳碰了碰鼻子:“谁知道你这么蠢,站都站不稳。”   妈的,这说的是人话吗?顾淮蹬了乔牧阳一眼,抬手从洗漱台上拿起自己的牙刷,接水时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乔牧阳不是个傻子,而且就算他是,也能从那双死死瞪着他的眼睛判断出顾淮正在生气。   他觉得自己再不道歉的话,顾淮至少可以瞪他一天,况且他确实有错:“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顺手帮下你。”   顾淮愣了一两秒,吵架的话他还能接两句,正儿八经的道歉他反倒是不知道怎么接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都道歉了还能怎么办?   不接受就显得他有点小气,但直接接受又不像他的风格,犹犹豫豫,眼看牙都刷完了,他还没吱声。   乔牧阳看着顾淮纠结的样子,觉得让他开口大方接受自己的道歉,确实有点难为他,于是贴心的给了他一个台阶:“你是在给牙抛光吗?牙刷都要冒火星了。”   顾淮正在刷牙的手停了下来,转头仰着脖子看乔牧阳,觉得他又在不说人话,原本就打不过,现在又张不开口,丧失反抗能力的他真的很想冲乔牧阳伸出中指。   乔牧阳上前一步,垂眸看着顾淮隐隐叹了口气,接着伸手揉了把那个不太聪明的脑袋,无可奈何地说:“接受道歉的话,就点点头。”   接受?他脑子有病才会接受。   咫尺间的距离,乔牧阳舒展的五官被柔光细致勾勒,在眼前铺陈开来,像秋雾里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   顾淮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紧接着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乔牧阳微微一怔,随后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很淡,眼神却在微眯的眸子里显得异常温柔,那一刻,也就那一刻,顾淮觉得乔牧阳特像个人。   乔牧阳觉得顾淮再发会儿呆就不用上课了:“你是准备墨迹到八点?”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顾淮漱了口,捧起一捧清水洗了把脸,不情不愿地说:“别催,知道了,你第一节 没课?”   乔牧阳今天上午的这节选修课上周提前结了课,但他觉得没必要解释,干脆长话短说:“没有。”   “今天不出去跑步?”   “不是天天都跑。”   “那你醒这么早干什么?”   乔牧阳被问得有些烦,他不知道顾淮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再啰嗦下去,顾淮肯定迟到。   他吸了口气:“生物钟,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睡不够,醒不来。”   说完,出了卫生间,还顺手带上了玻璃门。   咚-   顾淮觉得乔牧阳生气了,而且生的莫名其妙,受伤的是他,被怼的也是他,结果生气的却是乔牧阳。   怎么?还得哄他,关键是也不知道怎么哄啊,那就气着吧,气死了最好。   脸上的水珠顺着流利的下颌滑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激灵,连忙从架子上抽了条毛巾随意擦了擦。   红痕和白色的毛巾交相呼应,这下他又想起来被勒脖子的那茬事了。   啧-怎么就点头了呢?他觉得看脸的毛病得改,容易着狐狸精的道。 第30章 不亏   别人在听课,顾淮在犯困发呆,杨珂拿手肘撞了撞他,抬头正好撞了电影里异常诡异的画面,头皮一麻,忍不住想骂人。   “看电影还犯困?”杨珂觉得顾淮一个人流落在外睡都睡不好,同情心过度泛滥,开始心疼他。   顾淮揉了揉太阳穴,朝着杨珂低声吐槽:“谁大清早看鬼片?”   杨珂纠正他:“这是文艺片。”   顾淮不怎么相信,毕竟之前上课鉴赏的都挺正常,但杨柯没必要骗他:“文艺片这么诡异?”   “拍摄手法,算了,咱俩在一起讨论学习挺奇怪的,说点别的吧,你两天去住酒店了?”   顾淮没理解杨珂话的意思:“住酒店干嘛?”   “睡觉啊。”杨珂想了想补充道:“正常睡觉。”   顾淮觉得杨珂的补充简直多余,他不正常睡觉,还能怎么睡觉。   他不想跟杨柯讨论他在哪睡,怎么睡的问题,开门见山道:“我找到房子了。”   “这么快?”杨珂有点惊讶,毕竟没有谁半夜翻窗户出去找房子住,关键还找到了。   如果顾淮有这运气,估计也不会丢手机,他想着想着开始担心顾淮被卖到东南亚嘎腰子。   “靠谱吗?会不会是骗子?”   顾淮并不这么认为,他既没有钱,又没乔牧阳长的好看,真要被骗色的话,明显乔牧阳更亏一点。   可是他不想让杨珂知道他跟乔牧阳住在一块儿,毕竟他俩现在虽然不相爱,但也不相杀,没必要寻找外援,而且被问东问西的,他会很烦。   不过为了打消杨柯的顾虑,他只好半真半假的糊弄:“也是咱们学校的,我看过学生证了,不用担心。”   杨柯哦了一声,不禁开始好奇那套房子究竟长什么样:“回头让我去参观参观。”   顾淮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杨珂:“合租,不太方便。”   教室拉了窗帘,昏暗的环境下很容易产生睡意,顾淮在角落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今天一上午的课都在这个教室,等他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 课间。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是乔牧阳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还在笑。   顾淮半张脸埋在手臂间呆呆地想,还挺好看。   课间,前后门被彻底打开,冷风不留情面地灌进教室,他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顿了顿,半晌后,直起身抹了把脸:“看什么?没见过酷guy。”   乔牧阳收回视线,淡淡地评价:“睡得跟猪一样。”   他不知道顾淮为什么总是缺觉,分明那么喜欢赖床,他看着顾淮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样子,嘴角总不由自主的往上扬。   “有病。”顾淮不想跟乔牧阳继续掰扯,他担心杨柯回来后,俩人聊起来,暴露了他现在的住所。   那样会很麻烦。   但后排的位置已经坐满,现在移动位置只能坐前排,杨柯那家伙肯定不愿意,如果让杨柯单独和乔牧阳坐在一起,他会更担心。   衡量利弊之后,顾淮决定还是老实待在原位,最起码要是乔牧阳提起这件事了,他可以胡说八道,东拉西扯。   杨柯从洗手间回来,发现顾淮的旁边多了个乔牧阳。   氛围诡异般的和谐。   他愣了一秒,向前走了几步,坐在顾淮的另一边。   “你吃早饭了没?”乔牧阳似乎默认顾淮没有吃早饭,说完就从书包里掏出面包和牛奶,放到他的面前。   事实上顾淮今天难得在学校后门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但是乔牧阳一问,他鬼使神差地撒了个谎。   被分了一个包子的杨珂诧异地盯着顾淮,他很想说,那个包子是被狗吃了吗?   但他的腿被顾淮死死掐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潜意识认为如果拆穿顾淮,他俩之间的兄弟情义就到此为止了。   于是默默地选择闭嘴,然后给顾淮发了条微信。   顾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谎,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的面包和牛奶已经进了他的胃。   可能是太饿了吧,他隔着外套摸了下扁平的胃,好像也不饿。   将包装折了一下堆在桌角,讲台上的老教授终于开始讲课。   因为是专业课,顾淮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去纠结他究竟饿不饿。   另一边的杨柯为了提醒顾淮看手机,嗓子都快咳哑,也不见顾淮转头看他,或者低头看手机。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他终于抓住机会拿起手机点了点屏幕,结果顾淮连看都不看,直接起身跟乔牧阳走了。   杨柯惊呆了,他觉得顾淮肯定是收了乔牧阳什么好处,不然怎么会这么老实。 第31章 清奇   从教室出来,乔牧阳见顾淮紧跟在自己身后便忍不住挑眉揶揄:“杨珂咳了一节课,你不回应回应?”   顾淮不用看手机也知道杨珂发了什么消息——包子是被狗吃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杨珂只是想知道他跟乔牧阳之间怎么回事。   但这个问题他现在不是很想回应。   顾淮偏头看向乔牧阳,嘴里开始胡说八道:“不用管他,他嗓子今天不舒服。”   教室门窗正对的那侧墙,间断嵌着几扇长方形的落地窗,阳光穿过梧桐枝叶间的缝隙,洒进狭长的连廊,刺得顾淮睁不开眼。   他微眯着双眸看不清乔牧阳脸上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他,乔牧阳一定在笑......笑得莫名其妙。   他抿了抿嘴唇:“去吃饭吧,我饿了。”   “你是猪吗?饿得这么快。”   顾淮瞪着乔牧阳,有些无语:“你给的东西也喂不饱猪。”   乔牧阳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说:“确实。”   反应过来后的顾淮要气死了,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伤及无辜的话到了嘴边,偏偏这时乔牧阳开口问他:“你想吃什么?”   “水煮鱼。”   吃饭的地方是顾淮选的,他已经吃腻了学校餐厅各个窗口,正好搬出去住了,没必要为了省那几步路而难为自己。   中午的餐馆人满为患,喧嚣的令人觉得吵闹。   老板站在收银台后面提高嗓音问他俩:“打包还是在这儿吃?”   “在这吃。”顾淮和老板说完,边朝里走边朝着乔牧阳补充道:“刷碗太累了。”   呵-这话真稀奇了。   乔牧阳听完差点笑出声:“你在家刷过碗吗?”   顾淮觉得乔牧阳那张嘴又在没事找事,他搬过去的这两天,厨房连火都没开过,没吃饭刷什么碗?   莫名其妙。   但吃饭要紧,他确实没必要在吃饭时跟乔牧阳吵起来,吵架是小事,耽误吃饭是大事,这会儿他是真的饿了。   他不太在意乔牧阳明显的阴阳怪气,眯着眼狗腿道:“那不是心疼你嘛?”   乔牧阳愣了一两秒,虽然他觉得顾淮的话很恶心,但心里似乎有点......开心。   只剩下两个靠窗的位置,顾淮坐下后掏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都是些鸡零狗碎的日常,他平时也不爱看,只是等饭的时间有些无聊,而乔牧阳看起来并不怎么想搭理他。   邻桌说话的声音太大,他抬头看了一眼,余光里乔牧阳正出神地盯着窗外。   自然光打在他的侧脸,将面部轮廓清晰流畅地勾勒了出来,睫毛浓密自然地向下垂着,整个人透着慵懒散漫的劲儿。   乔牧阳察觉到顾淮投过来的视线,回过神,目光平直地看向顾淮。   淡漠的表情似乎在问,看他干什么。   顾淮面色如故,指尖敲着手机屏幕没话找话:“你下午有课没?”   乔牧阳觉得顾淮没话可以不说,他俩同一专业,甚至同一班,今天下午的课全是专业课,但凡动动脑子就知道他下午有课。   他没好气地说:“没课。”   顾淮在一旁啧了一声:“那下午你别去上课。”   “顾淮,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逗我玩呢?”   乔牧阳不耐的语气让顾淮有点紧张,因为直觉告诉他,乔牧阳生气了,他按灭桌上亮着的手机屏幕,干巴巴地解释道:“没有,这不是怕你不说话无聊。”   乔牧阳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不会无聊,他只会无语。   偏偏顾淮说话的语气又十分坦诚,让他不忍心骂他。   等菜被服务生端上桌,乔牧阳起身瞧了顾淮一眼,然后拍了拍顾淮的“聪明”脑袋才阔步走向消毒柜。   被当成傻子的顾淮盯着乔牧阳挺阔的肩膀,半晌才恍然想起来小时候被老师请家长时,他妈也是这种眼神——想揍他又无从下手的那种纠结。   乔牧阳拿了碗筷,放到顾淮面前:“吃饭吧。”   热油泼过的干辣椒和藤椒闻起来又香又麻,顾淮用筷子拨开鱼肉顶上的火红的辣椒段:“你是不是想打我?想打了直说。”   乔牧阳差点被顾淮这句话噎死,他这哪是没话找话,他这是没事找死。   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他握了握手掌,竹筷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来不及穿进顾淮耳内,便消失在周围的各种噪声里。   顾淮垂眸夹菜看见乔牧阳手背上青筋虬结,心头一颤,于是殷勤地把夹到的鱼肉放进乔牧阳碗里:“吃饭吧。”   乔牧阳淡淡扫了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拿筷子拨开鱼片,默默地吃了口米饭。   心心眼,顾淮见状嘁了一声,把乔牧阳碗里的那片鱼肉又夹了回来,放进嘴里。   不吃拉倒。   乔牧阳简直无法理解顾淮的脑回路,怎么,女娲造人时,给他的脑子多捏了一条沟壑?   不然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   他顿了顿:“那片鱼肉下卷了两粒花椒。”   刚说完,顾淮的五官便皱了起来,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看着乔牧阳。   “喝水。”乔牧阳给顾淮倒了杯温水,无奈地递了过去。   “你怎么不早说?”   “谁能想到你竟然会把它夹回去。”乔牧阳说到这儿,真的很想翻一个白眼。   顾淮憋着嘴,拿筷子上下插着碗里的米饭:“我以为你在跟我生闷气。”   乔牧阳露出温和的笑容:“和你生不了闷气。”   顾淮的心情刚好了那么一点,就听见乔牧阳补充道:“容易被气死。” 第32章 阴阳怪气   两人桌本就不大,夹菜时余光难免扫见坐在对面的人。   乔牧阳夹起一片藕塞进嘴里,认真咀嚼。他似乎胃口很好,两颊不停律动,让人看了莫名对眼前的饭菜产生食欲。   顾淮的气压根没散,这会儿看着乔牧阳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火一上来,碗里的米饭还没过半就饱了。   气饱的。   他放下筷子,拧着眉催促仍慢条斯理吃饭的乔牧阳:“下午还有课,你吃快点。”   乔牧阳咽下食物,点开手机屏幕看看时间,才不紧不慢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还有两个小时才上课,这两个小时你骑自行车从这儿到教学楼最起码可以来回骑五圈。”   垂眸看见顾淮碗里的剩下的米饭,继续道:“吃这么少,能吃饱吗?”   后半句话顾淮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只想着神经病才会骑自行车来回跑五圈,乔牧阳如果是个哑巴该多好,他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问你话呢。”乔牧阳见顾淮又盯着他发呆,不冷不淡地提醒。   顾淮很快收回视线:“什么?”   乔牧阳不知道顾淮的脑子又在想什么,吃个饭都能跑神,他耐着性子重复:“吃饱了没?”   顾淮不假思索道:“猪怕吃的太饱上餐桌。”   “挺有自知之明。”乔牧阳笑了一声:“再吃点吧,养膘不差这一顿。”   “也不多这一顿,吃饱了就走吧,我赶着回去睡午觉,困死了。”   兴许是窗边的温度宜人,顾淮说着便缓缓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挂在眼角,跟没睡醒似的呆呆看着乔牧阳。   乔牧阳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转动手腕,掌心贴着顾淮的脸,拇指轻轻蹭了下眼尾:“睡了一上午还困?”   乔牧阳手掌很暖,修长的手指往后插进顾淮鬓边的发丛,暖流渗进皮肤后化成了羽毛,一点一点掠过顾淮的心脏,有些发痒。   迎宾玩偶发出的欢迎光迎和店内的喧嚣忽的被打散,他动弹不得,睫毛翕张,心脏不安分地猛跳,由于频率过于猛烈,引得他大脑发昏,一片空白。   顾淮眨了眨清澈的眼睛,不禁怀疑他的心脏是不是存在隐疾。   等乔牧阳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时,顾淮的耳垂已经染上了绯色,他忙不迭收回手,恶人先告状道:“你脸红了。”   “说了对你过敏,手欠。”   学校的野猫被摸了都会叫一声,他被摸了脸红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顾淮因为底气不足,虚张声势完,低头不再看乔牧阳。   乔牧阳捻了捻指腹上残余的濡湿,无由勾了勾嘴角,忍着笑把话题自然地带了回去:“你不是困了吗?还不走?”   说完又顿了顿,等顾淮对上他的视线才若有所思道:“想在这儿睡也行。”   趁着乔牧阳结账的功夫,顾淮推开玻璃门往外匆匆走去。   边走边劝自己,忍住,忍住,你打不过他。   门框上的金属铃铛叮铃作响,室外的空气卷进来,在收银台狭小的空间里刮了阵凉风。   微信提示到账的声音一响,乔牧阳把手机揣进口袋,跟了出去。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从人多的地方出来,顾淮一时难适应周遭的温度,他缩了缩脖子,将双手插进口袋,回头斜睨着乔牧阳,没好气道:“怕气死你。”   说话间没有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往前踱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   乔牧阳看着像企鹅一样左右摇摆的顾淮,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顾淮身旁,趁对方没注意,抬臂自然地搭上顾淮的肩膀:“小心点,别摔死了。”   乔牧阳山一般“压”在他的身上,虽然说实话也不沉,但的的确确限制了他的胳膊上的动作,比如现在,他真的顾不上理智,只想对着乔牧阳来一拳。   顾淮不满地抗议:“你会不会说话,放开我,死变态。”   乔牧阳没应。   顾淮又挣扎了下,不耐烦道:“你烦不烦啊。”   乔牧阳依旧没应,反手捏了捏顾淮的耳垂,柔软的触感从指腹传递过来。   顾淮吓了一跳,瞬间老实了,不再挣扎,像个布偶似的任由乔牧阳揽着。   只是静悄悄的在心里不断友好地问候着乔牧阳的祖宗十八代。   午休时间,本应进入休眠状态的大脑开始复盘那场不完美的对骂。   好恨。   为什么没有那样骂。   顾淮揉了揉在被窝里蹭的乱糟糟的头发,一脚踢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对着空气发呆。   到了下午,顾淮心里的暗骂变成了对乔牧阳的各种阴阳怪气。   乔牧阳不知道怎么惹到了顾淮,问他一句话,他回一句,嘴里吐的字不多不少刚好能气到乔牧阳。   乔牧阳简直无语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回忆了一下从早上到现在和顾淮的对话,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顾淮没看他,埋头走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乔牧阳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他思索了半天,咬牙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走廊的人熙熙攘攘,两人并肩朝外走去,如果不是空间不足,顾淮恨不得离乔牧阳八百里远。   他冷嗤一声:“谁敢对你有意见?”   “......”   乔牧阳看着顾淮的这副模样,心里莫名有些窝火,他握紧手掌,顾自吸了口气松开掌心,直直朝顾淮的两颊捏去。   “你......干什......么?”顾淮被桎梏住下巴,吐出的字模糊不清。   乔牧阳的手指长而有力,迫使着他抬头与其对视,暮色将至,走廊光线暗淡,顾淮看不清他的表情,让人一阵紧张。   脸部开始发麻,两侧的下颌骨挤压牙床,不疼,但着实不好受。   “松手,口水要流出来了。”说着,一个胳膊肘怼上乔牧阳的胸口。   “唔。”乔牧阳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靠上墙角,他要是想到顾淮能这么闹腾,就回去再收拾他了。   窗户留了条细缝,昼夜温差大,晚风吹进衣领,像是兜头泼了盆凉水,冻得他下意识弓起腰。   顾淮懵了,忙上前伸手去扶乔牧阳:“你没事吧?”   “脊柱麻了。”乔牧阳皱着眉,分明没什么感觉,却生生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啊。”