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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去……阻止他们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弱小的小狗与可怜的母狗呢？ 　　但是，如果自己去阻止他们的话，会使若叶自己陷入不幸。若叶知道，自己哪怕是节外生枝一点，被父亲知道了，会把她的头狠狠地按在泥里。 　　因为对前路已经毫无希望了，所以连想给予出去的情感都无法给予出去了。 　　若叶挑着满满的水走了过去，没有再去看。 　　第二天沿着相同的路去打水时，若叶在灌木丛中发现了那条母狗，它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边依旧是没有小狗。 　　若叶看了看周围，没有人。 　　那么，现在自己救它，就不算节外生枝了吧。 　　若叶在森林里找到草药，撕下自己的衣服给母狗包扎伤口，母狗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若叶的身影。 　　即使知道它听不懂自己的话语，若叶还是喃喃自语道，“你的孩子已经活不下来了，不要再去想着它们了，只要自己活着就好了，哪怕毫无意义，哪怕按部就班。” 　　哪怕——就如同若叶的人生一般。 　　过了几天，一大早，若叶看见了它蹲着了自己家门口，仿佛是等待若叶一般，一见到她就摇起了尾巴。 　　“不！你不能在这里！如果被我的家人发现的话！”若叶拼命地赶走这只黄狗，可即使是抱起它丢在一边，它也依旧会回来。 　　筋疲力尽的若叶坐了下来，狗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你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吗？我找的草药还是挺有用的嘛……所以你算是我救活的？”若叶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是能做到这种事的……在这个地方，只有你是因为我的意愿与行动而被带来的。” 　　“若叶！我们不需要狗来看门，不要捡这种玩意儿回家。”母亲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我把我的饭分一些给它吃可以吗？它跟在我后面这么久一句都没有叫过，我会让它不要打扰你们的。拜托了，如果它打扰到了你们，那我马上就会扔掉它的!” 　　若叶抱住小狗低下头，弟弟哭闹的声音吸引了母亲的注意力，她丢下了一句“随你吧”就急急忙忙地去哄弟弟了。 　　在这只能分到父母稀薄的爱的乡村家庭，父母能够照料到若叶的衣食就不错了，至于若叶会长成什么样的人，他们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带来一只不用他们管的狗的后果没有若叶想象的那么严重，日复一日枯燥的劳作生活，自从有了小黄后，若叶就觉得不一样了。 　　无论是夏天挑完水后汗流浃背，还是冬天在河边洗完衣服手指肿得就像萝卜一样，若叶只要一看到小黄兴奋地朝她扑过来，黏在她的怀里，一个劲地舔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时，就会觉得自己的重量都变轻了些。 　　曾经若叶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总是会想到父母显而易见的偏爱与弟弟的欺凌。她的小腿上还留着弟弟烫伤她的疤痕，而母亲连药膏都吝啬给予。 　　当就算是落泪也没有任何人关怀时，落泪似乎就没有意义了，若叶只是忍受着，重复着机械性的劳动，不去想那些让自己伤心的事情，转而放在路边的一草一木上，所想的话就在心里流淌就好了。 　　她在挑水时，看见溪流急匆匆地向下奔流，她知道，再往下，会有别的小溪与之汇聚，成为一条大河，然后奔流入海。只是这幅景象若叶从未见过，若叶的世界就是这几座低矮的平山。 　　“溪水会去哪儿？它们只是奔跑着，一往直前，从来没有回来过，我也能看到这样的风景吗？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我只能窥见一斑呢？” 　　这是少女日常冒出的幻想，她觉得无论是溪流，还是掠过空着的鸟儿，都比她要自由。 　　但小黄来了，她就再也不想这些了，因为她的心都被小黄占据，没有闲余去幻想了。 　　小黄睡觉的时候总是和她靠得紧紧的，不是缩成一个球，而是侧躺着，四肢搁在地上，头枕在若叶的身上，眼睛眯起来，上扬的嘴角就好像在笑一样；若叶出门的时候，小黄会为她拱开栅栏围成的小门，在她劳作休息好时用嘴帮她叼起地上的扁担；仅仅是一会儿没见，再次见到时小黄会兴奋地随着若叶走在她的前面，走几步路就要回头看若叶，身体转了个弯然后继续向前走，再次回头看若叶又转了个圈，这段路根本就是小黄转着圈走回去的呀。 　　直到有一天回来时，小黄的一条腿断了，是被弟弟砸断了。 　　那瞬间，看着无法正常奔跑的小黄，若叶只觉得一股热流以席卷的姿态冲上了脑门。 　　她辛辛苦苦挑的满满两桶水打在了地上，然后，一拳打得弟弟嘴角流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后小黄就断了一只腿呀！” 　　弟弟哇哇大哭起来，他一直知道在这个家里姐姐都是谦卑地让着自己的，自己不顺心像爸爸一样打骂姐姐也没有任何人会说自己的不是。但是现在，他看着披头散发的若叶，只觉得她力气大得可怕，只让人想快点离开这个疯子。 　　“你疯了吗？！” 　　听到声音的父亲冲了出来，狠狠打了若叶一巴掌，打得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就是一条狗吗？你敢打你弟弟？看他被你打成什么样了？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一个疯子！” 　　若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跪倒在了地上，小黄靠在她的小腿上，时不时舔她一下。 　　“对不起，父亲大人，还有弟弟，我错了，请你们惩罚我吧。” 　　那天晚上若叶连进家睡觉的资格都没有，她将小黄装在背后的箩筐上，上了她熟悉的山，为小黄采一些止血的草药。 　　在黑漆漆的山上，若叶只能在开阔的地方借着月光看清一点东西。她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就算这里有什么野兽会吃掉自己，她也不会害怕。大概是因为被野兽吃掉也好过在这世上生存吧。但是还有小黄，它还需要着自己，若叶因此而又振奋了一些。 　　若叶这时的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就揪到了自己想要的草药，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黄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将草药扯碎，敷在了小黄的伤口上，再从自己破烂的小袖上撕下一条来给小黄包扎好。 　　“对不起，小黄。我没有保护好你。”若叶抱住小黄哭泣起来，“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打了弟弟一拳，我无法什么都不做……哪怕这之后的代价不是我和你所能承受的。” 　　若叶最终还是得到了父母的原谅，因为她还有价值。 　　在若叶十二岁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海，但没有想象中那般快乐，因为她是被父亲带到了海边的渔村，像一个商品一样被展示在一个老鳏夫面前。 　　“不行......皮肤不够白，乳/房不够大...啧啧，头发和枯草一样，你看这小腿，还有块这么丑的疤呢！”老鳏夫挑起了若叶的衣服，若叶发出了一声尖叫。 　　“唉，这是她小弟小时候不懂事烫的，你看她只有十二岁，这么年轻的姑娘这个价钱你哪里找。” 　　“也是，那几个老货皮肤粗糙成那个样子，我连碰她们的心情都没有，年轻姑娘看着就是要顺眼些，但这价格不行，太高了。” 　　明明是白昼，若叶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的话语声逐渐远离，他们最终似乎没有谈好价格，父亲连笑脸都懒得赔给对方，拉着若叶的手就走了。 　　那一瞬间若叶心里是无比得庆幸，或许是她的表情吸引了老鳏夫，老鳏夫原本因争吵而狰狞的表情变成了笑容，露出了他的一口坏牙。 　　还没过去几天，若叶就听到了父亲与母亲的谈话。 　　“要是没有小腿上那块疤，说不定他就愿意买下若叶了，真是的，早知道那时候就花一点钱买药膏给若叶涂了。”母亲发出了叹息。 　　“还不是你，买点药膏要多少钱！”父亲的心情显而易见很糟糕。 　　“你当初不也是？！若叶那时候小腿整块皮都翻了起来，你不也是什么都没说？照样让她干活的？” 　　“啧，要不就按他说的那个价钱？我打听过了，其实他出的那个价钱还是不错的。” 　　“其实若叶留在家里干活更好，但为了咱家的独苗苗能学门手艺，就便宜了那老鳏夫吧。” 　　若叶的手脚冰凉，她颤抖着，仿佛身体不是自己主导一般冲了进去，她跪倒在地上，毫无尊严地，涕泪横流地哀求着父母，诉说保证着自己能做更多的活儿，吃更少的饭。 　　在若叶已经说完了自己所能说的所有的哀求的话语时，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母。 　　啊，母亲的眼里是怜悯。 　　就是以前母亲和邻村的人拉家常时，听到对方说“隔壁村的二狗家的幺儿被狼叼了吃走了”时露出的怜悯与哀叹的神情，同时配上“啊，真是可怜啊”的感叹。 　　父亲像看一个滑稽的东西一般看着若叶，而弟弟的目光和往常一样，轻贱得从来没有把若叶当作人一般。 　　是呀，在我的家人的眼里，我真的是人吗？我在他们眼里有过尊严吗？ 　　若叶垂下头，看着自己散下的油腻腻的头发，鼻尖是泥土的气息，随之涌起的是强烈的屈辱以及愤怒。 第一卷 第2章 别离 　　那是若叶第二次被愤怒的情绪所淹没，她那难看而充满着恶意的神情惹得了父亲的不快，父亲照常打了她，本来他想刻意避开若叶的脸蛋的。但若叶还手了，把父亲的胡子都揪去一撮，露出血淋淋的下巴，她还下口去撕咬，在父亲的手臂上留下一个血印子。母亲惊得定在了原地，弟弟躲在了母亲的背后，多么可笑啊。 　　父亲生气了，直接一拳打在了脸上，若叶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像断了，整张脸被打成了一个平面，她的手似乎也被扯脱臼了，仅仅是几秒，若叶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小黄大声叫了起来，扑在他们中间，挡在若叶的前面，毫不畏惧地对疯狂的父亲大吼着。 　　十二岁的若叶是不可能打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只是凭着那股疯劲儿震慑住了父亲。 　　在这个家中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明显而又猖狂地反对父亲，父亲也被怒火冲晕了头脑，他像是要打死若叶一般挥足了拳头，然后被冲过来的小黄死死地咬住，他惨叫一声，使劲地甩着右手，但小黄就像是把自己的牙镶嵌入父亲的手臂一般，一丁点都没有放开。 　　父亲用自己的左手，一下又一下，砸着小黄的脑袋，小黄一边的眼睛被打出血来，一滴滴溅落在地上。但即使是这样，小黄也没有松开牙齿，他悬在半空中的身体缓缓塌了下来，最终掉落在了地上。 　　那一声，仿佛就是若叶心碎的声音。 　　别人都觉得养狗就是要忠心的，无论这狗多小，在遇到危险时都应该义无反顾地站在主人前面，否则别人就会说“你养这狗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就算别人这么说都好。你那么小的身躯，不应该让我来保护吗？我根本没有希望过你保护我，我只想在危险到来的时候保护你。” 　　父亲喘着粗气甩掉了狗的尸体，然后走向了眼中失去了高光的若叶，举起了巴掌。 　　如果小黄还活着，如果自己不像货物一般被父母给轻贱了，若叶恐怕会压抑自己的思想，就那样按部就班地活着。 　　但此时若叶心里空落落地躺在床上，浑身的伤口似乎在竞争着哪个最严重而发疼时，若叶又想起了那条小溪，发出悦耳的声音潺潺地往下流淌，自己似乎也随着这溪水而下，离开了这片土地，前往未知而令人兴奋的地方。 　　曾经的幻想又在若叶脑海中复燃，企图盖掉小黄离去的悲伤，愈演愈烈。 　　若叶知道，她发高烧了。 　　想到为了保护自己才死去的小黄，若叶挣扎着喝了一口水，火辣辣地划过干涸的喉咙，鼻子发出痛苦的哼声。 　　她的喉咙被父亲掐伤后就很难再发出声音来。 　　若叶曾经把很多不幸的事归咎于自己，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会觉得小黄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自己忤逆了父母。但小黄断掉的腿和亲人们轻贱的眼神，以及最重要的，小黄义无反顾保护她的心情，让若叶明白了，错的本来就不应该是自己，是他们。 　　我要抗争他们到死前一刻，这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若叶抱着这样顽强的生存意识，默默忍耐着。 　　因为怕若叶再闹出什么事，父母将若叶关在了家中。直到某一天，若叶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 　　那似乎是路过的人想要借他家歇脚。 　　若叶看不见人，但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她也听见了父母在灯下的密谋。 　　“我们这里多久都没有人经过了呀，明明这里不是官道……也就是说他们一定是路上遭遇了什么意外，才迫不得已走到这里来了吧。” 　　“我们周边的人家前几年都搬走了，附近没什么人，他们看起来有不少的盘缠，又筋疲力尽，晚饭的时候就请他们喝一些酒，趁着他们睡着时……” 　　父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若叶在之后就听到了数人走动的声音，接下来就是父母款待那些来客了吧。 　　不行，得提醒那些人，酒被下药了，不能喝！ 　　这么想着的若叶拖着沉重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墙，企图引起客人的注意，她已经尽力了，但伤痕累累的身体并不能像若叶所想般运动着。 　　有人对这闷响发出疑问，很快就被父母掩饰过去了。 　　若叶痛恨地将头磕在墙上，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响，不顾血流了满脸，但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我却也救不了吗？若叶的心里充满了空虚与痛恨，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受伤的声带发出了撕裂般的难听的声音。 　　半夜，若叶听到的却是她的父母发出的惨叫以及武士们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我就说这两个人是蠢货了，蠢到居然会对我们下手。” 　　强烈的血腥味涌入鼻间，门被一下子撞开，昏暗的夜里浮现了几个高大的人影。 　　“啊！这是什么？是妖怪吗？” 　　来人居然是那几名武士，显然已经反客为主了。 　　没有人给若叶清洗伤口，汗水混合着泥土以及伤口感染散发出的味道实在是不算好闻。干结的头发像草堆一样堆在身后，她的鼻子歪斜，眼睛肿胀，她在地上爬了爬，只能发出难听的嘶吼声。 　　“哈哈，这是什么，不要告诉我这也是女孩子呀。”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若叶的身体，为首的那人毫不犹豫地拔刀刺入了若叶的身体。 　　“这房屋的主人乃是居心险恶之辈，会饲养山鬼之类的妖怪也不为过吧，真是难闻的气味……” 　　“原来你还辨认得出妖怪来？”这语气很惊奇。 　　“这么让人犯恶心的人，不是和妖怪一样吗？” 　　“但她……算了，算了。” 　　这一行人走了出去，门就这样随意地敞开着，风从门外吹了过来，很冷，非常冷，这大概是失血带来的作用之一吧。 　　若叶无法忍住眼泪，她哭了出来，每抽泣一下就会牵动腹部的刀伤，更多的鲜血涌出。 　　被自己想要救的人杀死，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呀。 　　若叶看见了父母的尸体，却也觉得可笑，自己害怕得要死，看重得要死的父母，也不过是那些武士眼中的蠢人，是呀，他们不过是两个蠢人罢了。那自己呢？自己也是蠢人吗？应该是吧，就算抓回来会被打死，自己也应该早点抱着小黄逃离这个家。就算在路上死了，那也是为自己而死。 　　但若叶真的不想死，现在。 　　我想继续活下去呀！因为我这条命，是小黄舍命救下来的，是因为温柔的小黄……因为你把我的性命看得那么重要，让我觉得我一文不值的生命其实是有价值的…… 　　因为小黄你帮助了我，所以我总是想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去帮助那些无辜的人，为什么……我总是遇上坏人呢？ 　　是屋顶的茅草被风掀开了吗？为什么我能看到星空呢？ 　　瞳孔逐渐涣散的泷若叶看见了模糊的星空，以及坠落的，闪耀无比的星星。 　　传说中对着流星许愿愿望能够成真，星星带来眷顾的同时也会带来诅咒。 　　星星在听着人们的愿望，但有一个声音覆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我想活下去。” 　　“真奇怪呀，居然这么快就招到了新的侍女。” 　　“是呀，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干起活来倒是挺勤快的，比‘走掉’的那个性格好多了。” 　　“她过来了，我们走吧，这里的活就让她去干，我们先去歇息吧。”侍女扔掉了手中的扫帚，对若叶招了招手，“唔——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过来把这里的地扫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 　　另一名侍女仍然扫着地，提议去休息的侍女知道她的脾气，也就做出了一个不理解的表情走了。 　　若叶没有多说什么，她拿去地上的扫帚，默不吭声地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 　　“你的名字叫做若叶吧，我是侍女红，你叫我红就行了。” 　　“你记得我的名字？” 　　“原本我以为至少一月才会有新人替补上来，你真的就和她们说的一样，是一个乡下姑娘呀。” 　　原本若叶觉得，红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应该是友善的态度，但她刚刚那冷冰冰的话语，又不像是那样。 　　“我之前的确一直生活在乡下，这点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能在平安京找到一份差事，已经很满足了。” 　　“在其他地方工作顶多算是辛苦了些，在这里工作可是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哦，就像你顶替掉的之前的那个侍女一样，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主人处死了。” 　　“这种事情……在贵族间很常见吗” 　　“作为侍女，再说下去就不好了。我已经在这里做了两年了，比起你当然知道很多事情，还有一年工期就要满了，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家。你也是这么想的吧？”红的眼神有些凌厉。 　　“死亡的话，倒是不怕，况且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若叶看向天空，好似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红也跟着看去，只是那平静的苍青色的天空而已。 　　“说着‘不怕死’什么的人，我可见多了哦！事实上每个人与死相隔一线时都会怕得不行。就算你的父母不在了，你将来还会嫁人的，到时候也会有个去处，你不向往那样的未来吗？”红叹了口气。 第一卷 第3章 家主 　　“我不会嫁人的。”若叶看着红向她再次确认了一遍，“我是不会嫁人的。如果只是找了个合适的，地位相等的男人嫁了的话，我又会和以前一样。” 　　“说实话我不理解你再说什么。” 　　“我有着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嗯...大概是成为天下第一？” 　　在星星的力量下，若叶在那个夜晚起死回生，但星星带来的复生的祝福时，也带来了诅咒，名为“天下一番”的诅咒。 　　天上的星星消失了，那么取代了它的人就应该成为地上的星星。 　　“哈哈哈哈哈，我仿佛听见了我家小妹妹小时候和我玩过家家时说的话。没想到你还挺雄心壮志的嘛。”红似乎是真的被逗笑了，“你嫁不嫁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是强烈地向往着未来就行了。我会帮助你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但与之相对的，你也得将自己的情报分享给我，在我有困难而你又帮得上忙时拉我一把。当然，如果你和我有一样的情况，我也会帮助你。” 　　“你对每一个侍女都这样吗？” 　　“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姑娘，总是觉得她们不犯前辈的错误，便能高枕无忧。我在这两年得到的最重要的结论就是，在这里工作，一定要按部就班。作为侍女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我就去干什么样事，不在任何一刻表露出非侍女的姿态，就不会出错。像刚刚的琼……” 　　简直就是反面教材。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 　　“那就拜托你了，红。” 　　红从小就擅长察言观色，有时甚至能猜出他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因此她很自信，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她想要的擅于循规蹈矩之人，如果她真的能看透人心，恐怕要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懊悔不已。 　　和红分开后，若叶开始回味红说过的话。 　　这件宅邸的主人，是一个不讲道理，暴虐的贵族，虽然有他常年卧病的缘由，但因其所行之事而很少有人对其抱有怜悯。 　　他的名字是鬼舞辻无惨。 　　没过几天，若叶就听闻了琼的死讯，那是经常将活儿推给她的侍女。 　　与鬼舞辻无惨的卧室一帘之隔的偏房，常年有侍女守夜，为的是在无惨半夜不适时能及时供他使唤。昨晚守夜的侍女是琼，因为瞌睡而没有听见无惨的呼唤，在终于被无惨虚弱的叫喊唤醒时，她匆匆忙忙跪倒在了鬼舞辻无惨前，然后被无惨用烛台打破了脑袋。 　　在成为天下第一之前，我可不能轻易地死在鬼舞辻无惨的手下。违背了诅咒的死亡，会成为痛苦的开始，比死亡还要惨烈。而且，这次，我想作为一个人真正地活下去。 　　在这一周后，若叶基本掌握了在这宅邸中自己所干之事，勉强顶上了琼的空缺。 　　这一晚，是若叶守夜。 　　红塞给了若叶几片薄荷叶，让她在困乏时嚼着咽下去 。 　　在做着侍女的工作时只要保持着端正的侍女姿态就行了，若叶铭记着红的教导，在幽暗的烛光下挺直着脊背，仿佛随时准备服饰重要的客人一般端坐着。 　　因此她没有忽略掉那极低的□□。 　　若叶走近了鬼舞辻无惨的帘帐，“大人，您需要我吗？” 　　“嗯，你进来吧。” 　　若叶点燃了房间四角的烛灯，虽然不算明亮，至少能看见周遭。 　　她掀开了帘子，跪在了鬼舞辻无惨的面前，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了鬼舞辻无惨。 　　那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拥有着毫无疑问会让人心脏漏跳一拍的美丽面孔，白皙的皮肤，微卷如鸦羽般的长发披散在枕间。只是，他现在在急促地呼吸着，明明是微凉的秋天，只盖着一层薄毯，他裸露的颈肩，却全是汗。 　　若叶扶起鬼舞辻无惨，让他坐着呼吸，大概过了一刻钟，鬼舞辻无惨的情况才缓解下来。 　　“给我擦身。” 　　在秋天裹着汗恐怕是难以入睡的，鬼舞辻无惨自然地下了命令。 　　若叶拿起了木盆去接水，在穿过缘侧时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在寂静的夜里，若叶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足音闷闷地回响在长廊。 　　那位大人心中在想着什么呢？ 　　如果想要成为天下第一，不管是在哪方面，学习与钻研都是需要精力与钱财的，而且就目前而言自己并未展现在某方面的天赋，必须每样事情都去试试看，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识文断字；如果拥有像这位大人一样的财富与地位的话，自己的过程应该会轻松许多吧。 　　若叶将盛得半满的木盆平稳地放在榻榻米上，拿起浴巾，轻柔地擦拭着鬼舞辻无惨的颈背。 　　贵族与平民究竟差在哪里呢？若叶也听闻过有长相普通甚至难看的贵族，所以应该不在外貌上；众人都说天皇是太阳的化身，但受到太阳庇护的贵族也会身体病弱成这样吗？ 　　“你在看什么？”鬼舞辻无惨正视着若叶。 　　“我只是觉得大人您的眼睛非常好看。”若叶的气息都未曾乱过，就像是与一个熟人闲聊一般，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非常得生机勃勃……只是看着这样的大人，就会觉得非常帅气。” 　　“哦？”鬼舞辻无惨的视线从若叶身上移开，转向了长廊外随着雨滴摇晃着的树叶，“你叫什么名字？” 　　“若叶。” 　　“从哪儿来的？” 　　“平安京周边的一片村落，当地人都称呼它为‘浅野’。” 　　鬼舞辻无惨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只是应了一声。 　　大概是多亏了这场秋雨吧，鬼舞辻无惨半夜醒来不适的情绪得到了些许舒缓，也很快就入睡了。 　　若叶替无惨压好被子，熄灭了烛灯继续守夜,直到一丝晨光初绽。 　　疲惫的若叶很快就睡着了，沉沉的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摇晃她，一睁眼就看见了表情复杂的红。 　　“怎么了？红。” 　　“你昨晚做了什么吗？”红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促，但不太听得出来是喜悦的还是焦急的。 　　“昨晚大人有些不适，我按照他的吩咐为他擦身，之后大人就睡了。”迎着红的目光，若叶说完了。 　　“没了？”红显然难以相信，“就这？就这？” 　　“发生了什么吗？” 　　“大人吩咐要一名名为‘若叶’的侍女在晚饭后去见他，虽然大人想要处置侍女的话都是当面处置，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到底是为什么大人才会记住你的名字？我不是说过了就像一个尽责的侍女一般行动吗？我想要的是一个可靠的同伴，而不是不听劝解送掉自己性命的蠢货！” 　　“我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好像还没有五句。” 　　“我的脑子现在已经一团乱了，你倒是也为自己着急一下啊。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开始，你就是这样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但是到了现在你为什么还是一副老实相啊？！”红看着若叶的表情只是瞳孔动了一下，用真诚的，不解的神情望着自己，“之前你说自己要当‘天下第一’的时候，我笑得那么大声是因为你用这么老实诚挚的脸说出了那么滑稽的话呀！如果你当初说的是其他的话的话，哪怕是出家，我都会相信你！可是潜意识里，我又一直觉得你对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人会在说谎后心跳还那么平稳，动作还那么自然，眼神还那么平静的吧？！” 　　“天下第一也好，其他的事情也好，我的确从没欺骗你。” 　　“我已经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了，你这样的人，要么就一辈子这样老实巴交地活着，要么就是一个天生的欺诈师吧。你最好祈祷家主叫你是有什么好事吧，别死了，若叶。” 　　“...我不会去死的，我会用尽我的全部力量...活下去。” 　　若叶接受传唤走在长廊时，大概是因为心情的变化吧，明明周围有着杂乱的响动，她却仍能听见自己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就如昨晚那深夜一般清晰的脚步声。 　　前面的侍女察觉到若叶停下来脚步，回过头问她：“怎么——了？” 　　那是赤子因为背后安静的少女忽然流泪而发出的迟疑。 　　“木槿花开了呀，我还能见到这个秋天绽放的木槿花。”若叶任由着泪水划出眼眶，眼睛却一下不眨，似乎是想将眼前之景映入心中一般。 　　庭院中的木槿花的确很美，但也非什么独特之景，赤子开始怀疑眼前的少女是否被家主传唤的消息吓坏了脑袋。 　　“抱歉，我们继续走吧。”若叶擦干了眼泪，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穿过了缘侧。 　　到达门口时，跪坐在两旁的侍女站起身来，其中的一名侍女是红，她们向上卷起了帘子，在若叶与赤子走进后放下。 　　鬼舞辻无惨就那样随意地坐着，接近半躺的姿势，却有着逼人的气势，那漆黑微卷的长发与端正的面孔，用一句美如神造来称赞也毫不为过。 　　“昨晚你很敏锐，我很满意，所以为了和前几天那蠢笨的侍女做个区分，我绝对给你奖赏。若叶，你想要什么？” 第一卷 第4章 侍女 　　听到这句话的人们心里都微微一颤，红用余光扫向厅内，只能见到模模糊糊的鬼舞辻无惨的身影与若叶的背影。 　　多久没有听到家主这样的称赞了呀！这个丫头的运气也太好了。红忍不住代入了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会要自由，说自己想念年迈的父母，或者心上人正准备迎娶自己之类的借口。在这种已经开了口保证的事情上，红敢确定家主会答应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 　　只要这个乡下丫头的脑子是正常的。 　　在鬼舞辻无惨的眼神落在若叶身上的短短几秒，若叶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就如一水入江，虽短短一瞬，却已奔腾千里。 　　鬼舞辻无惨真的只是如他所言，认为她昨晚表现出色，加之想要对下人实施“糖与鞭子”的策略才对她进行褒奖？至少在这个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家主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说，那就不会作假。 　　如果若叶还是那个会一路挑着柴火，有一条瘦瘦的黄狗一直雀跃着跟在身后的乡下姑娘，那么她会说出红心中所想的回答，这也是任何一个侍女在这种状况下最可能的回答。 　　但是，现在的若叶，只是一个身无长物，诅咒缠身的少女，能够跌跌撞撞地搭上经过的牛车，来到繁华而又陌生的平安京找到一份侍女的工作，甚至可以说是幸运。为了化解身上的诅咒，若叶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活着，她必须向上，拼了命向上，看到更大的世界，唯有这样，她才可能向踏上“天下第一”的道路。 　　“大人，我想要什么，大人就会给我什么吗？” 　　“当然，我得先听听你想要的是什么。” 　　“那么，大人，我说了——”若叶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头深深埋到膝盖中，作为下人的礼数已经恭敬到不能再恭敬，大声说道，“我能请求大人把昨晚擦拭过大人身体的浴巾赏赐给我吗？” 　　这句话的冲击已经远远超过鬼舞辻无惨说要给赏赐的那句话，证据就是周围的下人都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若叶看不到鬼舞辻无惨的脸，心却也一下子平静下来，眼前的一片黑暗仿佛吞没了其他的所有东西，整个世界只剩下寂静的自己。 　　自我感官中的许久后，若叶听到了鬼舞辻无惨上扬的语调：“抬起头来。” 　　若叶顺从地抬起头，正大光明地直视着鬼舞辻无惨，从他微缩的瞳孔中，若叶知道，他兴奋了。 　　啊，自己的脸上，一定是被红肯定过的，毫无作谎，说出真理一般的神情吧。 　　那表情可真棒啊。 　　鬼舞辻无惨真心地这么想着。 　　“我可以满足这个要求，仅仅是这个吗？你要清楚这个机会的珍贵性。” 　　“是的，若叶别无所求，仅仅是待在大人身边，便已经十足幸运了。” 　　鬼舞辻无惨轻笑了一声，“落雨。” 　　站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的侍女点头应声，原来她的名字便是“落雨”。 　　“你的位置就和若叶换一下吧。我知道你经你手的事情你或多或少吞了一点钱财，但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有了我中意的人选，就把你换掉了。你不会想说你不甘心的吧。” 　　落雨的眼中的确浮现了不甘，但很快就被鬼舞辻无惨的言语震慑住了，她压下了恐惧，“谨遵家主之意。” 　　原本她以为鬼舞辻无惨辗转病榻，无意家中之事，事实上鬼舞辻无惨也的确是如此表现的，所以她才会大胆了些，没想到事实似乎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 　　这也证明鬼舞辻无惨此刻的心情确实很好，否则他连解释都不会给予的。 　　“你疯了吗？就算你想找个有钱的男人做小妾，那个人也不应该是鬼舞——那位大人。你现在瞧着风光，或许有一天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在若叶收拾自己的东西搬离侍女所睡的通铺时，红愤怒地说道。 　　“你在生气什么呢？不管我之后什么时候死，我的身份更高了，你逃离出去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我是不明白！虽然我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为了一点利益将自己置身于风雨飘摇的处境，值得吗？” 　　或许是若叶说出那天真的话语时那神态像极了红的妹妹，红说的那番话，居然完全是在为若叶着想。 　　“我们是没资格说这话的。”若叶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们从始至终只是仰人鼻息，朝夕保命，为了活下去无论做什么只是从糟糕变为更糟糕，或者是将悲惨的结局提前。一块石头，摆在路边毫不显眼，一文不名；铺在路上当做行人的垫脚石，虽为高尚，却又有谁在意；又或是躺在官道上，咯牛车上的贵人一下，惹来一番谩骂；亦或是被人精心雕琢，把玩手中。同一块石头，只是因为再不同的地方，就有了不同的处境与结局。我到了另一个位置，你又如何知道我的结局呢？” 　　红知道自己是一个很惜命的人，再大的机会放在她的面前，哪怕是一丝要以命相搏的概率，她都会坦荡地放手。一是惜命，而是红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或者说，她没有这个命。 　　她能理解若叶的心情，却无法理解若叶的想法，于是她摇了摇头。 　　若叶继续埋下头整理她的东西，她的东西很少，在她整理完毕时，她问红：“红，你最远去过哪里呢？” 　　“我出生便在这平安京，但也只是熟悉平安京一些繁华的地方。” 　　“我出生在平安京边缘，那里十里都见不到一户人家，原来我以为我的人生不会走过那几座低矮的山坡，没想到我今天会在这里。这富丽堂皇的宅邸，比我想象中的皇宫还要美丽。据我所知，有些宫中的贵族女子，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那可不可以说，我见过比那些贵族更大的世界？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农田是怎么样，人们又是如何耕作的吧。” 　　“这可是诡辩了。” 　　“世界高峰数以万计，我只求登上一座便可。” 　　若叶那番言语与行为，几乎使得宅邸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要命了想要巴结鬼舞辻无惨，又或者说是——脑袋坏了。 　　因为她在面对鬼舞辻无惨时的神情，实在是太诚挚与正义了。以那样不做伪的姿态，如若人不是理智与情感并存的生物，只凭情感，就会觉得这个少女说的是完完全全的真话。 　　鬼舞辻无惨的贴身侍女有两名，居住的是单间而不是通铺，原来是落雨与青梅，现在变成了若叶与青梅。 　　青梅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眉毛天生地浅且淡，也从未用眉粉修饰过，就连表情也始终是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唯一亮眼的地方就是那乌黑茂密的长发，从背后看来宛若宫中贵女一般。 　　她的行事风格也与她的气质一致，做事稳妥，被旁人诟病的也只是至今未嫁，是个“没有人要的，不解风情的女人”。 　　面对若叶这名新升上来的同僚，青梅做得还算厚道，该指点的都指点了，既无嘲弄，也无偏见。 　　即使是贴身侍女，负责的那些工作也并不算难，只是要更加谨慎小心罢了。在这点上，若叶做得很好，就连青梅都点头称赞。 　　这天清晨，有一封信寄给了鬼舞辻无惨，那是精致的带有香气的信笺，听青梅说那是宫廷的来信，大概是邀请一类的。 　　待信传达到鬼舞辻无惨手中时，鬼舞辻无惨随手给了若叶，“读给我听。” 　　然而，若叶她的确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从小在乡村长大的她没有上过一天学，怎么可能读得懂这书信上的汉字呢？ 　　“大人，我不识字。” 　　其实这才是理所当然的，识文断字那是有权有势之人的权利，一个侍女识字才让人觉得奇怪。 　　“我来吧，大人。” 　　鬼舞辻无惨点点头，青梅接过若叶手中的信笺，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宫中的明间御前邀请鬼舞辻无惨一月后前去宫中观礼，言语饱含慰问之意，大概是希望通过此行能驱除鬼舞辻无惨身上的秽气。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很随意，他挥了挥手，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满，“这种东西早就和她说过了是无用的，她还信这一套。”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为了应付明间御前，他也得去。 　　单从现状来看，明明是明间御前好心好意邀请鬼舞辻无惨，在鬼舞辻无惨口中却变成了他给明间御前一个面子。 　　“这次……”鬼舞辻无惨少见地考虑了一下，“此次行程短，三天即可，你们随我去即可。” 　　这话说完，室内就应该是一片寂静了才对。 　　但若叶开口了，“大人，能否让我识字呢？刚刚那种情况，着实让我羞愧，作为大人的侍女，只想不让大人的嘱咐会落空。” 　　“你想识字就去学，我会让府里的管家教你的。” 第一卷 第5章 恰逢 　　鬼舞辻无惨答应得非常痛快，在他看来，他的贴身侍女想要识字没什么，不耽误干活就行，更别提这是为了更好地干活。虽然这么说，这也只是因为这名侍女是“若叶”而已。鬼舞辻无惨本身就不喜欢遣词造句，迫于身体原因也没有深入学习，就更没有那种文人的偏执，认为女人就不该读书之类的。 　　青梅的表情在诧异后很快就恢复成了那一副淡淡的神情，寻常人肯定会觉得若叶这是在与青梅较劲，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但青梅的表现就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一般。 　　此后若叶在空闲时间便会复习苦读，说是废寝忘食也不为过。她知道青梅识字，也常常向青梅讨教，青梅基本是有求必应。 　　“你开始向我讨教时，就不怕我给你脸色看吗？” 　　因为若叶之前那出格的言语，几乎没有侍女乐意走近若叶，青梅算个例外，她只是贯彻了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 　　“若我不问，我便少了一个机会。问了就算你给了我脸色又如何，我并没有损失什么。” 　　“我常常便觉得，你嘴里似乎没有一句谎话一般。”青梅微微颔首，“虽然这样的人容易吃亏，但我却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你不也是吗？” 　　到了鬼舞辻无惨进宫那天，若叶与青梅跟随前往。 　　其实这种场合她们理应是不该去的，只是鬼舞辻无惨的身体太差，常常病发需要特效药救治，她们不过是熟悉这套流程的移动药架而已。 　　尽管如此，她们也只能在恢弘的宫殿外面候命，与鬼舞辻无惨保持一个不远的距离。毕竟那种场合，若叶也没有奢望过会有她能待的地方。 　　若叶曾说过鬼舞辻无惨的宅邸是她见过最豪华的建筑，那皇宫的美丽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庞大的宫殿坐落在洁净的白砂上，朱红的小桥用以衔接一座座错落的宫殿，桥下是娇艳的花朵与绿植，身着华服的美人穿梭在宫殿间。在宫殿无论从那个角度往外望去，大概都是一副如诗似画的景象吧。 　　在这无聊的等候过程中，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带着轻快的笑意走过了。他侧头，刚好与若叶对视，然后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迷人的笑容，转身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青梅，那个男人你知道他是谁吗？”若叶难得这么问道。 　　“他是橘虞山大人，在宫中任职左将军。” 　　橘虞山的声音，让若叶的胸口泛起了一阵钝痛。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一群任性的武士，反杀了他的父母后踹开门，挖苦若叶后刺入她胸膛的那一剑。 　　“啊，那是什么？是妖怪吧。” 　　“哈哈，不要告诉我那也是女孩子呀。” 　　“这房屋的主人乃是居心险恶之辈，会饲养山鬼之类的妖怪也不为过吧，真是难闻的气味……” 　　那种嘲弄带着轻笑的语气，他们，明明就看出来了若叶是一个人，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却毫不在意地将她划分为妖物，心安理得地杀了她。 　　在鬼舞辻无惨的宅邸，几乎是所有人都惧怕着鬼舞辻无惨。只是在若叶眼中，这些武士比鬼舞辻无惨更加可恶与可怖。 　　“他刚刚对我笑了。” 　　很明显，橘虞山是见到若叶后特意对她笑了。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美女。”青梅轻声说道，“橘虞山大人的多情放荡可是出了名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和他玩玩可以，别当真了。 　　听到“美女”这两个字时，若叶的神情有些别扭，她还是不太适应别人用“美女”来形容她，至少她过去的十二年里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赞美过她。其他的小女孩只要长得五官端正，打扮得干干净净，就会被人称赞漂亮。而若叶从来都是脏兮兮的，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躲在见不到人的角落里。 　　但她从那颗星星降落后，来到小溪边喝水看到自己的脸时，看到的却是一个皮肤洁白，秀丽绝伦的美女。如果再长大些，这份美貌将更加得凸显。若叶掀开衣服的下摆，那块难看而明显的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好像她脱胎换骨，与过去的一切告别了一般。 　　“我记住了。” 　　橘虞山，若叶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将他的面容印在心中。 　　那擦身而过的一眼与一笑，他在上，若叶在下；他在明，若叶在暗；他以眉目传情，她却心流暗涌。 　　此后都是无聊的时光，只是中间若叶将要按时服用的药物交托给了宫女。 　　在若叶穿过长廊时，刚好迎面走来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妇人，黑色的长发颜色如黑夜一般浓郁。她的身边簇拥着数位宫廷女官，皆是锦衣华服。 　　若叶行礼后妇人却是抓住了她的手，“我看你手上拿的药盒上的漆印，你是鬼舞辻家的侍女吗？” 　　“正是。” 　　“代我向无惨问好。” 　　若叶迟疑了一下，“敢问大人名讳？” 　　“就称妾身为明间御前即可。” 　　原来她就是邀请鬼舞辻无惨入宫的明间御前。 　　“必谨记于心。” 　　到时后他们就回去了。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夜色正浓，众人熟睡时，外面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 　　若叶与青梅起身去看，赫然是宫中之人，神情如铁一般坚硬，举着火把，形色匆匆，竟然是“请”鬼舞辻无惨入宫。 　　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很不好看，仍然是被强硬地“请”了过去。 　　宫中的大人物说话，哪是他们违抗得了的？整个宅邸中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众人都噤若寒蝉。 　　本来鬼舞辻无惨在下人心中的形象就很差，此时已经有人在心中暗地诅咒鬼舞辻无惨回不来了。 　　“诸位大人，家主身体本来不适，如今深夜入宫，必须得有药物伴身才行，让大人只身前往实在不妥，得——” 　　此时出声的居然是若叶，她神情恳切，礼数恭谦。 　　“需要一名侍女伴身就是了吧，不过那个人，不能是你。”为首之人摇了摇头，他随手指了一名站在一旁的侍女，“就你了，一同过来！” 　　瑟缩着的落雨心中暗骂了一句若叶的多嘴，也扭扭捏捏地坐上了宫中的车。 　　若叶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去的行车，想起了明间御前与自己相遇的那一幕幕。 　　明间御前明明就是与鬼舞辻无惨一同观礼，按理来说她在鬼舞辻无惨身边才对，却需要若叶这样一个侍女代她问好，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而且明间御前抓住她的手那样亲昵的举动，却是暗中在若叶手中写下了一个字“危”。 　　幸而若叶学习了一月，能够知道明间御前所写，否则，明间御前的一片心意可能就要白费了。 　　回到宅邸中若叶就将此事和鬼舞辻无惨说了，但鬼舞辻无惨并未太在意。这也在若叶意料之中，鬼舞辻无惨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健康，与之无关的鬼舞辻无惨都懒得分散精力。就算是眼下的危机只要火不烧身上鬼舞辻无惨都不会在意，何况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警呢？ 　　只是，这危机似乎来得快了些。 　　这种状况下，鬼舞辻无惨的宅邸中也没人睡得着了。 　　过了几个时辰，落雨竟然回来了，她的神情虽然仍然慌张，却又隐隐有些不同。 　　“若叶，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家主那边需要你去作证。” 　　还没等若叶有所反应，落雨直接抓住了若叶的手，将她带上了车。 　　“若叶，宅邸中家主可算是最看重你了，家主……应该迟早会让你做侍妾的吧。”落雨眼中闪动着光彩，似乎是极其希望若叶能够赞同她的话一般。 　　事实上，在落雨等侍女眼中吗，若叶就是这样一个脑子不好迷恋上鬼舞辻无惨，赶着爬上他的床的女人，否则，怎么会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说出那样不知廉耻的话语来呢。 　　“我只是家主的贴身侍女而已。”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你只是还没爬到那个位置吧。此番你若是以侍妾的身份为家主作证，家主念着作证的这份心意也会默许你的身份，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我到底要去证明什么？为什么我要假造自己侍妾的身份？你不说的话实在是莫名其妙了。” 　　“你别急，在我眼中，你对家主那样的男人有好感也是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你一定会担心家主的安危吧。所以我们一定得说出对家主有利的证词来，听我的，没错。” 　　若叶皱了皱眉，等着落雨继续说下去。 　　落雨的演技可以说是能过关的，但其中逻辑用脑子好好想想就觉得不对。 　　落雨因为自己降职的缘故对若叶应该是怀恨在心的，听青梅说，落雨非常讨厌鬼舞辻无惨，但一直隐藏得很好。这样的她居然想同时帮助若叶和鬼舞辻无惨？ 　　若是他人，在如此紧急的状况和利益的诱惑下或许就想不了那么多，觉得落雨说得没什么问题就轻信了。 第一卷 第6章 反转 　　但若叶的目的，可从来不是那什么唾手可得的利益。 　　“这件事很简单，到时候上面的大人问你几个问题，你这么回答就行了。家主被叫进宫是因为宫中有人投毒未遂，而毒药的粉末却在家主丢弃的药包中被发现。我们都清楚家主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一定是其他人做了手脚。但眼下连累的人是家主，所以才要你来作证，你就说是大夫威胁你放了这药‘秋冰’在药盒中，这样家主也变成受害者了，你的‘侍妾’身份是让这件事变得合理，毕竟就算是贴身侍女也难以悄然无息地干出这种事情。” 　　“但这件事是不存在的，对吗？” 　　落雨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大夫并没有威胁过我。” 　　“笨蛋！你若不说是被威胁，旁人只会觉得你是与那大夫勾结，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能直接证明大夫罪证的人！”落雨发觉若叶指的是这点，舒了口气，“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也希望家主能早些回来吧。” 　　“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你不去呢，落雨你这么担心大人的安危，难道你没有想过做他的侍妾吗？” 　　“啊？我？这种事情也得要别人相信才行，大人最近最偏爱的就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落雨不禁在心中抱怨，为什么送药的偏偏是这个唯一痴迷于家主的乡下丫头，脑子一根筋，既不会说谎，也不贪恋财物。否则，她随便以利诱之，或者说出原本的目的都好，不用费多大功夫。 　　“对了，之后你见到的可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大人，可不要失态了。”落雨看若叶应下，便提醒道。 　　“是……天皇吗？” 　　“对，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东西就没问题了，记得牢一些。” 　　若叶做出了一副胆怯紧张的样子，心底下闪过了很多想法。 　　鬼舞辻无惨这次有麻烦，估计还是不小的麻烦，和他的对家或者仇家有关。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发生变故？鬼舞辻无惨那种只关心自己健康的人，可没什么功夫去谋划什么大事。 　　显然，落雨已经被不知何人收拢了，她说的话估计一句都不能信。而且，她也丝毫没有透露出要拉拢若叶的想法，只是以谎言诱导若叶说出她想要的证词。 　　如果若叶真的这么说了，那她的处境恐怕非常危险，背弃了家主，同时又不被对家接纳，只是一颗弃子而已。 　　做事最忌首鼠两端，若叶这次只能站在鬼舞辻无惨这边。 　　所以，落雨让她怎么说，她就反着来！ 　　皇宫中的一座偏殿，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跪坐在地上的舜华女御双目通红，在这有如实质的寂静中微微颤抖。 　　她刚刚产下皇子数月，因身体不适才未去观礼，在寝宫中休息。如今却莫名其妙地被指控她在这段时间与鬼舞辻无惨私通，就连她贴身的宫女都指认了，甚至从她宫中翻出了春/药“秋冰。” 　　这次指控甚至说鬼舞辻无惨每次前往宫中所带之药都有秋冰，只是为了与舜华女御私会而有备无患。 　　那一桩桩证据拿出来，若不是舜华女御是当事人，恐怕她都要信了。 　　但天晓得她与那鬼舞辻无惨只有几面之缘！ 　　这件事无疑是针对她的，鬼舞辻无惨只不过是被拉下水的一个倒霉鬼。 　　毕竟这朝堂之中，只有鬼舞辻无惨是孤家寡人，父母双亡，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也就意味着他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会为他出头。这样还剩一口气的病人，就算被人谋害了，算计了，又有谁会出手？ 　　舜华女御低着头，但那怨恨的余光却是扫向了天皇旁边那个姿态优雅的女人。 　　根据搜查出来的证据和口供，中宫已经迫不及待要给舜华女御定罪了，但天皇还不同意，他想再一次确认，于是找到了今天给鬼舞辻无惨送药的侍女，若是她知道其中的药物是秋冰，管她是怎么知道，又如何放进去的，都说明鬼舞辻无惨是真的屡次携带秋冰入宫，其间意味不用说都明白了。 　　那最后的证人，舜华女御是一点都没有指望她了。 　　大家都知道鬼舞辻无惨待手下侍女是想杀就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到这种时候了，别说别人以利诱之，恐怕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了。 　　而鬼舞辻无惨气得脸发白，两名御医待在他的身旁,以便他随时晕倒都能救治回来。 　　就这样的身体，还想着鱼水之欢吗？御医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也是不可能会说出来的。 　　若叶和落雨赶到后，就深深地俯首，以示对天皇的敬意。 　　若叶仅仅是扫了一眼坐着的众人，最终是落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身上。 　　鬼舞辻无惨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凝视过若叶，在那一瞬间，若叶心中莫名得一松。 　　在此刻，若叶于鬼舞辻无惨的身份已经不是一个侍女，而是能决定他的走向的一个人。鬼舞辻无惨是一个极度自我中心的男人，他不会相信任何人，杜绝眼下损害自身利益的一丝可能。但相对的，他看不到长远，或者以他的寿命而言，不必思考到那么远。 　　而让若叶觉得好笑的是，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在面对生死存亡时，露出的表情，不是和庶民一致吗？ 　　贵族和庶民，仅仅只有身份不同而已。从出生时，都是一样的人。那么他们所能享受的东西，看到的事物，自己为什么不能去争取呢？ 　　“你就是今日为鬼舞辻无惨送药之人吗？” 　　“正是。” 　　“那你可知你所送之药含有秋冰？” 　　若叶迟疑了一下，“奴婢不知——秋冰是为何物？” 　　落雨猛地转头望向若叶，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之前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卦了？！ 　　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天皇压下骚动，“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关于此次送药一事。” 　　“此次拿的药和往常一样，奴婢都和大夫确认过了，是家主常用的急救药无疑。那日中午也是按时将药盒递交给了宫女，奴婢敢保证，在递交给宫女之前，药都是无误的。” 　　“我听说你是鬼舞辻无惨的侍妾？既然如此，会故意为他掩饰什么也不奇怪吧？”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若叶没有抬头，只知道声音是从天皇身侧传来的。 　　“不，奴婢只是家主的贴身侍女，从来都不是什么侍妾。” 　　“你的出身卑微，没有名分罢了，尽管说出来就是。” 　　落雨的目光也是督促着若叶照着这般说。 　　我在她眼中就这么想要成舞辻无惨的侍妾名分吗？她们不会以为我希望得到的利益就是这吗？ 　　就这？ 　　若叶忽然想到了怎么说。 　　“奴婢侍奉家主不过数月，一直感激家主的恩情，怎么会有那种僭越的想法。家主的身体常年不好，常常睡梦中惊厥，每晚都需人守夜。这次能进宫也是最近身体好不容易有一些好转。” 　　若叶抬起头来，那沉稳虔诚的神情让人觉得这个少女所言句句属实。 　　一声很轻的笑声响起，那大概只有离得很近的若叶才能听到那笑声，似乎是明间御前，“我观这个侍女容貌十分可爱，可与舜华女御相比，在家中看到如此可爱的人儿都与之以礼相待，又何必跑到外面费心费力呢。” 　　“口说无凭，你要清楚你说的每句话都必须得是真话。”又是那个陌生的女声。 　　“大人想要奴婢如何证明？” 　　“既然你不是他的侍妾，那就不需以色侍人，若你愿意自毁容貌，我就相信你这个低贱侍女的话。” 　　如果若叶真的是侍妾，那么她所依仗的，只有鬼舞辻无惨事后的温情与偏爱，但若毁了容貌，作为侍妾，怕是连最基本的温情都无法索取了。 　　没有人为若叶出声。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中，自己这般平民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所做残忍，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奴婢身无刀具，可求一刀来自证清白。”若叶即使规划了很多，但身无所依，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她拿起了扔到她面前的刀，呼出一口气，在自己的脸颊正中，猛得向下一划。 　　就在这瞬息之间，一个酒壶从席间被人一脚踢出，砸在了若叶手腕上，引起了周围人的一片惊呼。 　　即使如此，被带偏的刀还是从若叶脸上划过，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可见之前那一刀若叶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余地。 　　“我也不想见血，只是看看你的决心罢了，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了，此事再从长计议吧。”天皇挥了挥手，“况且，明间御前呈给我的一些东西，也很有意思。” 　　原来，把这一切都掌握手中的，已经有一人了。 　　落雨在这一声后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看来是想到了自己之后的结局吧。 　　之后的事情，就不是若叶这样的人能够参与的。 　　在回去的路上，若叶在拐过昏暗的长廊时，刚好撞上了一人的胸膛，非常结实的胸膛。 第一卷 第7章 告别 　　“没事吧。”那人扶住了若叶的肩膀。 　　“左将军大人，应该是我说抱歉才是。”即使灯光不甚明朗，若叶还是很快地辨认出了他。 　　那人正是橘虞山。 　　“不，我是指你脸上的伤。”橘虞山用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对应的位置，“抱歉，我怕砸伤你的手，没有用太大的力气，还是让你划伤了自己的脸。” 　　“若要这样说，我还得感谢左将军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 　　“若叶。”见橘虞山还想说什么，若叶先行说道，“现在天色正黑，我还是先回去了。” 　　一开始就太过主动的话会被当成猎物，他现在已经对我有了兴趣，在这份兴趣消失之前，我得让自己处在一个有力的位置。 　　“坐妾身的车吧。”带着盈盈笑意走来的是明间御前，“就算是想要约人家也要选个合适的时间啊。” 　　若叶跟在了明间御前的后面。 　　“我还真是小瞧了鬼舞辻无惨那家伙，没想到那样肤浅的男人手下，居然有你这样聪慧的忠仆。可惜，太可惜了啊。每回见到有才干的女子我都会这么想，如果她们身为男子，做出的成就不会比任何人差。可身为女子，只能永远屈居于男人之下。” 　　虽然明间御前明显是偏袒鬼舞辻无惨那边的，但挖苦起他也是毫不留情。 　　“明间御前也是这样认为自己的吗？” 　　“天有天命，人有人命。我既已身居高位，不好再抱怨什么。但你在鬼舞辻无惨那里实在是屈才了，你有没有意愿到我这里来？不是作为侍女。” 　　“不知明间御前是何意？” 　　“我手下正好缺一个胆大心细的女子，帮我去辅佐静，当然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行，但若你愿意，我就将我的姓赠予你，泷若叶，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吧。” 　　若叶沉思了一会，“这样的厚待，能告诉我你究竟是需要我去做什么吗？” 　　“静内亲王会在一年后前往伊势神宫，成为斋宫。但近年伊势神宫的斋宫就如被诅咒了一般往往不过五年就会因病去世。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是静。她堪堪十二岁，而我身在京都，无法照看到静，所以现在伊势神宫安排我的人，辅佐静。也正是因为那可疑的诅咒，我得找一个不一样的人。你往自己脸上划那一刀时，简直就不怕死一般。” 　　“你想让我寻找诅咒的根源吗？” 　　“那种事情不用你做，术业有专攻，我只是希望你带我照看静。”明间御前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舍不得鬼舞辻无惨，宁愿待在他的身边。” 　　“但不管我做得再好，也不是家主必不可少的东西。像我们这样在深渊中挣扎的人，除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其他的事物，哪怕再美好，也只是给予自己一些慰藉。” 　　鬼舞辻无惨真正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健康。 　　“所以，你真正想要的，也不是鬼舞辻无惨给予你的温情吧，又或者，你有更看重的东西。”明间御前很快就品到了另外一层含义，“在这之前，我问你，你有心仪之人吗？不，应该是是婚嫁之人？去了伊势神宫，即是侍奉神明左右，其中的含义你知道的吧。” 　　“我明白的。” 　　“那就好，你说个日子，我会派人去跟鬼舞辻无惨的宅邸去接你。” 　　“明日即可，但我希望明间御前能替我告知家主此事。” 　　至少缓冲一下小气的鬼舞辻无惨的情绪。 　　明间御前知晓鬼舞辻无惨的性格，倒也没介意，当即就修书一封，交给了若叶，“我想，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若叶是最先回到宅邸的，其他的侍女，即使是平日不太亲近的，都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询问到底是出了何事。 　　若叶以不便透露为由躲了过去，一个人坐在幽静的庭院长廊上。 　　有一人在她身旁坐下，“真是难得看你露出这样的神情呢，若叶。” 　　“落雨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若叶的声音很平静。 　　红的嘴巴张开又合上了，“果然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啊。” 　　“那是因为她自己的愚蠢，我明天也会离开这里。红，你一直很想念你的妹妹吧。明天你应该就自由了。” 　　红一时哑然，“多谢了，你能这样，是你的命，是我看错了，你并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而且你成功了。” 　　“这只是偿还我初来时你照料我的恩情，你的思维想法也没错，只是我有着必须要争取的东西。” 　　“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啊，我是说，总觉得你会去往我从没够到的地方，到那个时候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但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呀。” 　　若叶测过头朝着红微笑，原本若叶身边围满了人，夜色昏暗，五官都是看不太清晰的，而现在在毫无遮拦的月光下，红才看清若叶脸上有一条极浅极细的血痕，但在若叶展现的笑颜下，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 　　平常不笑的人，笑起来似乎都是分外好看的，又或是月下看美人的朦胧之感，红怔松了几秒，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但那微笑，给人的感觉是多么平静与宁静呀。 　　看着这笑容，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只沉醉在这一刻的感受中。 　　“若叶，不管你选择了怎样的道路，请你一定要坚定，平安地走下去！”红唯有真心实意地祝福着若叶，“说不定，你真的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红走后，若叶仍然坐在那里，看着庭院被精心修建过的绿植，木槿花早就谢了，但墨兰又开了数枝，清香迎面。 　　她在等另外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叶终于听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足音，若叶对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到瞬间就能辨认出来。 　　为了鬼舞辻无惨能保持清醒，御医给了他一副大补的猛药，使他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但那只是吹了一个泡泡一般的效果，一会就会消散不见的。 　　他似乎也想和若叶聊聊，坐在了她的身边，“不必行礼了，就坐在我身边。” 　　月光从屋檐漏下，同样洒在了鬼舞辻无惨身上，那苍白的皮肤，乌黑略卷的长发，与精致美丽的眉眼，坦坦荡荡地展现在若叶面前。 　　鬼舞辻无惨想说“你表现得很好”，然后再询问若叶想要什么。但他内心中又暗暗制止了这种想法。 　　为什么以家主的口吻对若叶说话自己会觉得别扭呢？难道是因为若叶不是将自己作为家主看待？ 　　鬼舞辻无惨确信，若叶在爱慕与仰慕这两种心情中肯定对自己怀抱一种，这种纯粹的情感，鬼舞辻无惨没有在其他任何一人身上看到。 　　从来只是想着自己，从未站在他人角度想过的鬼舞辻无惨，此时想去揣度若叶的心理，却是一件于他非常困难的事。 　　在鬼舞辻无惨思考着的时候，若叶递给他明间御前写的那封信。 　　“她倒是很看得起你，我身边的人她想要就要，我不——” 　　“家主大人，我只是一个侍女，我所能干的事情其他侍女都能干，大人你高看我一眼，还是低看我一眼，我所做的事情终究还是那些，还是那么多。如若我能够成为家主的助力，比我现在做的事情意义要大多了。” 　　本来就是要告别鬼舞辻无惨了，若叶没有惹得他不快的必要，伊势离平安京可不近，既然以后也不会常见，临走前话说得好听些不好吗？若叶只需让鬼舞辻无惨放自己走就行了。 　　“我不需你去别的地方做些什么，你是我的侍女，待在我的身边就行了。”鬼舞辻无惨皱了皱眉。 　　鬼舞辻无惨不想让若叶离开，她说的那些话，他也没有去思考，既然自己不想她离开，为什么要让他走呢？鬼舞辻无惨就是这样想的。 　　“这只是家主你此刻对我格外得有好感，我一直待在家主身边，总有一天家主也会厌弃我，觉得我不顺眼，甚至会想当初怎么没让我自己走。” 　　“既然是未来的事，你又何必放在当下妄自菲薄呢？” 　　鬼舞辻无惨的这份固执，不管在哪儿都能体现呢。 　　“我侍奉家主数月，在我来到这座宅邸时，就听说过家主的传闻，大概就是劝我不要去的，可我还是来了，家主你知道为什么吗？”若叶回忆道。 　　“旁人说的未必可信。” 　　“确实。但我想的更多的是，动荡意味着更多的机会。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呢？我刚刚来到平安京中央时，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一无所长，去大户人家做个侍女，确实是迫不得已。如果我前去的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我不会得到识字的机会，也不会见到我平生都不可踏入的宫廷风景。” 　　鬼舞辻无惨听着却听不对味来，若叶她不应该只是被自己吸引了吗？为什么此刻却说了这么多的话？难道她图的不是我这个人？其他人要是说自己只图鬼舞辻无惨这个人，鬼舞辻无惨肯定是不信的；但若叶确却是恰恰反过来。 第一卷 第8章 泷若叶 　　若叶继续说道，“只是，我现在看到的家主，和我第一次见到的家主，已经不一样了。” 　　“嗯？”鬼舞辻无惨轻轻地发出一声疑惑。 　　“之前的家主，是旁人口中描述的家主；又或是与我只有几面之缘的家主，高高在上的贵族。但现在，我眼里的家主，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说什么？” 　　“别人都觉得你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我看来，家主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你的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吗？”鬼舞辻无惨并没有预料中的生气，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前方，“我姑且相信了吧。明间御前的话你也不能全信，如果你去了，会比在我身边还有危险，你不想再珍惜自己的性命一些吗？” 　　“正因为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才要去。” 　　“为什么？” 　　“对于一堆枯草，在田地间腐烂做泥也是生命的过程，燃烧成火刹那也是生命的过程。既然都是向死而生，我更想选择后者。” 　　“......” 　　“家主总有一天也会想这个问题的吧，想着要怎么活下去。” 　　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光要活下去，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只要活下去就好，哪会有心思考虑其余的事情呢。若叶刚刚说的话语的前提就是鬼舞辻无惨恢复健康，她似乎默认了这个假设一般。这点也让鬼舞辻无惨心里舒服了一些。 　　“到那一天，我会去考虑这个问题的，你别死在我的前面就行了。” 　　被诅咒的伊势斋宫，想想就知道其中的风险。 　　“多谢家主大人。” 　　“我想问你，我之前和你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为什么对我的情感就别同一般呢？”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鬼舞辻无惨就直接问了。 　　若叶似乎没想到鬼舞辻无惨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思考了一下。 　　之前在宅邸中那些出格的博取鬼舞辻无惨好感的举动，是若叶为了争取到机会，她也成功了。在宫廷中，若叶只是做出了对自己来说最好的选择。 　　这么想下来，问出这个问题的鬼舞辻无惨似乎是有些傻。 　　“我被家主感动了，家主能够坚持到现在，一定很艰难很努力了吧。” 　　在那个雨夜，若叶小跑着为鬼舞辻无惨接水，即使身体无法完全被大脑掌控，鬼舞辻无惨还是用尽一切力气，让自己的身体回归掌握，就像......在血泊中挣扎着也要活下去的若叶。 　　鬼舞辻无惨是几乎可以称为一无是处的男人，但那也是“几乎”，若叶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他对生的渴望，那是纵然掉入深井，哪怕磨平手指也要爬上来的欲望。 　　“我似乎也被你感动了。”鬼舞辻无惨轻轻说了一句，“我之前似乎看轻你了，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能干。” 　　这里的“能干”是纯粹的褒义。 　　“府里有什么你喜欢的东西，就一并带走吧。”鬼舞辻无惨很大方。 　　“多谢家主，我想带走一个人。” 　　“谁？” 　　“侍女红，她家中只有她的妹妹了，如今年纪渐长，正需要她去做主。” 　　鬼舞辻无惨在脑海里过了“红”这个名字，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印象，“好，我给你许可，你明天就带她离开吧。” 　　“多谢家主。” 　　第二天一早，明间御前派来接若叶的车就到了，若叶带着自己轻薄的包裹就离开了鬼舞辻无惨的宅邸。 　　车慢悠悠地行驶了一个时辰，到了近郊的一座宅邸，这座宅邸很是精致，却与若叶所见过的那些贵族宅邸不同，更接近民间的小苑一些，但精致程度却非小苑可比，院外种满了绿植，估计到了合适的季节会开一墙的花朵。 　　“以后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了，你觉得还不错吧，这里之前是我在打理，所以风格都是我喜欢的，之后也都会保持原状。” 　　明间御前正在喝茶，看到若叶进来，指示她坐在自己对面。 　　“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明间御前的宅邸，但您似乎很喜欢这里呢。” 　　“没错，这里是静的住所，你自然是要和静在一起。至于静为什么不和我住在一起，这里也有些原因，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经常来这里看望静的。” 　　“那静大人呢？” 　　“她从小就不会说话，长大了更是如此，只要有外人在，就像一个闷葫芦，能不见就不见。”明间御前叹了口气，“双樱，去把静叫过来。” 　　名为双樱的女侍退后，往静的居室走去。 　　“你的名字？”明间御前忽然问道。 　　“泷若叶。”若叶答道。 　　“没错，你的名字只有一个，那就是泷若叶。你的身份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泷家流落在平安京外的远亲，只是近日才认亲，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不行。”明间御前摇了摇头，“虽然只是远亲，但如今回到平安京，你现在的身份就是贵族。贵族不会用那么毕恭毕敬和服帖的语气的，除非你遇上了比你地位高很多的人物，否则，不要老是低着头说话，也不用将那副温顺的面孔展露出来。不过......鬼舞辻无惨应该很吃你这套吧——唔，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换种说法，你很对鬼舞辻无惨的胃口吧？” 　　“嗯？” 　　“鬼舞辻无惨那小子我知道，完全自私自利，我是看在他父母的遗嘱上帮忙照顾他，没想到那家伙长得如同神子一般，眼界与心胸都那么小。”明间御前的眼神暗了暗，“但我并非他，无法体会一个人随时都濒死的体会。所以就算他做出了我不喜的事，我也会帮他。” 　　“明间御前能站在鬼舞辻无惨的角度上考虑，其实心地也是柔软的呢。” 　　“我的心地柔软吗？”明间御前苦笑了一下，“若真如此，那我为什么和静总是相处不好呢？我自认为自己精通人情世故，却对我血缘上最亲近的亲人的想法，一无所知。” 　　此刻明间御前所感慨的是若叶一无所知的事情，所以若叶也没有接上话，等着明间御前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当局者迷吧，所以需要局外者的指引。静的事情，你以后随她到了伊势神宫后，要一一汇报给我，现在就不用了。若叶呀，我对于你和鬼舞辻无惨来说，也算是局外者了吧。鬼舞辻无惨那样一个完全只为自己考虑的人，这次居然是为你考虑才放你走的哦。明明为了他自己的幸福，把他中意的人强硬地留在身边就行了，但他这次却考虑到了你的意愿和想法，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种情感......往往很轻易地就能发展为爱恋，但是你们之间的情感，此刻居然能用诚挚来形容。这还真是——美丽啊。” 　　明间御前话音刚落，正好双樱就带着静回来了。静有些刻意地将自己躲在双樱后面，而让女侍走在前面，显然是很不得体的。但那位黑色长发的姬君显然不在意这点，用华美的桧扇遮住自己鼻子以下的部分。静的眼睛大小中等，但是因为她是单眼皮，显得有些厚重，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裳的下摆有着明显的褶皱，散发着一种阴沉没有精神的气质。 　　看到藏在双樱背后的静，明间御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静，这衣服是自己选的吗？” 　　“......之前穿的衣服实在是太闷热了，我就没有好好穿，脱掉了几件。 　　“这倒不打紧，但你不觉得抽掉那几件你现在衣服的配色就突兀了吗？如果是我，我会把你现在穿的那件若草色的去掉，而不是去掉紫色的。” 　　“我以后会注意的。”静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对话了，只是顺从地说着。 　　“双樱，你也有错，静这样你们就不注意了吗？那些礼仪知识，你也一直有教给她吧？” 　　“抱歉，我以后一定加倍教导静大人。” 　　“算了，就算你加倍也没有用。明间御前拖长了语气。“静，你有用功吧。” 　　静忙不迭地点头。 　　“用功了就好，这位是泷若叶，是我的远亲，她会成为你的助力。” 　　“可是——我不是说了，只要我一人前去就好，不用明间御前你这么费心——”静的口吻却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般。 　　“你这么小的年纪，你又知道什么呢？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现在做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 　　“静小姐。泷若叶向静微微低了低头。 　　静向若叶回礼，礼数做得很周全。 　　明间御前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从明间御前离开后，这间屋子的主人便是静了，但静却露出了一副疲惫的神情。 　　“静大人，你又要回房间休息了吗？”双樱问道。 　　“嗯，今天的课放到晚上再学吧，反正只要学了就好了吧。” 　　“可是晚上的课静大人你总是犯困，晚上读书对眼睛也不好。”双樱极力想要劝说静。 　　“反正现在明间御前她也不在了，你不要管我。”静的语气说不上有多严厉，只是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公手札（更新中） 　　姓名：泷若叶 　　年龄：12岁 　　身份：明间御前的远亲，没落贵族的女儿（伪） 　　【明间御前最近收留了一位远亲，听说是她表亲一系在平安京外的分家，那个可怜女孩的父亲颇有才干，可惜权利斗争却是一点也不擅长，否则怎么会到那种偏僻地方去做官呢？他死得早，膝下也没有儿子，留下一帮女眷和他那落败的庭院，可真是可怜！幸好他那唯一的女儿被明间御前识出，收留教养。那女孩身份也算得上高贵，听说容貌也相当可爱，既然又是作为独女被悉心教养，想必精通才艺，性情温驯，若是能与她见上一面就好了，看看传言是真是假。】 　　种族：人类（？） 　　特长：耕作（初级），腕力（初级），草药（初级），文学（初级），粉饰（中级），洞察（初级） 　　称号：无 　　状态：星眷，星咒 　　我真傻，这章本来应该昨天发的，但我存稿箱没有定时，结果今天发现昨天的没发，就这样断了一天。所以今天发两章。 　　我是刚刚改文回来的作者，因为发出来后看了一眼发现好多框框，静的侍女名字是违禁词，我是真的没想到（我还百度了它为什么是违禁词），然后就出现了好多框框。作者有话说也被屏蔽掉两个字，关键是我看到被屏蔽的两个字我还想不起来原来的词，明明是我自己写的，回到修改页面一看，原来那两个字中间还有个逗号，但屏蔽系统现在连逗号都能直接忽视屏蔽上下两个毫无关联的字了（笑哭）。喂喂，这就是你无中生有了啊！ 　　如果有人好奇作话里被屏蔽掉的是啥的话，我就说啦！（应该会有人好奇的吧？）原作话里是“她表亲一系在平安居的分支”，现在改成“分家”了。 　　侍女名字是一味中药，就是yys里不知火声优的名字的中间两个字，据说因为这个原因在微博上都搜不到她，看到有网友建议改名山东奈央hh。 第一卷 第9章 静 　　“但现在不止是我一人，还有泷若叶大人在，静大人你现在连这也不在意了吗？” 　　静沉默了几秒，转而对泷若叶说道：“我就是你所看到的样子，改不过来的，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我已经完全接受了我的命运，学不学带给我的只是将来做得好与不好的区别，那我还不如放纵自己。” 　　静以为若叶接下来会劝说自己，让自己不要废了明间御前这般苦心，周围人对她的期许等等，不聊若叶只是问了一句： 　　“静大人回到居室是想干什么呢？既然晚上上课会犯困，那白天也不是在睡觉吧。” 　　“我......”静一时语塞，“不用你管。” 　　“既然静大人不想要我管，我就不管了。” 　　“真的？”静的语气有些不稳，“你该不会是想出什么新的花招吧。” 　　“不，就是如此，我不会去管静大人，除非静大人主动要求。” 　　双樱暗搓搓地拉了拉若叶的一角，若叶依旧说了下去。 　　“既然若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双樱！你明天也不许管我！我要有一天完全的空闲时光！” 　　“泷若叶大人！”双樱看向若叶，若叶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双樱的许可后，静有些兴奋地躺回了自己的居室。 　　“完了，静大人肯定明天一天都不会出房间了。”双樱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憔悴。 　　“把静往日读的那些书拿来，我们明天去临近静的居室的地方学习，让其他的侍女也跟着听。” 　　“嗯？”双樱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 　　“就这么做就行了。” 　　“好的，我马上吩咐下去。” 　　第二天，天刚刚亮时，静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平日里这个时候她就要起床了，侍女们会一个个掀开帘子，端着水盆，拿着毛巾来到自己的床边，将她从床上拖起，再一件件给她套上衣裳，但现在她只用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就行了，享受这寂静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 　　然后，静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读书声，关键这还是静前几天学过的内容，静零星听得懂自己记住的几个词，其他的都混做了一团。 　　真是奇怪，这里还有谁会在读书？ 　　静忍不住起身看去，隔着好几层帘子，她看见围成一圈的影影绰绰的身影，都挺直了背脊，拿着纸张在轻读，为首教读的似乎是双樱。 　　远处的景观是修剪得很好的松树，朦胧的晨光，配上那些仪态美丽的女孩，美得就像一幅画一般。 　　静从小的时候起，身边就被一群美貌的侍从环绕着。不管是已经她过世的父母还是明间御前，不，应该说是所有的贵族，都会为他们的孩子挑选美丽而有才学的玩伴，侍奉陪伴他们学习玩耍。但静开始懂得流行的审美时她就知道了，她并不是一个美人。 　　“泷若叶也是一个美人，为什么我看上去就这么普通呢？不，也不能这么说，美女应该也有美女的烦恼，只是我想象不到。啊，美女真的会因为美貌产生烦恼吗？呃，不管怎么说，普普通通才是最好的，中庸之道。” 　　静翻了个身，背对着泷若叶她们，闭上眼睛，但这段时间却过得格外漫长。 　　当他人都在努力地学习，自己无所事事的这种感觉就会放大无数倍。以往怠慢的时光，极力压藏在心里的感受，想要逃避的现实，都慢慢在静心里翻涌起来。 　　静听到了帘子外的响动，应该是有侍女将早饭放到了地板上，等待自己享用。 　　“你，等等。”静爬起来，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侍女，“你们都在搞些什么东西？” 　　“若叶大人在请教双樱大人问题，是若叶大人让我们旁听的，真是非常有趣呢。” 　　“有趣？那种东西有趣吗？”静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疑问。 　　“大家围成一圈，手里拿着散发着香味的纸张，看着双樱大人温柔优雅的姿态，还有若叶大人时不时点头给予回应时，我们就好像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呢。” 　　“你们只是单纯喜欢那种贵女之间的氛围而已......”静重新躺了回去，“你们要是熟悉了那些贵女之间的交流会，才不会喜欢呢！” 　　“我们的确是被那种氛围迷住了，但是能参与其中我们真的很高兴。若叶大人也是在认真地学习，她说只能自己多学一些东西，将来辅助静大人，就算静大人什么都不学也会帮静大人稳住斋宫之位。” 　　“她......才开始学？” 　　“若叶大人之前都不在平安京，是从外地过来的，自然要从头开始学......若叶大人的双亲都不在了，她是孤身一人来到平安京的，一路上一定吃了很多苦。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感觉若叶大人非常体贴人，和她聊天总会觉得很轻松，我想静大人也会喜欢她的。”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静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回不了甜梦乡。 　　泷若叶明显是明间御前派来辅助她的人，静当然知道这是为她好。静只是又一次选择逃避，逃避身边人对自己的付出与期许。 　　反正自己最后会因为斋宫的诅咒而早早死去，这条命当做偿还他们的不够吗？自己选择接受斋宫这个位置，难道不是自己做出的最大牺牲吗？ 　　想到这点，静就会心安理得一些。 　　只是，心安理得一些。 　　自己消磨掉的时光，要由他人努力填补上，这样的事实如此清楚地摆在面前，静可怜的自尊心又一次作祟了。同时，她又一次觉得自己很失败，永远也无法回应他人的期许。 　　静想向往日一样逃避，埋藏在心里淡忘，但那若隐若现的读书声却像摆钟一样来回敲打着静的脑瓜。 　　于是，静选择——换了一间房睡。 　　静的居室是这座宅邸最好的，第二好的是明间御前过夜时的居室，但被褥都被侍女收起来了，于是静摸索到了若叶的房间。 　　反正她们白天又不会回来睡觉，静就安心地躺下，把被子盖好，在安静的空气中闭上了眼。 　　最开始静的确有些难以入睡，但在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纷杂模糊时，静睡着了，那是难得的黑甜乡。醒来时天已经昏暗得只能看见建筑的轮廓了。 　　一个人，在寂静的，似暗非暗的环境中，躺在床上，白日里那些情景清晰地回忆在脑海中，甚至时间流逝得比起身经历得还要漫长，静的脑子无比得清醒。 　　“我，又浪费了一天啊。” 　　静盯着屋顶喃喃自语道，一种心酸的感觉久违而又熟悉地涌了上来，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了，然后越掉越多，鼻子的轰隆声也忍不住了，就在这时—— 　　“你醒了吗？” 　　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静惊觉，往旁边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泷若叶已经在她身边。 　　静连忙把头缩回来，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来多久，看来你睡得不错。” 　　静想到是自己忘了从泷若叶的居室出去，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蠢。 　　“我今晚不洗漱了，你就睡我的房间吧，你的房间比较幽静，今晚借我睡一晚。” 　　“哦？” 　　“你既然姓泷，那在我这儿就没那么多规矩，你可以走了。” 　　“既然静已经睡了一个白天，那么晚上还睡得着吗？” 　　“就算睡不着，晚上也无事可干了。”静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现在也不乏，静大人愿意和我玩一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 　　“民间盛行一种名为‘百物语’的游戏，在深夜点燃一百支蜡烛，每讲完一个故事就吹灭一只蜡烛，当所有的蜡烛都熄灭时，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 　　“那就讲到我们的故事讲完为止。” 　　泷若叶将房间一角的烛台移至中央，将它们从上至下全部点燃了，“那么，开始吧，静大人想听什么故事呢？” 　　“还可以让我选的吗？