顾淮抬头看了眼凸起的角柱,莫名开始担心起乔牧阳的下半辈子,支支吾吾道:“你不会半身不遂吧?”   乔牧阳啧了一声,有些不满顾淮说的话,但仔细想想他的这张嘴确实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   顾淮见乔牧阳不再说话,垂眸盯着乔牧阳冲锋衣的拉链,忽然生出一丝愧疚,低声说:“对不起。”   乔牧阳愣了愣,直起身,他想顾淮既然道歉了,虽然大概率是因为那句莫须有的撞到脊柱,但他也不是不能原谅顾淮一下午的阴阳怪气。   风也是够冷的,他收了收衣领:“行了,走吧。”   顾淮双手抱着乔牧阳的右臂,没松开,抬眸看了眼他平静如常的表情,语气诚恳地发问:“这么快就不疼了?”   乔牧阳闻言,弓起腰,堪堪维持着刚才“撞到脊柱”的模样:“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半身不遂?”   “没有,怎么会?”顾淮嘻嘻哈哈糊弄了过去。 第33章 牵手   城市华灯初上,沉寂一天的后街又开始了夜晚的浮躁,主干道上的红绿灯来回变灯闪烁,残影形成一道不算笔直的彩带。   乔牧阳似乎也意识到了他那句“刷碗”的荒唐,从学校出来,带着顾淮去了趟超市。   这座城市对于顾淮来说,谈不上陌生但也谈不上熟络,周边的商场,餐厅去过不少,但去超市买菜却是头一遭。   顾淮推着购物车,看乔牧阳穿梭在货架之间,各色蔬果将那抹黑色剪影衬得亲和,温柔。   说来奇怪,乔牧阳有着他们这一年龄很少拥有烟火气,居家,养眼,很有做人妻的潜质。   顾淮认真盯着乔牧阳挑选绿叶菜,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青菜:“我想吃那个青菜。”   乔牧阳挑了捆放进购物车,淡淡问他:“还想吃什么?晚上做火锅。”   “鸭血,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我妈。”顾淮懒洋洋趴在金属扶手上,侧过头,一脸欣喜地对乔牧阳说。   “你可真会形容,不过你喊我妈,我也不介意。”   被形容像妈,乔牧阳多少有些无语,但他这会儿心情异常轻松,脸上浮现出笑意,顺着顾淮的话和他打趣。   “胡乱认儿子,怎么这便宜你都要占?”   乔牧阳反驳:“这不也没占到吗?”   “也是。”顾淮漫不经心地从冷藏柜里拿了一排酸奶,收回的手顿了一下:“原味还是草莓味?”   “原味。”   “草莓味吧,偶尔换换口味。”   乔牧阳抬头顺着顾淮伸出的右臂看一眼,那只放在粉色包装盒上的手压根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无言以对,干脆默认了顾淮客套的好意。   “行。”   a大学校后门口的商业街附近有很多居民楼,这点路上除了来这吃饭的学生还有不少刚下班回家的居民。   结账出来,顾淮提着购物袋和乔牧阳顺着人流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从这儿到出租屋得过两条长街,小吃摊叫卖的喧嚣声逐渐被抛在身后,晴天的夜晚出奇的黑,万里无云,只有一轮圆月挂在树梢发出凛冽的白光。   顾淮靠过去用肩膀轻轻地撞了撞乔牧阳:“今天几号?”   “九号。”   “农历呢?”   “不知道。”乔牧阳仰起脸看了眼月亮:“十五,十六吧。”   顾淮默默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农历十六,再过几天就是冬至,北方各种节日离不开饺子,说不定乔牧阳也会包饺子。   这样想着,他慢慢转过脑袋,乔牧阳的脸近在咫尺,眼神很淡,面容平静,褐色的瞳孔在朦胧夜色下犹如一块深色的玻璃。   身体一斜,目光被另一处吸引,路对侧的商铺关了大半,只有零散几家门口亮着灯,光线不甚明亮。   视野里,一个男人沉着肩,显得身材有些佝偻,个子不高,体型偏瘦,黑色的薄羽绒服穿在身上显得很宽松。   顾淮变了脸色,眼见那人即将拐进小巷,他猛地将手里的购物袋塞进乔牧阳的手里,转身朝那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干什么?”乔牧阳扭头茫然地向后看,右眼皮一跳,预兆般也注意到了那人。   艹,他在心里暗骂一声,追了过去。   小巷逼仄前面就是死胡同,顾淮停下脚步,缓了口气明知故问道:“跑什么?”   男人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似乎也发现无路可退,默默朝后退了一步,问:“你干什么?”   “给我手机讨个说法。”   男人赔着笑:“什么手机?”   “你是嘴硬,还是记性差,东西偷多了是不是不记数了?”   未等顾淮跟男人掰扯清楚,轰隆一声,堆在一侧的木板倒在地上,掀起陈灰和腐蚀的碎木屑,顾淮下意识眯起眼抬手挡了下面前的灰尘。   就在这时,男人挺肩直冲上前重重撞开站在面前的顾淮,他的身体单薄,没有多余的脂肪作为缓冲,骨头相撞,顾淮只觉得半侧身子一麻,踉跄撞上一侧的墙壁。   男人并不打算与顾淮过多纠缠,拔腿就跑。   手背被挤压得生疼,像是被砂纸狠狠地擦过,顾淮咬着牙站起来不顾一切地追上去,从后面扑倒男人。   咚,两人齐齐倒地,肉体撞击地面发出闷响,顾淮的膝盖跪在地上,他咬着牙,用力按着男人的侧脸,将他牢牢钉死在坑洼的水泥地。   等乔牧阳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小巷破落而狭窄,墙根扔着杂物,大晚上的根本看不清那里究竟有什么。   黑暗里,男人伸直右臂,再抬起时,手里赫然多了一块碎砖。   “小心。”乔牧阳吼着,发了疯似的奔向前。   顾淮闻声倾身朝左侧偏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砖块重重击打在右肩,他吃痛得俯下身,手上骤然失力,男人趁机挣脱桎梏,还未站起身,便被乔牧阳一脚踹了回去。   “看见了,就在那边。”   纷乱的脚步声搅散了巷子里的沉寂,几束来自远光手电的白光亮的刺目,顾淮眯着眼睛远远看见几个黑点,随着光影跳动,拉近。   直到看清他们胸前的警号,顾淮才慢慢回过神。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有几条命啊,够你这样玩?你不知道报警吗?呈什么能,你以为你是哪吒?三头六臂,你他妈就是一头二逼,艹。”   乔牧阳抓着顾淮的衣领,迫使他仰起头,歇斯底里地骂着他,胸腔上下起伏,仿佛要吐出胸口积攒的所有郁结。   一旁的民警叹了口气,上前拉开乔牧阳,他松开手才意识到头晕,弯下腰,手臂撑着膝盖站在那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如鲠在喉,压得他说再也说不出任何。   疼痛与恐惧交织,顾淮只觉得空气里的水蒸气在肺里结成坚冰,冷的刺骨,他不敢喘气,只是后背靠着水泥墙,堪堪地站在那里,手止不住得颤抖。   乔牧阳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那只手,整个人像是笼上了层冬日里的积云,连光也透不过来。   各种痛意随即向顾淮袭来,摇摇欲坠间,一只手牵上他的右手,紧接着握紧。   好一会儿,乔牧阳才缓缓开口:“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的语速很慢,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打碎什么东西似的。   顾淮抬头,茫然地对上乔牧阳的视线。   记忆力,他从没有见过乔牧阳的这种眼神,复杂,阴郁,他慌了神,下意识地道歉。   “对不起。”之后便低下头,不再去看那双眼睛。 第34章 疼不疼   站在对面的乔牧阳探过身,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照向顾淮。   白光下,他的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不过幸好没有擦伤。   顾淮愣了几秒,想躲开这道光束,周围漆黑一片,他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清乔牧阳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即将问斩的犯人,焦灼,但更多是害怕,心脏也控制不住地狂跳。   顾淮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害怕,他俩一没有关系,二没有债务往来,难道是因为乔牧阳的身高比他高一点,所以看起来比他有气势?   就在顾淮犹豫要不要买一双增高鞋垫时,乔牧阳开了口,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发出的声音透露着疲惫,比平时要轻许多:“疼不疼?”   “啊?”顾淮愣了愣,摇摇头,害怕乔牧阳看不清他的动作,开口说了句不疼。   其实有点疼,特别是右肩,到现在还是麻的,但他并不想承认。   “顾淮。”   乔牧阳叫了他一声,却不再说下去。   故作坚强的顾淮心想,倒是继续说啊,有什么话他是不能听得?急死人了。   顾淮:“你......”是不是有病。   民警见他们迟迟没有跟过来,折返说:“麻烦你们配合我们到警局做一下笔录。”   “好的。”   待人走之后,乔牧阳拿开手机,问顾淮:“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顾淮想起这茬事,也不觉得尴尬,随口说:“忘了,估计是一句废话吧,对了,超市买的东西呢?”   “放在巷口的超市。”   “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进巷子的时候。”   “你......”   肾上腺素褪去,乔牧阳觉得过分疲惫,他不想继续开口:“别说话了,安静一会儿。”   去警局的路上,乔牧阳握着顾淮的手一言不发,对方的掌心很热,时间久了,手心不自觉冒了层薄汗,滑腻腻的,很不舒服。   顾淮忍不住将手往外抽了两下,却担心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因此他的动作很小,压根抽不出来。   他有些不解,握的这么紧干什么,都在这儿了,难不成他还能跟那个偷他手机的贼打起来?   他又不傻。   车厢内静的出奇,顾淮拘谨地坐在那儿,窗外反向的车前灯从视线中划过,向后飞驰,转瞬即逝,他眨了眨眼,忍不住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旁的人。   乔牧阳闭眼靠着座椅,一副累极了的模样,才上车没多久,就开始小憩。   也是怪了,明明他受到的惊吓更多一点,怎么乔牧阳看着比他疲惫。   他胆子有这么小吗?   大脑不自觉浮现出乔牧阳踹人的画面,顾淮瞬间收回了这个疑问,是他多嘴了。   不过这个环境他都能睡着?   他又开始感慨乔牧阳的心理素质,果然,人只要脸皮厚,什么环境下都能睡着。   顾淮记得乔牧阳的起床气还挺重,他收回目光,被攥着的手却不再乱动。   警局门口的伸缩门大概是使用的时间长了,每个零件都开始抗议,随着折叠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音。   汽车熄了火,开车的民警拔了钥匙:“下车吧。”   顾淮担心乔牧阳睡得太死没听见,抬起手肘戳了戳他,压低声音提醒道:“醒醒,下车了。”   乔牧阳这才动了,他吸了口气,沉声道:“听见了,我没睡。”   没睡你倒是睁开眼,开门下车啊,但车才刚停下,这句话完全是废话,说出来还要被质疑智商,顾淮识相地闭上嘴。   刚才追人出了汗,从密闭的车厢出去,只觉得外面的气温又低了几度,因为冷,顾淮下意识握紧手掌。   有些不对劲。   眼看都到警局门口了,他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手还被乔牧阳牵着,猛地停下脚步,一惊一乍道:“握够了没,握够了松开,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抬手在空中甩了两下,把手抽了回去。   乔牧阳嗤笑一声,反问道:“像什么样子?”   手掌恢复自由的顾淮答不上来,瞪了他一眼把手揣进口袋,头也不回地跟着民警上台阶进了大门。   乔牧阳站在原地无奈地看着顾淮的背影,扯了扯嘴角才把被悬在半空的手不尴不尬地收回,抬腿跟了上去。   夜里的警局似乎都是一个样,人少,安静,他俩轻车熟路地跟着民警进了询问室。   后续进来的值班民警看见他俩,放下手里的保温杯:“呦,哥俩怎么又来了?”   顾淮愣了一下,才发觉眼前的值班民警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忽然有些感慨命运的巧合,他尴尬地笑着打招呼:“叔,挺巧,又见面了。”   做完笔录,民警递过来支笔让他俩在笔录簿上签字,顾淮接过,毫不犹豫在纸末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现在只想出门打车就走,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毕竟见义勇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说出来实在有些丢人。   乔牧阳看了眼,顾淮的手背擦破了皮,有几处甚至渗出了血。   他回想起顾淮的右肩被砖块砸中的画面,心脏颤了一下,顾淮又在胡说八道。   一阵冷风吹来,顾淮将拉链拉到下巴的位置,朝乔牧阳走了两步。   他想,大冷天挤挤暖和,感冒就不好了。   脚下的影子在路灯下并排,交织,又并排......   乔牧阳没着急回家,而是去了趟药店。   顾淮没跟着进去,在门口随便找了个板凳坐着发呆。   半晌。   “右肩疼不疼?”乔牧阳提着塑料袋,走到他面前,边问边撕开棉签的包装袋。   “不疼啊。”   乔牧阳垂眸倪着他:“胡说八道是不是会上瘾了?”   “不会。”顾淮笑嘻嘻地回答。   乔牧阳威胁似的搭上他的肩膀,手上却没用力:“疼吗?”   “忘了,让我感觉感觉。”顾淮抬了抬右臂:“一点点。”   被乔牧阳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不想继续被骂:“真的就一点点。”   乔牧阳没再理他,拧开碘伏拿棉签小心地消毒顾淮的手背:“骨灰里都得掺你一张嘴。”   “什么意思。”   “说你嘴熔点比较高。”   “你可真贱。”顾淮反应过来后笑着评价,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很想抽回去,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伤口太小根本没有消毒的必要。   乔牧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警告他:“别动。”   “真不用消毒,再过几分钟它都结痂了。”顾淮抬眸看见乔牧阳沉下去的表情,识相地改了口:“挺严重的,还是消消毒吧。” 第35章 公主抱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他们来时的巷口。   顾淮掀开门帘,跟着乔牧阳进了一家小超市,老板不在,柜台后面只有取暖器亮着橘黄色的光。   乔牧阳扫了一圈周围,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面前的玻璃展柜,问:“抽烟吗?”   顾淮人菜瘾也小,上次被烟呛了后他就没再抽过烟,这会儿被忽然提起来,他也没什么感觉,摇了摇头,将手掌打开朝向取暖器。   “小伙子,你来了?东西就在柜台后面,我给你拿啊。”老板端着一碗面从后面的货架穿了出来,绕进柜台。   “谢谢,阿姨,拿一包烟。”乔牧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之前随手拿了一条巧克力:“还有这个。”   两人走出超市,乔牧阳把巧克力递给顾淮。   顾淮看清后,有些诧异,抬眸对上乔牧阳的眼睛,不确定地问:“给我买的?”   “不是,付钱时为了凑个整。”   顾淮贫瘠的情商此时直接降至负数,他接过,垂眸看着画着草莓的包装嘟囔道:“扫码支付凑什么整?就算一分钱你也能付。”   乔牧阳烦了,对着顾淮说:“我乐意,话怎么这么多。”   顾淮脑子还是没有转过来弯,评价道:“你这样很浪费,一块钱也是钱。”   顾淮的说教令乔牧阳哭笑不得,他不想再和这个没脑子的傻逼说话,拎着购物袋,头也不回的超前快步走去。   “走那么快干什么?”   顾淮刚拆开包装,身边站着的人已经拐了弯,他连忙将包装壳丢进垃圾桶,把手里的巧克力一股脑塞进口袋,追了上去。   经历刚才那一遭,他俩都有些疲惫,默认放弃了晚上做火锅的打算。   脚下的落叶簌簌作响,顾淮跟着乔牧阳一直走到小区门口的小吃店,他才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墙上的红色菜单密密麻麻写了一堆菜名,乔牧阳抬头看了眼转头问顾淮:“吃馄饨吗?”   顾淮点了点头。   这家的馄饨得现包,他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口袋里的巧克力,伸手一摸,已经开始化了。   一盒五块,除了因为发软而略微变形外,包装完好。   顾淮拨开吃了一块,甜腻腻的滋味迅速在口腔里散开,他心情不错,含笑又拨了一块,还没送进嘴里就对上了乔牧阳的视线。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将手里拨开的巧克力递到乔牧阳面前:“吃吗?”   乔牧阳看了眼巧克力,像是不理解顾淮的意思,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顾淮不由自主尴尬了起来,他觉得他脑子有病才会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吃不吃你倒是说一声啊,手在原地踌躇,就在顾淮失去耐心之前,乔牧阳凑近把巧克力咬走。   顾淮又问了一句:“还吃吗?”   “不了,你自己吃吧。”说完,起身去拿端刚出锅的馄饨。   回到家,顾淮刚换上鞋,乔牧阳已经把买来的东西放到餐桌上,重新走到他的面前。   “窗帘拉着的,你把上衣脱了。”   刚刚就差在地上打滚的顾淮压根没多想,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死洁癖,就开始拉外套的拉链。   室内外温差大,乔牧阳租的房子客厅朝南,虽然到了晚上,但温度算不上低。   他脱完外套,随即意识到裤子也不干净,但当着乔牧阳的面脱显得十分猥琐,于是拿上外套就准备朝浴室里钻。   “你去哪?”乔牧阳喊住顾淮。   “洗澡。”   “先等等。”   顾淮转身不解地看了眼乔牧阳。   “你右肩怎么样?”   “没事。”顾淮说完,进了浴室。   能有什么事?他脱了毛衣,站在镜子前打量着右肩,砖块没有砸中锁骨,他穿的也厚,被砸中的皮肤过了这么时间,现在只泛着轻微的红,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浴室的蒸汽蔓延,他才后知后觉到乔牧阳刚才多说的那句“窗帘拉着的”的意思——乔牧阳要看他的肩膀。   ......神经。   从浴室出来,乔牧阳身上搭了条小毛毯,正靠在沙发上看电影,神情专注。   “看什么呢?”顾淮向前走了几步,坐到乔牧阳的旁边。   沙发下陷,乔牧阳这才回过神抬起头看他:“没洗头吗?”   “太晚了,不想吹,明早再洗。”   顾淮刚洗完澡,清香型的沐浴露味道带着浴室里的潮气飘了过来,乔牧阳漫不经心哦了一声,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毯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一个纪录片。”他把进度条拉到开头:“看吗?”   顾淮看了眼屏幕上纪录片的名字,很文艺,似乎是记录旅行的影片。   他的艺术细胞几近匮乏,冗长枯燥的纪录片并不吸引他,但夜还长,他确实没什么要紧事可以做,于是转头朝乔牧阳嗯了声。   乔牧阳从手边拿了个抱枕垫在顾淮身后,又将身上的毛毯分给他了一半。   节奏缓慢的片头曲刚过,顾淮就开始后悔盲目答应乔牧阳看这部纪录片,他缓缓打了个哈欠,对着屏幕分神。   思绪跟着画面中的河流流淌,他回忆起晚间的那块巧克力,街边的路灯下的那半截香烟......意识越来越轻,眼皮发沉,他强行睁开最终又重重合上。   影片进行了一大半,乔牧阳感觉到肩膀一沉,他转过头,顾淮脑袋靠着他的肩头,弯着脖子已经睡了过去。   或许是这部影片一直没有机会看,乔牧阳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按下停止键。   结束时,乔牧阳的肩膀已经发麻,他一手扶着肩膀上靠着的脑袋,一手去拿遥控器,关了电视。   周遭静了下来,耳畔只剩下顾淮均匀的呼吸声。   他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他活动了一下被压的发麻的肩膀,没有把顾淮叫起来,而是弯下腰把顾淮抱进客卧。   拉开被子将顾淮塞进去,走廊的灯洒进室内微微照亮他的侧脸,乔牧阳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将被子拉到下巴,蹑手蹑脚走出去,关上门。   