那么，我想知道，那些选择侍奉神而保持终身纯洁的女人，是怎么想的？” 　　“那我说了。”泷若叶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似乎都没有经过思考，故事就脱口而出了。 　　“从前，有个富商之女，她爱上了一个穷小子，不顾众人的反对嫁给了他，养育了一个女儿。富商死后，资产就到了女婿手上，可是那个穷小子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些，把生意做得乱七八糟，原来富商的人脉也被那小子败的差不多了。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觉得现在当家养活妻子女儿的都是自己，对她们很不好。妻子不堪受辱，便联系上了以前的亲戚，希望他们能帮自己把家产夺回来。但他们认为那些东西当然是留给男人的，就算你是富商之女，也不能继承那份财产。富商之女最后与丈夫和离，带着女儿单独生活，靠着父亲当初留给自己的几间房产过活。她教女儿读书写字，刺绣洗衣，自己会做的都教给了她。女儿见父亲最多的时候就是父亲败光家产的时候，每个月母亲收房租时，父亲就会赖上门来讨钱花。” 　　“但这个故事和巫女没有关系。” 　　“但富商之女的女儿决定终身不嫁，她也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在她眼里，男人还没有一座可以每月收租的房子可靠。嫁给一个男人，似乎是很重要的，但是它也可以不重要。”泷若叶看向静，“你觉得呢？” 第一卷 第10章 约会 　　“我可以理解她。我的话暂且不说，在你眼中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这个孩子总是避讳自己的意见与想法，转而询问我，她想了解我，同时并不想让我看透她。泷若叶朝着静微笑。嗯...也不一定，或许她的逃避并非出自对我的抵触，而是习惯，或许与之相反，她对如何表达自己想法手足无措，才会躲躲闪闪。 　　“这个就放在下一个故事说吧。该你了。” 　　“那我说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静看着静静燃烧着的烛火说道，那冷然的语气似乎是认真起来了。 　　“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让人难以相信的景象，那不是人类可以解释的东西。” 　　“是吗？” 　　“那我要讲的故事，就是一个小妖怪，它专门偷人心中的志气，每当人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事，这个小妖怪就会去偷他的志气，让那个人再也无法拥有那份志气去拼命了。”静看向泷若叶，“我的故事说完了。” 　　“那个妖怪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世界上一定有这种妖怪。如果没有，那为什么我心中满满的志气，在第二天就会消失不见呢？”静屈起膝盖，把头埋在了膝盖间。 　　“志气对于静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我能变成大家想要我成为的那个样子，如果我能保持志气的话，我就能努力下去。因为我什么都不做都能够有足以活下去的物资，所以我曾侥幸想过，就算我什么都不努力，吃喝玩乐活下去，也是一种活法。但我度过那样一段时光后，我很难过，无法找到任何一个人认同我的人，我无法从任何一个人身上汲取认同感，我的存在也黯然无光起来。做到现在这个份上，按时上课学习，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了。” 　　“我明白了，你已经不想再努力学下去了吧。” 　　静被堵了一下，“虽然你说得过于直白，但就是这样一回事，在一般人的眼中，我做得已经合格了，但是我知道我其实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做不下去。” 　　“或许努力也是一种天分。就算你不想学习那些东西，那么交给我就好了。” 　　静苦笑了一下，“你是打算放弃我了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要学习那些东西，但其实......” 　　“你要学习的东西，都交给我吧，我会替你学习一切需要学习的东西，就算将来到了伊势神宫，我也会一直像现在一样帮助你，把那份苛责自己的心情，就这么抛弃掉也可以哦。” 　　“这算是你给我说的第二个故事吗？” 　　“人生有时比故事还要荒诞。”泷若叶拢了拢自己的鬓发，“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等等，把一切都交给你的话，那我算什么？坐在斋宫位置上的木偶吗？” 　　“我只是你的退路而已，你在这里似乎一点也不开心？” 　　“......如果养尊处优的我说我过得一点也不开心不知道会被多少人骂死呢...就算...我只是一个被抛弃也无所谓的内亲王。” 　　“但是我想让你开心起来呢。” 　　“-----哈？”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唉唉，我现在学这些可是为了当那个被诅咒的斋宫，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死期还开心得起来吧？虽然我可以说是牺牲自我保全大众，但是想到这我就更笑不起来了啊！”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如果你坚信自己会死的话，那么也宣判了我的死期呢。” 　　“你......不妙不妙，我完全搞不懂你这种人...” 　　“而且，我对于我要侍奉登上斋宫之位的姬君，是这样一个可爱的人而感到非常得幸运。” 　　哈？可......可爱？静猛得盯住泷若叶的脸庞，不妙不妙，看她的表情和那眼神，我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说真话，没有撒谎啊！可爱的是你才对吧！难道......难道男人就算这么被美女迷住的吗？！ 　　第二天清晨，静和往日一样的时间起了床，不同的是她这回是自愿的。 　　双樱只觉得是泷若叶的方法奏效了，更加稀罕泷若叶了，只要是泷若叶请教的，她都倾囊相授。 　　双樱在教授静时，泷若叶也在一旁听着，她发现，静的资质可以说是中上，只要中规中矩地读背，学习效果都不错，但她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不愿意深入研究。 　　这样平静的时光过了一月，一日，外面有侍女向泷若叶送来了一把扇子，说是外面的男人叫他转托的。 　　泷若叶倒是想不到谁会给自己送这种礼物，她往扇面上看去，写的是一首和歌，言语大抵是有些暧昧不明的，宫廷中的人就喜欢这个调调。泷若叶心念一动，倒是猜出一个人，她也很想见见，便出门了。 　　“没想到橘虞山大人还记得我。” 　　“当然，我在这附近赛马，之前听明间御前说你也在这里，就顺便来拜访。” 　　“这把桧扇也是‘顺便’吗？” 　　“也是，它看起来也不像是‘顺便’，这把桧扇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写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现在你倒是圆我愿了。” 　　泷若叶轻笑了一声，“居然是我圆大人的愿吗？” 　　“...以你的身份，不必称呼我为大人了。” 　　“怎么不见与你赛马的人呢？” 　　“他输了，脸上挂不住就先回去了，你想和我出去看看风景吗？” 　　“自然是很乐意的。”泷若叶披了一件唐衣，随着橘虞山走在小路上。 　　“你的剑可以给我看一下吗？”泷若叶问道。 　　“它们可是很重的哦，你小心一些。”橘虞山大大方方地解下佩剑给泷若叶看。 　　“制造它们的工匠，手艺真是巧夺天工，真不知道挥舞它们的时候是有多么威风凛凛呀。” 　　“你先看吗？”橘虞山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更想看我跳舞。” 　　明间御前似乎说过，橘虞山的舞蹈是宫廷中数一数二的。 　　“能见到你舞剑，我已经很幸运了。” 　　“你可以更贪心一些。” 　　橘虞山抽出一把剑，就开始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他本来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剑术也入木三分，泷若叶看得很认真，橘虞山偶尔分神去看泷若叶的反应，发现她看得简直比平时面对面打上的敌人还认真，更不敢有一丝放水。 　　“太精彩了，我忍不住入迷了。”在橘虞山舞完，泷若叶连忙凑了上去，十指合在一起，“让人的心怦怦直跳，平日你一定也都在很努力地练习吧，才能有这样行云流水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样才能膝盖弯下的同时保持出剑的迅猛？那种破空的声音又是怎么发出来的？” 　　“你...我还以为你不会露出这样欢欣雀跃的神情，之前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都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因为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非常放松，我来到平安京后一直战战兢兢，从来没有交过真心的朋友。” 　　“朋友？”橘虞山想到自己写给泷若叶的和歌，又觉得泷若叶不该看不出来其中的意思。 　　“我已经决定了，要随静内亲王，侍奉神明左右。” 　　“静内亲王......”橘虞山若有所思，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的眼神避开了我，往一旁看去，说明他正在处理信息。橘虞山很可能知道伊势神宫斋宫之位的诅咒更深一层的信息，但显然，我和他现在的关系不足以让他开口。泷若叶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你的剑术一定是经过了刻苦的训练才会如此高超的吧。” 　　“在练习剑法前我们要练很久的基本功，才能被师傅允许学习剑法，基本功练好了，剑也练得稳了。破空的声音是要你的手劲要从手一直传到剑尖端，有斩破空气之感。” 　　“那你练习的基本功是什么呢？”泷若叶显得很好奇。 　　“都是一些枯燥基本的动作，就是考验人的耐力。”橘虞山做了几个动作，“就像这几个。” 　　泷若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下回还会来吗？如果有下次，我就把我的笛子带来，空暇时为你吹笛子解闷。” 　　依然是那样宏伟美丽的宫殿，只是看过了一次给人的感觉也没有那么惊艳了，泷若叶抬起头，从低垂着头为她们拉开帘子的侍女身边走过。这是她第三次来到皇宫。 　　明间御前和泷若叶先是在一旁的偏殿休息，泷若叶跪坐在明间御前的旁边，看到了一个与她差不多同岁的男孩，正拿着一本棋谱专心致志地翻阅着。 　　是围棋啊，如果有机会，自己也想学学看。但是音律与舞乐才是自己应该尽快去学习的，而非是围棋。 　　“你也喜欢围棋吗？”男孩察觉到了泷若叶的目光，却发现她的目光不是看向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棋谱，便兴奋地凑了过来。 　　“你是藤原家的孩子，应该好好学习书本才对啊。”明间御前捂嘴轻笑道。 　　“我才不管，我只喜欢下棋。”男孩再次问向泷若叶，“要和我一起下围棋吗？不会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 　　他有着深紫色的长发与深蓝色的眼睛，非常好看，毫无疑问将来他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美男子。 　　“佐为想要下棋的话可以去找宫中的棋待诏，不要趁着年纪轻就和到处找女孩儿玩。”明间御前并不打算让泷若叶的时间浪费在围棋上，打发走了藤原佐为。 　　明间御前喝了一口茶，就见一道影子从上面落下，掉落在了她面前的矮几上。 　　“啊！” 　　侍女连忙抬起头，凑了上来，“怎么了？明间御前？” 　　“啊——这——没事。”明间御前的矮几上只有倾倒的茶水，侍女疑惑地看着惊魂未定的明间御前退下来。 　　看到侍女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坐下来后，明间御前用微妙的眼光看向泷若叶，轻声道，“那是蛇吧？是蛇吧？” 　　“是的。”泷若叶不动声色地把按住蛇的七寸的手往宽大的袖子里缩了缩。 　　“死蛇？” 　　“不，是活的。” 第一卷 第11章 约定 　　“呀，我的香囊好像落在外面了，若叶你知道在哪的吧，帮我拿一下好吗？”明间御前感同身受地觉得那条蛇好像就在自己手里扭动一样，浑身抖索了一下，故意支开泷若叶，让她把蛇处理掉。 　　泷若叶起身，走向了殿外，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泷若叶把手伸了出来，那条细长的小蛇身体缠在泷若叶手腕上，吐着长长的蛇信子，却因泷若叶的按压而无法下嘴。 　　“这样看你还挺可爱的，不知道你是被谁抓来的，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泷若叶蹲下身，“如果你打算咬我的话，我会杀了你哦。” 　　泷若叶的黑眸透露出一股寒意，小蛇愣了一下，仿佛真的听懂了一般在泷若叶松开手后乖乖地划入草丛中。 　　从远处传来了喧哗声，泷若叶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猫着腰在绿植的遮掩下往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没想到还能看到鬼舞辻无惨还有被人欺负的一幕啊，泷若叶诧异一下，又想通了。之前在泷若叶眼中，她们是低贱的侍女，而鬼舞辻无惨是高高在上的家主。但在别的贵族眼中，鬼舞辻无惨只是一个死后连家产都无人继承的独系贵族，仅仅而已。 　　“鬼舞辻无惨，你已经说不上话来了？真是可怜啊？就你这幅身板真不知道是怎么讨到女人欢心的。” 　　为首的贵族子弟拿的正是鬼舞辻无惨的应急药，随意地在空中摇晃了一下。 　　“给我...药...”鬼舞辻无惨扶住身旁的假山，手一直在抖，脸色狰狞得可怕。 　　“我还在想，你一向是不怎么参加这种宴会的，这次居然会来......但是，就是你的出现，才这么碍眼！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凭着这张脸就能获得原谅？”他把药丸从竹筒中倒出，“你不是想要吗？给你。” 　　他将药丸洒在了一旁的水池里，一下子都化开了，鬼舞辻无惨见到这一幕，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但只能盯着他的救命药，拨开面前之人的手，颤颤巍巍地伏到水池边，企图捞到一点漂浮在水面上的药。 　　“真是狼狈的样子，也是，你是一个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嘛。”他拍了拍手，“想到明天听到的就是你的死讯，还真是让人高兴呢。”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侍候过鬼舞辻无惨几个月，泷若叶当然知道鬼舞辻无惨现在是什么状况，用命悬一线来形容毫不为过。 　　“没想到还真有用得到它的时候。”泷若叶走到鬼舞辻无惨身边，扶起他，鬼舞辻无惨涣散的眼神在辨认出泷若叶时仿佛看到了希望，即使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动作，但他的手却仍然紧紧握着，如同将理智的弦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一般。 　　泷若叶将腰间的香囊解开，里面并没有什么芳香扑鼻的香料，只是几颗朴实无华的药丸。这是她在成为鬼舞辻无惨的贴身侍女后一直带着的，在离开后只是因为不习惯香料的味道，依然用药丸当做香囊的填充。 　　她将鬼舞辻无惨的下巴往下掰，把药丸放在了鬼舞辻无惨口中，药丸很快就化开了。 　　过了一分钟，鬼舞辻无惨的喉咙抽动了一下，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的频率，他的头离开了泷若叶的膝盖，咳嗽了几声。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这是？”泷若叶问道。 　　鬼舞辻无惨的脸庞抽动了一下，“我在路上被一名女官搭话，她和我说宫中有一名新来的正骨大师，医术高超，她可以带我见他，就被她引到了这里。” 　　“就以这样的理由被骗了？” 　　“嗯。” 　　“多么拙劣的骗术呀。” 　　“可笑吧。” 　　“因为无路可退所以总是把路走死吗？”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坐在池边，她支起头，看向鬼舞辻无惨，“就算无路可退也要好好看向前方啊。” 　　“你还带着我的药吗？”鬼舞辻无惨微微侧过头，偏移了泷若叶的视线。 　　“是呀，万幸。” 　　“谢谢你，若叶。” 　　“这样的话...我想要一个承诺。”泷若叶的这句话说得干脆利落。 　　原本鬼舞辻无惨听到别人说这样的话，只会心生厌恶，但此刻心里却欢欣雀跃得很，仿佛在为泷若叶的这句话而高兴一般。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的，都给你。” 　　“我以前是因为你的府上人手不够才被招去的，听说是因为家主处死的人太多了，才会造成那样的状况。不管是侍女，车夫，还是药师，只要惹得那位家主不快，就会被处死。”泷若叶却诉说起了自己的回忆，“因为他们是你的下人，所以你怎么处置都行。但是，如果今天站在我这个位置的是别的侍女呢？她们会对你这个家主伸出援手吗？” 　　将药丸塞进鬼舞辻无惨的嘴里时，泷若叶的心里其实摇摆不定。鬼舞辻无惨暴虐无道，救了他可能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但鬼舞辻无惨对于若叶，却是可以说仁至义尽，尽管那些都是泷若叶争取来到。 　　救一人，有时候可以救数人；杀一人，有时候也可以救数人。 　　所以，泷若叶想要鬼舞辻无惨的一个承诺。 　　“我在此刻帮助了你，延续了你的生命。如果你愿意去包容他人，他人或许就会成为延续你生命的力量。” 　　鬼舞辻无惨没说什么，他凝视着泷若叶，仿佛在确认她的信念一般，片刻后，鬼舞辻无惨笑了一声，“那你呢？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境况的人，是不会成为我府上的侍女。你所帮助的他人，成为延续你生命的力量了吗？你不也是无路可退的人吗？” 　　“是呀，真的是痛苦的回忆。”泷若叶想起了那浸在汗水与血液中的过往，和那唯一温暖过她的小小的身体，那份痛苦如今若叶想起了已经不会哭泣了，但只有小黄，泷若叶一想到心里就会发出痛苦的声音，“但只有一点也好，我无法忘却那份温暖。遭受过痛苦的人，要么将这份痛苦同样宣泄给他人，要么因为深知这份痛苦而格外体谅他人，希望他人能免于这份痛苦。” 　　“他人是无法成为自己的力量的，今天...只是因为我遇见的是你。你这样...说不定是在奉献自己的生命。如果在将来，有牺牲掉你就能拯救我自己的办法，那么我会选择牺牲掉你。你看，这样你的举动反而毁了你自己。” 　　“这真不像你说的话，将这样的假设摆在我面前，对谈判而言，是对我有利，而对你无利的吧。一直以来都只是为自己考虑的鬼舞辻无惨，会说出这样的话，反而让我有些欣慰了哦。” 　　“如果你将来因为你这份愚蠢的慈悲而丧命，就连受过你恩惠的人，都无一人出手时，我会考虑成为延续你生命的力量。” 　　泷若叶笑了，“我想要的承诺可不是这个。” 　　“啧，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随便杀人了。”鬼舞辻无惨的语气中带着些郁闷。 　　“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样的宴会呢？”明明上次鬼舞辻无惨是迫不得已才会来的，这次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 　　泷若叶看到鬼舞辻无惨忽然就僵直了。 　　鬼舞辻无惨的大脑开始转动起来，是呀，我是为什么答应要来这次的宴会？ 　　但是他的脑子里面只闪过一句话，那是明间御前提了一嘴的“泷若叶也会来”。 　　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是因为想见泷若叶才来的吧。 　　“我记得，我们上次约好了还要见面的——”泷若叶的声音忽然响起。 　　“呵，呵呵，怎么可能，我从来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泷若叶似乎露出了些许受伤的神情，让鬼舞辻无惨的心莫名有种被扯住的感觉，他说道，“我想在你身上看看，你所说的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人能成为延续我生命的力量的话，那么，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这样就足够了。”泷若叶说道，“无惨，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约定。” 　　“......你真的相信约定与承诺的牢固性吗？就凭口头上的一个约定？” 　　“因为我们之前就定下过再次见面的约定吧，所以无惨，请你一直活着，能够让再次见面的约定一直生效，一直履行。将我们之间的约定，看做和这个约定一样重要。” 　　无惨的心被触动了，那是让他难以言喻的情感，“你希望我活着。” 　　鬼舞辻无惨从他人哪儿得知自己父母的信息，他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希望他活下来的人，将他们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奇迹般活了下去的婴儿，然后早早逝去。鬼舞辻无惨对他们没有任何记忆，也同样没有情感。 　　“与其前往神的身侧，能否留在我的身边呢？”鬼舞辻无惨开口道。 　　“就如同你追求着生命的延续的执着一般，我的执着也是超乎你想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公手札（更新中） 　　姓名：泷若叶 　　年龄：13岁 　　身份：明间御前的远亲，没落贵族的女儿（伪） 　　种族：人类（？） 　　特长：耕作（初级），腕力（初级），草药（初级），文学（初级），音律（初级），粉饰（高级），洞察（中级），神学（初级） 　　称号：无 　　状态：星眷，星咒 　　【神学初级解锁星眷Lv.1,星咒Lv.1】 　　【星眷Lv.1】预知：当你看向星星时，星星会指引你方向。相信我，你已经是星象学的大师了。百分之一概率预知未来片段。 　　【星咒Lv.1（达成天下一时自动消除）】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想你不会想要知道这是什么的。 　　今天发现多了好几条评论，开心。我昨天才发现我这篇文标签没加，再一次被自己蠢哭。 　　（以下依旧是作者的闲聊，大家看个乐就好） 　　很久以前的作者，喜欢一些听起来又土又潮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些第一眼看上去比较土的名字，看久了都觉得又特别又好听。这些名字经常会带一些类似于“花”，“夜”，“雪”之类的词语，然后字数也要特别，四个字就很妙。 　　现在觉得想取一个好听又特别的名字真不容易，我一直觉得“雪隐”这两个字很好听，但是它的意思是厕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真想把它取作人名。或许雪饮也不错？ 　　主人公的名字为若叶。若是小的意思，所以相当于叫小叶吧。若叶谐音若夜，好像夜晚一般，与女主性格相映。私心为女主选了一个好听的姓氏。我最近才发现日本有个姓氏叫“若叶”，但我取名字的时候真没想到。 第一卷 第12章 车夫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在你道路的尽头，你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等到我实现那天，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可不想让这成为你今后取笑我的依据。”泷若叶看向发尾湿漉漉的鬼舞辻无惨，“该回去了，无惨。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分开走，你的前襟和袖口都被浸湿了，回去后就直接告退吧。” 　　“那我们下回什么时候再见？” 　　泷若叶楞了一下，她第一时间是觉得鬼舞辻无惨是有事找她，但一想并没有什么必要，鬼舞辻无惨......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见她，和她聊天而已。 　　“我有空会去你府上拜访的。” 　　“明明都在平安京，只是因为距离稍微远了些，我的身体就无法支持我到那个地方。”鬼舞辻无惨的神情黯淡下来。 　　“我知道的，以后给我写信吧，无论你今天干了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事情，我都愿意听你诉说。”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一会，“当你真正去伊势神宫后，不止是那位姬君，连你，都可能死于那不明不白的诅咒中。就算死在我的前面，也不在乎吗？” 　　“是的。” 　　“我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就算有，那也是令人憎恶的神明。” 　　“这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的话呀。”泷若叶原本已经背过身走上那条小径了，却回过头来，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怀抱着信仰准备前往伊势神宫的。” 　　回到宴会上，泷若叶坐在明间御前身边，明间御前用桧扇挡住嘴，小声问道：“你去哪儿了？衣服下摆都湿了哦。” 　　“我遇见鬼舞辻无惨了，发生了一些事情，回去再说吧。”泷若叶回应道。 　　“那条蛇是谁的把戏我心里也有几个人选，啧，我可不是那么好被针对的。今天你就先回去，我啊......还有些事要做呢。” 　　平安京的贵族们忌讳向来是很多的，而遇见蛇就代表着“左迁”，当然是很晦气的。如果没有泷若叶插手，那关于明间御前的流言蜚语怕是马上就要传开了。 　　明间御前可不相信在殿中的房梁上会出现蛇。 　　泷若叶出宫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恰好与橘虞山碰上面，橘虞山便提议送泷若叶回去。 　　橘虞山的牛车旁边各有四名侍卫，随着牛车慢慢前进着，随着牛车的摇晃，就连泷若叶都起了一丝困意。 　　“若叶。”橘虞山忽然轻唤了泷若叶一句。 　　泷若叶随即惊醒，为自己的失礼而羞愧，“怎么了？” 　　“抱歉，有些东西找上了我，我下车与他们周旋，你继续待在车上让车夫送你回去就行了，不要往外看，也不要出声。” 　　“这里是京都！”泷若叶忍不住说道。 　　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是魑魅魍魉惯于出现的夜晚。 　　“就算是京都，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少见。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 　　“但是——” 　　“保护平安京和平安京中的你们，就是我的使命，那一次次的出征与战役，皆是如此而已。” 　　说完这一句，橘虞山就跳下来车，而车也加快了速度往前跑去。 　　泷若叶只听得到外面的风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惊悚，“为什么......保护平安京的将军为什么拿起屠刀时也是那么轻松呢？” 　　车渐渐慢了下来，车夫粗重而又惊慌的呼吸声起伏着，泷若叶问道：“为什么停下来了？” 　　“大人！我们......又回到了之前的一个路口？！” 　　泷若叶掀开帘子，半蹲在车夫旁边，看向眼前的景象，那是非常普通平静的街道与居民房。 　　“你再次沿着刚刚的路走一遍。” 　　车夫没有异议，在泷若叶的注视下再次前进，明明是笔直的道路，却再次回到了原点。 　　“大人......恐怕妖邪已经影响到了我们，就算这样，如果遇到危险，小的也会誓死保护您的！” 　　“这种方位的迷失是否也是那位妖物对付橘虞山大人的一种手段？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通知其他的人手的，这种情况也可以吗？” 　　“这个——” 　　“你不用遮遮掩掩的，我知道你是橘虞山的下属，不是简单的车夫。”泷若叶瞥了他一眼。 　　车夫露出了苦笑，“恐怕橘虞山大人的处境很危险，本来大人有可以即时联系到宫中的阴阳师的手段，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阴阳寮是吗？”泷若叶在脑海中勾勒出来那个位置，她曾经几次路过，“事不宜迟，就算是以防万一，我们也得帮橘虞山大人联系上阴阳寮，我会握住你的手指挥方向，你蒙住眼睛控制缰绳就行了。” 　　“哈？！”车夫的脑子一下子还没转的过来，“你在说什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或许我比你还清楚，这片街道呈现给我们的样子应该都被干扰了，所以才会一直找不到正确的路，但是星星的位置是不会变的，只要一直看着天空，就不会迷失方向。” 　　“但是，就算是大人你一直看着天空，也只能确认大致的方向，无法辨别准确的方向啊！” 　　“这里是东道路大户口，到阴阳寮的路线是向南走一千步，向西走五百步，再向西南方向走两百步。”看着车夫溢于言表的惊讶，泷若叶摇了摇头，“不要再怀疑我了，快点去赶车吧。” 　　车夫穿的是一件褐色布衣，非常方便凉快，已经没有什么可脱的了，泷若叶之后将明间御前赠予自己的唐衣脱下，罩在了车夫头上。 　　他似乎不太习惯唐衣上的香气，揉了揉鼻子，想打一个喷嚏，但想到这件唐衣可能的昂贵的价格，连忙忍住了。感觉到泷若叶在牵引着他的手，他及时地驱使着缰绳偏移了方向。 　　“泷若叶大人，您可真厉害。我听说您会成为伊势神宫的巫女，但现在的您已经比我见过的许多巫女都要有智慧与胆识了。”车夫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你见过其他的巫女吗？” 　　“我老家就在伊势那边，是将军看上我才能来到京都。” 　　“你叫什么名字？” 　　“产屋敷辉石。” 　　“产屋敷......”泷若叶回味了这个姓氏，“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 　　“哈哈大人没有听说过吗？也是，毕竟这里是京都嘛，我们只是偏居在伊势的贵族末裔啦，前几代也是生活在平安京的，唔，非要说的话，是左迁吧！” 　　“你看起来并不为此烦恼，在伊势与在平安京正常人心里很难平衡吧。” 　　“但大人您不也选择去当伊势的巫女了吗？我生下来就在伊势了，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啦。”产屋敷辉石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将军还在奋战吧，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奋力赶车了，一定要撑住呀，将军！” 　　他朝着泷若叶说道：“我们继续聊天吧，泷若叶大人，就像刚才那样轻松的话题就行了。我不像将军那么厉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心生恐惧，惴惴不安，更容易被妖邪趁虚而入，甚至控制人心。” 　　“所以要像刚才那么笑出来吗？我以为你是真心笑出来的。” 　　“不是这样的，大人，我确实是因为想笑才笑的，我平时就是这样的性格，况且和大人交谈也让我觉得很愉快。” 　　泷若叶的心头转过了数种思绪，她有不少问题需要问产屋敷辉石，但考虑到他是橘虞山的人，不排除自己的问话有被怀疑的可能，就抛弃了那些想法。 　　“你以前就居住在伊势，那你对伊势神宫......斋宫的诅咒有所了解吗？明明应该是最圣洁不可侵犯的地方，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诅咒吗？确实，用这个来称呼它很合适。我听伊势神宫的神官说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像，但已经连续三任斋宫任期没满五年就去世了，这应该就是最诡异的地方了吧？现任斋宫到今年就是第三年了，如果她也......那实在是太蹊跷了。” 　　他知道得还不少....泷若叶心里想道，或许他的身份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落魄，但看他那黝黑的皮肤和粗衣的打扮，如果他不说恐怕没有人会把他当做贵族。 　　“所以您去伊势神宫也一定要小心！” 　　泷若叶轻笑了一声，“你早就可以放下车夫的身份扮演了，不用再用这么恭敬的语气对我说话。” 　　“不，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尊敬你的，是因为你的本事！” 　　好吧，泷若叶似乎体会到了橘虞山的一点想法，有个说话这么好听的人待在身边，确实让人心情舒爽不少。如果是鬼舞辻无惨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十个肺能把你全部气炸。 　　啊，等等，似乎我作为侍女待在鬼舞辻无惨身边时，也是这样的一个角色？泷若叶忍不住抖了一下。 第一卷 第13章 夜谈 　　“到了。”泷若叶揭下覆盖在产屋敷辉石头上的唐衣，重新披在了身上，“你去通知，我不便露面，就在车上等你。” 　　“好的。” 　　泷若叶回到车内后，便静待产屋敷辉石的消息，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他们很重视这件事，马上就出动了，我们应该不用再担心了，给——这是贺茂氏给的符咒，贴到身上就能消除妖物对我们的影响，不用担心不识路了。”产屋敷辉石把一张符咒递给了她。 　　“这样就足够了。” 　　产屋敷辉石重新坐在了车头，驱使着往泷若叶的住处驶去。 　　“妖物是什么样子的呢？”泷若叶忽然开口问道。 　　“他们的样子......邪恶而恐怖，不过也有类人的美丽的妖怪，后者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加危险一些。”产屋敷辉石停顿了一下，“但是人们聚集起来就有了力量，人越多的地方反而没有什么小妖怪骚扰。当有妖物试图从平安京的边缘侵入时，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平安京被你们保护得很好，大家都觉得这里很安全。” 　　“这也是一份危险的工作，你看我到现在都没有讨老婆呢，就怕自己哪天回不来了。”产屋敷辉石虽然是这么说，但语气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 　　“好吧，我承认。我想要成为守护大家的人，男子汉就应该这么做。” 　　“像星星一样闪耀的人吗？” 　　“不。”产屋敷辉石明确地否定了，“就算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我也会这样做。” 　　“可以说是相当高尚的想法呢。” 　　“这只是理想，也有那种理想和现实相差很大的人吧，好高骛远，其实是完全和自己不搭边的理想。至少......我不会让自己成为那种人。”产屋敷辉石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低沉了下去。 　　“至少你有这样的理想，我想不管是谁小时候都想过自己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定人生死于一语间，可是自己长大了才会发现那样的狂傲还是少一些好。” 　　“我觉得你似乎总是很谦逊的样子？和其他的贵女感觉很不一样，或许就是你这样的人才适合去当巫女。等你到了伊势，我会为你介绍当地的名产的，毕竟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 　　“谢谢，我也会祈祷各位的平安的。” 　　“那个......”产屋敷辉石犹豫了一下，“将军是一个诚实的人，但这种诚实在情感上却会造成欺骗。如果我不认识那些女性，我会为将军的诚实辩解，但我不希望看到你被欺骗。” 　　泷若叶心下了然，她早就从青梅那里听过橘虞山混乱的感情史，只是他说得如此委婉，但也足够泷若叶明白他的意思，“你这么说，就不怕里外不是人吗？” 　　“看来你不认为他那样的行为是正确的。”泷若叶表情平淡，这样的表现着实不在产屋敷辉石的预料中。 　　“人无完人，因为他人耀眼的优点而忽视他不对的地方，也是不对的。” 　　“那当两者相冲突时，又该如何抉择呢？”泷若叶轻轻地说道，仿佛不像是在问产屋敷辉石一般。 　　“你指的是？” 　　“不，没事，你不用在意。” 　　泷若叶回到宅邸后，已是深夜，但她却毫无睡意，辗转反侧。 　　守护了平安京的居民们，在妖物面前会让他人先走，将危险留给自己的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和那不分黑白，谈笑间杀死泷若叶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这究竟是你的伪装？还是你的真面目呢？让我再看看吧，橘虞山。 　　泷若叶将目光放空，帘子她昨日白天系了起来，到了晚上也没有放下，月光透过斑琢的空隙闲散地洒在泷若叶身上，以及一个微微曲着身体的身影。 　　那个身影并未持灯，但借着月色泷若叶还是认清了那是静，她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扰泷若叶。 　　“进来吧，我没有睡。” 　　静的身体像是被惊到一般挺直了，“好的。” 　　她走进了泷若叶的床榻，跪坐在一边，略显凌乱的长发四处披开，“我听到了你回来的动静，这个点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吗？” 　　“双樱她们都没有担心......反而是你......”泷若叶的笑里颇有些无奈的意味，她想起回来的时候双樱带着的暧昧的笑容，以及明里暗里问她是不是和哪位美男子约会去了，“是因为担心我才没有睡吗？” 　　“或许是吧，明明是想睡的，但却睡不着，胡思乱想了许多。” 　　“我是和橘虞山同行的，有妖物找上了他的麻烦，我和他的车夫为他通风报信费了一些时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泷若叶就直接说出来了。 　　“是这样啊，泷若叶你很勇敢啊！总觉得......如果去了伊势，若叶你在我的身边的话，我就会很安心。”静放松下来，将腿抽了出来，随意地抱膝而坐，“有些时候，人们总会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人，其实那只是错觉而已。伊势神宫里那一任任贵女都死去了，我不认为我是特别的一个，但也许这就是我能够发挥出的最大价值了。因为知道自己的死期，所以对一切都兴致缺缺，那些东西...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大家都知道，但她们只是希望我能够做得更好。” 　　静看了一眼泷若叶，“因为若叶很厉害，所以我之后就能更加安心了。我说啊——如果我几年后也死去的话，你不用伤心哦！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自恋，仿佛自己是什么有魅力的人一般，但是就算是看不顺眼的人，一起相处几年后也会有感情的吧！到了伊势，我的身边只有你了，所以等我死后你就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吧，无论是留在伊势神宫，还是回平安京，不用听从明间御前的安排，只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我是得偿所愿地死去的吧。” 　　“你......”泷若叶是真的有点吃惊，“你真不像一个内亲王呢。” 　　“我是认真的！再说，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像个内亲王了，没有一点内亲王的风度对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有想到内亲王会有这样的好孩子，我向我对你的偏见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为什么静把自己说得是毫无价值的样子呢？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的最大价值就是送死呢？”泷若叶的语气平静地安抚着静的内心，“我倒是觉得，静活下来的价值比去死更大哦。” 　　静怔怔地看着泷若叶，泷若叶戳了戳她的额头，“真是个笨蛋，还在为这件事烦恼呢。我都说过了，要是你死了，我就去给你陪葬，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争取不要死吧。” 　　“......为什么？” 　　“因为你会是那个最特别的人，组队探险能唯一活下去的那个幸运儿。” 　　“你听谁说的？” 　　“我说的。”泷若叶摸了摸静的头，“所以放心吧。” 　　“啊......那个，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随你的意。” 　　静窸窸窣窣地脱下来自己的衣服，钻进了泷若叶的被窝。 　　“若叶。”她轻唤泷若叶的名字。 　　“嗯。” 　　“若叶！” 　　“嗯。” 　　“若叶！” 　　“嗯？” 　　“我好喜欢你呀，我从小到大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交过，但是我觉得——你懂我。” 　　“比如你现在在想的事情是，你要为了我而努力？努力去当一个斋宫？” 　　“你连这都看得出来？”静忽然怀疑自己难道是把心事都写脸上了吗？ 　　因为你很好懂啊，明间御前照料静长大，却不如自己一个外人看静看得透彻。 　　“谢谢你，静。但是你不要为了我，你要为了你自己。我曾经为了他人而活，到最后，我发现，爱着我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我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爱自己。所以，静，不要厌恶你自己，在我眼里，你已经足够了。” 　　“若叶，什么时候我能够懂你呢？” 　　“嗯？” 　　“对不起，你现在似乎很难过，一直都是你安慰我，就算是寥寥数语也能让我开怀，但是...但是我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对不起...”静居然因此而抽泣起来。 　　“...所以才说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内亲王啊...” 　　泷若叶抱住了静，替她擦干了眼泪。 　　之后的几天就是和往日一样地跟随双樱与年长的巫女学习，与往日不同的是，静坐在了若叶的身边，即使这并非她必须要学习的内容。 　　从双樱那里若叶也得知了橘虞山大抵是安全的，便也没有考虑过他的事情，只是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直到明间御前提前了许久来到了这间宅邸。 　　明间御前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但以泷若叶与她这么长时间但相处，可以看出她眉宇间隐含的一丝怒气，以及——这怒气是冲自己而来的。 第一卷 第14章 宝石 　　“大人这回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双樱连忙迎了上去。 　　“我在宫中遇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当然要过来说一下。”明间御前从袖间抽出一把崭新的桧扇，“我今天一进宫就有人托我将这把桧扇转赠于泷若叶，你们猜猜那人是谁？” 　　听到是这样的话题，明间御前周围的侍女与女官都忍不住凑上前来，露出了笑容。 　　“说不定是那位大人？我知他还未娶妻吧，这可是第一次......” 　　“哦～是那位啊，他可真是英俊啊......” 　　“想不到泷若叶的手段还真是......那位大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 　　静看了看明间御前，又看了看泷若叶，她觉得明间御前的神情并没有她话语中那么轻松，仿佛...是在针对泷若叶。 　　可是，这种情况，该怎么对明间御前开口？这种话算是针对吗？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静还在焦急地思考着时，明间御前已经将泷若叶唤回隔间中单独谈话了，四周的竹帘放下，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此时的明间御前，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她将那把珍贵的桧扇直接甩在了泷若叶脸上，泷若叶稍微移了一下，只让桧扇打在了额头，“不知明间御前所谓何事？” 　　“若叶，看来你并不像你这纯良的长相一般老实，呵呵，不愧是出身低贱的侍女，得到尊贵的身份后第一件事就是依附上有权势的男人。你已经到手了吧？” 　　“我不知道明间御前指的是什么事情，但我从未违背过我和你约定的话语，现在以及将来。” 　　“那为什么——橘虞山想要纳你为妾呢？” 　　泷若叶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他这么说了吗？” 　　看到泷若叶不似作伪的神情，明间御前觉得自己似乎急躁了一些，心情也平静了一点，“这就是他和我说的，真的不是你引诱他？” 　　“没有，我和橘虞山将军也不过几面之缘，现在我也很惊讶。” 　　“这样......”明间御前的脸色缓和下来，她来回踱步，又细细端详了泷若叶几秒，“你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你不要这么漂亮，平庸一些。” 　　“这件事是我考虑得不妥当，你只需记住自己的使命，为静内亲王尽心尽力就行了。”以明间御前的姿态，她是不可能会道歉的，只是撂下了这句话。 　　“大人还记得自结识我过了多久了？” 　　“起码有三个月了吧。” 　　“那大人对我的认识，为何依旧停留在过去？” 　　“嗯？”明间御前皱了皱眉头，“话虽这么说，可你又对我了解多少？你不是也在揣度我的心意吗？” 　　“我还曾记得明间御前说过‘每回见到有才干的女子，都叹息她们不是男儿身’，但大人你在遭遇这种事情时，不一样也总是对我有着偏见吗？我得到他人的示好，便是我不安分守己，永远也摆脱不了过去低贱的身份。” 　　明间御前气极反笑，正想要开口反驳，却被冲进来的静给堵住了。 　　“为什么......你要打若叶？若叶她没有做错什么呀？”静本来闯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都过了这么久了有些不妙，还是想个办法把泷若叶带出来。 　　静不放心地站在了泷若叶面前，抬眼看了一眼明间御前，却在她的眼里看见了一丝受伤。受伤？静因此而手足无措起来。 　　明间御前抬眼，看见的是与泷若叶站得极近的静，抬起手护着泷若叶，与自己泾渭分明。 　　一向强势的明间御前内心感到了一阵刺痛。 　　明间御前的地位高贵，在成婚前一直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她的夫君喜欢百依百顺的温柔女子，讨厌明间御前的小性子，不肯去明间御前的宅邸。即使明间御前与夫君约好了时间盛装打扮等候他的到来时，他也总是毁约，第二天再搪塞一个借口。 　　所以在成婚后的第五年，夫君去世后，膝下无子的她奉命教导静内亲王时是那么得高兴，如同漂泊的船只，找到了锚点。 　　她全心全意地教导静，极力把她教导为一位高雅脱俗的姬君，即使事与愿违，她对静的爱意也没有改变过。 　　甚至，遭受夫君五年的冷暴力，都没有对他低过头，服过软的明间御前，为了静可以不要尊严地乞求他人。 　　但现在，静可以不清楚前因后果就直接站在另一个人的身前，对抗自己。 　　明间御前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楚，朝向静的面孔却是勾出了一丝冷笑，冷酷地欣赏着静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泷若叶，这里是我的宅邸，我命令你出去，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这既是对泷若叶的惩罚，也是对静的惩罚。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 　　如果自己此时淋着雨走在街头，那一定是俗套的情节吧。我才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事就伤心到不顾自地去淋雨。 　　泷若叶坐在一家商铺的屋檐下，静静地看着下落的雨水。 　　明间御前在惩罚我，同时也在警告我。一是警告我的身份是她赐予的，处决权在她；二是警告我不许与静走得过近；三也有对橘虞山那件事的敲打。 　　明天...我应该就能回去了。 　　商铺的门口有小孩玩着叠石子的游戏，用自己搜集的石头叠成一摞，看谁叠得最高。 　　真羡慕啊，我小时候一直想和别人玩这个游戏，可是因为父母的坏名声，我连一个玩伴都没有。我一直想着，要是有人能和我玩一次这个游戏就好了。 　　我不伤心，只是有一点难过，只有一点点而已。 　　即使知道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还不会被抛弃，但却无法否认只要明间御前一句话，自己就无处可去的事实。 　　好累，走到现在好累，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想要闪耀地活着。 　　“泷若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泷若叶，泷若叶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无惨？” 　　鬼舞辻无惨身着缝腋袍，续平绪规整地整理于腰前，缨垂于冠的后下方。 　　看到他的装束，泷若叶一下子就想起了了，青梅和她说过，一年中有一天是百官齐聚的宴会，即使是鬼舞辻无惨也不能缺席。那一天似乎就是今天。 　　“这可真巧。”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的额头受了伤。”鬼舞辻无惨注意到了泷若叶的额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被欺负了吗？是谁欺负了你？” 　　泷若叶沉默了几秒钟，明明在以往她可以敏捷地应答，此刻却停顿了，“......没有的事，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抓住泷若叶的手，将她往自己的牛车上带，“明明你之前都一副受到欺负的表情！” 　　“我......”一向都能言善辩的泷若叶，此刻居然哑口无言。 　　“真是的，受了欺负就回来啊，这种事情一点也不丢人的。” 　　泷若叶开头跟随着鬼舞辻无惨而走的几步没有走稳，之后就找到了他走路的节奏。泷若叶看着他瘦削的身影因为咳嗽止不住地颤抖，仍然固执地要将她带上自己的牛车。 　　是呀，这个人也是这样，明明是这么狼狈地活着，却还是想要活下去。 　　只是积累的疲惫一时间爆发了而已，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却沉浸在了其中。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想要成为天下第一不是那么容易的呀！即使是走错一步就可能全部重来的局面，自己不也是顺利走到现在了吗？ 　　自己能够开始第二次人生已经是多少人都不敢想的超级大奖了！ 　　“无惨，今晚我能在你那里留宿吗？” 　　“难道你觉得我会说不可以吗？” 　　“我决定了！今晚我要在你那里吃一顿美味的晚餐，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然后再开始第二天。” 　　什么在外面无处可归的一天，我才不会顺你的意！ 　　见到这样罕见的若叶，鬼舞辻无惨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第二天就要回到欺负自己的地方吗？他忍不住想要嘲讽，但他又想到泷若叶说过的“我的执着可是超乎你的想象的”，便没有再开口。 　　明明......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啊。 　　可看着泷若叶重新展露出笑颜，又觉得很开心。 　　到了鬼舞辻无惨的宅邸，泷若叶按照之前说的毫无心事地品尝着美食，吃光了无惨宅邸里为数不多的点心，然后就准备一觉睡到天亮。 　　鬼舞辻无惨因为经常性的头晕乏力，常是早早地睡在床上的，今天却稍微晚了一些。 　　“怎么了？”泷若叶问道。 　　“这个送给你，我一直以来都没送过你什么礼物吧。”鬼舞辻无惨给泷若叶的是一盒闪闪发光的漂亮宝石，各色的宝石闪耀着迷人的光彩，“我看你盯着玩石头的两个小孩盯了好久，我的宝石可是比那石头珍贵多了哦。” 　　鬼舞辻无惨的语气颇有些自得的意味，然而泷若叶的第一个表情是嘴抿了一下，他以为泷若叶不喜欢这份礼物。 　　可下一秒是泷若叶的泪水一滴滴流了下来，她望着鬼舞辻无惨，露出了一个含泪的微笑，那笑容美过无惨见过的任何一个笑容。 　　“谢谢你，无惨。” 第一卷 第15章 答案 　　我看着泷若叶，她就坐在我面前。 　　我面朝庭院一侧的帘子已经被拉了上去，泷若叶坐在缘侧上，双腿放在了缘侧的地板上，从层层叠叠的衣物下面露出了漂亮的脚背。 　　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道谢，记忆中似乎只有她真心实意地向我道谢。 　　她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她......在想什么呢？ 　　躺在床榻上仅仅是单纯地忍受着病痛的时光，已经长得不能再长了。在这时候，我所思考的也仅仅是重复的事情，抱怨，怨恨，幻想循环反复，已经想腻了却无法控制。关于他人的问题，我很少思考，但最近我总是很想知道关于泷若叶的事情。 　　外面的雨还在下，似乎要下一整晚一般。 　　泷若叶轻声唱了一首歌，混着缥缈的雨和风，就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她看向我，我知道她不会伤害我，她理解我不顾一切所追求的，她希望我好起来；而我不会伤害她，我知道她和我有着一样执着追求的东西，我会保护她。 　　这就足够了。 　　我没有再说一句话，仅仅是享受现在的氛围而已。 　　第二天清晨，泷若叶回到了明间御前的宅邸。 　　她最先见到是双樱，以及脸色很差的明间御前。 　　但明间御前并没有对她动怒，似乎是惩罚结束后已经原谅泷若叶了。 　　“你走后静冲出去找你，淋了雨，现在发着高烧。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年不到的时间静那样信任与依赖你，但是既然你现在看到了静对你的信任，就好好辅佐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我要去——” 　　“不必了，静还睡着着。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亲自去了结你和橘虞山的私情吧，牛车已经帮你备好了，双樱，带她过去吧。”明间御前的表情很冷酷，“我想你会处理好的。” 　　“......那是自然。” 　　泷若叶和双樱走在宅邸的长廊上时，双樱对受到责罚的泷若叶颇为怜悯，“昨晚......你没事吧？找到地方睡觉了吗？” 　　“没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只是静因为我患病，让我实在有些难受。” 　　双樱犹豫了好几秒说道：“其实......你接受橘虞山不也挺好的吗？凭借你的身份和橘虞山的权势，你不难毁了和明间御前的约脱身而去，大不了只是名声难听些，但是.....我悄悄和你说好了，我还是觉得个人的幸福最重要的，那些大义...承诺什么的，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的话，不管也可以的！” 　　我的身份......双樱不知道的是泷若叶原本的身份只是一个低贱的村姑而已。 　　“我嫁给橘虞山真的就是幸福了吗？” 　　“如果不是两情相悦，那他又为何提出那样的请求？” 　　“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的幸福，就是希望能侍奉静内亲王平安归来吧。” 　　“好吧，大概这就是明间御前选择你的理由吧。” 　　“她还选择过别人吗？” 　　双樱思索了一会，“之前也考虑过好几个人选，但明间御前一直不满意，我都以为她会随便选择一个的时候，你出现了。” 　　“以你的资历与能力，你也是合适的人选。” 　　“我嘛？”双樱自嘲般笑了笑，“明间御前不会考虑我的，这是一开始她招揽我时就做下的承诺。‘我只要自己快乐就行’，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明间御前马上就应允了，既然她都应允了，那我就没理由拒绝了。” 　　“怎样才算是自己快乐呢？” 　　“看到想要的东西，就算花下身上的所有钱都会买下它，哪怕明天会饿肚子；看到悦目的美男子，就接近他，与他度过美好的一夜；追逐这生命中每一份可以触及的快乐，如果出现了比生命本身更令人快乐的事情，就舍弃生命。” 　　“之前没看出来你的想法是这样放浪呢，不过我并不讨厌。” 　　“我记得你刚从巫女那儿学习过观星吧，那明天的天气是怎样？”双樱随口问了一句。 　　“阴转雨。”泷若叶不假思索般回答道。 　　双樱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她观察了一下泷若叶的神情，“不像是敷衍我啊，不会吧，就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达到这种水平了。” 　　“没骗你。” 　　“这样啊，论水平而言的话，比起静内亲王，斋宫的人选仿佛就是你了呢。”双樱轻笑了一声，“不过这种佐臣比君主智慧的情况，应该说不少见吧。” 　　“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双樱忽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嗯？” 　　“据我所知，鬼舞辻无惨很关心你哦，还让侍女向我的一位后辈打听过你的情况，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橘虞山和鬼舞辻无惨都是极为少见的美男子，而且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啊，这真是让人心潮荡漾。那你会选择哪一位呢？” 　　橘虞山是高大俊朗的美男子，那挺拔的身影能给人十分的安全感，寄出与回应的和歌也总是写得很优美，与女性相处时从来不给对方难堪，在宫中颇受好评；而鬼舞辻无惨是带着脆弱感的......美少年？他纤瘦的身材有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黑色的长卷发与他洁白的肌肤非常相称，只是......可取之处似乎只有脸蛋，不解风情，不通才艺，在宫中恶评颇多。 　　那么，泷若叶的选择会是？双樱期待地看向她。 　　“我全都要。”泷若叶扬起一侧嘴角，说出了这个让双樱笑容凝固的答案。 　　“这还真是......” 　　“不然你肯定会说‘那你就把他们都介绍给我吧’这种话吧。” 　　“哎——？！所以你是为了拒绝我才这样说的嘛？犯规！”双樱发出失望的哀叹，“好了，到了，你上车吧，祝你一切顺利~” 　　坐在摇晃的牛车上，泷若叶开始了思索。 　　她可以确定，那夜杀死自己的人就是橘虞山，她不会认错。但面对危险，舍生取义保护了平安京百姓的左将军，也是橘虞山。前者给泷若叶的感觉是冷血而残暴，视人命为草芥；而后者是可靠而正义，值得让人敬佩。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能展现出相反的两面？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橘虞山。 　　泷若叶想要报仇，为了她自己报仇，但不想不清不楚地就结束这一切。 　　泷若叶去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拨人了，所以宅邸里面很是清净，似乎连落叶的声音也能听见。 　　“左将军大人的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但是其实大人似乎更喜欢清净一些呢。” 　　泷若叶大大方方地走进橘虞山的宅邸，却没有看见一位侍女，她顺着飘动的帷幔，找到了橘虞山的房间。 　　“这个点会来的...想来也只有你了，你不也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吗。”橘虞山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他躺在被褥上，仿佛早晨刚刚被唤醒时一样，不情不愿地用背背对着泷若叶，“我把她们都支走了，白天还要和那些人打交道，真是麻烦。” 　　橘虞山给泷若叶的感觉此时倒是很新奇，就像是一个被拍扁的纸气球。 　　“一个人的话，不会寂寞吗？” 　　“如果身边都是那种人的话，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吧。” 　　“左将军大人会死吗？” 　　“人早晚会死的吧，不过我肯定不是今天。怎么还叫我橘虞山大人，上回不是说好的吗。” 　　“左将军大人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泷若叶并没有改口。 　　“......不干脆留下来吗？在我这里不管你干什么都好，侍妾什么的只是对明间御前的幌子。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但是更想尊重一下你的想法。我之前没有想过要参与这件事，但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无法无视你这份恩情，必须回报才行。我掌握的情报也不多，但是至少我能确定一点，你前往明治神宫的结局有两个，第一是你死，第二是你与静内亲王一起死。” 　　泷若叶的瞳孔缩了一下，她缓缓说道，“橘虞山...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哈哈我是善良的人吗？”橘虞山只是笑了一下，似乎就被牵动伤口，笑声一下子止住了，“那如果我没有救你的话，不就是恶人了吗？” 　　“以往的橘虞山大人，对谁都言笑晏晏，风度翩翩，明明是位将军，却像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现在的橘虞山大人，虽然说话冷冰冰的，但却给了我明确的忠告。无论是哪样的橘虞山，我都没法说你是恶人。你在面对妖魔时的风度，让我至今都无法忘怀。” 　　“那你的答案呢？”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橘虞山没有恼怒，只是平静地问道。 　　“大人喜欢自己现在这个职务吗？我知道大人的愿望是守护平安京，但通往愿望的道路却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吧。我不想放弃我至今所学的一切，去另寻出路，你能理解我吗？” 第一卷 第16章 前声 　　“……通往愿望的道路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你是觉得我不喜欢左将军这个职位吗？”橘虞山问道。 　　“如果我说错了请你见谅。”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惊讶，第一次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橘虞山似乎开始回忆，“我的战场基本上都在平安京的边缘，所以宫中的人大多只是知道我的职务，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样的。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十八岁，武艺在同龄人中只能算中上，那时候的我因为终于能够真正地上阵杀敌而激动地夜不能寐。但在与妖魔第一次交手时，我数十年的挥刀所练就的信心，就此粉碎。明明我一直坚信着自己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可那时候我心中却充满了恐慌，因为那样死在战场上，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人会记得我。” 　　泷若叶静静地听橘虞山继续说下去，“这不是我第一次濒临死亡，在击退妖魔的一次次战役中，我曾数次陷于不利的局面，但是我足够幸运，和我一同的人都死了，但我活了下来。就算是依靠运气，但总有一天它也不会眷顾于我。所有人都说平安京需要我，但我明白，其实没有我平安京也会好好存在，我并没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一个人能守住一座城的地步。” 　　“说不定我马上就会死于下一次的战役中，到时候就算你想要求救，我也无法救你了。这是仅此一次的机会，你真的放弃吗？”橘虞山轻笑了一声，“我可不是开玩笑，可能真就我比你早死哦。” 　　“……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何要数次救我？别和我说什么只是你的仁至义尽，投桃报李，明明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的。” 　　“我只是做出了无愧于心的选择。” 　　“……就算……就算我没有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貌，你也会那么做吗？” 　　“对。” 　　撒谎，撒谎，撒谎，这个人是撒谎精。泷若叶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个夜晚橘虞山蔑视的眼神与冷酷的语气。 　　可是，他说的居然都是真话。 　　泷若叶学习的东西愈多，她就能感受到她能运用的力量就愈多。那时掉落的星星是如此地闪耀，她所借用的不过是千分之一的光芒。 　　刚开始是看向星空时，泷若叶发现自己能准确地说出每颗星星的名字，指明它的方位，连它们将来移动的轨迹都印在心间一般清楚。到现在，她能感受到对方所说话语的真或者假，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五感多了一感，在听别人说话时就顺便把信息处理掉了一般。 　　“抱歉，我还是想坚持我自己的选择。就算真死了，那就算是我提前为自己选了一个死掉的地方吧。”泷若叶低垂眼眸，再次拒绝了橘虞山。 　　“哈哈哈。”橘虞山这次居然是笑了出来，“我也是这么觉得，比起老死或者病死躺在床榻上，我更希望死在战场上。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再劝你了。” 　　“我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我从进入明间御前的宅邸时，就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我得出了一个不靠谱的答案。”泷若叶将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语气非常得冷静，“我是明间御前为静内亲王准备的替死鬼，对吗？” 　　“……这种事情明间御前可不会告诉你。” 　　“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觉得这种最靠谱了。明间御前曾向我许诺我会平安回来，因为伊势神宫的诅咒只针对斋宫。但后来我看清楚了明间御前始终也只是把我当做奴婢看待，怎么会有奴婢侍奉的主子死了，奴婢却还活着的道理呢？我又有什么值得她放弃那么多优秀的人选，又承蒙她悉心关照呢？” 　　“看来我的提醒似乎是多余了，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伊势神宫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曾经去伊势神宫参拜过，但那里看起来和其他的神社没有什么不同。或许就和流言一样，那是不能让人们知道的东西。” 　　真话。 　　橘虞山左将军是镇压妖魔的一把好手，如果正仁天皇没有宣召过橘虞山参与伊势神宫一事，说明伊势神宫的诅咒与妖魔无关，或者说那妖魔无需用武力镇压。 　　“我知道了，此次一别，我碍于明间御前的指示，不得不疏远你，如有冒犯，我在此先向你道歉。” 　　“没关系，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那也是又冷又甜。” 　　橘虞山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如果没有那个晚上的记忆，泷若叶会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两份割裂的记忆，拼接在一起。 　　“为什么你一直侧背着我呢？” 　　从头到尾，橘虞山一直都是侧躺着，背对着泷若叶说话。 　　“不必在意，我怕会吓到你。” 　　他话音才落，就听见背后衣裳划过榻榻米的声音，泷若叶却是起身走到了他面前，看到了他胸前为了祛除诅咒而刺入的拔咒钉，和从四肢面部延续汇集到胸口的妖气裂缝，以及那布满妖气裂缝狰狞的面目。 　　“啊，真是的，我可不想这个样子被女孩子看见啊，很恐怖吧？”橘虞山发出自嘲的声音，“这是阴阳寮为了祛除伤口深处的诅咒而种下的拔咒钉，会将深入四肢的妖力驱赶到拔咒钉上，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很恐怖，但是没有这一步，可才真是会生不如死了。” 　　“……中了诅咒的伤口，就会变成这样吗？你......到底受过多少伤？”泷若叶看到后没有躲开视线，而是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嗯？” 　　“你不要在我前面先死了。” 　　“如果我先死了？”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年年会在你的墓前清理杂草，献酒一杯。” 　　“那样也不错啊。” 　　泷若叶离去时，橘虞山忽然对她喊了一句：“泷若叶，你可真是一个心如磐石的女人。” 　　泷若叶没有应答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近府里来了一位新的医师，我很希望他能够将家主的病治好。 　　我是服侍家主时间最长的侍女，常常被称赞“无论什么时候你的言行都是最妥当的呢”，与我一同服侍家主的贴身侍女已经换了好几个，最后的一位侍女若叶离开后，家主并未补上新的贴身侍女。 　　我知道的，她是家主心中最特别的人。 　　我希望医师能够治好家主的病是因为，如果剥夺了家主活下去的希望，就算剥夺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我曾教过若叶习字，这也是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若叶是一个办事稳妥的孩子，总是让我很安心，除了对家主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仰慕。 　　因为知道家主的本性，所以我坚信没有人会爱家主，这就是他的报应，但若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 　　更离奇的是若叶居然是明间御前的远亲，因为她的怜悯重新获得了贵族的身份，这是什么梦里会出现的情节呀？ 　　不过这样的话，若叶变成了泷若叶，离开了这件宅邸，离开了家主。 　　对不起，看到家主吃瘪的样子，我真的——真的非常开心，当然面上是掩盖得很好的。 竒 書 蛧 Ｗ Ｗ ω . q í s ú Ｗ à Ｎ Ｇ . c o Ｍ 　　家主变了。 　　他变得宽容多了，甚至最近没有再杀过人。 　　是因为泷若叶吗？我猜是的，因为家主贫瘠的精神世界里我找不到其他值得他这样做的东西了。 　　真可怜啊，鬼舞辻无惨。 　　作为屈居人下的侍女的我，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下了，然后开始循规蹈矩的劳作。 　　而那位被家主请入了宅邸的医师，最近在平安京声名鹊起。 　　据他人的评价，只要是能救回来的，这位医师就会竭尽全力，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这从他知道家主的坏名声却仍然愿意为他看病就能看出来了，这位医师说不定是那种天真地想要济世救人的类型。 　　他给家主诊断后确实给出了与其他医师不一样的回答，但是他也只说是尝试，无论家主怎样要求胁迫他他都说只能是尝试，不敢保证能够百分百治好家主。 　　家主呀，这种事情不是你逼迫他，他说能治好就真能治好的，又不是言出法随。 　　反正我觉得，能将这样病弱的身体治愈，那绝对不是正常的力量，如果那位医师成功了，才让人担心。 　　但如果家主身体好了，那么他的心情就会好，我们也不用担心无缘无故地被责罚了，所以我还是希望家主的身体好起来的。 　　或者快点马上死掉，那也行。 　　接受了那位医师制定的治疗方案，家主的身体反而更差了。 　　换以前他早就拿斧头劈死那位医师了，但他居然忍耐住了，难道他真的不随便杀人了吗？ 　　能够一直忍受这样的痛苦的家主，说实话确实在这方面确实挺了不起的。 　　这样的治疗方案持续了两年，家主的身体居然真的慢慢好转了，难道这样的人也会有上天保佑吗？ 　　我有些害怕，不，是很害怕。 　　前天伊势神宫的斋宫死了，任期也没有超过五年，这就意味着泷若叶要动身了，明天就是她跟随静内亲王前往伊势神宫的日子。 　　家主现在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了，按理来说他肯定会去送泷若叶。 　　可是......可是...... 　　为什么家主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公手札（更新中） 　　姓名：泷若叶 　　年龄：13岁 　　身份：明间御前的远亲，没落贵族的女儿（伪） 　　种族：人类（？） 　　特长：耕作（初级），腕力（中级），草药（初级），文学（中级），音律（中级），粉饰（高级），洞察（高级），神学（中级） 　　称号：无 　　状态：星眷（Lv.2），星咒（Lv.2） 　　【神学中级解锁星眷Lv.2,星咒Lv.2】 　　【星眷Lv.1】预知：当你看向星星时，星星会指引你方向。相信我，你已经是星象学的大师了。百分之一概率预知未来片段。 　　【星眷Lv.2】照心：你可辨知他人所说之真假。人的真心不会说谎，但却会改变。 　　【星咒Lv.2（达成天下一时自动消除）】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想你不会想要知道这是什么的。 　　下章主人公手札还会更新，那时候才是15岁时的状态哦，现在的还是13岁的版本。 　　下章换地图，伊势神宫副本开启。 第一卷 第17章 间章 　　神宫不止伊势神宫一所，但能仅仅以“神宫”就代指自身的唯独伊势神宫。内宫皇大神宫祭祀天照大神，外宫丰受大神宫祭祀丰受大神。 　　伊势神宫为皇室氏神，除天皇以外不得奉币。但已经有几十年天皇未曾亲自参奉过伊势神宫了，而是由斋宫每年进行两次奉币。 　　没有民众百姓的参拜，伊势神宫内只有那些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庄严的景物。 　　我看见了我的女儿十二羽绿，她穿着白衣、襦袢和绯袴，漂亮的白色长发用白色的檀纸扎起，披着一件浅草色的千早，那可爱的面孔就如她的母亲一般。 　　她的旁边还有别的巫女，虽然绿早已是弥宜了，而那些巫女只不过是出仕，但绿从来不在意这些，仍然和她们打成一片。 　　我能够理解绿的想法，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从小就在伊势神宫长大，由那些亲切的巫女们照料着长大，神宫中的巫女大多都是出仕，因此绿从来不在意她们的品阶。 　　虽然我是她的父亲，但是她依旧按照规矩，和其他的巫女一样，向我欠身行礼。 　　我微微颔首，她们便恭谨地与我擦身而去，开始了巫女一天的劳作。 　　伊势神宫平均一个月要举行两次祭祀，巫女们要忙着清扫神宫，浆洗衣物，制作御守，准备祭祀的用具，练习神乐，她们都经过大宫司精心的教导，总是井井有条。 　　“神主，新任斋宫的衣物已经裁剪完毕了，陈列在了白殿。按照路程，静斋宫大概后天晚上就能抵达。” 　　大宫司南蔻的声音响起，听着有些嘶哑。 　　她与前任斋宫深情厚谊，从少宫司升任为大宫司也是因为前任斋宫的提拔，而前任斋宫也没能活过五年，她大概还是在为那位斋宫而痛苦着吧。 　　而我的心里，却没有半分与南蔻的共情，甚至如果不是南蔻提起，我都不会想到斋宫的事情。 　　因为我的心有着另外为之深陷煎熬之中的事情。 　　神明开始式微了。 　　所谓巫女与神官，是聆听神的谕言，传达神的旨意的存在。 　　我聆听神明的声音，然后将它摆在我的人生格言一般的位置，全力为之。如此尊贵，如此高上的神明，我却能聆听他的神谕，下达于人间，这是多么高贵的事情！我沉心我的职位，终生侍奉我的神明，对我而言是无上的荣光与欢愉。 　　而从十几年前，神明的声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消失。 　　我们丧失了聆听神谕的能力，我们反复检讨，忏悔自己，但依旧无济于事，我们只是不肯承认与相信神明已经开始式微了。 　　我失去了我侍奉的神。 　　我的心里牢牢记着最后的一道神谕，鬼王会在未来现世。 　　而就在聆听到这道神谕的第一个月，平安京的南边就发生了难以镇压的妖魔之乱，匮乏的情报下第一支奉旨出征的队伍全军覆没。 　　哦不，还是有一个人活了下来的，现在已经是朝中的左将军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派遣队伍后，人们才发现为首的妖魔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想它就是神谕中的鬼王了。 　　他可怕就可怕在不死不灭，他的皮肤比钢铁还要硬，无论是怎样的阵法与刀剑，都无法杀死他。 　　于是我另辟蹊径，提出了整个消灭鬼王的方案，平安京确实得救了，但伊势神宫的迁徙以及斋宫的诅咒，由此开始。 　　我也因此登临上了神道的顶点——神主，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仅仅是为了我的神而已，可我的神再也没有回应我。 　　每每想到这我的心就无法停止煎熬，任何其他的事情都无法动摇我的心。 　　我的心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到现在，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巫女们，她们已经完全丧失了这种能力，甚至已经遗忘了她们的这份职责，这份她们最大的价值。 　　“绿，你在跳神乐时有听到神的旨意吗？” 　　“没有耶，要说的话，我使劲地转圈，脑袋晕乎乎的时候，是不是神明向我传达旨意了呢？” 　　与绿对话的巫女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们不一样，结果你也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嘛。” 　　“我哪里和你们不一样了？”绿不太高兴了。 　　“毕竟你的父亲是神主呀，谁不知道十二羽织心是最年轻的神主？” 　　“你直呼我父亲的名字，被大宫司听见会被骂的哦。” 　　“大宫司这不是不在嘛，而且你和神主的头发和瞳孔都是白色的，这不也是很特别吗？是因为你们家世代都是神官的缘故吗？” 　　“我不知道……” 　　“神主就你一个女儿，估计你再当几年巫女就会退休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到时候我就见不到你了，真是让人伤心。”巫女装模作样地抽泣了几下。 　　“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话题！”绿显得有些羞恼。 　　“你已经是弥宜了，神主应该不会再提升你的品阶了，不然想要走就不容易了。要知道，新来的斋宫身边的人，一来我们这儿就是少宫司哦，直接就压了你一级。等新任斋宫再上任几年，估计她就和南蔻大宫司一样，也被提拔成大宫司了。” 　　“不要再取笑我了，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品阶的事情。”绿面上浮现一缕哀愁，“说实话，每天待在神官里我已经呆腻了，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一直待到现在的。” 　　“就因为这样神主才是神主嘛。”巫女感叹了一句，随即说道，“真是可怜啊，明明上任斋宫才死去几天，这神宫就打扫一新准备迎接新的斋宫了，大家好像都忘记了之前的那位斋宫一般。这样的斋宫有什么当头呢？” 　　“你又在乱说话了！”绿开口斥责巫女，“要是南蔻大宫司听到，不得好好得罚你，她和那位斋宫感情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教导我们起来冷酷得像块铁一样的她最近眼睛都哭红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真不知羞！” 　　“没事的啦，神明都没有惩罚我，所以安心吧~”巫女撑起脸颊，毫不在意地说道，“那些姬君，有一分美貌的总会吹成十分美貌，一分才情也会被吹成十分才情，上个内亲王是享有美名的美人，可长相不还是普普通通嘛，甚至连绿你的一半都没有。这回的静内亲王更是连传闻都没有，岂不是个丑女？上上任的斋宫倒真是个美人，可惜与我们的神主站在一起，都要觉得自惭形秽。” 　　说完那巫女做了个鬼脸，然后看见了出现在绿身后的我。 　　“对静斋宫不敬，自己去南蔻大宫司那里领罚吧。” 　　等那名出口不敬的巫女走后，我对着绿摇了摇头，“那种没教养的孩子都敢随随便便地和你聊天了，一点威信都没有可是不行的。” 　　“反正我又不会留在这里，话说神宫里面一百个人都没有超过，你绝对没有记住由纪的名字吧！” 　　“她的名字是由纪？” 　　“果然吧。” 　　“那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我问道。 　　而绿显然无法回答我这个问题，“和你说不通啦！反正你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意。” 　　我摸了摸绿的头，“你最近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来了来了，我讨厌这种例行公事的问候！”绿移开了我的手，似乎生气了。 　　“我无法消除你的烦恼吗？”我问道。 　　“是的。” 　　“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找其他的巫女陪你玩耍吧。” 　　我离开了绿，听见绿在我背后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跺了跺脚，她似乎真的很生气呢，可惜我没法消除她的烦恼。 　　我是真的想和绿好好相处，但绿似乎一直很讨厌我，拒绝与我沟通。 　　我从本殿走出，穿过拜殿，一直走到神门，沿着被两侧间或分布着狛犬和石灯笼参道，经过了手水舍，一直来到了鸟居，确保后天静斋宫来到本殿的一路畅通无阻，一尘不染。 　　我看向鸟居，仅由柱子，贯，和笠木组成的神明鸟居美丽而庄严，笠木的断面是分明的五边形，那是只有伊势才会有的鸟居外观，只有这样的鸟居才会被称为“伊势鸟居”。 　　鸟居是隔绝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踏入鸟居即是踏入神的领域。 　　可我心里清楚，这座神宫早已不是神的领域了，那些曾经让我骄傲不已的东西，如今都已经支离破碎了。 　　这份痛苦与煎熬，在见到那位少女时戛然而止。 　　我已然完全无视了那位身份尊贵的静斋宫，完全被静斋宫身边的那个少女所吸引。 　　她是如此得闪耀，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否是天上的星星掉落在了人间。 　　她开口，让我的灵魂都为之颤动。 　　这世间，只有我能听懂那份言语的频率，并与之共鸣，这是伴随我一生的独一无二。 　　我的神谕，再次降临人间了。 　　此时，我恨不得跪下地来，将我未燃尽的灵魂，将我肮脏的双手，将我的一切，都为那名少女献上。 第一卷 第18章 追赶 　　静内亲王，今日即出发前往伊势神宫。 　　泷若叶看着忙碌着搬运行李的仆人和她居住了三年之久的熟悉的宅邸。 　　第一次来到这间宅邸时泷若叶就惊叹过它的别致精美，这三年里泷若叶又和静内亲王一起在庭院里种了桔梗花与山茶花。种花的时节是在深秋，那并不是种花的好时节，插下去的枝条始终都没有什么变化，静内亲王时常担心它们死了，急急忙忙去求助泷若叶，但泷若叶也没有什么办法，两个人只能常常去浇水，但第二年的春天，它们都活过来了，开始抽枝发芽。 　　今年是山茶开花的第一年，它很努力地在泷若叶和静内亲王离开之前开花了。 　　“我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能送给你的，只有这笛子是已经去世的名家所做，现在送给你了。你练习所用的笛子也不差，但不是名家所做还是有所欠缺。”双樱将盛放着笛子的木盒交给泷若叶，“我乐律中笛子吹得最好，如今你已经全学过去了。这玉笛赠与你也不差。” 　　“谢谢你，双樱，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你能喜欢我就最高兴了，你……”双樱抿了抿嘴唇，“真是让人难堪啊，我才不想在送别的时候摆出一张哭丧脸！” 　　“你现在的表情就已经很好了，你不常说自己不能轻易流泪吗？” 　　“因为哭起来的表情很难看啊！还有！不许再拿男人的话题取笑我！我现在最没空想的就是男人！” 　　这样的说笑，就好像往日的时光还会照常延伸下去一般，回想起往日的时光，竟和弹指一挥间般短暂。 　　“我照料着静长大，而你是我的好朋友，请你们…务必平安归来！”双樱双手合十，宛如祈祷一般恳求道，“晨光总难寻，长夜何漫漫！” 　　“疾流难回首，酿酒亦更香。”泷若叶宽慰道。 　　在双樱和女官们的教导下，泷若叶已经可以敏捷地应答诗句，回应和歌了，无论是才情，还是乐律，各方面都无可挑剔。 　　“明间御前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还要做出一副强势的样子呢，这样她伤心，静也伤心，不是吗？”双樱看向嘱咐着静的明间御前。 　　即使距离不近，泷若叶仍然能够看见明间御前纤长的睫毛上下扑动着，那频率似乎有些过快了呢。 　　“她唯一不能失去的大概就是静了吧，要论爱的程度，她才是最爱静的那一个。” 　　“……明间御前曾经也很爱她的夫君，可惜她的爱总是不能开花结果。”双樱轻声说道，“你们该走了，愿君诸事顺利。” 　　“你也是一样。” 　　行驶在官道上的车，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泷若叶离开的那天，艳阳高照，一碧万顷。 　　鬼舞辻无惨不禁想到了泷若叶留宿后的第二天早上，昨日下了一日的雨已经停了，天空也是这么得蓝，泷若叶说：“真美啊，天空好像被水洗过一般，闪闪发光呢。” 　　那时候的鬼舞辻无惨感觉比起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更是自己的心被泷若叶的笑容给洗涤过一遍。 　　但是他现在分外讨厌当下的艳阳。 　　度过了在那位药师手下艰难的两年，鬼舞辻无惨的身体状态一度跌落到最低点，然后又慢慢康复，现在的鬼舞辻无惨，已经没有了头痛，胸闷，呼吸不畅等等一系列的老毛病，但药物的副作用也愈发凸显出来。 　　鬼舞辻无惨得了严重的皮肤病和胃病，只要一照到太阳，皮肤就会像被油泼了一般泛红起水泡，疼痛难耐，胃病包括食欲不振，恶心呕吐，以及产生的奇怪的食欲，医师解释道可能是自己患了癔症才会对不应该的东西产生食欲。 　　自己虽然现在身上也是一堆毛病，但至少不用为明天是否会发急症而死而担忧了。 　　但连站在阳光下，品尝食物这样普通的事情都无法做到的身体状态，并非鬼舞辻无惨所追求的健康。 　　他命令医师继续他的治疗方案，但医师似乎不想继续了，他觉得鬼舞辻无惨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达到了他当初的治疗目的，况且后续的药方药材极为难寻，可能就算是天皇的宝库中都没有，只能到南海的仙岛上去寻，这听着就是一件不可能达到的事情。 　　就算再难寻找，那也是有希望的，对吗？鬼舞辻无惨不肯放医师离开，威逼利诱他继续进行着治疗。 　　但后续的治疗就如医师所言一般没有效果。 　　在太阳高高挂着的白天，鬼舞辻无惨是无法外出的，因此他明明知道泷若叶是今天离开，却也无法前去与她见上一面。 　　伊势神宫禁止皇室成员以外的人进入参拜，鬼舞辻无惨虽是贵族，但是他并非皇室成员，这也意味着泷若叶一旦抵达伊势神宫，他可能很难再与泷若叶见面。 　　他只好等到晚上，再骑马赶路，企图追上泷若叶一行。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想再见泷若叶一面。 　　这回鬼舞辻无惨没有在心里给自己找其他的原因，而是坦诚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太阳一下山鬼舞辻无惨就动身，彻夜不歇，一直到曙光隐隐从山头露出，片刻都未曾耽误过。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鬼舞辻无惨终于看见了泷若叶一行人。 　　他们似乎是刚动身的样子，车夫在外面打着哈欠，泷若叶戴着市女笠，坐在车头，肩膀靠在了车梁上。 　　鬼舞辻无惨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还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追上她了！ 　　他不禁露出了笑容，然后，太阳出来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宛如作对一般嘲弄着他的现实！ 　　理智告诉鬼舞辻无惨他应该立马放弃，撤退到边上，可是他居然还是犹豫了一秒，大喊了一句“泷若叶！”。 　　可他一整晚都没有开过口，也没有喝过一口水，这句话并没有他想象得声音那么大，而是嘶哑无力。 　　这样细微的声音，风一吹就飘走了。 　　太阳并不是才刚刚出来，而是乌云将太阳遮住了，太阳一露面立马将光芒洒满了大地，烧灼一般的疼痛瞬间压迫着鬼舞辻无惨。 　　我一直活到了现在，什么样的状况都没有把我杀死，怎么可能会因为太阳就死掉？！死在太阳下面也太可笑了！ 　　鬼舞辻无惨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他摔下了马，抽搐着身体，想要将身体尽可能缩在衣物内，然后向路边爬去。 　　他还没有爬几步，忽然就感受到了身上一片的阴凉，有影子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鬼舞辻无惨？” 　　泷若叶原本以为鬼舞辻无惨是旧疾复发，可是走近了看这症状却是和以往不同。她看到鬼舞辻无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片的水泡，又在竭力地往路边爬，便明白了鬼舞辻无惨的意思，她拉起鬼舞辻无惨的胳膊到肩膀上，另一只手扶住了鬼舞辻无惨的腰，将他拖到了路边的树荫下。 　　休息了一刻钟后，泷若叶又喂给他一些水，鬼舞辻无惨的情况明显好转了许多。 　　泷若叶没有问鬼舞辻无惨来这里干什么，因为这种事很好猜，问出来了还是多此一举，但鬼舞辻无惨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让她是在有些看不下去。 　　“这是？”泷若叶示意鬼舞辻无惨皮肤上的伤痕。 　　“治疗的后遗症，不能见太阳。” 　　“你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我一直接受着治疗，我想着后遗症也迟早会被治好的，本来是打算以一个完完全全健康的身体与你见面的。” 　　不想将自己的残缺之处暴露给他人，鬼舞辻无惨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这方面格外得在意，泷若叶想道。 　　“既然你都来了，我们就逛一下吧，你等我一下。”泷若叶起身朝着静内亲王的队伍走去，和他们说明了情况，然后取了一把伞。 　　“其实你已经到了伊势哦！出平安京很远啦！第一次离开平安京的感觉怎么样？无惨？”泷若叶的语气轻快，她转过身面向着鬼舞辻无惨，就连笑容也熠熠生辉，一边说一边向鬼舞辻无惨伸出了手。 　　还是和以前一样，看到她，就会觉得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鬼舞辻无惨将手搭在泷若叶被衣袖覆盖住的手腕上，起身：“去哪儿？” 　　“去伊势湾，我们现在离它很近，你从来都没有看过海吧？”泷若叶微笑着指向了远方，“就在那个方向，你曾经在信里和我抱怨过‘什么都是以后，什么都是‘等...之后’，我已经厌倦了...’。这回可不是等什么‘你身体好了之后’了，我们现在就在海的面前！” 　　泷若叶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而展开，从袖口可以清楚地看出是深色打衣的外面套着葡萄色外衣和青色的唐衣，并不是多华丽的装扮，但颜色又搭配得很雅致。她的脸庞未施脂粉，但也显得很可爱，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美丽。 　　“......我记得，你说过你看过海，海的风景非常美丽......” 　　然后鬼舞辻无惨的回信里便洋洋洒洒地充满了抱怨。 　　“其实那个时候是骗你的。”泷若叶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还是非常得悦耳，她偏过头看向鬼舞辻无惨，认真地说道，“我那个时候呀，看见的海，一点也不美丽。” 　　“骗......骗我的？” 　　“不，没有骗你哦。无惨你会介意吃饭时对面的人是谁吗？”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 　　“但是如果对面坐着的是自己非常讨厌的人，那么就算是想吃了很久的美食，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确实。”鬼舞辻无惨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人影，包括将他的药丸扔入水中的那个贵族男子，“所以你到底是骗了我还是没骗你？” 　　“没有骗你，因为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呀。” 第一卷 第19章 询问 　　泷若叶将伞给了鬼舞辻无惨，让他露在外面的肌肤躲避在伞的阴影下面，烧灼般的痛苦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鬼舞辻无惨随着泷若叶向前走去。 　　他们翻过了凹凸不平的岩石，虽然泷若叶所着的是不便于行动的衣服，但她的动作并没有被其拘束，仍然显得很轻快。 　　鬼舞辻无惨跟随在后面，沿着泷若叶的轨迹踩上易于上坡的凹陷处。 　　在此刻前，他想象中的相会都不是这样。 　　这可是最后一次的见面，此后数年，泷若叶都无法与自己见面。 　　在这样的珍贵时光，不应该是争分夺秒的互相倾诉吗？而不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爬山，一言搭着一句地聊着寻常事情。 　　可是，此刻的鬼舞辻无惨，又觉得它本应该是这样。 　　只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好像这是一次在平常不过的会面一样，心里觉得很轻松，以及从未有过的一丝期待。 　　鬼舞辻无惨很久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心情了。 　　当阻碍在眼前的终于不是岩石与杂草时，尽入眼前的是一片闪烁着的海面，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站在高处，连下面的海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太阳照耀下的海面有着金色明亮的水波，粼粼的波光闪烁，目之所及是绵延无际的开阔与宽广，湿热的海风有力地扑在面前，让鬼舞辻无惨微眯起了眼睛，将手挡在了额前。 　　这是鬼舞辻无惨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风景，非常得具有冲击力。鬼舞辻无惨自出生以来十几年与病魔的抗争，饱受的折磨，从来都没有放弃的坚持，历尽了苦涩后在此刻终于尝到了些许的甘甜，这份心情此时在他心里回荡着。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泷若叶，在阳光的直射下，泷若叶黑色的眸子近乎琥珀色，睫毛的影子一根根清楚地映在眼帘之上，她说道，“明明水是一点颜色都没有的，可水汇集成的海洋却是那样变幻莫测。晴天与阴天，拂晓与傍晚，都是不一样的风景。无惨，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可以支撑你去欣赏这个世界的很多美景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因为听到了我的呼喊才发现我的吗？那时候我发出的声音很小，我以为你肯定不会听见的。” 　　“我确实没有听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只是想回头看一下，或许是因为没能和你告别而感到些许的遗憾吧，所以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往离开的方向看看，然后就看见了从马上跌落的你。能够在最后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现在我和你都离自己的目标稍微近了一些呢。” 　　“我还不完美，我现在的身体依旧不是一个正常人......我迟早会将我的身体完完全全治好。”鬼舞辻无惨将手覆盖在他的心脏上，感受着心脏有力的搏动，他的心跳很快，并不是以前那无法控制的心悸，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情绪高涨而加速跳动了，“你......等下就要回去了吗？” 　　“我还能继续和你待一会儿，只要保证今天能抵达伊势神宫就行了。” 　　“你能保证你一定会回来吗？” 　　“......” 　　泷若叶没有立即作答，鬼舞辻无惨又立即问道：“那你能保证如果你遇险了会向我求救吗？” 　　“......说实话吗？” 　　“嗯。” 　　“如果那会将你牵扯入险境，我想我不会。” 　　“即使我请求了你也不会吗？即使我今天这样说了？” 　　泷若叶沉默了几秒钟，“对。你那样爱惜你自己的生命，我不该让你为我犯险。”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我曾经与你约定，宽容地对待他人会使得他人成为延续自身生命的力量。如果为了我自己的利益去损害牺牲他人，那我有什么资格与你定下那样的约定？” 　　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都是执着地走在自己道路上的人，这条路上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对于对方的那份执着的理解，宛如照映着自己一般透彻。 　　海风将鬼舞辻无惨的长发撩拨起，那黑色的长卷发一向很衬他洁白的皮肤。比起两年前，此时的他更偏向青年一些，他原本就是带着脆弱感的美人，此时那份脆弱感又凸显出来，“一直以来我都无比地珍视我的生命，只要我能活下去，这个世界怎样都无所谓......但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 　　“我的生命对你来说也是珍贵的吗？” 　　“是的。” 　　一直以来只珍视自己生命，漠视他人生命的鬼舞辻无惨，不再否认他人生命的价值了，那个约定就如泷若叶所期望的一般，慢慢改变了鬼舞辻无惨。 　　身体正在好转的鬼舞辻无惨，如果再与更多可爱的人交流，被接纳，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吧。得到他人的真心，再将他人交予自己的真心回报出去，像接纳了泷若叶一般接纳他人，这正是泷若叶所希望在鬼舞辻无惨身上看到的。 　　泷若叶的真心赢得了鬼舞辻无惨的真心，因此只会索取爱的鬼舞辻无惨将自己的爱交予了泷若叶。 　　“所以，不要让我离开你。” 　　是“不要让我离开你，”而不是“你不要离开我”，泷若叶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她向内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笑了，用充满了必胜的决心一般的语气说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说什么都得活着从伊势神宫回来了。一直以来我都是自己对自己说这句话，但这句话现在只是对你说的，这次只是为了你。我可是从来没有食言过，对吧？无惨。” 　　是的，泷若叶从来没有食言过，她那纯洁而虔诚的神情，总是会让人觉得她所说的就是毫无隐瞒的事实。 　　“等我回来了，你会想和我做什么呢？无惨。” 　　“大概是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吧。” 　　“哈哈这不挺好的吗？我很赞同哦！” 　　真好啊，泷若叶走之前还有美男子拼了命一样追他。 　　好奇，太好奇了，好想跟过去看一下，但我要是也走了，护送的侍卫会真的要疯的。 　　不行不行，我的脑子里面怎么能出现男人，我是将身心都献给所侍奉神明的斋宫！ 　　发着呆的静，想起了临走前一晚明间御前叮嘱她的话语。 　　“我知道你和泷若叶的关系好，她比你聪明能干，在伊势神宫会让你轻轻松松就当上一个称职的斋宫，我也确认过她的忠心，你到时候听她的安排就行了。” 　　静对这句话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但是，如果到了要舍弃她的时候，请你为了自己，不要心软，舍弃她，然后回到我的身边。” 　　“啊？你在说什么？”静错愕地问道，“她可是你的亲人啊！” 　　“不，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泷若叶她的身份是我帮她捏造的，她原本只是鬼舞辻无惨宅邸里的一个侍女而已。她没有身份，没有家人，死了不会有任何的纠纷。我会培养她，只是因为你。” 　　“......泷若叶她知道吗？” 　　“她愿意为了你去死，不是吗？”即使是自己加以培养了几年的女孩，说起要她去死时，明间御前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静，这是她自愿的，她已经得到了原本一生根本无法获取的东西，甚至能够顶着贵族的名声死去，难道这不是给予她的恩赐吗？” 　　静低下头，仿佛在思考消化明间御前的话语，她的脊背从一开始就是挺得笔直的，片刻后她抬起头问道：“难道我们的命就比平民的命高贵吗？” 　　“正常来说都应该这么想。” 　　静凝视着明间御前，明间御前只是皱起了眉，坦荡地面对着静的凝视。 　　“你知道吗？”静轻声开口道，“我曾经非常羡慕那些性格开朗的女孩。那些会主动伶俐地说出大人们喜欢的逗趣的话语的女孩儿，显得活泼又机灵，可以轻松地得到、毫无负担地享受他人的偏爱与纵容。因为我知道你希望我是那样的人，而不是一个沉闷，无趣，不可爱的我。但我就不是那样的人，也无法伪装自己成为那样。我曾经每晚都在为此自责，数落着自己。” 　　明间御前的眼神开始动摇了，她说：“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其实我和你说过，只是你忘了，我记得你那时候教导我‘做人要阳光一些’。我那晚又痛哭了一晚，恨不得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因为之后你会彻底认为我的性格是‘阴暗’的了，可是我并不是一个阴暗的人，我只是很伤心，很难受，然后在那一天找到你将我的伤心难受说了出来。”静的鼻子和嗓子都异常酸涩，但她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若叶认同了我，让我爱自己，认同了这个总是被数落着‘做得还不够’的我。得到了原本一生根本无法获取的东西的人不是泷若叶，而是我。” 　　“我！”明间御前咬了一下牙，她怒吼道，“我从五年前就为你开始着手准备！花费无数心血，就为了让你能活下来！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种话？”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伤心......但是，现在我就算无法成为你喜欢的样子也没有关系了，哪怕没有人觉得我出色，我也想让我自己觉得我是骄傲地活下去的。” 　　泷若叶上车的声音打断了静的思绪，静看见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将她乱跑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捋回了原位，泷若叶微笑以示感谢。 　　静没有在泷若叶面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差异，宛如以前一般。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舍弃你。 第一卷 第20章 少宫司 　　皇室与民众皆向往伊势。而此刻，泷若叶就位于伊势神宫之前。 　　伊势神宫位于伊势的边缘，建有道路但四周都处于郊外。泷若叶在经过了长长的被树木包绕的道路，终于见到了一座高大的鸟居，和通过鸟居笔直向前的通道，道路的尽头可以看见矗立在神域边界的神门。 　　那鸟居笠木的断面是极具有个性的五边形，那正是伊势鸟居独一无二的特征。 　　平日鸟居下都会摆设立柱，禁止外人访问，如今已经全为静内亲王撤下，两旁站着身姿笔挺的巫女与神官，恭迎着静内亲王的到来。 　　泷若叶先下了车，然后转过身扶着静内亲王下来。 　　静内亲王在前，她稍微站得后一些，将目光投向了那一群巫女与神官们。 　　站在最前面的男神官无疑是最惹人注目的，他有着白色的长发和瞳孔与美得像妖精一般的面庞。白色的眸子在日光下看起来更像是银色的，如同宝石一般闪耀着动人的光彩。他那出尘而不染凡俗的气质让人心生倾慕同时又不敢靠近，仿佛生来就应该位于神明座下，侍奉神明。 　　那特征使得泷若叶很快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他就是伊势神宫的神主，十二羽织心。 　　站在前面的巫女中有一位有着同样的白色长发，显然根据已知的情报，她是十二羽织心的女儿，十二羽绿。 　　泷若叶正打算将目光移向另一位巫女时，那一道始终没有移开的视线很难让泷若叶忽视掉。 　　原本泷若叶以为十二羽织心是和自己一样，审视着未来的同事，但自从那视线盯上自己后，到现在都没有移开。 　　明明这时候应该由神宫中最大权利拥有者神主发言了，但他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泷若叶而已。 　　他不说话，神宫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说话。而静内亲王正等着十二羽织心先说话。 　　众人凝望着十二羽织心，而十二羽织心凝视着泷若叶，场面异常得安静。 　　十二羽织心的表情一直都是庄严而平淡的，仿佛这世界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注意的东西。作为他的女儿，十二羽绿深知这点，但此刻，她居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炽热的情绪在翻涌，仅仅是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女。 　　比起那位容貌普通的静内亲王，这名少女的容貌实在是太优秀了，但这绝对不是引起父亲关注的原因。 　　十二羽绿的心中充满了诧异与不解，但是她也只能和其他的巫女一样，安静地等待十二羽织心开口。 　　“我想该由神主说话了，不是吗？”许久的沉默后，泷若叶开口道。 　　此时也只能由泷若叶开口，静内亲王的身份高贵，在品阶上又与神主相同，初至伊势神宫，不该由她先开口。 　　“对，应该由我说话了。”宛如喃喃自语般，十二羽织心重复了这句话。 　　他将头转向了静内亲王，终于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马上将视线放在了泷若叶身上。 　　泷若叶直觉他马上开口的是关于自己的话题，连忙先说道：“请不必在意我，就按照既定的仪式。静斋宫需要尽快熟悉这里。” 　　“好的，我不会再在意你，就按照既定的仪式。” 　　十二羽织心就如他所言收回了他的目光，而且相当得干净利落，没有再去特别关注过泷若叶。 　　泷若叶关于神道教的知识是从退休的年老巫女那里学来的，其中就有伊势神宫的巫女，关于伊势神宫的情报，能了解到的泷若叶都去了解了。 　　别人都说十二羽织心是由专注造就而成的天才，真诚的殉道者精神造就了神道教的天才。他对于除了本职以外的事情，连十分之一的注意力都吝啬于给予。 　　但自己又有什么吸引了这位专注的天才的注意力？ 　　泷若叶很擅长抓住一个人的特征来探究他的想法，但对于十二羽织心，泷若叶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可以说，十二羽织心给泷若叶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难懂的人。 　　但对于拥有【照心】的泷若叶，想要探究一个人，只存在着时间问题。 　　静内亲王跟随着神主走在前面，泷若叶跟随于静内亲王之后，一片的巫女与神官又跟随于神主与泷若叶之后。 　　他们走过长长的参道，来到了神门前。神门和回廊环绕着本殿和拜殿，神门有着三间的长度，回廊宽为两间至三间之内，也是雨日时巫女行走的通道。神宫的回廊地面铺设了木板，回廊朝外一面的柱子之间没有建设墙壁，而朝内一面则用塀包围隔离，塀是由编织为棱形的竹条组成，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道细长方形的镂空，可以看见内部的景象。在四角是封闭了墙壁的土间，面积大约有八叠。 　　这座神门名为外玉垣南御门，它的内侧还有两道门，穿过后才能见到正殿。 　　神宫的道路皆用洁净的白砂覆盖在了泥土上，再在中央铺设青黑色的石板，非常平稳。但摄社后的守护林又是那样繁茂地肆意生长着，那是成片的苍天的巨木，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震撼。 　　泷若叶远远地看到有深入守护林的石阶攀岩而上，上面布满了湿润的青苔，大概是很少有人会进入守护林吧。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高大的本殿面前，但并没有进去，而是先由大宫司带着静内亲王和泷若叶进入白殿洁斋沐浴。 　　泷若叶换上了少宫司的衣物，她的最外面是一件由丝绸织就的千早，前面由红绳系起，在三处打了漂亮的平结，透过半透明的千早可以看见里面的白衣与绯袴。散开的长发则被巫女们用白色的檀纸扎成了一束垂于脑后。 　　静内亲王原本的十二单衣被脱下，换成了神宫为其准备的十二单，十二单最外面的几件皆是由丝绸制成，因此袖口的颜色层层叠叠映照得朦胧而又美丽，最外面再套一层小忌衣，头发梳成了御垂发的样式，在头上以金属制的心叶作为装饰。 　　作为陪同静斋宫的巫女，泷若叶无需从出仕开始当起，直接就担任了少宫司，陪侍静斋宫左右。虽然如此，但泷若叶明面上的上司是大宫司，她理应是帮忙辅佐处理大宫司的事务。但如果这也是斋宫的意思，谁又能对此提出反对呢？ 　　威严...威严...静斋宫在心中默念道，然后确认自己的表情与平日练习的一致。 　　静内亲王有着厚重的单眼皮，因此眼睛看上去总是一副无神的样子，此时她沉下眉毛，昂起头，挺起胸膛，呈现的是令静满意的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 　　这样就对了嘛！静！ 　　“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静斋宫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感觉眼神有些凶，靠近会被她用冷冰冰的言语讥讽的那种类型，真可怕。”结束了整场静斋宫的上任仪式后，由纪与绿走在神宫的回廊上，由纪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新上任的斋宫，却又发现绿久久没有给出回应，“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 　　“我在听......只是我在想一些事情......”十二羽绿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食指弓起靠近嘴唇，然后上下牙齿开始左右磨着弓起的指节，这是十二羽绿在思考时的习惯，“你......有没有觉得我父亲对泷少宫司过于关注了？” 　　“神主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不会注意到呀。不会是神主终于不再是天上人了？准备进入俗人的世界开始争权夺利了？我可是知道的——这种跟随大人物来的人一般都是厉害角色，解决了她就能减少斋宫的力量了，对吧？” 　　一直以来神宫都是由神主全权把握，但名义上斋宫是享有与神主相等的权利的，如果斋宫想要行使那份权利，神主也没有理由拒绝。 　　“不是......我在想父亲不会是看上了那位少宫司吧。”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宁愿相信神主是要去争权夺利，也不可能是动心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认真和你说的！我才不管你怎么想的了，我要去父亲那里看看！” 　　同伴的话语丝毫没有缓解十二羽绿内心的焦思，十二羽绿转身又朝着本殿跑去。 　　等她快到本殿时，附近已经空无一人了，她从本殿的门边悄悄探出头，看到了面对面站立着的十二羽织心与泷若叶。她的预料没有错，十二羽织心似乎唯独把泷若叶留了下来，她刚想踏入，就听见了十二羽织心的声音。 　　“请对我下命令吧，主人。”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这是什么糟糕的称呼啊！ 　　不不，泷少宫司和父亲之前一直都不认识的，对吧？我应该继续听下去，听听泷少宫司的回应。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接纳你的一切。” 　　啊啊啊！十二羽绿在心里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坏女人！这绝对是坏女人啊！泷少宫司绝对是一个坏女人！ 第一卷 第21章 交托 　　当静斋宫的就任仪式完成后，她就正式成为了伊势神宫的斋宫，被神明所承认的御神子。 　　巫女们有条不紊地撤去了摆于神前的特定的神具，将其放回库房。 　　本殿中的人逐渐减少了，泷若叶因为十二羽织心的命令留了下来，直到本殿只剩他们二人。 　　大概是有要对新上任的巫女的嘱咐要说吧，我知道的，对于新任的下属，第一天上司总是要特别问候一下的，这点我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无论是考验她的知识亦或是专业技能，还是日常的问候，泷若叶都有十足的把握能完美应对。 　　“你的名字？” 　　十二羽织心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询问泷若叶的名字，这点倒是很符合传闻中十二羽织心对其他的事情漠不关心的特征。 　　“泷若叶。” 　　“泷......你是泷家的人？跟随在静斋宫身边...我明白了。” 　　“神主之前不知道吗？我以为这些事情神主会提前知道。” 　　“我只了解了静斋宫，斋宫身边的人，我一向是不过问的。” 　　“...那为何，神主将我留了下来呢？” 　　泷若叶直视十二羽织心，十二羽织心很高，泷若叶要抬起头才能与他直视，十二羽织心的目光并不让人感到畏惧，那白色的眸子似乎蕴含着高洁的初雪。此时的十二羽织心轻微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因为泷若叶的这个问题而进行了纠结的思考。穿梭过林间的风此时穿过了拜殿，直至本殿，吹起了十二羽织心的白色的长发。 　　他问道： 　　“你......是......谁......？” 　　明明是发起提问的那一方，泷若叶却从十二羽织心的语气中听到了迷茫，仿佛发问的不是他而是泷若叶，在他那张美如神物的脸上，就连迷茫的神情都是那样得纯洁。 　　“你眼中......不，你在看着谁？” 　　“我在看着离去我的神。” 　　真话。 　　既然十二羽织心所说的是真话，那么这就意味着在十二羽织心的内心中，他面前的我就是他所说的神。 　　“为什么？” 　　“因为你的声音就是我所听到的神言。” 　　女巫与神官的义务都是聆听神言，传达神的旨意，这点泷若叶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这是真的吗？ 　　假设神言是存在的，十二羽织心确实能够听到神言，那就他所言，神明的神言与自己的一致？ 　　“仅靠这点？” 　　“我无比地确信。” 　　“但是我看到了你的迷茫。” 　　“因为你似乎是人类。如果你死了，神言就会彻底消失。” 　　“神言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就是为了神言而活的。” 　　“如果这只是你的错觉，我并非你所寻求的神言呢？”泷若叶问道。 　　“不，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现在，我就是为了你而活。” 　　真话，从头到尾十二羽织心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话，虽然这真话听起来比谎言还要离谱。 　　十二羽织心凝视着泷若叶的眼神，虔诚而又纯洁。 　　如果就这样放任十二羽织心的想法，让他站在己方的话，对于自己和静而言，是再完美不过的开局。许许多多泷若叶所设想过的障碍与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为了谁而活的。 　　用谎言与虚伪构筑成的关系，不是在你落入深渊时接住你的网，而是缠绕你手足的蛛丝。 　　泷若叶深吸了一口气，“你问我是谁，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若叶，站在你面前的一个少宫司，我所说出的话，根本不能算作神言。就算我的声音与你听到的与神言一致，但那并不是神言。我只是一个狭隘的人类，不是掌握全局的神明，我所说出的话，是从我个人的观点与认知出发的，这样的话语，并不是指导全人类的神言。你可以放弃你对我的执念了。” 　　对的，从始至终，我只是想要做我自己，想要闪耀地活着。 　　“不，这并不是你所想这样。”十二羽织心的神情从容，并没有因为泷若叶的言语而出现失望或者癫狂，“你觉得你面前所看到的世界是正确的吗？” 　　他用他纤长的手指指向了门外的风景，那里有一株枝条修剪得很漂亮的松树，“那棵松树的品相极好，以至于神宫搬迁时将它也保留了下来，它有两丈高，但是在这里看，它只有一根手指那样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体都有着它本身的性质，但我们的视野里，总是以我们为中心而失真。这不说明我们所看到的视野其实都是错误的信息吗？但我们从未觉得我们的眼睛欺骗过自己。就算是这个世界习以为常的本身，或许也只是我们错误的认知。我不相信我自己，也从来没有试图想象过神明的视野与神明的思考，我只是一如既往地聆听神言。我相信的，只是神言而已。” 　　“而现在，神言就在我的面前，仅仅是这样而已。”十二羽织心朝着泷若叶露出了有着倾倒众生般魅力的纯洁的微笑。 　　错了，自己想错了。 　　在十二羽织心炽热的虔诚之心下，他从未停止过思考，他其实什么事情都想得很明白，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清楚。 　　就如他所言，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仅仅是这样而已。 　　“我不敢保证我做出的都是正确的选择，但是我会对你所托付给我的一切抱有责任与崇敬，如果我做出了罪孽的选择，那么那份罪孽就由我一人承担。” 　　泷若叶长舒了一口气，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她消除了杂念，一心一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十二羽织心露出了笑容，“请对我下命令吧，主人。”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接纳你的一切。”泷若叶说道，然后她停顿了一下，“等等，你刚才称呼我为什么？” 　　“主人。” 　　“嗯？” 　　“主人。” 　　“这个称呼不管怎么听都很不妙吧？” 　　“我已经是你的所有物了。” 　　“不对，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你是神主，我是少宫司，你应该叫我泷少宫司才对。” 　　“我知道了，这是主人的任务。” 　　“......十二羽织心，不会是你意外得挺坏心眼的吧？”泷若叶看向十二羽织心，那位专注的天才，真诚的殉道者，“......不是你坏心眼的话，感觉反而更糟糕了。” 　　泷若叶决定先问最重要的事情：“你知道伊势神宫中关于斋宫的诅咒吗？” 　　“知道。” 　　“我想要关于它的全部信息。” 　　“没有问题。不过，想要直观地展现它，得等到下一次祭祀了。” 　　十二羽绿无比地确认自己的想法，他的父亲迷上了坏女人。 　　在听到泷若叶回答十二羽织心的那句话后，被如此震撼的信息冲击的十二羽绿生怕自己被发现，连忙捂着嘴跑开了。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她都特意关注着泷若叶与父亲。 　　神主和少宫司处理的事务不同，按理来说也就是平常会打个照面的接触程度。但这两个人为什么总是形影不离？ 　　父亲那清冷的声音，对坏女人说话时居然那么温柔？不会吧，就那一点小事不懂，你就那么认真详细地教坏女人？你平常明明连少宫司的名字都不会去记的，你居然还问坏女人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 　　拜托，坏女人吃什么和你有一根头发丝的关系吗？你不去记你的女儿今年几岁了去记别的女人中午吃了什么？！ 　　是的，没错，十二羽绿可以肯定，父亲绝对不记得她今年多少岁。 　　还有坏女人，你明明是静斋宫的少宫司耶？不陪伴在静斋宫的身边反而常常和神主待在一起，就不怕静斋宫生气了？ 　　静斋宫，快点生气吧！然后把你的少宫司领走！ 　　静斋宫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然后在某一天，静发现现在是他们三个人形影不离了。 　　没有争吵，没有打架，有的只是神主，斋宫和泷少宫司之间和谐的相处氛围。 　　不懂了，父亲自己原来也不是特别懂，坏女人也很难懂，静斋宫更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是时候该做出一些行动，让父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你知道我现在是多少岁了吗？”没有铺垫，没有问好，十二羽绿直接闯入了那三人和谐的气氛中。 　　“十二年零五个月。”没有半秒的停顿，十二羽织心给出了答案。 　　十二羽绿陷入了沉默，原本准备好的发问与质疑一句话也派不上用场了。 　　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你的父亲不会连这都记不住的。” 　　哦嚯，是坏女人。 　　“话说神主是多少岁了？我很好奇呢，小绿儿告诉我吧。” 　　似乎是看出了十二羽绿的尴尬，静斋宫特意问了十二羽绿一个简单的问题，其实神主的年龄她与泷若叶都清楚得很。 　　然后静就清楚地看见了十二羽绿沉默了数秒，然后脸就像烧红的锅底一样慢慢地泛红了。 　　“二十......二十六岁？！” 　　十二羽绿，第一次与坏女人交锋，败退而逃。 第一卷 第22章 心意相通的二人 　　“十五年前，在平安京的南边出现无法镇压的鬼王之乱后，天皇集结了朝中所有的力量进行对策的讨论。我的方案一开始并没有被采纳，但随着其他方案的陆续失败，我的方案成了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我们束缚住了鬼王，将其封印在了祭坛之下，之后将伊势神宫迁至此地，试图一点一点消磨掉鬼王的力量，直至杀死他。”十二羽织心开始口述神宫中斋宫诅咒的起始。 　　“你的意思是鬼王就在这座神宫之下吗？” 　　十二羽织心说过具体的展现需要等到第一场祭祀，因此泷若叶没有询问细枝末节，而是直接问了她最关注的问题。 　　“是的，整座神宫只有我一人知道。”十二羽织心继续说了下去，“天皇是伊势神宫所供奉的创世之神天照大神的后裔，他们的后代身上有着微弱的神血的力量。由有着正宗皇室血统的内亲王和女王担任斋宫，通过神乐，可以将鬼王护体的鬼气纳入自身，慢慢消磨他的力量。但鬼王的力量对于人体来说是诅咒，人体作为容器是有着极限的，因此每一任斋宫都没有活过五年。” 　　“那些斋宫......至死都不知道她们是因何而死的吗？” 　　“是的，她们都很虔诚。” 　　“至今已经有三名斋宫为此牺牲了，这样的仪式还要持续多久？” 　　“静斋宫将会是最后一位因为诅咒而死的斋宫，鬼王心脏部位的鬼气已经被吸收大半了，只要静斋宫吸收掉最后的一层鬼气，鬼王就不再是无坚不摧的了。她会是最后的祭品。”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我能够代替静吗？” 　　“不能，必须得是有纯正的皇室血统的女子才行。如果不是，会破坏封印仪式，之前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并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我会作为静斋宫身边的少宫司，是因为我与明间御前达成的协议，在必要的时候我会替代静斋宫举行神乐。但根据你所说的，我替代静进行神乐并不能拯救静，反而会破坏现在的局面，造成更严重的损失，大概率静也无法抽身。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明间御前得到的情报是假的；另一种是这才是明间御前的真正目的。我偏向于第一种，因为我所了解的明间御前，非常得看中静，不会选择这种会伤害静的方法。” 　　而且，明间御前在这方面没有对泷若叶说过假话，说明明间御前发自内心地觉得她所说的情报是真的，这足以说明明间御前得到了她自以为正确的错误情报。 　　“我赞同你的看法。” 　　“明间御前又是从哪里探知到这个消息的呢......我实话实说告诉明间御前她反而不会信我，恐怕得要静帮忙了。” 　　“不必过于担心她，鬼王在伊势神宫之下，想要破坏平安京的人只能在外面作祟。只要我们把守着这里，他们无计可施。” 　　“我记得侵入人体的诅咒可以通过阴阳寮的拔咒钉祛除，这个方法不能祛除斋宫身上的诅咒吗？”泷若叶想起了很久之前橘虞山养伤时胸前刺入的拔咒钉。 　　“可以，但是被祛除的诅咒的力量又会回到鬼王身上，这样的方法毫无意义。斋宫身携着诅咒死去，诅咒的力量才会被带走消散。” 　　“但是静是最后的祭品了吧，在你们彻底杀死鬼王之后，再祛除她身上的诅咒，诅咒的力量也无法回归鬼王了。” 　　“你的意愿是希望静斋宫活下来吗？” 　　“是的。”泷若叶看向十二羽织心，“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会重新安排接下来的计划的，所有请将你的意愿告知我就行了。” 　　泷若叶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这是他人协作思考了数十年才确定的方案，自己刚刚冒出的提议被十二羽织心接纳，只是因为这是出于泷若叶的意愿，十二羽织心愿意无条件地服从与为之付出尝试。 　　“接下来数月我都要去大宫司那里进行日课，下午我再找你去商量细节，可以吗？”泷若叶询问道。 　　十二羽织心罕见地摇了摇头，“他们，都不行。我来教导你。” 　　这可以吗泷若叶刚想问出口，就想到了十二羽织心是神主，完全有权利做出这种事情。 　　“是少宫司的身份不太方便吗？”十二羽织心问道，“如果你想，明天我就擢你为大宫司。” 　　“不用了，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先例，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的。” 　　与十二羽织心交谈过后，泷若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本打算拼尽全力探寻的真相，此时如此轻易地就展示在了泷若叶面前。尽管难题还没有解决，可泷若叶至少知道了难题是什么。 　　即使十二羽织心说自己是遗留于世的最后的神言，但是泷若叶却觉得宛如得到了神明的帮助的人是自己。 　　只是，还有一件事，泷若叶无法立即做出决定。 　　夜晚，泷若叶漫步在盛满了月光的小路上，一边思索着一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整个计划如果静不知情都没有关系，只由泷若叶和十二羽织心谋划就行了。但是这明明是关乎于静生死的事情，却总是让她置之度外，真的好吗？ 　　“其实，这也只是很简单的问题啊。”泷若叶喃喃自语道。 　　如果自己是静的话，绝对不希望自己一无所知，即使那是为了她自己好。 　　想通了的泷若叶回过头，朝着自己的居室的方向走去，那里已经点亮了灯火，泷若叶看见了站在廊边的静。 　　静也看到了归来的泷若叶，露出了笑容，然后挥了挥右手。 　　“若叶，今天的月亮很美呦！” 　　“我也觉得。” 　　“今天神主和你说了什么？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他没有为难你吧？” 　　“神主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一些疑惑。”泷若叶顿了顿，“神主十二羽织心，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我想可以这么说吧。” 　　“那就没问题了，神主是可以信任的人，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但是，若叶你似乎不太想笑的样子？” 　　“我想起了与你初见时，有一晚，你跑到我的房间叫我以后不要为你死了而伤心，认为自己为了大家而死是自己的最大价值。你有着愿意为别人而牺牲自我的精神，我害怕你会为了别人而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是为了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呢？”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比生命更加珍贵，更加值得守护的东西，但同时，生命也是很珍贵的。它可以由我们自己在没有一条退路的情况下为了信念交托出去，但绝不能轻易地放弃它。” 　　“......是因为我死了，若叶你会伤心吗？”静走下了长廊，踏在空明的石板上，掬起了一捧月光，宛如掬起了一汪水，“我也记得那一晚，那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就如昨天发生的一般映在我的脑海中。我非常庆幸，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即使是以前总是叹息我不争气的双樱，也夸赞我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斋宫了。你捉回了那个偷走我志气的小人，对吗？若叶。” 　　“我已经不再觉得我的献身是有成就的，使得我的人生在最后还是焕发了光彩。”静看向泷若叶，通透的月光清楚地照耀着静的脸庞与温柔的神情，“如果我要死，我也只会为你一人而死。” 　　凝视着对方的二人的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同一幅画面。 　　【要是你死了，我就去给你陪葬，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争取不要死吧。】 　　如果我要死，我也只会为你一人而死，所以，请你为了我，不要死。 　　“把你想说的告诉我吧，我的少宫司。” 　　这是静斋宫来到伊势神宫后的第一场祭祀——兴玉神祭，为了祭祀天照大神所居内宫宫域的守护神兴玉神的仪式。 　　一尘不染的神具都被巫女们摆放整齐，乐师们落座，手持乐器准备奏鸣。 　　静斋宫手持神乐铃，神乐铃的下端是几乎长至拖地的彩带，她跟随着节拍，跳了一曲无可挑剔的神乐。 　　此时神宫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汇聚在了拜殿外的庭院内，泷若叶跟随着十二羽织心穿过了拜殿和本殿，来到了最中心的正殿。 　　正殿是神明的居所，不是人类能够踏足的领域，将通往鬼王被封印之处的入口藏于正殿，确实足够隐蔽。 　　同时正殿放置着神宫所供奉之物，就连神宫之中的巫女，也不知里面究竟放了多少，放了何种神物。 　　“那是八咫镜吗？”泷若叶看见那台上正中心放置的被蒙盖的布匹勾勒出的圆形物品，忍不住问道。 　　八咫镜是天照大神的御灵，一直被供奉于伊势神宫，传说中它可引来吉祥，映照出人心，可暴露恶魔的本质，预见生死吉凶。 　　“是的，不过它现在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你想看可以随意观看。” 　　泷若叶掀开放置于上面的布匹，拿起来八咫镜，那就如十二羽织心所言，只是一面普通的精美的铜镜，背面绘刻有松竹梅的图案。虽然精美异常，但却毫无特异之处，让人难以想象手中之物是皇权的象征与神器。 　　她将八咫镜摆回了原本的位置，连一丝一毫的错位都没有。 　　此时十二羽织心已经打开了暗门，展露出了在恢弘的殿堂之下的暗室。 第一卷 第23章 前奏 　　十二羽织心与泷若叶拾级而下，十二羽织心一路点燃了放置的烛台，照亮了昏暗的地下室。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泷若叶看见了地上颜色鲜艳得宛如绘制完不久的阵法和固定在岩壁上衍生下来的铁链。 　　在铁链的尽头束缚着一只没有声息的魔物，它有着牛一般的犄角，山羊一般的竖瞳以及猿猴一般的面庞，庞大的身躯被嵌入了岩石中。它裸露出来的身躯上以心脏部位为中心用朱砂写满了符咒，即使它没有丝毫的声息，但它的身体上仍然萦绕着不详的黑气，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心脏部位的黑气已经消散了很多，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它原本的皮肉。 　　“那个时候，你们就是与它作战的吗？”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泷若叶无法想象怎样才能降服这样恐怖的巨物。 　　“对，不过我那时候年纪还很小，并没有参与作战，只是参与了作战计划的制定。”十二羽织心指了指鬼王的胸口，“你看，神宫中的祭祀已经开始了。” 　　泷若叶朝着十二羽织心指示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有难以察觉的一丝一缕的黑色受到了牵引一般，朝着上空飘逸而去，直至穿过了岩壁。 　　“等到鬼王胸口的黑色完全消散时，就该由我来用天丛云剑杀死它了。” 　　“天丛云剑？我记得它是被供奉在热田神宫的。” 　　“自从伊势神宫搬迁到此地后，天皇就准许将热田神宫的天丛云剑暂借至伊势神宫，这件事是暗地里进行的。” 　　“我可以看一眼吗？” 　　“我自己也没有看过，就连护送天丛云剑到神宫的神官也没有见过。” 　　“是因为它是人类不能看见之物吗？” 　　“能看，但一生只能看一次。”涉及神道教的范畴，恐怕没有人比十二羽织心钻研得更详细与深入了，他说道，“三大神器中的八咫镜和八尺琼曲玉都是来自于高天原，但唯有天丛云剑是从令人生厌的大蛇体内取出。它会成为代表皇权的神器是因为它代表着皇室作为征服者的力量。天丛云剑一直被放置在木箱中，以红土掩埋，曾经看过天丛云剑的神官接连遭遇不幸，此后天丛云剑就再也没有现于人前。” 　　“所以这才会是由你一人执行吗？” 　　“由我一人就够了，我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还有我，别忘了我也是参与其中的一员。那么多年过去了，连八咫镜都失去了神力，天丛云剑不会还是强力到看一眼就会被诅咒的程度吧？” 　　“......不行。” 　　出乎意料地，十二羽织心第一次拒绝了泷若叶，“我会听从你的一切，但比它优先度还高的是，我要保护好你。” 　　“如果我确保天丛云剑的诅咒不会伤害到我呢？” 　　“何以？” 　　“因为我的身上有着更大的诅咒，嗯...我想就算是天丛云剑的诅咒在它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吧。” 　　自己接受了星星让自己死而复生的恩惠，同时也背负了星星的诅咒，虽然这个诅咒具体内容泷若叶无从得知，但她很清楚有什么东西埋藏在她的灵魂之中。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而在神宫的门口，有一行人被拒之门外，望着神宫高大的鸟居呆楞着。 　　“为什么没有皇室血统就不能进去参拜啊？！现世里面热田神宫都能买门票进去参观了！”为首的女孩眼泪夺眶而出，“草，好不容易有穿梭其他世界获取神话中的强力刀剑的机会，接受了获取天从云剑的分/身的任务的我，怎么有脸面回时之政府啊。” 　　“大将，还有一分钟，我们就要被传送回去了...谁也想不到这个世界的天从云剑是在伊势神宫，而非热田神宫，大将你已经很努力了。”黑色短发的男孩在尽力安慰着女孩。 　　“我草！那么多世界里只有这个世界有天从云剑啊！我想要新的男人啊！不，是大家都想看看新的男人啊！” 　　一道金光闪过，女孩绝望的呐喊消失在了静谧的森林中。 　　此后的三年，泷若叶与十二羽织心，静一刻不停地探讨着杀死鬼王的各种方案，企图找到更为完美的途径，以及完善杀鬼的细节。 　　泷若叶与静翻遍了书籍，寻找各种古法和可行的仪式。只有脑海里有相关的理论，心中才能想出方案，否则只能是一片空白。 　　他们不停地演练，推翻，重来，常常是三人待在一间屋子里，在图纸上演练自己的新想法，然后经过讨论之后被一次次地否决。在什么也想不出的时候，他们就各看各的书，一言不发，直到太阳下山，等到其中一人发声为止。到后来，三人甚至不用交流，在一起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在他们三人持之以恒的努力下，确实是提出了很多新的想法，但是，即使是很好的想法，也太迟了。 　　比如其中一个方案是供奉鬼王，虽然神社往往供奉着神明，但是供奉异形之物也有着镇抚魔物的力量，并可以将其力量为己所用。但缺乏实验，而且现在真的会有人真心供奉这玩意吗？如果理论错了反而增强了鬼王的力量，那提出了方案的三人随时可能成为千古罪人。 　　到最后，泷若叶和静不得不承认，一开始的方案虽然是很容易想到的质朴的方案，却也是最稳妥，风险最小的方案。 　　随着每一次祭祀静体内积蓄的鬼气增多，诅咒的力量越发显现出来。在第三年的时候，静已然身体虚弱，只能日日待在寝殿之中歇息，每次神乐之后都会病上几日，不见好转。 　　在第三年年末的时候，鬼王胸口的鬼气终于被吸收殆尽，斩鬼仪式，也开始着手准备。 　　如果一切顺利，就如预期一般结束的话，在鬼王死后再祛除静的诅咒，用讨论出的最稳妥的封印阵法封印逸出的鬼气，确保其不会被其他妖物吸收或者转化成别的力量，就可以终止斋宫的诅咒了。 　　“真是让人振奋的时候，可惜我不能见证这一幕了，接下来的就拜托你和神主了。” 　　静半坐着，透过薄薄的一层帘子看向外面一片银白的风景，而泷若叶坐在殿外，与静隔着那一层帘子。原本这样寒冷的天气，静不应该待在这么靠外的地方，但是她很想看看这难得的雪花，执意要坐在能看见外面风景的位置上。虽然一直忍受着被诅咒侵蚀的痛苦，可静内心中从来没有失去过希望，反而随着诅咒加深她振奋自我的精神更加旺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该是我和神主了。” 　　泷若叶的身体一直非常健康，即使外面飘着雪花，她的手脚都是热的，不觉得寒冷。她拿起了随身携带的玉笛，吹响了一首静喜欢的曲子。 　　然后，泷若叶吹岔了一个音，并且停止了吹奏。 　　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情，静斋宫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那些是新上任的出仕吗？” 　　静掀开了帘子，便觉得有夹杂着雪花的寒风扑面而来，她看了看走在回廊上的三三两两的生面孔，“大概是吧，之前不是有一批出仕退休了吗？” 　　在静的角度，可以看见泷若叶的侧脸，而此时泷若叶的脸上是难以言喻的表情。 　　“怎么了？里面有你关注的女孩儿吗？”静眯起眼睛，忍受着冷风再仔细凝视了那些新面孔一会，“有个女孩儿生得特别标致呢，就是年纪好像大了些，得有二十多岁了吧。她似乎也在看着你，你们认识吗？” 　　那个将黑色长卷发束于脑后的女孩儿，有着一张艳丽的脸庞，她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即使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立着，也是鹤立鸡群。 　　但是，那张脸，嗯......静或许忘了，但泷若叶肯定不会忘。 　　鬼舞辻无惨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妹的可能性，和鬼舞辻无惨女装的可能性，哪个比较大？ 　　为什么，为什么这三年明明有书信往来，鬼舞辻无惨还一言不发地就跑到了神宫来，还是女装？ 　　神宫中男性神官更换周期很长，但巫女更换周期则较短，外人被禁止进入神宫。如果想要进入神宫，以新的出仕的身份确实不错。 　　嗯，真漂亮。 　　不管是有什么事，我都得先把他送回去，以免扰乱了斩鬼仪式。 　　这么想着的泷若叶，踏上了积雪，朝着鬼舞辻无惨走了过去。 　　【十二羽绿的日记】 　　其一 　　输了，彻底输了，根本搞不懂为什么父亲和这任斋宫以及泷少宫司这么要好。 　　这三个人几乎每天都泡在一起，我每回插入他们对话的时候就感觉我好像才是外来的，格格不入。 　　父亲是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本来我还想一直留在神宫当巫女陪你的！哼！现在我才无所谓了呢！ 　　亏我还为这几次偷偷跑出去玩而心怀愧疚！ 　　上回穿越守护林的时候居然迷路了，一直跑到了外面不认识的树林里，我可真是太蠢了，幸好有人救了我。 　　虽然那人的皮肤有点黑，可是我觉得他可是超级英俊哦！ 　　如果能再见到那个人就好了。 　　其二 　　我最近老是偷跑出去才不是因为想试着撞见那个人呢！ 　　这可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通道，我可要守护好，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了！尤其是由纪，她最喜欢到处乱说话了。 　　他好像也居住在伊势，虽然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但已经是副将了，可真厉害呀。 　　今天他送了我很漂亮的贝壳，我们约好了下次见面，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其三 　　真讨厌，为什么从他的嘴里也能听到坏女人的名字！ 　　而且他！居然还对坏女人赞赏有加的样子！讨厌讨厌真讨厌！ 　　我问他：“你这么夸她是不是喜欢她？！” 　　他回答我说：“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说喜欢我，我脸红了，我看见他也脸红了。 　　总之，我决定，我不要再做巫女啦！父亲他喜欢就让他一个人待在神宫里好了！ 　　其四 　　今天日课时被坏女人夸奖了。 　　虽然被她夸奖很不甘心，但是我知道坏女人确实是个厉害的人，被厉害的人夸奖还是有点小开心。 　　我问父亲我今天的日课能打多少分，他说九分。 　　我当时真的很高兴，因为在父亲的十分制评价里我能拿到九分真的非常难得！ 　　我接着问父亲会为坏女人打多少分，父亲毫不犹豫地说一千分。 　　我问他是十分制吗？他说是的。 　　是你个锤子啊！我要一拳锤死你！嘣嘣嘣！ 　　其五 　　原来他家以前并不在伊势，是祖上因为家产起了纠纷才会被迫搬离平安京，并且改了姓氏。 　　如果不是祖上落了下风，他可能现在就不在伊势，而是在平安京享受着更高的地位了。 　　而现在还顶着鬼舞辻之名的贵族正在平安京安享着荣华富贵，我知道他，因为他经常给坏女人写信。 　　想到这我心情就很复杂，坏女人和祖上欺压了产屋敷辉石的男人是好友，我应该更加讨厌她；可是如果辉石不在伊势，我能就无法和他相遇了。 　　算了，还是讨厌坏女人吧。 　　话说，坏女人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其六 　　今天走过随身门的时候，我看见了被遗弃的一封信，似乎是写给坏女人的。 　　那封信没有公章与漆印，当然是不予接收的。 　　看那粗糙的纸张和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装饰的信面，就知道肯定是没有什么身份的人写的，那人连一张漂亮的白纸都无法拿到。 　　虽然我想过大发好心给坏女人捡起来，但是它在垃圾堆里面真的好脏好恶心！ 　　当时我想着还是回去的时候告诉坏女人一句吧，但是我回去的时候因为晚饭太好吃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直到第二天睡午觉的时候才想起来...... 　　这时候告诉别人肯定会被打的吧！ 　　我不管！我才没见过那封信！它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七 　　静斋宫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就和之前的斋宫一样，我看到她不断咳嗽的样子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为什么无辜的人会遭到诅咒呢？ 　　我向神明祈祷，希望静斋宫的身体好起来，如果神明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就好了。 　　但是如果神明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我的不洁行为的，我会遭到惩罚。为什么男性神官可以娶妻生子，巫女却要在在职期间保持情感上的纯洁呢？这不公平！ 　　辉石说我会是他的正妻，这也是我的意愿。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有向父亲坦白过我会偷溜出去玩还认识了一个野男人啊！ 　　父亲，应该不会在意这件事吧？......应该？ 　　如果能找人商量这件事就好了。当然不能是由纪，毕竟我的这个好朋友除了上厕所什么都不会。 　　坏女人和静斋宫都很了解父亲，她们肯定能猜到我父亲知道这件事的反应。毕竟这种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静斋宫的身体不好，我不能去打扰她。 　　但是，坏女人，唯独是坏女人，我不想和她说话啊！ 第一卷 第24章 　　那些三三两两站立着的巫女, 看见了向她们走来的泷若叶，连忙低头问好。 　　即使有人不记得泷若叶，但只要看到泷若叶身上那件别致的千早, 便也知道了她少宫司的职位。 　　鬼舞辻无惨没有像那些女孩一样欠身，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泷若叶。他身旁的巫女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提醒他这样失礼的举动，但见他不为所动后便只好收敛住自己的行为。 　　“你们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吧。”看到那些紧张起来了的巫女，泷若叶说道, “你留下来。” 　　她看向了鬼舞辻无惨，其他的巫女噤若寒蝉，只以为同伴惹得了宫司不快，连忙退走了。 　　泷若叶往回廊外走了一段距离，鬼舞辻无惨跟在她的身后, 直至一株积雪的松树下，此时四周已经见不到人迹了，听到的只有风声和偶尔雪从枝丫上落下的簌簌声。 　　“看来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了, 已经能这样自如得走动了。”斩鬼仪式能否顺利进行与静的身体状况等等，许多的事情积压在泷若叶心间, 此时见到鬼舞辻无惨更是担忧多于欣喜，但她不想在面上表现出来，便将叹息压在了心间, 而是温和地问候鬼舞辻无惨。 　　“现在的天气让我觉得很舒服。已经三年了......和你分开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你的样貌看上去比三年前成熟了一些。” 　　“是吗？我已经十八岁了, 已经可以被别人在背后说是老女人了。” 　　十八岁还没有出嫁的女性，就如那时的青梅一般，不管自身有多么无可挑剔，也总是会被人说闲话。 　　“没有, 你比那时候更加可爱了。而且，你从来不会在意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嗯......要说可爱的话，现在的你可以打十分了。” 　　飘落的雪花落在了两人的头发上，迟迟没有融化。 　　“红色与白色，都与黑色非常相衬。” 　　鬼舞辻无惨这么说道，泷若叶所着的绯袴在雪地里显得很鲜艳，而她被整齐束起的黑色长发上扑上了数朵雪花。 　　他之前所见的泷若叶都是披散着长发，这也是宫廷中贵族们的一贯审美，此时见到她束起长发的发式，也觉得好看。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闲聊结束，泷若叶进入了正题。 　　“我是来带你走的。” 　　“为什么？” 　　“这是最后的机会，这个冬天过去的话，我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至少在这之前要让我知会一声吧。” 　　“如果被你的回信说服了的话，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所以我要在被你说服之前来到你的面前。” 　　“去哪里呢？” 　　“你想去哪里都行。” 　　“所以这算私奔吗？” 　　“如果你想的话，那就是。” 　　“我现在很安全，不是吗？比起这样逃离众人的视线，任期结束后回去不是更好吗。” 　　“双樱是你的好友，对吧？她让我告诉你就算任期结束也别回去了，明间御前似乎很生气，甚至生气到扬言要杀了你。” 　　“......为什么？我不记得我有哪里惹怒她了。” 　　“她知晓了静斋宫身体越来越差的消息，便总觉得是你怠慢了。我倒是觉得她那怒气是毫无由来的，众所周知近年来每任斋宫都是如此，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静在写往明间御前的书信里面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神宫近年来参拜的客人也屈指可数，明间御前......她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呢？” 　　就如她当初得知虚假的有关斋宫诅咒的消息。 　　“你是怎么混进出仕里面的？”泷若叶问道。 　　“我听闻神宫中有一批出仕退休了，而神宫又一向戒备森严，我便用金钱收买了一位不想去当巫女的女孩，换上了她的衣服。” 　　泷若叶垂眸思考了一会，说道：“谢谢你，你能来确实帮助到了我。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情吗？我在神宫中还有未做完的事情，等我完成，我便会和你走。你在神宫中看着我，保护我，应该能够安心吧？” 　　“什么事？”在鬼舞辻无惨的想象中，这已经是泷若叶很好的回答了，他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 　　“帮我找出巫女中的间谍，明间御前一直以来能够得知有关神宫的消息，一定是神宫之内的消息外泄了出去。神宫中的神职一向不与外人往来，所以间谍必定是一开始就身怀任务前来的。任职时间不会超过十八年，男性神官的任期长，只有巫女有这个可能。尤其是与外界有着书信联系的巫女，你要格外注意。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现在拜托给你。”泷若叶郑重地说道。 　　“好，我一定会揪出这名间谍的。”说出这句话的鬼舞辻无惨，看见泷若叶脸上浮现出了安心的微笑，他不禁也展露了笑容。 　　十二羽绿顺着出仕们的指示，来到了回廊那儿寻找泷若叶，却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往边上看去才发现泷若叶正在与一名出仕交谈着什么。 　　哇哦！泷若叶现在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呢！这不正是我想要创造交谈机会的场景吗？！ 　　她没有多想，连忙一边招呼着一边朝着泷若叶走了过去。 　　那名出仕似乎结束了与泷若叶的对话，与十二羽绿擦身而过，因为她出色的美貌，十二羽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真是少见呢，小绿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在泷若叶的印象中，十二羽绿一直都是能回避与自己的交往就尽量回避的，这时候居然主动来找她，可真是稀奇。 　　“嗯......泷少宫司，我父亲最近的心情怎么样？” 　　“和以往一样吧，不过神主最近有事情在忙，可能会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呢。小绿儿找神主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呢，也到了那个年纪，有一个与她心意相通的情人，那情人也向她求了婚，但是她的父亲一直不知道那件事。她问我该怎么和她父亲说。”十二羽绿心脏砰砰地跳，但她还是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问道，“可是我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实在不知道怎么宽慰她才好。泷少宫司你那么聪明，你就把她父亲当做你熟悉的对象，比如神主，来给这件事提下意见怎么样？” 　　十二羽绿的这几句话里面真话混杂着假话，虽然她表情控制得挺好的，但在泷若叶听来，这几句话就和没穿衣服一样。 　　话说十二羽绿什么时候认识了外面的野男人？都这么久了她和神主都没发现？ 　　“那人也是神宫的巫女吗？”泷若叶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样子回答道。 　　“呃......是的，当然不是我们神社的巫女！你知道的，我在外面也是有几个贵女朋友的嘛，她是她家一直供奉的神社的巫女，就是一间小神社。”十二羽绿已经越说越顺畅了。 　　泷若叶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十二羽绿差点以为她看出了什么，泷若叶说道，“如果是巫女的话，确实不好办，因为这种事情在神社是不被允许的。不过你让我把神主当做对象来思考的话，我想如果那是他的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他应该不会生气到勃然大怒的程度。” 　　“那......会是什么程度呢？” 　　“这得看你的那位朋友是如何向她父亲表达的吧，我建议是实话实说，态度一定要诚恳，那个男孩是什么样的人？” 　　“他应该是个好人。” 　　“这样不就更好了？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在亵渎神明，但是你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的女儿一直当巫女，这件事的重点在于隐瞒而不是违规。” 　　听到泷若叶的答案，十二羽绿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 　　“谢谢你！泷少宫司！我想我知道怎么给我的朋友回信了。”十二羽绿真心实意地朝着泷若叶鞠了一躬。 　　“没事。年底了祭祀应该更加小心，你要盯紧你手下的那些出仕，不要让她们随意走动，尤其是祭祀的时候，一定要清点人数。” 　　“好的。” 　　叮嘱完十二羽绿，泷若叶便去了十二羽织心那里，和他说起了明间御前仍能得知神宫情报的事情。 　　关于斋宫诅咒详情的情报，如果是之前深入参与了鬼王讨伐一事的人员，那么他们自然知晓。但是关于静的身体状况，只有身在神宫之中的人才能知晓。 　　如果间谍就在神宫之中，那便不可轻视。 　　“我有一位名叫鬼舞辻无惨的朋友，他混入了出仕的队伍内，这份情报也是他告诉我的。我知道对于巫女的身世筛查很严格，并不是那么好混入的。以我对他的了解，只靠他一人的力量，并不容易办到这件事。” 　　毕竟鬼舞辻无惨以前能够轻易地被人用“宫中新来了一位正骨大师”这样的理由给骗走，这回恐怕也是被什么人给诱导了吧。 　　“所有的巫女在入神职前，都要经过几年的教导，因此即使是出仕，人选也是一早就决定好的。除了文书，还有其长辈，老师的交接。如果你不说，恐怕没有人会察觉到新任的出仕中居然混入了其他人。这样的手段不得不说是高明。” 　　“但鬼舞辻无惨只以为是靠自己才来到神宫的，背后之人诱导他的目的也被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但他告诉你的情报不就提醒了神宫之中有间谍的存在吗？如果背后之人的目的是破坏神宫的仪式，那么这就自相矛盾了。如果他的手法一直这样高明，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十二羽织心指出了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因为他不了解鬼舞辻无惨。”泷若叶露出了微笑，“恐怕那人还觉得自己利用鬼舞辻无惨这一着是高明的手段。那人的地位应该很高，而且有着不容置疑的骄傲与睥睨他人的自信。他印象中的鬼舞辻无惨，还是那个多年前暴虐无情，喜形于色，凡是只要顺着自己心意就好的人。” 　　“所以你将他留在了神宫内？” 　　“对，如果鬼舞辻无惨是被利用了，那么只有他一人回去恐怕会遭遇不测。所以我将他留在了神宫内，我要保护他。” 　　“我知道了。” 　　“明天日课的时候将所有的神职都聚集在拜殿前，就说我要进行突击考核，会一个一个进行单独问话，问话结束的人去回廊尽头的土间，不许与没有接受问话的人接触。我会找出间谍。”泷若叶的手指抚摸过摆在桌上的书卷，那里面的内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即使繁杂的事务堆压如山，但在泷若叶的思考之中丝毫不显烦杂，她的内心澄如明镜。 　　在【照心】之下，间谍无处可逃。 第一卷 第25章 　　除了祭祀外的每日的上午, 都是例行的日课时间，十二羽绿到场时发现人比以前多了不少，就连乐师都和他们挤在一起。 　　这么多人的话就没法像以前那样跪坐在地上了, 大家都站着，但是没有发出熙攘的声音, 那大概是因为大宫司站在最前面吧，正用她那威严的眼神扫视着他们。 　　十二羽绿想要走近南蔻，询问她缘由, 因为她是十二羽织心的女儿，所以神宫中的神职们面对她都会格外宽容些，但这回南蔻也只是让她回到弥宜的队伍中。 　　“你知道咋们这是要干什么吗？”看到十二羽绿和南蔻大宫司交流了些什么，由纪以为十二羽绿探听出了消息，便悄悄靠近了她。 　　“大宫司她没有告诉我, 之后再听她说吧。”十二羽绿摇了摇头，“好了，你也赶紧回到出仕中去吧, 别被大宫司看见你在弥宜里面。” 　　十二羽绿往出仕聚集的那边看了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高挑的巫女, 似乎就是昨天与泷少宫司交谈的那个，她站的姿势并不端正，透出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而她身边的巫女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目光在她的身上若即若离, 就好像在看住她一般。 　　“今天把大家都召集在这里, 是为了举行突击考核。”人都到齐后，南蔻说道，这句话引起了台下抑制不住的惊呼。 　　南蔻没有停下，而是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之前的出仕和权弥宜, 弥宜退走了一批，出仕已经补齐，权弥宜和弥宜的职位要从下层擢拔。今日在此举行突击考核，考官的评价会成为擢拔的依据之一。” 　　“那考官是谁呢？”有人忍不住发问道。 　　“泷少宫司。” 　　泷若叶跪坐在地上，等待着神职的来临。 　　大宫司们泷若叶都已经试探过了，没有问题，就由他们来主持今日的考核。 　　经过这三年的时间，泷若叶的能力得到了神宫中神职们的认同，即使是大宫司，也不得不承认泷若叶学习能力之优秀。所以当十二羽织心任命泷若叶来举行这次考核时，没有人提出异议。 　　第一批进来的是弥宜，十二羽绿是第一个。 　　十二羽绿从小就在神宫中长大，心性单纯，泷若叶倒是不怀疑她。但是她居然能屡次溜出神宫私会，还没被任何人发现，说明她在出逃这方面有着独到的经验。 　　但现在是冬祀期间，可不像别的月份有给十二羽绿擅离职守的机会。 　　十二羽绿一进门便端正地跪坐在了泷若叶对面，对着泷若叶微微低头示意。 　　“为什么你会成为巫女？”出乎意料的，泷若叶问出的是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生来就是在神宫中，成为巫女感觉就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的事情。”十二羽绿答道，她回答得很轻松，也毫无掩饰。因为她本来就不需要擢拔，或者说她早就打算不当巫女了，此时面对泷若叶的问题就宛如聊天一般。 　　真话。 　　泷若叶又问了十二羽绿几个问题，也如寻常的聊天一般。十二羽绿想着自己本来就不是这场考核的对象，所以泷若叶才会问这样随意的问题吧。 　　虽然十二羽绿如果想要表达自己对神明的忠诚之心的话，她也能说出很漂亮的话，但修饰过度的话总觉得说出那样话的自己怪怪的，十二羽绿就同样选择了以轻松的态度应答。 　　考核完的十二羽绿就走到了回廊尽头的土间里，等她的好友由纪出来。 　　之后考核完的弥宜，权弥宜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土间，十二羽绿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发现也是泷若叶先问了她们几个寻常的问题，然后考了他们的专业知识。 　　幸好没考我专业知识，十二羽绿庆幸道。 　　“之前听泷少宫司和我闲聊，我还放松了不少，没想到后面考的题目也太难了吧，神具那么多，有些很少拿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啊。” 　　“你这个问题我知道呀，真是可惜，如果泷少宫司问我的是这个问题就好了。” 　　“那她问你的是什么问题？” 　　“她问我了关于别的神社的问题，虽然是基础知识但是我很久没有接触了，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呀。” 　　“我之前还没有和泷少宫司说过话，她会在之前和我们闲聊，应该是怕一对一考核我们会紧张吧，感觉真是个温柔的人。” 　　土间的人多了起来，之后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出仕，她们比起权弥宜和弥宜，显得都很兴奋。 　　“我还是第一次离泷少宫司那么近！之后要是能在她手下工作就好了啊，美丽的若叶大人完全是我想要成为的巫女形象啊！”一位巫女发出了哀叹。 　　“想被她直接管辖你起码得是权弥宜吧，别做梦了。” 　　“我的话，更想离神主近一些，神主简直就像是神人一般，与他相比，我都羞于提起自己侍奉于神侧。” 　　“笨啊！神主最常接触的就是泷少宫司，你要是在泷少宫司手下，还愁见不到神主？” 　　虽然心里不太情愿，十二羽绿还是得承认，泷若叶的人气还是蛮高的。 　　美丽的仪表，温柔的姿态，正直的风度，无不让人心生好感。 　　易于接近，但难以深入，大概这就是泷少宫司留给人的印象吧。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十二羽绿觉得自己对坏女人的了解也就停止于表面。 　　我连我的父亲都不懂，怎么会懂泷少宫司呢？ 　　十二羽绿忽然有些丧气了，这时由纪也出来了，她马上找到了十二羽绿，挽住了她的手。 　　“你出来了？怎么样？” 　　“嗯......回答得不怎么样吧，泷少宫司人还挺好的，没有刁难我。” 　　“你都当出仕当了多少年了，也不好好用功争取升一下。” 　　“这不是有你嘛，拜托你给我走走关系啦~”由纪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又开始了！我真想揍你！老是在我说正经事的时候开始不正经！” 　　虽然鬼舞辻无惨昨天才见到泷若叶，但实际上他来到神宫已有一周的时间了。 　　神宫中面积辽阔，巫女们都有工作要做，且都归直属的权弥宜与弥宜管辖。即使是日课，她们这些新任的出仕也只能见到高一级的权弥宜或者弥宜。想要在日常中碰见泷若叶，除了祭祀就只能看运气了。 　　鬼舞辻无惨的神道教知识极度匮乏，这导致他在巫女的日常中像个低能儿，和他一批的出仕担心他干错事连累她们，从她们来到神宫的第一天起就每晚都尽心尽力地给他补课，纠正他礼仪，督促他在神前要站得笔直，眼神要沉着，不要看天，也不要做出一副很无聊的样子，更不要在弥宜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副很不屑很不赞同的表情。 　　鬼舞辻无惨即使在年幼的时候，也只有他教训老师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如此恨铁不成钢地教导过。 　　这些年轻的女孩儿，白天要干活，晚上不睡觉，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也要使劲全身解数来拯救这个不合格的巫女小姐。 　　即使他一言不发不理会她们，那些年轻的女孩儿就会像麻雀一样围着他，发出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的声音。 　　“茶茶，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本来应该是我们这些新出仕的头领才对呀。可是你看看你这没用的样子！” 　　对，鬼舞辻无惨顶替的那名巫女名叫茶茶。 　　“你看你今天那散漫的态度还被泷少宫司单独叫过去批评了！那时候我们都提醒你了你还不知道把你的目光收一收！” 　　“你的表情！管理一下你的表情！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让人很想揍你一顿吗？！” 　　“坐姿！哪有你这样把腿分开坐的？！昨天日课的时候被弥宜批评了坐姿后不是会跪坐的吗？现在这么又不会了？！” 　　“对了，说到昨天。你昨天要取书的时候居然起身去拿，这么短的距离应该要膝行注意不挡住别人视线才对，太不文雅了！” 　　只有我家的侍女才会膝行去取东西，鬼舞辻无惨对她们的教导不以为意，巫女们哪边面对着他，他就把头转向另一边。 　　“饭桶。” 　　鬼舞辻无惨听见有位女孩小声地说道，她看见鬼舞辻无惨居然看向了她，觉得有些害臊，但想想鬼舞辻无惨做过的那些连累她们被骂的破事，又鼓起了勇气，“你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做，你不是饭桶是什么？饭桶巫女！” 　　“扫地把扫把弄坏了，泼水擦地板又泼到屏风上，刺绣连打结都不会，饭桶。”另一个女孩此时也小声地嘟囔了起来。 　　鬼舞辻无惨第一次被人这么骂，他挑起了眉毛，看了看四周的巫女，表情多少有些挑衅，“哼哼，你们对我说话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可爱，那么大声粗鲁，还指望我从你们身上学到什么。你们还真可怜啊，这么年纪轻轻来做巫女，怕不都是没人要的家伙。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他挑衅完，却发现周围的巫女都是用一种带着怜悯的复杂眼神看着他，骂他饭桶的女孩悠悠说道：“对，我们和你确实不一样。我们平均才十二岁不到，是自愿接受巫女的培训来到神宫的。而你看样子都知道有二十多岁了，只有二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只能待在家里吃父母的老本的人才会来当巫女！没人要的家伙是你！” 　　最后一句话那女孩可谓说得可谓是中气十足，有着压倒一切的气势，并且不断在鬼舞辻无惨耳边回响。 　　“我没人要？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位泷少宫司，可宝贝我了。信不信我现在告诉她一句就让你们滚蛋回家？” 　　室内出现了几秒的沉寂，就在鬼舞辻无惨以为自己震慑住她们时，听见了她们小声的议论。 　　“她果然是那种类型吧，对着漂亮的姐姐大人发花痴，并且陷入想象无法自拔的那种类型。” 　　“我知道的，古语有言，心诚则灵。她这是期望着心诚，意淫也成真呢。” 　　“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还没人要了，就算我以前希望过我的夫君很漂亮，但也不会希望性格这么糟糕。” 　　“我说，我们之后一定要更好地看住茶茶，千万在泷少宫司面前，她这个样子太丢脸了。” 　　“所以说她是个饭桶嘛。” 　　“对的，饭桶巫女。” 　　年轻的女孩们点了点头，一致认同了这个称号。 第一卷 第26章 　　泷若叶在不间断的考核完几十人后, 作为资历最浅的巫女而排在最后几名的鬼舞辻无惨终于也走了进来。 　　看到是鬼舞辻无惨，泷若叶不禁也放松了下来，她招呼着鬼舞辻无惨坐下, 为他沏了一杯茶。 　　因为时间简短，泷若叶也没有时间为他精心煮茶, 她将碾磨成粉末的饼茶倒入茶碗，冲入煮沸的开水，用茶筅充分搅动碗中茶水, 直至理想的状态。 　　鬼舞辻无惨随意地坐下，用那被同行的女孩无数眼神杀过的坐姿，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弓起，相应一条胳膊的手肘屈起搭在了弓起的膝盖上。 　　看到忙碌的泷若叶, 鬼舞辻无惨想起同行女孩听闻要突击考核时如临大敌，喃喃自语祈祷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可惜这份嘲笑无法传递到本人的面前了。 　　“外面的天气很冷吧？用这杯茶暖暖手。” 　　泷若叶做出了请的手势，同时快步走入了屏风后面, 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鬼舞辻无惨的目光随着泷若叶而走，“那是什么？” 　　“这是神宫中供不应求的点心，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缺唐果子, 但这种口味也算是伊势的特产, 你没有尝过。我想着这次考核我也没有什么好考你的, 就准备了茶和点心招待你。”这些是泷若叶早就准备好的，她说道，“毕竟这里难得是我主场，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你这个客人。” 　　漂亮的唐果子被摆置两人中间, 一旁的矮几上的抹茶正散发着温暖的香气，从帘子的余隙可以看见反射着白光的雪景。 　　即使此时屋内只有鬼舞辻无惨和泷若叶两人，但鬼舞辻无惨却莫名觉得屋内很热闹。 　　他拿起了一块唐果子，塞入嘴中，然后咽下，喝了一口抹茶。 　　“你的胃病还是那么严重吗？”泷若叶问道。 　　伊势的唐果子很甜，因此而格外珍贵，泷若叶特意搭配的是较苦的抹茶，但鬼舞辻无惨品尝的表情始终如一。 　　“还是那样吧，就算是以往熟悉的食物，在我嘴里也不是熟悉的味道，是另一种奇怪的味道，我已经习惯了。” 　　“你的那位医师是怎么说的呢？” 　　“......他跑了。他坚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已经是最终效果了，我留下他让他继续研究，他好像很不情愿。” 　　是跑而不是告退，足以看出这位医师对鬼舞辻无惨的怨言呢。 　　“你要去寻找他吗？” 　　“......他好像真的是黔驴技穷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待在我的府上都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三年前在他的治疗下我就是那个样子，经过了这三年他头发掉光想出来的治疗护理，还是老样子，后遗症就宛如治愈其他疾病的代价，牢牢扎根在了我的身上。他一脸痛苦地和我说如果放他出去寻找草药，顺便想想治疗方案，说不定就有神仙大发慈悲给他托梦教他仙法了。他走时留下的字条就说是要去寻找那世间难寻的草药，如果草药找到了他就会回来。” 　　“那草药在你的方子上吗？”虽然那医师留下的理由感觉也有些许的离奇，但之前听过青梅夸赞过那位医师的言行，泷若叶觉得医师还是尽心尽力的。 　　考虑到在治疗身体方面鬼舞辻无惨的脾气，泷若叶觉得自己或许更体谅医师一下。 　　“对，它叫青色彼岸花。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其他颜色的彼岸花倒是有很多，但青色从来没有人见过。” 　　“青色彼岸花......我之后会帮你留意的，也许这种奇妙的草药会在书卷记载中留下些许踪迹。”泷若叶见鬼舞辻无惨还在往口中送那唐果子，便说道，“不要吃了，不喜欢吃还要吃的感觉不好受吧？虽然别人会劝没有胃口的人说什么也得吃一点，但是如果只是一两顿没有胃口的话，我觉得还是干脆不吃了比较好。” 　　“没有，我就当做午饭了。虽然不喜欢吃饭，但是不吃饭的话，我也会饿死的。” 　　“你还是相当捧我的场呢。”泷若叶轻笑道。 　　“我记得你以前还不会煮茶，但是现在似乎已经精通此道了。” 　　“这也是在明间御前那儿学到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为你煮一杯。”泷若叶手持着一杯茶看向窗外，“下雪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都慢了起来。” 　　“失眠的夜晚和落雪的白天，哪个的时间比较漫长呢？” 　　听到鬼舞辻无惨这样的疑问，泷若叶愣了愣，随即想起鬼舞辻无惨以前经常被梦魇惊醒，或是因为呼吸困难而被迫起身。她曾经就和无惨府上的每一个侍女一样，为家主守护着夜晚。 　　“我记得，那时候你的宅邸里的长廊是新打过蜡的，敲一敲就能发出沉闷的声音。那个时候呀，我有时会在长廊上奔跑，如果是在夜晚，那我就能听见我的沉闷的足音回荡着。我很喜欢那个时候的足音，专心致志的时候，即使是一点的乐趣与兴味，心中都会感受到舒适。你觉得现在的时间过得慢吗？” 　　看着鬼舞辻无惨还没反应过来的神情，泷若叶说道：“我们的谈话已经超时了，后面的巫女应该等得要着急了。她肯定在想泷少宫司出了什么刁难人的问题，将人留在里面这么久。” 　　“我才刚进来！” 　　“抱歉啦，下回再和你好好聊聊。”泷若叶将木盒收好，放到了鬼舞辻无惨手上，“你将这些点心分给和你一起的那些女孩吧，她们应该会很喜欢的。” 　　鬼舞辻无惨只好手捧着木盒走了出去，他踏在地板上想起了泷若叶所说的话。 　　踏在地板上的足音，真的那么令人喜欢吗？ 　　于是他脱下了木屐，用手拎着，在回廊上小跑起来。 　　“茶茶怎么还没有过来呀，都这么久了。” 　　“就她烂得要死的知识储备，肯定是漏馅了。” 　　“如果是我，就学了那一点东西还要接受泷少宫司的考核，绝对要羞死。” 　　“等等，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轰隆的声音往这儿传来，有点吓人。”聚集在土间中的巫女有人说道。 　　“好像是人跑动的声音，是谁在回廊上跑步？”十二羽绿接话道。 　　“哇啊，就算是我，也不敢在神宫的回廊上跑步呢。”由纪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兴奋，仿佛她早就想要做这事一般。 　　“不会吧。”与鬼舞辻无惨一批的女孩们对视了一眼。 　　“我有着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她吧？” 　　“下一个来的巫女不就是她吗？！”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快点去按住她啊！” 　　十二羽绿看见那几个年轻的女孩儿如同突然被踢了屁股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向回廊上冲去，但她们又不敢奔跑，只能快步走过去，样子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饭！桶！巫！女！” 　　鬼舞辻无惨还没怎么体会到泷若叶所说的感觉，就看到了那些同行女孩儿狰狞的面孔。 　　她们一个夺下了鬼舞辻无惨手中的木屐，放在地上，便要压着鬼舞辻无惨穿好鞋子；一个左顾右盼，恨不得立即逃离现场。 　　“我们就离开你身边一小会，你就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情了！”女孩儿们涨红了脸，即使羞耻之心被鬼舞辻无惨的行为反复蹂躏过，但此时她们仍然有着羞耻心被刺痛的感觉。 　　“丢脸？我？”鬼舞辻无惨被破坏了兴致，感到非常不悦，他正想说着什么，忽然看到了手中的木盒，露出了一看就很坏心眼的表情，“你们看，这是泷少宫司给我的唐果子，让我分给你们吃。” 　　“这是！我知道！只有在神宫中才能吃到的点心！而且起码得是少宫司才能拿得到！” 　　“好厉害！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可以拿吗？” 　　“你有好好谢过泷少宫司吗？” 　　女孩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然后她们就看见鬼舞辻无惨张开了深渊巨口，直接将木盒内的所有点心倾倒入了嘴里，鼓起了腮帮子开始咀嚼，“但是这是泷少宫司给我的，你们是做梦才会觉得我会把好东西给你们。” 　　几个女孩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她们呆滞在那里，一直到鬼舞辻无惨把点心咀嚼完毕。 　　然后，其中的一个女孩开始嚎啕大哭，“呜呜，我的唐果子，泷少宫司给我的唐果子呜呜。” 　　如果只是好吃的唐果子被鬼舞辻无惨吃掉了，这些女孩也会觉得还可以忍受。但这是她们一直钦慕，只能仰望的少宫司送给她们的，对于平日里就算只是和高层的神职说几句话，都会兴奋得在晚上座谈会讨论半个时辰的她们来说，这是多么温暖人心，珍贵非凡的唐果子！ 　　于是，其他的女孩子眼里也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你不仅是饭桶，你还是个大坏蛋！” 　　