黑暗中,顾淮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天花板。   我靠,乔牧阳竟然抱了他,还是公主抱。 第36章 带颜色的梦   或许是入睡前的思虑过重,顾淮的梦境很乱,甚至带了点颜色。   双腿被折起来,呈M形摊开,他像是承受不了来势凶猛的进攻,偏过脑袋将脸埋进枕头。   身体无力地陷进柔软的被褥,面前的男人周遭笼了一层白雾,他看不清男人的脸,从雾中伸出的有力手掌牢牢地攥住他的手腕,反剪在头顶,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浑身汗津津的,过盛的欲望随着落在身体各处深深浅浅的吻迅速在机体内升温发热,他张嘴汲取空气,胸腔不断起伏。   头晕目眩。   欢愉再次将他吞没,璀璨的烟花在大脑中乍现,几秒钟后,在夺目的光芒下,他终于看见了面前的男人——乔牧阳。   从牙关中挤出来的呜咽呻吟被关门声切断,梦境如裂开的冰面顷刻支离破碎,顾淮被彻底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大半,晨光透进室内,不甚明亮,但已经可以看清周围物件的轮廓。   他不敢相信地将被子盖在脸上,开始宽慰自己,可能是住校太久没疏解,梦见乔牧阳只是意外。   乔牧阳钟爱的洗衣液似乎只有一款,洗过的衣物全是一种味道,他床上的被褥也不例外,他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将记忆再次拉回梦境。   顾淮自暴自弃地撑起被子,抬头扫了一眼身下,势头看起来难以平复,他在心里暗骂一声,下床拿了条干净的内裤钻进浴室。   六点,乔牧阳刚刚外出跑步,时间充裕,不用担心diy被发现,但冬季的被褥弄脏了不好清洗,他才来了几天,他俩都是男的,换洗的话肯定会被乔牧阳猜出来他干了些什么。   那样的话,跟他当面对着乔牧阳弄有什么区别?   水声淅淅沥沥,顾淮朝地上挤了两泵沐浴露,香味彻底散开后,他用花洒仔仔细细冲了三遍地板,出浴室之前甚至不忘打开窗户通风。   乔牧阳回来时,顾淮已经吹完头发坐在沙发上发呆。   客厅里的灯开着,乔牧阳放下手里的早点,愣了愣:“今天怎么舍得起床了?你的床塌了?”   顾淮回过神,想起另一件尴尬的事情,昨晚他被乔牧阳抱进了房间,因为心虚他不敢去看乔牧阳的眼睛,身体向后窝进沙发,强装镇定道:“你的床才塌了,说的跟我平时不起床一样。”   乔牧阳笑了声,不置可否:“我去冲个澡,你要是饿了先吃饭,不用等我。”   “谁稀罕等你。”   话是这么说得,但顾淮却没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乔牧阳的后背。   又一道关门声,顾淮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对关门声产生了阴影。   等看不见乔牧阳的身影了,顾淮开始不着边际的瞎想,乔牧阳会不会发现浴室不干净了?早知道就在卧室里了。   乔牧阳问起他怎么回的房间该怎么回答?不至于这么没眼力见吧。   怎么才能直接跳过今天,迎接下一天?   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   顾淮一个脑袋两个大,cpu烧掉之前,他决定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不就是自,慰吗?不就是被抱了一下吗?   谁没有啊。   “你洗澡了?”乔牧阳擦着头发朝顾淮走了过去,偏头看他。   声音从头顶传来,顾淮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瞪着眼睛看他:“怎么了?”   乔牧阳垂眸诧异地看了眼脚下,确定自己是不是踩中了顾淮的脚:“没怎么,你昨晚不是洗过了?”   顾淮这下真的像是被乔牧阳踩中了脚似的,仰起脖子,咋咋呼呼道:“我乐意。”   “行,你乐意。还坐那干什么?快点过来吃饭,第一节 还有课。”   “知道,谁要你提醒。”顾淮嘟囔着朝餐桌挪了过去。   拿碗从厨房出来的乔牧阳没听清顾淮在小声嘀咕什么,不过和他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乔牧阳大概能猜出来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早起生气气一天,他觉得没必要刻意去知道。   楼下的早餐就那几样,包子油条......还有一碗白而粘稠的稀饭。   顾淮盯着碗里的稀饭瞬间没了胃口,早餐店有卖这玩意的吗?他怎么不记得。   乔牧阳见他迟迟不动筷子:“怎么了?不认识这是什么?这叫稀饭,可以吃,药不死你。”   当他是傻子吗?谁不知道这是稀饭。   原因难以启齿,顾淮不着痕迹地把眼前的稀饭朝一侧推开:“有别的没?”   “冰箱里有你昨天挑的酸奶,草莓味的。”   顾淮不知道乔牧阳为什么要强调草莓味,他只知道草莓味的酸奶也是白色的,难以下咽的颜色。   他无味地咀嚼着油条,觉得自己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碰这种颜色的粘稠液体。   桌边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喂。”   另一头何宇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焦灼:“你来上课了没?”   顾淮停下筷子:“还没,怎么了?”   何宇:“我还有五,六分钟到教学楼,你到的话先来一趟312,咱们组的PPT出现了点问题,一两句解释不清,当面再说,我还得给咱组别的人打电话,就这样先挂了。”   这周五就是比赛初选的日子,院里的老师评选,通过后的队伍,指导老师会指导他们不断调整参赛的项目内容,因此初期汇报时用的PPT不需要特别精细,条理清晰,能体现创新点就行了。   他们组的PPT已经完工,关键的数据核对了两遍,剩下的这几天只需要调整些细节,何宇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出了点小问题。   顾淮皱着眉头挂了电话,急匆匆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准备出门,刚迈出去几步,就被身后的乔牧阳喊住。   “出什么事了?”   顾淮从玄关的衣架上取下外套,边穿边解释:“那个比赛的PPT出了点问题,我得去找一趟何宇,有点着急,我得先走了。”   乔牧阳:“等等我,一起走吧。” 第37章 磕cp   来的路上,顾淮倒是想过PPT没备份,但确实没想过他们连最终的数据都没备份。   真够行的。   他们组算是把幼儿园学的分类汇总玩明白了,没谱凑一堆,办的事太破了,破得说出来都觉得没脑子。   顾淮觉得他们真的没必要继续参加这个比赛了,能成的话,别人就是傻子,他真的要气笑了。   何宇给他们说,存数据的那个电脑被他室友一杯水浇了。   他们组另一个人李鸣鸣似乎有过相似经历,插嘴说:“这个好办,你强制关机啊。”   何宇尴尬地抓了把头发:“一时着急给忘了。”   李鸣鸣估计在遗憾他俩为什么没在同一寝室,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呢?”   “主板估计烧了。”说完还不忘给他们展示了一波战损的笔记本,或许是担心他们不信,何宇伸手就要按开关,被许末冬及时制止。   许末冬:“别按了,主板只是烧透了但是没想火化。”   所有人都笑了,僵持的局面缓和了不少,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像奔丧那般沉重。   事已至此,顾淮把到嘴边的“各回各家”,“都散了吧”之类的丧气话咽了下去,他只是习惯性嘴欠,但真没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刺找死,昨天刚去过警察局,他真的不想换个方式再去一趟。   太丢人了。   顾淮曲指拿骨结敲了敲桌板,提议道:“先把电脑送修吧,咱在这杵这也不是办法,都回去翻翻各自整理的材料,下午重新做个PPT。”   眼前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几个人干瞪了一会儿就散了。   顾淮走出空教室,才发现乔牧阳压根没走,站在走廊等他,约莫是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他,视线交织,顾淮愣了愣:“你怎么没走?”   十二月的晨风已经凛冽,从窗户吹进来,拂过顾淮的脸颊,温度感受器功能骤然紊乱,恍惚间,他竟然觉得暖洋洋的。   乔牧阳收起手机,笑了:“等你啊,不明显吗?”   “太明显了,麻烦你消失,有点挡眼睛。”   顾淮冷冷地说完转脚就走,他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只要对上那双眼睛,脑海就会浮现出梦里那张满是情,欲的脸,色情的令他觉得不好意思。   脸一热他就想跑两步,但是他忍不住了,因为这样显得他很莫名其妙,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第一节 课在四楼,乔牧阳上了一层楼,站在楼梯间刚要左转,余光看见顾淮想也不想朝右边拐去,于是脚步一转,跟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领。   “走那么快干什么?”   领口一紧,顾淮不再动了:“赶着上课,松开,什么毛病,每次都拽衣领,该变形了。”   越说越气,他觉得乔牧阳简直神经病,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真不嫌烦,放在以前他还能忍忍,但现在一看见乔牧阳就跟看犯罪现场似的,要多心虚有多心虚,就差把我“犯罪了”写在脸上。   乔牧阳终于看不下去了,提醒顾淮:“教室在左边。”   顾淮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扭过脑袋看了眼旁边的门牌号,尴尬的不知所措。   不走寻常路的人不止顾淮一个人,杨珂拐了弯就看见前面有两人杵着,小情侣在人少的地方亲亲热热,拉拉扯扯,倒也正常,他刚想着非礼勿视,就发现其中一个人长的很像顾淮,仔细一看还真是。   “卧槽。”   顾淮也看见了杨珂:“卧槽。”   杨珂走过来,看了眼顾淮又偏头看了眼乔牧阳,莫名其妙道:“马上就迟到了,你俩在这干什么?”   这个问题不怎么好回答。   乔牧阳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原地,仍不松手,仿佛自己不是焦点之一。   顾淮反手打掉乔牧阳的胳膊,揽着杨珂的肩膀,岔开话题:“北楼的门开了?你怎么从那边上来了。”   “不是一直都开着吗?”杨珂想要扭头看身后的乔牧阳,却被顾淮强行把头转了过来,压低声音:“你俩准备在这打架?不好吧,离教研室挺近的。”   “打什么架,没有,刚好碰见。”   杨珂隐隐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他若有所思,正在想着,看见这节课的老师提着电脑包走了过来,立马回过神跟着顾淮一头扎进教室。   杨珂立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顾淮跟乔牧阳之间的对话,虽然听不太清,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俩人一定有什么,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黏糊。   终于可以听清了,乔牧阳问顾淮:“这事准备怎么解决?”   顾淮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睡一觉再说。”   倒不是他不在乎,只是他现在又累又困,没空去抱怨,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不参加这个比赛也没人能拿刀砍了他。   刚趴在桌子上就看见,另一旁的杨珂正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打量他:“怎么了?”   杨珂知道顾淮不是直男,但没想到乔牧阳也不是,这才几天就发展到睡觉的地步了,真快。   看来顾淮找的室友就是乔牧阳,杨珂这样想着,忽然有一种磕到真cp的感觉。   顾淮不知道杨珂一大清早犯什么神经,笑得怪恶心人的。   但他没空骂杨珂,因为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屋漏偏逢连夜雨,何宇的笔记本在售后还没修好,他们就收到了何宇室友发过来的情况报告书,还是电子版的。   许末冬盯着电脑屏幕,猛地站起来:“他什么意思?”   “要退组呗。”李鸣鸣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也不是故意的。”何宇开始和稀泥:“为了修笔记本,他下午跑了挺多家店的。”   许末冬:“那怎么办?”   李鸣鸣正在气头,嘴快,趟了雷:“一起写报告书呗,模板不就在那。”   许末冬瞪他:“要写你写,我可不写。”   “谁说要写了。”   何宇捏着眉心叹了口气:“行了,别在这儿裹乱,群里的聊天记录还在,咱们先把PPT做出来,我去找人进组。”   去掉今天,只剩下两天,就算他们导员同意换人,但谁愿意来这儿趟浑水,丢人?   顾淮想想都头疼不已,小声嘀咕:“能找到吗?”   “总要试试吧。”杨珂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垂眸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马上十一点,再晚一会儿寝室也该关门了:“把内容分一下吧,大家回去加个班,把数据整理出来,剩下的明天再弄。”   为了赶进度,他们一组都没有吃晚饭,顾淮这会儿已经饿过劲儿了,整个人都是乏的。   他掏出手机,回了乔牧阳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才去停车棚取了自行车。   后门的小吃街还在营业,油烟味和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胃里一阵翻涌,他有点想吐,但却吐不出来。   路上人迹罕至,夜色中只能看见远处主干道上的点点车灯。   顾淮停车,坐在楼下的台阶上,等缓过胃里的那股劲儿,才上了楼。   钥匙拧开大门,迎面对上乔牧阳的目光,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乔牧阳不接他的话:“吃晚饭了吗?饿不饿?”   顾淮点点头,脱了外套:“厨房有吃的没?”   “你想吃什么?”   顾淮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来时吃的那碗面条:“那晚你做的清汤面,再卧一个鸡蛋,谢谢。”   “好。” 第38章 怂   汤面下肚,胃舒服了不少,顾淮洗了碗,见乔牧阳拿了个垫子坐在地上,正低着头聚精会神看笔记本电脑。   顾淮站在厨房门口走神片刻,才踱步到乔牧阳的面前:“看什么呢?”   乔牧阳反应过来,抬起头。   顾淮这才发现乔牧阳戴了眼镜,显示屏发出的白光映在半框眼镜的镜片,模糊了眼睛的轮廓,令他那张美的张扬的脸显得含蓄,有了几分学生气。   他把电脑反过来,屏幕正对顾淮,是他们组没有整理完的数据,顾淮瞬间明白了,何宇找了乔牧阳。   答应的挺快。   顾淮朝后退了一步,屈膝并着乔牧阳,坐在地上:“何宇给了你什么好处,这就答应了?”   乔牧阳偏头笑了笑,嘴角上扬,更显得唇形好看,他静静地看着顾淮,嘴里开始跑火车:“答应给我两百万。”   顾淮被乔牧阳的笑容晃了眼,勾起的眼尾,让他恍然想起了狐狸。   对于乔牧阳的闲扯,顾淮见怪不怪,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少胡说八道了,你把他卖了都凑不够两百万。”   乔牧阳掀起眼皮,面色不变,依旧嘴贱:“那把你也卖了。”   “谁买啊。”顾淮还想早点睡,懒得跟乔牧阳扯皮,边开电脑边说:“别说两百万,就两百块,你打电话给我妈,我妈绝对二话不说把电话挂了。”   这倒不是他开玩笑,网上骗子太多,他跟他妈要生活费都得打个视频,才能领到钱。   乔牧阳还在笑,顾淮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行了,别笑了,赶紧弄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压的那条腿开始酸了,他换了个坐姿,对着天花板上吊灯缓缓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上面挂的水晶珠串在眼睛里亮的厉害。   耳畔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倦意铺天盖地而来,他歪着脑袋问乔牧阳:“你困不困?”   乔牧阳仍注视着屏幕:“不困。”   “我困,有没有什么提神的东西?”   “朝你大腿上掐一把。”   乔牧阳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顾淮那二傻子还真的掐,下手还挺狠,疼得他骂了句脏话。   不过痛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困倦却能始终屹立不倒,顾淮呲牙揉着大腿:“不行,还困。”   也不知道这点,小区外面的超市还开不开门,顾淮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楼买两罐咖啡,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视线,停留在他的跨前。   大而有力的手掌在眼前白晃晃的,白的只刺眼。   得益于昨晚的梦,这个毫无预兆的举动令顾淮猝不及防,头皮一麻,身体猛地往后退,屁股墩在地上,震得他尾椎骨发疼。   乔牧阳关上抽屉,转眼茫然地看着顾淮:“见鬼了?”   他妈的,顾淮腾地坐起来:“腿麻。”   乔牧阳没有怀疑,他哦了一声,把一盒口香糖推推到顾淮面前:“口香糖,薄荷味儿的。”   顾淮倒了两粒塞进嘴里。   乔牧阳起身,拿着玻璃烟灰缸去了阳台,他推开窗户,啪的一声,点了根烟。   凛冽的风裹着辛辣呛人的烟味儿吹来,却莫名有点好闻,顾淮忽然觉得嗓子发干,视线在桌上的烟盒上停留,最后抽了张纸巾吐了口香糖,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夹在手里。   顾淮走过去,嘴里含着滤嘴凑在乔牧阳身旁,含糊道:“打火机。”   乔牧阳转头看顾淮,眼神中参杂了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抬腕将烟灰抖落进烟灰缸,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凑过去给顾淮点烟。   窗外的风这会儿有点大,透明壳的打火机不防风,乔牧阳护着火按了几次,都不见火苗,干脆翻转手腕,把手里夹着的香烟朝顾淮的嘴边递了过去。   顾淮会意,引燃了香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他趴在窗台将头微微探了出去,这一片的居民楼不高,楼间距不大,但这间房的楼层不高,眺望不了远方。   一眼望去,只有模糊的黑色墙壁和几点零星的灯火,孤寂又单调。   “把头伸进来,小心感冒。”   顾淮退回来扭头看他,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乔牧阳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散在寂寥的夜里,他将烟蒂按灭进烟灰缸,若有所思道:“高三,晚自习被老师占了考试,回家还有一堆作业,太困了就会打开窗户偷偷抽一根,然后继续做题。”   顾淮读高中时,身边已经有不少人抽烟,当时的同桌是个老烟枪,身上总沾着烟味儿,即便天天和班主任斗智斗勇,还是被罚了不少检讨。   正好那会儿语文老师嫌他字写的丑,拓印学的慢,他同桌的字还算好看,干脆借他作文本临摹,借的次数多了,作为回报就替他写了几次检讨,字迹还挺像。   越想越远,他开始试着想象出乔牧阳穿着校服偷偷抽烟的模样。   香烟燃到尽头,灼烧指腹,他猛地回过神。   嘶-   乔牧阳从他的手里夺过燃烬的烟头,同样按灭在烟灰缸:“真笨。”   顾淮没有反驳,续着刚才的话题,问:“当时抽烟没被发现过吗?”   “次数多了就发现了,不过我爸妈当时忙,就我姐管我,逮着就崴我烟,其实她抽烟比我还早,小时候总指使着我下楼帮她买烟,我还没开始抽烟的时候,就知道各种香烟的价格。”   顾淮静静听着,表情轻松,他俩离得很近,乔牧阳偏头甚至能看清楚他耳垂上的一粒痣:“你呢?不会抽怎么还要学着别人抽烟?”   “好奇呗,不都说烟能解愁嘛,其实试过之后,也就那回事。”   “哦?原来傻子也有忧愁啊。”   顾淮笑骂:“滚,你他妈才是傻子。”   窗外的风呼啸着卷了起来,带着湿润的雨水味,空气中的烟味不再浓烈,乔牧阳关了窗户:“不困就继续整理吧,再墨迹一会儿就不用睡了。”   凌晨时分下起了阵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声音很闷。   