“你以为我们喜欢管着你？以后惹祸了自己扛！我们才不会来救你了！” 　　鬼舞辻无惨耸了耸肩，对她们那失望透顶，眼泪糊糊的眼神表示很愉悦。 第一卷 第27章 　　“间谍是由纪, 那个总是和小绿儿待在一起的女孩儿。” 　　考核完所有的巫女后，泷若叶对十二羽织心说道。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会把她关起来, 严加看管，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 　　“神宫之中的间谍只有由纪一人, 我想之后的斩鬼仪式上应该不会有外力干扰了。虽然我也想撬出她背后的指使者，但是下一次祭祀已经迫在眉睫了，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既然她是向宫中传递消息, 恐怕将她交由平安京还不妥当，说不定还没等平安京传回消息，她就会以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去。” 　　泷若叶点了点头，“将她关起来的借口......就说是她打碎了放置在八尺案上的神镜吧。” 　　“好。” 　　“就让这一切，都在这个冬天结束吧。”泷若叶望向远方, 那是静休息的寝殿，沉声说道。 　　月底是天长祭，这是为了祝贺天皇诞辰而举行的祭祀。 　　巫女们为今日的天长祭而忙碌着, 气氛比往日更加严肃。 　　“十二羽弥宜的表情好像不太开心，这是怎么了？” 　　鬼舞辻无惨听见同行巫女小声的议论, 自从他吃掉了所有的唐果子之后，这些巫女就真的不理会他了。 　　换言之，他终于被孤立了。 　　“我听前辈说是前几天有个粗心的巫女打碎了拜殿里的神镜, 被惩罚关禁闭了。而她又是十二羽弥宜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知情的巫女说道。 　　“那么重要的东西, 她居然都打碎了！真不知道是该说她粗心还是说她倒霉了。” 　　“就算十二羽弥宜是神主的女儿也无法为她求情吗？” 　　“神主的性格就算是十二羽弥宜求情了也不管用吧, 这点也很让人敬佩呢。” 　　“而且我觉得就算是不小心，可打碎了那么重要的神镜，就是该罚。” 　　“我想...如果是泷少宫司求情的话，或许会管用？这点好像是前辈们的共识, 如果是什么很难商量的事情要汇报给神主，不敢面对神主的弥宜们都是拜托泷少宫司转达的。” 　　“我有幸帮十二羽弥宜向神主递交过文书，见过神主一面，他看向泷少宫司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一名巫女用带着些羞怯的语气说道，可以听出她其实也挺想把她的见闻分享出来。 　　“怎么个不一样法？”这可是巫女们最喜欢的八卦话题之一了，有巫女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么说呢？就感觉神主看向我们时眼神都是没有温度的，就像是含着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但是他一看向泷少宫司，那积雪就融化掉了。” 　　“好厉害！我能体会到你说的那种感觉！你描述得很好啊！”像是鼓励那名巫女一般，旁边的巫女嬉笑着轻轻推搡了她肩膀一下，期待她继续往下说。 　　那名巫女继续说道，“神主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子了，而泷少宫司沉着美丽，如果不顾及那两人的身份，我会觉得他们十分相配。” 　　“嗯？” 　　那显得很突兀的哼声响起，鬼舞辻无惨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巫女，来到了被簇拥着诉说自己见闻的那名巫女面前，昂起头说道，“你说他们很相配？” 　　“怎......怎么了？” 　　“就连泷少宫司你也只是见了两面，只凭相貌就在这里胡说八道，真是愚蠢。” 　　这只是巫女私下的闲聊，很少有人会这样上纲上线，她们所说的话也确实是放不上台面的，便也没人反驳他，只是停止了对话。 　　“再说了，论容貌，难道不是我和泷少宫司更般配吗？” 　　即使是在宫中，鬼舞辻无惨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虽然女官们对他的风评一直很差，但这并不妨碍鬼舞辻无惨对自己外表的认知。 　　就算是让阅人无数的宫廷女官将鬼舞辻无惨与十二羽织心相比，也只能说他们是不同风格的美男子，无法评价哪方更佳。但此刻鬼舞辻无惨的面前是一群年轻的巫女们，而他本人还是女装。 　　原本以为鬼舞辻无惨是因为她们妄言巫女侍神的纯洁性才斥责她们的巫女们，此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羞耻的鬼舞辻无惨，然后她们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你又开始了吗？茶茶？” 　　“意淫则灵是不存在的，就算你空有这副好皮囊，泷少宫司也不会因此喜欢你的。” 　　“比起你，我更喜欢神主呢，不，那得是非常非常喜欢。” 　　“我们继续干活吧，别理会这家伙了，大家得为了今天的祭祀鼓起劲来呢！这可是我们来到神宫第一次参加的祭祀。” 　　巫女们以鬼舞辻无惨为中心一下子散开了，没有女孩愿意再分给鬼舞辻无惨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在一切都准备完成后，神职们都聚集在了拜殿前。 　　主持祭祀的是南蔻大宫司，而不是从来没有落下过一场祭祀的静斋宫。神职们想到静斋宫每况愈下的身体，便也没人没觉得异常。 　　只是这次的祭祀似乎格外严格，南蔻清点了好几次人数才开始祭祀。 　　鬼舞辻无惨向四周望去，想要找到泷若叶的身影。他本以为这样重要的祭祀泷若叶也肯定会在，但他始终没有看到泷若叶的身影。就连那位因为巫女们的谈话而稍微有些在意的神主，他也没有见到。 　　泷若叶去干什么了呢？ 　　鬼舞辻无惨此刻很想去寻找泷若叶，但他也只能这么想道。 　　被烛火映照着的地下室中，肃穆的鬼王身体在阴影的衬托下有如神魔。 　　而此刻站立于他身下的十二羽织心和泷若叶，正要杀死这庞大的造物。 　　那密密麻麻被符文发散式包围着的胸口，已经再无鬼气，只有裸露的被毛发覆盖着的皮肉。即使它此刻如同睡死过去般毫无动静，但一想到即将要把剑刺入这怪物的胸口，还是让人忍不住开始战栗。 　　两人没有说话，十二羽织心打开了他携带入室的木箱，那长方形的木箱看起来很大也很笨重，是用珍贵坚实的木材制成，但似乎尘封许久。十二羽织心打开了木箱，入目的是一片红土，泷若叶帮忙拨开了表层的红土，露出了掩埋其下的石箱。打开石箱，入目依旧是被填满的红土，红土中央躺着一根樟木树干，它的中间被挖空了，正供奉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只需看一眼就有被刺痛的感觉。 　　“这就是天丛云剑......”十二羽织心取出了天丛云剑，握在了手心中。 　　泷若叶点了点头，四周的阵法她已经确认过数次，没有一条笔划是错误的，她将镇压所用的神具放置在了阵法的五个角落，以加强阵法的威力。 　　阵法与符咒是每年都要进行覆盖式的绘制与增添，年岁越久，所施压的力量就越强，经过这十几年的积累，就算鬼王的力量是全盛时期，也无法破开。 　　十二羽织心握住了天丛云剑，然后准确地刺入了鬼王的胸口，向下划开，直至没入剑柄。 　　如此顺利就刺穿了鬼王的心脏，这原本应该是让人心里一松的好事，但泷若叶却看到十二羽织心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怎么了？” 　　十二羽织心拔出天丛云剑，然后不顾那奔涌出来的血污，用双手扒住那深而长的伤口，向两边一拉，露出了里面空荡荡的胸腔和仍然在跳动着的胸膜上的血管，“鬼王......他的心脏不在这里。” 　　没有心脏，血管却依旧在跳动着，血液从狭长的伤口中向下流淌，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楚的滴答声。 　　从来没有想到，预期，与计划过的情况发生了。 　　与此同时，鬼王睁开了眼睛，那硕大的眼珠转动着，然后锁定了十二羽织心和泷若叶。 　　因为鬼王的头部像猿猴，所以泷若叶原先以为这魔物应该有着智慧而邪恶的眼神，但此时它睁开眼，泷若叶看见的只是一片浑浊，仿佛有一层白膜包被着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鬼王的心脏并不在此处，那么我们就无法杀死它......就算是如此之强的魔物，也会因为害怕被杀死而将心脏藏在了别处，骗过了所有人，或许他的智慧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想。”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情景，十二羽织心没有慌乱，而是在脑中快速地梳理了一遍记忆。 　　鬼王开始挥动它那庞大的胳膊，但被铁链牢牢地锁住，无法移动丝毫，他看着眼前那两个渺小的人类，正镇静自若地交谈着，似乎根本没有畏惧它。 　　它开始低吼，然后地面开始隆隆作响，就连泷若叶和十二羽织心所站之地，都有些不稳。 　　“这是地震？！还是鬼王引起的？！” 　　岩壁上凸起的岩石开始脱落，掉落在地上，露出了鬼王原本被压着的一部份身躯。那身躯被黑气包绕着，比起它的上半身来，膨胀得不像话，呈现淡黄的色泽，宛如岩石的一部分。那肌肉此刻正紧绷着收缩着，恐怕这就是地震的缘由。 第一卷 第28章 　　“按道理沉睡的鬼王肉/体是不会生长的, 为什么下半身开始增生，与地脉融为了一体？！”泷若叶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掌握的知识与情报，但此刻接二连三的意外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对了，鬼王的心脏并不在这里, 如果它是放弃了这副躯壳，那么和地脉融合就能理解了！” 　　“我们快离开这里。”即使泷若叶现在感到自己的手脚冰凉，但她告诉自己这并非无可挽回的局面, 反而恰恰是需要她行动起来的局面。 　　如果地震的强度增大堵住了入口的话，那他们会死在无人所知的密室中，鬼王最终也会挣脱阵法的束缚逃窜出来。 　　他们必须去找到鬼王的心脏，然后毁灭它。 　　“你先走，我不走。”十二羽织心蹲下身, 用调和好的朱砂开始补全颜色转淡的符文，“时间太紧迫了，如果我留在这里修补符文的话, 可以给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你在这里又能支撑多久？运气不好地室塌陷的话谁也没法救你了。”泷若叶向十二羽织心伸出手，“我更需要你的聪明才智, 和我出去帮我找到鬼王心脏所在。” 　　十二羽织心看着泷若叶伸出的手，停顿了一秒，他摇了摇头, “我的聪明才智于你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你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你是让我抛弃你吗？” 　　“不, 只是选择了成功率更高的方案，宛如我最开始制定讨伐鬼王的方案一般。我相信你，你会回来救我的。”十二羽织心将毛笔的前端放入口中，沾湿了毛笔晦涩的前端, 以求下笔流畅，“就如那几百个讨论的日日夜夜一样，只是我们现在就已经身在了沙盘上。就和那时一样，我们做出决定吧。” 　　地表的震动声越来越大，已经大到无法忽视，让人忍不住抬头看怀疑是否有落石滚下。 　　这三年来三人点点滴滴的交流相处，一人提出了新的想法然后他们可以从初阳升起一直讨论到夕阳落下；陷入困顿的他们也常常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各自的书，然后偶然间视线相对发现对方的状态宛如沧桑了几岁，并为此发笑；静斋宫一开始跟不上他们，在纸张上记下了他们谈论时不懂的内容，结果他们谈完后静斋宫自己都不认得自己记的是什么东西了。 　　别人常说十二羽织心将所有的关注都给予了神道教，他的神情总是那样淡然，看向人时那目光始终是积了一层薄雪。 　　但十二羽织心常常对泷若叶笑，或者说泷若叶能看出他的笑。 　　十二羽绿会抱怨十二羽织心不对他笑，但其实他笑了，只是十二羽绿看不出来。 　　就如此刻，泷若叶知道面前的十二羽织心，他正朝着自己微笑，他那白色的眸子在摇曳的烛火照映下是镀上了一层暖色的银色。 　　即使他不开口，泷若叶也知道他所想说的，就如往日在思索方案时两人的手指指向了书本的同一面般，她咬了一下牙，“我保证，我会回来的，等我。” 　　“再见了，若叶。” 　　泷若叶的脚步停住了，她往回退了一步，想要回头，然后她转回了那条后撤的脚，头也没回地朝着暗室的门奔走了出去。 　　走出了地下室，来到正殿后，泷若叶就向着拜殿外面跑去。 　　外面地震的幅度比泷若叶想象得还要强，她奔跑时几次都站不稳快要摔下来。 　　她来到开阔的庭院时，发现神职们都结群聚在了庭院，慌乱地抱做一团。 　　“泷若叶！” 　　她听见鬼舞辻无惨呼唤她的声音，然后就发现无惨的身上压满了小姑娘。 　　“我就说在这里等泷少宫司才是最妥当的，你非要到处去找！” 　　小姑娘们放开了鬼舞辻无惨，连忙围住了泷若叶，“泷少宫司，你也待在这里等地震停下来吧，先不要靠近宫殿了。” 　　“泷少宫司，你有见到神主吗？现在只差神主没有出来了。” 　　泷若叶正欲说些什么，在听到“只差神主没有出来了”时，脑子如同被敲了一钟般开始作响，她高声呼喊道：“十二羽绿！十二羽绿！” 　　“怎么了？泷少宫司？”十二羽绿连忙跑了过来。 　　“由纪呢？你们把她放出来了？” 　　“对！都地震了我们都急着救人。” 　　“那她人呢？” 　　“她......”十二羽绿看向周身，想要寻找那位刚刚还在身旁的同伴的踪迹，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她刚刚还在我身边的！” 　　“你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我......不知道，不，等等，我记得刚刚有几名巫女是去接静斋宫避难的，如果由纪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的话，她可能就是跟着她们走了！”十二羽绿被泷若叶一连串的发问逼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知道我的父亲在哪儿吗？” 　　泷若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叫了周边几名看起来还算健壮的乐师，叫他们尾行着她，“之后再和你解释。无惨，你去厨房取几把菜刀，然后就直奔白殿，我也会去那里，急用。” 　　鬼舞辻无惨的眼神变了变，他的目光在泷若叶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没有一刻耽误地奔向了厨房。 　　“泷少宫司，你叫我们是干什么呀？” 　　来到神宫之后从来没有如此快跑过的乐师忍不住问道。 　　“你们会打架吗？” 　　“......” 　　“到时候不要露怯，斋宫可能被人袭击了，就算只有力气，你们也要发挥出你们的作用。” 　　乐师还想说些什么，然后他就看见了倒在一旁的巫女的尸体，她们好像就是去接静斋宫避难的巫女。但此刻她们却是了无生息地瘫倒在了回廊上，脖子上有着一道鲜血横流的伤口。 　　乐师们发出了惊呼，更有甚者已经腿软无法站立，他们看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依旧在前行的泷若叶颤抖着说道：“这......这是？” 　　“拜托了，请以你们一直以来的信仰，去拯救我们所侍奉的斋宫吧。” 　　那名少女没有放慢她的脚步，只是用她那和脚步一样平稳的语气说道。 　　因为今天有祭祀，所以静的身边连一位陪伴的巫女也没有。 　　从白殿到宽阔的庭院要穿过回廊，静一个人也无力走那么远的距离，可能路上就会倒下，她就勉强支撑起身体，走到白殿前的空地上，等待着巫女们的到来。 　　她不知道今日的地震只是单纯的天灾，还是泷若叶和十二羽织心斩鬼脱离计划的后果，心中觉得万分焦急，只想快点见到泷若叶。 　　她盯着回廊，然后看见里面终于走出了一位巫女。 　　但是只有一位。 　　那巫女的白衣上沾染了红色的汁液，宛如溅落的血液。 　　静认得她，她是常常与十二羽绿待在一起的女孩，名为由纪的脸上总是笑意盈盈的女孩。因为被泷若叶认出了间谍的身份而被关押起来。虽然神主下达了任何人不许与她接触，放她出来的命令，但是谁也没想到会遭遇地震这种情况。所以善良的巫女们违背了神主的命令，放出了她们眼中这个粗心又倒霉的女孩。 　　由纪没有笑，静才发现原来她不笑时那双眼睛看起来是那样得可怕，她在以一种看着东西的眼神看着静。 　　她锁定了静。 　　有鲜血从由纪的衣袖里滴下，那是从她沾满了鲜血的手上流下来的，她的手上握着一块瓷器的碎片，尖锐端浸染着红色。 　　静从那水青色釉面认出，那是八尺案上的水玉，由纪打碎了它，然后将碎片藏在了袖中。 　　能够打碎神具，说明由纪对神宫的一点信仰都没有，是彻彻底底的叛徒与间谍。 　　深呼吸，深呼吸。 　　静调节着自己呼吸的节奏，她的体力完全处于下风，如果由纪要杀她，那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住由纪。 　　不是去看着别人怎么做，也不是按着预期的计划行事，只是此时此刻我应该怎么做。 第一卷 第29章 　　“你终于来了。” 　　第一句话先掌握主动权, 静盯着由纪，不敢眨眼怕错过她表情一丝细微的变动。 　　看着眼前没有露怯也没有逃走的静斋宫，由纪皱了皱眉, “但你现在就要死了。” 　　“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接到这样的命令吗？” 　　需要从对方身上获取信息的应该是静，但静却反过来试探了由纪。 　　“既然你知道我是间谍,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间谍只需要执行被传达的命令就行了。” 　　“但是合格的间谍此时已经杀死我了。”静的手指弓起，提到了下巴上，她的语气轻松, 仿佛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斋宫，而由纪只是一个小小的出仕，“小绿儿并不知道你是间谍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由纪的语气出现了一丝紧张。 　　以由纪担任巫女的时间推算，她经历过的间谍培训时间并不长，静暂且不认为她有那么高超的谈话技巧。 　　“说实话我早就看那个十二羽绿不顺眼了, 她暗地里称呼我的少宫司为‘坏女人’，对吧？我很讨厌这种背后乱议是非的女人。所以我暗地里已经向宫中寄了一封信，呈报了你和十二羽绿都是间谍。哈哈这可多亏了你, 我才有机会能除掉十二羽绿。”静脱下了伪装一般笑道，“不过是神主的女儿而已, 我可是内亲王，像你这种卑贱的人应该是不能理解的吧？” 　　“你！”由纪冲上前去，那握着瓷片的手一下子窜到了静的颈间, 但是静没有躲避, 甚至抬起了头。 　　由纪的脸庞抽动了一下, 事实上她很怀疑静所说的话，但是她现在也找不出认定她撒谎的证据，假使她说的是真的，那...... 　　由纪停了下来, 看着那尖锐的瓷片，静很想大喘一口气，然后她听见了由纪那低而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绿，就算我欠你了，下辈子我再还给你。” 　　由纪抬起头，那双眼里是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的幽暗，她再次抬起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静的颈间刺下。 　　“由纪无法刺中静。” 　　地面忽然传来了一波强的震幅，原本丝毫无误就要刺入静的瓷片偏离了方向，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泷若叶失力跪坐在了地上，她扶着头，似乎是头疼的样子，但令她感到不适的是虚无缥缈的灵魂上的负担。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不离】。 　　这个技能与【预知】和【照心】不同，使用会增强诅咒。 　　【预知】除了让泷若叶在星象上畅通无阻外，还有低概率预知到未来内容。泷若叶预知过几次，都是有关明天的一些浮光掠影，比如明天的午饭，所看书的内容，几乎是完全随机。 　　【照心】是非常好用的技能，它让泷若叶获取与辨别情报变得轻松而准确。 　　而【不离】则是改变某事发生的概率。泷若叶曾思索过这个技能很长一段时间，假使泷若叶面前飘过一片落叶，那么捡起它和路过它是两个未来，但这两个未来的人都是泷若叶自己。一件事情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进展，那么【不离】就是提高那件事往泷若叶所预想的方向发展的概率。 　　这简直是拨弄人间的“神之手”般的技能，一旦使用必定承受代价。 　　泷若叶对这个技能有着很多的猜想，但是她无法实践，她一直以来都希望着消除诅咒。如果自己滥用【不离】，依赖这个强大的技能，她可能此生都无法摆脱诅咒了。 　　但至少此时，泷若叶庆幸自己有着这个技能，她不自主地想到了十二羽织心所说的“神言”。虽然泷若叶一直否认他的认定，但刚刚那一幕就好似印证了十二羽织心的话一般，不得不说有些嘲弄。 　　乐师们则是抓紧了时间，一个拉住了静斋宫，往泷若叶那边拖去，其他两个则是趁势把由纪压在了地上，企图抓住她的手腕。 　　由纪猝不及防被压倒在地，她抽出手，准确而迅速地瞄准了一个男人裸露出来的脖颈，但又是一阵恰到好处的地震，她只割到了锁骨附近的皮肉，鲜血四溅。 　　原本按压在由纪身上的乐师被吓了一个哆嗦，控制不住地起身，松开了对由纪的压制。 　　由纪抓住机会，正准备解决另一个乐师时，心口传来了一阵钝痛。 　　一把菜刀穿过了由纪的胸口，在穿透后干脆利落地收回，由纪跌落在地上，她看见刺穿她的是一名黑色长卷发的巫女，那名巫女的眸子只是扫了她一眼，就不带感情地收回了。 　　啊，我杀死别人时，看向别人的眼神，是否也是这样呢？ 　　由纪感受到胸口的血液喷涌而出，而静斋宫被三四个人围住，自己再无下手机会，她的任务失败了。 　　静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由纪，靠近了过去，连忙问道，“是谁指使的你？如果你说出来我会保证十二羽绿的安全。” 　　她......在说什么？保证......绿......的安全？ 　　对......我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如果绿可以安全的话...... 　　“我......不知道......那人只会通过书信联络我......我只是......想要为了绫子报复这个抛弃了她的世界......” 　　由纪的眼神开始涣散，她听见了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静斋宫的声音。 　　“绿不会知道你是一个间谍。” 　　是吗？她不会知道？ 　　真好啊。 　　由纪的这句话永远埋在了心间。 　　就让我在她心中永远当那个除了上厕所什么都不会，只会不分场合开玩笑的好朋友吧。 　　在她即将瞑目的下一秒，她听见了静斋宫的下一句话，“骗你的。”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想要反抗一般，然后失去了气息。 　　她至死都是睁着眼。 　　“像你这样的人，还想安心死去吗？想要毁灭整个伊势与平安京，置我与若叶于死地，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静如一开始与由纪谈判一般，昂着头，那高贵而傲然的气质浑然天成。 　　由纪说的是真话，而绫子这个名字，对于泷若叶和静来说都不算陌生。 　　第一任没满五年任期就死去的斋宫，就名为绫子，有关伊势神宫诅咒的留言，也由她而起。 　　“若叶，你没有受伤吧？”终于看到了泷若叶，静连忙问道。 　　“我没有，要紧的是你。”见静安然无恙，泷若叶也松了一口气。 　　静紧张过后，感觉整个人都要瘫软下来，她上前，想要拉住泷若叶的手，然后那名杀死由纪的巫女就凑上前来，站在了泷若叶和静的中间。 　　啊，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故意的吗？找事？ 　　然后静就看见鬼舞辻无惨抓起了泷若叶的手，“这些人实在是太没用了，还有站着让人杀的女人。” 　　是，是说我吗？ 　　“他们已经很努力了，静的身体虚弱，能够拖由纪到我们来，是很了不起的事情。非要说的话我还得为自己不会武艺而自责。”泷若叶没有忽视鬼舞辻无惨话语中对静的针对，说出的话语让她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不不，若叶你已经非常完美了。既然神宫都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走吧？” 　　静没有忽视鬼舞辻无惨语气中的那一丝......兴奋？ 　　搞什么啊？这个巫女！房子都快塌了还这么兴奋的样子？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那个品阶的？”静收拾了一下散发，确保仪表端庄，然后面对了鬼舞辻无惨问道。 　　鬼舞辻无惨露出了一个讥笑的表情，然后无视了她，把脸转向了泷若叶，“快~走~吧~” 　　静不甘示弱地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然后抱住了泷若叶另外一边的胳膊，“抱歉啊~若叶和我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虽然很感谢你，但是还是要认清场合呢。” 　　可怕！好可怕！ 　　围观的乐师们开始瑟瑟发抖。 　　无论是以调笑的语气说出残酷的话语，使得由纪死不瞑目的静斋宫，还是那个干脆利落地一刀捅个透心凉的黑长卷发巫女，都好可怕！ 　　等等，如果这两人都很可怕的话，那被他们单方面用笑脸贴上的泷少宫司，岂不是更可怕的人？ 　　但怎么看，泷少宫司感觉都是这三人中比较正常的人啊？！ 　　泷若叶似乎察觉到了乐师们的目光，她走上前去，乐师们颤抖了一下，然后他们看见泷若叶深深地朝他们鞠了一躬。 　　“感谢你们即使知道危险，也能跟随我来到这里。如果静斋宫因此死去，伊势神宫将遭受无与伦比的损失。” 　　“不不，泷少宫司，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有不行动的道理吗？”乐师们受宠若惊地连忙摆手。 　　“没关系，这只是我私人的，打心底对你们的谢意。”泷若叶抬起头，微笑了一下，“我会向上级呈报你们今日的表现，感谢你们的付出。” 　　啊，泷少宫司，真的是无愧于传闻的，完美的巫女啊，说真的，我有点被你感动到了。 　　乐师们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那个，静斋宫，黑长卷巫女，我们能加入你们吗？ 第一卷 第30章 　　泷若叶让乐师们先去避难了, 她对静说道：“斩鬼仪式失败了，鬼王将心脏藏在了别处，我们无法按照原定计划杀死它。” 　　“十二羽织心呢？”静原先觉得十二羽织心是在组织人员避难, 但现在听泷若叶这么说心中也不禁焦急起来。 　　“他留在了密室修补阵法，地震也是鬼王的身躯融合了地脉导致的。我现在必须找到鬼王的心脏所在。” 　　“如果不在伊势, 那只能在平安京了，我和你一起去！”静抓住泷若叶的袖子，又是一阵心口发闷, 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吃不消赶回平安京的。而且现在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你身上留存着鬼王的力量，而鬼王现在处于活动状态, 如果你死了，这份力量又被鬼王吸收利用，情况会更加糟糕。你必须待在安全的地方。” 　　泷若叶看出了静的不甘心, 她说道：“不用担心，我心中对鬼王心脏所在已经有了猜想,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静咬了一下嘴唇，“好吧，我会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 等你回来的。而且, 如果你不回来的话, 我们三个人不就都要死了吗？这也不亏，黄泉路下还能做好朋友。” 　　“你们到底要去做什么？”鬼舞辻无惨一开始只觉得自己是要去找间谍，现在间谍已经找到了，然后泷若叶就开始和静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关于自己没找到间谍这件事,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什么愧疚。因为，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由纪的名字。这么长时间，他也只把他周围的新任出仕认了个脸熟，看谁都一个样。如果一开始安排工作的话，鬼舞辻无惨觉得不如直接让他给间谍一刀好了。 　　“这就是神宫诅咒的根源，刚刚幸好你来了，我之后还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能背静去拜殿那边和巫女们汇合避难吗？”泷若叶提出的第一个请求让鬼舞辻无惨和静的面色同时僵硬。 　　“那个......乐师？”静想起乐师们已经走了，她自己确实也走不了几步路，“啊，怎么说呢？我也不好意思让女孩子背我，还是算了吧，你们搀扶我走就好了。” 　　“没关系，静其实你之前见过他的，他是鬼舞辻无惨，我来神宫时他还送了我最后一程。” 　　啊啊啊！是那个美男子吗？说起来好像是有点眼熟！ 　　等等，这是什么鬼？！难道......难道鬼舞辻无惨是若叶你藏进来的？！藏、藏男人？！ 　　“我不想背别人。”在静内心纠结之时，鬼舞辻无惨开口了，那不可一世的眼神静是越看越熟悉，“就让她自己走吧，没病走两步。” 　　“那只能由我来背静了，我们现在需要节省时间。”泷若叶蹲了下来，让静趴在自己背上，催促道，“快一点。” 　　“不不不！这个更不行了！我怎么能让若叶背我！我可是很重的！衣服也很重！”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鬼舞辻无惨！是叫这个名字吗？！不管了，你快来背我！” 　　于是，臭着脸的鬼舞辻无惨背着静，往拜殿那里走去。他走得很快，还可以颠了几下。 　　糟糕，有点想吐。 　　静捂住了嘴。 　　“无惨，别折腾静了。她的胃也不好，等下会吐到你身上的。”泷若叶制止了鬼舞辻无惨，“神宫的诅咒要从——” 　　“我对神宫的诅咒内容不感兴趣。如果你需要我，不用解释，直接开口就行了。”鬼舞辻无惨确实不想听这一听就很长的内容，他觉得只要照着泷若叶说的做就行了。 　　泷若叶来到拜殿后，将静交托给了十二羽绿，嘱咐道：“你记住我说的话，这地震一时半会停不了，可能还会继续蔓延。你和南蔻大宫司管理好神职们，撤出神宫，同时在鸟居和随身门边都留下一人，不许任何人进入神宫，一定不能靠近正殿，即使是要去抢救神器也不行，这也是神主的命令。撤出神宫后你们就赶紧去通知伊势的居民，让他们现在就去空旷地带避难。同时，你们一定要看好静斋宫。” 　　“那你呢？” 　　“我要去一趟平安京，伊势这边就都拜托你和南蔻大宫司了。” 　　泷若叶说完便转向了一直想要插话的鬼舞辻无惨，摸出了自己的令牌交给他，“无惨，你用这令牌，先去南蔻大宫司那里取神宫的公章，然后去马厩中把最快的那匹马牵出来，在外殿的神门门口等我。” 　　“你不和我一起走？” 　　“我有样东西要拿。” 　　看着顺畅对话着的泷若叶与鬼舞辻无惨，十二羽绿心中充满了疑惑，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休息着的静斋宫，静斋宫点了点头，让她先按泷若叶嘱咐的去做。 　　鬼舞辻无惨在当出仕的这段时间，每天要和其他巫女绕着这回廊走上好几圈，对神宫的结构也算清楚。 　　南蔻为了将重要的文书与公章转移出来，去了偏殿，鬼舞辻无惨找到她拿到了公章，然后去了马厩，把惊慌失措的马儿牵了出来。他选了一头看上去最强壮的马，可惜它不太听话，废了好大的力气它才肯听鬼舞辻无惨的牵引。 　　如果我的身体没有好起来，大概就会是像静一样，被留了下来吧。 　　鬼舞辻无惨看向自己的掌心，那是一双有力的手，可以握住他想要的东西。 　　鬼舞辻无惨在神门前等到泷若叶时，看见她手里拿着是一柄用红色丝绸包裹起来的剑。 　　“那是什么？” 　　“这是天丛云剑，本来应该包裹得更谨慎一些的，但是把它装入原来的盒子实在是太沉了，就只好先拿丝绸把它包起来。” 　　“如果有这样的武器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对于“天丛云剑”这样的名号，鬼舞辻无惨不太敏感，语气间已然把它和菜刀相提并论了。 　　“这把剑上面附有诅咒，只要看到这把剑的人都会遭受诅咒。它只能为了杀死鬼王而出鞘。” 　　“那你还拿着它？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用它，你不会武艺。” 　　其实不仅是泷若叶，鬼舞辻无惨也不会用剑。 　　“因为某些原因，诅咒对我无效，你可以放心。”泷若叶将天丛云剑夹在腋下，握住鬼舞辻无惨伸出的手，上了马，坐在了鬼舞辻无惨的后面。 　　鬼舞辻无惨骑马的技术显然比当初要纯熟许多，他驾轻就熟地往着平安京的方向赶去。 　　但他们两个人的组合实在是过于显眼，先不说是“女子”在前面骑马，他们两人的容貌和衣着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骑马从伊势到平安京，大概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可以凭借意志坚持住，可马却不能始终不停歇地跑上一天一夜。 　　在傍晚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来到了一家驿站，打算换一匹精力充沛的好马。 　　但在神宫之中吃穿用度都是统一分配的，根本无需使用金钱，两人身上都没有带钱。鬼舞辻无惨因为穿着的是出仕的服装，更是连值钱一点的饰品都没有。 　　所幸泷若叶一身倒是价值不菲，她褪下手上的琉璃手链以做交换，那是明间御前蹭赠予她的舶来品。大概是对明间御前没什么太大的好感吧，泷若叶并没感到心疼，即使这手链价值不菲。除了手链，泷若叶所着的那件丝绸千早与随身携带的玉笛也相当贵重，不仅如此，泷若叶的香囊里还装着鬼舞辻无惨曾经送给她的宝石。可以说，虽然泷若叶没有带钱，但她一身的东西都很值钱。 　　“喝点水吧。”鬼舞辻无惨向店主要了一碗水，自己先喝了一口，递给了泷若叶。 　　他们也只能趁着马夫去牵马的时候歇息一会了。 　　那马夫顺口问道：“不知巫女大人这么急匆匆地是要什么？” 　　“不关你的事，我们没心情和你聊天。”鬼舞辻无惨只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马夫讪笑着收回了他的目光。 　　“今天那个乞丐倒是没来啊，真少见，每回这个时候他都要赖在门口讨钱的。”店主正和其他的旅客们闲聊着。 　　“哦，你说的是他啊，我有些印象，是欠钱被打断了一只手的那个男人吧。”旅客想了一会儿，脑中浮现了那个往日总是半死不活地瘫在驿站门口的乞丐，“你说他师傅也真是损的，不就没交上拜师的钱嘛，你让他干几年活再还你就是了，这直接把人家干活的手都打断，是成心把他往死里整啊。” 　　“这都多少年了啊，这乞丐在你家门口赖了这么久我估摸着你都要被赖出感情了！”另一位旅客调笑道。 　　“我白天看到他去了临近的那个村庄乞讨，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也没回来，可能是哪户人家发善心给他了一顿好的吃吧。” 　　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喝足了水，便也没听这些旅客们闲聊，继续赶路。 　　这时候天空已经暗下来了，视野内越来越黑，到最后只有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第一卷 第31章 　　“好冷。” 　　鬼舞辻无惨听见泷若叶轻声说道, 她的身体在鬼舞辻无惨背后又缩了一点，“下雪了吗？” 　　“对。”鬼舞辻无惨抬头看向天空，片片的雪花在月亮前飘过, 他收紧了缰绳，手指已经僵硬地无法动弹了。 　　对于鬼舞辻无惨, 无论是什么天气，都要比晴天要好，但看着瑟缩的泷若叶, 又恨不得停下来让她到暖和的地方休息，“你总是这样勉强自己。” 　　“我并没有觉得我是在勉强自己，如果这件事是我勉强自己就能做到的，我会很高兴。”在安静的只有马蹄奔波声的雪夜，泷若叶的声音没有因为颠簸而颤动, 还是一如既往得平稳。 　　“之前我说过我要带你走，如果成功了，大概也是这个场景？” 　　鬼舞辻无惨的话语让内心凝重的泷若叶忍不住放松了些, 她笑道，“那之后的计划呢？我想你大概是没有的。” 　　“我会把你藏在我的院子里, 谁都不许看见你。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就整天整天陪着你。” 　　“那你就会成了那个被狐狸精迷倒的糊涂男人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逃出了神宫, 你会成为我的妻子。”鬼舞辻无惨停顿了一下, 泷若叶无法看见他的脸, 只听他接下来说道，“可以吗？” 　　泷若叶第一次在鬼舞辻无惨的语气中听到了类似于“羞怯”这样的情绪，他最后的那句问话问得轻而甜，他那原本跳得就很快的心脏此时跳得更快了。 　　贴在鬼舞辻无惨背后的泷若叶可以将他那加速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 泷若叶没有立刻回答。 　　会在身体都被冻得僵硬的雪夜，在呼啸的寒风中，在颠簸的马背上求婚的人，恐怕只有鬼舞辻无惨了。 　　因为觉得这个时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所以就说了出来，不是吗？ 　　泷若叶发出了轻微的如同哼声一般的笑声，鬼舞辻无惨当然没有漏过这细微的笑意，只听她开口说道： 　　“我......” 　　泷若叶这么答道，然后她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颠簸，一阵晕头转向。马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她和鬼舞辻无惨都被摔了出去。 　　“哟！是两个漂亮的小娘子！这下可真是赚了！”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男人油滑的声音和亮起的复数的火把，那火把靠近泷若叶，特意照了照她的脸。 　　真是不走运，居然遇上了山贼。似乎是他们听见了马蹄声，趁着夜色在道路的两旁拉起了一根绳子，熟练地绊倒过路人从而进行劫掠。 　　马原本全力奔跑着，一下子被绊倒，此时躺在地上，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泷若叶一身泥灰，摔得全身作痛。 　　鬼舞辻无惨的脸被擦蹭出了一块伤口，此时正往下流淌着血液，他爬了起来，站在了泷若叶身前，挡住了那让人觉得恶心的视线，“给我滚！” 　　“你们要钱吗？钱都给你们应该能满意吧？”泷若叶根本不想把钱给山贼让他们为非作歹，但是时间也无法浪费在他们身上，破财消灾算是比较好的方式了。 　　“把我们看得那么轻吗？我们可是刚刚劫掠完一个村庄，这刀上男人的血还没有擦。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似乎是巫女，这不更好了吗？” 　　大声的笑声蹿了出来，山贼们哄笑着靠近了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想要抓住他们的手臂，捏住他们的脸蛋。 　　泷若叶将手搭上鬼舞辻无惨的手肘，示意他退到自己身后。鬼舞辻无惨没有动，泷若叶摇了摇头，眼中映照着闪烁的焰火，“让我来解决他们吧。你在我身后闭上眼睛。” 　　“怎么了，小娘子？不要害怕，我们会好好对待你们的。”看到矮个的巫女主动站在了高个的巫女前面，山贼倒是觉得很有趣。 　　“我原本不想杀人，但是，杀死无可救药的你们，就是在救人。”泷若叶的声音冷冽，“如果有人现在就跪下赎罪，我可以之后再处置你。”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你会巫术吗？” 　　“看来我不用多说了。”泷若叶揭开了紧紧握在手中的天丛云剑上的红色丝绸，出鞘。 　　山贼们的目光都凝视着泷若叶，自然看见了这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剑，但是他们想笑也笑不出来，一股从灵魂里冒出来的阴寒让他们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原本还觉得热的身体一下子如坠冰窟，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慌乱感和恐惧感。 　　这慌乱感由何而起，我又在恐惧着什么？这是山贼们心中涌起的对自己的质问。 　　“这是诅咒，今后你们都将背负着这样的诅咒，一直到死去。”明明是面对着身材高大的山贼，可泷若叶的眼神，仿佛是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一般。 　　“什么？！你......你在骗我们！” 　　山贼们互相对视，在眼里看见的是一样的惊恐。 　　这个女人，恐怕没有说谎！她诅咒了我们所有人！ 　　“你这个邪恶的巫女！” 　　“快解除我们的妖术！” 　　惊慌失措的山贼们一致围住了泷若叶，想要抓住她，泷若叶没有动，“再靠近我们，你们现在就会死。” 　　“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你们，这些山贼，现在，就会因为诅咒而亡。” 　　一个健康的人，走在路上突然死去的概率是多大？而一个身染重病的人，走在路上突然死去的概率又是多大呢？恐怕是前者的数百倍吧。 　　在这样的情景下，巫女与山贼对峙着，可以衍生出许多的分支可能，但此刻全都走向了诅咒发作那一条可能性上。 　　所有的山贼，无一例外，在触碰到泷若叶前就倒地而亡了。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器的力量。”鬼舞辻无惨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地的尸体，他看见泷若叶的脸色煞白，便扶住了她的身体，让泷若叶依靠着自己。 　　“我们继续赶路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泷若叶缓了一下，打算继续前行。 　　这时，在黑漆漆的草丛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救声，然后越来越大。 　　那几乎都是女人的声音，泷若叶拨开草丛，发现的是山贼的马匹与板车。板车上绑着数名女子，年龄大的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多岁，她们都身着着一件单薄的单衣，在雪夜里面瑟瑟发抖。 　　她们都是山贼从村庄里面劫掠的女人，一直被他们压制着不敢出声，此时发现外面忽然只剩下了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的声音，便觉得事情有所转机，连忙高声呼救。 　　泷若叶捡起山贼的大刀，割断了绑住女人们的绳索。 　　她们看见一地的山贼尸体，又惊又怕，又对身着伊势神宫巫女服饰的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有着天然的信任感和好感，连连叩谢。 　　“你一定是神明派来拯救我们的！巫女大人！” 　　“只有神明才有这样的力量！” 　　山贼死了她们还不解恨，往他们的尸体上吐了一口口水。 　　“你们是哪里的人？”泷若叶问道。 　　“我是附近的村庄的人，今天遭到了山贼们的袭击，我们村庄的好多男人都被他们杀死了，他们又绑了我们想做一些龌龊事，多亏了大人们的解救，我们才能幸免于难。” 　　这时，在板车的后面又传来了男人的□□声。 　　被解救的女人一拍脑袋，“对了，我们都把他忘了。巫女大人，你快把他解绑吧。他是今天来我们村庄讨饭的乞丐，也被山贼抓了起来。山贼为了取乐，把他捆在了板车的最后面，一路拖拽着他到这里。” 　　“不知道这可怜的男人还活着不，他本来是一路惨叫过来的，后来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泷若叶来到车尾，鬼舞辻无惨举着火把跟随其后，为她照亮了地面。泷若叶这才发现这车尾被绑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右手的袖子空空荡荡，背面的衣服已经被磨光了，渗出的血一直蔓延到肩膀上，可谓触目惊心，围观的女人们都发出了唏嘘声。 　　泷若叶把绑着男人的绳子斩断，那男人马上发出了一声似哭似叫的声音，在夜晚显得很渗人。 　　“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吗？”泷若叶安抚道，她的视线移到他的脚，发现他的脚后跟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你们之后用板车把他带回去吧，他的伤很重。山贼身上应该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你们把属于你们村庄的财物都拿走，其他的都交给当地机关的人员。如果那些财物无人认领，会被交由你们修复你们的村庄。”泷若叶简单交代了女人们几句话。 　　“你......你是神女吗？” 　　乞丐抓住了泷若叶的衣角，“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人......我可以跟随你吗？求求你了，让我做什么事情都行。” 　　泷若叶正欲拒绝，然后她看清楚了乞丐仰起来的面庞，那双眼用沙漠里徒步者看到水一般的渴求看着泷若叶。 　　泷若叶甩开了那只抓住她裙摆的手。 　　那是她的弟弟。 第一卷 第32章 　　泷若叶的心间浮现了驿站内店主和客人们的闲聊。 　　“你说他师傅也真是损的, 不就没交上拜师的钱嘛，你让他干几年活再还你就是了，这直接把人家干活的手都打断, 是成心把他往死里整啊。”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她的弟弟, 就是被送到了城中学手艺，而那笔拖欠的拜师费，正是准备卖了她来还。 　　而父母被橘虞山杀死, 自己也不知所踪，而那天，她的弟弟还在城中，因此逃过一劫，但也变成了一无所有, 所以拖欠的拜师费才会无法偿还吧，被师傅打断了手，只好做了乞丐度日, 一直到现在。 　　那段过往就如若叶小腿上曾经的那块疤痕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你一定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吧。”泷若叶说出口的这句话让乞丐的瞳孔猛缩，那如同处刑一般的话语落下，“所以, 你才会遭受这样的不幸。这一切, 都是你咎由自取。” 　　即使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可这又怎么样？他过得不好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那受害者凭什么因为加害者过得不好就原谅他？ 　　乞丐发出痛苦的呻/吟，四肢如同发病一般抽搐着，就算是被拖在板车上他也没有发出这样凄惨的叫声。 　　这几年他过得无比痛苦, 一无所有，到处都被人嫌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不仅他自己是丑陋的，连他所见的整个世界都是丑陋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了这板车下，变成一具被拖拉的尸体。可是，有位巫女拯救了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她实在是太美了，似乎只要看到她，就有了活着的希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亲切。 　　因此，他想也没有想，就抓住了她的裙摆，祈求她带自己走。 　　但是，她那直击人心的眼神似乎瞬间就看穿了他，她甩开了那只与她美丽的裙摆毫步相称的手，“你一定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吧。” 　　她看穿了我！她看穿了我！ 　　对！为什么我会遭遇这样的不幸！为什么是我！因为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乞丐发出了痛苦的叫喊，而鬼舞辻无惨忍不住看着泷若叶的表情。 　　泷若叶很少会说出这样残酷的话，而且是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乞丐。鬼舞辻无惨当然不觉得这是泷若叶的问题，既然泷若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乞丐的问题。 　　而且，那乞丐看泷若叶的眼神，宛如扑火的飞蛾，让他很不喜欢。 　　只有自己一无所有，空虚而肤浅的人，才会将寄托放在自以为的事物上，露出那样狂热而肤浅的眼神。 　　乞丐那癫狂的表现，正印证了泷若叶对他所下“他有罪”的判决一般，女人们鸦雀无声，看着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的眼神多了一层敬畏。 　　“我要赎罪！我要赎罪！” 　　乞丐一边大叫着，一边往黑暗中奔跑过去，如同察觉不到脚底的疼痛一般，留下了一行血脚印消失在了黑暗中。 　　“大概是真的疯了吧。”女人小声地嘀咕。 　　“算了，我看他也不像个好人。” 　　女人们看见骑上马的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又叩谢了一遍，恭送他们离去。 　　在马上，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都没有说话，半晌，鬼舞辻无惨才发现泷若叶趴在自己背后睡着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睡着，刚刚的突发状况一定耗费了她很大精力吧。 　　鬼舞辻无惨不敢放慢速度，只能尽量保持身体的平稳，让泷若叶不被惊醒。 　　因为山贼耽误了时间，所以鬼舞辻无惨和泷若叶到达平安京时天已经亮了。 　　“接下里去哪？要进宫吗？” 　　“对，我们先去将此事禀告天皇，得到他的支持。我心中知情的人选有两个，藏在间隙之人，一个是舜华女御，一个是橘虞山。我手头的情报只能推断出这两个人，大概率是他们中的一个。” 　　“舜华女御？”鬼舞辻无惨皱了皱眉，他对天皇的后宫并不熟悉，但舜华女御这个名字他是记得到的。当年他就是被诬陷与舜华女御有染，差点被中宫置于死地，“为什么是她？” 　　一个深宫中的女人，连名字都很少被人提起，听起来确实与这样的大事无关。 　　“在斋宫的诅咒没有出现前，伊势神宫的斋宫是个很好的去处。成为供奉着八咫镜的象征着皇室力量的伊势神宫的斋宫，地位高且受人尊敬，代表着天皇进行供奉，这样神圣的职业是让人非常向往的吧？而遭受到诅咒的第一任斋宫，就是舜华女御与当代天皇的女儿，绫子内亲王。由纪说她不知道主使者，只是想要为了绫子报仇。那么指使她的人一定清楚绫子的事情。” 　　本以为是将自己备受疼爱的女儿送往神的身侧，没想到送往的是诅咒的深渊。 　　“你觉得舜华女御是一个怎样的人？”泷若叶问向鬼舞辻无惨。 　　“她看上去似乎不受正仁天皇的宠爱。”连鬼舞辻无惨都能看清这一点，更能说明这位女御的不受宠程度了。舜华女御在被人那样屈辱地逼迫、诬陷下，正仁天皇既无愤怒，也无怜悯。 　　“如果是真的受到宠爱，也不会选择她的女儿送入神宫担任斋宫了吧。就如静一般，静的年纪一到，正仁天皇不就选择她担任斋宫了？比起自己的女儿，还是牺牲别人的女儿比较好吧。我猜大抵是这个想法。” 　　泷若叶想到了静，那个最开始就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宣告死刑的小女孩，那个时候，只有明间御前不肯放弃她，所以找上了若叶，赐予她“泷”这个姓氏。明明都不是自己亲生的血脉，正仁天皇将她封为自己的公主，然后毫不在意地拿去牺牲；明间御前却又将她视如己出，倾尽自己的全部。 　　“不受宠的母亲和不受宠的女儿，舜华女御应该不会对正仁天皇再有多少爱意了吧？”泷若叶继续说了下去。 　　舜华女御可以成为“女御”，不是因为她得到宠爱，而是因为她的家世。她的父亲是朝中的大纳言，德高望重，她一进宫就是女御。 　　天皇的后宫中往往是各家的女儿，她们的位阶取决于她们背后的身世。即使天皇再怎样宠爱某位女子，如果她的身份不够高贵，都无法擢拔到高位。天皇的中宫也是如此，中宫必定是朝中权势最大的一氏的女儿，甚至几代中宫都是出自同一姓氏。 　　“地位高贵，心怀怨恨，与绫子内亲王有关，年纪、时间也对得上。而且，因为女儿曾是神宫中位份最高的斋宫，所以留有神宫方面的资源和人脉。” 　　才能够让鬼舞辻无惨自以为顺利地混入了出仕之中。 　　并且，她和鬼舞辻无惨曾经有过接触。 　　“那橘虞山呢？” 　　以橘虞山的威名与风度，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他想要毁坏平安京。是他浴血奋战，使平安京免受妖魔的侵袭。 　　“这是我个人的猜想。橘虞山是第一次与鬼王交锋的军队中存活的人，这是只要参与了鬼王一事的人都知道的情报，所以事后他也经受了严格的盘查，结果是没有问题。但我个人还是觉得有必要调查他一下。当然，现在的话，没有盘查的时间，只能单刀直入了。” 　　橘虞山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近乎完美的美男子，但泷若叶曾见过他的另一副模样，那样分离的信念与情感，橘虞山真的是没有问题的吗？ 　　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凭借着神宫的公章与文书进入了正仁天皇的寝殿，两旁的跪坐着的侍女撑开了遮掩的御竹帘，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是你吗？原来前来禀告的少宫司是你。”正仁天皇居然还记得泷若叶的样貌，“是什么事，连神宫的公章都拿出来了。” 　　其实不止是公章，连三神器之一都拿出来了，只不过现在放在殿外，没有人认得天丛云剑。 　　“我是为了伊势神宫的鬼王一事前来。之前计划的一切都很顺利，但是鬼王的胸口被神主划开后发现是空的，鬼王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经被它藏了起来。” 　　“居然失败了，这么多年了，鬼王还是如此棘手吗？神主的意思呢？”正仁天皇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神主留在了密室中加固阵法，以求延长束缚鬼王的时间。并且鬼王的身体在这十几年间与地脉融为了一体，此时伊势正发生着地震，除去鬼王迫不容缓。我奉神主之命，取了天丛云剑，来寻找鬼王心脏。” 　　“居然连天丛云剑都取出来了......”正仁天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泷若叶，“你能杀死鬼王心脏吗？就像同为神职的十二羽织心一般？” 　　使用天丛云剑，即为承受之诅咒。正仁天皇询问泷若叶是否做好了像十二羽织心一般舍去几身的准备。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很好，那说吧，你需要什么，我会调动力量全力支持你的行动。”正仁天皇起身，将手背在了身后，“曾经十二羽织心为我解决了鬼王之患，我许诺了他伊势神宫神主的位置，成为当今神道教第一人。如今如果你杀死了鬼王，我会将这个位置许诺给你。” 第一卷 第33章 　　泷若叶将自己对于舜华女御和橘虞山的猜想告诉了正仁天皇。 　　正仁天皇思考了一会, 答道：“舜华女御确实有这个可能，以前她一提起绫子就总是吵闹不休，近几年却像是放下了心伤一般。而且她和明间御前一直私交甚好, 看来这私交并非出自真心。但橘虞山绝无可能，他对皇室一直忠心耿耿, 而且他的身上还有着皇室的血脉，虽然是曾经降为臣籍的一支，但那也是不容玷污的皇室血脉。如果他想要毁灭平安京, 不必费如此大力气，他的存在即是保护了平安京。” 　　泷若叶听出了正仁天皇对橘虞山的信任，但她还是坚持说道：“鬼王之狡猾，骗过了所有人。我只愿此次行动万无一失，一举铲除鬼王。” 　　正仁天皇没有立刻作答, 他问道：“你可知橘虞山对你抱有好感？” 　　这里的“抱有好感”正仁天皇说得很隐晦，但泷若叶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橘虞山一直都风流多情，与宫中多位女性有染, 但他同时也很爱护女子。不会在他人面前抱怨幽会女子的不是，也从来不会在女子面前做出粗鲁的举动。其他的男子就算风流多情, 也会想尽办法掩盖。如果自己交往的女子样貌或者德行有缺，他们会立即把自己和她们撇清关系，但橘虞山那样的男子却总是为她们说话。因此几乎从来没有女官说过橘虞山的坏话。他交往过那么多风流貌美的女子, 却只向一人提出过成家的想法。” 　　泷若叶看出来了, 正仁天皇真的很喜爱橘虞山。如果非要比的话, 舜华女御在正仁天皇心中的地位恐怕比橘虞山低得多得多。 　　当泷若叶说舜华女御可能是想要毁灭平安京的叛徒时，正仁天皇不仅一句都没有为她辩解，反而连连赞同泷若叶的看法。但泷若叶一提到橘虞山，正仁天皇马上就坚决地否认了, 然后对橘虞山的偏爱简直溢于言表。 　　大概这就是云泥之别吧。 　　“我承蒙明间御前厚爱，得以伴随静斋宫，侍奉天照大神，不敢怠慢。”泷若叶停顿了一下，“橘左将军善解人意，我一直很感谢他。” 　　鬼舞辻无惨一直站在旁边像盆景一样听着泷若叶和正仁天皇严肃的对话，然后他听到正仁天皇说“却只向一人提出过成家的想法”时，觉得这个天皇真是靠不住，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八卦。他扭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听见泷若叶回答“不敢怠慢”“橘左将军善解人意”“我一直很感谢他”时，却越品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正仁天皇聊橘虞山的八卦，泷若叶回答的语气就好像欠他一样？这和泷若叶有什么关系？ 　　难道泷若叶借过橘虞山钱没还？ 　　泷若叶此时觉得很灼手，正仁天皇的话题调转让她很难再开口要求盘查橘虞山。 　　不料正仁天皇接下来说道：“如果是你的话，就算被调查了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吧。你在意的话就将他一起审问了便是。” 　　泷若叶舒了一口气，“多谢天皇。” 　　是“被调查了他应该也不会生气”，正仁天皇居然会考虑被计划的人的情感？身居高位者筹划时，所有人都是棋盘上供他操纵的棋子，棋手并非无情，但为了推进战场，就必须无情地抛弃棋子。至少他看起来是无情的。 　　泷若叶并不是说是讨厌正仁天皇的，他的决定都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损失最小的决定。正仁天皇是那个选择了谁去牺牲的人，如果他不去做，死去的会有更多的人。 　　如果自身是操纵一个国家的棋手，自己是否有把握能不牺牲一个人就掌控全局？就算再怎样追求着完美的结局，凡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只能尽自己的力量让事情往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过去。 　　“你们这一路似乎都不太顺利呢。”等泷若叶说完，正仁天皇书写起了手谕，他一边写一边提起了他们的仪表，“需要去换身衣服吗？右将军还没赶到这里，你们不用着急。” 　　两个人的衣服都灰蒙蒙的，幸好衣服的质量还行，摔下马时没有被磨破，两人原本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花，到了温暖的室内都变得湿哒哒的了，鬼舞辻无惨脸上还残留着一块不太明显的擦伤。 　　“不用了，宫廷女官的衣服穿着并不利于行动。”泷若叶谢绝了正仁天皇的好意。 　　不得不说，正仁天皇的寝殿的炭柜真的很暖和，而且不止是炭柜，宫中火桶也是摆了数个。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拿到手谕后坐了一会，就觉得外衣上的水分似乎都被蒸发掉了，带着潮气的头发也干了。 　　这时，右将军也到了。他穿着欠腋袍，头戴冠，冠后有着盘成圆圈状的卷缨，他的半臂下踏着一双靴子，看起来威风凛凛。 　　与橘左将军不同，他镇守的是平安京，与人作战而非与鲜与妖邪作战，是正仁天皇常备的一支军队力量。只是与美名远扬的橘虞山相比，相貌普通，也没有什么突出战绩的右将军并没有受到作为宫中文化领潮者的宫廷女官的注意。 　　右将军向正仁天皇行完礼后，就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了泷若叶他们身上，似乎在探究着天皇召他的目的。 　　泷若叶也向他微微欠身，毕竟右将军的职位是比她高的。 　　“这位是伊势神宫的泷少宫司，是前来平安京斩除鬼王心脏的，这几日你都要陪伴在泷少宫司左右，听她命令行事，不得有误。”正仁天皇之后条理清楚地为他解释了为何是“鬼王心脏”一事，右将军很快就明白了。 　　“为何神主并不没有来？”右将军似乎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好问题，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 　　他曾经也是参与了讨伐鬼王的战役，自然清楚鬼王一事。 　　“他留在了神宫中修补束缚鬼王的阵法，以求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正仁天皇看向泷若叶，示意她为右将军解释清楚，泷若叶就答道，“所以我们等下就会动身，此事刻不容缓。” 　　泷若叶能看出右将军松了一口气，“在下一定会全力配合泷少宫司的，不会违背泷少宫司的命令丝毫。”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非常得坚定，而且泷若叶也判断出他确实也是发自内心说出这句话的。 　　正仁天皇为她找的人真是不错，有他在一旁协作，加上天皇的手谕，泷若叶在这平安京是能畅通无阻了。 　　三人拜退了正仁天皇，走出寝殿后，泷若叶拿回了天羽羽斩，而右将军也拿回了他的武器。 　　只见右将军将一把太刀别在了腰后，手拿着一把莳绘弓，上面绘制有精致的花纹，背后背着平胡菉，平胡菉里装着十几只箭。 　　这一套装备下来，右将军整个人看起来更大了，也更加震慑。 　　“泷少宫司会用剑吗？”看到泷若叶拿起剑，右将军很感兴趣地问道。 　　“不，我没有学过武艺。” 　　“是吗？我觉得泷少宫司拿剑的姿势很标准。” 　　“......我曾经看见过橘左将军舞剑的样子。”那一次橘虞山为她舞剑的情景，仿佛还在泷若叶的眼前一般。 　　“如果是只看了一遍就能做到这么标准的话，说不定泷少宫司你有武艺方面的天赋。这把剑看起来不轻，你能一路拿着它，腕力想必也是很不错的。”右将军评价道。 　　这右将军看上去倒是一个挺实在的人，虽然和泷若叶不熟，但是积极地与泷若叶攀谈着。 　　“你认识我们的神主吗？” 　　“对，想起了上次和他见面已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一直想找他叙一叙，但总是没有机会。”右将军说道，“我很敬佩十二羽织心，所以我也同样敬佩前来的泷少宫司。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呢？” 　　“先去舜华女御那里吧，离得最近。” 　　不管怎样，光是在神宫中安插意图刺杀斋宫的间谍，这条罪名就足够将舜华女御关押起来了。 　　“其实橘左将军应该是更好的人选，但是正仁天皇却传召了我，我这也算是少见的被选中了，毕竟不管在哪方面我都比不过他。”右将军自嘲地耸了耸肩。 　　“对于我来说，你是比橘左将军好得多的人选，我很感谢正仁天皇的安排。而且，事实上，他也是我们接下来要搜查的对象。” 　　“虽然我看他不太顺眼，但我也不认为他会做出那种事情。如果橘左将军知道你来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他这几年陆陆续续清剿了平安京周围鬼怪聚集的山脉，那边的风气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他的每次战役都是拿命赢下来的，随时都可能丧命，他说就算没有人记得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有一个人会记住他，你对他来说很特别，不是吗？” 　　“或许，我就是他那命中的冤家呢。”泷若叶的话语很轻，右将军看向她那美丽的侧脸，那并没有出现多大的表情波动。 　　因为没有表情并非无动于衷，而是她将情绪掩藏了起来，看出了这点的右将军没有再说话。 　　一直沉默着的鬼舞辻无惨拉了拉泷若叶的衣角，泷若叶回头，看见鬼舞辻无惨凝重的表情： 　　“若叶，你到底欠了橘虞山多少钱？” 第一卷 第34章 　　泷若叶愣了一下, 又想起鬼舞辻无惨听别人说话时只喜欢捡感兴趣的听，无聊的一律略过，宫中的人又喜欢将话说得含蓄而委婉。 　　自己曾经跟在明间御前身边那么久, 早就已经习惯了，而鬼舞辻无惨也并非社交达人, 相反是居家达人，说话总是很直接，近乎随心所欲的地步, 而且又偏好用嘲讽的反问语气进行交谈，已经和整个环境的社交氛围都是脱节的了，不过本人并不在意。 　　“并不是这样的事，我和橘虞山曾经是朋友，在我去伊势神宫前他也帮过我忙。”泷若叶稍微解释了一下。 　　“右将军大人。”与他们迎面撞上的是一位身着狩衣的美男子, 他手持一把折扇，看到右将军后行了一礼。即使他不知道泷若叶的身份，出于对神道教的尊敬, 他也同样朝着泷若叶微微欠身。 　　“哦，是藤原棋待诏啊。你是来和天皇下棋的吧, 今天天皇的心情估计不太好，你进去时注意些言辞，不要又让天皇输了。”右将军似乎与这位藤原棋待诏关系亲密, 提醒道。 　　“天皇信任我, 才诏我下棋, 我若不认真对待，岂不是轻视了天皇？”藤原棋待诏坦然回答道，他虽然拒绝了右将军的美意，却也没让右将军感到过于冒犯。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但君主的心思是容易变的，你还是不要过于特立独行才好。”右将军把头偏向了泷若叶，“这位是神宫的泷少宫司，将来可能会比那位神主还要厉害。” 　　藤原佐为是个不折不扣的棋痴，不热心交际，也不爱参与宫中的宴席，在棋待诏中人际关系实在不算是好。右将军知道泷若叶之后肯定会得到天皇的重用，因而故意向藤原佐为着重介绍了她。 　　深紫色的长发与深蓝色的眼睛，和那张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的面孔，唤起了泷若叶的回忆：“...藤原...佐为？” 　　“你...”藤原佐为听见泷若叶交出了他的名字，便也不顾失礼，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泷若叶的脸，“你是...当初跟在明间御前旁边的那个人。” 　　“现在我能问你喜欢围棋吗？我记得那时候你跟在明间御前的旁边，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说，都是让明间御前把我打发走了。”藤原佐为说的话语总是要大胆些，“但是现在我看泷少宫司，已经是侍奉神明左右的少宫司了，而非寄人篱下，想必总能说出心中所想了吧？” 　　“你不也得偿所愿，终日与围棋相伴了吗？”泷若叶笑了一下，“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会下棋。不过我对围棋很感兴趣，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向你讨教。” 　　“藤原棋待诏的棋艺可谓天下无双，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右将军笑了笑，“这可不是谬赞。” 　　“以棋会友，岂不美哉？如果泷少宫司要来，请提前通报一声，我会静候泷少宫司。”听到右将军的赞扬，藤原佐为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露怯的神情，可见他对自己的棋艺相当自信。 　　“你赶紧去拜见天皇吧，我们也有事要办。”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到达了舜华女御的寝殿。 　　舜华女御正在品茶，她放置茶具的矮几前面就是可以看到湖的一片美景，三位女官坐在她的身旁，为她讲述着宫中的趣闻。 　　这是泷若叶第二次见到舜华女御，第一次的时候她趴在地上，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这一次泷若叶看清了她的脸，是一位神情厌厌的美人。 　　“丝绸制的千早......你是伊势神宫的少宫司吧，还有右将军，不通报一声可真是失礼啊。”另一位巫女看服饰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人，舜华女御就直接略过了，“你们先退下吧，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女官们听令退下了，这一块地方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我会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了吧，舜华女御，你在神宫之中安插间谍，又假装与明间御前交好诱导她错误的情报，诸如此类。”泷若叶没有行礼，单刀直入。 　　“你很聪明......”舜华女御凝视了泷若叶几秒，“如果我说不是，会有人相信我吗？” 　　“不管你说是还是不是，我们手中的证据都是不会变的，你的下场也不会变。” 　　“已经认定了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是我干的。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可从来没有假装与明间御前交好，是那个女人倒贴上来的。”舜华女御晃了晃手指。 　　“明间御前表面宽厚，实则生性多疑，你能哄骗住她着实有手段。” 　　“呀呀？那个女人在我看来很蠢哦？”舜华女御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为什么她会对从我这里获取的情报深信不疑呢？因为那是她舍弃尊严求来的呀，她跪在我的面前，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只是希望我将情报告诉她，好救她心尖上的静内亲王。你说这不挺犯贱的吗？如果是自己轻易获取的消息，她大概不会相信，可要是舍弃了尊严求来的，就深信不疑。哈哈，她觉得她的尊严很值钱吗？” 　　“她是为了她视作女儿的静，你难道不是比谁都要能理解她的那份心情吗？” 　　“子非我，安知我之乐？那选择静内亲王的天皇，难道不能体会丧女之痛吗？”舜华女御放下茶杯，“没用的，不管明间御前怎么做，她都无法挽救静内亲王，谁都无法救她。” 　　“我会救她。”泷若叶打断了舜华女御的话语。 　　“你？”舜华女御笑了，“你的名字我记得是泷若叶吧？我也没有忘记，第一次与你见面时的场景。你的那份胆量与忠心显而易见，所以明间御前选择了你，那时候我也很赞同这个选择。但没想到的是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得多，甚至在六年后来到了我面前质问我。” 　　“鬼王的心脏在哪里？” 　　舜华女御睁大了眼睛，她反应了几秒，然后笑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鬼王的心脏在哪儿呢？哦~我知道了，你们并没有杀死鬼王。虽然我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但是鬼王比人类想象得要狡猾得多呀。” 　　真话。 　　舜华女御确实不知道鬼王心脏所在。 　　“将她带下去吧，她已经没用了。”泷若叶在舜华女御这里没用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就这样相信她可以吗？如果她说的是谎话呢？”看到如此快就做出决断的泷若叶，右将军实在无法就这样放过舜华女御这条情报源。 　　他并不擅长谈判与撬出情报，所以他刚刚一直只是在旁边听着，也为舜华女御之心机所震撼，她很可能知道更多的消息，可泷若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相信我吧，她确实不知道。” 　　“好。”右将军已经保证过他会绝对听从泷若叶的命令，便没有再提出质疑。 　　接下来他们出了宫殿，去往橘虞山的宅邸，令人庆幸的是橘虞山正好在平安京，而没有被派出平安京外。 　　经过了舜华女御一事，一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默。 　　泷若叶在思索着，她回忆起她最后一次与橘虞山的对话。 　　那是她向橘虞山问神宫之中的诅咒到底是什么，橘虞山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我曾经去伊势神宫参拜过，但那里看起来和其他的神社没有什么不同。或许就和流言一样，那是不能让人们知道的东西。” 　　他那时说的是真话。根据情报，橘虞山当时是去镇压鬼王的第一支军队，但那时派遣他们的天皇并不知道那是鬼王，因此橘虞山当时也并不知情，才会如此受挫。之后他就一直在养伤，没有参与之后的鬼王讨伐。 　　如果他真的知道鬼王心脏所在的话，那他不可能会连神宫的诅咒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就这样的话，那线索就断了，伊势的大家，乃至平安京，都会被牵扯其中。 　　十二羽织心......也会因此而牺牲。 　　泷若叶心中涌起了些许烦躁，这种一点头绪都没有的状况，不是她勉强自己就能找出线索的。但是她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如果连她都做出一副慌乱的样子，那么怎么可能领导别人呢？ 　　所以，就算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泷若叶也要这样做。 　　在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行人杀死了泷若叶的父母，以及泷若叶。是一行人，而非橘虞山一人。 　　那时候产屋敷辉石并不在其中，泷若叶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大概他们是在军营之中吧，产屋敷辉石也只是恰好接触过一次。 　　但是，如果橘虞山的那副面孔是展示在其他人面前的，那么为何众人对他的评价却又如此得一致呢？一致的赞美与褒扬。 　　再假如他的那一行人都只是撕开了人前的面孔，暴露出背后的本性的话，难道他们都有着如此高的伪装技巧？ 　　如果说橘虞山一人是用完美的面具掩盖着暴戾的本性，泷若叶可以相信，因为他本身那优秀的能力可以做到，就如泷若叶可以在他人做出完美的伪装一般。但那一行人都是完美的伪装者，这样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结交之人品性的好坏会影响自己的风评，这也是宫廷贵族不愿提及自己有缺点的情人的原因。 　　还是说，那一行人自己之所以只见到橘虞山是因为其他的人都死了呢？ 　　之前为了避免暴露自身，泷若叶一直对那个夜晚讳莫如深，不去查那个夜晚所见过的人，不会提起橘虞山那晚的行踪，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痕迹。 　　因为“泷若叶”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但现在的若叶，已经不是三年前只要丢掉这个姓氏就能被处罪的泷若叶了，就算开口问了可能会暴露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关系。 　　一时间，泷若叶居然激动得想要颤栗，这是她获得第二次人生以来第一次激动得想要颤栗。 　　她曾经最害怕的是她的父母，最开始是自责，然后是恐惧，最后是怨恨。 　　橘虞山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她的父母，让她发现她恐惧怨恨的父母也不过如此可笑。 　　她不再怨恨下了地狱的父母，而是怨恨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嘲弄着杀死自己的武士。 　　这份怨心，不明不白，有始无终。 　　橘虞山的宅邸泷若叶来过一次，不过这次里面的人就多了很多，侍女和仆人在其中穿梭走动着。 　　听到仆人通报后走来的橘虞山容貌熠熠生辉，依旧如同三年前一般出色，“泷若叶？你怎么来了？” 　　他的欣喜不似作伪。 　　“我有些事情必须要询问你。” 　　橘虞山看见一旁的右将军和鬼舞辻无惨，大概明白了这是公事，便将他们请入了厅内详谈，泷若叶让右将军和鬼舞辻无惨先在外面等候一会，她随着橘虞山进入了殿内。 　　“橘左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可曾记得六年前在回平安京的路上偏离了官道，只好借宿农户的那个夜晚？” 　　“我记得，那户农户的主人心思不纯，想要谋财害命，被我们杀了。”出乎意料的，橘虞山很快就给出了回答，而且非常清晰。 　　“除此之外呢？那户人家有一对儿女，你可有印象？” 　　“男孩我没有印象。但是，那时候借宿的农户房屋的隔板似乎一直在被人撞击着。我察觉出了异常，估摸着应该有人被关在了里面，但是农户告诉我们里面只是养了一头猪。他那时候目光闪烁，我很容易就看出他说的是假话，便觉得他心思不纯，提醒了兄弟们不要吃这家的酒菜，打算拿捏住了农户的把柄再动手。”橘虞山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的嘴角抽搐，“如果我那时候早点动手就好了。” 　　“为什么？” 　　“等到晚上，那农户真就在酒里给我们下了药，实属歹毒之人，我也不怀愧疚地把他们夫妻二个杀了。但是，当我们打开那扇门时，屋子里面关的是一个女孩，她遍体鳞伤，已经没有了气息。她并不是想要呼救才会撞击隔板，她的那副样子......只是想要提醒我们而已，她的手脚无法动弹，就用额头去撞那扇门板，一下一下，一直撞死在了那扇隔板面前。” 　　泷若叶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份藏匿于灵魂无从得知的诅咒，终于给予了泷若叶回应。 　　【荧惑】已被破解，星咒技能解锁，目前可使用星咒Lv.0【荧惑】。 　　作者有话要说：橘虞山为什么一直都很尊重女性，是因为他认为女性很了不起，她们的胸襟不比任何人差。 　　他无比怜爱那个死去的女孩，却没有救得了她。 　　泷若叶说自己是橘虞山的冤家，这话一点也没有错。 　　越来越觉得本文最大的小丑是明间御前了。 　　明天停更一天，后天准时更新哦！ 　　接下来是久违的主人公手札！ 　　姓名：泷若叶 　　年龄：18岁 　　身份：少宫司 　　种族：人类（？） 　　特长：耕作（初级），腕力（中级），草药（初级），文学（高级），音律（高级），粉饰（大师），洞察（高级），神道教（高级）【神学（中级）专精，更正为为神道教（高级）】，舞乐（高级），茶道（高级），博学（初级），马术（初级） 　　称号：无 　　状态：星眷（Lv.3），星咒（Lv.6） 　　【神道教高级解锁星眷Lv.3,星咒Lv.3】 　　【星眷Lv.1】预知：当你看向星星时，星星会指引你方向。相信我，你已经是星象学的大师了。百分之一概率预知未来片段。 　　【星眷Lv.2】照心：你可辨知他人所说之真假。人的真心不会说谎，但却会改变。 　　【星眷Lv.3】不离：如你所愿，改变你所指定之事的发生概率。每次使用【不离】提高【星咒】等级一级。天上的星星组成了命运的长河，星星注视着人间，从没有离开过。 　　【星咒Lv.6（达成天下一时自动消除）】 　　【星咒Lv.0】荧惑解锁，【星咒】技能开放，【星咒】部分内容公示 　　使用【不离】三次，提升【星咒】等级三级，【星咒】达到Lv.6 　　【星咒】等级达到一百时，解锁称号【深罪的魔女】，【深罪的魔女】可解锁技能【深罪】、【咒怨】 　　【星咒】系技能一旦获得即会对自身施加，自身破解或摆脱时方可解锁【星咒】系技能与其情报：想诅咒别人？先诅咒自己。如果在星咒这条道路上死了，那你绝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何种诅咒而死。 　　【星咒Lv.0】荧惑（已解锁）：荧惑人心，怨心难忘。 第一卷 第35章 　　【荧惑】：荧惑人心, 怨心难忘。迷惑被施加者心灵，赋予“怨心”状态。 　　与【星眷】给予泷若叶的技能不同，【星咒】系的技能性质皆为诅咒, 一旦【星咒】等级提高，即会解封新的【星咒】技能。 　　被解封的【星咒】技能泷若叶无法知道, 也无法使用，处于锁定状态。且【星咒】技能第一次的施加对象必为拥有【星眷】状态者，当同时拥有【星眷】和【星咒】的泷若叶破除了施加于己身的【星咒】技能, 方可解锁其。 　　如果泷若叶继续使用【不离】，【星咒】等级会持续增长，总有一天会解锁新的【星咒】技能，它可能会比【荧惑】还要危险。 竒_書_蛧_Ｗ_ω_Ｗ_._q_í_δ_Ｕ_ω_ǎ_й_g ._℃_o_m 　　【荧惑】可以迷惑被施加者心灵，使得被施加者对某一对象产生怨恨, 毫无痕迹，即使是素未谋面之人【荧惑】也可在被施加者脑中创造一段合情合理的记忆，使得“怨心”并非由人操纵, 而是真心实意。 　　而现在，解锁了【荧惑】的泷若叶, 可以使用这个技能。 　　假使有两位亲密无间的亲人，【荧惑】可使他们反目成仇；一个生性开朗，无忧无虑的少年, 可因【荧惑】而心生怨恨, 郁郁而终；有看不惯的人, 可以使用【荧惑】让他怨恨上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此生都在为无法消解的怨心而痛苦。 　　挑拨离间，玩弄人心，将怨恨散播于此世, 即为【荧惑】。 　　可以提高【星咒】等级的【不离】，是能够改变命运流向，让命运驶入【不离】技能拥有者所期望道路的“神之手”一般的技能。 　　改变命运者即为玩弄世人者，玩弄世人者应当背负【深罪】。 　　当【星咒】等级达到一百时，即可获得称号【深罪的魔女】，解锁技能【深罪】【咒怨】。 　　【深罪的魔女】：玩弄命运什么的，不是最让人开心了吗？妾身即为最恶之诅咒。 　　“泷若叶？” 　　橘虞山再次呼喊了泷若叶的名字，泷若叶才回过神来，她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抱歉，我刚刚失神了。” 　　“不，我现在想起那个女孩的样子，也仍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泷若叶发现橘虞山居然也哭了。 　　“......如果那个女孩只是想要救出你的话，她做到了她想要做到的事，并且救出的不是恶人，而是将军，大概......也不会后悔她所做的吧。” 　　“你这样宽慰人的方式，真的很温柔呢。五年前我对你说过‘我还是挺喜欢你的’，那时候我以为我这喜欢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多特别的情感。”橘虞山认真地看着泷若叶，说道：“可是，过了五年，我还是那么喜欢你。大概，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喜欢上一个人。” 　　眼前的橘虞山不再是那个印象中让人无法原谅的男人，回忆起他的所作所为，泷若叶对他再无恶感，但一时间也很难从头再开始看待他。 　　“对不起，但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会对我有这样的情感可能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橘左将军在感情上是没有失利过的，因为你自身是如此优秀，所以很难有人会拒绝你的爱慕。如果你没有在我身上受挫，可能就不会对我抱有这种情感了。” 　　就算是这么想也好，泷若叶不希望橘虞山再对她抱有期待了，她无法回应橘虞山的这份期待。 　　“不是因为这样的......我自己能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吗？难道你这样说是希望我说‘我可是橘虞山，怎么会被一个女人所绊倒呢’这样豪迈的话语吗？” 　　真话，真话，假话—— 　　泷若叶的瞳孔颤了一下，橘虞山最后说了一句假话。 　　不，不对，最后的“假话”的判定立即转变成了“真话”，随即又变成“假话”，就短短一秒，它不停地在“真话”与“假话”的判定中来回跳跃。 　　怎么回事？ 　　【照心】的判定来源于被判定者的真心，被判定者出自真心说出口的话即为“真话”，若违背了真心则为“假话”。 　　泷若叶第一次见到这种一句话在“真话”与“假话”的判定中来回摇摆的情况。 　　难道，就连橘虞山自己，都不知道他所说的那句话是否出自于真心吗？ 　　先分析一下他最后的一句话吧，泷若叶开始了快速的思索。 　　橘虞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为“难道你这样说是希望我说‘我可是橘虞山，怎么会被一个女人所绊倒呢’这样豪迈的话语吗？”。 　　可能这句话整句都是橘虞山不确定的，也有可能是这句话中的某个点。 　　假使是整句话的话，橘虞山用的是反问语气，将它转化为陈述语气的话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为“我不会说出‘我可是橘虞山，怎么会被一个女人所绊倒呢’这样豪迈的话语”。 　　“你不会说出这样豪迈的话语吗？” 　　“对。” 　　真话，那么就不是这整句话出了毛病。橘虞山的潜意识里面到底在否认着什么呢？ 　　“你会被一个女人所绊倒吗？” 　　“假使那个人是你。” 　　泷若叶没有再说话，她走出了大厅，来到了长廊那边，由纪和鬼舞辻无惨正在等着他们。 　　“你们聊好了吗？问题解决了吗？”右将军开口问道。 　　他发现泷若叶和橘虞山的眼眶都是微红，心中也觉得奇怪。 　　泷若叶没有回答右将军，她抬起眼，问出了一个让右将军觉得很奇怪的问题，她向橘虞山问道，“你......真的是橘虞山吗？” 　　“啊......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我难道不是吗？”橘虞山回答道。 　　真话，假话，真话，假话，真话，假话...... 　　“对不起。”泷若叶开口道。 　　“......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话语听起来很伤心......你很伤心吗？”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橘虞山吧？” 　　“......为什么？我就是橘虞山。” 　　“你想一想，你的第一次出征，那次将你数年习武的自信全部击垮的战役，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被妖魔击飞了，撞在了一棵树上，晕倒过去，一直到别人把我救起来。” 　　“你为什么一直将守护平安京的居民为己任，就算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这么做也无所谓？” 　　“因为我一开始就这么想的，因为......我是橘虞山。” 　　“右将军，控制住橘虞山。” 　　泷若叶下了命令，右将军一愣，便上前别住了橘虞山的双手，他带来的侍卫也提刀站在了橘虞山四周。 　　“不......你是鬼王，你胸腔里跳动的着的早已经不是你的心，而是鬼王的心。或许......在那个时候，你第一次出征时，你就已经死了。” 　　“不......我没有死，那个时候，我记得我要站起来战斗，我要保护好大家，我不能让那样的怪物继续肆虐下去。” 　　“你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你只有身体是橘虞山的，你是拥有着橘虞山思维的鬼王。”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看出来？” 　　最开始，鬼王将自己的心脏放入了橘虞山被掏空的胸腔中，借此偷天换日。可是他从橘虞山的躯壳中醒来时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只记得自己是橘虞山，他只记得那日日夜夜枯燥无趣的练习，以及支撑自己练习下去的意志：我要成为厉害的武士，我要保护好大家。 　　与其说是鬼王利用了橘虞山，倒不如说鬼王被橘虞山的意志影响了，橘虞山的意志改变了鬼王的心。 　　泷若叶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跳动着鬼王心脏的橘虞山，而非那个战死在沙场上，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所热爱的国家的橘虞山。 　　“最开始，我觉得我就是橘虞山，在鬼王身上重生了；可后来，我又觉得我其实是那个随心所欲地破坏平安京的妖怪，但是心已经变成了人类。因为，喜欢上你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喜欢上你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慢慢开始觉醒作为妖怪的自己的意志。我不是橘虞山，可是橘虞山的意志已经和我融合了，我成为了橘虞山。我想要守护大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你想要作为人类活下去吗？” 　　橘虞山愣了几秒，他苦笑了一下，“我以为我已经是人类了。” 　　“你知道你原本的身体在干什么吗？” 　　“它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不知道。” 　　“它在暴走，我是来阻止它的，你知道其他阻止它的途径吗？” 　　“我已经回不去了，杀死我吧，若叶。这是我最后能为平安京所做的了。”橘虞山没有挣扎，他低下头，“你说过的，如果我在你之前死了，你会年年会在我的墓前清理杂草，献酒一杯，现在到了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我坚信着自己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这个愿望已经实现过一次了，我没有遗憾了。” 　　“你......你真的是鬼王！”右将军难以置信地开口，他难以相信，同事了这么久的同僚，他所敬佩的男人，居然是人类之敌。 　　“鬼王这个称号最开始是你们给我的，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鬼王过。” 第一卷 第36章 　　泷若叶拿着天丛云剑的手, 微微颤抖。 　　“没关系。”橘虞山看着泷若叶。 　　这是对泷若叶之前所说的“对不起”的回应。 　　“让我来吧。”右将军心中不忍，对泷若叶说道。 　　“不，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完成。” 　　右将军看了一眼泷若叶手中被红色丝绸包裹着的天丛云剑, 没再说话，他取来了绳子将橘虞山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柱子上, 确保他无法动弹。 　　“请动手吧，泷少宫司，我们在外面恭候你回来。”右将军向泷若叶深深地鞠了一躬, 便朝着殿外走去，他的属下也跟随着他退下了。 　　“你也走。”看见呆着不动的鬼舞辻无惨，右将军朝他说到，他不便触碰鬼舞辻无惨，只是朝着他挥了挥手。 　　鬼舞辻无惨没有动。 　　“......无惨, 你和右将军一起出去吧，我很快就会出来的。”泷若叶说道，“带他走吧, 右将军，没有多少时间了。” 　　确实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这句话由泷若叶来说就显得格外残忍，即使右将军，也不忍用“时间不多了”来劝泷若叶赶紧动手。 　　右将军便不再忌讳, 他扣住了鬼舞辻无惨的手, 将他拉了出去。 　　此时的长廊与大殿, 显得格外宽广。 　　泷若叶褪去了包裹着天丛云剑的红色丝绸，她只要抽出剑往下刺入，原本还和她交谈着的橘虞山就会变成一具无言语的尸体。 　　她的眼中已经浮现了被开膛的橘虞山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但眼前的橘虞山还是那个活生生的与她数次交谈过的人。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我的胸口在这里，你只需要闭上眼睛，然后将剑尖按下，再转过身去，离开这里就行了。” 　　“只要没看见，就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我保护不了所有人...就算我多么得想要拯救他人，也有我无法拯救到的人。你也是一样，就算多么得想要保全所有人，也无法保护所有你想要保护的人。若叶，就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吧，当鲜血是不可避免时，只要迎接的是光明的未来，鲜血就是有意义的。没有不经历过杀戮的和平，也没有只存在于理想者脑海中的理想乡。” 　　泷若叶怔怔地看着橘虞山，这是橘虞山第一次见到泷若叶这样的眼神，她总是那样机敏而聪慧，如果她的眼神能够一直这样驻留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啊。 　　“最后能让我亲吻一下你的手吗？” 　　“你是泷少宫司身边的巫女，怎么只是出仕？神宫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如果是辅佐于少宫司的巫女，地位应该不仅是出仕才对，难道是泷少宫司身边的弥宜出了状况？右将军早就想问了，但这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如今他正好面对着鬼舞辻无惨，借此机会他便开口了。 　　鬼舞辻无惨的心思根本不在身边的人身上，他听到右将军的问话只是扭了扭头，甩下了一句敷衍至极的“不知道”。 　　“你是神宫中人，不可能会不知道呀。” 　　“就是不知道，我内急，要去方便，你们可不要跟上来。” 　　鬼舞辻无惨本来就是泷若叶身边的人，右将军又怎么会提防他，更不会让人跟着他，便也只是笑了一下，表示不介意鬼舞辻无惨的失礼。 　　谁知鬼舞辻无惨绕到了殿后，然后穿过大殿回到了他们与橘虞山谈话的地方。 　　他看见了被牢牢绑住的橘虞山，他正握住了泷若叶的手，宛如朝圣一般地要吻下去。 　　这回，鬼舞辻无惨可不会看不懂了，因为他之前可是明明确确地说了他之前可是一直喜欢着若叶的啊！再想想之前正仁天皇和右将军的话，鬼舞辻无惨产生了一种全世界只有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的错觉，可能还不是错觉，是事实。 　　鬼舞辻无惨没有减缓跑步的速度，橘虞山已经看到了他，可是他无法躲避，只能任由鬼舞辻无惨的膝盖顶到他的脸，他的脸被撞到了一边。 　　“临死前还不忘耍流氓！你喜欢若叶？”鬼舞辻无惨对橘虞山可没什么感情，他脸上是嚣张的笑容，用大拇指指向自己，“那我就告诉你，泷若叶，我老婆！” 　　说完他就拿过了泷若叶别在手后的天丛云剑。 　　“不可以！”泷若叶大喊道，“天丛云剑的诅咒！” 　　她只能这样言简意赅地告诫鬼舞辻无惨，可鬼舞辻无惨听到后露出的是毫不在意的神情，“我连神明都不信，你都不怕的诅咒，我还会怕吗？既然他让你这么不开心，就让我替你杀了吧。” 　　鬼舞辻无惨的速度极快，生怕有人阻止他一般，他将抽下的剑鞘甩在了地上，然后将天丛云剑刺入了橘虞山的胸口。 　　“......谢...谢你......” 　　橘虞山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声息。 　　“怎么样？一切都解决了吧？”鬼舞辻无惨看向泷若叶，就算是他不喜欢橘虞山也好，就算是他毫无感情地杀死了橘虞山也好，都比让泷若叶亲手杀死橘虞山要好。 　　明明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却无法无愧于心。 　　如果是让泷若叶杀死橘虞山，恐怕她会露出比现在还要悲伤的表情吧。 　　泷若叶垂眸看了橘虞山几秒，然后从鬼舞辻无惨手中接过了天丛云剑，“给我吧，我要检查他的心脏状态，确保万无一失......我没事的。” 　　泷若叶划开了橘虞山的胸腔，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那是一颗与常人无异的红色心脏，中央破了一个大洞，已经瘪了下去。 　　她切开与心脏相连的血管，把心脏单独拿了出来，那心脏的色泽开始慢慢变浅，转变成了金色，呈现出了非人的特质，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会在手中跳动一般。 　　“将这个作为证物，交予天皇，便可告终了。” 　　泷若叶想起偏爱于橘虞山的正仁天皇，那个响当当的男人，还是没能再出现于众人面前了。 　　“无惨，我们回去吧。”泷若叶没有听见鬼舞辻无惨的回应，她便又叫了一声，“无惨？” 　　她的背后传来鬼舞辻无惨的呼吸声，这声音未免有些大了。 　　泷若叶转过头，看见鬼舞辻无惨正用专注的眼神盯着她。 　　可是，那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 　　“右将军大人，他们......待在里面的时间会不会长了些？就算我们将橘虞山绑得那么牢靠，万一他有什么隐藏的手段害了泷少宫司，不就坏了，我们不如进去看一看？” 　　在外等待的将士们都已经等到了有些心烦意乱的程度。 　　“...确实，我们必须保证泷少宫司的安全，都随我进去！”右将军也觉得不妙，稍加思考，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急匆匆地赶进去，发现的是躺倒在地上胸口已经被剖开的橘虞山和站立着的泷若叶与鬼舞辻无惨。 　　泷若叶看上去还好，她手上拿着被红色丝绸包裹着的天丛云剑，看来是之前就已经完事了。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去的鬼舞辻无惨，他的嘴角有着血迹，难道是经历了一番搏斗？可看绳子的切痕，应该是被斩断的，而不是被挣脱的，没有道理是和橘虞山进行了搏斗，那鬼舞辻无惨嘴边的血迹又是哪里来的呢？ 　　右将军心怀着疑问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同僚，心中一片唏嘘，他着重看了看橘虞山的胸腔，里面空空荡荡。 　　“鬼王的心脏呢？”右将军问道。 　　“可能是天丛云剑的诅咒效力太强，这心脏又在人类之躯里面待了太久，鬼王心脏被刺穿后取出来就融化消失了。那心脏取出来后就变成了金色，确实不是人类的心脏。现在神宫那边鬼王的躯壳应该也随心脏一起消散了，地震也会随之停止，这些事情一探便知。”泷若叶回答道。 　　“好的，那我先暂且保管橘虞山的尸体，具体事宜禀告天皇后再做决断。” 　　右将军没有怀疑泷若叶的话语，天丛云剑身为三神器之一，威力强大，而且见过它的人基本都死差不多了，它究竟有多强这件事本就无从得知。鬼王心脏本就是诡异非人的存在，取出来后消散于天地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这些山精鬼怪生于天地之间，死了也消散于天地之间，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他想到了正仁天皇，正仁天皇也绝对没有想到橘虞山的真实身份吧，他们这一趟，直接带走了正仁天皇最欣赏的臣子的性命。 　　这真不是一桩好差事，右将军的心情沉重，他看向沉默着的泷若叶，想着这位泷少宫司实在是冰雪聪明，果敢能干，她心情沉重的程度应该丝毫不比自己少吧。 　　正因如此，自己更该打起精神来，橘虞山在自己心中还是那个响当当的汉子，而自己，要接过同僚肩上的担子，守护着平安京，不让妖邪踏入这里丝毫。 第一卷 第37章 　　地震终于停了。 　　彻夜未眠的静终于稍微安心了一点, 在空旷的田地里避难的伊势百姓也欢呼了起来。 　　“太好了，静斋宫！哪有地震持续这么长时间的，我都害怕是什么天罚了！”十二羽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随机又黯淡下去，“我的父亲......神主他还没有出现...不会是....” 　　“别担心, 地震停了，我们马上就会去搜救神主的。神主那样的天才，不会轻易地因为这天灾就死了。”静那笃定的语气让十二羽绿振奋了不少。 　　“静斋宫, 你在看哪儿？这回大家都能够顺利避难，多亏了斋宫的安排。” 　　“不过是我的分内之事。” 　　静看向的是平安京的方向，地震停止，说明泷若叶已经成功了，但没有见到泷若叶, 静就无法不去担心泷若叶的安危。 　　神主不在，作为斋宫的静就是所有神职的统领者与施令者。作为当下唯一可以活动的知情者，静尽力联系了伊势的官员, 利用神宫的影响力与号召力，聚集了庞大的避难人群, 同时守好神宫的入口，避免有心怀不轨之人。 　　做到这一切的我...就好像是真正的，我以前羡慕的那些大人物一般。静不禁自嘲般想到。 　　现在的我, 算是厉害的人吗？ 　　不断有居民向静叩谢, 可见神宫的声望又上涨了不少, 此届斋宫的声望也远超之前。 　　既然地震已停，鬼王已死，那么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静打算先去神宫之中，探查十二羽织心的情况, 如果地震没有影响到暗室的构造，那么她就能与十二羽织心汇合；如果暗室入口被堵塞的话，静可以救援十二羽织心；就算是十二羽织心死在了里面，静也得去给他收尸。 　　你最好不要死啊，像你这样的天才都死了，不是太让人伤心了吗？ 　　静喃喃自语道。 　　先撑着这幅病弱的身体等到泷若叶回来吧，然后再按照计划举行拔咒仪式，将自己体内的那丝鬼气拔出出来，自己的身体又能恢复健康了。 　　那个时候，才算真正兑现了与泷若叶初识时的诺言，两个人都活着出来。 　　在右将军的陪同下，泷若叶再次前往拜见正仁天皇，她让鬼舞辻无惨在外面等候她，她向正仁汇报完就会回去。 　　况且汇报的内容非同一般，知道全情的人越少越好。 　　原本她应该拿着鬼王的心脏，但是那心脏被鬼舞辻无惨吃了。那时候鬼舞辻无惨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一般扑上的鬼王的心脏，甚至从他那撕咬的表情泷若叶可以看出那对于他来说应该非常美味。 　　就算是天丛云剑的诅咒也不会以这么奇怪的方式表现出来，泷若叶又想起鬼舞辻无惨的胃病和他曾经说过会对不应该的东西产生食欲。 　　鬼舞辻无惨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询问他也没能得出结果，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强！就像是......无所不能一般！” 　　鬼舞辻无惨那兴奋的表情让泷若叶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失控了，鬼舞辻无惨不了解橘虞山，也并非在清醒的意识下吞噬掉那颗心脏。 　　即使那并非人之心，可鬼舞辻无惨的表情......一点也没有为之难过或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宛如那一开始自己所认识的从来只为自己着想，从来只在意自己感受，从来不关心他人，不尊重他人的鬼舞辻无惨。 　　泷若叶想起给予自己宝石的鬼舞辻无惨，会在意她被别人欺负的鬼舞辻无惨，希望和她在一起的鬼舞辻无惨，向她求婚的鬼舞辻无惨。 　　是的，他后来确实没有再杀过人，那是因为和自己的约定。 　　宽容地对待他人，会使得他人成为延续自己生命的力量。 　　泷若叶原以为鬼舞辻无惨已经在慢慢改变了，会去体谅他人，可是，现在泷若叶冒出了一个另一个想法。 　　鬼舞辻无惨只对泷若叶宽容，他只体谅泷若叶，他只在乎泷若叶。 　　他并没有学会爱他人，他只是将他唯一的爱给了泷若叶。 　　只是那些情感全部朝向了自己，她才没有发现，自己面前的鬼舞辻无惨的温情只是为她一个人。 　　就算是这样，就算那约定偏离了目标，泷若叶也不会放弃那约定；就算鬼舞辻无惨没有学会爱他人，泷若叶也要拉住他的缰绳，不让他走入错误的道路。 　　泷若叶，下定了决心。 　　“泷少宫司，之后你是打算回神宫吗？”右将军问道。 　　泷若叶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能将这把短刀代我送给十二羽织心吗？本来我一直是想亲手交给他的，但他很少出神宫，我也不能进入神宫，就一直没能送出去。现在由泷少宫司代交，我觉得非常妥当。”右将军拿出随身的短刀双手交托给了泷若叶。 　　“这是你随身携带的短刀，定是你最爱的那把。你的这份心意，我会好好转达给神主的。”泷若叶欠身接过了那把短刀。 　　右将军真的很喜欢神主呢，虽然是单方面的，泷若叶想到这一次的行动右将军执行她的命令时非常得迅速稳妥，确实是一个真心待人的男人，便说道，“回去之后我会告诉神主，你一直很想找他叙旧，让你们见上一面。” 　　谁能想这个高大的汉子居然涨红了脸，“你可别取笑我了，像这种‘一直想找他叙旧’这种事情，我可不想让他知道”。 　　“唔......就是因为这样，你才约不出来神主呀，你直接好好说就行了。”泷若叶若有所思地看向右将军，“神主其实意外得还是有人情味的，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冷漠。” 　　“......那就多谢泷少宫司了。” 　　“不客气。” 　　右将军停顿了几秒，说道，“其实我之前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我听过你的名字。” 　　“嗯？” 　　“我曾经有位情人是一位女侍，她以前是宫中的女官，颇有才情，笛子吹得是宫中一绝，在宫中很受欢迎。后来她被明间御前看中，不知道明间御前到底说什么劝动了她，她就不当女官了，做了明间御前府上的女侍。她说她在教授一个少女，那名少女天资聪颖，心性善良，虽然她没有接触过巫女，但她心中完美的巫女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完美这个词过于严苛了，我并不能担起这个称赞。”听到曾经的友人双樱的消息，以及她对自己这么高的评价，泷若叶也不禁放轻了语气，“没有想到你居然认识她。” 　　“我倒是觉得，见了你本人，才觉得双樱的评价一点都没错。”右将军盛赞泷若叶，然后语气就变得有些奇怪，“其实并不能用‘居然’这个词，我并不是‘居然’认识她。” 　　“为什么？” 　　“......其实这宫中，只要长得好看和身材好这两项有占其中一项的男人，应该都和双樱认识。”右将军颇想捂住额头。 　　不愧是你啊！双樱！ 　　我原先以为你只会口花花，真是错怪你了，你是行动派。 　　“啊......好像也不是很意外......”泷若叶回答道。 　　“其实我以前还和她求过婚......”右将军又爆出了一件料，他自己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很阴郁，“明明最开始是她主动的......” 　　好像勾起了右将军相当不好的回忆，虽然这话题是右将军提出来的。 　　庆幸的是他们这时候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右将军也收拾好了心情，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正仁天皇特别接待了他们，泷若叶也恭恭敬敬地汇报完了自己心中早已打好草稿的说辞。 　　“过一天伊势就能传来快报了，只要伊势鬼王躯体死亡，地震停止，就能彻底说明鬼王已死了。我回到伊势后也会整理一份神宫中的报告传上。” 　　泷若叶说完后就静候在一旁，右将军也在为她佐证。 　　“我本来也很难相信橘左将军就是鬼王，但是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就连他本人也亲口承认了。最后是他配合着我们自愿赴死，他一直心系的也只是平安京的安危。” 　　正仁天皇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声，“橘左将军是旧疾复发死去了，以左将军规格下葬。” 　　随即他又看向泷若叶，说道，“很好，你做得很好。在没有人怀疑橘虞山的情况下，你还能坚持调查他，拯救了平安京。你只是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不必为他的死感怀。他......死得其所了。” 　　正仁天皇的表情掩饰得很好，但泷若叶的洞察能力非比寻常，她看出了正仁天皇眼底的悲伤。 　　他的那三个女儿死去时，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泷若叶想起了橘虞山最后和她说的话语。 　　若叶，就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吧，当鲜血是不可避免时，只要迎接的是光明的未来，鲜血就是有意义的。没有不经历过杀戮的和平，也没有只存在于理想者脑海中的理想乡。 第一卷 第38章 　　“朕知道你担心神宫的情况, 告退后你就直接回到神宫吧。朕会拟写诏书，诏书传到神宫后，你就是当今的神道第一人了。十二羽织心, 朕会另行赏赐。” 　　正仁天皇没有提到静斋宫，事实上泷若叶在汇报时也刻意避免提起静。 　　因为在原本的计划中,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静是该死的，可泷若叶和十二羽织心保住了她。如果此次斩鬼因为静而发生失利, 那么泷若叶和十二羽织心将难辞其咎。 　　正仁天皇没有提起静的情况，也算是对泷若叶和十二羽织心的一种宽恕。 　　他又封赏了右将军，想要赐予泷若叶车队护送她回神宫，被泷若叶婉拒了。 　　泷若叶出宫后就与右将军分开了，鬼舞辻无惨站在外边等着她, 看见她露出了很是高兴的笑容。 　　“天皇一定给了你不少的赏赐吧，你有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我怎么敢提出要求，天皇给予我的赏赐, 已经是我最想要的了。”泷若叶摇了摇头。 　　“哦？”鬼舞辻无惨对泷若叶所说的“我最想要的”很感兴趣。 　　“我一直想要成为天下第一，想要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如今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这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如果橘虞山没有为此而死，泷若叶可能这个时候真的会很高兴，自从她进入神宫后, 她没有刻意地追求成为天下第一, 只是勤学苦练, 以及想要拯救静与大家，如今一步登天，她却难以笑出来。 　　就算只牺牲了一人，泷若叶也难以忘怀。 　　他说就算没有人记得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有一个人会记住他。 　　泷若叶确实忘不了他了。 　　“你还要回神宫吗？”鬼舞辻无惨看泷若叶没有回应，便问了她之后的去向。 　　“对，我要知晓静和十二羽织心的情况，而且我还在神宫任职。” 　　“先回我的宅邸休息一下吧，之后赶路也是和来时一样累的。” 　　泷若叶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一起去了鬼舞辻无惨的宅邸。 　　鬼舞辻无惨就依旧穿着巫女服，大大方方地走进了自己宅邸，丝毫不觉在意这幅打扮被自己认识的人看到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泷若叶即使多年未曾来过鬼舞辻无惨的宅邸，可是那数月侍女的经历使她依旧对这里很熟悉，宅邸的布局和那时候几乎一样，只是有些物件更替了。 　　鬼舞辻无惨的贴身侍女青梅也出现了，她看到鬼舞辻无惨，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泷若叶的印象中，青梅的神情一直是古井无波的，做什么事情都是妥当而又冷静。数年没见，青梅看上去比以前消瘦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消瘦了，她那引以为傲的乌黑浓密的长发，如今也没有往日的光彩。 　　然后，青梅看见了泷若叶，眼睛里一下闪动了光彩。 　　她有话想要对我说？泷若叶心中一下子闪过了这个念头。 　　“替我更衣吧。”鬼舞辻无惨一边走入屋内一边给青梅下了命令，青梅颔首跟着鬼舞辻无惨进了屋。 　　他出来时身上已经换好了男装，青梅又去准备茶具为泷若叶沏茶。 　　泷若叶主动跟着青梅去了偏殿。 　　青梅曾经是教她读书识字的老师，只要是她答得上来的问题，她都会毫无保留地为泷若叶解疑，因此泷若叶也对她心怀感激。 　　青梅一看到四周无人时，就连忙转过了身面对着泷若叶，她原本是想握住泷若叶的手的，但想到两人的身份如今已有了天壤之别，便又缩了回去。 　　“你没看到那封信吗？”青梅第一句便是这急切的询问。 　　“我没有收到过你寄给我的信。”泷若叶楞了一下，然后答道，“你是个人寄给我的吗？神宫之中不会接受没有公章的文书的。” 　　“...居然是这样......”青梅咬了一下嘴唇，“我真傻。”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已经无法再待在鬼舞辻无惨身边了...”青梅神经质地磨了一下牙齿，露出了难以忍受的表情，“原来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做得那样好，我就不会遭受家主的责罚，事实上之前的很长时间也都是那样的。可是...后来家主变得太不正常了...我想走，但我又害怕着家主，我便想到了你，之前是你求情让红离开了这座宅邸的，所以我便期盼着你能念及昔日之情帮帮我。” 　　“...为什么？鬼舞辻无惨已经没有再杀过人了，你们应该不会那样害怕他才对。” 　　“对......你走了之后，他确实没有再随便处死侍女。但是，随着家主身体的好转，他看我的眼神，有时候会很可怕，比之前还要可怕......就好像要吃了我一般。”青梅垂下眼眸，她凹陷下去的双颊昭示着她最近过得并不顺心，“那种眼神是偶尔会出现，我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或者是被妖邪迷了心窍，才会产生那样的恐慌。直到后来我打扫时不甚划伤了手臂，流了好多血，家主那时候眼神就变了，我确信我没有看错。他一下子就蹿到了我面前，然后开始舔我的血，当时我心中只剩下了恐慌，因为我觉得家主是想把我整条手臂都吃掉。” 　　说到这里时，青梅情不自禁得用左手护着了她的右手，泷若叶看向她完好的双手，“接下来呢？” 　　“接下来家主舔了些血后好像恢复了理智，他就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打发了我。但是，那份恐慌还深深留在我的心里。因此那天过后我就给你写了封信，希望你能说动家主放我回去。” 　　“这一切听起来很荒谬，但是这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若叶！”青梅说到后面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不要着急，我相信你。”泷若叶开口的话语安抚了青梅，青梅说的都是真话，泷若叶没有道理不去相信她。况且泷若叶还亲眼目睹了鬼舞辻无惨吃下鬼王心脏那一幕。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强！就像是......无所不能一般！”鬼舞辻无惨那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 　　拥有非人力量的鬼王之心被表现得如此不正常的鬼舞辻无惨吃下，又会产生怎样的作用呢？难道真的就和鬼舞辻无惨感受到的一般，无所不能了吗？ 　　一直治疗着鬼舞辻无惨，将他的身体医治到可以行动的程度的医师，是用药物达到了堪称为奇迹的疗效，尽管鬼舞辻无惨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鬼王之心也可算做一味药物，如果让泷若叶来评价的话，她不会觉得鬼王之心的珍贵程度低于青色彼岸花。 　　那么，现在的鬼舞辻无惨，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呢？ 　　如果那名医师没有跑路就好了，还能让他看看鬼舞辻无惨的状况。 　　泷若叶在面对由纪时，希望自己精通武艺；在赶往平安京时，又被自己不会马术所牵绊；现在，泷若叶又希望自己懂得医理。 　　可惜人的一生只有那么长，即使泷若叶想学很多东西，也得分轻重急缓。 　　“我知道你的心情，待会鬼舞辻无惨会再陪我出去一次，他走之后你就直接收拾行李走吧，路上我会和他说的，保证不会有人追究你的离去。” 　　一向稳重的青梅变得这样情绪外露，露出这样神经质的表情，身体消瘦到了极端，恐怕待在这里多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谢谢、谢谢你！”喜极而泣的青梅甚至想都没想就要跪下去，被泷若叶连忙拉住了。 　　喝完茶后，泷若叶又吃了点东西，小憩了一会，便和鬼舞辻无惨出发了。 　　与出发时的雪天不同，今天的天气只是寒冷，无风也无雪，想到能与静和十二羽织心再会，泷若叶也忍不住放松了心情。 　　至少她完成了她来平安京的使命。 　　有一段路的两旁都是密林，伸出的树枝挡住了头顶上的天光。 　　泷若叶看见路的尽头，那没有被树枝遮拦的一段路上，居然洒满了阳光。 　　“无惨，开太阳了。”泷若叶看到许久未曾出现的阳光，感觉心灵都被照亮了，但她还是提醒鬼舞辻无惨道，“我们先停下休息一会吧，你的皮肤不能接触阳光。” 　　不说他们，马也需要休息了，鬼舞辻无惨便下了马，把马拴在了一棵较瘦的树上。 　　“我现在很强，我感觉这世上已经没有东西能威胁到我了。”鬼舞辻无惨回答泷若叶之前的话语，他朝着一棵树挥了一拳，居然轻轻松松地把碗口般大小的树木给拦腰截断，简直是怪物般的力量，“这就是我，我感觉......我就是最强。” 　　然后他毫不畏惧地走向了洒满阳光的空地，自信地转过身，面对着泷若叶，倒走着走入了阳光中，向泷若叶展现他那强大的躯体，那肯定不再受后遗症折磨的躯体。 　　然后，泷若叶就看见他的身体像一张纸一般瞬间被阳光燃烬了一半。 第一卷 第39章 　　泷若叶在瞬间做出了判断, 她飞身跃起，扑了过去，把鬼舞辻无惨扑在了自己身下。 　　她用左手肘撑起身体, 使自己的身体与地面之间留有缝隙，然后用右手托起鬼舞辻无惨的身体, 匍匐着爬回了阴冷的密林地带。往日泷若叶肯定是无法单手托住鬼舞辻无惨的，可是现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体很轻。她来到阴处后就将鬼舞辻无惨放下了，连忙去看他的伤势。只见回到阴处后, 鬼舞辻无惨的伤口就不再蔓延，被烧了一半的大脑最先开始修复，蠕动的肉块开始分化，表层变得坚硬，他的头部就好像没有受过伤一般。他的背部, 四肢断面也生长出了肉团，接着开始修复。 　　泷若叶观察了被灼烧的断面，那些肉团应该是鬼舞辻无惨在受伤瞬间就生长出来了, 抵御了接下来的灼烧，使得鬼舞辻无惨没有在瞬间就灰飞烟灭。 　　她将鬼舞辻无惨移动到了树林间, 离开了道路一段距离，以免有路过人看到这骇人的一幕。 　　很明显，鬼舞辻无惨的这幅躯体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了。人类不会害怕阳光, 人类也无法在失去半个身体后重新长出。鬼舞辻无惨的确变得很强, 但他的后遗症没有被治愈, 相反变得更加严重，严重到成为了致命弱点的程度。 　　他对鲜血的渴望，青梅所说的感受到了鬼舞辻无惨想要吃掉她手臂的想法，他不正常的食欲......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了。 　　泷若叶原本排在最先的是查看神宫的情况, 静与十二羽织心的安危，但现在鬼舞辻无惨的情况更为急迫。 　　鬼舞辻无惨的身体并没有修复完毕，但他的大脑已经是完好无缺的状态了，他睁开了眼睛，想要走动，却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状，露出了惊骇的神情，“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时候你的身体被阳光灼烧了一半，我把你拖了回来，你的身体就开始自动修复了，就如你现在看到的一样，你的大脑是最先被修复好的。”泷若叶为他解释了情况，看来大脑被损害时，鬼舞辻无惨也同时失去了意识。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大脑被破坏后怎么会还保有意识呢。 　　“不！怎么会这样！我完美的身体！如果连太阳都能杀死我的话，这算什么健康的身体？！这算什么强大的身体？！” 　　“无惨......你现在很饿吗？” 　　“啊？”鬼舞辻无惨看到泷若叶微妙的眼神，才发现自己的嘴中涌出了大量的唾液，已经流了出来，他的视线也无法从泷若叶身上移开。 　　“你会不会觉得站在你面前的我很美味？”泷若叶没有逃避鬼舞辻无惨的视线，反而走近了他。鬼舞辻无惨的膝关节背面被灼烧了一半，现在也无法站起，矮了一截，泷若叶就蹲下来和他说话。 　　“......有点......” 　　假话。 　　“看来不是有点，应该是非常美味了。”泷若叶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啊...不，才没有...我怎么会觉得你很美味呢？！”鬼舞辻无惨开始辩解。 　　假话，假话。 　　在【照心】的面前，鬼舞辻无惨的辩解在泷若叶眼中就和小孩子在撒娇一般。 　　泷若叶凝视着鬼舞辻无惨，抚摸上他的脸颊，然后手指探入了他的口腔，她的手指被鬼舞辻无惨分泌的大量唾液给打湿了，变得粘腻而湿润。 　　“你在......干什么......” 　　嘴里含着泷若叶的手指，鬼舞辻无惨含糊不清地开口。 　　他湿滑的舌头扫过了泷若叶的手指，泷若叶没有避开，一直摸索到了他的口腔深处。 　　没错，牙齿的形状改变了。 　　即使是到嘴的“食物”，鬼舞辻无惨也没有失控，说明他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据青梅所说，鬼舞辻无惨仅有的一次袭击他的动作是在她手臂受伤流血后，可以说在正常没有受伤的人面前，鬼舞辻无惨没有做出过袭击举动。 　　但是...... 　　人不会想要没有见过的东西。 　　就算不吃肉，狗也一样能长大；但是一旦尝过肉的味道，就离不了它了。 　　鬼舞辻无惨有食人的欲望，但是他没有真正付诸于行动。他到现在只舔过青梅的血液，吃过鬼王的心脏。鬼王的心脏是非人之物，不能算作是人的血肉。 　　所以，绝对不能开这个头。 　　泷若叶将手指上的液体用积雪擦干净了，“虽然你现在害怕阳光，但是你现在确实很强，如果能克服阳光的弱点，你绝对会是最强。” 　　泷若叶知道鬼舞辻无惨的心结，她先开口安慰了鬼舞辻无惨。 　　“但是，那要什么时候？得要什么办法？以前我整日躺在家中，现在只能藏匿于夜晚，我追求到现在只是这样一个残缺不全的身体吗？这样强大的力量，应该对应的是没有弱点的身体才对！我应该是完美的存在，超越了人类——” 　　啪—— 　　泷若叶扇了鬼舞辻无惨一巴掌。 　　“你要记住，你是人类。”泷若叶收回了手，她端坐着，神情肃穆，“如果你连人类的那颗心都丧失了，你会失去在人类这个集体中的一切，你会变为孤身一人。” 　　“就算...就算我不是人类了又怎么样？！人类是什么很珍贵的身份吗？” 　　鬼舞辻无惨从来没有被别人扇过巴掌，尤其是一向温柔对待他的泷若叶。她那副凛然的模样，让鬼舞辻无惨的心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仿佛自己站在了她的对面，仿佛自己被她讨厌与厌弃了，他以咆哮般的语气回应。 　　“橘虞山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鬼王’，是人类将这个名号加在他的身上的。如果你自认为不是人类，不再以人类的规则管束自己，你会变成人们心中新的‘鬼王’。人们会像对待那个曾经在平安京边缘肆虐的鬼王一般，聚集在一起，厌恶你，讨伐你。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数秒，他说道，“他们厌恶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一直是孤身一人，除了你。” 　　“我希望你获得幸福，这就是我这样做唯一的原因。接下来我会和你一起寻找青色彼岸花，就算是同一个目的地，也有数条不同的道路可以抵达，所以请让我继续陪在你身边吧，好吗？” 　　鬼舞辻无惨不生气了，他在心中思考了许久，终于坦白了，“...我现在似乎对人的血肉很有食欲...不过还是在我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当然，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 　　其实这点泷若叶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但是鬼舞辻无惨愿意好好和他交流，说出自己的情况，这是泷若叶最希望看到的。 　　“那吃其他的东西能够补充能量吗？”泷若叶问道。 　　“之前可以，虽然味道很奇怪，但是能补充能量，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 　　“我知道了，我们杀死鬼王心脏之后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吧，你等一下。”泷若叶走入了一片灌木丛中，鬼舞辻无惨可以看见她穿梭的身影。 　　她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拿着几个野果，“你吃吃看？” 　　“这个是什么？”鬼舞辻无惨姑且先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能吃。”泷若叶咬了一口，很快就吃掉了一个。 　　她还在山里挑水的时候能吃的野果都会摘下来吃的，就算不认识，吃了之后身体没出现问题那就是能吃的果子，以后碰见了都要摘来吃。 　　鬼舞辻无惨接过了一个，表情扭曲地咀嚼了几口，然后咽下，“这简直是大扫除时擦完了所有的地板还没有清洗的抹布的味道。” 　　说完他就吐了。 　　先不管鬼舞辻无惨为什么会知道抹布的味道，再看他吐的可怜模样，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这不是一个好的状况，如果其他的食物鬼舞辻无惨吃下还是这样，那他可能无法从人类的食物中获取养分了。 　　他现在已经处于饥饿的状态，如果饿过了头，身体出于自我保护的反应再次失控也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最糟糕的处境，只有人类能够成为他的养分的话，绝对不能吃人和要活下去，就会变成两条冲突的道路。 　　到了那个时候...... 　　“能把你的短刀给我吗？”耳边传来鬼舞辻无惨的声音。 　　“好。”泷若叶解下腰间的短刀，递给了鬼舞辻无惨。 　　如果是二选一的情况，也只能先让鬼舞辻无惨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解决方法，但这只是最坏的情况...... 　　耳边忽然传来了马的嘶鸣声，泷若叶连忙抬起头一看，看见鬼舞辻无惨跪在地上给马放血。 　　“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看动物的血对我有没有效果。” 　　“你别割那里！那里是它的大动脉！” 　　“啊？！” 　　鬼舞辻无惨的话音随着短刀的落地声一同响起，从伤口喷出的血液糊了他一整脸，惊慌失措的马儿跳跃起来，一后蹄把鬼舞辻无惨踢飞了出去，他重重地摔在了他背后的树干上，马儿也没了动静瘫倒在了地上。 第一卷 第40章 　　交通工具没有了, 而路只赶了一半不到。 　　鬼舞辻无惨和泷若叶都没有说话，马儿的灵魂已经升天了，仿佛在上空凝视着他们。 　　鬼舞辻无惨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就乖巧地闭上了嘴。泷若叶是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批评鬼舞辻无惨吧, 他已经这么惨了，不批评吧，又觉得很离谱。 　　“你的腿长好了吗？”泷若叶叹了一口气, 决定还是把解决问题放在第一位。 　　“膝盖以下没有长好，其他地方都好了，应该是......没有素材了？” 　　鬼舞辻无惨用的是素材这个词，让泷若叶感到了轻微的不适，因为这个词让她想起了“人体”。如果鬼舞辻无惨心中想的是和泷若叶一样的话, 那么就说明鬼舞辻无惨的身体告诉他“吃人可以修复他的身体”。 　　“...你没有痛觉吗？” 　　“说实话并不怎么痛，甚至还不及之前卧病在床时的痛苦。” 　　“我们现在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太阳下山了我们再出发。这里距离我们来时被劫掠的村庄不远, 晚上我们就到那里去整顿，看看能不能借来一匹马。” 　　“你不生气吗？”鬼舞辻无惨沉默了一会, 然后问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真是难得。 　　“我没有生气，顶多是路途麻烦了一些, 没有到要生气的程度。” 　　“我似乎只见过你一次生气的样子。” 　　那就是在面对山贼的劫掠时, 泷若叶生气了。 　　“是那次吗？对, 我确实很少表现出发怒的样子，但是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发起火来会很可怕。” 　　泷若叶第一次被怒火冲击心灵是因为小黄的腿被弟弟弄断了，第二次是因为父母要将自己卖掉。如果在那段时间，在自己的童年, 没有小黄的陪伴，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是小黄让她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温暖，如果没有小黄，得到了星星眷顾的自己一定会成为恶女吧。 　　“但你上回生气但时候看起来很帅气，那样做才对嘛。” 　　“我并不想拯救会给别人带来灾难与痛苦的人，我想要救人。但有时救一人便可救数人，杀一人也可救数人。” 　　“你看上去就好像是真正的巫女一般。” 　　即使是在杀人时心中怀的依旧是救人之心，泷若叶至今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言行合一。 　　“我......吗？当初我可和你说过，我并不是怀着信仰才进入神宫的，我只是做出了无愧于心的举动。” 　　“我也不了解巫女到底是要干什么的，但我感觉巫女就应该和你一样。” 　　“但我更觉得你是出于偏爱才会说出这句话的。”泷若叶笑了笑。 　　“你说你一直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现在你已经达成了，只要正仁天皇的诏书到达神宫，你就是神宫权力的顶端，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神道教的顶端......那时候你想要干什么呢？” 　　“这不是之前说好的事情吗？” 　　鬼舞辻无惨看见泷若叶露出了微笑，便也笑了出来，他知道泷若叶说的是什么。 　　泷若叶继续说了下去，“和你寻找青色彼岸花。” 　　两人在路边一直等到了天黑，但就如鬼舞辻无惨所说的那般，他缺少“素材”，膝盖以下的部位没有长好，还无法行走。 　　但把鬼舞辻无惨就这么丢在路边也很危险，泷若叶就背起了鬼舞辻无惨向前走去。鬼舞辻无惨倒是挺抗拒的，但眼下情况也容不得他抗拒。 　　“...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泷若叶的腕力是得过右将军的认可的，她背着鬼舞辻无惨倒也没觉得他有多重。 　　“就一小段路，到了前面的村庄就好了。” 　　泷若叶朝着山下的低洼处走去，慢慢看见了人家，那村庄的大门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应该就是来时被劫掠的村庄。 　　幸运的是泷若叶看见村庄里有几匹马，那应该是山贼的马，被村庄收来了。 　　门口的男人看见背着鬼舞辻无惨的泷若叶走近，就走了过去，有女人认出了泷若叶的脸，惊呼出了声。 　　“巫女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在回神宫的路上出了些事，马死了，我的同伴也受伤了，无法行走。你们能借我一匹马吗？之后神宫会数倍奉还。” 　　“这当然没问题，但是天色都这么晚了，巫女大人还是先歇息一晚吧。村里正好也有位医师，正好为这位大人看一下。”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急着赶路，现在就要走了。” 　　如果歇息一晚，明早太阳出来照样不能赶路。 　　“若叶？” 　　聚集的人多了起来，有位女子挤入人群，发出了惊讶的叫声，“原来救了大家的那位巫女就是你？！” 　　那声音也很耳熟，泷若叶望去，居然是红，“红？你住在这里吗？” 　　红又看见了泷若叶背上的鬼舞辻无惨，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是对这个组合感到很难接受，“......怎么说呢，我之后再和你说吧，你是要马对吧？我带你去牵马。” 　　“红！那马只有村长有处置权，怎么你想处置就处置？！”一旁的男子出声呵斥道，“再说了你也不算我们村子的人了吧，你不是瞧不起这乡下地方，要去平安京过你的逍遥日子吗？你今天就是来带你的妹妹走的，你一走了之倒好，还在别人面前说这大话。” 　　“这可是神宫的巫女，你们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你们面前的这位巫女可是朝中明间御前的亲属，有着‘泷’的姓氏。我们能将马借给她，这可是我们的荣幸。”红毫不露怯地回应道。 　　看着尖牙利嘴的红，泷若叶颇觉得有趣。 　　当初她刚刚进入鬼舞辻无惨的宅邸担任侍女时，红就拉拢了她。希望看上去老实巴交，循规蹈矩的泷若叶能够和她互通消息，互相帮助，一起走出鬼舞辻无惨的宅邸。她还传授泷若叶在鬼舞辻无惨手下活下去的秘诀就是安守本分，绝不要做超出本职的任何举动。 　　可看现在的红，却是肆意大胆了许多。 　　“你认识她？”鬼舞辻无惨显然不记得这位曾经侍奉过她的侍女了。 　　“她是红，曾经也是你府上的侍女。当初我要离开你宅邸时请求你放一个侍女出来，就是她。” 　　“你和她的关系应该很好吧？”鬼舞辻无惨推断道。 　　“她是个好姑娘。”泷若叶给了她一个简短的评价。 　　红没有再理会那个男人和围观的人群，带领着泷若叶去往了马厩。 　　周围的人少了以后，红就转过身，靠在马厩上，问泷若叶：“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样？还好吗？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从红的一连串发问中泷若叶可以体会到红对她的关心，“都算顺利，我现在是神宫的少宫司，因为一些情况，鬼舞辻无惨是送我回去的，你呢？” 　　“我原先是住在这个村庄的，可我不想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就去了平安京工作。托你的福，在离开那里之后，我就去了其他的地方当侍女，那家的主人很温厚，我干了数年，他就给我升了职。我也凭借这些年攒下的钱在平安京买下了一个居所。我终于能将我的妹妹接到平安京一起生活了。”说到这里，红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我今天是来带妹妹走的，明早我就会和妹妹一起离开这里。” 　　“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不，这都是托你的福。你赶快离开这里吧，幸好我今天在这里，如果你们听了村里人的话，留宿可能还不安全。”红解开了一匹马，示意泷若叶现在就离开。 　　“为什么？” 　　“......如果那是假的，那么一切都没问题。如果我猜想的是真的，那么你们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红没有多说，她看了一眼不能行动的鬼舞辻无惨，又把目光转向了泷若叶，“你会骑马吗？” 　　“大概会。”虽然没有实地操作过，但泷若叶已经看鬼舞辻无惨骑马许久了，骑马但要领也都掌握在心。泷若叶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如果要她上她也能做到。 　　“那就好。”红舒了一口气，“快走吧。” 　　泷若叶没有再多问，她骑上了马，鬼舞辻无惨被红扶着坐在了泷若叶后面，泷若叶朝红说道：“多谢了。” 　　“不用谢，我可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只是报答你之前的恩情。而且...你救的人中还有我的妹妹。” 　　在泷若叶的驭使下，马儿朝着村庄门口跑去，准备回到那条大路上。 　　但是，那门口被堵住了。 　　与红争执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柴刀，与另外几个男人戒备地站在门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泷若叶的眼神凌厉起来。 　　看到泷若叶被拦住后，红也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泷若叶身旁，“他是村长的儿子。村里男人因为那次劫掠死得都差不多了，就剩这几个男人了。” 　　“我想问这位巫女大人，怎么这时候就出现了，还牵走了我们村的一匹马？当初我们村子被劫掠时，你们又在哪里？既然有着神力，那为什么不肯救我们？” 第一卷 第41章 　　“啧,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人，是找死吗？” 　　鬼舞辻无惨的回应让气氛一下子绷紧了。 　　“你既然知道这两位的身份，就不应该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不心怀感恩就算了, 还斥责救了大家的巫女大人，你真的有良心吗？！快让开！”红大声呵斥道。 　　“...你的妹妹被救了吧？你对村里的大家没有感情, 但我们失去的可是活生生的同伴啊！”男人握紧了手上的柴刀，没有让开。 　　“我并非神通广大，也只是一个人类,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无法拯救你们所有人，能够救下她们已经不易。”泷若叶开口时，周围都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去听她的话语，“如果你们现在让开, 我会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我想这罪名你们大概承受不起。” 　　周围的女人们听了泷若叶的话也发出了一些声音： 　　“对呀，你们还是别为难巫女大人了。” 　　“红说了, 这两位都是贵族，别和贵族过不去呀。” 　　“巫女大人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我们村子能重建也多亏了巫女大人...” 　　红说道：“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回答吗？巫女大人已经给你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现在那么能耐，当初怎么不去救大家呀？现在看巫女大人好欺负又威风起来了？！我呸！” 　　“哼, 我看你是当贵族的狗当惯了！处处为贵族说话, 别忘了你的根在哪！”村长的儿子环顾四周, 说道，“大家可别听信红的话，要知道红已经在平安京买了大房子，就等着带她妹妹享福去呢！她当然要讨好那些大人物！毕竟她在城里的生活可不是我们这些乡下人所能想的！”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的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到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而且......”红的语气放缓了下来, 她清楚的话语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在平安京买了大房子的人，不是村长吗？比我更想要离开这里的，应该是你们一家吧。” 　　周围的人声一下子噪杂起来，开始议论纷纷。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现在大家都聚在了这里，你还恬不知耻地阻拦巫女大人，我就在大家面前说了。”红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次劫掠中，村长一家并没有人死去吧？幸存的几个男人中，你和村长就已经占掉了两个。这次的劫掠发生得太轻松了，就好像是有人引狼入室一般。更加重我怀疑的是村长在平安京购置了房产，就好像准备好了要去平安京生活一般。” 　　“......你......你血口喷人！那时候你在平安京，根本没经历过这一切，搞得自己很清醒明白一样！你什么都不懂！” 　　假话。 　　泷若叶知道村长的儿子心虚了，上次山贼劫掠的事情估计是村长一家里应外合，来谋取自己的利益。 　　而他会拦住自己，不是因为所谓的泷若叶没有救他们，而是害怕察觉到不对的红把真相已经告诉她了。没有证据的红什么也无法做，但身为贵族的泷若叶有力量对这件事进行深入的调查，这不是红比得上的。 　　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被摆在了台面上，她们手头上也没有证据，即使红说的是事实，但是面对积威已久的村长，这些女人和零散的男人真的会相信她们的话吗？ 　　红说出真相的时机并不好，甚至可能会被对方颠倒黑白。 　　“村长已经五十多岁了，当了三十多年的村长，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有女人为村长发声。 　　“...对！对！别想着你一张嘴就能迷惑大家！”村长儿子又开始叫嚣起来。 　　“我可是有证人的！”红面对着围观的村民大声说道，“大家还记得那个被一起拖走的乞丐吗？我的妹妹后来为他上了药，那乞丐说他明明看见村长儿子与山贼面对面撞上了，可山贼不仅没杀他，还对他笑！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大家不信的话把那乞丐找到对质一下便可！” 　　村长儿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村中女人怜悯悲惨遭遇的乞丐，在归途中遇见瘫倒在地上的乞丐便把他也捡了回去，安置了他。 　　“那个乞丐的精神有问题，不能信。”村长儿子脸色难看地说道。 　　“可是我们后来照顾他的时候他说话还是好好的吧？虽然对上巫女大人的时候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把他捡回来后还是挺正常的......” 　　“要不就把他弄过来问问？” 　　“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村长儿子朝着提出意见的女人大吼道。 　　“姐姐说的没错！”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拉着乞丐走了过来。 　　那乞丐现在浑身都收拾干净了，衣服也穿得好好的，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村民一般，他甚至走得比红的妹妹还要快，用他那狂热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泷若叶。 　　“那时候我正在村长门口要饭，山贼闯进了村庄，我想逃到村长的屋子里面避难，但村长的儿子不让我进去，想要关上门。我就死死地拉住了村长儿子，要死就一起死，想活就一起活。结果山贼看到纠缠的我俩后，只抓走了我！” 　　“那是因为你被揪走之后我就赶紧关上了门！这不能说明什么！” 　　“你以为我没看到吗？你看到那山贼时的表情，明明是在笑！那山贼的笑容，明显是和你默契的笑容！”乞丐的逻辑很清晰，“能在平安京购置房产，那笔钱是怎么来的？不会是山贼给的吧？如果没有巫女大人的救助，这个村庄恐怕真的就不存在了吧，村长也能顺理成章地获得一笔卸任村长职务的抚慰金，一举两得。” 　　村民们彻底骚动起来，他们几乎都是因为山贼丧失了亲人的人，对山贼深恶痛绝。如今听到是村长引狼入室，一帮人的情绪都开始翻涌起来。 　　但是，没有证据，这终究只是两分人的各执一词。 　　所以，泷若叶决定为这次争辩加上一锤。 　　“我听见了。”泷若叶指向了村长的儿子，“承认你的罪行吧，神在说，你有罪。你的所有谎言与罪行在神明的面前都无所遁形，被你害死的冤魂，也会在黄泉之下等待你，纠缠你。” 　　这句话简直是一锤定音的效果。女人们原本就对泷若叶有着高度的信任与崇敬，但一直以来她们都居与村长的威势之下，不敢反驳他们。但泷若叶一开口，她们就觉得自己应该跟随泷若叶的话语，听从神明的意志。 　　泷若叶说的话语，即是真相与真理。 　　曾经反驳十二羽织心的泷若叶，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话语是他曾经听从的神言，可事实上泷若叶却仿佛在向着“神言”靠近一般。 　　“这是你自己想说的话吧，所以说那个神明其实就是你自己呢。”鬼舞辻无惨很乐于见到这幅骚动的场面，他贴近了泷若叶的耳朵，轻声说道。 　　女人们哭喊着扑向了村长的儿子，仿佛要把积聚的怨气都发泄出来，村长儿子挥舞手上的柴刀，又被愤怒的男人按下。 　　“你们快走吧，不是有急事吗？”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众人，红便让泷若叶赶紧离开。 　　“你留在这里没事吗？村长还没出现，他一定会想要报复你的。”泷若叶不太放心留在这里的红与她的妹妹。 　　“没关系的，还有已经醒悟了的大家呢。我看得出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紧急，所有不用担心我，去做你的事情吧。” 　　“好。”泷若叶点了点头，“谢谢你，等我处理完了神宫的事情，我会去平安京看望你一趟，保证你的安全。” 　　“你想的还是那么周到呢，但一直想要说谢谢的人是我呀。”红露出了陷入回忆中的笑容，“我当初和你说的真没错，你真的去到了我从没够到的地方，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我为有你这个朋友而感到骄傲与自豪。你现在真的很厉害，厉害到我现在看到你第一眼就想追随你，崇敬你，你会成为很多人的领导者，会有很多人愿意跟随你的正义，为你而前进。” 　　“至于你。”红居然大胆地朝着鬼舞辻无惨翻了一个白眼，“我会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泷若叶，如果是你一个人碰上我的话，你可就惨了。” 　　红已经看出来了，鬼舞辻无惨大概是已经被泷若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有泷若叶的关照，她才不怕鬼舞辻无惨会做什么呢。 　　泷若叶挥动了缰绳，但是马没有跑。 　　马在发抖，他的蹄子止不住地颤抖，然后跪了下来。 　　它在害怕什么？ 　　泷若叶看到红的表情也变了，红不由自己地捂住嘴向后退去。 　　红所看着的是鬼舞辻无惨，泷若叶回过头，看见的是浑身散发出骇人气势的鬼舞辻无惨，他的竖瞳由正中向四周蔓延出了黑色的裂缝，张大的嘴巴露出了獠牙，宛如见到被开胸的橘虞山一般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血...是血...... 　　村长儿子被人用柴刀割伤了，流出了鲜血，让受伤状态的鬼舞辻无惨难以自持。 　　得离开这里！泷若叶想要驱赶马，但是马已经瘫软，无法动弹。 　　鬼舞辻无惨动了，他只用双手便在地上爬行，动作快得不可思议，顷刻之间他便蹿到了村长儿子身边，对着他受伤的肩膀咬了下去。 第一卷 第42章 　　来不及阻止了。 　　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 鬼舞辻无惨啃噬着村长儿子的躯体，村长儿子甚至只发出了一声痛呼就断气了。 　　鬼舞辻无惨的小腿迅速地被修复好了，不仅如此, 他的身上还长出了类似触手的组织，帮助他撕咬吞噬着躯体, 片刻间村长儿子便连骨头都不剩了。 　　“怪物！怪物啊！”村民们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浑身浴血，长出触手的鬼舞辻无惨，完全是非人的模样了。 　　“...不够...真美味...我还想要...” 　　鬼舞辻无惨舔着手指上的鲜血, 露出了痴迷的表情，将那残酷的目光扫向了周围的村民。 　　“不可以！” 　　泷若叶想要靠近鬼舞辻无惨，却被红抓住了手，“太危险了！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原来不是人的吗？！” 　　乞丐一只手抱起了红的妹妹，让红的妹妹坐在他的臂弯上, 用空出来的手掌去抓泷若叶的衣袖，想将她往外拽去。 　　“你们放开我！”泷若叶挣扎道。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去送死！还是为了鬼舞辻无惨那种人送死？！”红被劳作锻炼出来的臂力大得惊人，她不管不顾地把泷若叶往人群外拖去。 　　“现在能阻止他的人只有我！” 　　泷若叶站稳后有了使力的地方, 她甩开了红与乞丐拉着她的手，“如果他真的对无辜的人下手, 那么他就无法回头了，我不能让他这样做。” 　　鬼舞辻无惨的触手已经抓住了数名村民，他在女人们的哭喊中露出了愉悦满足的笑容。 　　泷若叶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鲜血淋漓, 嗅到鲜血味道的无惨放下了已经握在触手中的村民，眨眼间就闪到了泷若叶面前，显然泷若叶血的味道对他的吸引要大得多。 　　长出双腿的鬼舞辻无惨速度更快了，仅看气势就能感受到他的强大。 　　他一口咬在了泷若叶的手臂上, 贪婪地吮吸着，泷若叶痛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比起之前对村长儿子躯体的吞噬，鬼舞辻无惨此刻的行为更像是品尝，没有大快朵颐，而是慢慢吮吸，他的舌头在泷若叶的伤口中搅动着。 　　这份伤痛，根本不算什么！ 　　比起曾经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濒死时的那份痛苦，之后所面对的一切痛苦，泷若叶都能够承受。 　　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小黄为了保护她而死，它是泷若叶曾经绝望的生活中唯一的温暖；因为死去了的小黄，泷若叶想要保护他人，就像小黄保护了自己一样。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泷若叶用另一只手搂住了鬼舞辻无惨，靠在他的耳边，强忍着痛苦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一直以来你都做到了...你对村长儿子下手，我不怪你，他本就是该死的人...但是其他人是无辜的...不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鬼舞辻无惨的动作停下了，触手也停止了摆动。 　　“保护...保护巫女大人！快把巫女大人抢回来！” 　　看到停止不动的鬼舞辻无惨，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鼓动大家行动起来。 　　“就这么不动我们最后都会死！趁怪物不动了我们赶紧把他杀了，救出巫女大人！” 　　“不！你们不要行动！” 　　泷若叶大喊了一句，但是被恐惧与内心的勇气驱使着的村民已经举着柴刀砍向了鬼舞辻无惨，连那些怯弱的女人，也为了泷若叶鼓起勇气拿着不趁手的武器靠近了鬼舞辻无惨。 　　“巫女大人！你快走啊！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女人颤抖的尖叫响起，她举起柴刀闭眼尖叫着往鬼舞辻无惨砍去。 　　不行！泷若叶知道这点伤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还没有完全恢复理智的鬼舞辻无惨一旦受到攻击，可能会再次陷入狂暴状态，开始肆意的猎杀。 　　泷若叶没有按照女人的预想趁机跑开，而是挡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身前，接下了那一刀。 　　那一刀砍在了泷若叶的后腰，泷若叶在那一瞬间脑袋都空白了一两秒，然后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觉，她没法再支撑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上了，她瘫倒在了鬼舞辻无惨的怀中。 　　“泷......若叶？” 　　鬼舞辻无惨的理智回归了他的大脑，他的记忆从马上一下子跳到了眼前的一幕。 　　所有的人都用害怕恐惧的目光看着他，他们手中都紧紧握着武器，那武器是为了对付他吧，他们都想要杀死他。而他的身边只有泷若叶一人，只有泷若叶还紧紧地靠着他，挡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是挡在我的面前？ 　　鬼舞辻无惨接住了泷若叶，然后感受到了大量粘腻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流下，那是一道刀伤。 　　他露出了比之前还要狰狞凶狠的表情，只是瞬间他的触手就同时刺向了所有靠近他的村民，“你们...你们居然敢伤害若叶！” 　　红怔怔地站立着，触手与擦身而过，然后刺穿了她身边逃窜的人们。 　　这...到底是怎么一副地狱的景象啊...只是瞬间，就剥夺了如此多人的生命。 　　为什么放过了我？因为泷若叶？ 　　红的大脑感到无法思考。 　　但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还活着吗？我...我要行动起来...我要去找到我的妹妹...但是...但是...为什么我的腿动不了啊！好可怕！好可怕！比之前在宅邸中面对的喜怒无常的家主还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他绝对不是人类！ 　　“姐姐！姐姐！” 　　从混沌的大脑中传来了愈发清晰的呼唤，红忽然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身的冷汗。村民们都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妹妹正在自己的面前担忧地看着自己。 　　刚刚那是幻觉？仅仅是因为鬼舞辻无惨那一瞬间的杀气，我就无法遏制地产生了这样的联想？在鬼舞辻无惨的触手竖立起来时，是泷若叶阻止了他？如果刚刚泷若叶没有阻止鬼舞辻无惨，那一幕绝对会变成现实！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鬼......鬼王......”红打心底地冒出了这个称呼，她颤抖地说道，“这绝对是鬼王了吧，这个世界上这么会有这样的恶鬼！” 　　而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制止这个恶鬼的人，应该只有她了吧。 　　红将目光放在了那个把手紧紧抓在鬼舞辻无惨肩膀上，强硬地制止了他的行动的身影，她明明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是站了起来。 　　“走......走吧...无惨。”泷若叶的声音很微弱。 　　鬼舞辻无惨用手捂住了泷若叶的伤口，企图止住血，但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是鬼舞辻无惨生平第一次产生要去救一个人的想法，但是该怎样去做？怎样做才能救一个人？ 　　处死一个人只要下一个命令，或者举起手中的武器就行了。这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很简单。 　　但怎样才能将一个人流失的生命挽救回来？ 　　泷若叶在自己身边时，自己甚至不用思考，只要按着泷若叶的心思去做就行了。她总是那么聪明，那么体贴。但是，现在该去思考的是自己，说好了要去保护她，说好了要拯救她，说好了要把她带出来。 　　“医师......你们说的那位医师在哪里？！”鬼舞辻无惨环顾四周大喊道。 　　“他......他已经跑了......”只有红上前，回答了鬼舞辻无惨的问题，“先把她交给我。” 　　鬼舞辻无惨没有放手。 　　“我说交给我！你这样根本救不了她！” 　　即使害怕，畏惧着鬼舞辻无惨，红依旧坚定地开口。泷若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怎么能因为恐惧就什么都不做呢？！ 　　她向妹妹索要了止血的膏药，那是妹妹之前为乞丐擦药剩下的，她简单地为泷若叶进行了包扎，总算是止住了血。 　　“去神宫吧。”红朝着鬼舞辻无惨说道，“这里距离神宫已经不远了，而且道路平缓，不会有多少颠簸。只有神宫有能够救治若叶的珍贵草药，在伊势也能找到技巧高超的医师。虽然说平安京的条件会更好，但是现在最紧张的是时间，你们去神宫吧。” 　　红顿了顿，“凭借你现在的速度，天亮前绝对能够到达神宫。别让我看不起你，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没有说话，他抱起了泷若叶，没有再将目光分给他们丝毫，消失在了道路上。 　　只是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所以看不见了吧。 　　“我们离开这里吧。”红对妹妹说道，“现在就出发，去平安京。” 　　“......这么急？姐姐，你怎么哭了？” 　　“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下次...下次我还能见到若叶吗？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我信誓旦旦地那么说了，可是......”红流出了眼泪，“我还能见到你吗？若叶。” 第一卷 第43章 　　鬼舞辻无惨把泷若叶抱在怀中, 裹紧了她，不让凌厉的风扑到她的身上。 　　“你还醒着吗？千万不要睡！不能睡过去！” 　　“我......我还醒着呢...才不会睡过去。”泷若叶睁开眼，是一片漆黑, 但鬼舞辻无惨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却能畅通无阻，“随便聊点什么？” 　　“我......我现在有七个大脑！在重构身体时好像是因为之前被太阳灼烧掉一半大脑的恐惧, 我现在身体有七个大脑，就算头被砍掉也照样能思考......很完美吧？”鬼舞辻无惨的语调越说越低，到后面他语无伦次,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了。 　　正常情况下就算现在的身体再强大，只要还有弱点，鬼舞辻无惨就不会用“完美”来形容自己的身体。 　　“可是......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多了六个大脑就变聪明了呢......” 　　泷若叶迷迷糊糊地说着，她感受到有冰凉的液体打到了她的脸上。 　　“下雨了？” 　　那并不是雨滴，而是鬼舞辻无惨的眼泪。 　　“什么呀？不要哭呀, 我现在还活着。”泷若叶想要擦去鬼舞辻无惨的眼泪，但是她没有抬起胳膊的力气。 　　“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许你死！” 　　“我会尽力不要死的。无惨，你讨厌那些村民吗？” 　　“我想杀了他们。” 　　“不要这样做, 他们会对你兵戈相向，是因为内心的恐惧, 在平常，他们也是会对你笑面相对的普通人。我会受伤也是因为他们想要保护我。他们不清楚情况，并非是心怀恶意。被他人那样对待, 无惨你会觉得难受吗？” 　　“你知道的, 我从来不在乎他人对我的看法。只要不影响我, 随便他们怎么想。” 　　“但是，看到你被他人厌恶，我会难过。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你，有更多的人爱你。” 　　“我只想要你一个人的爱, 我也只需要你一个人的爱。” 　　“可是，你已经得到我的爱了。” 　　鬼舞辻无惨的脚步停顿了一瞬，“......那真是......太好了呢。” 　　“这个冬天就快过去了，等到春天的时候，我想和你一起去踏青；就算不能在晴天出去，阴天与雨天的春光也不错吧？你说我的身体好起来后可以去看很多以前我无法触及的景色，可是每当我想起那些美丽的景色时，我都会想起你。春天会有很多花朵开放，但是开得最漂亮的一年，总是下一年吧？所以，下一年，下下年，一直到世界的尽头，你都应该陪伴在我的身边才对。” 　　“无惨你爱自己吗？”泷若叶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这个世界上难道会有人不爱自己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为了谁而活的，就算没有我，你也应该好好地活下去。虽然你总是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在我看来，你并没有那么爱自己。什么是爱自己呢？就算外界的条件是多么残酷，自己也能使自己开心起来。这很难做到吧？虽然无惨你以前一切都只为你自己考虑，但是你也并不快乐。” 　　“那个时候怎么开心得起来呢？” 　　“所以说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我希望就算是面对他人，你也能露出在我面前的笑容。” 　　“......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明明那些蝼蚁根本无法对我造成伤害？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应该...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鬼舞辻无惨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的嘴里还有泷若叶血液的芳香，他并没有保护泷若叶，而是伤害了她。 　　“想保护对方的心情不是你才有。我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女，没有人喜欢我，我也只是日复一日地劳作。唯一陪伴我的只有一条狗，它的名字叫做小黄。”泷若叶哽咽起来，这是鬼舞辻无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泷若叶，也是第一次听见她说起自己的过去，“有一次小黄生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它一直很难受，趴在地上，不吃东西，也不动。我...我很想找兽医给它看病，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跑不出去，我没有钱，我找不到兽医...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跑到田地里摘了小黄最喜欢吃的南瓜，煮熟了放在它的面前。我跑了很多的路才找到南瓜，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泞，就算我很辛苦了，可我又做到了什么呢？小黄需要的根本不是它最爱吃的南瓜，而是一个治病的机会。可能我只能答非所问，我做到的只有找到它最爱吃的南瓜。” 　　“万幸的是小黄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我想那大概是幸运的南瓜吧？如果我将来有能力，我想要救每个我能救到的人。但是一个农女能做到什么？没有人觉得一个农女能做到什么，她应该乖乖听从父母的话，然后嫁给一个男人，结束她这一生。可是，生命到底是什么啊？我想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总该看到一些我没看见过的风景，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吧？” 　　“别...别说了...拜托你别说了...”鬼舞辻无惨低下了头，把头埋在了泷若叶胸口。 　　泷若叶从来不会向别人暴露她的过去，她是刻意隐藏自己的过去的。鬼舞辻无惨知道这点，心中的恐慌抑制不住地蔓延开来，“这些事情，以后说都来得及的，我也很想知道你的过去，所以，以后再说吧。” 　　“士为知己者死，这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我的真心是用你的真心换来的。”泷若叶抓住鬼舞辻无惨的衣襟，“无惨，你能答应我，你能节制你的这份力量，不用它去伤害无辜的人吗？” 　　“......好。”鬼舞辻无惨答应道。 　　假话。 　　“你...还真是一个坏孩子啊...” 　　“那你就看着我啊！我才不会让你去死！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在我的面前！” 　　鬼舞辻无惨抬起泷若叶的头，吻了下去，大量的鲜血从两人的嘴角流出，那不是泷若叶的鲜血，而是鬼舞辻无惨的鲜血。 　　他要干什么？ 　　泷若叶的嘴被鬼舞辻无惨堵住，吞咽下了那滚烫的鲜血。 　　这么多血，他是把舌头咬破了吗？可是，给我血又有什么用呢？ 　　泷若叶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浑身的血液热得就像要沸腾起来一般，那原先衰弱的心脏，此刻也强有力地工作起来，那跳动的频率让泷若叶觉得心脏仿佛是要脱离自己的胸腔了。 　　“不够...还不够...” 　　鬼舞辻无惨用指甲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把更多的血液输入了泷若叶口中。 　　他不想让泷若叶死，所以就算只是为了自己也好，他玷污了泷若叶，是他将高洁的巫女变成了鬼。 　　他又吻了一次泷若叶，这次只是单纯的亲吻，在阴冷与黑暗的包围中，他搂紧了怀中唯一的温暖。 　　“对不起......再原谅我一次吧......若叶。” 　　他没有得到泷若叶的回应，他看向泷若叶的脸庞，却看见她的身体宛如那日被太阳照射着的自己，化作了灰烬，那灰烬所闪烁的唯一的一点亮光，消失在了黑夜。 　　深夜的神宫鸟居前，还有着灯火在闪烁。 　　静的咳嗽声在黑夜里非常明显，她捂住了嘴，从指缝里流出了血。 　　“你咯血了！”十二羽绿连忙拉住了静的手查看，“静斋宫你先去休息吧，门口有我和父亲守着就行了。” 　　静喘着气，摇了摇头。 　　“父亲！”十二羽绿看向十二羽织心，想要他帮忙劝导静斋宫。 　　“就让静斋宫待在这里吧，这也是我和她共同的心愿。没有等到若叶，她不会安心的。” 　　“......那我再去给斋宫拿件外袍吧，晚上实在是太冷了。”十二羽绿匆匆离开了。 　　在地震停止的那刻，一刻不歇修补着阵法的十二羽织心就知道，泷若叶成功了。 　　鬼王的心脏被消灭，他的身体也开始崩解了，侵蚀了地脉的庞大身躯开始融化消失，失去支撑的地基开始松动。 　　十二羽织心没有犹豫，在地基崩塌，暗室被掩埋之前逃离了暗室，冲到了外面。 　　在他踏入刺目的光明时，身后的神宫轰然倒塌，留下凹陷的一片废墟。 　　泷若叶和他说过“我保证，我会回来的，等我”，所以十二羽织心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在神宫的神社门口等候着泷若叶。 　　即使一刻也没有休息放松过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但他心中所能想到的只有泷若叶。 　　他等来的第一个人是静和十二羽绿，静是地震停止后来找他的，确认过他的安全后就和他一起等着泷若叶。 　　这一坐，就是从白天坐到黑夜。 　　在这月光都吝啬的夜晚，除了火把与提灯，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包绕着。 　　静感受到了风，有风从她身边流动而过，一个身影从黑夜踏入了火光之中。 　　那是神情恍惚的鬼舞辻无惨，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浸染着鲜血，那浸染的面积甚至让人怀疑一个人的血流干都没有如此庞大的量。 第一卷 第44章 　　“什么意思？”静非常着急, 鬼舞辻无惨的神情让她很不安。 　　“我刚刚还抱着她，然后她就消失在了我的手中，像被太阳烧成了灰烬一般。” 　　十二羽织心的面色一片惨白, 静从没见过他这样凝重的表情，“你做了什么？你对若叶做了什么？” 　　“我...我给她喂了我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是缺乏实验吗？早知道应该先在别人身上做实验的！该用多少的血？”鬼舞辻无惨还沉浸在那段记忆中。 　　“这样啊......神明...真的式微了啊......”十二羽织心忽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感叹。 　　“怎么了？”静不理解十二羽织心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就连你这样肮脏邪恶的存在都能进入神宫，不就说明了这点吗？真正的鬼王。”十二羽织心的话语直指鬼舞辻无惨。 　　静捂住了嘴，她看向十二羽织心, 十二羽织心不会随便开口定论一个人，那他的意思岂不就是...... 　　“你来这里是希望我告诉你那只是你的幻觉吗？你以为我救得了若叶？我救不了若叶，我救不了她。”十二羽织心垂下眼眸，“都是因为你，在神宫之中也是, 你以为你是来保护她的吗？其实那时候被保护的人是你，是她保护了你。我原以为鬼王是那强大的妖物，但现在看来, 你比他还要强数倍才是，你才是最后的神言中预示的鬼王。神言中的鬼王为什么会是你这样幼稚又无能的人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救不了若叶？” 　　“她的身上有着神明最后的力量, 是神明对人世最后的眷顾。而你的力量是对神明的亵渎。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巫女，尚且不会这样，但她是最特别的那个人。”十二羽织心沉声道, “鬼舞辻无惨, 我会杀了你, 无论是为了遵循神言，还是为了偿还你从我身边夺走泷若叶的痛苦，我都会用尽全力杀死你。” 　　“哈？杀死我？不，你杀不死我,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能杀得死我的人。” 　　“无惨...你......”静对鬼舞辻无惨的印象，仅限于泷若叶，因为对泷若叶的信任，所以她从没觉过鬼舞辻无惨是什么坏人，可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她左右为难，她问向鬼舞辻无惨，“若叶...若叶她...她真的死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静的问话带上了哭腔，“说清楚啊！鬼舞辻无惨！为什么你变成了鬼王啊！” 　　“对，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是鬼。你们想剿杀我就尽管来吧，只要你们做得到。” 　　“若叶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你是想让她后悔救你吗？”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几秒，露出了憎恨的神情，“我和她之间的约定已经被打破了。她曾挽救的那些生命并没有成为延续她生命的力量，如果她当初没有去救那些村民，她就不会受伤了，我应该把她们都杀了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好救的......对，我早就应该杀死她们了。” 　　“你根本就不理解泷若叶的苦心！你只是想顺自己的心意，肆意妄为而已！” 　　“我不了解？我只是一直为泷若叶忍耐着，但现在，我不想忍耐了。如果你不是若叶的好友，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那你杀了我呀！我还能早你一步去见泷若叶！” 　　“如果我说若叶可能没死呢？你会改变心意吗？鬼王。”十二羽织心开口，“传说中神明会将其偏爱的人隐藏起来，谓其‘神隐’。如果泷若叶是被神明的力量隐藏了起来，那你还要放纵自己的本性，肆意妄为吗？” 　　“......你说她还有活着的可能？”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静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了数种情绪。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就算不借助火光，静也能看清鬼舞辻无惨的表情。 　　“那只是一种可能。” 　　“不。”鬼舞辻无惨居然笑了出来，“泷若叶是独一无二的，她才不会那样平庸地死去，她一定会是最特别的一个。” 　　“所以你——”静的话语被鬼舞辻无惨打断了。 　　他宛如宣誓一般宣告道：“如果有一天还能与泷若叶相见，那这次我会去掌握主动权，就算折断她的羽翼，就算把她关起来，我也要将她牢牢地抓在我的掌心。” 　　“你知道泷若叶不会喜欢这样的。”静看着鬼舞辻无惨，感到无法理解。 　　“那谁有资格去保护她，谁有资格陪在她的身边？！” 　　“反正那个人不会是你，你真让人恶心。”静露出了作呕的神情，“你已经无可救药了，若叶她绝对——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你——！” 　　鬼舞辻无惨的背后伸出了触手，静都没有看见它的轨迹，只看到破晓的太阳照射在她面前，有如同被烧尽的纸屑一般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静看见他站在阴影中，表情恨恨。 　　供奉着天照大神的神宫的废墟，沐浴在朝阳之中，一边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静与十二羽织心，一边是站在阴影中表情恨恨的鬼舞辻无惨。 　　“再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了。”鬼舞辻无惨说道。 　　“盯好你的项上人头吧。”十二羽织心毫不客气地回应。 　　鬼舞辻无惨转身消失在了山林的阴面，静担忧地看向十二羽织心，十二羽织心望向鬼舞辻无惨消失的方向，说道：“你说的没错，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若叶......”静并不在乎鬼舞辻无惨的威胁，她喃喃自语道。 　　“你已经完成了你作为斋宫的使命，为你祛除诅咒后，你就能回归你内亲王的生活了。静，你回平安京吧，有了这样的功绩，再也不会有人看轻你了。” 　　“回平安京做回我的公主吗？你似乎小看了我们这几年的情谊了。我曾经和泷若叶约定好要一起回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但是，泷若叶不在了，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呢？真正的鬼王刚刚不还站在我们面前吗？难道你要我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面对鬼王吗？我们是彼此依靠的同伴，你不应该把我推开。记住，我是静斋宫，伊势神宫的斋宫，再也不要叫我内亲王了。”静挺起胸膛，憋回了涌出的泪水。 　　“那么拜托你了，静斋宫。说实话，对付鬼舞辻无惨那样的强大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只要它的概率不是零，那么就会有希望。在这个神明不复回应我们的世界，我们要依靠的是身为人的力量。” 　　“神明......不复回应了吗？” 　　“是的，我的神言彻底消失了。”十二羽织心的白色眸子如同雪覆，“但泷若叶教会了我，现在的我，就算没有神言，我也能前进了。” 　　【神道教】达成“天下一”，【神道教】由“高级”提升至“大师”增长【星眷】等级一级，【神道教】由“大师”提升至“天下一”增长【星眷】等级两级，解锁技能【飞行】，【无敌】，【眷族】。 　　【神道教】（天下一）达成，获得称号【祝】，【祝】解锁技能【四时】，【慈悲】。 　　种族变动为【鬼】：外貌停止在18岁，不会再生长。力量，速度，耐力，再生能力极大幅度提高，同时惧怕阳光，以人类为食。 　　种族【鬼】解锁【血鬼术-怜姬】 　　【飞行】：你掌握了它，飞行大概是和走路一样轻松。 　　【无敌】：在【无敌】状态时受到的一切伤害无效，一天可维持一刻的【无敌】状态。 　　【眷族】：你可以将你的能力赐予他人，赐予他人多少，自己便会减弱多少，同时也可收回你的赐予。 　　【四时】：控四时之天气，为我之所用。你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天气。 　　【慈悲】：何以济世人？以慈悲？以哀叹？你能消除他人的不良状态。 　　【血鬼术-怜姬】：大幅提高生物细胞活性，对于低智生物有支配作用。 　　泷若叶的脑子被一连串冒出来的信息塞满了，她睁开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然后看见的是一片的猩红。 　　她站在只有她一人的战场上，脚下是成堆的尸体，她站在尸体的最高处，宛如尸海中盛开的一朵花。 第一卷 第45章 　　最近找我制作义肢的人变多了。 　　我的徒弟阿要知道了我的过去后离开了我, 我又变成了孤身一人。但我现在日夜忙于制作新的义肢，已经没有空暇去思考其他事情了。 　　我思考的问题一直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是否有意义。 　　这个让人绝望的世道与无能为力的自己, 让我无法安稳地睡一个好觉。 　　“整条手臂都...是武士干的吗？” 　　被母亲送来治疗的孩子整条右臂都断了，正在母亲的怀里哭泣。 　　“不是的, 是妖怪！最近树林里面出现了好多妖怪，我家孩子的手臂就是被要妖怪给吃了！”母亲哭诉道，“请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寿海医生！” 　　“又是妖怪......”我对制作义肢的流程已经烂熟于心，我记下了这孩子手臂的尺寸，与她的母亲越好了安装义肢的时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片森林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我曾经是一名武士, 那是我不愿提起的过往，我的剑技算得上上乘，对上普通的妖怪我也有信心取胜。 　　我打听到那片森林的地点, 就拿着刀走入了那片森林。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妖怪的数量居然如此之多，我浴血奋战, 一直到了丛林的深处。 　　奇怪的是，到了丛林深处后，妖怪们纷纷止步, 不肯踏入, 就仿佛是在畏惧什么一般。 　　不管他们畏惧的是什么东西, 身负重伤的我也没法走回头路，我就一直深入下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地方歇息或者找出另一条走出去的路。 　　令我意外的是，我在森林阴面的深处, 居然看见了一座木屋，那大概是以前伐木工休息的场所，但是这片森林从很久以前就没有人过来伐木了，可现在这座木屋旁边有着堆积如山的新砍的木柴，到底是谁在那里居住？ 　　这太奇怪了。 　　被茂密树丛掩盖着，终日晒不到太阳的潮湿废弃木屋，堆积如山的新砍的木柴，与世隔绝的环境，到底是谁在这里居住？ 　　就在我在木屋门口踌躇时，木屋的门开了，从木屋中走出的是稀世的美女。 　　这绝对不是我夸张，那名女子展现的美貌完全可以用“稀世”来形容，她有着鸦羽一般美丽的黑色长发，星辰一般的明眸，皮肤雪白，而她的指甲又是鲜艳的红色，黑，白，红，这三种颜色在这名女子身上展现出了极致的美丽。 　　她穿着的是巫女服，我能看出这衣服的价值不菲，特别是外面所罩的那件“千早”外衣，是用最上乘的丝绸所织。这件巫女服有被剐蹭的痕迹，后腰那里还有一道裂口，难道她曾经穿着这件衣服战斗过？如果她是巫女，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腰间悬挂着一把短刀，那短刀看上去不像是为女子制作的，应该是武将之物，而且看起来同样工艺精良，就连自己曾经侍奉的斯波殿下，都没有如此精致的短刀。 　　这个女人，简直浑身都是谜团。 　　在这乱世之中，生活在条件如此恶劣的森林之中，还能保持着如此体面的外表的人，真的存在吗？ 　　