笔记本的电量即将告罄,顾淮整理好所有数据,点了保存,却没有着急关电脑。   一旁的乔牧阳仍在写什么,键盘发出脆响,各种杂声交织在一起钻进耳道,他懒洋洋地将脸贴在茶几面,刚闭上眼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雨声渐大,乔牧阳喊了两声顾淮,没醒。   还真是在哪都能睡着。   他想着抱一次也是抱,抱二次也是抱,弯下腰,手刚揽上顾淮的腰,还没动,顾淮却令人意外地睁开了眼睛。   乔牧阳愣了一下,脸色显得不那么自然,问:“你醒着怎么不说话?”   “刚醒,你怎么在这儿?”   乔牧阳不着痕迹地收了手,站起来,拿脚踢了踢顾淮的背:“醒了就回床上睡。”   “哦。”顾淮的脑子依旧不怎么清醒,他坐起来问:“如果我没醒,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抱回去?”   因为刚睡醒,嗓音倦怠,听起来哑哑的,像猫挠似的,乔牧阳觉得心脏有些发痒。   乔牧阳抿了抿嘴,想遵从内心说是,临门一脚却改了口:“想的美,快回去睡。” 第39章 闹脾气   雨停之后,天气依旧没有放晴的迹象,云层低而厚,北方冬季的雨季不潮,却冷的厉害,风钻进衣服跟兜了块冰似的。   一路越过几个水洼,顾淮刚到教学楼的北楼门口,听到何宇在身后喊他,不等回头,对方已经快步上了楼梯,站在了他的身旁。   何宇跺跺脚,震落溅在鞋面上的水珠,问:“就你一个?”   “你也不是一个人?”顾淮推开防火门,让出了一个人的位置,等何宇过去了,他才跟上,关了门,开始一一汇报别人的行程:“那俩第二节 有选修课,乔牧阳去跟老师套下周一考试的重点了。”   “能套到吗?咱专业课老师一个比一个贼,钢混老师前两天在群里发了复习题,还说还不让外传,我当时还觉得是什么机密,一打开两百七十页的PDF,这玩意你让别人看,别人都不惜的看。”   “说不定,万一能呢?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还是提前复习吧,实在不行你去医学院门口那的雕像拜一拜,听说挺灵的。”   何宇不觉得顾淮说的是个好主意,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得了吧,那雕像保佑医学生不挂科就够累了,哪有时间管我们这些和水泥的啊。”   顾淮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你昨天给乔牧阳说了点什么,他怎么这么快就答应进组了?”   “就说了句缺人没办法参赛,他就进来了。”何宇多少听说过这俩人关系不怎么好,但平时他也看不出来,觉得都是流言蜚语,现在一听更觉得是了:”怎么了?”   “没,随口问问。”   乔牧阳有这么喜欢助人为乐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顾淮有点想不明白。   周五,顾淮和乔牧阳到院里参加项目答辩,何宇是主讲人,承担了大部分任务,而他们这几个成员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似乎只需要露个面,说明存在这几个人而已。   顾淮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何宇平时没个正形,没少和他吹牛皮,突然看到他穿西装正儿八经的样子还挺稀奇。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脸颊一热,余光一扫,是乔牧阳那狗在看他。   有什么好看的,神经病。   连排的木质长桌,前面封了木板,从台下只能看见他们的上半身,碍于场合,他稍微动了动身体,拿膝盖连着撞了几下乔牧阳的大腿,提醒他赶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乔牧阳八风不动,最后似乎是嫌他烦,抬腕,手掌搭在他的膝盖上,稍微使力,将他的腿钉在那儿,沉声警告:“别动。”   掐蛇掐七寸,这还没掐中他的“七寸”,他可就折腾不起来了。   顾淮对此有种说不出的懊恼。   兴许是导员提前改了上交院里的名单,直到答辩圆满结束,台下的老师也没对他们组成员的变动提出任何质疑。   就这样他们熬了三个大夜还原出的PPT,侥幸却又顺利的进了复赛。   几人出了报告厅,何宇提议出去吃个饭,却被一致驳回。   原因是顾淮一语成谶,乔牧阳果真没套到重点,他们都得滚回去老实翻那两百七十页的PDF。   反正比书薄,顾淮咬的后牙槽隐隐作响。   几个小时的功夫,空中又飘起了细雨,楼道的窗户没关,雨水随风吹了进来,空气阴冷。   “顾淮。”   顾淮应声回头,看见许末冬略显局促地站在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这些日子,他们没必要都没开过口,这会也不知道许末冬哪根筋搭错了,于是问道:“怎么了?”   “找你有事。”   还真是奇了怪了,顾淮意外地挑眉,他扬了扬手:“说。”   许末冬偏头盯着即将走到拐角的乔牧阳,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磨磨唧唧,顾淮有些不耐烦,他转身欲走,目光不偏不倚撞上了几步台阶下的乔牧阳,他循着乔牧阳的视线转身,瞬间明白了许末冬的意思。   再次回过头,对着乔牧阳说:“你在楼下等我。”   乔牧阳犹豫几秒,抬眸淡淡看了眼顾淮,然后走了。   楼道深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没人了,说话吧,要是打架的话,我可就先跑了。”顾淮手插着口袋,百无聊赖地说着,他不觉得许末冬现在会没事找事,毕竟这比赛在许末冬看来还挺重要的,他要是不开心退赛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那个......你还搬回来住吗?”   “我在外面住的挺开心的,搬回去住干什么?有事赶紧说,磨磨唧唧的,赶着回家复习钢混,要是挂了,小心我给你拌水泥里。”   就在顾淮彻底失去耐心时,许末冬开了口:“上次那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稀罕。   顾淮这人嘴欠儿,平时正儿八经说话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但这会儿,却突然改了性子,“嗯”了一身,下了楼梯。   许末冬没有彻底明白顾淮的意思,锲而不舍地问:“那你还回来住吗?”   以前他倒是会考虑,但今天却不知怎么的,脑子里总会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乔牧阳那张脸,而且思来想去觉得乔牧阳做的饭确实挺好吃。   这样一想完全没有离开的必要了。   顾淮收回脸上那不易察觉的笑容,正色道:“那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已经忘了,不过回去就算了,外面的床死宽,还不用爬,走了,晚会儿该下大了。”   楼下,乔牧阳站在门口,借着房檐躲雨,对上他的眼神,打开手里的伞,朝他走了过来:“打完架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淮在心里骂。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两三秒:“不复习了?在这瞎站着,也不怕挂科。”   乔牧阳真是要气笑了:“狗让我在这儿等他。”   顾淮怼人时来连自己都骂:“你都说了是狗说的,还听什么?”说完,一头扎进雨幕,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   还真是个傻逼。   乔牧阳在心里叹了口气,快速跟了上去,雨伞遮了半边天,柔声劝道:“别闹脾气,从这走回去,衣服都淋透了,也不怕发烧。”   “哦。”   顾淮衡量利弊之后,把逞强的话如数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站在乔牧阳身边,默默补了句:“没闹脾气,我没那么小气。”   真她妈,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   乔牧阳的手劲忽然变大,他握紧伞柄,但凡这雨伞的质量差那么一星半点,他俩都得淋着雨回去。   算了,他忍了。   乔牧阳缓了几秒,脸上的表情恢复原状。   一直走到后门,脚下的积水深了不少,映着两侧的霓虹灯,远远看去一片一片五彩斑斓的。   绿灯变成了红灯,顾淮停了脚步,站在车来车往的路口,开口问乔牧阳:“钢混老师上午是怎么敷衍你的?”   乔牧阳打量了他一眼:“他说我们平时的成绩虽然烂,但是能看出来是在保存实力,相信我们期末考试一定会一鸣惊人,最后劝我们自求多福。”   顾淮扯了扯嘴角:“他真懂讽刺,就后面那句自求多福是真的,别的都是扯淡。” 第40章 各凭本事·上   大学考试各凭本事,其中不缺喂饭的,和要饭的。   很显然杨珂就是那个要饭的,他觉得顾淮搬出去后,有个很大的不便,那就是没人给他划重点了。   当他满心欢喜点开群里乔牧阳转载的PDF时,脸都绿了,钢混老师出卷子都可惜了这种人才,他应该去编教材,骂骂咧咧打开教材一看,还真他娘的是他编的教材。   杨珂瞬间哑巴了,他摸起手机,给顾淮打了个电话。   顾淮连轴转了几天,马上就要困死了,他关了灯,倒进被窝,在死宽的床上昏昏欲睡,马上就不省人事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抓准时机震了起来。   啧-   顾淮把头埋进枕头里,几秒钟后,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联系人,接通电话,大声嚷了起来,语气几度不满:“杨珂,你有病吧。”   杨珂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考虑到顾淮的特殊情况,顿了顿,开口小心地问道:“耽误你上床了吗?”   顾淮当然不知道杨珂话的深层意思:“我他妈就在床上。”   杨珂瞬间噤了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迅速挂了电话,搞得顾淮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实在没有功夫去想杨珂的糟心事,挂了电话,就又睡着了。   另一端,杨珂握着手机久久不能平复心情,怎么办,他认真想了想,看来为了顾淮美好的夜生活,以后只能白天再联系他了。   下定了决心之后,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点,杨珂准时给顾淮又打了通电话。   “起了没?”   顾淮记得杨珂昨天给他打了电话,怎么还打,是做梦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瓮声瓮气道:“没,干什么?”   “来图书馆给我画个重点,孩子要死了。”杨珂似乎在餐厅,隐隐约约能听见窗口叫号的声音。   顾淮翻了个身:“死呗,不用担心,我会去你坟前把钢混的试卷给你烧过去。”   “你还是人吗?”   “不是人是鬼吗?”   “那你记得给我烧一份答案。”   “滚蛋。”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门外,乔牧阳路过顾淮的房间,听他房里挺吵,拧开门,靠着门框:“醒了。”   顾淮移开电话:“嗯,怎么了?”   “起来洗漱。”   “哦。”   乔牧阳出去后,顾淮想起刚才还在通话的杨珂,低头一看,还没有挂断,喂了一声,继续说:“你先去占个位置,我等会就去。”   由于杨珂听见了乔牧阳的声音,思绪一跑,难得开始不好意思:“不打扰吧?”   “打扰什么?你有病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41章 各凭本事·下   顾淮到客厅时,乔牧阳已经坐到了沙发上,腿上还放着笔记本电脑。   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估计是在看那两百七十页的PDF。   看见顾淮,乔牧阳抬起头,不冷不淡地撩了撩眼皮。   室外四度的天,面前的人穿了件裁剪极好的深咖色大衣,脚下踩了一双帅气的高帮马丁靴,显得个高腿长,身材比例很好。   真......真是不怕冻死。   乔牧阳嗤笑一声,低头啪地合上电脑。   发出的声响引得顾淮下意识扭头,他把手里拎着的书包背在肩上,低垂着眸子,莫名其妙地盯着乔牧阳:“笑什么?”   乔牧阳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准备去哪?”   “关你屁事。”顾淮不是很想回答乔牧阳,因为他觉得这人一大早就没事找事,很惹他心烦。   乔牧阳显然没把顾淮恶劣的态度放进眼里,他随手把电脑关机,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去图书馆?”   像是问句,又像是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顾淮转念一想,皱起眉头继续问:“你是不是偷听我打电话了?”   乔牧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骂道:“神经,谁闲得没事去听你打电话。”   他确实没有说谎,至于他为什么能猜到顾淮要去图书馆,只是单纯因为顾淮的这身打扮。   也不知道顾淮自己有没有留意到他那特殊习惯,每逢学期末,去图书馆复习都得花时间捯饬捯饬自己。   也不知道是给书看的,还是给附近的监控看的。   顾淮还在瞎琢磨什么,乔牧阳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单手拉住他书包的带子,把他往客卧的方向拖拽。   毫不客气的同时又蛮不讲理。   “你干什么?”顾淮被迫倒着走了两步,扭着脖子瞪乔牧阳,手朝身后胡乱扒拉,浑身充满抗拒。   真是有够闹腾的,乔牧阳停下脚步,手却没松,看着顾淮的眼睛,语气不佳道:“回去换身衣服,也不怕冻死在外面。”   “我不觉得冷,而且图书馆有暖气......”   俩人在原地僵持,乔牧阳的眼神越来越想刀顾淮,顾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识相地缩了缩脖子,最终麻溜回屋换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长度直到膝盖。   顾淮一边拉拉链,一边说:“满意了吧?满意了我就走了。”   “等我一会儿。”乔牧阳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弯着腰收拾书包。   顾淮纳闷了:“等你干什么?”   乔牧阳扫了他一眼,直起身:“我也去图书馆。”   “你跟屁虫啊。”   乔牧阳本想和顾淮辩解,图书馆是公共资源,他同样可以去,合情合理,不背德也不违法。不过话到嘴边,他选择了另一种更加方便快捷的方法,比如,抬臂环着顾淮的脖子,面无表情地威胁:“老实点,闭嘴。”   闭嘴就闭嘴,谁想跟你说话。   刚下楼,顾淮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还真换了件衣柜里最厚的衣服,这羽绒服他平时不爱穿,也不是因为丑,毕竟乌漆麻黑的外套在他看来都一个样,主要是太长,很耽误他迈开腿骑自行车。   但下都下来了,没必要再回去换一件衣服,省的乔牧阳还以为他临时变卦,又嚷嚷半天。   昨夜的雨下到后半夜就停了,早上,地面上的一层浅浅的积水没有结冰,湿漉漉的,空气里带着冬季的凉气和雨后特有的土腥味。   车棚四面透风,里面飘进去了不少雨,停的车湿了一多半。   顾淮的自行车停的最靠外,跟扔进水池里又捞出一样,不干净,但是很湿,半包卫生纸都擦不干。   转眸看了眼乔牧阳的,还不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卫生纸,抽了一张,在乔牧阳的注视下擦干他自行车的前后车座,淡定开口:“你骑车带我。”   说完,将手里的纸团隔空扔进不远处开盖的绿色垃圾桶。   “为什么?”乔牧阳饶有兴趣和顾淮对视,他倒不介意,只是好奇顾淮为什么提这个要求。   “衣服太长,不方便。”说完,顾淮摊开手掌,弯腰向乔牧阳展示自己的衣服下摆。   乔牧阳循着顾淮手的方向,看了眼,他没做评价,只是把肩上的书包摘下来递给顾淮:“拿着。”   说实在的,顾淮平时不怎么喜欢去图书馆,他觉得不自由,翻书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收到邻桌递过来的小纸条,提醒他小声一点。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去自习室,但学校的自习室座位之间有隔断,不便于交流,所以才让杨柯去图书馆占位置。   然而自习室去多了之后,就有个毛病,出门不带学生卡。   顾淮站在图书馆门口,才想起来刷卡这茬事,尴尬地站在旁边问乔牧阳:“带卡了没?”   当然带了,事实上,他还带了顾淮的卡。   乔牧阳在顾淮准备出门时,就看见了顾淮扔在茶几上的学生卡,他本来是打算提醒的,但忽然就有了别的打算,选择跟了过来。   “拿了。”   乔牧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萌生这种感慨——没有他,这个家迟早得散。   他从口袋掏出两张校园卡,低头看了眼左上角的名字,把顾淮的那张递了过去。   顾淮盯着眼前写着自己名字的校园卡,有些诧异:“你怎么拿了我的卡?”   “路上捡的。”   顾淮乱扔学生卡已经成了习惯,在他心里,找不到和丢了没什么区别,反正结果一样,都是没有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倒是没信乔牧阳说的鬼话,不过还是说了声谢谢。   杨珂占的位置在四楼靠窗的位置,这会儿落座的人不多,还挺好找,顾淮刚出电梯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走上前搭上他的肩膀,凑近低声说:“嘿。”   “我靠,吓死我了,刚才眼前一白,差点看见我太爷。”杨珂吓了一跳,说完顺势把脑袋靠在顾淮的肩膀上,开始装可怜寻求安慰:“宝贝儿,你终于来了,这傻逼钢混我真是一天都学不下去了。”   腻歪够了,杨珂抬头看见顾淮身后的乔牧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乔牧阳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他立马扒拉开自己脖子上的胳膊。   心里开始埋怨顾淮,为什么出门要带家属,而且还当着家属的面跟他拉拉扯扯。   顺便替乔牧阳指责顾淮了一句,真不像话。   顾淮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经开始胳膊肘向外拐了,他拉出旁边的椅子,坐下,朝手边的演草纸看了眼,忍不住问杨珂一个致命性的问题:“你平时听过课没?”   杨珂的心脏再次受到了亿点暴击,他抽走演草纸:“侮辱我的智商不需要这种方式。”   “得了别瞎琢磨了。”   乔牧阳坐在对面开始认真看书,但杨珂始终觉得乔牧阳在看这边,偏偏顾淮跟没事人一样,拿着红笔,一章一章给他划重点,还不停地提醒他,要他记住。   记住......记住,画到最后杨珂只记住了,下次叫顾淮出去得提前问他,是不是一个人。   乔牧阳做了一遍老师平时上课讲的例题,打开PDF,刚准备开始看,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全是私聊他要重点的,他也不嫌麻烦,把群里的PDF复制,平等粘贴给每一个人,做完一切后,他给手机调了静音,收了回去。   余光里,对面坐着的俩人脑袋都快凑一块了,他纳闷了,画个重点有必要离得这么近吗,离远一点也不影响声音传进大脑吧。   恍然间,他有点羡慕杨珂,毕竟如果他让顾淮给他划重点,顾淮只会觉得他在没事找事,然后让他麻溜滚蛋。   眼看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了,面前的俩人还没打算分开。   乔牧阳伸腿在桌下碰了碰顾淮的脚。   顾淮捏着笔,往后收了收腿,继续和杨珂交代着重点,然而桌下,乔牧阳的脚好死不死又在碰他,他真的烦了,一脚踩在上面。   乔牧阳吃了痛,却又收不回来,只能静静地盯着顾淮,等他抬头。   半晌,顾淮终于空出时间回应乔牧阳这个傻逼,抬头用嘴型问他,你闲的慌啊?   乔牧阳的笑容在他看来实属犯贱,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腿朝乔牧阳小腿肚踢了一脚。   两人的对峙成功吸引了时间紧迫的杨珂,心想,这小两口怎么这么能闹腾,他抬起埋进书本的脑袋,小声问顾淮:“怎么了?”   顾淮趁机把自己的腿收回去,淡定回复:“腿抽筋了。”   得不到便宜的乔牧阳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好像丢了芝麻又赔了老婆,中途接了乔南的电话,借故出去买水,溜了出去。   对面的监控摄像头终于出去了,杨珂忍无可忍,朝顾淮勾了勾手,待他凑过来时才开口:“你俩天天见面还不够吗?