我握紧了腰间的太刀，刀柄上的血液还没有凝固。 　　“你受了很重的伤，进来休息一下吧。”那位女子开口，却是向我发出来邀请，她的声音不可思议得非常能够安抚人心，“里面还有一个人，他还在睡觉。” 　　有人在睡觉？现在可是大白天呀，难道是小孩子吗？ 　　我看了看自己满是伤口的身体，自暴自弃地走入了那间木屋。 　　“我的名字是泷若叶，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是进入这里的第一个人。”泷若叶告诉了我她的名字，这是释放善意的举动，让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我叫寿海，是一名医师，为断了手脚的人制作义肢。这森林周边一直有妖怪害人，我是来一探究竟的，结果被迫走到了这丛林深处。”我观察着泷若叶的侧脸，她的神情与语言都很坦然，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而不是什么伪装成人的妖怪，“你呢？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得应该很艰难吧。是因为这森林周边都是妖怪，所以出不去了吗？” 　　“这里的生活其实还好...你说这森林的周边都是妖怪吗...”泷若叶并不在意我对她处境的担忧，她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有很多人因此受伤了吗？” 　　“是的，我最近一直在制作假肢，就是为了那些被妖怪啃噬了手脚的人。” 　　我走入了屋内，屋内开的两扇窗引入了外面的光线，在地上的一张薄毯上似乎有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 　　那是她的孩子吗？巫女能有孩子吗？难道她是因为带着孩子才选择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吗？真是可怜。 　　我的目光不禁柔软下来，也为我之前对她的猜测感到羞愧。 　　“喝一口水吧。” 　　我看见泷若叶蹲下身，她的面前有一桶洁净的清水，大概是今早去溪边打的。这件木屋完全可以用徒有四壁来形容，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屋子的角落有一个用树桠搭起的简易剑架，上面摆着一把用红色丝绸包裹起来的剑，我环顾四周，竟然连一个碗都没有发现。 　　那我该怎么舀水？ 　　就在我这么想时，我看见泷若叶用她洁白的双手掬起了一捧水，她用双手掌心托着，走到了我面前。 　　我心底觉得这样很奇怪，但是她的神情与姿势实在是太神圣与虔诚了，仿佛这是一种仪式，我宛如接受洗礼一般喝下了她掌心中的水。 　　那水很好喝，可以说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水也不为过。 　　在我咽下那口水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的一身伤痛与劳累，一下子消除了，我感觉现在的自己仿佛是一件被从头擦到尾的银器一般闪闪发亮。 　　“感觉好些了吗？” 　　我抬头，看见的是对我微笑的泷若叶，那笑容看着非常可爱。 　　我连忙看向自己的伤口，透过破破烂烂的衣服，我看见的却是平滑的肌肤，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这是怎么回事？！这太神奇了？！我刚才喝的是什么？”我忍不住一连串发问。 　　“接下来就让我们去解决那些作恶的妖怪吧。”泷若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我并没有被冒犯或者忽略的感觉。 　　“不行！那些妖怪很危险！让我一个人去吧，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我看见泷若叶抱起那个婴儿，准备动身，连忙劝阻道。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那些妖怪出现的原因。对不起，估计是因为我，那些妖怪才会出现在森林周边，伤害到了附近的百姓。” 　　泷若叶居然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我想要阻止她，却在她弯腰的时候看见了她怀中婴儿的脸，表情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 　　那是一个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皮肤的婴儿，完完全全可以用恐怖这个词语来形容，“这...他...他怎么了？” 　　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婴儿居然还活着，还在喘气。 　　“他是我在河边的船上捡到的孩子，那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这并不是什么疾病，而是有人用这个孩子的身体举行了献祭，剥夺了这个孩子的一切。”泷若叶的语气低沉下去，我的心也为这个不幸的孩子给揪紧了。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对襁褓之中的婴儿下手...乱世之中人们活着就已经如此不易，这孩子一出生就要忍受这样的不幸。”我看向那个婴儿，在那可怖的面孔之下，是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心，“是吗？你想要活下去啊，就算什么都没有，你还是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我见过太多的尸体，见过太多痛苦哭叫着的人们，可见到这个婴儿时，我居然被他坚强地与命运奋斗的样子给打动了，我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你...”泷若叶看着我的眼睛，“你的内心也有着伤痛呢。只要战争还继续发生，你的医治就没有尽头，你想要医治这个世界吗？” 　　“医治...这个世界？” 　　“对，让这个被武士与战争剥夺了一切的破败世界，成为孩子们能够幸福成长的家园。” 　　“这样的未来谁没有想象过呢？”我苦笑了一下。 　　“但是这个孩子说不定可以做到。”泷若叶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怀中的婴儿，那本该是一副诡异的画面，但我的内心却为之震颤不已，“这个世界的鬼神会吞噬人类，但是这个孩子是被献祭的，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鬼神选择了他？这个孩子是‘神之子’，他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力量。” 　　如果泷若叶说的是真的，那是何等短视之辈，才会做出这样残忍又愚蠢的决定呢？泷若叶的身上有着太多不寻常的地方，可我不自觉地就去相信了她。 　　“他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这个世界会被他拯救吗？” 　　可泷若叶又摇了摇头，“将一个国家的命运放在一个孩子身上，真的是正确的吗？拯救了世界的人并不一定是被神选中的，但人们总喜欢给他们加上神圣的光辉。父母总会给自己的孩子赋加各种各样的期许，期望孩子成长为自己理想的模样，可孩子不是蔬菜瓜果，在他们年幼时套上瓶子就能长成瓶子的形状。我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 　　“你说的对。”我不禁为我刚才的想法而懊恼，我居然只想着那虚无缥缈的和平的未来，而完全忽视了眼下这个孩子真真切切的感受。 　　“所以应该去做的是我们。” 　　泷若叶的接下来的话让我抬起了头，我听她继续说道，“将这个孩子的一切，连同我们的一切，都夺回来吧，和平，希望，幸福，这些本应该都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可怕的是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居然相信了她的话语。 　　“先去解决森林周边妖怪的事情吧。” 　　我看见泷若叶的手指指向了我，她说道：“发动【眷族】，【飞行】赐予。” 　　这句话实在是莫名其妙，我还没去理解其中的意思，她就拉住了我，飞往了天空。 　　对，是飞往了天空，我是一个魁梧的壮年男子，可在离开地面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轻，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地在天空飞翔。 　　我来不及惊愕，转头看向泷若叶，只见她朝着背后伸出手，屋内那把被红色丝绸包裹着的剑就自动飞到了她的手上。 　　“给我指示方向吧，寿海。” 　　我想我面前神通广大的她，这位稀世的美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了。 　　如果是她，说不定真的可以拯救这个破败的世界。 第一卷 第46章 　　站在对这片森林一览无余的高空, 我能很清楚地看见下面的情况。 　　越是森林的中央，树木就越高大越密集，越是边缘, 树木就越稀疏。因此，当我和泷若叶浮在森林周边的上空时, 可以轻易看见妖怪的行踪。 　　幸好之前的妖怪伤人消息已经传播开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靠近这片森林，不然看见飞在空中的我和泷若叶, 怕是要惊掉了下巴。 　　我不知道泷若叶是如何让我也飞起来的，同时也很好奇她会如何对付那些妖怪。 　　妖怪虽强于常人，但并非人类所不能抵挡。如果不是妖怪数量众多，凭借我的剑技，一对一我也有把握取胜。但假使是那些盘踞一方的大妖怪, 可能就需要多人同时讨伐了。 　　“一共有十五只，对吗？”泷若叶向我确认道，她看向我的眼神非常认真。 　　“十五只？”我又数了一遍, “我只数出了十四只。” 　　“那里还有一只。” 　　我顺着泷若叶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土丘, 我眯起眼，反复看了好几遍，在眼睛都要看花时才惊觉居然有只巨型蜈蚣趴在那土丘上, 它身上的纹路和土丘的沟壑完全一致, 堪称完美的伪装, “那是土蜈蚣！最擅长的就是蛰伏着等待猎物接近，然后一击毙命。” 　　“好的，那应该就是十五只了，这些妖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对哪种类型的伤害比较敏感？” 　　“据我所知, 它们都不是特别强的妖怪，不管是击打，还是火烧，毒杀，都有不错的效果。” 　　泷若叶的眼珠转动着，似乎是要将这十五只妖怪的位置都刻在心里一般，然后她挥了下手。 　　我的耳朵被巨大的声音给占据了，世界也在那一瞬间变成了黑白，但我离泷若叶那么近，我还是读懂了她被巨大雷声遮盖的话语，她说的是： 　　“招雷。” 　　我看向了雷的落击点，刚好有十五道落雷，无比精准地打在了那十五只妖怪身上，留下灼黑的尸身。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是第一次与妖怪交手，并不了解它们的习性和弱点。如果它们中有善于逃脱的类型，一击无法毙命的话可能会逃脱祸害到周围的村庄，所以我选了保险一点的方法。”泷若叶向我解释道，“我在捡到这个孩子时，就察觉到这个孩子周边似乎有奇怪的气息，但我一靠近就消失了。现在想起来那些奇怪的气息应该都是妖怪吧，它们同样渴望着这个孩子的躯体。可它们同时又畏惧着我，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妖怪徘徊在森林周边。” 　　泷若叶解释得很清楚，我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居然是她第一次与妖怪交手，意识到这点的我回想起她杀死妖怪的整个过程，心中泛起了惊叹。 　　泷若叶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这点毫无疑问，可同时她的谨慎可谓达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很多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遇到未知的事物时，第一时间总是会用经验去判断，他们相信自己超凡的能力。 　　可如此敏锐的泷若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视力与察觉能力远超他人，可她还是向我确认妖怪的数目。不仅仅只依靠自己的判断，还去听从经验者的意见。在斩杀前她就已经在预料着之后的结果，并选择了她认为最妥当的方式，就连眼下看不到的村庄居民安全都考虑了进去。 　　强大，谨慎，谦逊，这些优秀的品格都集中于眼前的这位巫女身上。 　　我曾经侍奉的斯波殿下，是凶名远扬的一方领主，可我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王者的风范与气派，而此刻，我却被一个刚刚见面的女子给折服了。 　　“那大人你要回去了吗？”我不自主地开始称呼泷若叶为“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就叫我‘若叶’就行了，我并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也并非高人一等。”泷若叶朝着我莞尔，不得不说她的笑容真的非常能够安抚人心，“带我去那些受伤的村民家中吧。因为我居住在树林深处，那些妖怪才会聚集起来，伤害到周边的村民，我想把他们医治好。” 　　那些受伤的村民大多都是缺胳膊断腿的，要怎么医治？ 　　我想起泷若叶给我喝的那捧水，便没有提出我的疑问，将她带往受伤的村民那边。如果她能医治好那些不幸的人们，我会非常感激她，感激到五体投地的地步。 　　杀一人很简单，夺去他的手脚也很简单，有时只要砍走一个人的胳膊，就能毁了他。可救一人，要比杀一人难数百倍数千倍。 　　我曾经心灰意冷，投入海中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却被海上的船只所救。我在那船上学得了制作义肢的技术，可以让那些被战争所害的残疾人像正常人一般行动。我选择了继续活下去，我想我至少能减轻一些他人的不幸，这并非是为了赎罪，而是我选择了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看向灰沉沉的天空，那阵雷云已经完全消散了，仿佛只是我的幻觉一般。 　　我进入森林的时候外面还是晴天吧，这天气变得可真快啊，看这天色估计今天之后都是阴天了。 　　“幸好最近传染病没有蔓延开，不然那些受伤的人，身体本就虚弱，如果染上了传染病，就非常危险了。”我看到森林的路边躺着一具尸骸，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不由得感叹道。 　　这世道在路边看到尸骨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是风。”泷若叶看了我一眼，说道，“两军交战后留下大量的尸骸，那些尸骸没人处理，污染了土地，同时也带来了污浊的空气，风将沾染了疾病的空气吹往了四方。战争，饥荒，传染病，这些总是一同生出来的。” 　　泷若叶是第一次接触妖怪，我以为她会是那种不出人世的类型，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贴切的言论，我说道：“你很了解呢。” 　　“...我曾经有位朋友，是位将军，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做得更好吧。” 　　我从泷若叶的情绪中察觉出她的那位朋友应该已经不在了。泷若叶有着“泷”这样高贵的姓氏，说明至少她曾经是一名贵族，结交过将军，说不定她在宫廷中待过。 　　那她又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呢？ 　　“寿海医师！你怎么来了？这位巫女小姐是？”有一位右手安装着义肢的小男孩向我走过来，他是我上个月救治的孩子，只是因为武士想要试刀，就砍下了他的右臂，现在看来他恢复得不错。 　　“她是我的朋友，来看望受伤的大家的，你把村里面受伤的村民都喊出来吧。” 　　我蹲下身朝着他说道，同时偷偷瞄了一眼泷若叶，我说的是“村里面受伤的村民”，而不是“因为妖怪袭击受伤的村民”，但泷若叶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我们走进了村庄，我看见泷若叶一直在看着枯黄的稻田，“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今天还是难得的阴天，可怜大家辛辛苦苦种了这么久的稻田，再没有雨水就要都死了。” 　　泷若叶伸手抚摸干瘪的稻穗，“如果这一季没有收成，大家也就没有东西吃了吧。” 　　“这里还算好的，比较偏僻，没有被武士抢走所有的粮食，就算这季没有收成大家应该还有些富余。但是——难熬啊。” 　　我的名号在这村庄还算响亮，小男孩很快就把村庄里所有受伤的人都号召在了空地上，粗略望去大概有几十人。 　　泷若叶让我拿来了一坛子水，她就和上次一般，掬起了一捧水，走到了小男孩面前，淋在了他断肢的截面上。 　　我能感受到许多人对泷若叶打量的目光，泷若叶毫无疑问是稀世的美女，只要是男性，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想要与她接触，甚至只是对视一眼就会红了脸。 　　就连那小男孩，也只是安静地接受泷若叶的动作，丝毫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抗拒。在泷若叶将水淋在断肢上时，我也睁大了眼睛，期待之中的奇迹会发生吗？ 　　只见断肢上迅速长出了肉芽，只在瞬间，骨骼，肌肉，血管，然后是皮肤，全都完好如初。 　　小男孩自己也被这景象吓得大叫了一声，那叫声透露的情绪中似乎没有痛苦，只是惊讶。他不敢置信地活动了自己刚长好的手指，然后兴高采烈地把完好的右手展示给他的母亲看：“妈妈！你看！我的手又回来了！” 　　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我害怕他们会觉得泷若叶是异端，连忙想要为她解释，可没想到下一秒他们就全部跪倒在了地上，叩拜祈求着泷若叶，甚至有人痛哭流涕。 　　“神佛！神佛终于听到我们的祈求了吗？” 　　“在这鬼神横行，而神佛无法保佑人间的世道，终于有神明愿意回应我们了吗？” 　　“巫女大人，求求你救救我！” 　　是啊，我恍然醒悟，如果抛弃我对泷若叶身上持有的种种谜团的猜忌，泷若叶本身就是一尘不染，高洁虔诚的巫女的具象化。 　　泷若叶医治好了所有受伤的村民，村民们拿出他们珍贵的水果与肉食，毫无保留地想要报答泷若叶，可泷若叶只索取了种子作为回报。 　　我们离开村落时，所有的村民都在村口相送，他们的眼神热切，充满了期望与祈求，我从来没见过他们那样闪闪发光的眼神，那些眼睛以前往往只映射着愁苦的泪光。 　　我听见有人在热烈地喊着“天识女”，那是在叫泷若叶吗？泷若叶并没有告诉他们她的名字，想不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给她取了外号。 　　“天识女”，从字面上就是识得天意的女子吧，巫女本身就是聆听神意转达神言的职业，这称号倒是很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也轻松起来，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了，就好像什么值得让人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只是轻飘飘地走在路上。 　　乱世之中的很多东西都是残缺的，残缺的肢体，残缺的家庭，残缺的村庄，眼前所见都是残缺，连值得让人心动的美都消失了。 　　泷若叶本身就是让人怦然心动的美景，但在她美丽的外表下，有着更加闪耀的东西。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问向泷若叶，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我想要周游各国，看看这个世界，同时帮这个孩子找回他缺失的器官。” 　　在这乱世之中周游各国非常危险，但说出这话的人是泷若叶，我没有理由反驳她。 　　“我也要换下一个地方居住了。” 　　徒弟阿要走了，村民们也都被医治好了，我应该去更需要我的地方了。 　　可我的心中却怅然若失，像泷若叶这样的人，见过一次便难以忘怀，以后还能见到她吗？那时候她又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身躯感受到了点点滴滴的凉意，我抬起头，居然是久违的雨水，所有看到雨水的人，都走了出来，在雨里狂奔欢呼着。 　　原本萎靡不振的稻田，也在雨水的滋润下闪闪发光。 　　我猛然回头，已经不见了泷若叶的身影，我忽然想起她对我说过的话： 　　“你想要医治这个世界吗？” 　　“是风，风将沾染了疾病的空气吹往了四方。” 　　我也在这雨里狂奔起来，我冲入了树林，一直走向深处，来到泷若叶曾经居住的那座木屋，然后继续往里走。 　　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了崖边，冲入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我曾听闻有两军在这附近交战，却没有亲临过这片战场，原来这片战场就在这里，我不由得跪了下来。 　　在我还是武士时，我做着把活生生的俘虏钉在木架上的活，那些俘虏的哀嚎会持续数天，然后以可怖的死状死去，他们的尸体腐烂在木架上，由秃鹫叼走他们的眼珠与腐肉。 　　战斗后遗留的战场，是臭不可闻，猩红一片的，可这片战场，只留下了湿润温和的风。 　　有一块简易的木板竖立在泥土上，上面系了一块白布，即使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我也能看出这是一块墓碑。 　　不是浸润了鲜血的木架，而是一块立在安宁土地上的墓碑。 　　我不禁痛哭了出来，不管做了多少的义肢内心都承担着罪孽的我，居然在这块空无一字的木板面前得到了救赎。 　　雨水冲刷着我的面庞，把我的眼泪与污浊都冲洗而下。 　　泷若叶是希望大家都获得幸福的人，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给大家带来幸福。 　　我擦干了眼泪，朝着泷若叶离开的方向奔跑而去，我的心中非常痛快与清醒。 　　我也有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我能制作出精巧绝伦的义肢，让那个孩子在找到器官前也能行动自如；如果是在泷若叶身边，我也一定能找到前进的道路。 　　我完全不去想泷若叶是否会前往其他的道路，也不去想一介凡人是否能够追上仙人的步伐，只是不知疲倦地奔跑着，直至看见那个站立着的身影。 　　那是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拿着被红色丝绸包裹的剑的泷若叶，她看向我，就好像看见赴约者一般露出了笑容：“我总觉得应该停下来等等再出发，看来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我有那样的价值吗？”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怎么说呢？如果错过了像你这样的伙伴，我会觉得非常可惜吧。” 　　我的心安定下来，自然地走在了泷若叶身边，没有问她下一个目的地是哪，只是开始了我们的旅途。 　　很少有人知道那位大人以前的事情，而我在那位大人成为君主之前就陪伴在了她的身边。 　　有人认为成王之人的优秀是在争霸过程中磨练出来的，可那位大人从一开始，就是那样得绮丽。 第一卷 第47章 　　泷若叶的衣服上还沾染着鬼舞辻无惨的血, 没有凝固，正一滴滴地往下滴落着。 　　鬼舞辻无惨与她贴近的那份温度还没有消散，她刚刚达成了【神道教（天下一）】, 就失去了片刻的意识，恢复视线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战场上的尸海。 　　此时正是白天, 天气是多云，太阳正要从乌云间探出头来，泷若叶感受到了强烈的受威胁感, 她下意识地使用了【四时】。 　　【四时】：控四时之天气，为我之所用。你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天气。 　　天气立马转阴了，太阳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的。 　　“......我也变成鬼了啊......” 　　泷若叶伸展了双手，感受到了蕴藏其中的那份力量，她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无惨那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有的时候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体会到那份感觉，他那个时候...真的忍耐了很多啊......” 　　【鬼】的状态彻底改变了泷若叶的身体, 也为她带来了害怕阳光和渴望人肉的弱点。 　　站在尸海之上时，泷若叶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分泌出了口水, 她大概明白了以前的鬼舞辻无惨看见血液时的感受。 　　鲜血的味道闻起来是那样甜美与醇厚，每个人的鲜血闻起来都有着不一样的细微的差异，泷若叶甚至可以判断出哪个人会比较合她的口味。 　　刚刚转换成鬼, 她需要补充足够的能量。泷若叶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一块美味的蛋糕上, 香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泷若叶笑了出来, “无惨都忍受了那么久，如果我输给了自己的欲望，我有什么颜面去引导他呢？” 　　当初没有了双腿的鬼舞辻无惨，愿意听她的话语, 就算无法行动也没有主动去食人。还保有意识的自己，为了活下去填饱肚子，就去啃噬他人的尸体，因为是尸体，就没有愧疚感，这样是正确的吗？ 　　对于鬼舞辻无惨把她变成鬼这件事，泷若叶没有怨恨。她知道鬼舞辻无惨大概只是希望她活下去，如果没有鬼舞辻无惨，自己可能就真的死了。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泷若叶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大概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因为天上的星星不一样了。 　　“就算我没有死，但那个世界的我就算是死了吧。” 　　泷若叶最后没有回到神宫，没有见到静与十二羽织心，鬼舞辻无惨最后对她说了谎。没有了她约束着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无惨之后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成为怎样的人？ 　　如果可以，自己应该尽快回去才对，可想要回原本的世界，自己又应该怎么做？ 　　泷若叶看向天空，因为她持有的技能【预知】，即使是白天，她也能感知到星星的方位。 　　“如果这个世界的星星大致没变，那按照星星变换的方位，距离我的那个时代大概过了四百多年。”泷若叶从星象中读取有用的信息，“荧光闪闪，这个时代似乎不太太平，是战乱年代吗？眼下的战场倒是可以印证这一点。雨水降的也很少，接下来一月都会是晴天，如果没有足够的水源农民可能会颗粒无收。星星呈环抱之向，这个世界应该也有神明的力量保佑，但是同样衰弱了。” 　　“战场上的尸体也没有人清扫，就这么不管不顾，可能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死去腐烂的尸体会带来疫病，暴尸荒野的怨气也有形成妖怪的可能。” 　　出生在战乱年代，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在这战场上的每个人，家中都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去吧。 　　泷若叶拿起一名死去将领的太刀，开始在地上挖坑，她的力量与速度都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不消片刻就挖出了一个深坑。 　　她一边忍耐着血肉芳香的诱惑，一边将尸体一个个拖去了坑中，掩埋起来。 　　因为尸体太多，她用了一天一夜才处理完。最后，她立了一块墓碑，没有写字，只是在上面系了一块白布。 　　泷若叶手中没有神乐铃，她折了一根青翠的树枝，代替神乐铃跳了一支神乐。 　　“这样就不会产生怨气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就算没有一个人知道，就算只有泷若叶孤身一人，泷若叶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祈祷的全程，她的脑海中冒出了橘虞山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就算没有人知道我，我也想要守护平安京的大家。” 　　“那真是让人开心呢，可能...那时候会记得我的只有你了。” 　　“橘虞山...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比我做得更好吧...不，我能做的真的只有这些吗？” 　　人总是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情，但是，如果自己只是浅尝辄止，尚未用尽全力，便说自己不擅长，这真的是自己不擅长吗？ 　　“或许...我能做的有更多事情......” 　　泷若叶使用了【飞行】，飞出了这片森林，降落在一片无人的河岸旁。 　　在水草丰茂的河岸，泷若叶看见了掩藏其中的白骨和盔甲，同时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小动物爬行的声音。 　　她清洗了自己污浊的双手，然后注意到了一艘飘过来的小船，那船没有被系上绳索，只是顺着河流飘行，里面似乎放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 　　泷若叶走近，抱起了那个婴儿。如果是别人，恐怕在抱起那个婴儿看清楚他的脸时，就会惊吓地把他扔出去。但泷若叶只是动作顿了一下。 　　“眼睛，皮肤，手臂...这些东西都没有了，但是还活着，没有伤口...看起来像是被献祭后的祭品，不知道为什么活下来了，被人丢在了这里。”泷若叶在神宫那几年一直在浏览古籍，各个方面的奇闻异志都有涉及，即使是自己未曾见过的景象，泷若叶也能大概猜出来其中的缘由。 　　泷若叶不觉得这样的婴儿可怕，甚至她觉得眼前的婴儿就像一块小点心一样可爱。 　　“就算一出生就被他人剥夺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你也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不向这样的命运妥协。”泷若叶抱紧了那个婴儿，“我知道的，你很想活下去，对吧？那份对生的渴望，我很了解。” 　　“你打算抚养那个孩子吗？”一个手持琵琶的老和尚靠近了这片河岸。 　　“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琵琶丸，那个孩子...”泷若叶看见琵琶丸握紧了琵琶的上端，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可真奇妙啊。” 　　“我的名字是泷若叶，你的琵琶里面藏了一把刀吗？为什么刚才想要出手？” 　　“被看出来了啊，看来你很敏锐，你和那个孩子一样，都是很特别的人。”老和尚用沙哑的语调笑了笑，“那个孩子的灵魂中有着一丝鬼神之火，至于你，我第一回 看见金色的灵魂火焰。” 　　真话。 　　“一般人的灵魂火焰是什么颜色的？”泷若叶问道。 　　“一般人的灵魂看起来是纯白色的，如果沾染了恶意与憎恨，就会变成红色。鬼神的灵魂之火就是红色的。”琵琶丸呵呵一笑，“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心眼可比真正的眼睛好用多了。如果是你来抚养这个孩子，他未来的路也会好走许多吧。” 　　说完琵琶丸就一边放声唱着歌一边走了。 　　泷若叶想要追问琵琶丸一些事情，但是怀中的孩子动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开，也没有声音发出来。 　　“应该是饿了，得给他找点东西吃才行。” 　　沿着河岸前进，就可以看见前面有比较大的村庄，泷若叶抱着婴儿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路边有两匹马跑过，是两名武士，他们似乎也是去村庄的，即使是在疾驰的马身上，他们也回头看了泷若叶一眼。 　　然后，他们停了下来。 　　“两位有什么事情吗？”泷若叶把婴儿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不让他们看见婴儿的脸。 　　“你......”武士的脸涨红了，他不禁痛恨自己的浅显，但没想到这位惊鸿一瞥的女子不仅容貌美丽异常，就连声音都如此动听，他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红了脸。 　　“这个世道带着一个孩子一定很辛苦吧，我们有份工作你愿意做吗？”另一名武士急不可耐地问道。 　　“工作？什么工作？”泷若叶确实愿意以工作换取物资，但是听他的语气总觉得这份工作有不一般的意味。 　　“你别装不懂了！这年道哪还会有女人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武士拿出了包裹在怀中的布包，里面是一些粗糙的干粮，“这些！等你工作完都给你！” 　　泷若叶皱起了眉，她想她大概明白这两名武士的意思了，如果这是常况，岂不是说明...... 　　“只要几个窝窝头，就能够让女子为之卖身了吗？” 　　“怎么，你还嫌少了？这些干粮可够吃好几天了，如果不是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们才不会特意停下来照顾你，你应该很饿了吧？” 　　对，泷若叶确实很饿了，只是她一直在忍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作者今天更新晚了，是因为对原先写的修改了很多，才没能准时发出来。 　　原本第一章我是想直接跳到几年后，然后再以倒叙的手法穿插泷若叶的回忆。但是我发现这样写可回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效果就是几年后的事情写不清楚，之前的回忆又占了很多字数，两方面都处理不好。于是作者决定还是按照时间顺序叙述，就重写了第一章。 　　原本想要跳到几年后的原因也有光是成王的一个过程就能写成一本小说了，但是这里只是一个世界，所有作者想要省略着点写。但是写了后作者决定还是不要省略太多，就按节奏写好了。 　　另外我之前约稿的画手大大，已经开始画了，给作者发了草图，画手大大人真的很好，草图也很漂亮，期待成品！ 　　作者要有美美的封面了！还是第一次封面是女主人设，感觉好厉害！ 　　如果有小天使对时代背景感兴趣的话，作者还是能讲一点的。虽然这个时代是架空的，但是它对应的应该是日本的战国时代，如果再过几十年，就该是织田信长他们的时代了。 　　【主人公手札】 　　姓名：泷若叶 　　年龄：18岁 　　身份：无 　　种族：鬼 　　特长：耕作（初级），腕力（大师），草药（初级），文学（高级），音律（高级），粉饰（大师），洞察（高级），神道教（天下一），舞乐（高级），茶道（高级），博学（初级），马术（初级） 　　称号：祝 　　状态：星眷（Lv.6），星咒（Lv.9），鬼化 　　【神道教】达成“天下一”，解锁至【星眷】Lv.6，【星咒】Lv.9 　　获得称号【祝】，【祝】解锁技能【四时】，【慈悲】。 　　种族【鬼】解锁【血鬼术-怜姬】 　　【星眷Lv.1】预知：当你看向星星时，星星会指引你方向。相信我，你已经是星象学的大师了。 　　【星眷Lv.2】照心：你可辨知他人所说之真假。人的真心不会说谎，但却会改变。 　　【星眷Lv.3】不离：如你所愿，改变你所指定之事的发生概率。每次使用【不离】提高【星咒】等级一级。天上的星星组成了命运的长河，星星注视着人间，从没有离开过。 　　【星眷Lv.4】飞行：你掌握了它，飞行大概是和走路一样轻松。 　　【星眷Lv.5】无敌：在此状态时受到的一切伤害无效，此状态一天可维持一刻。 　　【星眷Lv.6】眷族：你可以将你的能力赐予他人，赐予他人多少，自己便会减弱多少，同时也可收回你的赐予。 　　【星咒Lv.9】（由于获得神道教“天下一”的称号【祝】，星咒负面效果被消除，获得时不再优先作用于【星眷】持有者，且可提前获得下一【星咒】系技能的情报。） 　　【星咒Lv.0】荧惑（已解锁）：荧惑人心，怨心难忘。 　　【星咒Lv.10】瘟疫（未解锁）：予他之痛，近我者死。 　　【星咒】等级达到一百时，解锁称号【深罪的魔女】，【深罪的魔女】可解锁技能【深罪】、【咒怨】 　　【四时】：控四时之天气，为我之所用。你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天气。 　　【慈悲】：何以济世人？以慈悲？以哀叹？你能消除他人的不良状态。 　　【血鬼术-怜姬】：大幅提高生物细胞活性，对于低智生物有支配作用。 第一卷 第48章 　　“不必了。”泷若叶摇了摇头。 　　“你是巫女吗？这附近可没有什么神社,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名涨红脸的武士还是将自己的干粮给了泷若叶，“你拿着吧，记得藏好, 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在外面游荡是很危险的。” 　　“...没关系吗？你之后吃什么呢？” 　　“我不止这些干粮，我的名字叫柳裕, 你呢？” 　　“泷若叶。” 　　“泷若叶...你是姓泷吗？” 　　“对。” 　　柳裕沉默了一会，又重新打量了泷若叶一会，“看来你似乎是京都来的人啊。” 　　“怎么了？”泷若叶察觉到柳裕的语气发生了改变。 　　“没什么, 我听说京都的瓦片都是琉璃做的，香车宝马，往来如织，这是真的吗？” 　　“没有那么夸张，不过确实非常繁华美丽。” 　　“我一直想去京都看看, 但是这里去京都要跨过几片国境，兵荒马乱的谈何容易，像我这样的人就算去了京都也会被那里的大人物嘲笑是乡巴佬吧。” 　　“京都的人和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必妄自菲薄。”泷若叶开口道。 　　“真的吗？你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在安慰我。”柳裕笑了笑。 　　“柳裕，快走吧, 这女人又不睬我们，你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事要做。”另一名武士开始催促柳裕。 　　“好, 那这名巫女小姐,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再和你聊聊。”柳裕上了马, 他调转着马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询问道：“你有旅牒吗？虽然这东西不是必要的，但是没有旅牒地方官员想要为难你就有由头了。可能是我多问了，你能从京都走到这里, 怎么会没有旅牒...” 　　柳裕看见泷若叶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木简，那大概就是他所说的旅牒了，他抛向了泷若叶，“要好好拿着，别搞丢了！” 　　泷若叶接住旅牒，柳裕与另一名武士已经在马上奔驰而去了，她翻看旅牒，什么刻着一些文字，“北条氏...伊水...他们应该是北条氏国境内的武士，伊水应该是北条氏的领土之一，这张旅牒是在伊水制造的。” 　　泷若叶将旅牒收好，继续朝着村庄走去，到了村庄门口，她就看见有木板围成的简陋的围墙，上面还有士兵在站岗。 　　一般的村庄都是由村民自发守卫，但这个村庄却有专门的士兵，配有成套的武器与甲胄，这让泷若叶觉得有些奇怪。 　　“你！站住！你是什么人？” 　　站在门口的士兵拦住了泷若叶。 　　“我想为这个孩子要点奶水喝。” 　　“...又是要饭的啊，你看起来就好像是贵族的小姐一般...算了，这个世道...你进去吧，不管有没有要到奶水天黑前都得出来。” 　　士兵没有要求查看泷若叶的旅牒，就打开门放了她进去，看来真的就如柳裕所言，旅牒不是必需品，守城的士兵不会刻意查看旅牒。 　　泷若叶走进了村庄，这里总算有了人的烟火气，不是随处都能见到枯骨，道路两旁茅草盖成的房子一座挨着一座。 　　虽然是白天，可道路上的人却很少，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泷若叶注意到几乎每家的院子里都种着桑树。 　　“这样的房子与院落，看来这座村庄算是条件比较好的，还有专门的士兵守卫。只是没有农田，家家户户都种着桑树，难道这个村庄是以养蚕为生的吗？”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泷若叶敲了一户人家的门，许久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一遍，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咒骂声：“叫花子滚远点，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粮食！” 　　“我这里有一些干粮，能够和你交换婴儿的食物吗？就算是让我进去煮一碗米粥都好。” 　　“谁管你啊！带着你的孩子死一边算了！” 　　泷若叶继续敲下一家的门，但接下来的人家就直接装哑巴，连敲了数家都没有人开门。 　　在泷若叶敲响一所比较大的院门时，终于传来了女人柔和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一名游历的巫女，想要讨要一些婴儿吃的食物，可以用干粮作为交换。” 　　“外面只有你一人吗？”女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担忧。 　　“对，只有我一个人。”泷若叶感觉怀中的婴儿又开始动了，估计是饿醒了，就轻轻摇晃着安抚他。 　　“...那你进来吧。” 　　女人开了门，泷若叶看见那是一名瘦削的女子，袖子被挽起，头发也没有扎好，前面两缕散落在了额前，她咳嗽了几声，“看来真的是一位巫女小姐啊，快进去吧，孩子一定饿坏了。” 　　她的语气在看见泷若叶时变得亲切多了，泷若叶能感受到她放下了警惕，她似乎仅仅是开门就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的孩子才刚刚满月，看你的襁褓大小这孩子才出生没几天吧，让你一个女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在外面流荡，真是可怜。” 　　“这并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在河岸的小船上捡到的。” 　　“这样啊，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生完小孩的人。”女人又咳嗽了几声，“可惜我的奶水喂我自己的孩子都不够，只能给你煮一点米汤了。愿意抚养捡到的孩子，巫女小姐你的心真好啊。自从我的孩子出生，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比这个孩子更重要了。现在我更是看不得人受苦，又怕那苦哪一天会降临到我和我的孩子身上，每天提心吊胆......” 　　女人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可是她忍住了泪水，开始烧起柴火为泷若叶煮起米汤，“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了，大家都是苦命的人，我这点苦闷有什么值得说的呢？还害得你也伤心起来，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 　　“我刚刚敲了好几家的门，但是都没有人应答，外面有士兵把守，大家为什么还是那样不放心呢？” 　　“那些武士......”女人的脸色很差，“我们这个村庄世代养蚕，女人都会用蚕丝织成丝绸，卖出不错的价钱，因此大家的生活过得都不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战争开始后，男人们都去打战了，留下女人每日为领主养蚕织布，织出的丝绸都要上交，还要保证一定的份额。那些士兵和武士，并不是保护我们，只是保护他们的聚宝盆而已。可笑的是如果没有这门技术，我们这些女人可能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住了。” 　　“你身上的这件外衣，也是用丝绸所制，而且技艺精妙绝伦，绝非我们这样的乡下地方能做出来的，看来巫女小姐以前的身份一定很显赫吧。”女人盯着泷若叶身上的千早直言不讳。 　　“不过是以前的事情了。”泷若叶看着堆积在毯子上的蚕丝，而女人身上穿着的却只是麻衣粗布，“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我可应答不上巫女小姐的诗句。”女人苦笑了一下，“米粥煮好了，就是把今早的剩饭放水里热了一下。这孩子还小，需要我来喂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泷若叶接过碗，侧过身一口一口喂给了婴儿，不让女人看到他的脸庞。 　　婴儿吃起米粥来很乖，没有闹也没有抗拒，努力地吞咽着每一口送入口中的米粥。 　　“这个孩子真安静呢，感觉会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女人起身，说道，“我要去采摘桑叶了，巫女小姐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泷若叶见她满面愁苦，问道：“怎么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院子里种的桑树染上了虫害，叶子已经不剩多少了，以后可能没有足够的桑叶来喂养蚕了。说起来我曾经因为桑树照顾得好被村中的人称呼为‘桑女’，可现在即使我想救回院中的桑树都有心无力。” 　　“能带我去看看桑树吗？” 　　桑女把泷若叶带到了院子的桑树下，那一看就是很老的桑树了，“巫女小姐小心有虫子掉下来，我去打些水。” 　　虫害能算作是桑树的不良状态吗？泷若叶看了看那桑树伶仃的枝叶，决定还是试试看。 　　她使用了【慈悲】，桑树就瞬间好像被洗涤过一般抖擞起来了，上面的虫卵与害虫都消失了。泷若叶再使用了【血鬼术-怜姬】，她用指甲划破了指尖，一滴血滴在了脚下的泥土上。 　　“好像...一滴血有些太多了，看来以后要稀释了再使用在作物身上。” 　　眼前的桑树颜色青翠欲滴，就好像春天降临了一般抽展出了新的枝叶，明眼人都能看出它比之前还要粗还要高。 　　“这......”桑女拿着水盆愣在了院子中。 　　“这其实是因为...” 　　泷若叶想要解释，却看见桑女流出了眼泪，她问道：“这是你做的吗？巫女小姐。不，除了你，还会有谁呢？” 　　“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不，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能看到朝思暮想中的奇迹，谁还会在意这是何种力量呢？你不要误会，巫女小姐，我并不是因为伤心才哭泣的，相反，我已经很久没有高兴过了。”桑女擦干了眼泪，“如果这种奇迹还能发生的话，那这荒唐的世道也会有结束的一天吧，我的丈夫也会有归来的一天吧。” 第一卷 第49章 　　“现在的天皇是谁？”泷若叶问道, “国家这样动荡不堪，他就没有作为吗？” 　　“你指的是伏宇天皇吗？真少见啊，因为聊到这种话题时人们总是提到大将军, 很少有提到天皇的。”桑女见泷若叶的神情严肃，便也认真地回答道。 　　“大将军？是御前大将军吗？” 　　“是征夷大将军, 幕府中掌权的那位，我听人说他现在也只有十岁。征夷大将军也很久没有参与过下面大名的斗争了，毕竟他们只要在京都过着安稳的生活就好了嘛。”桑女看起来对泷若叶所说的“御前大将军”感到很陌生, 吐出的是“征夷大将军”这个泷若叶从没听过的名号。 　　世间百年，便已是沧海桑田。 　　“现在统治这个天下的，并非天皇，也非幕府，五十五国割据各方, 诸位大名纷战不休，皆欲成为天下人。”听完桑女的叙述，泷若叶垂眸低语道。 　　“不管是谁成为天下人都好, 我只希望我们能过上安稳的生活。”桑女忽然想起了什么，“士兵和你说过天黑前就要回去吧。如果你没有地方能去, 不介意的话可以留在我这里，我会说你是来投靠我的远亲，过来和我一起织布。虽然这里没有自由, 又要天天工作, 可是至少能活下去。” 　　“多谢你的好意, 但我该走了。” 　　“没有的事，今天应该是我谢你，这里还有一些稻米和稻种，你拿走吧。”桑女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泷若叶, 她见泷若叶没接，脸上显露了浅淡的笑容，“就当是我给孩子的吧，像巫女小姐这样能给人带来奇迹的人，更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泷若叶接过小布包，放入怀中，碰到了一个荷包，那是她捡到婴儿时放在婴儿身边的，她将那荷包递给了桑女看，“你认得这荷包上的家纹吗？” 　　“抱歉，我并不认得这是哪家武士的家纹。”桑女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现在各方势力的武士家族太多了，每个家族都有不同的家纹，我未曾记忆过这些。如果你去询问武士，应该能得到答案。” 　　“好的。” 　　泷若叶抱着婴儿离开了这片村落，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以及她需要去一个偏僻的地方熟悉自己的能力。 　　“曾经的平安京，贵族完全由血缘决定，现在下级对上级却不再保留敬畏之心，以下克上之事常有发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泷若叶逗弄了一会怀中的婴儿，“天下人......吗？结束这个纷乱的世道的天下人会是谁？大家似乎都想做那个天下人，我能做到的事情......” 　　血，都是血。 　　柳裕的眼里溅入了同伴的鲜血，刚刚还在马上和他有说有笑的武士，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凝固着惊惧表情的尸体。 　　“该你了，快点自裁吧，别像你的同伴一样，连自己剖腹都做不到，还要别人来给他斩首，真是丢脸！” 　　柳裕的视线被丢在自己眼前的那把短刀给占据，他颤抖着拿起那把短刀，“我是为了武士的荣耀而死的。” 　　“要死就快死，别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了，作为传令官，这么晚才把消息传到已经是大罪了。” 　　“可是......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这场战打赢了......” 　　“你该不会以为这场战打赢了，所以你们的错也就能被原谅了吧？你的话太多了。” 　　柳裕感到自己的喉咙一凉，然后视线歪斜，变成了一片黑暗，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飘飘忽忽的。 　　居然在这里死去，真是可笑，还想着要见一眼京都呢，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吧，如果是幻梦就好了。 　　好不容易打算真的去一趟京都，好不容易有了一见钟情的对象，却都像一场幻梦般消散了。 　　不如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幻梦吧？ 　　柳裕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移动，丢了出去，然后过了一会，他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之前还使他念念不忘： 　　“好像还有气，这张脸...他说他的名字叫柳裕，想活下来吗？” 　　想！我想要活下来！ 　　柳裕用最后的意识在心中大喊。 　　“这是出自你自己的意愿，我知道了。” 　　泷若叶没有在活人的身上使用过能力，但柳裕如此强烈的生存欲望让泷若叶决定在他身上实验。 　　【慈悲】可以消除他人的不良状态，但无法治愈外伤；【血鬼术-怜姬】可以增强生物机体的活性，对于肉/体回复有显著的作用。 　　这两者同时使用，效果等同于完美的回复术。 　　但这只是理论，泷若叶吸取了治疗桑女后院的桑树的经验，她取下柳裕腰间的水壶，挤下指尖的一滴血，滴入了水壶中。然后再捏紧水壶的壶口，向外挤出水来，一滴滴滴在了柳裕外翻的脖颈处。 　　看到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后，泷若叶便停止了治疗。 　　与此同时，柳裕猛得坐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惊魂未定地大喘气，然后看向一旁的泷若叶。 　　那是跪坐在他身旁，姿势端正，气质高贵的巫女，微风吹动她的长发，美丽得仿佛不是这人间之物，柳裕曾想过京都的风华大概也不过这般吧。 　　“...真的是你...我还在梦中吗？” 　　“不，这里便是现实。” 　　“......”柳裕沉默了会，“...我最后还是做不到切腹自尽啊......” 　　“为那种上头切腹自尽真的值得吗？我来的路上听说有位将领投靠了敌方，战还没打起来就归降了，那应该就是你们的上头吧。” 　　“是这样！这场战争并没有赢，我们...被骗了！什么消息送迟了，都是借口，就这么...白白地死去...”柳裕握紧了拳头。 　　“这样吗？你们是传令官？”泷若叶猜测出了他们的职位，想到他们路途中还朝着自己搭话，便说道，“传令官在路上还想着把时间花费在女人身上，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传令官。” 　　“不！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很近了，听路人说战已经打赢了......”柳裕的气势弱下来，“你说的对，是我太不称职，就算这么死了也不冤枉了，也难怪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传令官。” 　　柳裕朝着泷若叶跪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不管这是神佛的力量还是鬼神的力量，我的这条性命以后就是您的了，您想要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 　　“为什么？只是救你一命的话还不足以让你这么做吧？” 　　“经历过一次生与死，我不想再做一次‘柳裕’了。而且，我想我不会再怕任何人了，也不会觉得他们本应就在我的头上，本就比我高贵。从今往后，我心中高贵的人只有你一人，他人不过都是和我一般的凡人而已。” 　　泷若叶看了一眼柳裕，之前他还只是一个看着自己就涨红了脸说不出话的毛头小子，可现在却仿佛改头换面了一般，“你不是一直想去京都吗？为何不去试试呢？上京吧。” 　　柳裕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强烈颤抖了起来。 　　刚刚对这个时代有了大局观的泷若叶，并不知道“上京”这个词对于这个时代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上京”这个词已决不仅仅指“前往京都”，更指的是大名带兵攻入京都的行为。 　　“您...您居然对我有如此之高的期望！我...在下绝不辜负这份期望！” 　　“你不用勉强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就好。”泷若叶想起桑女对她说过的话，她拿出荷包放在了柳裕面前，“你认得这是哪家的家纹吗？” 　　“这是...有三角，中央圆，这是醍醐国醍醐家的家纹，醍醐国距离这里不远，大概一天的脚程。”柳裕仔细辨认后给出了答案，“大人你想要去醍醐国吗？” 　　“有些事情要去解决一下。”泷若叶看向了怀中的婴儿，“这里不安全，你赶紧回去吧。” 　　“...我们之后还能见面吗？” 　　“有机会的话。”他的眼神太过可怜，泷若叶顿了顿，“你水壶中剩下的水，同样是有着这样治疗的效果。如果你没死，我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我会一直等待那一天的！总有一天，我会让大人用得上我！” 　　柳裕又跪拜了一次，直到泷若叶离开他才直起身来。 　　他并没有向泷若叶所想的那般往着来时的路返回，而是走回了他鲜血喷洒的那片军帐。 　　他抱紧了怀中的水壶，那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如果自己这么回去，那只会还是一个小小的传令官，无法回应那位大人的期望，也无法回报那位大人的恩情。 　　柳裕的视线，再次被染成了红色。 　　而醍醐国中，醍醐景光例行拜完鬼神，回到殿内时，见到了一名绝世的美女，正悠然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殿内。 　　醍醐景光的鼻尖萦绕着茶的芳香。 　　他的手下没有人能泡出这么香的茶，即使那名女子容貌美得令人忘忧，可在醍醐景光眼中，她形如恶魔。 　　因为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形貌可怖的婴儿。 第一卷 第50章 　　“醍醐国主, 请不要惊慌。”泷若叶朝着醍醐景光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只是想和国主大人好好聊聊。” 　　“卫兵！”醍醐景光没有理会泷若叶，朝着四周大声喊道, 却无人回应，“啧！这群没用的东西！” 　　醍醐景光拔出了腰间的太刀, 将刀锋对向了泷若叶。 　　“只是初次见面，为何就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醍醐景光的反应有些超乎了泷若叶的预料，“看来我们更有聊聊的必要了。” 　　“不要再说了！妖女！那个本该就死去的孩子, 为什么还活着？！” 　　“安静下来吧。” 　　泷若叶使用了【眷族】，将【飞行】赋予了醍醐景光手上的太刀，控制着其脱离了醍醐景光的手。她慢条斯理地把醍醐景光的太刀按在了身旁，为对面的茶杯添上了一杯新茶，“不要想着跑出去了, 我不会伤害你，你应该也有想要询问我的事情吧。现在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可真不像一国之主。” 　　泷若叶最后一句的评价刺痛了醍醐景光的心, 他坐了下来，至少现在他是受到鬼神庇护的人, 他可是要夺取天下，怎么能在一个妖女面前落了下风。 　　“原本我是应该见过请示才能拜见国主的，但是我来到这个国家后, 觉得稍微有些不对劲。这个国家被庇护着, 但并非衰弱的神明, 而是鬼神。身为巫女，这点不同还是能够看出来的，所以我认为应该尽快见到国主才对。”泷若叶观察着醍醐景光的神情，“但我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 这个孩子并非是被他的双亲抛弃的；或许他的双亲正在为他们失踪的孩子所焦急。但是，这丝微弱的希望终究是假的呀。” 　　“...你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醍醐景光想到了他吩咐抛弃婴儿的那个乳母，“是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会留下这样的纰漏。” 　　“你对这个孩子没有丝毫的感情吗？那么，献祭这个孩子也是你做出的决定吗？你用这个孩子换取了什么？这个国家的繁荣吗？” 　　“你既然都知道还问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醍醐景光甚至对于献祭自己孩子这件事表现得坦坦荡荡。 　　“你似乎认为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难道不是吗？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会认为我做出的是正确的决定。” 　　“这明显是错误的，这个孩子之后会因此吃多少苦，你能够想象吗？” 　　“一人与一国孰轻孰重？即使一开始就知道要拿这个孩子献祭，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鬼神。” 　　“真是愚蠢。”泷若叶摇了摇头。 　　“愚蠢的人是你！”醍醐景光抓紧机会侧身猛扑过去，夺回了他的太刀，“正好我愁着有一只鬼神没有吃到，你就送上了门！鬼神！祝我一臂之力吧！” 　　乌云在宅邸的上空聚集起来，其中有闪电在乌云间积蓄着声势。 　　一时间，庭院外沙尘舞动，树枝乱摆，风声乱耳，在如此浩大的声势中，醍醐景光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看吧！这就是鬼神的力量！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强大的力量了！” 　　“......就这吗？”泷若叶等了几分钟，发现也就是如此，显得很失望，“只是改变天气吗？没有实质的伤害？” 　　“...你别强撑了！我知道的，你现在一定害怕得想要跪下来求饶了吧，这可是鬼神的力量——” 　　“我还是更喜欢阴天呢，风沙很烦人。” 　　泷若叶的话音落地，天气在【四时】的操纵下回复了之前的和平，“这样不好吗？醍醐国主。” 　　“你！”醍醐国主没有死心，趁着鬼神的最后一丝威势，高举起太刀砍在了泷若叶裸露的脖颈上。 　　得手了！ 　　不——！醍醐景光睁大了眼睛，是她没有躲！ 　　他那把堪称全国最好的太刀在他面前断成了两截，而泷若叶白皙的脖颈上毫发无伤，那看似柔软的脖颈却是比钢铁还要坚硬。 　　我要死了。 　　醍醐景光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一系列的穷追猛击全部失败，自己已经输了，想不到夺取天下的霸图才刚刚展开，自己就要殒命于此了。 　　“你的眼神不要那么可怕，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泷若叶看了一眼额头上冒出冷汗的醍醐景光，“你的眼神...刚刚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吧？但是，即使是最后，我也没看到你出现过悔意。你与鬼神交易的决心就如此坚定吗？” 　　“你是谁？”醍醐景光明白自己杀不了泷若叶了。 　　“终于愿意和我好好交流了吗？但是我现在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了。” 　　“哈哈哈哈哈。”醍醐景光大笑起来，“你不是问我我和鬼神交易的决心如此坚定吗？那你是什么呢？神明的使者吗？你不觉得可笑吗？神明的使者在百姓们受苦时不出现，却在我与鬼神交易获得了国境的安宁后跑来惩罚我？” 　　“你真的是为了你的百姓吗？你是为了实现你争夺天下的野心。与鬼神交易的最终下场就是被鬼神吞没，一时的安宁换来最后的全灭，你觉得这交易划算吗？” 　　“这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鬼神会吞没我们？这是一笔交易，鬼神已经获得了他们想要的。” 　　“看来没有和你说下去的必要了，你既然已经接受了鬼神的恩惠，就不会再相信我。”泷若叶背过身，“你是实打实的行动派啊。” 　　“呵，你走吧，带着那个孩子走吧。我杀不了你，但你也同样做不了什么。我和鬼神的交易已经达成，我额头上的伤疤即使契约的证明，你救不了那个孩子，也破坏不了我和鬼神的契约。”醍醐景光冷笑了一声。 　　“嗯？”泷若叶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你以为我要走了？我话还没说完，我也是行动派哦。” 　　醍醐景光还没来得及叫唤出声，他就被泷若叶拉着衣领飞到了天空中，“既然和鬼神的关系这么好，那你这里一定有祭拜鬼神的地方吧？是哪儿？那座小庙修建得很好呢，是那里吗？” 　　醍醐景光感受到自己被拉住的只有薄薄的一层衣服，看着高空下的米粒大小的建筑与辽阔的森林，他的心脏感觉随时都要叛逃出自己的胸膛，泷若叶语态轻松的问话还回荡在自己耳边，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厥过去。 　　可恨的是泷若叶随手一指，就指对了位置。 　　“不是那里！”醍醐景光胸口憋着一口气，尽量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出来，就好像自己已经屈服在了泷若叶的淫威之下。 　　不错！这个无可奈何和屈辱的感觉把握得很好！一定能骗过这个女人！ 　　“哦？原来就是那里啊。” 　　泷若叶降落在了那座小庙面前，随意地把醍醐景光放在了地上，并不在意他摔了个狗吃屎，“各位鬼神，在这里吗？能否出来和我见一面呢？” 　　说实话，此时醍醐景光的心里是真的希望有鬼神能出来，能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给收拾了。 　　但是此刻风平浪静，醍醐景光甚至觉得比以往还要安静。 　　“没有人吗？其实我想问——你们是不是超弱的呀？”泷若叶张狂的问话让醍醐景光的眼皮子狠狠跳了下。 　　但是，森林还是很平静。 　　“鬼神的真身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供奉他们的雕像的地方。”醍醐景光倒是担心鬼神会将从泷若叶受到的气怪罪到他的头上，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可你祈求他们的帮助的时候他们给你回应了吧？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的话还谈什么庇护你的国土。我明明抱着他们最想要的婴儿站在这里，他们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不会是害怕了吧？”泷若叶走进了小庙，环顾四周那面目狰狞的鬼神雕像，“我知道，你们听得见的。” 　　“听好了！你们从这个孩子身上夺走的东西，我会一一夺回来。不管你们躲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我都会把你们揪出来，一个个讨教过去，你们就缩在你们的老家瑟瑟发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吧！” 　　醍醐景光只见到一道绚丽的刀光，所有的雕像都在这一道刀光下变成了两截，滑落在地上，摔成了碎块。 　　“你！”醍醐景光指着泷若叶，却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泷若叶将一座鬼神雕像的头颅踩在脚下，“我现在对这个天下，似乎稍微有些感兴趣了。比起劝诫你这种脑子不清醒的人，不如一开始就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 　　“从来没有女人会去争夺天下！”醍醐景光觉得眼前此景简直荒谬绝伦，可同时又从心里涌起深深的恐惧。 　　“比起争夺，用一统来形容更好吧？” 　　“你这么做，就是想要摧毁我！你一定是觉得在这里杀死我不够痛快吧，所以才百般折磨我，戳我的痛处！你知道我想要夺取天下，所以才这么说！”醍醐景光状若癫狂，只顾着将自己心中翻涌的感情倾泻而出，而泷若叶只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 　　那眼神轻描淡写，却比任何表情都能伤害到醍醐景光。 　　她并不在意自己。 　　“醍醐国主，你似乎太高看自己了。不是凭借人的力量，一开始就祈求于鬼神的你，注定无法夺取天下。我并没有将你放在心上，仅此而已。” 第一卷 第51章 　　离开了醍醐国的泷若叶, 回到了她最开始降临的战场。她在那附近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小木屋，位置偏僻，正是她理想中的落脚点。 　　为了给婴儿做饭, 以及生火取暖，泷若叶一次性砍了很多的木柴堆积在了小木屋旁边。即使她只耗费了半天的时间伐木, 砍下的木柴就已经堆积到了木屋的屋顶，看起来很是壮观。 　　泷若叶将桑女给她的稻种种在了小木屋的后面，并借此进一步研究自己的能力。 　　【血鬼术-怜姬】使得桑女的桑树成长加速, 是只是单纯地增长了生物原来的属性，还是加速了它的生长进程呢？ 　　这个疑问在稻种上得到了解释，浇洒了融有泷若叶血液的稻种迅速生长，眨眼间便从种子变成了成熟的稻谷，结出饱满的稻穗来。 　　不止是作物, 泷若叶使用【血鬼术-怜姬】救治了一只打架流血的豪猪，与救治柳裕时不同，泷若叶感受到自己能够控制这只豪猪。 　　泷若叶操纵着豪猪在地上打滚, 在树干上蹭背，诸多只要是豪猪本身能做到的事情, 泷若叶都能操纵着它精细地完成。 　　如果给予过量的血液会怎么样？ 　　泷若叶在树藤上进行了这样的实验，她采集了森林中的树藤种子，然后夹在指间沾染血后泼洒而出。 　　只沾染了极少量血的树藤种子在落地时就抽展枝条, 迅速变粗变长, 成为外皮坚硬粗壮的树藤, 与森林中生长了数年的树藤毫无差别。 　　而沾染了数滴血的树藤种子长出的是鲜红色的树藤，藤蔓柔软而富有韧性，甚至可以随着泷若叶的意愿而活动。 　　泷若叶通过一次次的实验发现了促进植物生长所需的血液很少，但如果想要对植物起支配效果, 必须给予足量的血液；对于低智生物，只要吸收了她的血液，泷若叶便可直接支配。 　　除此之外，泷若叶还在发掘其他技能的用法。 　　【四时】可以改变天气，但它能做到的难道只有让泷若叶免受太阳的威胁吗？ 　　晴，阴，雨，雪，雹，雷，风，雾，岚等，皆为四时之天气。 　　控四时之天气，为我之所用。 　　如果将【四时】化为攻击手段，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招引天上之雷。 　　泷若叶将它称之为“招雷”，通过一次次的练习，泷若叶能够精准地操纵雷的落击点与大小。 　　与泷若叶增长的技能熟练度相对应的是她每日愈增的饥饿感，原本的食物在口中都成了奇怪的味道，也无法为她提供能量。 　　泷若叶想要活下去，但活下去就必须吃人。 　　如果吃人不是鬼活下去的唯一方法，那泷若叶就能够改变它，因为她能够改变命运的轨迹。 　　这个技能在泷若叶心中是禁忌般的存在，可现在泷若叶能够依靠的只有它。 　　“即使我不吃人，我也能够活下去。” 　　泷若叶使用了一次【不离】，可这次她没有感受到命运被拨动的感觉，“看来这是很难改变的命运啊，那么就叠加祈祷吧。” 　　【星咒】的负面效果被锁定后，她不会再承受增长【星咒】带来的负担，她一共使用了十次【不离】，在【星咒】达到十九级时终于命运晦涩地改变了方向。 　　得到神佛的祝福，【慈悲】效果增强，效果更正为“你能够消除他人及自身的不良状态”。 　　【瘟疫】（已解锁）：予他之痛，近我者死。 　　【恶化】（【星咒】达到二十级时解锁）：一针刺之，恶及全身。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了深罪的魔女，那一定是我玩弄命运的代价，我也无法否认这个称号。”泷若叶心有所感，她走出了木屋，朝着夜空望去，“...有颗星星坠落了。” 　　一道绚丽的流星在空中转瞬即逝，上面带着这个世界神明消逝衰弱的力量，就是这份力量祝福了泷若叶。 　　“你们...想要保护这个孩子？”泷若叶感受到了那份传达出来的意志，“当初就是这份力量留住了他的性命，使最后一个鬼神没有夺得他的身体。” 　　“【荧惑】可以混乱他人的内心，【瘟疫】能够夺走他人的健康，【恶化】会使有了不好开端的事物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如果【星咒】达到了一百级，也就意味着这样的技能我会拥有十一个，每个都是能够给人世带来不幸的强力技能。深罪的魔女......” 　　已经解锁的【瘟疫】和只差再使用一次【不离】就能解锁的【恶化】，它们的效果让泷若叶内心隐隐不安。 　　“如果我当初没有破除【荧惑】，不闻不问就杀死了橘虞山，那份怨恨就无法化解。在达成天下一后，消除了【星咒】的负面效果，我大概会放心大胆地使用【星咒】技能并提升它的等级吧。【星咒】一开始就想让我成为魔女，它在引诱着我。但是，我的心中没有怨恨，就算我成为了魔女，我的心也不会改变。”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全熟悉了技能的泷若叶，决定收拾一下，离开这片森林。 　　森林上空的天空照例是被乌云遮掩的，只要泷若叶愿意，她能让太阳永远不出现在她的头顶。 　　泷若叶听见了木屋外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那声音并非动物敏捷穿过树丛的声音，也非草木被吹动的声音，而是一个受伤的人踉跄的步伐声。 　　一个带伤的人跑到了森林深处，如果自己不管的话，他可能就会死在这片森林了。 　　“你受了很重的伤，进来休息一下吧。”泷若叶打开了门，她看了一眼已经熟睡了的小婴儿，对着外面染血的男人说道，“里面还有一个人，他还在睡觉。” 　　那男人身材高大强壮，手握一把太刀，在听到泷若叶的话语后似乎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他拖着满是伤口的身体走进了木屋。 　　“我的名字是泷若叶，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是进入这里的第一个人。”泷若叶也知道生活在这里的自己显得太过诡异，主动向他传达了善意。 　　“我叫寿海，是一名医师，为断了手脚的人制作义肢。这森林周边一直有妖怪害人，我是来一探究竟的，结果被迫走到了这丛林深处。”泷若叶注意到寿海一直在观察她，不过她并不在意，“你呢？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得应该很艰难吧。是因为这森林周边都是妖怪，所以出不去了吗？” 　　寿海已经自顾自地为泷若叶做出了推断，估计他也希望事情就和他所想象的一样吧，说明他并不希望他与泷若叶会起争斗。 　　但他所说的妖怪害人事件，泷若叶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见到过妖怪，连鬼神也只是见到了醍醐国内的雕像。可寿海又说妖怪都聚集在了森林周围，难道是那些妖怪想要婴儿的血肉，却又畏惧自己的气息吗？这么说的话自己就得为这件事负责了。 　　泷若叶又和寿海交谈了一会，并为他治愈了外伤。 　　她用手掬起一捧水，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血液融了进去，因为掌握的血量非常精确与微量，从水的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这个男人，寿海，和其他的武士很不一样。 　　泷若叶很喜欢他的眼神，寿海的心中认为自己有很深的罪，至今都无法解脱，如果他坚定了自己的内心，那眼神会变得更加闪耀吧。 　　泷若叶想要一统这个天下，她所预想的第一步，就是名扬天下。 　　身为女子的自己，成为天下人的阻力必定大过他人数倍，为此她必须积攒出足够的声望，然后再一举谋取天下人的位置。 　　为此，她必须要招揽有才干的伙伴才行。 　　再观察他一阵吧，如果他真的确定了自己的内心，想要凭借自己力量医治这个世界的话，泷若叶相信自己这里就是他最好的去处。 　　泷若叶不会强迫他人，只会将志同道合的人牵引到她的旗下。 　　因此，泷若叶让寿海给自己指引了方向，也多亏了寿海的指引，泷若叶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上的妖怪，同时也验证了妖怪的力量真的很弱，一道招雷就足够把他们劈得灰飞烟灭。 　　在救治完受伤的村民后，泷若叶看向寿海，他的脸上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人开心的笑容，他问泷若叶：“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寿海没有向泷若叶表达过他的欲望，也没有说他想要什么，他只是和以前一样，随着现状而动而已。 　　泷若叶觉得有些可惜，但她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她也不可能现在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她说道：“我想要周游各国，看看这个世界，同时帮这个孩子找回他缺失的器官。” 　　寿海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但是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泷若叶想起村庄里近乎枯萎的稻田，她在离开前为那个村庄下了一场雨。 　　泷若叶将婴儿护在怀中，也没有躲雨，就这么在雨中行走着。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被明间御前赶出去的那个雨天，那时候她想着只有笨蛋才会因为伤心而不去躲雨选择淋雨。现在的她，淋着雨前进，只是因为这雨根本不会困扰她了。她的面上迎着雨，觉得非常得凉爽。 　　也是在那个雨天，无惨强硬地带走了无家可归的她，给予了她美丽的宝石。 　　那色彩各异的宝石仍然挂在泷若叶腰间的香囊内，就算身无分文，泷若叶也不会用这宝石去换取什么。 　　鬼舞辻无惨一直觉得是他先得到了泷若叶的爱，他才愿意用他的爱回报泷若叶。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只会先索取爱，才敢交予自己的爱。 　　但其实，是他先给予了泷若叶真心，泷若叶才用她的真心回报。 　　如果泷若叶想要粉饰自己，那世间没有一个人能看破她的粉饰，所有人都以为，泷若叶在身为侍女时就对鬼舞辻无惨怀抱着不知所谓的真情实意，但那就和泷若叶那张看起来就不会说出谎言的脸一般，是她命如草芥时对自己的粉饰。 　　这一切，就连粉饰，也只是为了应允当初对自己许下的“想要做自己”的诺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泷若叶已经停了下来，站在无人的道路上，看着在风雨中飘摇的青色，“能够改变命运的人，也能够感受到命运的牵引，唔，这种说法不是挺浪漫的吗？” 　　有人气喘吁吁地从道路的来路跑了过来，他拼尽全力奔跑着，每一根发丝都缀满了雨珠在跳跃着，那份拼命的表情取代了之前那哀愁的眉眼，拥有着咆哮般的气势。 　　泷若叶笑了： 　　“我总觉得应该停下来等等再出发，看来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我有那样的价值吗？”寿海气喘吁吁地问道，他的眼神中充满着生机勃勃的渴求。 　　“怎么说呢？如果错过了像你这样的伙伴，我会觉得非常可惜吧。” 　　虽然不知道最终是什么改变了寿海的想法，让他放下了沉重的罪孽，但现在的寿海，有着更加夺目的眼神。 　　“决心医治这个世界了吗？” 　　寿海点了点头。 　　“那么，先将这个天下变为囊中之物吧。”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给大家带来幸福，所以，无论你要我干什么，我都会去做。”寿海将完全的信任献给了泷若叶。 　　“那我要下达第一个命令了？” 　　“是！”寿海的心也不由自己地紧张起来了，就算这个命令需要自己去死，自己恐怕也会义无反顾地执行吧。 　　如果泷若叶要自己死，那自己的死就一定有着意义。 　　“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吧。”泷若叶轻笑了一声，“我很早就想给他取个名字了，但是一直确定不了最合适的那个。如果是你，你会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这个孩子生来就注定要与百鬼斗争，我希望他有着不屈服命运的强大力量，‘百鬼丸’怎么样？” 　　“百鬼丸吗？真是个好名字啊。” 第一卷 第52章 　　“为什么你不说话呢？” 　　在百鬼丸的视线中, 那是一团新的火焰，名为美绪的被母亲捡来的火焰，她的灵魂是纯洁无暇的白色。 　　“百鬼丸不会说话, 但是他会听你的话。如果他想要回应你的话，会在地上写字的。”寿海替百鬼丸回答了美绪的疑问。 　　“抱歉, 问了这样不好的问题。”美绪捂住了嘴，“寿海大人，若叶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呢？她收留了我们之后就让我们先返回伊水, 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她。” 　　“哦，你在担心若叶大人呀。不用担心，她可是比你想象得强得多。”寿海安慰道，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因为这和善的面孔寿海总是被很多人亲近, “你很喜欢若叶大人呢。” 　　“因为...若叶大人她真的太帅了。”回想起初见泷若叶时的场景，美绪的脸微微泛红，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这件披风，就是若叶大人送给我的。” 　　“那时候, 我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居住在一座破庙中，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我在其中年龄最大, 又四肢完好, 就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责任。我和其他的孤儿每天都去要饭, 那些武士会把烂掉的菜叶子扔在我们身上，我们用这些菜叶子煮汤，艰难地度过每一日。”美绪看着光洁的地板，平稳地诉说着回忆, “到了后来，也许是我长大了些吧，那些武士想要我为他‘工作’。如果不是泷若叶大人，恐怕我真的会走上那条路吧。” 　　美绪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一日的景象。 　　往日只会将烂菜叶扔到她的脸上的武士，粗暴地扣住了她的手，想要扒去她的衣裳。那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有力，让她动弹不得，难以呼吸。 　　然后，一柄剑出现了在她的视线上方，将武士的头狠狠顶向了一侧，一条厚实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体上。武士跌倒在地，她也因此摆脱了束缚，裹紧了披风想都没想就躲在了那名出剑的女子身后。 　　“真是粗鲁啊。”大概是同为女性吧，她让美绪有种天然的想要依靠的感觉。她那干脆利落的一剑与处变不惊的神情，都非常帅气。 　　“丝绸制的千早！你是天识女！”武士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传闻居然是真的！你投靠了一斐柳裕！为什么？！游历天下的天识女为什么会投靠一个家臣？！” 　　天识女泷若叶，美绪从有记忆起就听过她的名号。 　　传闻中那是神明派遣解救世人的巫女，她拥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和济世救人的心怀，如果你遇见了一位穿着丝绸所制的千早的巫女，那你就要感谢神明让你撞上了大运。 　　美绪的心开始怦怦直跳起来。 　　“你无处可去吗？”解决了武士的泷若叶看向美绪。 　　美绪点了点头，她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如果是天识女的话，一定能够解救他们。 　　“无处可去的话去我那里怎么样？我家中有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正好可以成为你的玩伴。” 　　“天识女大人，不止是我，我的身边还有着十几个和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孤儿...你能收留他们吗？”美绪用饱含祈求的眼神看向泷若叶。 　　“可以呀，把他们都带过来吧。” 　　“可以吗？！天识女大人！”泷若叶干脆利落的回答让美绪担心那是自己的幻听，“他们都是缺少了身体一部分的人，可能无法为您工作。” 　　“你担心的是这个吗？”泷若叶笑了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传闻中的天识女可以让人断肢重生，焕然一新吗？”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这如同美梦一般的发展让美绪不敢相信，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真的是神明的使者吗？可是，我觉得就好像是神明降临到了我的面前一般。” 　　“寿海，你陪着她去接那些孩子吧，我先去那座山上解决掉魔神。从它的强度推断，它很可能吃过百鬼丸的器官。”泷若叶对身旁的高大武士下达了命令。 　　“就若叶大人一人吗？” 　　“还有琵琶丸，他已经在山下等我了。你接到那些孩子之后，就直接把他们带回伊水吧，我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就会和琵琶丸一起回去。” 　　“遵命。”寿海走到了美绪的身边，他那强壮高大的身姿让美绪感到非常安心。 　　“...天识女大人！”美绪看着泷若叶准备离开，大喊了一句，随后心里就涌起了强烈的后悔，但既然已经开口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名字是美绪！我能为你工作吗？在你身边工作！” 　　不管是干什么，她都想待在泷若叶的身边。 　　“难道你过来不是为我工作的吗？”相比于美绪问出问题时沉重的内心，泷若叶的回答非常轻快，这使得美绪的心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在无数次想哭的时候她都忍住了泪水，却很少有这样如释重负地展露过笑颜。 　　“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喜欢红色吗？”泷若叶注意到美绪的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但仍旧非常整洁的红色和服。 　　听到泷若叶的夸赞，美绪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喜欢，我喜欢红色。” 　　“寿海，回去让桑女为她制作一身红色的和服吧，花纹让美绪自己选。” 　　“我...我想要和天识女大人指甲颜色一样的红色！” 　　“你喜欢我指甲的颜色？”泷若叶含笑看着美绪。 　　“喜欢！非常喜欢！” 　　看来她似乎已经陷入回忆中了，她说过她的名字叫做美绪？百鬼丸看着美绪那团安静晃动着的白色火焰想道。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过，还是母亲的声音更好听。 　　其实百鬼丸在昨晚就取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和之前一样在经历了全身的抽搐后，感受到空缺的声带回来了。 　　那时候是寂静的深夜，他的身边放着妖刀似蛭，妖刀似蛭也能感受到百鬼丸又夺回了自己的器官之一，这也意味着又有一名鬼神被泷若叶发现了，它开始不安分地颤动起来。 　　百鬼丸想要发出声音，然后他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早就决定了，如果自己取回了声音，那他的第一句话一定要对母亲说。 　　在漆黑的视野中，妖刀似蛭的红色火焰在不安分地颤抖着，百鬼丸用手锤了它一下。 　　母亲说过，如果妖刀似蛭不听话了，就直接上手揍它，用脚踩或者把它放在茅厕里都行。 　　妖刀似蛭是夺走他双耳的魔神，外表是一把布满铁锈的钝剑，但只要吸食了人的鲜血，吸食得越多，它就会愈加锋利，成为一把天下无双的利刃。就算是对武艺一窍不通的人，只要握上妖刀似蛭，都能在妖刀似蛭的牵引下变成顶尖的剑术高手，战场凶神。 　　三年前，母亲在战利品中识得妖刀似蛭的第一眼，就将它折断了。也在那时，百鬼丸的身体抽动起来，他捂住了耳朵，两只只有装饰作用的义耳掉落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新生出的真正的耳朵。 　　风声，树叶摇动的声音，人们交谈的声音，脚步声，衣服摩擦的声音，全都挤入了百鬼丸的耳朵中。 　　有的声音近，有的声音远，有的大，有的小，百鬼丸产生了一种眩晕的感觉。原本对方位的认识全都被蜂拥的声音给扰乱了，自己现在在哪里？那些声音又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哪种声音是在向自己靠近？ 　　有衣物摩挲的声音靠近了自己，百鬼丸下意识地把手拦在身前抵抗。 　　“百鬼丸？” 　　那双握住自己手的熟悉的温度，是母亲，百鬼丸一下子卸下了全身的力气。 　　这是她的声音吗？她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不要害怕外界的声音，这是你原本就应该取得的东西。”泷若叶握住百鬼丸的手，就和以前一样，在地上用他的手指写出了“百鬼丸”这三个字，“百鬼丸，这就是你的名字。” 　　百鬼丸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我很吵吗？” 　　百鬼丸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担忧，他连忙摇了摇头。 　　“那和我走吧，握住我的手。” 　　泷若叶牵着百鬼丸的手，就和很久以前她牵引百鬼丸学习着用义肢走路一般。只要是握住她的手，百鬼丸就会非常得安心。 　　“这是水的声音，就是它总是从你的指缝间流走。” 　　百鬼丸感到了冰凉的河水从他的指缝间穿过，水流的声音因为他手的拨动而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水的声音，百鬼丸忍不住在河水中划动起手，水的声音很清脆与透亮。 　　“听到水的声音，说明附近有流动的水，但它并不是什么会造成危险的声音提示，你就把它当作背景音就好了，就好像你看到的那些绿色的火焰。” 　　百鬼丸感受到泷若叶的声音忽然变得大而清晰，盖住了其他的声音。 　　“这是我靠近你耳朵说话的声音，你可以感受到气流的声音，风声和它一样，是气流呼啸的声音。” 　　远方的树林中有灌木丛被触动的声音，百鬼丸很难排除它的影响，他忍不住朝着响动的方向看去。 第一卷 第53章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如果是普通人, 只会觉得这是一片寂静的森林，百鬼丸所望的方向也是一片平静。可是，身为鬼视力绝佳的泷若叶看到了远处有只野兔钻入了灌木丛。 　　“那里有一只兔子呢, 你的听力也异于常人，这样强大的能力, 就好像是生来要与鬼神对抗一般。但在没有取回视力的情况下，对于一直以来适应了安静世界的你来说，敏感的听觉反而阻碍了你的行动。” 　　泷若叶看见百鬼丸捂住了耳朵, 眉毛皱着，露出了少见的苦恼表情。 　　“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就和你的右腿，皮肤一般，是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夺了回来, 所以不要抗拒它。”泷若叶把百鬼丸捂在脑袋上的手移了下来，却看见百鬼丸困扰地摇了摇头，又捂住了耳朵,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泷若叶取出了怀中的玉笛：“真怀念啊，我很久没有吹过笛子了。” 　　那是与水声, 风声和人的声音都截然不同的声音，百鬼丸自己都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取回了神经后，百鬼丸有了痛觉, 也同时能够体会到泡到温泉中的舒爽感受。 　　而此刻, 就好像是耳朵有了泡温泉那样第一次的美妙的感受。 　　即使百鬼丸什么也没见过, 可在美妙的音乐声中，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画面。 　　在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山间朝雾未散，露水还停留枝叶上, 白鹤在溪水间饮着清水，梳理着羽毛。 　　不可思议地，百鬼丸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平静的世界。 　　“听到声音，你就能接受到这个世界更多美妙的东西了，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听到泷若叶的话语，百鬼丸把脸转向了他。在没有取回皮肤之前，百鬼丸一直带着面具，整张脸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在泷若叶杀死一只形如烂泥的鬼神后，百鬼丸取回了他的皮肤，丢弃了面具。 　　但百鬼丸保留了之前的习惯，面上也很少出现表情。 　　“像以前一样，和我练习剑术吧。” 　　泷若叶将百鬼丸右边的义手卸下，露出了里面锋利的刀剑，然后站到了他的对面，捡了一条差不多长的树枝，“你在剑道上的天赋远超任何人，自从你的剑技突飞猛进之后，我就没有再陪你练习过了。现在你必须适应在声音中战斗，来吧。” 　　百鬼丸摆好了进攻的姿势，除了眼前是熟悉的由各色火焰构成的景色，还有由各种声音交织着包绕自己所投射出的影像。 　　听到风吹过草的哗哗声，百鬼丸想起自己穿过草丛时细密的草叶撩拨过皮肤的触感，草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清晰了；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即使自己没有抬头看，他也能知道有鸟儿从自己头顶飞过；以往看不见的背后的景象，也因为声音而在心中交织成了画面。 　　“不要只顾着接受信息！盯紧你的敌人！” 　　泷若叶的喊声瞬间拉回了百鬼丸飘散的注意力，他的注意力被周围环境的声音牵扯掉太多了，即使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本能地进行格挡。 　　母亲很强，这是百鬼丸自从有意识起就认定的事实。 　　在他们还没有在伊水定居时，母亲一遍四处游历，一边找出藏匿于各处的鬼神，夺回他原本的器官。 　　母亲有一把剑，上面包绕着他从未见过的无与伦比的猩红，但他从未见过母亲使用过它。 　　在寿海教授百鬼丸剑技时，他闹起了别扭，只想让母亲教他。 　　那时候，母亲是怎么做的？百鬼丸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正因为自己坚信着没有人能战胜泷若叶，所以即使泷若叶只是手执一根树枝，身怀利刃的百鬼丸没有丝毫留手，选择了全力以赴。 　　百鬼丸甩出了左手的义肢，露出了刀刃，由正中朝着泷若叶所在的位置划去。 　　泷若叶轻盈地跳起，她的身体素质已经超越了人类，所以与她对战时绝对不能抱着是和人比试剑技的想法。 　　百鬼丸迅速地转头，在他变动身体位置时，周遭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这让他有些眩晕，险些无法站稳。 　　不要只顾着接受信息，百鬼丸在心里复述了一遍泷若叶告诫自己的话，把注意力放在面前跳动的金色火焰上。 　　要攻上来了！自己是双手刃，想要抓住母亲的破绽，只有在她进攻的瞬间逼近她！ 　　泷若叶手中的树枝在百鬼丸眼里是绿色，他一手抵挡住树枝，并借势将它划向一旁；然后，转换方位，将重心转移到左脚，只是瞬息他就侧身逼近了泷若叶的身体，左手的刀刃就要刺下时—— 　　脚下有细微的声音，百鬼丸的目光紧盯着泷若叶，这点异样的声音使他的刀刃转而朝下，斩断了从地上突然冒出的树藤。 　　这是母亲的能力，她能够控制植物与动物。而被她控制的动物与植物在百鬼丸的眼中依旧是绿色的火焰，而非醒目的红色，因而过去他总是很难躲过。 　　“做得很好啊。” 　　百鬼丸感受到泷若叶摸了摸他的头，他的脑袋随着泷若叶的动作上下面无表情地晃动着。 　　在泷若叶正欲抽出手时，百鬼丸把手按在了她的手上，然后用他的头顶去蹭泷若叶的手。 　　百鬼丸想起来了，在他执意拉住母亲的衣袖，不愿跟随寿海学习剑技时，母亲蹲了下来，也是这样揉了揉他的头顶，然后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好好看着寿海与她的动作。 　　寿海做出了劈，砍，斩等一系列的招式，而从来没有出鞘过的母亲，也同样为之。 　　百鬼丸是剑道的天才，在他用心看完后，自然明白了寿海的剑用得比母亲更好，母亲她并不擅长用剑。 　　即使明白了母亲的用心，可百鬼丸还是很难过，他想和以前一样每时每刻都待在母亲身边。 　　他看着母亲脱下了他的义肢，露出寿海为他新装的刀刃，然后在他的身边也拿起了木刀，和百鬼丸做出了一样的挥刀动作。 　　...是要和我一起练习吗？百鬼丸又高兴起来了，他沉下心来，专注于每一次的挥刀中。 　　如果那时候自己就取回双耳就好了，那时候母亲会说些什么呢？ 　　结束了与泷若叶的比试的百鬼丸这么想着，他不再抗拒外界的声音，而是专注地看着泷若叶的那团火焰。 　　“百鬼丸很喜欢看着我呢。”注意到百鬼丸一动不动的“视线”，泷若叶笑着说道。 　　百鬼丸点了点头。 　　“下回取得的是声带或者眼睛就好了，我也很想听到百鬼丸的声音。” 　　百鬼丸踮起脚，用手指去触碰泷若叶的面庞，他的动作很轻柔，从泷若叶的额头，眼睛，一直抚摸到下颌。 　　“你是想说即使看不见，你也能认出我的脸庞吗？” 　　百鬼丸再次点了点头。 　　“百鬼丸真是一个好孩子。” 　　百鬼丸听见了泷若叶的笑声，她抱起了百鬼丸，让百鬼丸坐在她的臂弯中，“那么就许愿下回找到的是声带吧。” 　　如果自己取回了声音，那么自己的第一句话一定要对母亲说，这是他那时就许下的诺言。 　　距离他许下那个诺言，已经过了三年，在昨晚，百鬼丸取回了自己的声带，但第二天却没有迎来母亲，只有一个名为美绪的女孩。 　　自己的声带已经取回，说明母亲已经解决了那只鬼神，可她为什么没有回来呢？ 　　这么想着的百鬼丸起身，决心去练剑打发这段时光。 　　“你要去干什么呢？”看到百鬼丸起身，美绪也连忙站了起来，跟随他走到了庭院。 　　“百鬼丸是要去练剑呢，美绪你感兴趣的话可以陪着百鬼丸。”寿海说道。 　　百鬼丸卸下了右手的义肢，开始重复挥刀的练习。 　　看到这一幕的美绪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她连忙看向寿海：“寿海大人...为什么若叶大人没有治疗百鬼丸的手臂呢？” 　　“百鬼丸是最特别的孩子，他一出生就被献祭给了鬼神，只有杀死鬼神才能夺回缺失的器官。”寿海的目光非常柔软，“现在的百鬼丸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我第一次见到百鬼丸的时候，他只有血红色的脑颅与躯干，看上去甚至不像是人类。若叶大人在游历四方的时候也一直在寻找鬼神的踪迹，到现在已经夺回了百鬼丸的右腿，双耳，鼻子，皮肤，神经和脊椎，但声带，双眼，左腿，双手的踪迹还未找到。那些鬼神藏匿得很好，甚至找不出它们相关的消息。” 　　“鬼神...我想起来了，若叶大人那时候说的是要讨伐山上的鬼神吧。那座山与我们居住的寺庙很近，我居然一直没发现那座山有鬼神占据。” 　　“自从若叶大人的名号响亮起来后，那些鬼神的踪迹就收敛很多了，他们不同于普通的妖怪，拥有神智，但心却永远无法与人类共情。”寿海招呼了百鬼丸，从他的腰间取下了妖刀似蛭，“这把妖刀就是鬼神之一，美绪你握住它试试看。” 　　“好的。”美绪握住了似蛭，这把刀很沉，美绪也只能堪堪提起，“感觉就是一把很锋利的刀？” 　　“看好了。”寿海抽出了腰间的刀，那是真正的闪着寒光的打刀，而非练习用的木刀，直直地朝着美绪砍过去。 　　“不要！”美绪大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却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被妖刀似蛭牵引着做出了抵挡的动作，“哎？！” 　　美绪还在为自己挡住了寿海的攻击而诧异时，她握住妖刀似蛭的手又变换了位置，是标准的进攻式。 　　百鬼丸停止了练习，开始观看这两个人的打斗。 　　“快停下！我马上要打到寿海大人了！”虽然寿海每次都能接住美绪的攻击，但美绪已经快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快攻模式了，“停下啊！” 　　“可以了。” 　　美绪的手上一轻，妖刀似蛭被寿海打飞了，她的手感到又酸又涩，“...我大概明白了，这就是鬼神的力量，我都要相信自己变成了剑道高手了。真难想象若叶大人就是在和这样的东西在战斗。” 　　“事实上这些鬼神只是难找，他们的力量在若叶大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寿海笑了笑。 　　美绪看到百鬼丸走到面前，然后在她的面前比了一个大拇指，“百鬼丸？你是在夸赞我吗？” 　　“百鬼丸觉得你的动作很灵活，虽然他很年轻，只有十四岁，但是他的剑法比我还要高超，能看出的东西也远比我多。”寿海解释道。 　　“谢谢你。”能得到百鬼丸的肯定，美绪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百鬼丸走向被打飞的妖刀似蛭，然后毫不客气地踩了踩，才捡起来挂回自己的腰间。 　　“百鬼丸在给你出气啊。”寿海看到百鬼丸的举动，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妖刀似蛭很会看人下菜碟，在若叶大人和百鬼丸手上都是顺从得像只小狗一样，但是刚才却非要我打飞了它才肯中断对你的控制。” 　　“百鬼丸和若叶大人一样，都是温柔的人啊。”美绪也用手捂住嘴，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几名身着正装的男子路过了这片庭院，为首的男子很是气派，他看到美绪这个生人后拧起了眉毛，露出了很不悦的神情：“一斐柳裕的宅邸怎么总是出现这些陌生的面孔？老是把平民往宅邸里带，也不怕带回什么间谍。” 　　“是呀是呀，自从一斐柳裕招揽到了那个天识女后，行事是越来越放肆了。”跟随在他身后的武士连忙附和道，“这个天识女真是不知好歹，国主你都这么招揽她了，她居然不理不睬，转而投入一斐柳裕这个家臣的属下。” 　　“如果一斐柳裕懂得知恩图报的话，就不应该招揽天识女。这天下谁不知道天识女神通广大，人心所向？这一斐柳裕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传令官，在一次传令中以一人之身取得了叛变将领的头颅，才被国主赏识成为了国主的家臣，连他的姓氏，都是国主所赐。” 　　这是伊水的国主？ 　　美绪心中涌起了失望的情绪，即使是泷若叶所在的伊水，领主也是这样无视平民百姓，听信谗言的人吗？这幅样子可真是讨人厌啊，为什么统治伊水的人不是泷若叶大人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连美绪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她同时又觉得很合理。 　　“国主大人，柳裕大人并不在此处，他去巡视南方的稻田了。”寿海朝着伊水国主走了过去。 　　“没事，我本来也不算来找他的。天识女呢？” 　　“若叶大人去了国界处的山上铲除鬼神了，估计明后天会回来。” 　　听到泷若叶是去铲除妖邪，伊水国主也不好再指责什么，“那等天识女回来替我转告她，让她去我殿上找我。” 　　“......在下能问是有什么要商议的事情吗？在下好让若叶大人做好准备。” 　　“没什么，天识女貌美，德才兼备，吾心向之。”伊水国主倒是回答得很直接。 　　“......好的。” 　　“天识女是侍奉天照大神的巫女，国主大人如此急色，就不怕惹得神明不快？”一名僧人从走廊的另一侧走了过来，与寿海不同，他的语气轻快而充满挑衅意味。 　　“莲海渡！你既是佛门高僧，又管神明什么事？”伊水国主身后的武士开始反击，“真是奇怪，神道教与佛教一向是各做各的，你既为佛教高僧，却跟随巫女，难免让人怀疑。” 　　“在下只是和伊水国主一样，被天识女的魅力吸引而来，否则伊水国主何须屈尊来到一个家臣宅邸中呢？”莲海渡眯了眯眼，那种从余光中瞟人的姿态让人觉得很不爽。 　　“真是无趣。”伊水国主倒是想治莲海渡的罪，但考虑到他的身份，也就只撂下了这句话。 　　“你刚才的话太出格了。” 　　伊水国主走后，寿海带着些责怪的语气对莲海渡说道。 　　“无妨无妨啦，反正这伊水国主很快就派不上用场了。”莲海渡注意到了一旁的美绪，凑到了她的面前仔细端详了她一会，“这是若叶新捡来的孩子吗？长得挺可爱的呀，晚上想吃烤鸟吗？” 　　“烤鸟？” 　　莲海渡眯起眼笑了，不过这回的笑容比面对伊水国主时看着顺眼得多，没有让人那么想要打他。他拿起靠着庭院墙放置的弓箭，“我看见天上有只大白鸟，一看就很好吃。” 　　莲海渡拉开弓，他手臂的肌肉在宽大的僧袍下膨胀起来，美绪才发现在宽大的僧袍掩饰下莲海的身躯是多么得强壮有力，“一只...两只...啊，真可惜，只有两只啊。” 　　他毫不犹豫地射了一箭，然后跑到落箭的地方捡了回来，“寿海，就麻烦你把这两只鸟带回厨房，今晚好好招待这位可爱的小姐啦。” 　　一箭双雕，那只箭上插着不多不少的两只鸟。 　　“谢...谢谢你。” 　　虽然莲海渡的行为多少感觉有点过于放荡，但美绪还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了他对自己传达的善意。 　　“你的这件衣服...是特意选了和若叶指甲颜色一样的红色吗？你很适合红色。”莲海渡夸赞道。 　　“是的，能得到你的夸赞我很开心。” 　　“哦......”莲海渡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息，“不过若叶指甲的颜色不是染的，而是天生的哦，很神奇吧？” 　　莲海渡摸了摸下巴，“看来你也很喜欢若叶呢。” 　　“当然了！如果可以，我想做若叶大人的侍女......你说的是‘也’？” 　　虽然“喜欢”这个词的用途很广泛，但是从眼前这位不正经的僧人口中说出来，美绪真的很难忽视，好可疑。 　　“对呀！”听到美绪聊这个，莲海渡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等哪天若叶不当巫女了，贫僧这就还俗！” 　　贫僧...贫僧这就还俗... 　　这句话回荡在美绪脑边，让她对伊水国主身边武士所说的“高僧莲海渡”的形象彻底破灭。 　　“我和其他的和尚可不一样。”注意到美绪一脸被震撼到的神情，莲海渡收敛了他的笑容，“我在成名前就遇上了泷若叶，如果不是泷若叶，我也不会做和尚。我学习佛法，只是把它们当作知识来学的，只是知识，明白了吗？” 　　莲海渡不眯起眼睛或者不笑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即使他生得英俊，他的气势也常常盖过了他的容貌。他很高，因此看人都是从上往下看，有种睥睨之感，但美绪却隐隐害怕起来，这真的只是因为他的身材高大而生出的睥睨之感吗？还是他的心，本就是从上往下看的呢？ 　　“庭院很热闹呢。”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从庭院的中央的土地上，居然破开了一个大洞，钻出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容貌美丽而富有成熟的气质，眉毛点在了额头上，靠发根很近。她的头发长而柔顺，梳成了贵族女子的发饰。即使她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她的头发与衣服上也没有落上泥土。 　　美绪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在这两天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现在看到这个从土里面钻出来的女人居然感觉也不是很惊讶。 　　“万代，事情你已经办好了吗？”莲海渡闻道。 　　“妾身会出现在这里，那定然是办妥当了。”万代摇了摇身体，没错，是摇了摇身体，她那被一层层单衣遮挡着的身体，运动得很奇怪。 　　美绪往下望去，才发现万代没有走出那个土洞，而是站在土洞的上方和他们说话。可是，土洞里应该是空着的啊？万代是破土而出的，下面怎么会有垫着的东西呢？ 　　万代环视了一眼，看到百鬼丸也在这里，她用衣袖掩住嘴，仿佛是在轻笑：“似蛭你又是灰蒙蒙的，怕不是又被打了。毕竟就你那可怜的能力，若叶大人根本看不上呢。” 　　妖刀似蛭开始抖动，然后又被百鬼丸打了一巴掌。 　　“那妾身就回去待命了。”万代看到莲海渡点了点头，就缩回了洞中，她是宛如倒放一样回到洞穴中的，最后消失的是她的脑袋。 　　百鬼丸走到洞穴旁边，把边上的泥土都踢了回去，掩盖起破开的洞穴。 　　“刚刚万代来过了吗？”把鸟送到厨房返回的寿海，看到在百鬼丸正在掩埋洞穴，问了一句，“这么说的话她的工作已经做好了。” 　　“她是谁？”美绪问道。 　　“万代是曾经夺走百鬼丸神经的鬼神，算是和妖刀似蛭一样，是能和人类交流的鬼神。妖刀似蛭以前被若叶大人折断重铸过，所以现在特别听话老实。你看到的万代是个贵妇人的外表吧？” 　　美绪点了点头。 　　“其实那是它的尾巴，它的拟态，它真正的姿态是非人的生物，藏在了泥土下，攻击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你见到它也不用害怕，它们是绝对服从若叶大人的命令的。”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任务了，寿海，之后再照顾新人吧。”莲海渡背上弓箭，往箭筒里补充了满满的箭。 　　“美绪，你留在这里照看好百鬼丸，不要让他随便跑出去。”寿海叮嘱道，“觉得无聊的话就带百鬼丸去桑女和真吾的房间去玩吧。” 　　“好的。”看到寿海少见的严肃表情，美绪没有多问，只是应允了下来。 　　“乖孩子。”莲海渡伸展了一下身体，“在若叶回来之前，干脆利落地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吧！这是身为家臣的我们的本分。” 　　泷若叶此时正从消减了鬼神的那座山上往下走，她的鞋上沾了不少的泥泞。 　　“怎么了？”琵琶丸察觉到泷若叶忽然停下了脚步，便回头问她。 　　“有一只受伤的蝴蝶。”泷若叶展开她的掌心，那只摇摇晃晃飞行着的蝴蝶落在了她的手上，她合拢掌心，捕住了那只蝴蝶。 　　她垂眸看向自己合拢的双手，然后放出了蝴蝶，那只翅膀残缺的蝴蝶恢复了生机，重新飞上了天空。 　　见到这一幕的琵琶丸发出了沧桑的笑声，他放声唱道：“旧枝复花咲，本心今又苏。” 　　每年树枝上的花朵都是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花常迭新而古枝不变。 　　泷若叶知道琵琶丸是在说她心未改变志向长存，便回应道：“旧事多成就，万物待复生。” 　　“看来三河城很快也会变成伊水的领地。”琵琶丸呵呵一笑，“敢只身一人就前往敌国，我也只见过你一人。” 　　“晓之以情动人，动之以礼待人。我想三河城主也会明白的。” 　　“可你拜访的可不是三河城主，而是三河城主的弟弟。”琵琶丸摇了摇头，“你就和他商谈了一晚吧，不过，你看人一向比我这个老头子准。” 　　“三河城是这附近少有的经济繁荣的城邦，伊水近年来扩张了不少，终于推进到三河这边了。”泷若叶看向远方，“这时候柳裕他们也开始行动了，我该回去了。琵琶丸，这次你是打算和我一起走还是与我告别？” 　　“如果天识女愿意收留我这个老头子，我打算就留在伊水了。” 　　“哦？这些年我们在路上碰过好几次面，但你始终是和我们同行一段路，然后告别，前往别的国家游历。我数次挽留过你，为何这回愿意留在我这边？” 　　“因为现在，你的身边即是天下，我也不需前往别处了。” 　　“你说话还是像当初那样神秘，总喜欢叫人去猜。” 　　“天识女的身边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多我一个也无妨。” 　　泷若叶轻笑了一声，“不过，我并不讨厌呢。” 　　伊水南边的稻田上，农民正在田间辛勤地劳作着，小孩子在田间的小路上玩闹着，发出清脆的笑声。 　　“不要在路中间打闹。” 　　听见男人声音的孩子们连忙抬起头来看，马上的主人是一名身着轻甲的武士，眼角微微下垂，看上去有些秀气，但高挺的鼻梁和饱经风霜的眼神中和了那份秀气，“你们是松音的孩子。” 　　“没想到柳裕大人连我孩子的模样都记得，还不快给柳裕大人道歉。如果是其他的武士，可不会管你们，直接就骑马跨过去了。”在一旁耕种的名为松音的男子显得很激动，“大伙儿，柳裕大人来了！” 　　听到松音的呼喊，其他的农民都围了过来，他们都对柳裕很熟悉，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就包围了柳裕。 　　“柳裕大人，这季的水稻长得很好呢，稻种也比上季的好。到时候你一定要尝尝我家的大米。” 　　“柳裕大人，这个月我们都没见到天识女，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我听说国主对柳裕大人不满，是真的吗？那些蛮不讲理的武士，就是看不惯柳裕大人这样好的人！” 　　“安静。”柳裕挥了一下手，农田里立马安静下来了，“天识女是有事外出了，不日就能回来。她让我转告大家说月底会有雨，不会出现什么异常天气，让大家放心。” 　　“那就好，自从柳裕大人接管我们这块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如今又有天识女这样的人物，我们生在伊水可比其他的地方的人要幸福多了。” 　　“柳裕大人拜托你一定要保护好天识女，我们一家都受了天识女恩惠，却没有什么能够报答的东西，内心始终不安啊。” 　　“保护天识女大人啊......”听到他这样的说法，柳裕的面上不禁浮现了一丝浅笑，“我也是受了天识女诸多恩惠，这份心情倒是和你们一样呢。” 　　原路返回的柳裕没有去往自己的宅邸，而是去了伊水国主那边。 　　即使是国主，住的也只是更大更精致一些的院落而已，这与泷若叶口中京都的殿内无法相比。 　　想起泷若叶和他说过的话语，柳裕的脚步不禁轻快了起来，仿佛走在了朱柱花廊的宫殿长廊内，而泷若叶在尽头等待着他。 　　那才是她该待的地方，为了能让她站在那个位置，自己要更加拼命才行，一次又一次得超越自己的极限。 　　是泷若叶实现了他那埋藏于心定，可能此生都无法冒头的野心，也是她让自己看到了从未看过，只是遐想过的风景。 　　在遇见泷若叶之前，柳裕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哪怕现在，和与人为善，雕刻技艺超绝的寿海，弓术精湛，头脑聪明的莲海渡，神神秘秘，通透人心的琵琶丸相比，柳裕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像他们一般出彩的地方。 　　唯一值得柳裕提起的，与常人有异的，就是他已经数次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界，在死前的最后一秒都能保持绝对的清醒与冷静。 　　知道“一斐柳裕”这个名字的人，自然知道他是从一人之身在百人营中取得叛变将领的首级开始扬名的。 　　柳裕清楚，那日营帐中的人是三十多人，没有后来传闻中的百人那么夸张，但也足够艰难。 　　柳裕的剑术并不高超，即使后来他勤学苦练，也只是中上等的水平。那日的他只记得自己冲入了营帐，然后感到快要死的时候就喝一口壶中的水，继续向前冲，直到处死他的将领的面前。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只有将领的项上人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割下了他的脖子，那一刀应该是自己迄今使出的最快的一刀吧。 　　不知道当时的将领，看到杀他的人是自己时，出现的是什么表情呢？ 　　他割下了首领的头颅，一骑回到了伊水，得到了国主的嘉奖，从一个底层的武士晋升成了伊水国主的家臣。 　　当国主说要赐予他姓氏时，他选择了自己取一个姓氏，“一”既是“第一”也是“唯一”，“斐”则是因为卓越的那位大人，风姿斐然。此后，他就成为了伊水的一斐柳裕。 　　他的这条命，是泷若叶赋予的，他早就做好了把此身全部奉献给泷若叶的准备了。 　　为此，再死上一万遍都无所谓。 　　“一斐柳裕？我不是说了之前去你的宅邸并不是去找你的吗？你怎么来了？”接到下属通报的伊水国主来到了室内，跪坐在榻上说道。 　　“属下有事情想要禀告。” 　　“说吧。” 　　“这是属下从洋船上寻得的珍宝，想要献给国主。” 　　“哦？”伊水国主提起了兴趣。 　　柳裕靠近了伊水国主，将手伸入了怀中，他伸入的动作很缓慢，掏出的动作却很迅速。 　　伊水国主只看到一条银色的弧线，奔着他的脖颈而来，但他及时向后一仰，躲开了那条弧线，然后连忙起身，身旁的武士拔出刀护在了他的面前。 　　“柳裕，你的刀确实很快，但我也不是那种愚蠢的会把脖颈凑到你面前的人。” 　　“...你早就知道我会反骨？” 　　“不，只是单纯地想要除掉你而已，我很讨厌声势超过主公的下属哦。”伊水国主伸出手拦住了想要制服柳裕的武士，“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你成功了，你一人在我的宅邸又能干什么呢？这里有的是想要把你取而代之的人，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柳裕笑了，“只有我一人吗？” 　　“当然，这里是我的宅邸，难道你比我还清楚吗？” 　　“你们还真是喜欢废话呢。”万代撞开了房门，露出了它真正的庞大身躯，它拟人化的尾巴凑到了柳裕的旁边，“明明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却还做出这幅样子，说不定你也是个坏心眼的人呢。” 　　“说不定吧，我只是很想看看国主的表情，就像是现在这样。” 　　“怎么...可能！” 　　外面居然已经被柳裕的士兵给包绕了，这些士兵就好像是突然降临的一般，无声无息地包绕了整座宅邸，伊水国主没法再维持住从容的神情了。 　　伊水国主不顾得自己狼狈的模样，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奇怪？他们没有追上来？他们怎么没有拦住自己？ 　　眼前的士兵甚至给自己让开了一条路，让自己逃跑，他们果然还是更信服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国主的吧？不，他们的眼神！他们怎么敢对我露出这样蔑视嘲笑的眼神？！ 　　我身边的武士呢？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过来帮我？ 　　我的家臣呢？除了一斐柳裕，我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家臣才对啊！为什么他们都静悄悄的呢？他们站在一斐柳裕那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伊水国主一边想着，一边狂乱地在街上奔跑着。 　　“我是国主！叛臣一斐柳裕想要杀我！我的国民！谁能救我，我什么东西都给你！” 　　“国主大人...你说是柳裕大人想要杀你吗？”终于有一个男人回应他了。 　　伊水国主赶紧握住了他以往从来不会亲近的平民的手，“对！此子狼子野心......”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直至消失，因为他看见这个男人脸上浮现了笑容。 　　不止是他，旁边凑近的平民，脸上浮现的是不约而同的笑容。 　　他听见了那个男人说： 　　“那真是太好了啊。” 　　这就是他想让我看到的景象吧，真是可怕啊。 　　这是伊水国主心中所想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被迅猛的一箭射穿了胸膛。 　　“解决了，射笨蛋可比射鸟儿容易多了，何况还是这么大只的笨蛋～”莲海渡把弓放回了背后，顺手撩拨了一下箭筒中的箭羽，“还剩这么多箭，我还真是高看了伊水国主啊。不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大家都到齐了吧。” 　　柳裕坐在了原先伊水国主跪坐的榻上，望向下面的各位，他们曾经都是伊水国主的家臣。 　　“恭贺柳裕大人成为伊水国主。现在的这个世道，不都是能者居之吗？我们对于柳裕大人的指示毫无异议。”家臣中站出了一位恭贺柳裕夺权成功。 　　“接下来柳裕大人应该向北条大人请示了吧，伊水是归属于北条的，伊水国主也是北条直辉大人的手下。虽说柳裕大人杀死了与北条直辉大人交好的上任国主，但北条氏自己也是以下克上之身上位的，没有理由剥夺柳裕大人的职位。” 　　“你们分析得很对，正常来说是应该这么做。”柳裕脸上是少见的笑容，家臣们只以为是他得势后意气风发，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后，全场的笑声稀稀落落地消失了。 　　他们看见一斐柳裕背对着他们跪了下来，朝着原本他身后的竹帘。 　　他们这才注意到，竹帘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立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整个屋内只有柳裕的声音响起。 　　“计划已经顺利完成，伊水现在完全归于我们的掌控之下。” 　　“跪拜伊水新的大名吧，低下你们的头颅，奉上你们最诚挚的忠诚，这是你们能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柳裕用虔诚的语气昭告道。 　　泷若叶掀开竹帘走了出来，展露了她的面庞，她环顾了家臣们的表情，却只是微笑着说道：“伊水不会再属于北条了，从今天起它就和北条割断了关系，我就是伊水新的大名——泷若叶。” 第一卷 第54章 　　“新的大名是天识女大人！” 　　这个消息立马在民众间奔走相告起来, 家家户户都走到了街道上热烈地交谈着，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大家都很开心呢。” 　　“难道美绪你不是吗？”多年筹划得以实现，寿海心中自然也是十分畅快的。 　　“不不。”美绪连忙摇了摇头, “我之前还想过如果统治大家的人是若叶大人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但又觉得很难。因为不管是大名, 还是武士，我所见到的，都是由男人担任的...这条路, 一定非常坎坷。” 　　“算上这一次，二十年间伊水的国主已经更换了两次了，但其实大家并不在意坐在国主位置上的人是谁。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今年会被征收多少赋税？会不会被强制征收兵役？自从泷若叶来到伊水了，一切都顺利起来了，但是这份顺利的成果不是用来被国主拿来压榨享受的。”寿海低声说道, “你能体会到那种感觉的吧。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明明是自己拼尽全力获取的东西，就那么轻易地不讲道理地被他人夺去的感觉。” 　　美绪的家乡是一个富饶的村庄, 在秋季时那里会有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但自从战争蔓延开来后, 所有美好的场景都变成了回忆。抱着总有一天能再次见到属于自己的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的想法，就算只能捡拾武士丢在她脸上的烂菜叶过活，美绪也将伤痛藏在心里, 然后用笑容面对那些依赖她的孤儿。 　　原本...那就是她的东西呀……用自己双手耕种出的稻田, 碗里的白米饭, 用新布织成的漂亮和服，这些本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美绪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欲望和情感。 　　“被战争夺去的东西，就让我们从战争中夺回来吧。”美绪的眼中噙着眼泪, 她上身向着寿海倾斜，说道，“我能跟着寿海大人学习剑术吗？我最初想要成为若叶大人侍女的想法，只是为了满足我想要安稳生活的愿望罢了，我能做到的应该不止这点才对！若叶大人好不容易做到了这步，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想帮到若叶大人，想像若叶大人一样，从战争中夺回本该属于大家的东西！” 　　“你...”寿海看着美绪，眼中涌起了复杂的感情。 　　“直接拒绝她就好了啊，寿海叔。”坐在缘侧边缘听完他们对话的真吾站起身来，抬起头来对寿海说道。 　　在美绪把目光投到他身上时，真吾大大方方地把手背到了脑后：“我之前想要成为武士的愿望可比你强烈多了，但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别人练一天就能掌握的动作，我练习一个月也只会被评价为死板僵硬。若叶大人说一件事如果没有认真去做那么就不能说自己不擅长。我已经非常非常努力去做了，所以我是真的不擅长了，再死磕不就和笨蛋一样了吗？虽然你身体很灵活，但是力气很小吧？成年男子的力气可是很恐怖的，看你的身材就知道这几年肯定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后面想补都补不回头的啦！” 　　真吾是桑女的儿子，和百鬼丸同岁，美绪只知道他在和寿海学习着雕刻技艺，原来他当初也是想要成为武士的吗？ 　　“别这么看我！”察觉到美绪改变了的眼神，真吾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了，“上阵杀敌开拓疆土什么的，不是最直接的能够做出贡献的方式吗？我也想像莲海渡，寿海叔一样，实时地把握战局，和若叶大人商讨制定作战计划啊！正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我们才不能把命白白地送在我们不擅长的战斗上！胜利才不是只由武力决定的！” 　　“我明白了，如果是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能够给若叶大人带来更大的助力。谢谢你，虽然你的语气很凶，但是一直是在为我考虑吧？” 　　真吾的脸红了，他连忙又坐了下去，低下头，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都是我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最近我也才想通。反正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对着讲，你觉得有道理就有道理吧。不过，我很赞同你的那句话哦，从战争中失去的东西，就从战争中夺回来吧！” 　　真吾握紧拳头，仰起头对着美绪露出了一个龇牙的笑脸。 　　“这么多年的筹划，到这一刻才有落实的实感。”家臣都退下后，柳裕吐了一口气，“这只是起点，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作为北条氏领土的伊水国国主被取代倒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新的国主依旧顺从北条氏就行了，北条氏见到其的效忠也不会追究其责任。但如果伊水想要独立，脱离北条氏的掌控，北条氏就有必要来收服伊水了。 　　所以，依据他们此前的商讨，下一步就是上京，请求征夷大将军给予合法的伊水统治权，这样即使是北条氏也没有了理由声讨伊水。 　　虽然现在的幕府已经没有了实权，但它的政治影响力依旧存留。失去了征讨理由的北条氏，至少几年内不会对伊水出手。 　　“昨晚我和三河好的谈判成功，唯一可能泄露伊水国主更换消息的三河城路口已经被堵死了。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传开前，北条氏不会收到伊水国主更换的消息。” 　　“三河好？他不是三河城主的弟弟吗？”听到泷若叶这么说，柳裕提出了他的疑问，“不是三河城主，而是找了他的弟弟，三河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来到三河城后，发现传闻中的两兄弟，共同治理三河城的三河二好，似乎并没有那么和睦。身为城主的哥哥，他的家臣气势有些太盛了，总是希望自家主公能独握权柄，这耳边风一直吹，城主似乎也不太看得清了。” 　　“你觉得三河好更可能在兄弟阋墙中取得胜利？” 　　“对，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可能性。”泷若叶想起昨晚与三河好的会话，“他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柳裕和泷若叶回到宅邸时，大家都在房屋的缘侧边或坐或立，准备迎接他们。 　　只是几天没见而已，百鬼丸看到泷若叶就跑了过去，抱住了她。 　　“百鬼丸，让我看看，这回取回了什么器官？”泷若叶摸了摸百鬼丸的头，却看见百鬼丸仰起头，认真而生疏地吐出了话语。 　　泷若叶的眼睛睁大了，然后眉头皱在了一起，她的眼中似乎有光芒在闪动，“是吗？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 　　百鬼丸呼喊她的是：“母亲。” 　　百鬼丸知道泷若叶并非她的生母，但又怎样？ 　　“你就是我的母亲。” 　　“百鬼丸的这份心情，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但是，听到百鬼丸自己说出来，我还是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了才好了。”泷若叶握住了百鬼丸的手，面对百鬼丸时，她的肢体动作总是要多一些，“这就是语言的力量啊。恭喜你，百鬼丸，你的心情能够被更多人知道了，所以请你大胆地说出来吧，用你的话语告诉大家你的想法与意愿。” 　　“还差、眼睛、左腿、双手。”百鬼丸磕磕绊绊地说道，“拿回来、我要、亲自拿回来。” 　　“鬼神的踪迹难以寻觅，你想去哪里寻找？” 　　“我、不知道。”百鬼丸摇了摇头，“我想要、守护母亲的国家。” 　　“...以人的力量守护国家，这绝非是依靠鬼神的力量能够匹与的。当初的醍醐国以珍珠换鱼目，还洋洋自得，不知他们可曾后悔？” 　　“他们不会后悔，从将我抛弃，夺走我的一切而我还活着时，他们就将我视为醍醐国的敌人了。”百鬼丸的话语渐渐顺畅了起来，“母亲，征讨醍醐国的时候能让我出征吗？” 　　寿海听到这话，有些欲言又止。 　　“那里有你的父母与兄弟，你想背起弑父，手足相残的罪名吗？”莲海渡说道，这正是寿海想说的话。 　　弑父的罪名......泷若叶居然没有觉得这是很重的罪。在她抗争父母的安排，与父亲那场近乎不死不休的争斗中，如果没有小黄挡在她的面前，她大概直接就被丧失了理智的父亲给打死了吧。那时候她也丧失了理智，不然怎么会开启这场注定会失败的斗争呢？如果不是那时的自己太过弱小，她是想杀死自己的父亲吧。 　　“琵琶丸，你觉得呢？”泷若叶将这个问题放到了琵琶丸面前。 　　“这件事百鬼丸应该想了很久吧，从知道了自己身世开始，到彻底死心，再到决定自己亲手了结这段因果。天识女想要一统天下的话，醍醐国是务必要收入囊中的...百鬼丸身上的那丝鬼神之火...因果...”琵琶丸少见地难以做出选择。 　　泷若叶并未见过百鬼丸的母亲与兄弟，百鬼丸的话语让她产生了再去一次醍醐国的想法。 　　“我之后会给你答复的。” 　　但眼下，有着更要紧的事情——上京。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取得对伊水的独立统治权。 　　时隔百年，泷若叶再次进入京都。 第一卷 第55章 　　我叫岚雪, 不是姓岚雪或者名岚雪，而是我的姓就是岚，很少见吧？ 　　从小到大我的班上我都是唯一那个名字只有两个字的人, 因此无论是点名还是抽人回答问题，我总是最常中奖的人。 　　这真是糟透了, 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上了大学都没有逃过一次课。 　　下田大学，东京的一所平凡的大学, 是东京的高中生只要认真学习都能考上的一所大学，对我来说却已经拼尽了全力。 　　因为我的高中学习生活，是在高三才开始的。就像那些高考励志电影中在高考前一年甚至几个月拼尽全力的热血主角一样，我在高中的前两年是无所事事的不良少女，然后在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幡然醒悟。 　　就像是仙度瑞拉穿上了她的水晶鞋, 小公主在河边丢失了她的金球，白雪公主的水晶棺材颠簸了一下般，我在高二的暑假遇见了奇迹一般的少女。 　　她背着巨大的画板, 那是比我见过的美术生所背的画板还要大上数倍的巨大画板。 　　即使背着那样沉重巨大的画板，她的步态还是那样轻盈。 　　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天她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在肩膀处系着蓝色的丝带，长长黑亮的头发垂下, 是标准的黑长直。虽然她背着那样大的画板让我觉得她很有装逼的嫌疑, 但她那高贵的气质让我无法赞同自己的嫌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身上有着“高贵”这样的气质。 　　喂喂, 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见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大小姐就会自惭形秽开始自卑的太妹吧？ 　　我会讨厌的是因为自己穿了白色的连衣裙就跑到我面前装的女人，而那位大小姐并不让我讨厌。 　　在这乏善可陈的日常中，见到那样的美女也算是为乏味的生活润色吧。 　　那样美丽的人，过着的一定都是甜蜜而顺利的生活吧, 被所有人爱着，是我只能想象着的生活。 　　“我回来了。” 　　像每一个暑期的夜晚一般，我脱下鞋，对着空无一人的家说一句“我回来了”，然后到厨房加热便利店买来的半成品便当。 　　我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以为是我网购的快递到了，想去到猫眼处去看一眼。我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门被转动的声音，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下，是谁？如果是爸爸妈妈，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开门！我立马做出了一个决定，冲入了我的房间，立马把门反锁上，然后去摸兜里的手机。 　　手机不在口袋里。 　　我在厨房加热便当时，掏出手机来看了看信息，然后就放在了厨房的料理台上。 　　我可以听见客厅里流窜的脚步声，和门被关上的声音。我连忙跑到了窗边，开始大声呼救，可是我家住的是十二层的公寓，呼救的声音也全被风声给吹没了。 　　今天原本我应该去爸爸家留宿的，但是我知道爸爸的新妻子已经怀孕了，所以我没有去。如果是盗窃的话，他应该是已经摸清了我的作息，但没有想到我今天还在家。 　　居然会有这么蠢的小偷吗？！偷之前就不知道按按门铃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吗？！ 　　我倒宁愿他趁我不在偷了东西，而不是现在我要面对一个神智不清的小偷。 　　“要打架的话我也不是不行。”我拿出文具盒中的美工刀，“我好歹是不良少女，划拉几下刀子算什么，反正我现在还未成年，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外面的小偷看到亮着灯的客厅和还在运行着的微波炉，意识到房间里面有人，开始撞击这唯一一扇被锁着的门。 　　我站在了门边，是小偷撞开门那瞬的视线死角，只要他一撞开门，我就把这把美工刀捅入他的腹部。 　　如果失败了可能会激怒他，我会被他以数倍的痛苦偿还给我。但我不会因为这种可能就放弃自己的进攻，而去服从一个入侵我家的小偷。 　　如果我服从了的话，那就不是我自己了。此刻这是我一个人的战场，我不用顾忌其他任何人，所以我不会再服从。 　　我的心中非常畅快，在这混混沌沌的日子中，我终于有了一次不用再屈从的机会，我不用压抑自己，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小偷应该会后悔偷了我的家吧？ 　　对，我的家，只有我一个人的家。 　　就在门只差最后一脚就能撞开时，门铃响了。 　　小偷停止了踹我房门的动作，假装家中没人，但是门铃一直没有停止过。 　　我听见大厅的视频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您好，我是您在小草莓平台购买的货物的派送员。我刚刚听见里面传来了撞击的声音，请问房主是不是摔跤了？我很担心里面的状况，如果再过一分钟没有人开门的话，我就自己判断是您是遭遇了意外，为您拨打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这才是我网购物品的派送员，听声音似乎是个没见过的派送员，非常细心和机敏啊。我赞叹了一声，心中生起了别的希望，同时能感受到门外那小偷明显急躁徘徊着的脚步声。 　　但是，正因为是新的派送员，她不会认得我的脸，只要小偷开门假装是房主，就能很轻易地骗过去了吧。 　　我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听门转动的涩声，他应该只拉开了一条门缝。我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请问你是‘我就是鲁鲁修的老婆’吗？” 　　“...是的。”那是小偷的声音，我仔细地记下他声音的特点。 　　“请在这里签收。”派送员的声音很好听，“我也很喜欢鲁鲁修呢。” 　　“...还好吧。” 　　“不知道刚才的响动是怎么回事？我真是被吓了一跳呢。” 　　“...啊...这是因为我最近打算自己装修一下...没想到让你受惊了，抱歉抱歉。” 　　“没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谢谢了，你赶快去派送下一单吧，别耽误了你的工作。” 　　哈，光听他这么说的话，还真是一位好好先生啊。 　　但是，我网购时填的是自己的真名，才不是“我就是鲁鲁修的老婆”这样的名字，是派送员送错了吗？这样低级的错误不应该呀，难道正因为是新手所以弄错了？ 　　在我以为接下来会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的确实一声男人的闷哼，和门被彻底打开的声音。 　　“喂？是公安厅吗？这里是......”那女声准确地报出了我家的地址，“我是一名派送员，在派送快递时发现这里有小偷入室盗窃，目前小偷已经被我制服。” 　　我打开门，看见的是一名身着派送员服装戴着鸭舌帽的黑长直少女，她的面容让我一见难忘。 　　原本以为的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并没有过着被所有人宠爱的生活，而是一名甚至需要兼职赚钱的派送员小姐。 　　“其实，‘我就是鲁鲁修的老婆’是我送的上位客户的昵称哦。这个男人在签收单上写的也是‘我就是鲁鲁修的老婆’，是不是蠢得有些好笑？”少女歪了歪头，对我绽放了微笑。 　　在那一瞬间，我就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那就是——我和这位少女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和那名少女度过了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她的名字是泷若叶，在这个暑假结束就会进入我所在的高中，所以她算得上是我的学妹。虽然她比我小两岁，但我们就好像双子一般亲密无间。 　　她是一名美术生，目标是东京国立美术学院；我呢？我不打算上大学，但我希望泷若叶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泷若叶有一本速写本，她每天都会在速写本上记录她的灵感，让我无比开心的是，泷若叶每天都会画我，她笔下的我，总是那样纯洁娇憨。 　　我在泷若叶的眼中是那样可爱吗？ 　　因为泷若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患得患失的感觉。如果泷若叶入学，那她必定会听到我的传闻。 　　我破碎的家庭，只身一人的交际，不幸的开始，都是由那个事件开始。没有人会知晓了那样的事情还把我当朋友，我唯一的筹码，就是我与泷若叶这两个月的回忆。 　　我要让泷若叶忘不了我，如果在她入学后我就会与他分道扬镳的话，我要让她忘不了我这个朋友。 　　“若叶，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画家的！现在国内正缺少纯艺术道路的艺术家，我觉得你一定会成为那些大师中的一员。”我咽了一口口水，“...你能画我吗？不是以往的那种速写，而是...人体绘画，画我的裸体吧。” 　　泷若叶同意了，她正式地支起了她的画架和画板，我就像《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一样，脱下了我的衣服。我不觉得羞耻，也不觉得难为情。 　　被泷若叶那迷人的眼神给认真描绘的感觉，让我感觉全身似乎都燃烧了起来。 　　“岚雪你觉得人的裸体给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缺陷...羞耻？” 　　“缺陷啊，因为裸体暴露在别人面前时，无论是暴露者还是观看者第一时间都会有种想要遮挡起来的感觉吧。由遮挡在人体上的衣服联想到掩饰，由掩饰联想到缺陷，由缺陷联想到羞耻。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感受。” 　　“我没有想那么多，但是你说的就好像是我内心没有描述出来的想法一般。” 　　“因为美术需要发散的思维与想法，我每日做的练习也是这个。”泷若叶的眼神在我的身体和画板之间流连，与她的对话总让我觉得轻松而舒服，“人体也是一种语言，女性的身体是艺术的结晶，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待自己的身体，会有很不一样的感受。” 　　“若叶你真的很喜欢美术啊，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我真为你开心。” 　　“好了——画好了。”泷若叶解开了画板上的板夹，拿起来端详着自己的画。 　　“给我看看。”我想要去拿那副画。 　　“岚雪，你想对我说什么吗？”泷若叶把那副画放在了背后。 　　“哎？”我愣住了。 　　“人的行为一定会反映她的想法。你选择了对我赤/裸以待，并在这样的行为中获得了快感，但这种快感似乎更像是代偿性的，你内心中有着想要与我坦诚相待的事情，但是你选择了逃避。用身体赤/裸以对来代替你的心。”泷若叶那迷人的眼神大概不止描绘了我的身体，还击穿了我的心，“我说过了，人体也是一种语言，你用你的身体告诉了我的想法，所以，我能当作你告诉我你有事情想要和我倾诉吧？” 　　我的预感是真的。 　　《NaNa》中说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另一个我，过着我想过的生活。 　　那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着一个灵魂能与我百分百契合的人，看透我的伪装，揪出我的疯狂。 第一卷 第56章 间章 　　在我高中入学的报到日前, 我满怀着欣喜，和我的父亲牵着手去参观这所我即将入学的高中。 　　我记得那天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看着操场上穿着校服的学生, 遐想着那校服穿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 　　“抱歉啊，雪, 你妈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只能让我先带你参观学校了。”父亲的脸掩映在林荫内，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道。 　　“没关系, 我有爸爸陪我就足够了！” 　　原来那个时候，我是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的啊。 　　在我高一生活开始的第一个月，我就见到了以前自己以为只会发生在文学作品中的校园霸凌。 　　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会三三两两结群在厕所里教训班上一个有腋臭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做真田百合。 　　那些女孩对真田百合的霸凌很可怕, 甚至班上的男生与老师都不觉得那是霸凌，那是比肢体暴力更可怕的言语暴力与孤立。 　　“哎？百合你居然不知道这消息吗？明明老师之前都通知过的，应该只有你不知道了吧？” 　　“总觉得自从来学校上学之后嗅觉都不灵敏了啊。” 　　“居然会有人需要约百合出去？不会吧, 你们不知道，百合她可是连自行车都不敢骑的宅女。” 　　“听说你一天要洗三次澡, 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看似出于好奇的问话：三言两语贴上的标签；披着包容外衣的抱怨。 　　她们会用“毫不刻意”地用调笑的话语刺伤他人的心灵。 　　于是，我成为了真田百合唯一的好友，甚至要求老师把我的座位和她安排在了一起。我和她一起吃饭, 一起记笔记, 一起在体育课上结伴, 一起上厕所。只要有我在，我就会为她反击那些阴阳怪气的问话，维护不善言辞的她。 　　除此之外，与以前不同的大概就是我被涂抹的课桌, 丢失的课本，桌肚里的胶水，但我不在意这些。 　　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朋友呢？我有爸爸妈妈的爱，百合子的友情作为坚强的后盾，她们才不会在精神层面对我造成伤害。 　　直到我被指控偷了班长收齐的教材费的那一天，我都是那么觉得的。 　　老师在我的书包里找到了装在文件夹里的厚厚一叠钞票，以及与我形影不离的真田百合的指控。 　　这件事闹得全校皆知，站在校长的办公室里，看到我的父亲跪下来祈求校长不要开除我时，我才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拼了命想要拉父亲起来，但是父亲扇了我一巴掌。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最后，是我那人际广泛的母亲出面，摆平了这件事，让我不至于到被开除的地步。 　　在我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前，站在往日里校长或者学生会长会登上的讲台，做了全校检讨。 　　这种检讨当事人应该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地宣读完吧？但是我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只是机械地开合着嘴巴，念完了那篇稿子。 　　我没有在那乌泱泱的人头中寻找真田百合，也没有寻找陷害我的那几个人，是的，我知道肯定是她们中的一个陷害了我。 　　我会留在这座学校，而不是听从母亲的安排转学，就是为了她们。 　　欠债必还。 　　她们以为我是下一个真田百合，所以肆无忌惮地欺凌我；但如果我是真田百合那样的人，一开始就不会站出来维护她。 　　那段时间我始终是一个人，旁人的排挤，出自正义的对我的欺凌，老师的歧视，我以为的坚强的后盾原来不堪一击。 　　于是我开始穿长裙，戴口罩，打耳洞，即使别人看轻我，也不敢惹我。 　　在真田百合指控我的那一天后，她就消失了；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做了去除腋臭的手术出院了，做了头发化了妆焕然一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开始和最开始欺负她的那群女生待在了一起，我想这是因为她们有了共同的秘密，关于我的共同的秘密。 　　我的复仇，也从那天开始。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真田百合，就算她加入了那些女生，也无法和她们融为一个团体。那些女生如果是真心接纳真田百合，那我会怀疑我在做梦。 　　我故意地在她们聊天中插入对话，把真田百合和她们闹出的矛盾推上高峰，让她们怀疑真田百合是否想出卖她们共同守护的秘密，引导着她们再次霸凌了真田百合。 　　她们不知道的是，就连她们恰到好处的霸凌真田百合的地点，也是被我引导的。我安装的微型摄像头记录了她们肢体霸凌的一幕，并且发到了网上，花钱买了小网红的推广为这件事推波助澜，不至于被压在网络的某个角落。 　　“这下你总该和我站在一个战线了吧。”我双手环抱，在天台上与被我约出来的真田百合对话。 　　“你很厉害。”只有面对我，真田百合的脸上才会出现那样倔强的神情。 　　“只要你爆出陷害我的那件事，就可以彻底打倒她们了，让她们离开这个学校，不好吗？”我点了一支烟，缓缓抽起来，我很少抽烟，但那时我很想抽。 　　“你在录音吗？”真田百合经过了摄像一事，显得很谨慎。 　　“同样的招数没有人会用两次。”我深吸了一口烟，把手机掏出来给她看了待机的画面。 　　“我不会说出那件事的，你死心吧，岚雪，大家都觉得是你偷了钱，那在这所学校，就是你偷了钱。” 　　“我知道那时候偷了钱的人是你，你只需要说那时候是她们逼你的就行，我会为你说话的。” 　　“呵。”真田百合轻笑了一声，“但那会成为我一生的污点，大家都会觉得我是一个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人。” 　　“难道你不是吗？” 　　“只要别人眼中的我不是那样的人，那我就不是。”真田百合望了我一会，“我似乎并不了解你，你不仅聪明厉害，还有着疯狂的特质。” 　　“不要废话了。” 　　“我是不会帮你的，你没有任何证据，只要我不说，这件事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田百合的眼神空寂而执着，“岚雪，已经没有人想要了解真实的你了。”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把烟掐灭了。 　　“......因为只有你帮了我啊，瓶中的魔鬼的故事，你知道吧？”真田百合背对着我走下了通往楼下的台阶，她回过头和我说，“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怨恨，我只是想要看着你痛苦。再也没有人会了解真实的你了，我也再也不会让别人了解真实的我。” 　　晚风吹走了我夹在指尖的烟头，吹散了我染成金色的长发。 　　站在天台上的，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为我的复仇鼓掌喝彩。 　　我的复仇结束了，那些霸凌的女生受到了相当严重的处分，好像比我的还要严重，他们的父母也哭得非常厉害，甚至跪了下来给真田百合道歉。看着他们的脸庞，我只觉得索然无味。 　　此后我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我还是众人眼中那个偷钱的太妹。 　　我的形象，我这个个体已经完全变成了众人眼中印象的集合体，就如真田百合所言，再也没有人会了解真实的我了。 　　父母因为我的事情争执不休，本来就因母亲太忙而有裂隙的家庭彻底破裂，我住在母亲的公寓楼里，那是我的家，而不是我那一个月只回来一次的我的母亲的家。 　　我以平稳的语气叙述完这段回忆，然后看向泷若叶，急切地想要确认她的表情。 　　“我们让真相大白吧！”出乎意料的，泷若叶的表情无比认真。 　　“已经不可能了啊，我已经用完了我的方法。”我勉强笑了一下，心中却因泷若叶的回答而感到十分开心。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泷若叶给出铿锵有力的回答。 　　尽管我心中依旧不怀抱任何希望，但这样为我努力的泷若叶让我觉得非常可爱，“这可不是我们昨天玩的侦探游戏，我很开心——” 　　“行动起来吧，大侦探岚雪和泷若叶！”泷若叶挤起我脸颊上的肉，然后把昨天侦探游戏的道具侦探帽按在了我的头上，“真相只有一个！” 　　看来最近推荐给泷若叶看的番剧，玩的游戏实在是太多了，荼毒了这个说话一向风雅的文艺少女。 　　在当天晚上，我们就像真正的侦探一样，潜入了深夜的学校。 　　等等，真正的侦探会干这种事情吗？ 　　我戴着把我头发压得乱糟糟的侦探帽，却舍不得拿下来，“若叶，到我高一时的教室了，然后呢？我们要干什么？采集指纹吗？” 　　就算是侦探游戏，我也会和泷若叶玩得很开心。 　　“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 　　泷若叶漂亮的嘴唇张开，“其实我是一个魔女。” 　　“昨日重现——唯有昨日，才是永恒。” 　　绚丽的光芒在泷若叶周身浮现，教室中一下子亮如白昼，然后又被黑夜取代，反复交替。 　　冬凛，白雪；秋风，落叶；夏阳，蝉鸣；春光，樱花。四时的光景不断在教室的大开窗外交替变换着，教室里出现了坐在课桌上的学生，他们像延时摄影一般快速运动着，在冬凛和夏阳时又会回归片刻的空旷。 　　这一切，都是倒退回昨日的影像。 　　我的眼睛根本无法从泷若叶身上移开，她黑色的长发散落飘舞着，朝着我微笑。 　　我爆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喊：“好耶！我的朋友是魔法少女！” 　　我知道“魔女”并不等同于“魔法少女”，但是我注意到了泷若叶在说到“魔女”时的似乎不怎么开心。 　　自从他人都用恶意的眼光看我后，我就格外地会看人眼色了，注意，“看人眼色”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在时光的投影定格在了真田百合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准备把装着钱的文件夹塞到我书包里那刻。而我潜入了学校的监控中心，打开了教室的摄像头，拷贝下了接下来的这一幕，然后删除了我的操作记录。 　　教室虽然安装了监控，但是因为学生的隐私需求，自从安装后就没有打开过。 　　但只要我手上的是货真价实的学校摄像头监控记录，那么我有一万种理由为它的来源寻找借口。 　　我拿着那不可思议的U盘，飞奔回了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把泷若叶扑倒。 　　“我好高兴！真的，我好高兴！” 　　“我也很高兴——嘘，保安来巡逻了。” 　　泷若叶抱住了我的头，她半撑起身体，我趴在她的身上，腿和她的腿交织着，我能够感受到我大腿的丝袜和她的丝袜摩擦的触感。 　　我们靠在教室与走廊相隔的墙下，头顶就是教室的大开窗，我屏住呼吸，从余光中感受到巡逻手电筒从大开窗中透入的灯光。 　　在闪烁变换，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我偏过头，认真而无比珍惜地看向泷若叶的侧脸，我想我此生都不会忘记这短暂的几秒。 　　不，是和泷若叶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难以忘怀。 　　“魔女会骑着扫把飞吗？”保安走后，我兴奋地问向泷若叶。 　　“现在天上有飞机，无人机，人人都有手机，在天上飞一不留神就会上头条的。” 　　“那就是可以飞了？”或许是我期待的眼神太过热切，或许是泷若叶不想让我最开心的一天留下遗憾，泷若叶答应了我。 　　她没有骑着扫把，也没有长出翅膀，就这么站在窗上，然后朝我伸出了手。 　　在那被银月点缀着的夜空中，我握住了泷若叶的手，跳出了脚下那唯一踩着的实地，然后漂浮在了空中。 　　东京的夜晚，即使是深夜也还有着无数美丽的灯光闪烁，是可以给人带来幻梦的城市。 　　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俯瞰东京，这个高度的东京，是只属于我的宁静而美丽的景色，无论是银月，还是闪烁着幻梦般光彩的东京，抑或是泷若叶那美丽的脸庞，都无比可爱。 　　这个世界变得可爱了。 　　我宣布，我的朋友泷若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魔女。 第一卷 第57章 间章 　　在高三入学的第一天, 所有的学生都要在体育馆听校长讲话。 　　也亏我们学校的体育馆足够大，才容纳得下整座学校的学生。 　　我把头发染回了黑色，耳钉换成了简单的圆珠款式, 穿回了学校定做的校服，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样, 坐在高三年级的板凳上。 　　啊，不，我本来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吗？ 　　“下面有请一年级的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一年级的学生代表啊, 这个我知道，在升任这所高中成绩第一名的学生会被选做学生代表，也被高年级的学生戏称为“首席”。 　　不知道泷若叶那个年级的首席是谁，这么想着的我抬起眼皮往上瞧去，却听见了周围异口同声的吸气声。 　　“超厉害的啊, 今年的首席完全是个大美人啊。” 　　“感觉就像是漫画里的情节啊，黑长直美少女作为首席在讲台上发言。” 　　“校花指定是她了，完全是明星级别的颜值。” 　　站在麦克风前面的是, 是世家大小姐一般的黑长直美少女——泷若叶，她精准地找到了讲台下的我, 朝着我微笑。 　　我——瞳孔地震，到底是谁告诉我美术生文化课成绩都不好来着！！ 　　“哎？她好像在望向我们这边？” 　　“笑起来感觉更好看了，难道是在看我们？”有男生开始兴致勃勃地起哄, “八虎, 我听说她是被特招过来的哦, 已经获得过国家级别的美术大赏比赛奖项了，之后一定会加入美术部的吧。拜托你替我们要一个手机号啦～” 　　那是别班的男生，和我一样是高三年级的，我隔着人头望去, 看见一个白色的脑袋，耳朵上的耳钉闪闪发光。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因此我没有听见他回应了什么，不过我看到了他手上的速写本，和上面铅笔印记，不过同样我也看不清他画的是什么。 　　在这种时候还在抓紧练习吗？ 　　我的注意力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马上回到了泷若叶身上。 　　“作为学生代表我应该讲什么呢？我和新入学与我同一年级的大家一样，都对高中生活初来乍到，所拥有的都是和大家相似的经历。所以，我想对未来的期望学生会主席已经讲过了。要我聊学习的秘诀的话，我唯一的秘诀就是专注，在专注下花费的时间越久，得到的回报越多。”即使是被这么多人的目光凝视着，泷若叶还是那样从容，甚至表现得比学生会主席还要自然。 　　她那第一面就给我的“高贵”的气质，究竟是怎样具有的呢？ 　　“我最想说的，是关于我的朋友岚雪。” 　　我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我的同学，认识我的人，都把目光凝聚在了我身上。 　　“在两年前，有一件事情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即使现在没有人会刻意提起，但大家心里都知道那件事情的主角——岚雪偷了班级购置教材的钱。但那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恶意的污蔑与陷害。” 　　会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骚动了，他们原来以为这只是和以前一样的无聊的首席发言，没想到却能听到这样的话题，这些正值青春年少阶段的学生们全都抬起了头，看向了讲台。 　　“那时认定岚雪是小偷的证据是她书包里的钱和目击证人的指控。人证物证俱在，没有人愿意相信岚雪的话，她就被这么判了罪。但是，真相是怎样呢？” 　　学校的放映机开始工作，播放出了那段录像。 　　我听见了清楚的不锈钢椅子腿与地板摩擦的声音，真田百合站了起来，她脸色惨白，挡在了我们前面。她的膝盖向前屈起，想要冲向讲台，但又忽然回头看向了我们，在精心打理的刘海下是她颤抖的瞳孔，“假的...这是假的！那时候教室的摄像头根本就没有打开，不可能会有这段视频！” 　　“原来视频上的人是她啊，她是谁？” 　　“她就是真田百合，没想到这么恶毒。” 　　“我以前还奇怪过，岚雪对真田百合那么好，就算岚雪真的偷了钱，指控岚雪的人也不应该是她啊。” 　　“针对真田百合的疑问，我可以给你答案。在你作案的前一天，学校停过一次电，大家还记得吧？两年前的时候，学校的监控系统还在更新调整中，那次停电后重启让本应关闭的摄像头重现开始工作，正好记录了下了那一天的影像。这份录像的真实性无需作伪。真田百合，你知道的，你的这个举动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一个积极向上的女孩，可能会因为你的污蔑而辍学，从事一份自己不喜欢只是为了糊口的工作，她的人生会失去很多选择，她的心灵会饱受煎熬。”泷若叶一字一句地宣判着真田百合的罪行，“当你看着别人遭受莫须有的苦难而窃笑时，你就应该想过，这份痛苦也会报应在你的身上。” 　　“不...不...是她们指使我的！我是被逼的！”真田百合转而开始报出那些女孩的名字，她报得特别清楚，没有遗漏下任何一人。 　　被她报到名字的女孩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们一年级的时候就因为我在网上上传的霸凌视频而被记了大过，如果这件事被翻出来，她们是绝对要被开除的。 　　“你这个婊/子！别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被报到名字的女孩浑身一哆嗦，用颤抖的语调大声地吼道。 　　“你说你是被我们指使的，你有证据吗？” 　　“钱是你拿的，也是你塞到岚雪书包里的，不要凭着一张嘴就胡说八道！” 　　“你们不要吵了。”泷若叶很平淡的一句话，就让这些喋喋不休的女生停止了争吵，站在所有人之上的泷若叶，就好像是俯瞰国民的王者一般，那股气势没有人敢看轻，“在真田百合做完对岚雪的指控后，她就去做了去除腋臭的手术，为什么之前没有去做手术？那次手术的费用是从哪里来的？我查询到了真田百合的一份收款记录，打款人似乎就是真田百合报出的名单之一呢。我猜——是不是事情闹得出乎意料得大，所以拉拢真田百合，算是给真田百合的一笔封口费呢？” 　　荧屏上显示了一份电子收款记录的截屏。 　　整个体育场的气氛彻底爆开了，大家的议论声几乎要把体育馆的屋顶掀掉，老师们和校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想要上台，却被学生会主席给拉住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阻止了想要上台的老师。 　　“...我...我是想要...那笔钱...是为了......我和真田百合....”汇款的女生极力想要编出一个借口，但显然她想不出来。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我之后会将所有的证据都交给给教务处，让教务处下达最终的决定。”泷若叶转身看向校长，学生会主席也为校长让出了一条路，“我想知道，岚雪当年险些被开除，不知道做出此等更加严重的违纪事件的真田百合她们，应该受到怎样的处罚呢？” 　　“开除！”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渣！和她待在一个学校我都害怕！” 　　“开除！开除！”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开除”，然后这样的呼声愈演愈烈，然后震耳欲聋。 　　校长走到了麦克风前：“我会仔细查看泷若叶提交的资料，如果证实情况属实，教务处会开除真田百合等人。并且——” 　　校长顿了顿，“校方会对岚雪同学进行公开的道歉，希望能够获得岚雪同学的原谅。” 　　他朝着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那是对我一人的道歉。 　　我的父亲曾经跪下来祈求校长不要开除我，那时候校长的表情冷酷而不耐烦，我从未想过能在校长的脸上看见那样的表情。 　　我的同班同学们，看向我的眼神全部都变了。他们因为对我的偏见，在过去的两年内，都或多或少地排挤过我，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但此刻，他们的表情都出奇得一致。 　　“对不起！”班长忽然站了起来，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她的话语中带着哭腔。 　　她一起身就冲向了讲台，来到了麦克风前。 　　“我是岚雪班上的班长，当年是我收的教材费。因此，我在那次事件后，就格外地看不起岚雪。收作业时故意不收岚雪的作业，老师发的资料唯独漏发岚雪那份，对学业有益的申请与互动都故意不通知岚雪，这些事我都干过。在知道了真相后，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卑鄙的人，自以为站在正义的一方，就心安理得地进行了霸凌。没错，这就是霸凌。” 　　班长吸了吸鼻子，“此刻真相大白时，大家都在为惩治凶手叫好。但是，曾经伤害过岚雪的人，却没有人站出来。这样是不对的，所以我站了出来，对不起，岚雪。” 　　我的心被击垮了，深呼吸，深呼吸，我不断告诫着自己。 　　我的手夹在膝盖中间，全身忍不住颤抖，自从校长室那次我痛哭流涕后，我发誓我不会哭得那么难看。 　　但此刻即使我用全身的力量抑制自己，我的眼睛也被蓄积得满满的眼泪给全然糊住。 　　不能让眼泪流下来！不能让它流下来！ 　　不过，如果是在泷若叶怀中，我想我还是能痛哭流涕一次的。 　　“现在信息的获取变得轻松，信息量也变得无比庞大，但是，当看到那些消息时，能否先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一下呢？尤其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先用自己的心去思考，分析，判断，而不是一味地跟随着波澜做出判断，丧失了自己的思考。同时，我希望教务处对于学生能够更加走近一些，做出决断更加谨慎一些......” 　　泷若叶像一个真正的王者一般，她把握了全场，只要她说话，下面就绝对会安静下来，她就是有着这样一种魔力，我想那种魔力的来由肯定不是因为她是魔女，而是她本身就散发出的魔性魅力。 　　我觉得她真的是——酷毙了。 　　此次入学典礼后我与泷若叶一战成名，成为了全校的名人。 　　而这次入学典礼在学校的论坛上也被评价为“可以载入史册的入学典礼”；也从来没有一个新生，能够在入学第一天就取得压倒性的人气第一名。 　　甚至有人预言，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只要泷若叶参与竞选，那其他的竞选者可以直接弃权。 　　如此帅气而闪耀的泷若叶，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夺取了这所学校学生百分百的支持率。 　　唯一对泷若叶有意见的，只有个别的老师了。 　　某天我在办公室的门口，正准备进去时，听见了我的老师这么说道： 　　“你说泷若叶她做得也太过了吧？这么闹不就全校都知道了吗？直接把证据交给校长让她们安安静静退学不就好了，把事做得这么绝，也算不上什么好人，那些学生还说她酷毙了什么的，真是一群毛头小子。” 　　我正抬起腿准备去反驳他时，听见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老师，我很难认同你的看法。当初岚雪同学在遭受那两年的白眼时，你有同情过她吗？岚雪同学蒙受的是两年的冤屈，而她们只是做过的恶事被大家知道了。如果就像老师那么做了，那岚雪同学受到的那两年的痛苦算什么？谁又能像泷若叶那样，彻彻底底洗清岚雪身上的冤屈？” 　　那老师长大了嘴巴，男生痛快地说了下去：“我就是你说的毛头小子，我觉得泷若叶她真的是——酷毙了。” 　　男生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刚好与我对视。 　　毫无疑问他是个帅哥，白色的短发，耳朵上闪闪发光的耳钉，透着不良少年的气质，我记得，他是在入学典礼上拿着素描本的男生，他叫八虎。 　　“谢谢你。” 　　“不用谢，我叫矢口八虎，是美术部的部员，也是泷若叶的朋友。”矢口八虎对我露出了笑容，“听到了那样的话，不反驳心里才气不过呢。” 　　与他不良少年的气质不同的是，和他说话让我觉得很舒服。 　　“对了。”矢口八虎突然跑到了我的前面，“麻烦你告诉泷若叶一声，今天下午放学我在门口等她。” 　　我的预警雷达开始响动了，“啊，是要一起吃饭吗？” 　　“是的。”矢口八虎坦诚地点了点头，“之前老师定下的一个题目我有了新的看法，想找泷若叶一起讨论一下。”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在泷若叶入学前我就认识她了，没想到她和你也是朋友。” 　　没想到的人是我啊！ 　　“好，不过我之前都是和泷若叶一起回家的，你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吧。” 　　“当然不介意。” 　　幸好幸好，从矢口八虎那爽朗的态度上来看，他们不在交往。 　　哎？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是不是稍微有些奇怪？ 　　放学时，我，泷若叶和矢口八虎三个人一起走在了放学路上，有着高达百分百的回头率。 　　虽然自己夸赞自己显得有点奇怪，但是我长得其实还是不错的。 　　在当不良少女时走在大街上甚至会被人搭讪“你是走不良风格的地下偶像吗”。 　　但即使是穿着那样显眼的服饰，我那时的回头率也没有这么夸张，这毫无疑问是因为我身边的那位美少女。 　　“泷若叶你已经获得美术赛事的国奖了吧，想上美术大学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吧？”在路上我开始了闲聊。 　　“不是的哦。” 　　明明只是一个随口而出的事情，泷若叶和矢口八虎却一起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我，泷若叶说道：“即使是获得了国赛的奖项，有这样的荣誉的人在集训营里面也是比比皆是。” 　　“不过虽然泷若叶你没有参加集训，但是你的画也得到了大叶老师很高的评价，我还是第一次从大叶老师嘴里听到那样的夸赞。”矢口八虎开始说起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在绘画上没有天赋，只是......付出了很多的时间。” 　　从他们认真的对话中，我能感受到，他们是真心热爱着美术的，真好啊。而我荒废了两年的学业，仿佛在提醒我再过两年我就会与泷若叶分道扬镳。 　　“岚雪你有想要考取的大学吗？”矢口八虎问向我，“你的志愿表上填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下田大学？”看着他们亮起的眼神，我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但是我去年期末考试只及格了一门学科。” 　　“...美术生高三在学校里的时间会很少，我只能把我的笔记借给你复习了，希望能帮到你。”矢口八虎说道，大概是出于对美术生的刻板印象，矢口八虎补充了一句，“别不相信我啊，我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是全校第三——我还是挺努力学习的。” 　　“我帮你补课吧，虽然我才高一，但是高中三年的课程我都自学完了，完全没问题的。” 　　为什么你们会是美术生啊！我在心底发出了呐喊。 　　高三那一年，我过得充实而美好，虽然有哭有笑，但就像那些老套的青春故事一样，那是青春挥洒的美好汗水。 　　说泪水的话那绝对是因为学习留下的泪水，原来日夜不停地看书是一件那么令人痛苦的事情，但一想到这是因为我前两年的懒散，还有对大学生活的期待，不想被泷若叶和矢口八虎落下的执着，以及靠着泷若叶一直以来对我的鼓舞打气续命，我咬牙坚持了下去。让我没想到的是泷若叶真的掌握了高一到高三的所有知识，多亏了她对我的悉心辅导，我才不至于手足无措。这样学习到想要流泪的地步的生活我坚持了整整一年，在高考时取得了我从来都不敢想的成绩。 　　在我拿到下田大学的通知书，矢口八虎被东京艺术大学录取时，我们开开心心地大吃了一顿，玩了一整晚。 　　“第二轮的题目是人体模特，好久之前我和你讨论过类似的题目吧？”矢口八虎回忆道。 　　“是呀，那个时候受到你不少启发。”泷若叶喝了一口奶茶。 　　“若叶你想考的也是那里吧，东京国立美术学院不就是是东艺大的旧称吗。”我说道。 　　“我想明年就去参加考试。”泷若叶脸上难得出现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凭借若叶你的成绩，听到你这么说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我笑着拍了矢口八虎和泷若叶的肩膀，“我的两个朋友也太厉害了吧！完全可以拿出去吹牛的那种！” 　　“期待明年你再去当我的学妹。”矢口八虎拿的是啤酒，与泷若叶的奶茶碰了个杯。 　　在我和矢口八虎的大学第一年，也就是泷若叶的高二那一年，我们都日常保持着联系，时常会碰面聚会。 　　终于到了东艺大招生考试开始的那一天，我和矢口八虎特意去求了学业顺利的御首，送给了泷若叶。收到礼物的泷若叶，那时候她的表情，真的是太可爱了。我想要永远守护她的笑容，虽然听起来很老土，但这就是我内心再真是不过的想法。 　　泷若叶通过了东艺大的第一轮考试，然后在第二轮考试的最后一天，我和矢口八虎在东艺大的门口等待泷若叶。 　　我们没有等到泷若叶，却听说有一位考生还没完成她的画作就匆匆离开了。 　　结束考试的考试们三三两两离开了学校，他们的议论声传入了我们的耳朵： 　　“那个黑长直美少女，她画得真好啊，也不像是会弃考的人，怎么就忽然离开考场了？” 　　“考官看着她的画都说了一句‘真可惜啊’，搞不懂她怎么就放弃了。” 　　“可能就是怪人吧，总之我们的竞争对手少了一位，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 　　泷若叶在没有完成画作的情况下弃考了，这绝对不是她能做出的事情，除非她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可在那场考试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泷若叶。再然后，所有人都忘记了泷若叶。 　　那是一种很可怕的忘记，所有与泷若叶有关的回忆都被替换成了合理的虚构的记忆。 　　我会发觉到这一切，是因为我在无意间发现了一张画。 　　“是谁给我画的画？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画？我为什么会把它这么珍视地藏在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虚构的记忆一下子被击破了，与泷若叶相处的两年多的记忆，全部苏醒。 　　我重新审视自己的房子，那台PS下的柜子里，本应该有两个游戏手柄，我和泷若叶会在放假时打上一晚上的游戏，然后喝上满满一桶可乐；那个厨房，本来应该有我为泷若叶准备的一套茶具，为的就是让泷若叶一展身手，虽然后来她爱上了奶茶；文具盒里的兔子形状笔盖的中性笔，是和泷若叶配套的，我是兔子，她是小熊；衣柜里的白色连衣裙，本来是我和泷若叶一起逛街时买的一模一样的裙子，而不是我一时兴起买的压在衣柜里。 　　泷若叶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所有的人包括我都忘记了她？ 　　我一定要找到她。 　　在识破了虚假的记忆后，我变得敏感起来，开始能够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在说着肩膀酸痛的食堂阿姨并不是因劳累过度，而是因为她的肩膀上趴了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 　　我变得和寻常人不太一样了，如果这种能力能够帮助我找到泷若叶，我甚至希望它来得更强烈一些。 　　在我还对寻找泷若叶一事毫无头绪时，我遇到了一个带着黑色眼罩的男子，他把我约到了一间咖啡厅，“你最近在寻找一个叫泷若叶的女人？” 　　我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已经非常谨慎地隐藏了我在网上的搜索踪迹，没想到居然还是泄露了行踪。 　　他能找到我，我否认也没有意义了。况且，他知道泷若叶。 　　“对，她是我的同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失去了对她的记忆，所以我想找出来。”我没有透露我和泷若叶关系的亲密程度，同时也是在试探着对方的态度与情报。 　　“真少见啊，居然有人能够从魔女的术式中清醒过来，我很需要你的情报。”带眼罩的男子露出了笑容，“我叫五条悟，是最强的咒术师，你能看见的吧？那些东西？放轻松——我可不是什么坏人。” 　　“咒术师？那是什么？还有魔女的术式，那是什么意思？”我好像终于稍微触碰到了那个世界。 　　“哦～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即使他带着眼罩，我也能感到他在透过那黑漆漆的眼罩打量着我，“那我就和你说说吧。” 　　虽然他介绍的方式很不专业，但我还是弄懂了那一系列名词。 　　“你愿意成为咒术师吗？”五条悟向我发出来邀请，“说不定你很有咒术师的天赋哦。” 　　“...成为咒术师要去你们那个咒术高专吧？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再去读高中我会怀疑自己的人生价值的。”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五条悟没有反驳我“咒术高专等于高中”的话，他笑了，他好像笑得真的挺开心的，“不会强迫你入学的，你放心吧。” 　　“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取泷若叶那几年的情报，总得给我一些报酬吧。” 　　“你想要什么？” 　　“你们那边关于泷若叶的资料。” 　　“如果你愿意加入高专，我能给你更详细的资料，现在只能给你这种程度的资料了。”五条悟递给我一张档案。 　　我迫不及待地展开阅读。 　　【特级咒灵：深罪魔女 　　出现时间不名，年龄不明，由人类对命运的诅咒而生，擅长多种术式，推断其潜伏在人类世界多年。 　　深罪魔女不是最强的诅咒，但却是最恶的诅咒。 　　第一次发现深罪魔女是因为其使用了改变命运的术式，被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发现。依据以往对诅咒的研究推断，深罪魔女或许具有玩弄命运的恶趣味。 　　以下是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的口录 　　...........】 　　我能看到的内容只有这么多，正好断在了关键的地方，我看着对我笑眯眯的五条悟，忍不住瞪他一眼，“不加入！” 　　关于泷若叶为什么会在考试那天离开考场，为什么会消除大家对她的记忆，五条悟也没告诉我始末，但我觉得肯定和他们有关。如果真的是他们阻碍了泷若叶的考试的话，说真的，我会很想把这些咒术师都狠狠揍一遍，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我和五条悟交换了手机号码，用来之后联系。 　　我是肯定不会成为咒术师的，因为咒术师是站在泷若叶的对立面的，我怎么可能会成为咒术师。 　　自从我成为了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特殊存在的人后，慢慢地我就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这个世界神秘侧的势力不止有咒术高专，还有其他的组织。 　　于是，在我收到时之政府这个神秘侧的组织的邀约时，我加入了，成为了一名审神者。 　　我的灵力被时之政府评价为很优秀，因而一入职就获得了较好的资源。 　　想要获得更多关于泷若叶的消息，就得往上爬才行，在大二一学年，我白天上课，晚上回到本丸处理事务，只留下了很少的时间睡觉。 　　