怎么出门还一起,真不嫌腻歪。”   顾淮扭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杨柯:“我靠,你在说什么啊,有点恶心。”   顾淮的反应跟杨柯预料中的大相径庭,片刻后,慢慢反应了过来:“你跟乔牧阳没在一起啊?”   “什么在一起?在一起住啊。”顾淮觉得这事迟早瞒不住,而且他记得今早他俩打电话时,乔牧阳还在他旁边说了话,估计杨珂也听见了,既然这样,他还不如大方承认。   杨珂这会儿彻底理清楚了:“不是,你俩没在搞对象?”   “谁给他搞对象,我又不喜欢他。”   “喜欢谁?”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吓得杨柯立马收回脖子,只剩下杨柯愣在那儿,回头呆呆地看乔牧阳。   乔牧阳在他手里塞了一瓶矿泉水,提醒了他小声点,后面坐的人已经想刀他了。   顾淮心跳莫名加速,他下意识拧开瓶盖,连着喝了几口。 第42章 小气   中午,三个人出了图书馆。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厉害,只有头顶的换风机不断运作发出微弱噪声,惹人心焦。   金属门干净的反光,顾淮偷偷看了眼门上映射出的乔牧阳,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却看出来乔牧阳心情不好。   到了室外,顾淮问乔牧阳,吃什么,结果不知道啊这大爷生了哪门子气,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不吃就不吃,阴阳怪气什么啊,就他长嘴了。   乔牧阳的背影渐渐远去,杨珂回过神,小心问顾淮:“不跟上去?”   “跟上去干什么?我真搞不懂他在生什么气。”顾淮想了想,转头问杨珂:“他这是怎么了?”   杨珂刚想说,谁知道你们这些小情侣之间在想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俩人还没在一起,于是换了句话:“你饿不饿,吃饭走。”   顾淮坐在学校餐厅蔫儿吧唧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他觉得做饭阿姨做的饭越来越难吃了,以前只是咸,今天咽下去嘴里还有一丝丝苦味。   他开始后悔,每月匿名给餐厅写意见时,他没有投诉而是图方便打了个无。   还没吃进去几口,他就停下了筷子,开始叹气,气氛比上坟还沉重。   幸好餐厅坐的人都开始了小期末,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愁容,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有个可怜人正在吃爱情的苦。   当然这个可怜人自己也还没意识到,他想了一会儿问杨珂:“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怎么吃不下饭了。”   杨珂也不惯着顾淮,煞风景地说:“没有,你只是单纯地吃不下餐厅里的饭,一会儿回图书馆的路上,顺便给你买盒寿司。”   顾淮想了想说好,等杨珂吃饭的中途,他又问了句:“你说,下午乔牧阳会来图书馆吗?”   “书都拿走了,应该不来了吧。”   “他怎么这么小气。”   这关小气什么事?杨珂不理解,但也没做评价。   另一边,乔牧阳表情僵硬地坐在火锅前,氤氲的热气拂面,眼睛不带眨一下。   乔南和自己女朋友亲热完,才想起自己的倒霉弟弟:“怎么不把你小男朋友带过来?”   姜彤愣了一下,勾起嘴角笑着问:“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乔牧阳闷声说了句没有,却被乔南直接打断:“呦,看起来是吵架了。”   “没有。”   乔南敏锐地感受到乔牧阳的不对劲:“看来还是你先发的脾气。”   乔牧阳不说话了,仔细想想,他俩确实没有吵架,甚至连没有交流都没有,他只是恰巧听到了那句,我又不喜欢他。   看着顾淮那副心虚样,他就知道那个他是谁,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其实也不算发脾气,顶多算阴阳怪气。   但他俩之间最不缺的就是阴阳怪气,多这次不多,少这次也不少。   “你对人家好点,别指望靠你这张脸能忽悠过去,还有你那脾气,也改改,别天天阴阳怪气的,跟人家欠你一样。”   “先管好你自己。”乔南的话还没说完,姜彤啪地拍在她的后脑勺:“别理你姐。”   八卦是人的天性,姜彤没说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了乔牧阳身上,问:“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乔牧阳把他俩之间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特意强调了那句,我又不喜欢他,然后抬头看着对面,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俩笑什么?”   乔南快笑岔气了:“谁教你这么追人的?你都不告诉人家,你喜欢他,怎么,还得让人家猜?”   姜彤怕打击到乔牧阳,拧了乔南一把,忍着笑,却不得不承认在追人这方面,乔牧阳比乔南水平还差:“你姐说的有道理。”   乔牧阳更烦了,虽然还没想好怎么追人,但他不打算继续问,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追女孩和追男孩不一样,另一方面是面前这俩人压根不靠谱,当初在一起跟玩儿似的,问她们如何追人,还不如让上网百度。   聊也聊够了,乔牧阳觉得这俩人跟自己兜圈子也够累的,便直接开口问:“说吧,你俩找我干什么?”   姜彤笑着说:“前几天拍的模特图丢了一组照片,来请你帮个忙,麻烦的话可以改天。”   “不用就今天吧。”   乔牧阳心不在焉了一下午,终于结束了拍摄。   姜彤收拾好相机和打光板:“钱打到了你支付宝上了,走,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姐。”乔牧阳现在没心情吃饭,他有点累了,只想回家躺着,然后翻两页PDF,等顾淮回家。   姜彤不强求,补充道:“那我顺路给你带回去。”   拍照的影棚在市郊,天黑之后不好打车,乔牧阳不再拒绝,帮姜彤把地上堆的设备搬到后备箱。   后座全是衣服,乔牧阳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姜彤开车话少,他一度认为是她姐把姜彤这辈子开车该说的话全在路上骂完了。   乔牧阳鬼使神差地想,要是他脾气好一点,他跟顾淮之间的关系也会好一点吧。   一下午没见顾淮,这会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乔牧阳也知道,他们要是真的见面了,肯定又少不了阴阳怪气。   “到了。”   乔牧阳回过神,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门关闭,姜彤这才想起了什么,降下车窗,探出头喊住乔牧阳:“追到手后记得把他带过来,让我也看一眼。”   “行,姐,再见,开车小心。”乔牧阳笑了笑,站在小区门口,目送姜彤离开后,才进了大门。   顾淮没想到乔牧阳那个小气鬼下午还真的没去图书馆,一整个下午,身边只要有人路过,他就忍不住抬头看一眼。   跟电子探头似的。   他觉得继续坐下去,别人都觉得他是变态,把他挂表白墙骂了,于是收拾了书包就往回赶。   不早不晚,正好看见乔牧阳跟一个漂亮姐姐在小区门口有说有笑的。   他妈的,顾淮要气死了,他在图书馆坐立难安,乔牧阳去跟漂亮姐姐约会,他一个箭步上前,然后又往后退了一步,躲在绿化带栽的梧桐树后。   树木高大的躯干刚好挡住他的身形。   顾淮突然发现,他和乔牧阳只是朋友,深究下去,顶死多个室友的关系,但无论哪一个都不影响对方约会,甚至就算乔牧阳现在出去跟别人开房,都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越想越难过了,就像小时候被别人抢走了最不舍得吃的那颗糖。   顾淮在心里骂了几句乔牧阳,然后站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正准备回去阴阳怪气乔牧阳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学长林今默。   仔细算起来,上次他俩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在校医院来了个病友会面。   林今默问他:“在忙吗?”   顾淮觉得不忙,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他闲的要死,怎么会有时间伤春悲秋,偷偷emo:“怎么了?”   “想请你吃晚饭,有时间吗?”   顾淮多少有点诧异,林今默还记得那顿约好的饭,但他现在有时间,却不想吃饭:“学长,别吃饭了,我请你喝酒吧。” 第43章 接吻   晚上七点,酒吧还没多少人,DJ还没开始上班,周围的音乐悠扬不聒噪,甚至连头顶上的灯都多开了几盏,明亮亮的,但丝毫不影响顾淮买醉的心。   他端着酒杯和林今默碰了一下,低头灌了一大口凉凉的酒液,冰块掩盖了酒精的辛辣,变得利口,让人不知不觉降低警惕。   “喝慢点,容易醉。”林今默在一旁好意提醒顾淮。   但这本就是顾淮要的结果。   林今默看出了顾淮藏有心事,抿了口酒,反问:“借酒消愁?”   愁?   顾淮仔细想了想,他简直毫无忧愁可言,他就是烦,顶多还有点郁闷,但当林今默问起时,他又莫名其妙觉得委屈。   一杯酒喝完,他又加了一杯,高度鸡尾酒,喝起来有股水果味,酸酸甜甜的像一杯果汁,但后劲大。   杯中的酒液再次见底,顾淮从脸红到耳根,他大概真的要喝醉了,笑了笑,胳膊撑着半边脸开始吐露心声:“我有个朋友,就当他是a,然后他看见b和别人一起,他就很不开心,这是为什么?”   林今默看破不说破,配合道:“因为a喜欢b。”   “可是他俩都是男的。”   “两个男的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林今默问住了顾淮,他是个gay,当然知道两个男的能在一起,但是乔牧阳这种长相不仅很招小姑娘喜欢,而且看起来很直。   想起半个小时看见的那副画面,他都止不住郁闷:“你喜欢男的女的?”   林今默没想到自己忽然被戳,愣了愣,实话实说:“女的。”   顾淮继续逼问:“那你会不会喜欢男的。”   林今默摇了摇头。   “看嘛,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的。”   空腹喝酒本就容易醉,各种酒在胃里混合,酒劲上来之后,顾淮这次真的是彻底醉了。   他不再让a背黑锅,开始实名抱怨:“我等了他一下午,他竟然转头就找别人去约会,你说气人不气人。”   林今默开解道:“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他和那个漂亮姐姐说再见了,那么大个姐姐,谁会喜欢男的啊。他还对那个人笑,分明中午还对我阴阳怪气来着。”   酒精麻痹了舌头,让他吐字不清,声音听起来就真的好像哭了一样。   乔牧阳接到顾淮拨来的电话时,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点了接通之后,不等对方说话,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听起来像是酒吧。   “喂。”   温温柔柔的男声,声音分明听起来很舒服,乔牧阳却觉得莫名刺耳,他停顿了几秒,质问对方:“你是谁?”   对面的人耐心十足地介绍自己:“我是林今默,军训的时候是你们班的班助,有印象吗?”   这么一说,乔牧阳还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一号人,但怎么跟顾淮混一块儿去了,他毫不客气地问:“顾淮呢?”   “在我身边喝醉了,我本来准备把他送寝室的,结果他说搬出去住了,我半天问不出地址,他嘴里一直念叨你的名字。你知道他住哪吗,我给他送回去。”   “不用,我去接他。”   人来人往的酒吧门口,乔牧阳一眼就看见了顾淮。   羽绒服的拉链没拉,随意敞着,因为站不稳,半侧身子斜靠着林今默,内搭的低领毛衣领口因为他的动作下坠,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脖子,和半截锁骨。   乔牧阳迈开步子,面无表情走到林今默面前,他不由分说地把顾淮扯过来,勾进怀里。   顾淮似乎是闻见了乔牧阳身上熟悉的味道,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伸着脖子去乔牧阳颈间闻味儿:“你来了。”   林今默原本还想叮嘱两句,但目前来看没什么必要,他也不想惹人嫌,打了招呼就直接走了。   顾淮觉得面前的人好好闻,全是他熟悉的味道,张开手臂就要去抱,甚至想亲,但他被一把扯开,瞬间离那个味道好远,他有点委屈,但却动不了。   乔牧阳扯着顾淮的后领,试图将他拉开,顾淮抱着他的腰没有松手,头却扬了起来。   门口的光还算亮堂,乔牧阳看着顾淮泛红的脸颊和水汽氤氲的眼睛,忍着心中的不耐烦,松了手。   一抬头是乔牧阳的脸,双唇紧闭,看起来很不高兴,为什么不能笑笑呢?就像刚才在小区门口那样。   “别动。”   顾淮烂醉如泥根本听不见乔牧阳在说什么,他凑近想要听清。   嘴唇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他探出舌轻轻去舔。   动作太快,乔牧阳没有料到这一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淮已经用舌头开始慢慢勾勒乔牧阳嘴唇的形状。   乔牧阳呼吸停滞了几秒,喉结上下滚动,带有酒气的呼吸萦绕在鼻间,他似乎也醉了,大脑开始晕眩。   乔牧阳没有坐定不乱的能力,他一边护着顾淮的后脑勺,一边低头结实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两条绵软的舌头如同湿滑的海草,随着海平面下的洋流进退,交缠。   暧昧像腻乎的糖浆附着在空气,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鼻息间充斥着难以描述的甜味。   他们像是沙漠濒临濒临渴死的旅者,不断汲取水源。   大脑开始缺氧,视野变得昏暗,顾淮双手抵着乔牧阳的胸膛,外推,力道绵软。   乔牧阳松了手,顾淮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他像软脚虾一样瘫软在对方怀里,生理性泪水从脸颊滑落最终浸湿了肩头。   “回家吧。”他低头凑近顾淮的耳朵,说完像是印章似的,在耳背后落下轻轻一吻,温柔至极。   “好,我们回家。”顾淮莫名其妙笑了两声,接着收紧抱着他的手臂,喊了乔牧阳的名字,呼出来的热气细细喷洒在他的后颈,顷刻顺着神经直直地烧向同一个地方。   乔牧阳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下意识避开两人肢体间接触,用哄孩子的语气和顾淮商量,让他站稳。   乔牧阳显然并不指望顾淮这个醉鬼能自己走回去,他俯身把站在原地都乱晃的顾淮背了起来。   “月亮好圆啊,还有好多个,真亮。”说着就开始咿咿呀呀地数。   乔牧阳知道他在胡言乱语,笑着纠正他:“那是路灯,别数了,数不过来的。”   背上的顾淮愣了愣,继续道:“我看见了。”   因为那个吻,乔牧阳现在处于占了便宜,极度心虚的状态,就算顾淮让他去摘星星,他都可以二话不说去给他摘。   然而顾淮只是委屈巴巴地嘀咕着,声音听得他觉得心脏闷得难受,于是柔声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跟一个漂亮姐姐去约会了,他妈的,我在图书馆等了你一下午,你知道吗?”   顾淮这会儿也不大舌头了,吐字清晰,说出来的普通话最起码可以得个二甲,他越说越气,伸手就要薅乔牧阳的头发。   “哥,我错了行吗,对不起,快松手。”乔牧阳惨叫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醉鬼解释,忍着疼说:“他是我姐,乔南的女朋友,下午她找我帮忙拍照,我不好意思拒绝就过去了,别生气了,我把下午赚的钱都给你,好不好?”   醉鬼似乎听进去了,果真松了手,趴在他的背上不动了。   到了家门口,乔牧阳才把背后的顾淮放了下来,一只手搂住顾淮的腰,另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   出门太急,客厅的灯还开着,他有点庆幸,毕竟扶着醉鬼找开关,想想都头疼。   乔牧阳站在玄关换了拖鞋,才扶着摇摇晃晃的顾淮进了客卧。   怀里的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室内温度太高,他似乎是觉得身上的外套不舒服,伸手去找拉链,奈何衣服的太长,良久也没有找到。   醉酒后的顾淮耐心比平时更差,他拽着衣领试图强行脱下,两颊很快急出了两抹绯色。   乔牧阳于心不忍,俯下身帮他脱了沾满酒气的外套,丢在床尾。   醉酒的人怎么能这么折腾,他不理解。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会儿,二十出头的人脸上还残存着少年气,闭眼不说话的时候,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儿。   乔牧阳刚准备离开,床上的人却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床的方向拉。   乔牧阳不知道顾淮哪来的力气,他不设防,一条腿直接跪在床上人的两腿之间。   死宽的大床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声音,顾淮并不能意识到两人此时体型间的怪异,将握着的手放在自己面前,盯着咯咯地傻笑,像抚摸什么值钱的物件似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描摹。   惹得乔牧阳掌心发痒,大概是盯着看够了,他心满意足地把那只手贴在自己心口,重新闭上了眼睛。   力气还挺大,乔牧阳没能把手抽回来,他伸手拨了拨顾淮浓密的头发,俯身鬼使神差地关了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夜灯。   并肩躺在顾淮身旁,他扯开被子将怀里的人裹了进去。   眼皮发沉,意识开始神游,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半个小时,也可能只是五分钟,身侧的人忽然翻了个身,从后抱住自己,冰凉的手不安分地伸进毛衣下摆......   迷迷糊糊的乔牧阳彻底清醒了,他捏紧顾淮的手,气恼地坐了起来,关了床头灯。   酒吧门口熄灭的那把火,噼里啪啦重新着了起来,势头更盛。   从浴室出来,乔牧阳抬头看了眼顾淮睡的客卧,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睡的主卧。   这天晚上,乔牧阳睡得极差,而顾淮在酒精的帮助下,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顾淮醒来的时候,还穿的昨天穿的毛衣,一身酒气,房间暖气开得很足,后背出了汗,衣服紧贴着皮肤,他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难闻死了,也不知道乔牧阳昨天怎么舍得让他进家门,真是不思议。   外套里的手机在床尾不断振动,他揉着太阳穴,俯身趴到床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杨珂的消息发了满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离奇失踪了。   宿醉后的眼睛发酸,眼球简直快要从眼眶吐出来似的,顾淮不想看那些冗长的消息,干脆给杨珂打了电话。   “喂,几点了?”   “十一点半,你声音怎么了?”   顾淮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低哑的厉害,他咳了声,清了清嗓,试图把自己的嗓音纠正回来:“喝酒喝的。”   “我去,明天就考试了,还喝酒,真不怕挂科啊。”   顾淮笑骂道:“去你大爷的,我挂了,科都挂不了。行了,别贫了,给我发消息干什么?”   “没啥事,昨天不是说了一起去图书馆,一早上没见你人,就问问你,对了,你昨天跟谁去喝的酒?乔牧阳?”   “我跟他出去喝酒干什么?”   顾淮想起了什么,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支付宝收到一条转账消息,他点开一看,这下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全都想起来了,记忆跟开闸的水库似的,往大脑里面涌。   他拍了拍胀疼的脑仁,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蹑手蹑脚开了门,没想到迎面撞见了乔牧阳,他尴尬地想往后退,又觉得心虚地太明显,只好站在原地强装镇定:“怎么了?”   “怕你渴死,给你倒杯蜂蜜水。”乔牧阳说完,把手里的蜂蜜水递了过去:“头疼不疼?”   顾淮接过玻璃杯,摇了摇头,面前的乔牧阳迟迟不走,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进去:“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等杯子。”   顾淮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水,慌里慌张递了过去:“走吧。”   这次乔牧阳没有伸手,他靠着门框气定神闲地盯着顾淮,嘴角带着笑,单看还挺养眼,但这会儿顾淮怎么看都觉得瘆得慌。   “昨天的事你记不记得?”   顾淮像是触了电,脊背一麻,僵硬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开一句完整的话:“我......想先去洗澡。”   “去吧。”乔牧阳不再继续强人所难,让开位置:“没拿衣服,准备裸着出来?”   耳根发红的人,低着头重新回到卧室,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顾淮冲了个澡,淋浴的水温被调低了许多,落在皮肤上有些冷,但洗完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乔牧阳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他围着围裙,半卷着袖子,小臂的肌肉线条流利,漂亮。   顾淮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问他:“那你呢,记得吗?”   他镇定地站在那儿,如果乔牧阳说不记得,那他就让他去死,然后这件事就此翻篇。   反正他吃不了亏,乔牧阳也得不到什么便宜。   乔牧阳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垂,肯定地回答他:“记得。”   顾淮愣了两秒,迅速回神,他勾了勾唇,朝乔牧阳走了两步,贴近,拦上他的脖子:“来个早安吻,怎么样?”   说罢,柔软的唇贴上了乔牧阳的嘴角。   乔牧阳一只手压着顾淮后脑勺,感受着唇齿间清爽的薄荷味,他似乎并不想浅尝辄止,不停地撕咬顾淮的唇瓣,不至于见血,但却能感受到疼痛。   “以后别出去喝酒。”乔牧阳声音轻柔地说着警告的话。   “小气。” 第44章 欠儿   吃完饭,收拾完盘子碗,顾淮挪了个窝,脱了拖鞋,将整个身子陷进沙发里犯懒。   顾淮心里清楚,虽然他昨晚喝得烂醉,但压根没有喝多少,就那点酒量根本不给他宿醉头疼的机会,所以这会儿,他清醒的厉害。   学也学不进脑子,玩也不知道玩些什么,顾淮举着手机在屏幕上随便划拉,无所事事的厉害。   乔牧阳从厨房出来,顾淮移开视线从手边瞧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是真他娘的好看啊。   不管是校内校外,穿什么或者不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刚洗完澡,光着上半身从浴室里出来。   浑身笼罩着热腾腾的水汽,肩颈挂着的水珠沿着泛红的皮肤纹理下滑,伴着弥散在空气中的香味,有意无意撩拨着人的神经。   真骚。   顾淮盯着乔牧阳唯一露出的那截脖子,脑海里的幻想像海浪似的翻涌成一卷卷......雪白雪白的肉体。   兴许是他的眼神过于赤裸,余光里,乔牧阳低垂着眸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才反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黄色的泡沫噼里啪啦地破裂,震得他骨膜作响,耳廓发烫,兴许是意淫眼前人,顾淮的心脏跳的有点快。   他移开面前的手机,扣在肚子上,往身后又垫了一个抱枕,挺腰看着乔牧阳:“没事就不能看看你?文物裱起来都能看,您那是什么脸这么值钱,看一眼都不让看。”   说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您都出来了,但话里却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乔牧阳噙着笑,视线从顾淮挺巧的鼻子移到泛红的耳垂,浓密的睫毛向下垂着,鸦羽似的,掩着眸子里的情绪。   没摸出心思之前,乔牧阳总觉得顾淮喜欢盯着别人脸看的臭毛病需要改改,可如今他自己却成了双标狗,觉得如果顾淮看的人是他的话,这个毛病留着也行。   顾淮盯人的时候,眼神虽然不至于露骨到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地步,但却异常专注,像是面对什么刁钻的几何图形,试图剖析透彻。   当然乔牧阳不认为顾淮有看穿他脾性的能力,只是单纯觉得那副眼神很吸引他,仿佛那一刻将万千世界聚集在一点,让他有种身处视野中心,沉甸甸的错觉。   乔牧阳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平淡地回答顾淮:“神经。”   接着弯腰把顶在墙角的懒人桌拉出来,一米多长,摆在沙发前正好成了书桌。   趁乔牧阳放好资料,坐下的功夫,顾淮伸长腿去够乔牧阳,脚朝着他的大腿轻轻蹬了一下,散漫问道:“准备学习了?”   乔牧阳没看顾淮,“嗯”了一声,手利索地抓住他的脚踝,放在自己大腿上,虎口卡在小腿处,朝踝关节不轻不重捏了两下。   没有原由,就像随手逗逗窝在脚边蹭裤脚的小猫,然后放开。   窗户纸捅破之后,顾淮没了当初那股“知难而退”的精神,见乔牧阳不再搭理他,坦然地抓起身上的手机换了个方向,身体往后一仰,也不担心乔牧阳腿会不会麻,将后脑勺直接枕在他的大腿上。   换了个视角,他盯着乔牧阳看了会儿,不作声地抽了张头顶上方漏了一个白角的A4纸,虽然只是些数字和字母,但是工整,清晰,是阅卷老师喜欢的那种排版格式。   顾淮莫名其妙想起乔牧阳那张贴在某高荣誉榜上的照片,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揶揄道:“学霸。”   开玩笑的口吻,却因为是仰着头说话,气管里的空气受到了阻碍,导致呼吸有些发颤,硬生生地将短短的两个字拖出了尾调,听起来黏糊发甜,却不腻。   乔牧阳眉毛一挑,低头默默看着顾淮,因为抬手的这个动作,湖蓝色的睡衣下摆朝上缩了一截,露出一部分腹肌。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下滑,睡裤松松散散卡在胯骨上,迎着光,甚至可以隐隐观察出人鱼线的脉络。   乔牧阳只觉得太阳穴一跳,忍不住放下手将顾淮的衣服下摆朝下拽了拽。   顾淮没留意他的动作,眼神仍直勾勾地盯着他,乔牧阳无奈,顿了顿,闷着嗓子说:“学霸都去清北了,我这种不算,顶多是在和学习较劲。”   换作以前,顾淮听这话高低得在心里骂一句:妈的,真装。   但由于他现在换了个身份,可以放心大胆直接大声说出来。   实在是太他妈爽了。   乔牧阳没说话,也不生气,只是垂着眼跟顾淮对视。   顾淮怂惯了,他缩了缩脖子,偏过头一脸靠过去,埋进乔牧阳的腰腹,自然地抱住面前的那段腰。   他俩洗衣服用的是同一瓶洗衣液,味道按理来说应该相同,但顾淮却总觉得乔牧阳身上的味道比他的要好闻一点。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滤镜?   顾淮想了想,只觉得头皮一麻,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他跟乔牧阳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习惯了各干各的,待在一起久了也不会无聊。   不过这会儿他身上的反骨又支棱起来了,眼看乔牧阳正在复习,他就是忍不住欠儿,老是想招惹人家。   猫似的,脑袋朝着乔牧阳蹭了两下:“别较劲了,反正也挂不了科,陪我打两把游戏,好不好?”   乔牧阳没有回应,他将手插/进顾淮的发丛,沿着后脑勺从上往下捋他的脑袋,这人成天跟刺头似的,头发却出奇的柔软,手感很不错,他没忍住又多捋了一把。   更像逗猫了,眼睛盯着顾淮露出的那小半张脸,乔牧阳想笑,还不等他笑出来,一个没注意,手背便挨了一下,发出脆响。   他皱皱眉,猛地收回手,表情和动作装的倒是挺像那回事,就是手背差了红印子,不过居高临下,顾淮也看不到,所幸更不要脸了,他倒吸一口冷气,刻意地发出“嘶”声。   由于刚才那一声过于凄情,惨烈,顾淮被吓了一跳,他翻了个身撑着胳膊,横在乔牧阳身上去够被收回去的那只手。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懵,因为他分明记得刚才没有下重手,甚至觉得他只是轻轻拍了乔牧阳一下.......   但那声脆响他确实听见了。   还挺响...... 第45章 挺野   顾淮和乔牧阳在厚脸皮这方面半斤八两,但毕竟人是自己亲手扇的,该有的愧疚还是得表现出来。   就是不太明显。   眼见够不到,他为了自己良心过得去,压根不管乔牧阳的死活,别开脸别别扭扭地低声问了一句:“疼不疼?”   “疼。”   “疼着,谁让你手欠。”   乔牧阳看了眼顾淮别扭的表情,忍着笑把人按在自己腿上,朝着他屁股甩了一巴掌。   酥麻的痛感,如同一条在神经上蔓延的火舌。顾淮的脊背凭着本能不自觉地往上怂,正要起身,后背突然一紧。   乔牧阳正弯着胳膊,手肘抵着他的背,山似的往下压,他没能挣开。   急火攻心,却只能梗着脖子,偏头瞪乔牧阳,一口气卡在胸口,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骂了一句,家暴男去死。   乔牧阳不着急反驳,伸手揉捏着顾淮后颈的皮肉,长而有力的手指仿佛捏死了“七寸”,腿上的人一时动弹不得。   顾淮白瓷似的皮肤,此刻像打翻了一缸子红染料,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下,热得发烫。   这个动作明显超出了顾淮的预料范围,背部神经一缩,肩膀连着脊柱绷成两条僵硬的直线。   什么狗屁癖好。   顾淮把脸埋得更低了些,黑暗笼罩视野,等胸腔里的空气耗尽,他稍稍抬起头喘了口气,才发现腿软了,扶着乔牧阳的膝盖,将脑袋换了一个方向。   正对腿根的方向。   顾淮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久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脑子一抽,伸手去推乔牧阳身上的衣服。   手掌贴上去的瞬间,烙铁似的腹肌猛地内陷。   乔牧阳不可思议地弯下腰,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原本贴着腹肌的手直接往下塞进睡裤。   熟悉的触感蜂拥而至,仿佛将时间拉回昨晚,微凉的掌心像盘云萦绕在山体之间,紧贴着山的体表。   云团翻滚,蹭过下侧的山丘,接着顺着山栾的起伏,从山陲往上滑,抵达山顶。   地表下的泉水在鼓起的山包下膨胀翻涌,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的皮肤上,乔牧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拿开了压在顾淮背后的手肘。   顾淮后背一轻,胆子大了起来,手掌下滑,将起伏的山体彻底暴露出来。   巍峨,挺拔。   顾淮看着眼前的景色愣了愣,由于片刻后,凑上前搂上乔牧阳的腰,将脑门抵着他的腰腹。   “顾淮。”乔牧阳的声音有些哑,闷闷地喊了他一声,接着缓了口气:“挺野。”   顾淮此刻大脑整个都是木的,什么也想不出来,他不知道乔牧阳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赞赏,还是讽刺,他无暇顾及,他只觉得口腔发胀,舌根下压,有些反胃。   窒息感来的剧烈,视野因缺氧而变得昏暗。   搭在脖子上的手下滑,伸进发丛后拉,顾淮睁着眼茫然地对上乔牧阳的视线,生理性泪水蓄满了眼眶,抬头的瞬间,倾斜而下。   泛红的嘴唇被吻住,乔牧阳搂住顾淮的腰,将他提了起来,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   那股不怕死的鲁莽劲儿褪去之后,顾淮静下来后,就差找个缝钻进去,他担心乔牧阳说出什么难为情的话,鼻子喘了两口气,哑着嗓子警告他:“闭嘴,什么都别说。”   腰上的胳膊搂的更紧了些,沙发上的两具身体紧贴着,周遭静悄悄的,只有心跳声巨大的从胸腔直震耳膜。   就在顾淮觉得自己快要耳鸣的时候,乔牧阳凑到他的耳畔,轻轻开口:“好,什么都不说。”   俩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直到顾淮恢复了力气,乔牧阳才松了胳膊。   顾淮扭捏得从乔牧阳腿上下去,脚刚着地,就开始命令他:“去漱口。”   乔牧阳的嘴角抬了抬,盯着顾淮的脸,摊了摊手,无所谓道:“我不嫌弃自己。”   “......”   顾淮漱完口回来,乔牧阳正在阳台抽烟,他走过去,掰过乔牧阳的下巴,从他嘴里将烟抢了出来,放在嘴边,咬着滤嘴抽了一口,使着坏将含着的那口烟吐到乔牧阳脸上。   白雾散去,他抬起手腕,边朝乔牧阳手里端着的玻璃烟灰缸抖落烟灰,边问:“事后烟?”   乔牧阳不置可否,他把烟灰缸朝顾淮的方向递了递,然后老实站在原地,垂眸看见顾淮依旧泛着红的耳廓,忍不住逗他:“被你抽了。”   顾淮被噎得说不出话,又抽了一口,将烟按灭,他盯着向下缩了一截的烟蒂,没带什么感情,平静地问乔牧阳:“爽吗?”   “你也试试?”说着就去勾顾淮的裤腰。   顾淮吓了一跳,迅速打落乔牧阳的手,心虚地朝窗外看了眼,确定没人之后,才踹了他一脚:“滚蛋,白日宣淫。”   躺回沙发上又歇了一会儿,等手机彻底没电了,顾淮才拿出课本老老实实坐在乔牧阳身边开始复习。   所幸懒人桌足够长,俩人凑一块也不显得拥挤。   乔牧阳合书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远处高楼的灯关了大半。   顾淮的肚子接连响了两声后,乔牧阳从厨房端出了两盘意面。   浓郁的番茄牛肉酱裹着意面,上面撒了层芹菜碎,顾淮本来就饿了,用叉子卷了一圈,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好吃。   咽下食物,他抬眸扫了眼餐桌对面的乔牧阳,由衷评价:“你不去做个厨子真是可惜了。”   乔牧阳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惜的,他这人没啥优点,最值得提的就是,学习能力强。   会做饭也只是单纯吃腻了外面的饭,担心自己哪天被饿死,如果小时候有人愿意管他,他宁可选择不会。   这话说多了矫情,他不乐意说出来,和顾淮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会做饭重要,还是脸长的帅重要。”   顾淮没料到乔牧阳把话题突然转到这儿了,脑子卡了壳,一时反应不过来,手里握着金属叉子,呆呆盯着乔牧阳。   乔牧阳盯着顾淮嘴角的番茄酱,笑了笑,抽了张纸巾俯身帮他擦嘴:“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顾淮从乔牧阳的手里夺了纸巾,直接忽视了他眉宇间流露出的温柔:“别装,咱俩半斤八两。”   顾淮掰着指头开始算乔牧阳的幼稚行为:喜欢趁着没人的时候夸自己真棒,顾淮曾多次撞见乔牧阳对着电脑手上噼里啪啦打字,嘴里嘟囔着“我真他妈棒”。   在家朝垃圾桶丢垃圾喜欢先摆一个投篮的姿势,然后再丢,当然十次有八次投不进......真奇了怪了,篮球场上分明投了不少三分球。   顾淮描述的有模有样的,乔牧阳眉头紧皱,脸色也跟着渐渐沉了下来,似乎是在回忆自己是不是有这些小动作。   人往往很难注意到自己的下意识行为,乔牧阳认真思考了会儿,浅褐色的瞳孔亮了亮,目光适时变得锐利起来,只见他嘴角一挑:“你观察还挺细致,有些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顾淮只当是在夸他,一脸骄傲道:“是吧。”   “是啊。”   视线再次滑到乔牧阳脸上,只见半挑着眉头,表情透着玩味,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不算正经。   顾淮有种被当做猎物的错觉,他谨慎地抿了抿嘴唇:“不用夸我,我知道我很棒。”   然后低头半尴不尬的继续吃盘里色泽诱人的意面。 第46章 挺能忍   拘谨来的快去的也快。   过了零点,顾淮开始困了,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他捧着书,将腿翘在茶几上,斜着眼,看厨房玻璃门后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乔牧阳。   顾淮回想着乔牧阳刚才在餐桌上盯着他看的那个眼神,又想到了下午的胡闹......猎物,为什么当时他会想到这个词?   被吃干抹净的才算猎物,这样想,他才是真正的掠食者......真不知道他刚才在怂什么。   顾淮无声笑了笑,将书盖在脸上,抱着胳膊,后背陷进沙发里,闭上眼。   这是他常在寝室里放松的姿势,跟乔牧阳住一起后,他担心这个习惯会遭到毒打,一直不敢尝试,这会儿大脑空空的,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坏毛病蹭蹭地冒了出来。   “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顾淮脸上盖的书被拿走,眼皮一亮,再次恢复光明,头灯上的灯亮的刺眼,他眯着眼,瓮声瓮气地回答:“没有,只是闭眼休息一会儿。”   乔牧阳看了两眼他犯迷糊的模样,才笑了起来:“怎么不回房间,是在等我吗?”   本就没睡着,两句话过去也就清醒了,顾淮放下腿,探着身子从乔牧阳手里夺了课本,看了他两眼,低头自顾自地看了两眼书里的内容:“自作多情,我这是在复习,谁等你了。”   乔牧阳继续看着他,下巴扬了扬:“你书拿反了。”   顾淮明显愣了下,颠倒课本之前又看了眼,没拿反,于是抬眼瞪乔牧阳,像是在问,逗他有意思吗?   还真有。   都困成这样了,还在这儿大言不惭,还不如滚去睡觉。   “困了就麻溜点回屋里睡觉,把书盖脸上,构件的受力性能和计算方法,不会通过渗透压进入你的大脑皮层,顶多能让你梦见钢混老师的阴阳怪气。”   呵-   你可真特么会说话。   顾淮往后一退,撑起身体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乔牧阳,他扯了扯嘴角:“我可太惜得梦见他了,提前挨骂,卷死百分之九十九大学生。”   这话莫名戳中了乔牧阳的笑点,他轻轻笑了笑,眼尾上扬,弯起的弧度让整个人看起来舒服明朗。   他倒是没忘催顾淮睡觉,接着这句话,用哄着的语气说道:“现在去睡觉,至少卷死百分之七十大学生。”   顾淮来了劲,跟乔牧阳杠了起来:“我偏不,我就喜欢熬夜,就是喜欢和阎王单挑的感觉。”   乔牧阳想回一句“你牛逼”,但这无疑是助长了顾淮的不良风气,他挑了挑眉,懒得说话,没给顾淮一点反应的机会,上前一步拦腰直接把他当麻袋一样,扛上肩头。   一切发生的太快,顾淮反应过来时已经天旋地转,他呼吸一滞,紧接着心脏有力地锤击着胸膛,震得他耳鸣。   垫起脚将近一米九的顾淮,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的受制于人,反应过来后,他下意识扭着腰开始挣扎。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乔牧阳抱着顾淮的大腿,朝上一提。   顾淮整个人是贴在乔牧阳身上的,这一提,半个身体腾空,又摔了下来,一起一落,整个人老实不动了。   说实在的,他真的有点怕了,就这样摔下去,他可能会死。   顾淮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表示抗拒,希望乔牧阳可以心领神会,把他放下来,但这犊子似乎压根没这打算。   “老实点,听话。”乔牧阳嘴里说着,空着的那只手又朝着顾淮的屁股来了一巴掌。   随着乔牧阳动作的结束,顾淮的尾椎骨连着脊背一麻,他瞬间有种被调戏的错觉,脸一热,咬着后槽牙骂:“乔牧阳,你是不是有病,别总拍我屁股,什么狗屁癖好。”   肚子压着乔牧阳肩膀上凸起的骨头,胃里一阵翻涌。   妈的,再待一会儿估计能硌得吐出来。   顾淮喘了口气撑着胳膊,按着乔牧阳的后肩试图将自己的脑袋撑起来,来减轻大脑的充血的晕眩。   “不耍流氓,你会死吗?”   “对自己老婆不算耍流氓,安静点,邻居该听到了。”   顾淮被这声老婆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脸红得差点滴出血,压低嗓音,小声说:“谁......他妈是你......”   老婆这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他真不知道乔牧阳是怎么叫出口的。   流氓。   乔牧阳扛着顾淮进了门,站在床边弯腰让顾淮下来,肩上的人半晌没个动静,他调整了下姿势,托起顾淮的屁股,将他抱在胸前。   等看清楚顾淮的脸,他笑了一声:“老婆,你怎么脸红了。”   完完全全一句废话。   不用问,他都能知道顾淮为什么脸红,不过这样的反应,他可太喜欢了。   顾淮红着脸去捂乔牧阳的嘴:“啊啊啊啊啊啊,乔牧阳你闭嘴,别这样叫我,恶心死了。”   这人越逗越有意思,乔牧阳犯贱上了瘾,凑到顾淮耳朵边低声喊他:“老婆,老婆,老婆。”   温热的鼻息扫在手心,顾淮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一个激灵,松开手,把脸深埋进掌心。   “别喊了,烦死了。”   胳膊肘向外不断推着乔牧阳,顾淮这时候才发现肉麻话比吵架更有杀伤力,嘴里求饶道:“我错了,我睡觉,你把我放下来,我洗漱完就睡,好不好。”   “真乖。”说着,乔牧阳又手贱地捏了下顾淮的耳朵。   挺热。   终于能站在地上了,虽然头还是晕的,顾淮还是松了口气。   站在乔牧阳旁边洗了漱,凉水泼过的脸冷了下来,不那么红了,顾淮拽了根毛巾擦脸,心里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局。   他俩卧室的门错对着,顾淮跟在乔牧阳身后,临着他开门的瞬间,挤了过去,靠着门板勾着乔牧阳的衣领:“一起?”   乔牧阳确实有过这想法,但由于摸不清顾淮的意见,睡一张床还仅限于想象,不过被这么一提,心尖痒痒的。   乔牧阳抿了下嘴唇,顺着暧昧的话说了下去:“睡你的床,还是我的床?”   “睡你的,上面有你味道,好闻。”顾淮使坏时什么撩人话他都敢说,盯着乔牧阳微微发颤的瞳孔,眯起了眼睛,奖励似的凑上前轻轻啃了一口乔牧阳的下巴。   说出口的话黏糊糊的,跟糖似的,薄荷味的鼻息喷洒过来,凉的发烫,就差在乔牧阳的皮肤上烧起来了。   乔牧阳喉结一滚,浑身的血液朝一处涌去,他弯着腰抚摸着顾淮的后脑勺,沉声道:“松开。”   顾淮这次倒是挺老实,闻声松了口,抬着眼直直盯着他,漆黑的眼珠子里闪烁着说不出的味道,很勾人。   很招人喜欢,也很招人臆想......   “从哪学的,挺野。”   简直是横冲直撞的野路子。   一天被说了两次,挺野,顾淮全当是夸他的,照单全收,气氛上来,他胆子也大了,肢体动作不再僵硬,攀上乔牧阳的脖子,贴了过去:“片儿里啊,要看吗,看了给你拷一份,高清无码。”   “不用,你以后也别看了,咱们可以进行实操。”   两人来了默契,乔牧阳顺手关了走廊的灯,房门一开,便吻住他,往床上带。   寂静的黑夜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布料摩擦的声响。   忽然,卧室的灯被打开,顾淮靠在床头喘着气,抬脚踩着乔牧阳的肩膀,狠狠下压。   身上穿的睡衣,扣子开了一半,这会儿皱巴巴的,散开的领口露出锁骨和白嫩的皮肤,在白光下像块温润的玉。   乔牧阳缓了一阵,等眼睛适应光亮之后,握着顾淮的脚腕,向前压:“喜欢开灯做?那开着吧。”   说完就要去吻他,却被顾淮挡了过去:“到此为止,睡觉吧,明天还得考试。”   乔牧阳愣住了,僵硬地盯着顾淮,发现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火都起来了,他有点无奈,但他又不打算强迫顾淮,手一松,捞着一旁的枕头,闭眼埋了进去,闷声闷气地喊了声:“顾淮。”   顾淮下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头俯视着乔牧阳的脑袋,等他说话。   “你可真能忍。”   顾淮的视线下滑到乔牧阳腰的位置,笑了笑:“谢谢夸奖,走了,好梦。”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 第47章 忍不了   回到房间,顾淮把自己往床上一砸,盯着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才伸手按了灯的开关。   走廊静悄悄的,没有开门声,乔牧阳没有去洗手间,看来还能消下去。   顾淮弓起身体,闭上眼睛,刚才乔牧阳回应的画面重新浮现在脑子里,甚至包括中午的手感。   确实挺大。   黑暗的环境滋生暧昧,又悄无声息地放大人的感官,他看不见乔牧阳的脸,皮肤却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细微动作。   顾淮颤抖着,像砧板上濒死的鱼,甩动鱼尾,任由对方按着背脊,摆弄,去鳞......   他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搭在小腹。   挺能忍。   都是男人,他也忍不了。   说真的,他现在很想去一趟洗手间冲一个凉水澡,虽然卧室同样可以消下去,但有点慢,而且这次情况不妙,很难消下去。   动手的话,就正中了乔牧阳的下怀,他不想这样子,很难解释其中的原因,轴?也可能是贱吧。   顾淮胡乱想着,恹恹地下床推开窗户,冷风卷入室内,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早上七点,顾淮被乔牧阳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刚睡醒的脸浮了一层薄红,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乔牧阳的五官在面前逐渐放大。   顾淮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沉浮了半宿,如今看到罪魁祸首的这张脸只觉得心烦,他推了推乔牧阳的肩膀,皱着眉头,不耐烦道:“离我远点。”   乔牧阳将顾淮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后面,凑近亲了一口他的侧脸:“还没醒?什么时候有了起床气。”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脸颊。   顾淮某一瞬间开始怀疑,他究竟认识不认识乔牧阳,一个人的前后差别怎么可以这么大。   粘人精。   手掌夹着乔牧阳的脑袋向后推,顾淮嫌弃地别过脸:“别亲了,待会儿都不用洗脸了。”   乔牧阳跪在床边,脸上仍有未消的餍足,压着顾淮的后颈,笑着凑过来亲顾淮的嘴唇:“那就别洗了,早安吻。”   他贴近,柔软的嘴唇从嘴角一点点朝另一侧移动。   缠绵得令人发腻。   艹,快没法呼吸了。   顾淮由于缺氧,脑子清醒过来,与此同时清醒的还有他的小兄弟,瞳孔重新聚焦在乔牧阳的脸上,局促的表情稍纵即逝,片刻,他道:“好了,腻歪完了,快滚,我要换衣服起床。”   “再亲我一下。”   顾淮没给乔牧阳好脸:“滚。”   乔牧阳摸清顾淮的脾气之后,愈发懂得见好就收,确定顾淮坐稳之后,收回搭在他腰上的手:“行,你起床吧,洗漱完来吃饭。”   说来奇怪,接吻像是种在骨子的瘾,没事就想在顾淮脸上啄一下,无奈脸被硬生生推了过去。   余光扫过搭在顾淮下半身乱糟糟的被子,轻薄的羽绒被的一角落下,边缘自然垂在床沿之间,隐隐露出一个突兀的鼓起。   乔牧阳愣了一下,弯着嘴角,犯贱的去拉顾淮的裤腰:“小兄弟醒了?”   顾淮尴尬地扯过被子,红着脸让乔牧阳滚蛋。   “再忍忍,等晚上再收拾你。”乔牧阳说完,转身走了。   顾淮盯着乔牧阳的背影,差点咬碎后槽牙,艹,真记仇。   从洗手间出来,乔牧阳正在从厨房往外端三明治,三明治量很足,叠的很厚,从中切开,划破温泉蛋,绵软的蛋液淋在酥脆的面包上,十分诱人。   顾淮看了两眼,就觉得肚子饿了。   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只吃这个?”   “还有煮鸡蛋,要吃吗?”   “带壳吗?”   顾淮问出口就后悔了,什么鸡蛋不带壳,他确实不想剥,但他又不是那种乐意麻烦别人的人,正想着怎么把这句话带过去,乔牧阳忽然说:“不带。”   食物咀嚼了一半,面前递过来一杯牛奶,顾淮抬眸看了眼,视线没怎么停留,就转到了乔牧阳脸上。   你故意的是吧,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乔牧阳脸上的表情过于正经,就好像真的是单纯让他喝一口牛奶。   顾淮停顿了一下,接了过去。   但就是这一停顿,乔牧阳也反应了过来,拇指在顾淮的指尖轻轻蹭了蹭,揶揄道:“没忍住?”   确实没忍住。   乔牧阳你是不是有病,不提这件事会死吗?   他一阵尴尬,同样的坑他跳进去了两次,说不难为情,那肯定是假的。   被看穿之后,顾淮连装都懒得装了,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杯子,大方承认:“没忍住,你的诱惑太大了,跟狐狸似的。”   乔牧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有点好奇顾淮硬盘里存的片儿了,怎么学的这些话。   -   钢混的考试是在下午,两点开始。   午休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顾淮和乔牧阳觉得没有回出租屋的必要,在校内的餐厅吃过午饭,随便找了家咖啡厅,点了杯喝的,窝进皮质沙发里犯懒。   刚才吃的炒粉有点咸,顾淮抓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冰美式的苦涩从口腔顺着喉管蔓延到胃里,他锁着眉轻啧了一声:“好苦。”   乔牧阳刚在班级群里发了座位号,闻声,他拿开手机扫了一眼顾淮:“拿铁是你的。”   说着,从顾淮手里拿走那杯喝开的冰美式,自然地送进嘴里。   塑料杯里的冰块打转,摩擦杯壁,发出哗啦声。   顾淮半托着脸,注视着乔牧阳,午后咖啡厅的音乐轻缓悠扬,他打了个哈欠,脑子一抽,忽然开口:“你说,冰美式和中药有什么区别。”   乔牧阳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预料到顾淮说这句话,移开嘴边的咖啡杯,缓缓道:“冰美式不能走医保。”   顾淮笑着骂了乔牧阳一句煞笔。   “困不困?”乔牧阳捧着顾淮的脸,掌心轻轻的摩挲。   顾淮被揉的睁不开眼,眯着眼,点点头,他确实困了,像倦了的猫,任由别人顺毛。   “昨晚没睡好?”   “明知故问。”   “那睡一会儿吧。”乔牧阳揽着顾淮的脖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真乖,乔牧阳低头听着顾淮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要说乔牧阳狗,他是真的狗,交卷之前路过顾淮的桌子,非犯贱弓着手指敲两下,才走。   那会儿他的思维正好卡在,帮乔牧阳口之前看见的那道原题,写了一半,脑子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充斥,干脆合上水笔,交了试卷。   出了教室,顾淮顺手把学生证递给了乔牧阳,上次乱扔学生证被乔牧阳收起来之后,他就开始习惯顺手把证件之类的东西丢给乔牧阳保管。   乔牧阳同样自然地接过,放进口袋,伸手去牵顾淮的手。   隔壁教室下节有课,楼道这时来来往往有不少学生,手背接触的瞬间,顾淮一个激灵,错愕地看着乔牧阳:“干什么?”   “不明显吗?想牵你的手。”   顾淮有些不理解,他倒是无所谓,不过乔牧阳也无所谓吗?   路人擦肩而过,他缓了口气,解释道:“这儿都是人。”   午后的暖阳慵懒地洒进走廊,同时也照亮了顾淮的侧脸,距离太近,可以看见他侧脸上的绒毛,和轻颤的瞳孔。   他看惯了顾淮张扬的向他露出爪子,亦或是温顺地露出肚皮,但惊恐朝后退的样子,让他觉得新奇,心口却又酸酸胀胀的。   乔牧阳指尖轻轻碰到顾淮,接着小心地往上,紧紧握住:“没关系,我从没有想过藏着掖着,你是我的爱人,不是别人。”   两人四目相对,顾淮鼻子一酸,下意识握紧了乔牧阳握着他的那只手。   “当然,如果你想金屋藏我,我没有意见。”   乔牧阳贴着他的耳边,轻轻说着,顾淮后背一僵,气氛瞬间被拉回最初:“要点脸吧,我要是有金屋,我还藏你干什么?”   话落,乔牧阳压着顾淮的后颈往他的怀里塞:“那你准备藏谁?”   顾淮吃了痛,缩着脖子:“我把你供起来行了吧,松开,疼。”   乔牧阳收了手,顾淮迅速朝后一退,抬脚猛地提了一脚他的小腿:“神经病,赶紧回家。”   乔牧阳又不要脸地凑了过来:“回家干什么?”   顾淮压低声音,轻声说:“干你。” 第48章 “还债”   撩的时候有多爽,“还债”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顾淮和乔牧阳到家的时候不到四点半,又一次结束,床头柜上面摆的电子表已经临近七点。   叠起来的枕头托起上半身,乔牧阳一手扶着顾淮的腰,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脊柱。   棉质床单柔软,接触,摩擦皮肤却令人依旧战栗,顾淮疲惫地垂着脑袋,任由乔牧阳在他的肩胛骨留下吻痕。   气息因为喉管里的呜咽,身体的起伏而变得粗重,缓慢。   欲望登顶时,顾淮控制不住地弓起身体开始颤抖,蓄满生理性泪水的眼睛一时失去焦距,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   乔牧阳把失神到恍惚的顾淮从床上捞起来,抱进怀里,鼻尖轻轻蹭了两下他的后颈,有些痒。   射过之后,身体变得异常敏感,顾淮不太适应这样的小动作,预兆般的 ,伸开手臂扣紧床沿,试图睁开这暧昧的温存。   床上的乔牧阳变得比平时更为霸道,环在顾淮腰腹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上到了脖子,虎口紧紧卡在顾淮的喉结。   他仰着头,喉结一滚开始求饶。   乔牧阳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鼻尖蹭过顾淮发麻的后颈,他手上的力道太大,顾淮逃脱不开,只能认命僵持。   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下一秒,后颈被叼住。   像是吻,又像是撕咬。   剧烈的疼痛让停滞的大脑逐渐恢复意识,顾淮张着嘴大口呼吸,蓄满的泪水终于在此刻滑落,满脸湿润。   报复得逞。   乔牧阳松开顾淮的脖子,捏着他的下巴,将脑袋掰过来,凑近索吻,试图用柔软的唇瓣安抚怀里受惊的人。   “滴”的一声,电子闹钟整点报时,显示屏发出的莹莹白光微弱地照亮床头那半大一片的位置。   顾淮精疲力竭地侧躺在床上,半边脸埋进床单,另半边脸暴露在光线里,大腿内侧被磨的发疼,这样的姿势疼得他直想倒吸一口冷气。   事关男人的尊严,顾淮不想示弱,他盯着窗帘间的缝隙,半晌,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头开口:“离我远点,热。”   乔牧阳跟没听见似的,抱的更紧了些,顾淮无奈只好将大腿分开,朝一旁随意伸着。   乔牧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啄着他的耳廓,诉说着甜腻腻的情话:“真的......很喜欢你。   顾淮躲了躲,眉头还是皱着:“滚开,不做了。”   乔牧阳明显愣了一下,撑起胳膊,低头去看顾淮。   昏暗的环境中只能看见个轮廓,他沉声问了句:“很疼?”   说着就去摸顾淮的大腿内侧。   顾淮实在忍不住,转身朝乔牧阳背上来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结束,他没好气地说:“你觉得呢?不行你来试试。”   然后探着身体开灯,准备下床。   “好啊。”   顾淮回头看了眼躺好的乔牧阳,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了,好你大爷。   先不说他有没有兴趣,就现在他的腰都不一定挺得住。   “男人床上说的话都是屁话。”顾淮收回视线,淡淡评价。   谁上谁下对他们来说很明显,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乔牧阳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趴在床边,脑袋搁在盘着的双臂上,散漫地看着顾淮,揶揄道:“腰还行不?”   顾淮转过头不再搭理乔牧阳,起身,朝身后比了个中指,忍着疼进了洗手间。   走廊。   乔牧阳听见花洒“刷啦”一声打开的动静,他抬脚上前,推开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   顾淮像是没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你怎么没穿衣服?”   乔牧阳无所谓道:“洗澡穿什么衣服。”   顾淮愣了愣,觉得乔牧阳这话没什么毛病,但转念一想,他在洗澡,他跟过来干什么?又不是北方的大澡堂。   怎么?他还想来个鸳鸯浴?这也没浴缸啊,于是抹了把脸上的水,无语道:“你不会等等?没事过来插一脚,真不嫌烦,怎么,准备省水费?”   乔牧阳知道顾淮的大腿根还疼着呢,于是无辜地盯着他,凑近,可怜巴巴道:“冷。”   怎么不冻死你?   北方的暖气房二十来度,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再说冷了是能穿衣服的,顾淮翻了个白眼,正想继续怼他,又想起来卧室扔了一地的衣服,脸一红,不再提这件事了。   只是没好气地警告乔牧阳,离他远点,正经洗澡,不要妄想任何其他服务。   话是这样说的,但乔牧阳跪下去那一刻,顾淮确实动摇了。   成年人的欲望开始了就没法收手,跟瘾似的,两个人胡闹一通,最后顾淮实在累了,手掌撑着墙,心脏跳的厉害。   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问:“会不会猝死?”   乔牧阳拿着花洒冲着顾淮头上的泡沫,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那估计要上社会版面的新闻。”   顾淮联想到这样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滚你大爷的。”   虽然每次都没做到最后,但第二天,顾淮的腰像是被拦腰折断似的,疼得差点爬不下床。   举一反三的探索精神在这方面被他俩发挥到了极致。   从那天开始,俩人在家闲下来的唯一活动就是上床,跟闯关游戏似的,换着花样玩儿,一回比一回刺激。   到了最后,乔牧阳一停下,顾淮就知道该换什么姿势,熟练得实在厉害。   有了娱乐的糊涂日子,快的跟流水似的,没等他俩进展到最后那一步,期末可就来了。   往年期末就忙,今年的期末可真跟扒皮似的,除了应付期末考,还得分时间和精力处理课设,准备之前晋级的省赛。   原本怨声载道的漫长期末月,如今却成为了顾淮的救命稻草。   周六,顾淮又抽时间去学生家里补了两个小时的物理。   休息时间,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根的吻痕,有点担心露出来,被高中生看见,自己难为情是小事,带坏高中生是大事。   他想:以后不能让乔牧阳在他脖子上乱啃。   离结束还有几分钟,他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是乔牧阳,他扫了一下,直接挂断。   “男朋友?”   “昂。”顾淮应了一声,愣了两秒才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不是......额......就朋友。”   他也不是没编过什么瞎话,只是脑子这会儿突然卡了壳,不知道该扯什么,正想着说点话把这段揭过去,小孩儿忽然给了他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没事,我懂。”   不是,你懂什么。   顾淮轻咳一声,从书包里掏出打印好的一沓试卷,直截了当地说:“你不懂,我明天没法过来,你这周把试卷写了,答案下周三发给你,不会的题按老样子圈起来,周末给你讲。”   八卦来了,狗都得凑近听两句,更何况在校无聊的高中生,他凑近顾淮,问:“和男朋友约会?”   “什么男朋友,什么约会。”顾淮在演草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公式,把笔帽一盖:“没这回事,我明天去隔壁市参加比赛,没时间,还有,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   言言“嗤”了一声,靠着椅子,身体往后撤,不屑道:“呦,哥,你才比我大几岁。”   顾淮卷着书打他的背:“三岁差一辈,听过没?叫什么哥,没大没小的,叫老师。”   手机又进了一条微信,屏幕亮了又灭,顾淮没解锁,将手机屏幕翻了过去。   他简单收拾了桌上的书本:“老师走了,下周见。”   “行,叔。”   顾淮抬手吓唬了一下言言:“叫老师。”   老式居民楼,楼下的照明灯还是声控灯,还算灵敏,还没出单元门就亮了,昏黄昏黄,只能照亮台阶那一块儿。   顾淮下楼梯时给乔牧阳回了微信,学校里一堆事,他这一跑,剩下的杂事全扔给了乔牧阳,所以在这儿看见他,顾淮多少有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顾淮下了台阶朝乔牧阳走去。   乔牧阳站在路灯下边儿,发呆似的盯着单元门,羽绒服拉到下巴,几乎挡了半个脸,他没什么表情,双手插着口袋,看见顾淮忽然仰起脸,把下巴露出来。   昏黄的光照在乔牧阳的脸上,明媚异常:“提前忙完顺路找你回家。”   顾淮笑了笑:“怎么不提前说你到了。”   “我给你打电话,没接,觉得你没结束,就没发。”   “害怕我着急?”   乔牧阳不置可否,从外衣口袋伸出一只手朝向顾淮:“走吧。”   顾淮依旧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牵乔牧阳的手,但冬季晚上的老破小,人少的可怜,他自然地牵上乔牧阳的手,握紧。   准备走时,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几次,顾淮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   -抬头   顾淮下意识抬头,看见言言握着发亮的手机,朝他挥了挥手。   ......   死小孩儿。   顾淮把头低下去,单手噼里啪啦在手机屏幕上按了一串文字,发过去,警告小孩儿老实点,不然作业翻一番。   窗户关闭,金属窗框振动周围的空气,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   顾淮迅速收了手机,随口道:“我长了一张恋爱脸吗?这么容易看出来。”   人傻藏不住心事。   乔牧阳失笑,握着顾淮的手塞进口袋:“挺好,不用怕别人惦记你。”   顾淮反手把手机插进口袋,听见乔牧阳的回答,他无语道:“说的跟有人惦记似的。”   “我惦记着啊。”乔牧阳捏着顾淮的手指:“真害怕你跟人跑了。”   “跟人跑什么?马拉松?别了,上学期的乐跑,我还是拿杨珂的电动车刷的。”   顾淮明白乔牧阳什么意思,就是不好意思正经回答,不过玩笑话对乔牧阳还挺受用。 第49章 渡江   明天下午两点的高铁,顾淮周末喜欢赖床,俩人睡一起后,没向好的习惯同化,起床的时间点倒是越来越晚。   从出租屋到高铁站得花四十分钟,再算上洗漱吃早午饭的时间,他俩几乎没有收拾行李的时间。   乔牧阳习惯提前准备,回到家就把他俩后天要穿的西装从衣柜里拿了出来,熨烫整齐,叠进行李箱。   乔牧阳整理到一半,忽然问了句:“你就一条领带?”   顾淮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表格数据,连续按了两下鼠标,才慢悠悠地回答:“嗯,不常穿,就那一条。”   乔牧阳把挂在衣架上的领带拿下来,凑近放在西装旁,比了比,颜色还算相配,暂时打消了给顾淮另搭一条领带的想法:“你有领夹没?”   “没有。”   “哦”乔牧阳抽出衣柜中间一层的抽屉,从摆放整齐的衣服配饰里选了一个领夹:“烟灰色的行不行?”   “都行。”   “真敷衍。”   顾淮课设的数据还差一大截没有计算,这段时间白天实在太忙,只能抽空晚上算一会儿,在他看能分出时间搭理乔牧阳已经很难得了。   怎么能叫敷衍?   “不敷衍,我相信你的眼光。”顾淮说着,眼睛依旧注视着同一个方向,没有丝毫转动的打算。   “......”   冬季天冷,只出门两天,不用带换洗的衣服,除了袜子,乔牧阳只放进行李箱了两条干净内裤,灰的是顾淮的,黑的是他的。   之前他俩的内裤颜色大差不差,洗完收回来总分不清,要么是顾淮穿,大了,要么是他穿,小了。   后来干脆只买两种颜色,一盒顾淮的,一盒他的,好分。   忙完,乔牧阳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顾淮,忽然发现他自己似乎很喜欢顾淮身上穿点,或者带点他的东西。   跟标记号似的,特别好认,比如现在,顾淮穿着他买的睡衣,就好像全身写满了“属于他”这几个大字。   顾淮察觉到乔牧阳的目光,拿手挡住自己露出来的侧脸:“别盯着我看。”   乔牧阳站起来走过去,一只手握住挡在顾淮面前的手,一只手押着他的脖子,提起脑袋,亲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乔牧阳在那档子事上,完全是想一出是一出,顾淮没有准备,刚刚那一吻差点没被憋死,终于可以呼吸,他缓了会儿,一巴掌抽到乔牧阳的脑袋上,哑着嗓子问:“你他妈这都能发情?”   乔牧阳像是受了委屈,垂着脑袋盯着桌沿:“没有,只是想亲亲你。”   又他妈的演这一出。   顾淮有点无奈:“别装可怜,我不信。”   “真疼。”   疼你大爷。   顾淮这样想着,手却握着乔牧阳的胳膊把他往前拉:“只抱一会儿。”   乔牧阳抬了抬嘴角,朝顾淮脸上扫了一眼:“好。”   中午十二点半,顾淮和乔牧阳在学校门口跟其他人汇合,打的去了高铁站。   车辆行驶过高架桥,顾淮戴着耳机歪着脑袋出神地盯着窗外,天色阴沉,乌压压的云层大块朝下压着,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雪。   高铁全程不到两小时,顾淮睡不着,干脆打开笔记本,在表格里拉数据。   注意力集中在一起还好,等列车即将到站时,他合上笔记本才发现自己似乎晕车了。   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晕车,竟然还是高铁。   除了不可思外,剩下的只有晕眩感和胃里不断翻涌而来的强烈恶心。   顾淮拧着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细线,他觉得如果不快点下车,他能直接吐出来。   乔牧阳见顾淮脸色不好,递过去一瓶水,问他:“怎么了。”   “有点头晕。”   “晕车了?”乔牧阳喂了顾淮两口水,顺手捋了两把后脑勺的发丛,安抚道:“忍一会儿,马上就下车了。”   顾淮窝着脑袋,点了点头。   下午四点,高铁准时到站,顾淮脚踩棉花下了车,还没缓几口气,就上了地铁。   通往大学城的二号线人满为患,一路上,顾淮几乎是挂在乔牧阳身上的,地铁即将到站,他抬头看了眼玻璃上的自己,脸白的跟擦了两斤粉似的,看得人瘆得慌。   酒店就在比赛场地附近,普通的连锁式酒店,装修中规中矩,进了大厅,他们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办理入住。   老师单独住,学生安排的是双人间,五个人正好多出来一个,乔牧阳不想花时间讨论跟谁住,从何宇手里随便抽了一张房卡,扶着顾淮说:“他不舒服,我来照顾他。”   穿过长廊,乔牧阳停在一个房间门口,刷卡进去,插上电卡,屋里亮了灯。   虽然是双人间,但还算宽敞,顾淮刚进门就觉得舌根苦得厉害,还没等他缓一口气,肠胃连着天灵盖一通搅和。   他快步走进卫生间,掀开马桶盖,抱着马桶吐了个干净。   漱完口,又捧了一捧水洗了把脸,顾淮这才觉得舒服了那么一点。   “吐完了?”乔牧阳跟进来,又递过来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   顾淮这会儿吐的胃里只剩下酸水,他仰头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   乔牧阳见他一脸水,把水递过去之后,就拆了一包架子上的一次性洗脸巾,凑近给顾淮擦了擦脸。   “头还晕不晕?要不要睡一会儿?”   顾淮点了点头,窗外的天色暗,拉上窗帘后,房间几乎没有光。   他脱了外套,躺在床上:“一会儿你跟他们几个出去吃饭吧,我不饿,不用等我。”   乔牧阳嗯了一声,没把这句话放心上,他把行李箱的西服拿出来,挂进衣柜,再次折返到床边时,顾淮已经睡着。   他俯身拿手背蹭了两下顾淮的侧脸,掀开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一米二的单人床,两个人并肩躺着,胳膊能贴着胳膊,实在不算宽敞。   乔牧阳侧着身体,朝顾淮身边靠了靠,抱了上去。   -   顾淮差不多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乔牧阳抱着被子搂着他。   周围堆了一圈被子,顾淮只露出了个脑袋。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挣脱,不等他挤出来,一旁的乔牧阳跟着醒了。   乔牧阳闭着眼,把顾淮重新塞进怀里,下巴顶着他的脑袋,瓮声瓮气道:“乖,别动。”   顾淮好不容易挣出了半个身体,又被重新塞回去,心情烦的厉害,什么温存在他现在看来都是狗屁,挺着脖子凑近去咬乔牧阳的下巴:“醒醒,我快热死了。”   半梦半醒的乔牧阳嘶了一声,睁开眼:“被你咬死了,小狗。”   顾淮松了嘴,钻出被窝,睡了一觉,胃不翻了,不过头这会儿还有点晕,他靠着床头准备缓一会儿再起床,见乔牧阳没有起来的打算,抬脚顺势踩了一下他的肩膀:“没用力,连个牙印都没有,别装。”   乔牧阳笑着起了身,和顾淮并排坐着,抱着膝盖,捏了捏顾淮后颈,带着捏了捏他的耳垂:“几点了?”   顾淮耳后根有点麻,他躲了躲,从枕头下翻出手机看了一眼:“九点。”   大概是胃有点空,说完又想起来晚饭这茬事,抬着下巴冲乔牧阳扬了扬:“你跟他们吃饭了吗?”   “没,要下楼转转吗?”   “行。”   这个点,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人满为患,顾及着顾淮的肠胃,他们最后挑了家口味淡的随便吃了晚饭。   “我睡着的时候,他们是不是来敲门了?”顾淮隐约记得有敲门声,但是不确定是梦还是现实。   乔牧阳点点头:“喊我们去吃晚饭,我说你不舒服,给拒绝了。”   不是告诉你,别管我吗。   顾淮张了张嘴,觉得乔牧阳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于是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乔牧阳看出了顾淮的犹豫,在旁边抽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要随便逛逛吗?”   沿街一路走到小吃街的尽头,他们踏着青石板路,两侧店铺的灯火逐渐黯淡,行人也逐渐变少。   再往前就是江滩,抬头就能看见跨江大桥上熠熠生辉的灯光。   跨江轮渡在外地游客看来是必要打卡地,对于本地人来说就是普通的过江工具,行人,自行车,电动车一个价。   单程票,八点之前两块,八点之后十块。   旅游淡季,这点渡江的人不算特别多,买票过了检票口,是一段金属长坡,人站在上面有一种下坠感,总忍不住跑两步。   顾淮和乔牧阳站在浮板上等了十几分钟,眼前的金属栅门终于上升。   右拐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甲板上的江风没有想象中那么刮脸,顾淮趴着栏杆上,盯着远处的跨江大桥。   江上轮渡悠长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桥下又一辆火车驶过,渡船终于启动。   白日里汹涌的江水在夜色下出奇的平静,只能看见船尾被螺旋桨翻起的波纹。   “冷不冷?”   乔牧阳的声音在猎猎风声中显得渺小,顾淮凑近问他:“你刚才说的什么?”   “冷不冷?”   “不冷。”   船即将到岸,顾淮一时兴起,拉着乔牧阳拍了张合照,然后下了船,原路返回。 第50章 恒久不变(完结章)   比赛开幕式在上午八点,一群人难得起了个大早。   何宇敲门进来时,乔牧阳正在给顾淮打领结。   “哟,起来了?我给你们打电话没人接,还以为都没起呢。”何宇靠在床尾摆的高脚桌,看了眼手机,自顾自的说:“我看了通告,咱们排在下午,不用紧张。”   他大概还有别的事要忙,说完揣着手机就准备离开,阔步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指了指靠窗的那张床,对乔牧阳说:“挺讲究,早起还叠被子。”   “啪”的一声,门从外合上。   顾淮扭着脖子僵硬地看着那张被褥整齐的床,这他妈哪是讲究?这他妈是压根没人睡。   昨晚他们洗漱完,乔牧阳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放着另一张空床不睡,非要和他挤一张床睡。   他勾手尴尬地松了松卡着脖子的领结,用余光偷偷瞄乔牧阳,想看看罪魁祸首的反应,没想到还挺淡然。   原来到头来尴尬的只有他自己,他有点不服气。   大概是眼神里带着刺儿,乔牧阳垂眸对上了顾淮看过来的视线。   他忽然笑了笑,故作惊讶道:“差点被发现了,好险。”接着勾手把顾淮拉到自己面前。   又在装。   装你妈。   顾淮抽了乔牧阳一脖子。   “疼。”   “疼个屁,我都没用力。”   也不知道乔牧阳哪根筋又搭错筋,又开始腻歪上了:“早安吻。”   顾淮的腰被乔牧阳硬生生环着,他躲不开,只能将上半身尽可能地朝后撤,嫌弃似的仰着脖子去躲那个吻:“滚一边去,腻歪死了。”   乔牧阳笑着威胁他:“现在不亲,待会儿去外边亲你。”   顾淮知道这是乔牧阳能干出来的事,冷不丁顿了一下,认命地往前凑了凑:“有病吧你,要亲赶紧亲。”   乔牧阳肩宽窄臀,比例优越,西装的腰线流畅划过腰身,将身材的性感凸现到极致。   西装暴徒,赏心悦目。   乔牧阳一眼就看出来顾淮在想什么,亲了亲他的笔尖,有亲了亲他的嘴角:“是不是很帅,眼睛都看直了。”   顾淮装模作样地捋了把头发,轻飘飘地说:“一般般吧。”   “那你眼光挺高啊。”   “别贱了,迟到,导员又该背刺你了。”   许末冬和何宇边说话边敲门的动静传进耳朵里,顾淮头皮一麻,朝乔牧阳小腿踢了一脚:“死开,该走了。”   乔牧阳这才松开手,从衣架上取了件版型很好的羊绒大衣套在西装外,更显得肩背挺阔。   顾淮拉上套在外面的羽绒服拉链,默默骂了一句,真骚。   下午四点二十,一行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虽然不知道结果怎样,但大家都觉得走到这一步已经难得,得不得奖都无所谓。   出了会场,何宇兴冲冲的开始凑局:“晚上火锅,怎么样?”   “没意见”   “......”   几句话攒了个饭局,于是晚上六点,他们一个大众点评分数比较高的火锅店。   地址就在江滩,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   下午破天荒出了太阳,一行人去的时间早,正赶上日落。   平阔的长江水朝远处流去,天际那一点灰蓝被落日染成了明亮的橘黄色。   顾淮踩在岸边的白沙上,回头看乔牧阳,大学生平时穿惯了休闲装,西装到底有些拘束,比赛结束,他们就酒店换回了常服。   乔牧阳早上打理过的头发被江风一吹,便没那么精致了,不过倒是不丑。   这一片的江滩早已开发成了商业区,夜幕降临,摊位的招牌亮起来,跟灯带似的。   火锅店还有烧烤和小龙虾,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吃小龙虾的季节,但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尝尝这儿的特色。   男孩子吃的本来就多,几个人挑了挑去,点了一堆牛羊肉,等锅一开,直接朝辣锅拨了两盘羊肉下去。   羊肉熟后漂了上来,跟铺盖似的,差点看不见下面的辣油。   何宇拿勺撇走锅一圈的浮沫,评价道:“这火锅吃的跟水煮羊肉似的。”   说完他就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火锅的热气冒上来,店内暖洋洋的。   火锅吃了一半,小龙虾才被端了上来。   乔牧阳放下筷子,戴上塑料手套,开始低头剥虾壳。   对上顾淮的目光,顺手把虾仁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俩住一块除了互相抢对方的烟抽,还习惯上了互相投喂。   顾淮吃东西时不会思考,但凡是递到嘴边的东西,眼睛不看,就会直接叼过去,好吃不好吃都会咽下去。   这会儿嘴叼住了那块虾肉,嚼了两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这他妈不是在家里。   仓促咽下那口虾肉,顾淮抬眼扫了一圈周围,除了何宇,其他人都正低头吃东西,压根没注意到他这儿。   他俩默契似的对上视线,顾淮本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结果何宇突然回了他一个,哥明白,但哥会给你保密的眼神。   ......   谢谢你啊。   顾淮尴尬又懊恼地低下头,陷入了短暂的怀疑当中,他这张脸看起来就这么像恋爱脸?   明天还得参加颁奖仪式,一桌人没人点酒,火锅因为自己煮,吃的慢,但抵不过他们跟煮大锅饭似的下菜。   风卷残云吃完所有的菜,胃一满,人都是困的。   被看出来之后,回去的路上,顾淮离何宇离的老远。   本来想着是避嫌,结果到最后,他俩落在队伍后面,又悄悄牵起了手。   真不嫌腻歪。   顾淮骂乔牧阳,也骂自己。   散场后的会场闹哄哄的,顾淮顺着人群往出口的方向走,下台阶的时候一行人被冲散,他回头扫了眼,看不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后面的人流还在不停涌动,顾淮停下来,站在没人的角落,捧起手机开始在群里发消息。   屏幕刚熄灭,手机一震,顾淮以为是谁回了消息,点开一看,是八百年不联系的高中同学。   换了手机,聊天内容被清空,他一时想不起来,他俩之间聊过没,但隐隐约约记得这人好像考的就是这个学校。   点开聊天框的图片一看,还真是。   “看什么呢?”乔牧阳从顾淮背后出现,看他盯着手机出神,忍不住凑过来。   顾淮回头看了眼乔牧阳,把手机递了过去:“高中同学在会场当志愿者,咱上去领奖时,他给咱们拍了张照片,发给我了,要看一眼吗?”   乔牧阳顺手把手机接了过来,顾淮半跪在木制地板上,西裤因为这个姿势变得紧绷,勾勒出诱人的臀部线条。   他手里握着校旗的两角,双臂展开,腰微微下塌,一看就是好腰。   乔牧阳把手机按灭,贴到顾淮的耳边低语:“腰不错。”   他俩在嘴上从不懂得放过对方,顾淮被撩的心猛跳一拍,他转头就回了乔牧阳一句:“床上更不错。”   又不能当场证实,乔牧阳无奈,反手捏捏顾淮的耳垂。   感应门开开合合,钻进场内一股又一股冷气,忽然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叹,下雪了。   顾淮闻言走到室外,抬起头,连绵的雪花从天而降,鹅绒似的,他眨眨眼,忽然转头对乔牧阳说:“冬天了。”   乔牧阳盯着顾淮笑了笑:“嗯,冬天了。”   “喜欢你在夏季。”   那会儿的顾淮第一次见到少年时代,意气风发的乔牧阳。   他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一句肉麻话,和他的风格,格格不入,说完忍不住笑出声。   呼出的一团热气迅速散在眼前。   乔牧阳注视着他,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学着他的样子,说:“喜欢你在四季。”   四季交替,人来人往,他们站在中心,恒久不变。 第51章 番外.小剧场.乔牧阳的吃醋场面   言言高考成绩出来后,顾淮打电话给学长报喜。   两人长时间没有见面,加上学长最近参与了一个他很感兴趣的课题,原本的几句日常闲话稍微一扩展便远远超出了预计时间。   乔牧阳隔着厨房门喊了顾淮两次,没有回应,他关了燃气,将最后一道菜端了出去。   “顾淮,吃饭了。”   瓷盘接触大理石台面发出一声脆响,乔牧阳的目光越过入门口的隔断。   顾淮盘着腿坐在阳台的沙发上,一脸轻松的模样,手机贴着耳边,时不时弯起嘴角。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乔牧阳踩着拖鞋走进,揉了一把顾淮的头发,接着捏住了他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接着手指向下划过他的脊柱,不一会儿视线里的那只耳朵彻底红了起来。   顾淮无暇顾及乔牧阳肆意的动作,捏了捏耳垂,抬手将掌心抵在对方的胸膛,使力往外推,趁着电话那头讲话时,用口型告诉他:别捣乱。   “小淮,你在听吗?”   顾淮抬眸看着乔牧阳愈发冷冽的眼神,心虚地错开视线,半尴不尬地笑了两声:“我在。”   乔牧阳见他丝毫没有结束刷题的打算,心里很不是滋味,鸦羽似的睫毛上下扇动。   忽地,抓住顾淮伸出的手腕。   突然地用力让对方眉头一皱,不解地盯着他的手掌。   这个傻子,难道没看出他生气了?   乔牧阳闷闷地想,俯身将脸埋在顾淮的掌心,轻轻地吻在他的掌心。   常年实训,顾淮的手掌生出一层薄茧,并不细腻。柔软的唇瓣擦过,带着细密的痒,很奇妙的触感。   鬼使神差,乔牧阳伸出舌,沿着掌纹向上,探入两根手指之间。   顾淮被他极富暗示性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骤然僵硬,后颈的汗毛也跟着直立起来,手上的濡湿感并没有消失,而是随着时间推移,从指缝变成了整根手指。   乔牧阳的挑衅地扬起眼尾,从顾淮的角度看过去,活像个勾人的妖精。   他吸了口气,尝试着抽出自己的手,无果。   耳畔的声音还在继续,这种仿佛被人注视着的羞耻,让顾淮将心脏彻底提了起来,在乔牧阳即将进行下一个不知道什么动作时,对着支支吾吾道:“学长,我这边临时有事,先挂了。”   “你疯了吗?都是口水,恶心不恶心。”   顾淮将手机随手扔向沙发,俯身从茶几抽了两张纸,从乔牧阳手里抽出了手。   这次对方没有制止,动作完成的极其顺利。   “你俩怎么还有联系?”   醋味怎么这么大?   顾淮一根一根细致地擦着手指,无奈地扫了乔牧阳一眼,开玩笑道“因为我俩是原配啊。”   “那我算什么?”   “小三啊。”   轻飘飘的话彻底惹怒了乔牧阳,接着顾淮受到了他犯贱应有的惩罚,等两人结束到餐桌时,饭已经凉透。   顾淮撑着腰坐在餐桌前,看着玻璃门后忙碌的身影,感慨:他怎么这么嘴欠。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