而最近，时之政府开发了前往其他世界的技术，用来收集这个世界没有但是在其他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刀剑。 　　时之政府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神话之中的天丛云剑，并派出了一位审神者穿梭异界去寻找。 　　因为新开发的技术还不稳定，所以似乎每次只能停留一个时辰。第一位被派出的审神者因为情报有误，前往了热田神宫寻找天丛云剑，却没想到那个时间点天丛云剑已经被伊势神宫借走，因而白跑一趟。 　　第二个接受寻找天丛云剑的任务的审神者是我，这回又是另外一个世界，所处的年代类似于我们世界日本历史上的战国时代。时之政府给我的情报更为详细，在那个时间点，我要在京都寻找一位名为天识女的巫女，悄无声息地从她手中拷贝下天丛云剑的历史投影。 第一卷 第58章 　　上京, 是指大名带领军队攻入京都的行为。 　　大名带领军队要经过各国的领土，能够穿过各国来到京都，这也证明了大名的武力力量。 　　北条氏曾经带领千人军队上京, 百姓竞相围观，可谓一举成名。 　　此后, 陆续有其他上京的大名，最少的也带了百人的侍从。而泷若叶此次上京，只有她与一斐柳裕两人而已, 可谓前所未闻。 　　使用【飞行】的泷若叶根本不用担心穿过他国领土的问题，在路上她还前往了热田神宫一趟，回来时手上拿着的是带有热田神宫公章的文书。 　　“这是...热田神宫的文书？若叶大人你是归属热田神宫的巫女吗？我以前居然从未听闻过。” 　　“不是的。”泷若叶摇了摇头，“我与热田神宫并无交集，我的身份毫无来历, 而京都一向都注重身份。我们只有两人，不似寻常上京，想要尽快见到将军, 就得想别的办法。虽然我能轻而易举地来到将军宅邸正中，与将军见面, 但是这也会让将军对我产生警惕与提防，对于谈判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明白了，想必凭借着大人的声望与名号, 热田神宫也非常乐于接纳吧。” 　　“事实上达到神宫层次的神社, 对于巫女的管制是很严格的, 仅凭我的声望还不够呢。不过，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利用我的声望。”泷若叶笑了笑，提起了手中的天从云剑，“之前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这把剑的名字吧, 这把剑名为天丛云剑，是货真价实的三神器之一。不过这种话，当初就算说了旁人也不会相信吧。” 　　“怪不得若叶大人一直把它随身携带。”对于泷若叶所说的话，一斐柳裕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既然真正的天丛云剑在大人你手上，那热田神宫所供奉的是假货吗？” 　　传闻中三神器为八咫镜，八尺琼勾玉和天丛云剑。八咫镜被供奉在伊势神宫，八尺琼勾玉被供奉在皇室，而天丛云剑被供奉在热田神宫。 　　“我猜这三者全都被遗落或者丢失了。神社的正殿是供奉神明真身与神器的地方，名上是任何人都不准许被进入的，因而见过神器真身的人少之又少。这个世界的神明已经失去了力量，就算神器还保留着，那也与普通的物件没有什么区别了。我去了热田神宫一趟，那里果真遗失了天丛云剑，而真货假货，由神职一验便知。那时候，神职的表情......” 　　在天从云剑表面的红色丝绸被揭开时，验证的神官当场就遭受了诅咒，他也因此瞬间确认了天从云剑的真实性。他当场就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恨不得现在就接回热田神宫供奉的神器。 　　“天识女，你手上的是货真价实的天丛云剑，我确认了。”神官把眼泪抹干净，严肃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愿意把天丛云剑留在这里，热田神宫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我之前就说了，看到天丛云剑的人都会遭受诅咒。你验证了天丛云剑，也身中诅咒，你不在意吗？” 　　“能够见识到真正的神器，这是多少神职毕生都没能实现的愿望！就算我中了诅咒，那也算是为后人留下一点经验吧。” 　　“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天丛云剑是我的东西，我并不能把它留下。” 　　“但你把它带到了我们的面前，说吧，你想要什么？” 　　“能够以神宫冠名的神社，都是具有政治色彩的。我想要直接见到征夷大将军。” 　　“只是这个要求吗？我倒是希望你能提出更过分一点的要求，这样我才好接回天丛云剑。”神官的回答倒是很耿直，“我能问个问题吗？你是从哪里获得天丛云剑的呢？” 　　“如果我说曾经天皇恩准我手执此剑讨伐鬼神，你会相信吗？” 　　这是这个世界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神官定定地看了泷若叶几秒，“真是不可思议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所以，没有必要再追究天丛云剑的来历了吧。” 　　“虽然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但天识女的名号几乎传遍了这天下，几大神社的神职在听说了你这位神通广大的巫女的传言后，都开始查阅神职的名录，来考证你的来历。但是即使查遍了名录，也没有发现有一位名为‘泷若叶’的巫女登记在册。因此，作为神道教的官方，我们一直都把你认定为野巫女，不承认你的巫女身份。”神官看向泷若叶的眼神很复杂，“但看来，错的是我们啊。我甚至怀疑，我们真的代表神道教吗？为什么得到神明眷顾，手持神器的巫女流落在外，而我们这些凡人却声称自己侍奉身侧呢？” 　　“你们承载的是众人对神明的信仰，所以不要怀疑自身的价值。” 　　“自身的价值吗？你和我们不同，如果让你待在神宫，那才叫埋没了你的价值。热田神宫承认你了，如果你需要一个身份，热田神宫愿意为之担保，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将你视为野巫女。”神官将一份盖上公章的文书交给了泷若叶，“这就是你想要的，只要把这份文书递交给大将军府上，大将军很快就会接见你。”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泷若叶接过文书，对神官使用了【慈悲】，“你不用担心你身上的诅咒，我已经将它消除了。” 　　神官感到浑身一轻，他看向泷若叶的眼神更加热切，“怪不得！怪不得你手持天丛云剑却毫发无伤！这世间也只有你可以手持神器，发挥神器的力量了，这神器在你手上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你不想再要天丛云剑了？” 　　“我现在觉得，与其把神器放在神社只是供奉，不如把它交给能使用的人。天丛云剑对热田神宫的意非凡，可以这么说，热田神宫说什么都是要得到天丛云剑的。”神官看着泷若叶露出了笑容，“但是，只要手持着天丛云剑的巫女是热田神宫的巫女，那这两者的意不是一样的吗？” 　　“你...所以，你才会那样说啊。” 　　“但是天识女看起来并不讨厌我？”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泷若叶给出了回应。 　　神官笑了起来，“这绝对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回应。你和传闻中还真是一模一样，耳之所闻，不如目之所及也。” 　　听完泷若叶的叙述，柳裕才觉得泷若叶这一趟实属不易，“没想到给予大家恩惠的若叶大人，居然会被那些人认作野巫女，真是什么荒唐的事情都能发生呢。” 　　“他们只是听到了传闻，却未亲眼目睹，会怀疑才是合理的。”泷若叶把文书放入怀中，“只是我没想到，会是神主亲自过来验证天丛云剑的真实性。” 　　“那位神官是神主？！” 　　“对，大概是因为真把我当作野巫女来看待了吧。那位神主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称自己是高层的神官，旁边的神职也配合他为他掩饰。但我怎么可能连神主的服饰都看不出来，但既然他愿意亲身验证，我也就没有揭穿他。” 　　“那些人实在是太看轻若叶大人了。不过这也好，神主亲身见识到了若叶大人的神通之处，也省了不少麻烦。” 　　取到文书之后，泷若叶和柳裕便全速赶路，到达了京都之中，进入了京都最繁华的街道。 　　熙熙攘攘的京都街道上，行人往来如织，精致的八叶车，板上印着樱花图案的网代舆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护卫着车的武家武士气势十足，隔几步路就能见到宏伟气派的宅邸轮廓。 　　“真是难以想象啊...”柳裕有些目不暇接。 　　“和你想象中的京都一样吗？” 　　“一样...又好像不一样...这些坐在网代舆中的贵人是存在的，但是那些饿得瘫在地上，祈求一点食物的人也是存在的，如果这些贵人路过那些贫苦的百姓，是否会愿意伸出援手呢？他们只会是看着而已，只是看着。” 　　“柳裕你的想法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已经不是单纯地想要看看京都的风貌了。” 　　从眼前繁荣而美丽的京都之中，泷若叶居然能窥见一些百年之前的风貌。 　　街道的布局，古寺，居然还能和泷若叶的记忆吻合上，即使是不同的世界，还存在着一致的东西。 　　“喝碗红豆汤吧，会有好运气的。”泷若叶从街边挑着担子卖红豆汤的小贩那里买了一碗红豆汤，递给了柳裕，“一路上你都没有喝水，一定渴了吧。” 　　“这种小事怎么值得若叶大人费心！”柳裕连忙接了过来。 　　“现在不在伊水，你更不应该拘束了呀。” 　　柳裕把红豆汤一饮而尽，泷若叶则在一家商铺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柳裕，你看这个箱庭，做得很可爱呢。” 　　箱庭是庭院样式的盆景，在盒子中放入人偶，房屋，山水等按比例缩小的模型，然后在盒上开口，从开口中欣赏里面的微观景色。 　　泷若叶所指的箱庭所造之景是庭园的一角，底部铺上了白砂，还精心做出了石板路的样式。 　　泷若叶买下了这座箱庭，让老板为她留着，她之后再去取，“这是给百鬼丸买的礼物。” 　　“......”柳裕迟疑了一下，“百鬼丸现在不是看不见吗？” 　　“说不定哪天就能找到夺走他眼睛的鬼神了，所以这座箱庭就在他取回视力时送给他吧。” 第一卷 第59章 　　就在泷若叶走出商铺时, 一个身影拦在了她前面。 　　“......你的刀很好。”那是一名蓝发红瞳的高大男子，躯干瘦长而有力，他皱着眉, 一股威逼感从他那双眸子的审视下透露出来，“......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刀吗？” 　　“你是谁？怎么如此无礼？”柳裕护在了泷若叶面前。 　　“你是说我的这把短刀还是另外一把呢？”泷若叶问道。 　　“被红色丝绸包着的那把。” 　　“那把的话不能给你, 我只能拒绝你了。” 　　“抱歉，我一定要拿到那把刀。”那名男子把手放在了他腰间的太刀上，“让你的武士和我比试吧, 如果我赢了，就把你的那把刀给我......我不是要夺取他的意思...给我保管...不，是欣赏半个时辰就行了...是这样的吧？” 　　最后一句那男子说得很轻，泷若叶没有漏过那句话。 　　虽然外表上看是一名狂气的男子，说着强势的话, 但语气却偏向弱气，而且他的身份...... 　　有意思。 　　泷若叶勾起了嘴角，她的那丝笑意轻且浅, 没有人发现她的笑容，泷若叶说道：“不, 如果你能取胜，我直接将这把剑送给你。” 　　他们的这番对话自然引起了周边的人的注意，很快, 他们周围就被空出了一圈, 那是围观他们的群众特意给他们留下的空地。 　　听到泷若叶的回答, 那名男子却是松了口气的表情：“那么，只要我打倒了你的武士，就算取胜？我不要你的剑，只要借给我一时就行了。” 　　“这是我的刀剑, 不是我的武士的刀剑。”泷若叶的气势凌驾于那名男子之上，“如果你连我的武士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要求与我比试？” 　　“我明白了。”男子转身面对柳裕。 　　柳裕与男子对立，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强大威压，也听到了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 　　“这是‘刀狩’吧，传说中武藏坊弁庆在京都五条大桥进行“刀狩”，往来武士身上的太刀如果被他看上，他就会要求比武，赢得他看上的太刀。我看这位蓝发武士就是想效仿武藏坊弁庆，打出名号来。” 　　“但我听刚刚对话，蓝发武士是想要和巫女比武，这也太奇怪了。倒不如说拿着刀剑的巫女本身就很奇怪，身边还跟着武士。” 　　“那把刀被丝绸包着，也真是奇怪，难不成还是一把名刀？” 　　“你们听过天识女的传闻吗？这位巫女倒是很符合对天识女的描述。” 　　“我倒是觉得是这武士瞧上了人家的美色，借此调戏人家。这天下哪有武士和女人比试的道理？” 　　在柳裕的耳朵还在接收外界的信息时，他发现对面的男子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他的瞳色深沉，吐气均匀，每一块肌肉都做好了一触即发的准备。 　　好惊人的集中力！这个男人就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兵器！ 　　但是，我是为了若叶大人而战，作为若叶大人的家臣，我没有退缩的道理！ 　　柳裕的目光只是闪烁了以下，就握紧了手上的太刀，这是他多年来日夜不休苦练剑术的成果，他手上的那块茧，已经和剑柄无比贴合。 　　回想起来吧，柳裕，你最快的那一刀，取下那叛变首领的首级的那一刀。 　　柳裕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平稳，在第三次吐纳后，他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开始吧。” 　　蓝发武士已经持剑在手，展开了攻防的架势，而柳裕的刀，还收纳在鞘中。 　　在柳裕说完“开始吧”时，蓝发武士就已经突击了过来，只是瞬间就贴到了面前，但柳裕出刀的速度比之还快。 　　“居合道！”围观人群中没有人能看清柳裕的剑光是如何从鞘中飞出的，但这不妨碍他们认出柳裕的流派，“好快的拔刀！” 　　“居然能在市井街头看到如此精彩的对决，只是一刀，便足够惊艳。” 　　“可惜啊，居合道的精髓就在于一击必杀，这位居合道的武士已经输了。” 　　柳裕的刀被蓝发武士挡下了，他垂下头，看向柳裕：“你比我想得强得多。” 　　“我输了。”柳裕放下了他的刀。 　　“...为什么？居合道不是只有一刀，你为什么要认输？” 　　“居合道的精髓就在于那一刀，我已经再无取胜的可能。”柳裕把刀归于刀鞘之中，凝视着自己展开的右手，“就算是苦练了这么久的居合道，也只是这种程度吗......” 　　“柳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是寿海和莲海渡来与他对决，恐怕都不能胜过他；百鬼丸的话，倒是可以。这位武士可不是一般人。”即使这对决只有一刀，泷若叶也看到了蓝发武士的实力。 　　听到泷若叶说“这位武士可不是一般人”，柳裕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恐怕这位蓝发武士并非人类。 　　“你的武士输了，该你了——”蓝发武士指向了泷若叶。 　　这毫不客气的话语被他用漫不经心的丧气语调说出，充满了讽刺与挑衅的意味。 　　“你很赶时间吗？”泷若叶看向蓝发武士的眼睛，马上被他躲开了。 　　“......” 　　“没关系，其实我也挺赶时间的。”泷若叶没有用身上的天丛云剑和短刀，她伸出手，柳裕就自然地半跪下给她递上了他佩戴的打刀。 　　太刀长而刀刃向下，拔出后比打刀多一个举高的动作；而打刀的刀刃向上，在速度上比太刀更有优势，更适合身为女子的泷若叶。这是蓝发武士的想法，但事实上泷若叶会用打刀，只是因为柳裕给她递的恰好是打刀而已。 　　“开始吧。”泷若叶就好像真的很赶时间一般拿到了刀就开始了比武。 　　这进攻的架势真是迅猛啊，泷若叶挡住了他的第一剑，这一剑的力量与速度都远远超过了凡人。 　　但要论身体的基础数值，可以说他是碾压柳裕的，而泷若叶碾压他。 　　泷若叶的手腕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举重若轻地压住了他的剑，卸掉了他的剑势。 　　蓝发武士的动作很快，他正要进行第二次挥刀时，发现手臂沉得和铁一般纹丝不动。 　　在他的剑马上要抬起时，泷若叶的脚踩在了他的剑尖上。 　　“这是什么流派？有流派会踩人剑的吗？” 　　“我就说这蓝发武士是为了调戏巫女的吧，正配合人家呢，还装得一副很震惊的样子，女人的欢心可不是那么好讨的。” 　　“不过这时候如果往剑中间再踩一脚，这把剑应该真的能被踩断吧？” 　　在他人眼中是一位轻盈的女子踩住了蓝发武士的剑尖，怎么看都是能轻而易举挣脱的场面，对于蓝发武士而言向在刀上压了一座山一般沉重。 　　现在应该先弃刀，赤手作战，和她拉开距离，再借翻滚之势来取剑，还是不弃刀等对方松开？ 　　蓝发武士正迅速着脱离困境的方法，现在她踩着自己的太刀，不松开的话她也无法挪动位置，她的打刀又不够长，这样僵持不下她也伤害不了自己。 　　然后他就看见泷若叶把打刀收回了剑鞘。 　　和之前武士一样的居合道？蓝发武士立马想到了这点。 　　可是，她的刀不够长啊！ 　　泷若叶的拔刀速度比柳裕还要快，蓝发武士只看到了泷若叶把手放在了刀鞘上，然后就感受到了头部传来的剧烈打击。 　　泷若叶并非只拔出了刀，而是顺带着连刀鞘都从腰间的系带里抽了出来，在挥向蓝发武士时，刀鞘划出，作为刀身的延长，打中了蓝发武士的脑袋。 　　“我输了。”蓝发武士捂着脑袋，从地上站起，“你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泷若叶腰间的天丛云剑。 　　蓝发武士的眼神中充满了怨念，“果然...还是不行吗，好不容易让我......大概还是待在仓库里适合我吧......” 　　“等等，你想走吗？” 　　泷若叶出声拦住准备转身离去的武士。 　　“怎么...有事吗？”蓝发武士看见泷若叶的笑容，不知道自己猜想了什么，眼神也亮了起来。 　　“别想多了，天丛云剑不会借给你的。” 　　蓝发武士的眼神一下子又暗淡了下去，“......那是有什么事？” 　　“你没听旁边的人说吗？刀狩。既然你输了，你就得把你的太刀给我。哪有比武只有一方有赌注的。”泷若叶的笑容很美，却让蓝发武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对啊！哪有只有一方下赌注的！” 　　“蓝发小哥！快把你的刀给巫女小姐吧！” 　　这个高大的鹤立鸡群的蓝发武士，现身给大家表演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不...我的刀不能给你！绝对不能！” 　　“不给的话，你也绝对走不出这里。”柳裕把手按在了刀上，“不要想着逃跑，你逃不掉的。刚刚输了比试的你，应该知道若叶大人的强大了吧？” 　　“怎么能让剑离身！除非我死！”蓝发武士做着最后的反抗。 　　“那你就去死吧。”柳裕冷着脸回应道。 　　蓝发武士垮着脸，四处张望，好像在期待能找到什么，但显然他什么也没找到，垂头丧气地解下了腰间的剑，一边碎碎念道：“...能拿回来的...肯定能拿回来的...” 　　“这把剑叫什么？”泷若叶问道。 　　“大典太光世。” 　　“哦，大典太光世，你不用解你的刀了。” 　　“为什么？你不想要了？”期冀的眼神出现在了大典太光世狂气的面庞上。 　　“不。”泷若叶的食指放在了唇边，微笑道，“既然是把刀给我，你就应该和我走啊，大典太光世。” 第一卷 第60章 　　大典太光世的面容凝固了, 然后变成了纸片一般苍白，“...我有主人了。” 　　“那么有主的刀剑为什么会来挑战我呢？作为刀剑也会有收集刀剑的欲望吗？”泷若叶的语气很温和，问出的问题却让大典太光世面上的绝望又添一分。 　　“......”大典太光世紧闭上了嘴巴。 　　这个女人好可怕！感觉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她抓住其中透露的信息。虽然之前听主人说时之政府的情报里有天识女是意图夺取天下之人, 但是...不如说是自己看轻她了吗？ 　　因为在漫长的历史中自己侍奉过的武家无一不都是男性夺取天下，所有自己也下意识看轻天识女了吗？ 　　自己已经见识到了天识女的实力与性情, 想要从她手上借出天丛云剑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主人他们刚刚也看到这一幕，就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自己又该如何脱困呢？ 　　这么想着的大典太光世在泷若叶背后的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脸庞，他看到那人比出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说不定可以试试！ 　　大典太光世的神情一凛，转而拔出了刀攻向了泷若叶，并一脚踢开了妨碍他的柳裕。 　　“看我的！” 　　大典太光世气势十足地怒喝了一声。 　　“忽然间又气势十足了？是想要为后面的人打掩护吗？”泷若叶抽出腰间的短刀，一只手就挡下了大典太光世的剑刃, 另一只手伸向背后，抓住了意图偷取她腰间的天丛云剑的手，然后用力一拽, 旋转，那人甩在了大典太光世的身上, 两个人都飞了出去。 　　“这两个人全都抓起来。”泷若叶短刀收回鞘中，“之后都带回伊水，让我好好调/教吧。” 　　听到泷若叶的话语, 两剑的脸色都白了白。 　　“我们两个人都被抓起来了, 主人怎么办？她这回只带了我们两剑啊。”看到和自己绑在一起的压切长谷部, 大典太光世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虽然看出她很强了，但没想到她应对我们两个人都如此游刃有余，这是最差的情况。”压切长谷部的脸色也很难看。 　　“我有些好奇，你们的主人是谁？有能力驾驭这样强力的刀剑的人物, 我很感兴趣。”泷若叶看着在说着被她听得清清楚楚的悄悄话的两人，饶有兴趣地说道，“如果你们愿意为我引荐你们的主人，我可以考虑放你们回去，不追究你们想要偷取我的剑的责任。” 　　“...我们没有主人。”压切长谷部答道。 　　他们的审神者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武力还是计谋都无法和天识女相比，况且他们现在丧失了行动能力，对于谈判来说完完全全就是劣势。 　　让审神者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危险实在是太大了。 　　泷若叶看着一幅“就算你用刑我也不会开口”的倔强表情的两剑，看出了他们的警惕与思量。 　　“这份忠心和考量我还是挺喜欢的，不过也不要我当成什么坏人啊。” 　　就在这时，泷若叶购买箱庭的商铺老板走了出来，他走到了泷若叶身边，“这位客人，之前有位客人买下了本店所有的箱庭，说是送给你的，让我过一会儿告知你。我看你好像快要离开了，就来知会你一声。到时候最好拉车来放，有十多座箱庭呢，箱庭易碎，要小心运送啊。” 　　“他长什么样子？”泷若叶问道。 　　“不知道，那是一位女子，她看上去像一位武家贵女，穿着白底带蓝花图案的和服，不过头发不长，带着兔子样式的面具，看不清长什么模样。”老板从袖中拿出一枝樱花，“她让我这个转交给你。” 　　泷若叶接过樱花，在手上翻看了一会儿，对商铺老板说道：“我知道了。” 　　“柳裕，你看好这两个人，我离开一会。” 　　“大人你要去哪？” 　　“有人约我见面，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很快就回来。” 　　泷若叶手上的是寒绯樱的枝条，寒绯樱开得比其他的樱花都早些，颜色偏向桃红色，花朵就像吊钟一样向下垂着，不是京都流行的樱花品种。泷若叶在路上也只见过那一株开得很好的寒绯樱。 　　泷若叶来到了京都的那颗樱花树下，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蓝花和服的女子站在树下，她带着兔子样式的面具，在落樱中看着泷若叶。 　　“你是谁？”泷若叶问道。 　　“...我是谁？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呢。” 　　“你是那两剑的主人吗？” 　　“是的，他们送...不，是借给你了。你想要夺取这个天下，对吧？压切长谷部曾经侍奉一位名叫织田信长的大名，织田信长所处的时代和现在的类似，只差一点就取得了天下。如果你能得知他夺取天下的经历，一定能够帮助到你。”身着白底蓝花图案和服的女子似乎在苦苦思索，“火绳枪！你现在在京都，应该能够买到火绳枪，它很厉害的哦！后来的世界可是枪的战争了！我记得织田信长当初是挟持...不不...是先拥立他支持的将军...”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吗？织田信长，压切长谷部，大典太光世，都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是的，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因为受过未来的你的恩惠，所以我想尽自己可能做些能帮助你的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我只是想要帮助你，绝对不会害你的！” 　　“我相信你，你是真心的。” 　　在【照心】之下，一切的虚伪与假意都无处可逃，泷若叶不会看错一个人。 　　“太好了，不过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就轻易相信别人！还有很多人是坏人，他们都想要抓你回去，遇到那些人直接和他们干就行了！”女子的话又长语速又快，泷若叶都能想象到面具下她的神情。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前往别的世界？这里不是我的原生世界，我想要回去该怎么做？” 　　女子呆了几秒，然后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就算是我所处的未来，这种不同世界的穿梭技术还很不稳定与随机，无法寻找特定的世界，只能在现有获取的空间坐标中进行筛选，进行一次性的穿梭，我只能在这个世界待一个时辰，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那你你的刀剑留在这里没事吗？” 　　“没事的，一个时辰指的是可控的一个时辰，再次找到这个世界新的时空坐标估计要花费几年的时间，到时候我会他们接回去的。” 　　“就这么回去没关系吗？丢失了这么重要的刀剑，你不会受到惩罚吗？你这个年纪，似乎也没到自立门户的程度。”即使对兔子面具女子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泷若叶也觉得她的这个选择似乎全然是为了泷若叶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你在关心我吗？”女子的情绪似乎一下子高涨起来，“我好高兴！真的...我好高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你的声音了...，但是我不想在现在的你面前流露出任何我自己的情绪，我不想让你有莫名其妙或者不知所措的感觉...” 　　即使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女子的语气听起来就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给你。”泷若叶解下了腰间的天丛云剑，抛给了兔子面具。 　　“哎？！”兔子面具的眼泪还来不及掉下来，就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抛过来的天丛云剑，然后双手一下子被天丛云剑压到了地上，“我靠！好重！” 　　“若叶！”兔子面具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姿势，一下子抬起头看向泷若叶，泷若叶就吃惊地看到兔子面具的泪水从面具底下漏了出来。 　　一个人能够默不作声地哭出这么多眼泪的吗？难道这个面具里面是装满水的吗？！ 　　“呜呜呜，若叶你还是这么好，呜呜呜，为什么要这么相信现在的我啊！” 　　如同漏水般泻出的水居然是兔子面具顷刻之哭出来的，“我好想你啊，一年了，已经要一年多了啊，我还没找到你，你会不会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我现在会自己煮奶茶了，煮得比奶茶店的还好喝哦！我现在还赚了很多钱，就算你什么都不干都能包养你了！” 竒_書_網 _Ｗ_w_w_._q ǐ_Ｓ_u_Ｗ_α_Ｎ_Ｇ_._Ｃ_ò_Ｍ 　　兔子面具怀中突然发出了“滴滴滴”的声响，她拿出了一个金属外壳的奇怪物件，看了看，“呜呜...不能再说了，还有五分钟我就要离开了呜...” 　　“天丛云剑上面附有诅咒，只要看见就会被诅咒，你最好闭上眼睛。如果不方便的话之后我也能帮你祛除诅咒。” 　　“我可以闭上眼睛，我的业务可是很熟练的！”兔子面具拿出了许多泷若叶看不懂的东西，“其实看到天识女是你后，我根本就不打算从你那里借走天丛云剑了。我知道就算是力量强大的大典太光世也肯定是赢不过你的，只是我想他们留在你的身边。我接受的任务是拷贝天丛云剑的历史投影，对本体不会有影响，而且之后天丛云剑愿不愿意为时之政府工作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思。若叶你想知道天丛云剑会是怎样的男子吗？” 　　“他也会成为那样的付丧神吗？虽然他附带着不详的诅咒，可是一直都很乖顺。” 　　“刀剑一般都是很恋主的哦！尤其是以前的主人，像压切长谷部就对织田信长念念不忘。” 　　“在和我对话前，你是怎么认出我是过去的若叶，而不是未来的若叶？” 　　“...因为，如果是未来的若叶，就算我带着面具，她也一定能认出我来啊。” 兔子面具的语气舒缓而温柔，就好像想起了什么美妙的回忆，她的语气转而又变得坚定，“若叶，就算以后大家都说你是魔女，将你视为诅咒，控诉着玩弄命运的罪行，你也要相信你的心。” 　　“...我...”泷若叶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怔松，“...我以后会成为魔女吗？” 　　“...是这样啊......”兔子面具听到了泷若叶的话，却是和泷若叶一样放空了大脑几秒般说道，“没有人天生就是魔女的啊，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 　　“不要伤心...我可是很强的。”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很强！我告诉你！就算是魔女，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魔女。如果他们非要用‘玩弄命运的魔女’这样的罪名诋毁你，那就请你尽情地玩弄众人的命运吧！当一个挺起胸膛，他们都踩在脚下的魔女！”兔子面具整个人充满了气势。 　　“这样...听起来也不错。” 　　“这个给你！”兔子面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到了泷若叶手中，“来不及了，这封信你交给大典太光世和压切长谷部看，他们看了就会乖乖——” 　　兔子面具的话语还没说完，就消失在了原地。 　　樱花树下，樱花花瓣随风飘舞，宛如漫天的雪花，泷若叶独自一人站在樱花树下，手中握紧了那封有些被揉皱的书信。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呢？未来我会见到她吧，我迟早会知道她的名字。”泷若叶抚去了飘落到信上的樱花花瓣，“她和静，有一点像呢。” 　　此刻，泷若叶产生了一种预感。 　　就算她将来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也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她消逝在鬼舞辻无惨怀中的那个时间点了。 　　静，十二羽织心，双樱...那些陪伴过她的人与物，都会消逝在历史的长河，自己再也无法与他们相会。 　　在她照顾着百鬼丸长大，看着百鬼丸从幼童成为成人的十四年，许许多多的事物都变了，只有泷若叶自己是不变的永恒。 　　“如果是静再次见到我，应该也会哭鼻子吧。” 　　泷若叶天丛云剑重新挂在了腰间，“你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在流动的时光中，自己的时间却被停滞了下来，只有自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不过，我是你的主人，所以你也不算孤独吧？” 　　在取得了这天下后，自己迟早也会离开百鬼丸的身边，开始新的征途，身边又会有新的同伴。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第一卷 第61章 　　“你们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们的书信。”泷若叶把兔子面具给她的书信递给了大典太光世。 　　被绑着的压切长谷部也连忙把脑袋探到了大典太光世头旁边，然后发出了大典太光世还大的声音：“什么！主人怎么会？！可恶...如果是主命...” 　　“还好还好，还会来接我们就行。”大典太光世看起来居然还挺高兴的, 他之前到底在心里预期了多坏的情况啊。 　　“你们的主人把你们交托给了我，所以在她回来之前你们就跟在我身边吧。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泷若叶，伊水国的大名，世人都称呼我为天识女, 我此次来到京都目的是让征夷大将军应允我对伊水的独立统治权，目标是取得这个天下。”泷若叶用短刀割断了绑住他们的绳子。 　　“该你们了！若叶大人都开口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柳裕是真的觉得这两把剑不会看眼色。 　　“...我的名字是大典太光世，曾经陪伴在天下人身边，被称为是可以祛除疾病的刀剑。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总是待在仓库里，如果被取出来也是为了消除疾病。身上的红绳是为了抑制灵力。既然主人都那么说了，我会好好为你效命的, 如果我派得上用场的话...或者把我放回仓库里也没关系。”虽然大典太光世长着一张桀骜不驯的面孔，但是却意外得坦诚与...丧气。 　　“......”压切长谷部看上去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又被主人赐给了别人...” 　　“她不是说了只是暂时的吗？不要曲解主人的意思啊。”大典太光世提醒道。 　　“这和我理解的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这不一样啊！”大典太光世看着压切长谷部的反应，觉得他就好像看的不是一封信的内容一样，“该你自我介绍了。” 　　“为什么你这么快就接受了啊？！” 　　“...你现在不自我介绍的话, 大家都会看着你, 好尴尬。” 　　压切长谷部又看了大典太光世好几眼, 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我叫压切长谷部，名字来源于以前主人粗暴的行径，可以的话叫我长谷部。天识女, 我承认你的实力，但是我不认为你能成为天下霸主。就算是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信长，上京时也带了十几人。你只有两人，连见到征夷大将军都是个问题，个人的力量再强，能用于统御一个国家吗？” 　　“你...”泷若叶凝视着压切长谷部，“你为何能做出那样的判断？你和我见面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吧？” 　　不，不好啊！大典太光世看到泷若叶的神情，真想把压切长谷部的嘴堵上。 　　“原来是这样吗？你说的前主人应该就是织田信长吧？从那句话看你对织田信长是持否认不喜的态度的。织田信长是差一点就夺去了天下的男人，对吧？所以你在看到我时，内心不由自主地把我和织田信长做了比较，并且内心中更倾向织田信长。不考虑武力，那么说织田信长的个人魅力也征服了你？你的骄傲是否也来源于他？你对他怀着相当复杂的感情呢。” 　　“与大典太光世不同，你似乎相当抵触我，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你抵触的是效命对象改变这件事，然后将这份情绪投射到了我身上。你曾经有过类似的不好回忆吗？与织田信长有关，所以才会对他怀抱着爱恨交加的情感？” 　　可怕！压切长谷部才体会到大典太光世的感受，在天识女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下，如果自己想要隐瞒什么，最好就不要说一句话。自己的情绪是否有些反应过度了？不管是站在哪个立场上，自己都不应该和天识女作对，这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 　　只是...觉得很不甘心而已。 　　“我征服天下并不缺你们这两把剑，我会收留照顾你们，但愿意做我的家臣，亦或是收于鞘中，由你们自己决定。”泷若叶转过身，“走吧，柳裕。” 　　“是！若叶大人。” 　　大典太光世跟上了泷若叶的步伐，压切长谷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前进。 　　来到将军府的栋门处，泷若叶把热田神宫的文书递给了栋门旁的奉公人，奉公人将他们引入了中长屋，让他们在此等候大将军的答复。 　　过了一会儿，有武士恭敬地推开了拉门，“大将军同意与天识女的会面，请各位卸下身上的武器，在下会代为保管。” 　　泷若叶把短刀和天丛云剑都解了下来，“不要碰我的刀剑。” 　　“那是自然，请天识女放心。”武士应答道。 　　大典太光世和压切长谷部有些别扭，但还是卸下了他们的刀剑，交给了武士。 　　“各位能将怀中的东西也取出来给在下过目一遍吗？”武士继续说道。 　　这点倒是挺好理解的，柳裕曾经就在怀中藏短刀准备刺杀伊水国主。初春的季节，他们确实能在衣服里藏不少东西。 　　武士完成了全部的检查后，就引导着他们走向主屋。 　　在武士的引导下，泷若叶穿过庭院，看见了将军府庭院种的是名贵的松树，被修剪成了云状的片片翠色，在靠近主屋的庭院土地上有着粗壮的樱花树，如果等天气再暖和一些，盛放的樱花与飘落如雪的落樱会成为缘侧的一道美景吧。 　　可即使樱花还未开放，有一位女子已经坐在了缘侧上，仰头看向樱花枝干。 　　“白夫人。”武士微微鞠躬，“白夫人的侍女呢？怎么如此不上心？” 　　“是我让她们去为我捉蝴蝶了。” 　　“...现在天气还未转暖，就有蝴蝶了吗？” 　　“就是因为没有蝴蝶，所以我才让她们去抓啊。”女人懒懒地扭头，只是扫了泷若叶他们一眼。 　　“既然如此，那下属就不叨扰白夫人了。”武士再次微微鞠躬，没有再停留。 　　现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生，二十六岁，有一位正妻和三位侧室，膝下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幼时体弱，十二岁就被家臣扶上了征夷大将军的位置，一直坐稳到了现在。 　　刚刚的白夫人，应该是他的侧室之一，其父亲威名赫赫，本人也一直顶着“猛将之女”的头衔，但嫁给大将军几年后，她的父亲就死了。 　　泷若叶跟着武士走上了玄关，进入了正对着栋门的主屋。主屋内的移门上都绘制着不同的图案，有春夏秋冬四景，以金箔装饰，看着十分雅致。站立着的侍女看见他们，拉开了移门，这扇移门上绘制着山林中的猛虎，栩栩如生。 　　这间房间看起来似乎是待客间，东西两侧是墙壁，南面则是左右各两块明障子，中央用三块生丝叠成的几帐以做遮挡，不过今天是阴天，天光不亮，因而几帐被卷起绑了起来。天光从南面照来，房内的光线很充足，可以欣赏通透的庭院风光。房间的西面是床之间和床肋，床之间上放置着盆景和瓷器，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床肋上则放置着一把置于刀架上的太刀。 　　征夷大将军朝着东方而坐，身着白底色的直垂，上面有用青色印染出的蜻蜓图案，胸前垂挂着红色的胸绳，他的腰间佩戴着一把打刀。 　　侍乌帽子的底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庞，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睛细长，下颌的线条干净利落。 　　泷若叶与他对视了一眼，按照规矩行礼致敬，坐在了足利义生的对面，柳裕等人则坐在了泷若叶的身后侧。 　　“天识女，就算我在京都之中，也曾听过你的名号，不过这京都的人总是不相信这类传闻，恐怕之后你会成为这京都的新闻了。”足利义生拿起热田神宫的文书晃了晃，它已经被启封，露出了里面的字迹，“听说你能使人断肢重生，起死回生，这是真的吗？” 　　“传闻总是能将一分吹成十分，我想将军你是知道其中这夸大的成分的。” 　　“哦？那还真的可惜啊。”足利义生叹了口气，“我幼时体弱，但身为嫡长子，大部分的家臣们还是站在了我这边，让只有十二岁的我登上了天下人的位置。想要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吧？我有好几个弟弟，也有着支持他们的势力，但是他们都没怎么反对我继承将军之位。我想，大概是那个时候我看起来真的是一副快要死的样子吧？这样的病鬼就算成为将军也活不了多久，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的我很健康吧？而且子嗣兴旺。这还得从一碗‘清水’说起，在我十三岁病倒那年，我的母亲寻尽偏方，终于求来了一碗‘清水’。这‘清水’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相信的人千金求之，不相信的人嗤之以鼻。天识女，你对这‘清水’不好奇吗？” 　　“将军你的故事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从那时起，我就对你很好奇了，只要我发号施令，就算你在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传说中的天识女。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吗？” 　　“如果将军这么做了，传闻在世人心间就会变成真的。” 　　“哼哼，千金买马骨，一匹默默无闻的死去的千里马，都能因此闻名天下。所以我选择了等你。”足利义生眯起了眼睛微笑，“因为我是天下人，所以天识女迟早有一天会自己来到我的面前。” 第一卷 第62章 　　旁听着泷若叶和足利义生对话的柳裕, 忍不住想象如果和足利义生对话的人是自己，会是怎样。 　　恐怕马上就会被这位高高在上的将军给压得喘不上气吧，这种高高在上不是言语上的直接羞辱, 而是他本身就是倨傲的存在，整个目光都是由上而下地审视你。 　　可泷若叶丝毫没有落下下风, 甚至能说得上是侃侃而谈。 　　“将军的意思是想要招揽我吗？” 　　“当然，京都是个好地方吧？只要你愿意，我就赐给你一处京都的宅邸, 一切用品，香车宝马，应有尽有。” 　　“这些不是只有你才能给我，如果是为了寻求这些东西，我又为何游历四方却未曾来过京都？”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足利义生的语调未曾改变, 从始至终他都很有与泷若叶谈话的兴致。 　　“我此番前来不仅是以天识女的身份，还是伊水国的大名，请求将军承认我对伊水的独立统治权。” 　　“哈？”足利义生感到很可笑一般地发出一声惊叹, “现在女人都能当大名了吗？伊水之前的领主是有多垃圾啊？作为女人却统领你身后这些强壮的武士，不觉得羞耻吗？” 　　“我从未因此觉得羞耻, 更不知为何要因此觉得羞耻。” 　　“女人应该干什么？”足利义生拿起放在床肋旁的鼓，随意地拍起来，“我见过的女人, 只要我一开始演奏乐器, 她们就会默不作声地随着我的乐声开始舞蹈, 配合我的兴致。女性就是这样的存在，宛如蝴蝶一般美丽而柔弱。” 　　足利义生看向泷若叶，似乎在期待着她脸上出现的神情。 　　泷若叶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她很平淡地说道：“这样啊, 将军你的鼓拍得真烂啊，想要跟着这样一曲音律不齐的乐曲舞蹈难度还是挺大的呢。” 　　——直接，直接说将军的鼓拍得烂！坐在泷若叶身后当背景板的大典太光世，感觉对泷若叶的了解又深了一点。 　　比起平静祥和的本丸生活和穿梭不同时空与时间溯行军的作战，这样的战国时代生活让大典太光世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他不是被放置在仓库中，而是像一名战国时代的普通武士一般，似乎......还挺刺激的？ 　　这么想着的大典太光世勾起了一丝笑容，在他那狂桀的脸上那笑容看起来十分可怕，让柳裕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你明明知道我刚刚只是随便拍的。”将军似乎也被泷若叶的话语梗了一下。 　　“难道将军平时就会认真地拍鼓吗？反正也是意起，周围都是顺服自己的人，将军不也是随性而拍吗？” 　　“虽说讨人喜欢的女子都是温顺的，但有时并非温顺的女子也挺可爱的。” 　　“将军看起来并不生气。” 　　“对于天识女，我可是很有耐心的。” 　　“将军对女子的恩惠，也就仅限于这些了吧，将军对我的宽宏大量，我并不心怀感激呢。”泷若叶的语气温柔而动听。 　　“很多人对我都是面上装着感激涕零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把我取而代之，相对来说你的这份坦诚不挺好的？伊水...是北条氏的领地吧？你想越过北条氏直接掌控伊水？”足利义生终于说到了正事。 　　“是的。” 　　“所以才会来见我？”足利义生发出了大声的笑声，“你这份放荡的野心，才是比你本身的存在，更大的新闻啊！” 　　笑完后足利义生站了起来，“我能够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但同时我只有一个条件——成为我的侧室。” 　　——是这样啊。 　　泷若叶看向足利义生，他早就准备答应她会提出的任何要求了吧，正因为自己是女性，所以他才觉得约束她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 　　“这就是将军想要给我套上的枷锁吗？” 　　“天识女会不明白吗？有时候被需要的不是完美的下属，而是会主动把项圈递给上位者的下属。” 　　“真是让人失望啊。”泷若叶低下头，居然是准备起身离开，“我想过一阵子将军会想得更清楚一些，我就先告辞了。” 　　足利义生原本将鼓竖立着放在身侧，将手肘搭在鼓面上撑起身体，那是一个十分闲适的动作，也许也有刻意展现自己的游刃有余而给对方施压的可能。当他听到泷若叶的话后，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拿下了他的手肘，正准备说些什么。 　　泷若叶居然就如此轻易地就结束了这场谈判，“将军至今都未遭遇过什么挫折吧？我只是想要将军的一个承诺，将军却想要把我的全部价值都榨干，换做是将军会答应吗？将军可别把我当作走投无路的人。” 　　说完泷若叶就转身离去，柳裕他们也毫不拖沓地跟上了泷若叶的步伐。 　　移门忽然被拉开，站在外面的男人刚好与泷若叶对上了视线，他应该是足利义生手下最信赖的家臣稻叶正。 　　那是个身材高大，有着一双浓眉的武士，他退后了一步，让泷若叶他们走出了待客间，旁边的侍女们看出了不妙的气氛，噤若寒蝉。 　　“若叶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将军府，柳裕问道。 　　“难得来到了京都，我们就在京都玩一天然后回伊水吧，给伊水的大家挑一些伴手礼。”泷若叶“啪”得一声合上了手，语气轻松，笑容和煦。 　　“...没关系吗？”大典太光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忧虑。 　　之前就否定泷若叶的压切长谷部看到泷若叶真的受了挫反而不说话了。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大不了和北条氏开干就是了。”泷若叶使用了兔子面具和她说过的词汇。 　　“足利义生完全将若叶大人置于下位了，多么傲慢无知的人，这样的人却因为姓‘足利’而就成为了将军。”柳裕很是生气。 　　“至少这次我们知道征夷大将军足利义生是怎样的人了，他还活在未被打破的幻梦之中，该说他的家臣做得很不错吧？一旦各国中出现一方势力的绝对倾斜，足利义生的幻梦就要破碎了吧。” 　　“北条氏的势力远远超过伊水，人口更是我国的数倍，如今又惹得足利义生不喜——” 　　“足利义生并没有不喜，说不定之后他又会改变主意了。”泷若叶答道，“毕竟他的家臣还是很不错的，不是吗？” 　　泷若叶他们来到了港口，那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喧杂的交谈声。劳力从货船上搬运着成箱的货物，有的商贩直接就在港口的附近靠着货物叫卖。 　　“长谷部，火绳枪是什么？”泷若叶忽然问向压切长谷部。 　　“火绳枪？...你怎么知道火绳枪？” 　　“你们的主人告诉我的。” 　　“......主人啊。”泷若叶看到压切长谷部扶住了额头，“她的历史还是学得那么差啊。”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按时间来算的话，还得过一百年左右火绳枪才能传入日本。”压切长谷部补充了一句，“如果这方面的历史和我们世界历史相似的话。” 　　泷若叶的兴趣却比之前还浓了，“那火绳枪是什么东西？” 　　“如果陆奥守吉行在就好了，他手上就有货真价实的枪，他老是说‘这是枪铳的时代’‘枪比剑更强大’之类的话。”压切长谷部努力思考着怎么描述火绳枪，“他用手比划着，“火绳枪外形差不多是长管形，靠燃烧的火绳来点燃火/药，通过火/药产生的冲击力将枪膛内装的弹丸发射出去。弹丸就是被分割成特定形状的小块金属，与火绳枪配套。” 　　“未来是枪铳的时代？那为什么你们还用刀剑呢？” 　　“...因为...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大典太光世回答道，他发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他身上后，连忙又说了一句，“主人以前是这么说的。” 　　“你们会造火绳枪吗？”泷若叶的眼神中难得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不会。”大典太光世和压切长谷部同时摇了摇头。 　　“本来我还想在港口寻找洋船的，这样子还真是可惜啊。”泷若叶顺着港口的街道边走边浏览着货物，“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买下吧，之后一段时间内我们可能都不会来京都了。” 　　压切长谷部一直观察着泷若叶的神情，她就好像真的一点也没有为足利义生那件事忧心一般。 　　这让人很难理解，压切长谷部已经在想象伊水之后可能面临的窘境了，而泷若叶却毫无心事的样子。 　　真是的，自己又为她操什么心呢。 　　压切长谷部在心里叹了口气。 　　泷若叶买了精美的梳子，时兴的京都糕点，笔墨等物，一直逛出了港口，来到了人烟稀少的海岸边。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海面的颜色深沉，海潮一波退去，一波卷起。 　　“可惜今天是阴天，不然晚霞与海面交映，也是一幅美景。” 　　虽然柳裕是这么说的，但他心里清楚，不如说是在泷若叶身边待得久的人都能发现——那就是泷若叶似乎带着“雨女”属性。 　　她的头顶，不是阴天就是雨天，几乎与太阳绝缘。 　　泷若叶又有着操纵天气的能力，难道这就是她操纵天气能力的代价？柳裕猜想道。 　　泷若叶的视力很好，即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泷若叶也能看清映入视野的大海的每一个角落。 　　因此，她发现了漂浮在大海上的一个小点，那是一个趴在甲板上的人。 　　“等我一下，海上似乎有一名遇难者。” 　　留下这句话后，泷若叶就飞向了那片海面，发现那个人已经昏迷了，随时可能被海浪打翻。如果自己没有发现他，恐怕就会从甲板上滑落，淹死在这片海域吧。 　　泷若叶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柄沉甸甸的东西，如果他还清醒着，一定会把那东西丢弃，而不是保留着拖累他。 　　泷若叶抓住男子的手臂，拖着他回到了海岸，发现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泷若叶问道。 　　“为什么你会飞？”压切长谷部很难平复自己的心情。 　　“难道你们不会吗？” 　　“我们真的不会，你不是人类吗？” 　　“大概这是我会被人们称作‘天识女’的原因？”泷若叶指了指被救男子腰间的事物，“你们看看，这是不是和你们描述的火绳枪很像？” 　　“......不是很像，是就是。”压切长谷部沉默了一会，答道，“......他的外貌看起来很像葡萄牙人，当初就是葡萄牙人把火绳枪带入了日本。” 　　他似乎很想再说些什么，但始终是没说出口。 　　“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也带走吧。” 　　听到泷若叶的话，柳裕背起了落难男子。 　　“去京都把箱庭取走，我们就回伊水吧。” 　　泷若叶回到了京都的中心，却看见有一列武士在街上巡回，像是在找人的样子，为首的武士正是引领着泷若叶等人进入主屋的将军府武士。 　　“天识女大人！”为首的武士认出了泷若叶，连忙走了过去，“幸好你还没离开京都，否则我们就得差人去伊水一趟了。这是将军给你的文书，希望阁下能再次去将军府做客。” 　　泷若叶展开文书，她的动作很大方，丝毫没有遮掩，因此柳裕等人很轻松地就看清了文书上的文字。 　　那正是泷若叶白日里对足利义生提出的请求，有了这纸诏书，泷若叶上京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了。 　　“为什么......”压切长谷部不自觉地发出了低声的疑问。 　　泷若叶的表情却从来变过，那是和在摊位上看中了漂亮的梳子一样的神情，仿佛手上将军亲写的文书是随处可见的事物。 　　压切长谷部看向泷若叶，心中却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个女人，或许是和织田信长一样，是被上天眷顾，拥有着“强运”的人。 第一卷 第63章 　　柳裕以为收下了足利义生的文书的泷若叶会再去一趟将军府, 没想到她只是表达了谢意后依旧按照计划，踏上了返回伊水的旅程。 　　不过柳裕又想了一下，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 再待在京都，足利义生的地盘, 确实没什么意思。 　　泷若叶雇佣了一辆车，让车夫把他们送回伊水。虽然泷若叶给出的报酬很让车夫心动，但他也只愿意把他们送到北条氏领地的边界。 　　“北条氏那边十有八九在打战, 前一段路我可以送你们，但之后的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车夫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这样足够了。” 　　大典太光世和压切长谷部把箱庭搬上车，柳裕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只是默默地跟上前。 　　“你们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全貌吧, 现在几乎到处都是战乱，不是作为刀剑，而是作为人去体会一下吧。”泷若叶坐在车内, 坐姿端正，拉开了帐子朝着窗外望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泷若叶的话一下子解答了柳裕的疑惑。 　　不使用飞行而是选择耗时更长的出行方式, 是因为泷若叶对那两把剑的考虑。 　　居然劳烦若叶大人这么费心，这两把剑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大典太光世被柳裕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他悄声对压切长谷部说道：“柳裕怎么忽然又看我们不顺眼了？” 　　“谁知道？那家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主控吧。” 　　“......”看着严肃地说出这样的话的压切长谷部, 大典太光世心里感到些许得微妙。 　　毕竟压切长谷部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主控刀啊。 　　泷若叶很久没有坐过车了, 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 往返宫中经常乘坐明间御前的牛车。 　　这样颠簸的感觉，还真是怀念啊，连这份涌起的昏昏欲睡的错觉，都如此相似。 　　泷若叶睁开眼睛, 她并没有睡着，也不会睡着。 　　现在似乎是清晨，车夫还倚靠在木板上睡觉，柳裕和刀剑们也相互睡倒在了一起，从海上救起的男子被安置在了角落，保持着始终未变的姿势。 　　明明白天一幅生疏的样子，现在却如此和谐地挤在一起睡觉，泷若叶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浅笑。 　　泷若叶站起弓起身，她脚下的车板发出了细微的嘎叽声，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也跟着醒来，看到泷若叶下了车，就轻轻地把熟睡的柳裕扶到了一边，也跟着泷若叶下了车。 　　“彼岸花......”看到了眼前之景，压切长谷部惊叹道。 　　车夫所停的位置是一座低矮山坡的背阴面，也是因此，泷若叶在路边看到了一片的彼岸花，几乎要把这片土地染成红色。 　　“彼岸花一年开两季，我们正好看到了春彼岸。”泷若叶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手往花丛中探去。 　　大典太光世以为泷若叶是想摘取一朵彼岸花，然后就看见泷若叶的手穿过了花朵，继续往下，从土地中捧起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 　　一朵彼岸花就扎根于被泥土填满的骷髅头中，从眼眶处探出了枝干与鲜红的花朵。 　　泷若叶抚去了头骨上的泥土，她纯黑的发丝垂下，洁白无瑕的双手捧着安静摇曳着的彼岸花，指尖是与花海相称的红色。 　　“...黑色，白色，红色都是非常相称的颜色。”大典太光世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说出了心中冒出的想法。 　　他说的声音很小，近乎喃喃自语，却发现泷若叶一下子回过了头凝视着他。 　　“...怎么了？”大典太光世紧张起来。 　　“没事...只是有人以前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那时候也是一片的红花景色吗？” 　　“不，那是在冬天发生的事情了，雪花纷飞，我穿着和现在一样样式的巫女服，站在神宫的雪中。”说到这里，泷若叶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头骨埋回了原处，“传说中彼岸花是开于三途川旁的花朵，生长于尸骨上的彼岸花，人世间的地狱是否也是此景？” 　　“——前面的那位小姐！”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小孩的声音，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孩正气喘吁吁地往他们这边跑，一跑近就紧紧地拽住了泷若叶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你...呼...你是传闻中的天识女吗？！” 　　“我是，怎么了？” 　　“传闻中天识女济世救人，能够呼风唤雨，是真的吗？！”听到泷若叶的应答，小孩的神情更加急切与紧张了。 　　“是真的。” 　　“那——那你能救我的娘亲吗？在这边，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娘亲吧！” 　　“快走吧。” 　　压切长谷部抱起小孩，让她指路，一行人飞速地来到了彼岸花海的一处，那里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 　　“幸好还没死，你再晚找我片刻，她就真的救不回来了。”泷若叶检查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一遍，发现她还有一丝气吊着，马上这丝气也要消散了，她将手伸向了柳裕，“水。” 　　“我没带水壶。”柳裕愣了一下，连忙说道。 　　“抱歉，是我忘了。” 　　“我在路上看到一条小溪，我去——”女孩正欲动身，就看到泷若叶挥了一下手，示意她返回。 　　与此同时，在泷若叶的手落下时，天空就好像得到了指令一般，顷刻就被乌云笼罩，天色瞬间暗沉下去，暗沉得就像把时间拨回了半个时辰一般，大雨倾盆而下，所有的声音都被雨声遮掩。 　　泷若叶双手交叠，在雨幕中积蓄了一捧水，倒入了女子口中。 　　泷若叶之所以每次使用【血鬼术-怜姬】都需要水，是因为她能控制自己流出的最小剂量的血液，都已经超过了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很早她就在树藤上做过实验，一旦给予了过量的血液，就会由量变引起质变，直接改变了树藤的性质。 　　【血鬼术-怜姬】叠加【慈悲】，女子凹陷的双颊与眼窝不复，原本枯槁暗沉的皮肤重新恢复光泽与弹性，宛如坟墓之中的死者复生般诡异与美丽。 　　自夜睁开眼，落入眼中的就是豆大的雨滴，雨滴盈满了她的眼眶，从眼角滑落下来。 　　即使如此，自夜也没有眨眼，她看见的是被彼岸花包围的阴沉的天空，闻到的是潮湿的泥土气味，听见的是雨滴打在树叶上的斑驳织声。 　　彼岸花......长得有那么高吗？ 　　有这么红，这么鲜艳的彼岸花吗？ 　　这名乌发如墨的巫女小姐，在看着我呢。 　　不对——我还活着！ 　　自夜猛地起身：“多罗罗！” 　　“娘亲！”多罗罗扑入了自夜的怀抱，“...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了...你的坑我都准备挖了......” 　　说着说着多罗罗就哭了出来。 　　“多罗罗，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多罗罗吗？”泷若叶问道。 　　“你是......天识女？”自夜看了看泷若叶和她身后的武士，“我叫自夜，感谢天识女大人的救命之恩。” 　　“你的孩子很聪明，她看到我第一眼就叫住了我，恐怕是拖也要我拖到你面前。”泷若叶说道，“你一直饿着肚子吧，饥饿，以及疾病，如果没法改变现状，就算你现在身体恢复了将来也无法撑下去。” 　　自夜跪了下来，多罗罗看见跪下的娘亲，愣住了：“娘亲？” 　　“你也跪下来。”自夜拉住了多罗罗，多罗罗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伏拜了下去。 　　为什么？就算是在外面流浪，饿着肚子也不愿舍弃尊严的母亲，会突然对着天识女跪下？感谢的话之前不是感谢过了吗？多罗罗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我只是恰好路过，你也不过是我救助的人中其中一员，不用如此郑重。” 　　“不，我还希望天识女大人能够带走多罗罗。”自夜的头埋得很低，她听见泷若叶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哼声。 　　“就是这样吗？我本来就想让你们和我一起走。” 　　“哎？为什么？” 　　“在人们口中流传的传闻更新总是要慢一些呢，几年前我就定居在伊水了，不再四方游历。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伊水国的大名，如果你愿意成为我国的国民的话，我很乐意。 ” 　　“...为什么？虽然很早就听过你的传闻，但我之前一直不太相信。为什么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天识女大人，会选择用这份力量去帮助他人？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像那些高高在上的领主一样，无视我们的痛苦，享用着餐桌上的美食就行了。” 　　“我不是一开始就拥有强大的力量的。”泷若叶问道，“如果你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你会想干什么？会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般吗？仅此而已。” 　　“我们和你走。”自夜抱紧了多罗罗，“这个世间，除了你的身侧，恐怕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你觉不觉得自夜心里还装着什么事？”压切长谷部戳了大典太光世一下，“按理来说这时候自夜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可她看起来却还是一幅思虑重重的样子？” 　　“好像...是有些不对劲。”看到压切长谷部不悦的表情，大典太光世说道，“你不放心就和天识女说嘛，和我说也没用。” 　　“......” 　　“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和天识女闹别扭啊。” 第一卷 第64章 　　“传说中的天识女, 也会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啊。” 　　多罗罗看到娘亲恢复了精神，两人又有了新的去处，只是很开心地看着泷若叶说道。 　　“大家不都是一样吗？”泷若叶笑道, “多罗罗愿意和我走吗？” 　　“当然！娘亲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如果领主是天识女的话, 那我们一定不会饿肚子吧！” 　　“伊水的水稻品质可是很好的。”泷若叶起身，整理了一下湿透的衣服，“我们回去吧。” 　　“...若叶大人, 我们的车坐五个人就已经是极限了，七个人拉不动的。”柳裕提醒道。 　　“我们可以走路，尾随天识女大人的车辆。”自夜主动说道。 　　“没关系的，你们和我过来就是了。”泷若叶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走在了前面。 　　“娘亲, 天识女真的和传闻一样，是个大美人呢。”多罗罗悄悄地对自夜说道。 　　“多罗罗你也知道分辨人的美丑了吗？你以前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天识女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而且她救了娘亲！她是神仙吧？如果...”多罗罗低下了头。 　　“如果什么？”自夜问道。 　　“如果父亲受伤的时候, 我们能遇见天识女就好了。假如是天识女的话，父亲也一定愿意接受她的招揽吧。” 　　“......”自夜的神情也黯淡下去, “我们之所以会和那些武士斗争，是因为我们要他们知道，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天识女大人是将我们作为人看待的, 他...你的父亲一定会愿意为了天识女而战。但是多罗罗, 你千万不能因为父亲没有被天识女救而挂念这件事, 它本来就与天识女毫无关系。” 　　“能救回娘亲，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多罗罗的神情很认真，“我知道的，就算是天识女, 孤身一人也无法救到每个人。但我们要去的是天识女的领地吧，如果这个天下都是天识女的领土，我们就不会再生活在地狱里面吧？” 　　“多罗罗...你...”自夜睁大了眼睛，“征服天下何其困难，天识女能够成为一方大名，就已经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了。” 　　“不，多罗罗说得很好啊。”泷若叶笑出了声来，她回过头，看向拉着多罗罗手的自夜，“我的目标就是统一这个天下。夺取天下这个野心由任何一个大名说出来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只有我，说出这个野心会让人瞠目结舌，我的这份野心就有这么让人惊讶吗？” 　　“就是要让那些人瞠目结舌才好嘞！”多罗罗毫不在意自己悄声说的话被泷若叶听得一清二楚，她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到时候我就拿石头，把天识女的敌人都打倒！” 　　“...这就是天识女大人的愿望吗？”自夜缓缓问道，“不仅是路遇之人，天识女心怀的更是这个天下啊。” 　　“你看，自夜现在又把拳头捏紧了，她肯定有心事。”压切长谷部又压低了声音凑近大典太光世的耳朵。 　　“...都说了，你直接去和天识女说，不要和我说。” 　　“...你就不能替我说吗？！” 　　“你想帮天识女的话就自己去说，我们之后可能会共事天识女好几年，作为家臣可不能是你这个状态，对吧。”大典太光世居然一本正经地教导起压切长谷部。 　　“...你不对劲，大典太光世，你平时是这个人设的吗？” 　　“我还没吐槽你主控的属性。”大典太光世在刀剑时期和压切长谷部就没什么交集，在本丸两人也只是互相认识的程度，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频繁的接触，他继续说道，“天识女说的没错，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作为人体会过这个时代吧。在路上，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未曾见过，甚至想过的景象，觉得跟在天识女身边还是挺不错的，主人也是这么想的吧？会把我们交托给他人，主人一定是信任着天识女的。” 　　“这样啊，大典太光世你以前几乎是一直都被放在仓库里的吧，所以会喜欢现在的生活。”压切长谷部看了一样泷若叶的背影，“我承认，天识女有争夺天下霸主之位的实力与胸怀...倒不如说，她是会让人期待她成为霸主的那种类型。” 　　“这话你和天识女说啊。” 　　“...你不能换句话说吗？大典太光世。” 　　“你看我的问题看得很清楚，为什么看自己就看不清楚呢？” 　　“巫女小姐！我找了你们好久了，你们去哪了呀！”乱转着的车夫也淋了一身的雨，终于看到了泷若叶等人，“要不是你们的东西都还在，还落了一个人在车上，我都担心你们是跑了。” 　　“抱歉，我们看到彼岸花后就走到里面去观赏了。”泷若叶从怀中掏出钱，“把我们送到这里就行了，我想要买下这座车，只要这座车就行了。” 　　“只要这座车？”车夫确认了一遍，看到泷若叶点头后便解下了鞍绳，“你可真是一位奇怪的客人，不过这么大方的客人，我倒巴不得多来几个。” 　　“上来吧，你们也是。”车夫走后，泷若叶对着踌躇不前的自夜说道。 　　六个人钻进了车厢，加上还昏睡着的葡萄牙人，不大的车厢内居然挤下了七个人。 　　“还记得我们前往京都时只有两个人，回来时居然有七个人。”柳裕感叹了一句。 　　“车动了！”多罗罗惊叹道，“这么回事？有人拉车吗？不对——是车飞起来了！” 　　泷若叶使用【眷族】，把【飞行】赋予了车，使载着他们的车在云间飞腾起来。在云间穿梭的车，就好似化形车的妖怪一般富有灵性。 　　“好厉害！田地都变得好小！原来从空中看地面是这样的吗？”多罗罗趴在了狭小的窗口上，好奇而兴奋地往窗外望去。 　　“天识女...她到底是什么人？”以跪坐姿势端坐着的压切长谷部，背部一向挺得笔直，此刻忍不住轻声说道。 　　“每个时代都会有些特异的人物出现吧，不是有种说法是神每隔几百年就会向人世投放一个天才吗？”大典太光世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在意这些的，有些事情就算去想也想不出结果的。” 　　“所以就干脆不想了吗？还真是符合你风格的回答啊。”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景色，真是和平。”与兴奋的多罗罗不同，自夜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转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膝盖，“天识女大人，你想要一统这个天下，就要进行战争，战死之人的鲜血会洒满土地，开出吸满鲜血的曼珠沙华，容我冒犯，天识女大人，你真的做好那样的决心了吗？” 　　“你讨厌战争与杀戮吗？” 　　“是的，但是，又不能那么说。我的亡夫是被称为野伏的山贼集团的首领，就算讨厌着战争和杀戮，我们还是举起了武器，对准了那些不把我当人看的领主与武士。天识女大人，就算这条道路会布满鲜血，你也会沿着这条道路走到底吗？” 　　说完自夜就抬起头，恳切地望向泷若叶，急于听到泷若叶的回答。 　　“你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吗，这个问题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泷若叶在自夜话音落地刻，就给出了回答，“当鲜血是不可避免时，只要迎接的是光明的未来，鲜血就是有意义的。没有不经历过杀戮的和平，也没有只存在于理想者脑海中的理想乡。当发起战争的人是我时，请记住，带来这场罪孽的人的名字，天识女——泷若叶。” 　　“...不，那不是罪孽啊，天识女大人。”自夜捂住口鼻，泪水淌了下来，“你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啊。真正的神明才不会管我们，你却做到了神明都未能为我们做到的事。” 　　“那两句话是我曾经的友人告诉我的，他说这是他教我的最后一课，我从未忘记过...倒不如说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他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吧。” 　　“他......”泷若叶的脸上浮现淡薄的笑容，“他不愧是将军。” 　　看到柳裕的视线一下子转移了过来，泷若叶的脸上的笑意看上去才真实了许多，“不是现在的征夷大将军，而是御前的将军。足利义生与他放在一起，只会黯然失色。” 　　“我们到伊水了，准备下去吧。”泷若叶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等等，天识女...你的国家好像在打战？”多罗罗的神情呆住了。 　　“是莲海渡他们行动了吧，若叶大人之前和我提过的三河城主的弟弟三河好，也该是他动作的时候了。”柳裕看到其他人听了多罗罗的话都开始紧张起来了，便开口安抚道，“别担心，这一切都在若叶大人的计划之中。” 　　“长谷部。”泷若叶忽然提到了压切长谷部的名字，压切长谷部反射性地挺直了脊背抬起头来。 　　“你曾经问我‘个人的力量再强，能用于统御一个国家吗’。我不在我的国家，但我的国民依旧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守卫这个国家。这就是‘人’的力量。个人的力量再强，他也无法将手足蔓延至整个天下，他能掌控的只是他的周身，无法孤身一人成为这天下的王者。因此我从没想过，只凭着我个人的力量，就能统御一个国家。真正能够掌控天下的，是‘人’的力量。” 第一卷 第65章 　　泷若叶, 是一名谜一样的女子。 　　越是和她接触，就越觉得她超乎常理。 　　对于陌生人，只要和他相处几日, 就能大致认识他了。 　　然而，越是与泷若叶接触, 就愈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超凡脱俗之处，以及那不为任何人所知，被隐瞒起来的过往带来的神秘感。 　　压切长谷部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再纠结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天识女揭开吧。 　　曾经身为武器的自己，却会获得人身再一次投入战国，再一次侍奉意图夺取天下，令人瞠目结舌的主君。 　　“对不起, 我为我之前的轻率道歉。天识女，正如你所说，去夺取这个天下吧。压切长谷部, 为您献上忠诚，无论是怎样的事情, 只要你下达命令，我都会为你完成，哪怕粉身碎骨, 折断此身。” 　　这家伙...大典太光世看压切长谷部的眼神微微闪动。 　　原来压切长谷部所认为的“跟在天识女身边”是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吗？一旦承认效忠的对象, 他就会全然奉献己身。 　　...我还是不太了解压切长谷部啊, 大典太光世想道，不过，现在好像比以前要了解一些了？ 　　那么...我自己呢？我又是为什么想要待在天识女的身边？ 　　“如果知道自己有一日终究会被放回仓库，那也就能安心了吧。”大典太光世低语道。 　　“我还要将你们好好地还给你们的主人, 不可能会让你们折断的。既然做了我的家臣，那就做好为我好好工作的准备吧，我的家臣可都是很能干的哦。” 　　听到泷若叶的话，柳裕不禁挺直了脊背，作为泷若叶的家臣，他心中觉得非常欣喜与满足。 　　“三河城那边只剩下一些残兵了，还有一些往回流窜的，需要我去把他们抓起来吗？我不会漏下一个。”压切长谷部观察了一下战局说道。 　　哈？这就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吗？！看着压切长谷部认真的眼神，大典太光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好像是班级里老师布置作业，自己写完了，结果班长完成了两倍的作业，显得自己一下子不诚恳和懒惰起来。 　　在本丸里面压切长谷部好像就是特别勤快的类型，现在完全就是一幅能干的家臣模样。啊，自己...是不是也要表现得稍微能干一些？能做到吗？ 　　“不，正好该我出场了。”泷若叶起身，跳了下去，“让我为这场战争收尾吧。” 　　三河城的武士已经被伊水反击得溃不成军，连阵型都无法维持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往后撤回的队伍。 　　“血鬼术——怜姬！”泷若叶伸出右手，展开五指，然后一下子合拢。 　　坚实的土地瞬间被顶开了，这道被顶出来的裂缝长得看不到尽头，血红色的藤蔓从地底钻出，互相交织缠绕，形成了一堵绵延不绝的围墙。 　　自从泷若叶在伊水定居后，她就在伊水的国境土地深处埋下了树藤种子，这些种子都被给予了过量的血液，宛如活物一般可以接受泷若叶的操纵。 　　后撤的武士们撞上了这堵片刻间冒出的坚韧的墙壁，他们拿刀劈砍，却是连刺都无法刺进去。 　　“天识女！这肯定是天识女！只有她能做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三河城的武士发出了绝望的声音，“怎么可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也太可笑了吧...” 　　“明明一早就可以筑起这样的围墙...这根本就是等着我们，引诱着我们啊...” 　　“援军......为什么援军还没到啊，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啊！” 　　甚至有武士的刀都拿不住，掉落在了地上，完全丧失了斗志。 　　“三河城主呢？！你们这些蠢蛋，只顾着自己撤退，城主大人呢？！”有看似级别高一点的武士将领大声怒喝道。 　　“你是说那个带着鹿角头盔很威风的男人吗？已经死了哦，被我一箭从额头射穿了。”莲海渡拿着弓骑在马上，看着他们被困住，也不追他们了，只是眯起眼睛，脸上是展现心情很好的笑容。 　　“这匹马！这是城主大人的马！”武士将领的声音颤抖起来。 　　“这匹马果然是好马啊，不然你也不会认出来吧，看来真是赚了啊。我问你们——” 　　“你想问什么？”武士将领不复之前的底气。 　　“为什么你们不多带些骑兵过来呢？这样伊水就能得到更多的马了啊。”在漫不经心的调笑话语下，是莲海渡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嘲弄。 　　“可恶！”武士将领把刀锋对准了莲海渡，“北条氏的援军迟早会来，你现在能够轻易地杀死我们，但很快，你们就会被北条氏的军队碾成碎片。希望到时候还你还笑得出来。” 　　说完，武士将领就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啊，谁和你们说北条氏会有援军的？北条氏的大人们说不定连天识女当了伊水大名这件事都不知道呢。” 　　“城主大人说过——” 　　“不然怎么引诱你们以一城之力攻打一国啊？”嘲弄的笑容浮现在了莲海渡的脸上。 　　“......好一个伊水，好一个天识女！天识女，你就是一个——” 　　一箭封喉，武士将领跪了下去，鲜血从他颈部的土地蔓延开来。 　　“无论你说怎样愚蠢的话我都不会生气，但是，我唯独不许别人侮辱那位大人。”莲海渡搭弓的速度极快，只是一次眨眼的时间就取走了武士将领的性命。 　　莲海渡还记得多年前他和泷若叶说过的话，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少年。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无论是家，还是别处，我都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如果无处可去的话，那就到我的身边来吧。”泷若叶向他伸出了手。 　　“......我现在不能和你走，但总有一天我会去往你身边。”那时候，自己明明是很想握住那只手的。 　　“为什么？” 　　“因为你捡过很多人吧？他们都是你捡回来的吧？如果我就这么被你捡走了，我和他们不就是一样了吗？我在你眼里也会像他们一样普通而平常了吧？所以我要自己去往你的身边。就算会引起别人注意，就算会因此而死，我也不想当一个普通人。我这辈子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也不会让任何人按下我的头颅。” 　　“你已经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会回到寺庙，一直到羽翼丰满。到了那时候，不要忘了我，天识女。” 　　此后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了，莲海渡已经从少年成长成了强壮的青年，可泷若叶的容貌却如初见般美丽，甚至一丝一毫的改变都没有。 　　“真希望她以后也不要忘了我啊......”莲海渡看着自己持弓处生出薄茧的手掌，喃喃自语道。 　　“希望我不会忘记你？”在巡视完所有的藤蔓后，泷若叶降落在了莲海渡身旁，“你是在说我吗？” 　　“在你面前果然不能说什么悄悄话啊。” 　　“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的记性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会说出伤感的话语可不像你，莲海渡。” 　　“就算是我，也会有想要伤感的时候，只是唯有的那几次，全都被你撞见了。” 　　泷若叶伸出手，抓住了一支射向莲海渡胸膛的箭矢，同时折断在了掌心，“在敌人还未清理干净时，站在这么空旷的地面上聊天看起来果然很傻吧。” 　　“因为和你待在一起，所以我很放心。柳裕那家伙不也是吗？平时睡觉手都要伸到枕头底下以便拿短刀。但是一旦和你出行，就会睡得特别死。”莲海渡轻笑了一声，“哪会有这样的主君和家臣呢？和主君待在一起时，家臣不仅不提高警惕，反而连带对自己的安全都放下心来。” 　　“莲海渡！天识女！”射箭的武士满脸血污，已经被伊水的武士扣在了地上，脸被压进了泥土里，即使知晓自己已经处于完全的劣势，他还是鼓舞着自己嘶吼起来，“幸好城主让三河好大人留在了城中，就算没有了城主，他的弟弟三河好也一样能管理好三河城，然后卷土重来！” 　　“......”泷若叶问向莲海渡，“三河好什么时候到这里？” 　　“应该马上就到了，他是绕了一条道，会慢些。” 　　“你们为什么要无视我？！到了现在还想要羞辱我吗？！”武士感到难以忍受。 　　“我只是觉得把你们交由三河好处置比较好，他马上就会到了。” 　　“不...不可能......” 　　“会说出‘不可能’这种话的你，所以才会傻傻地跪在这里啊。”莲海渡看到武士的模样，也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武士从地面上向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人，武士睁大了眼睛。 　　那是三河好，他恭敬地朝着天识女跪了下来。 　　“天识女大人，三河城已经肃清完毕，我现在就是新的三河城城主，按照约定，从此，三河城归顺于伊水，成为伊水领地的一部分，接受天识女大人的统治与庇护。” 第一卷 第66章 　　“那么, 诸位来汇报一下这几日的情况吧。” 　　泷若叶的坐姿端正而庄严，柳裕等家臣以她为首，坐成了两列。 　　三河好以及其他的家臣望向泷若叶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但是没有人开口说什么。 　　“不过我想大家应该更关心我此次上京的结果，所以最开始还是由我来说吧。”泷若叶从怀中掏出了文书, 距离她最近的柳裕接过文书，传阅了下去。 　　“若叶大人亲自出马，自然没有不成功的道理。”莲海渡只是扫了一眼文书, 就传给了下一位。 　　“......不仅是承认了天识女的大名地位，还赐予了‘国持众’的职位...” 　　三河好听到泷若叶成功的消息后，暗自吐了口气，放下了最后的担忧。因此他也细细也阅读了一遍文书，确保消息的准确性, 没想到文书的内容比泷若叶所说的还要夸张。 　　听到三河好的话后，坐在更后面的，原先归属于上代国主的家臣们, 顿时惊愕不已。 　　“国持众？！居然是国持众！” 　　“为什么？要知道北条氏的北条直辉也只是国持众啊！” 　　“我以为国主能够成功上京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这不就意味着将军非常看好国主吗？” 　　“安静。”泷若叶挥了挥手，屋子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还要为诸位介绍两个人, 他们是我从京都招揽而来，身手不俗，武艺超群。进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大典太光世, 压切长谷部。” 　　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被拉开的移门处, 投向了那两名身子挺拔的男子。 　　“这是什么夸张的美男子啊。” 　　三河好听见有人嘀咕了一声。 　　的确，那两人的容貌实在是太过端正与出色了，比起他们的武艺，他们的容貌才是先声夺人的突出之处。 　　啊, 好多人，我还是第一次被人们用这样的眼光审视，有点想吐。 　　大典太光世抿起了嘴，用阴沉的眼神扫过审视他的家臣们，抑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 　　天识女坐在最上面，哦对，她本来就是大名啊，本来就应该坐在那个位置，感觉气场更强了，可能是因为周围的人很多吧。 　　大典太光世漫不着地地胡思乱想着，把目光放在了压切长谷部严肃的侧脸上。 　　压切长谷部和这个场景的相合度，可以说是百分百了吧。 　　“大典太光世，压切长谷部，坐到我的身边来。” 　　在大典太光世和压切长谷部做完简略的自我介绍后，泷若叶开口道。 　　看到泷若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大典太光世的心一下子加快了。 　　这...是那个吧？！绝对是那个吧！向家臣们表明自己对新人的重视程度！ 　　虽然很感谢你，天识女大人。但是绝对不要对我寄予那么高的期待啊，我很可能做不了什么，作为刀剑也只有灵力比较强大，唯一比较特别的就是祛除病害，但这点你不是比我强多了吗？！ 　　到时候你的家臣们就会发现我配不上这样的评价，然后我就会被大家嘲笑，不如当个摆设比较好之类的...... 　　这么想着的大典太光世周身散发出了让人难以靠近的威压，脸色沉得仿佛要马上试刀杀人一样。 　　在众人的眼中，这幅场景就是国主恩准这两人坐在她的身侧，然后大典太光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臭。 　　“你再不收一下情绪，别人就要以为你不服若叶大人了。”大典太光世身侧的寿海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大典太光世抬起了头，神情看起来清爽多了，但狂气的面孔是天生的，看起来还是一幅桀骜不驯的模样。 　　这么强的气势和远超常人的端正样貌......大典太光世，应该不是人类吧，这么推测的话，压切长谷部可能也不是。寿海默默想道，若叶大人就喜欢捡人回来，有时就算是妖怪和鬼神，也会看情况收留。 　　人的话，若叶大人捡回来的基本都是好孩子。莲海渡虽然性格有些乖张，但在若叶大人面前，还是能算个好孩子的。 　　妖怪和鬼神的话，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国主，这是三河城的地图，上面还记载了三河的人口情况，物资情况等等，现在交由你过目。”三河好适时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这可以之后再看，我记得三河是有冶铁场的吧？”泷若叶问道。 　　“对，以往每年都要为北条提供一定数量的铁器。” 　　“质量如何？” 　　“虽然三河在这方面名声不显，但能供给北条氏，质量上还是过得去的。” 　　“好，我在京都的岸边救了一名异邦人，不久前他醒了。此人懂得冶炼名为‘火绳枪’的铁器的技术，之后会需要你的冶铁场出力。” 　　伊水以农业为主，虽然也有冶铁场，但规模和技术都不及三河城。 　　“...在下能问一下，‘火绳枪’是什么东西吗？”三河好在脑子里拼命回想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叫做“火绳枪”，但是一无所获。 　　“这个还是见到实物才能明白，但是那人的火绳枪浸泡过海水，已经不能使用了。你之后留下来，我把那人引荐给你，让他来为你解释。” 　　“在下领命。”三河好退回了他的座位。 　　“此次战役的伤亡情况还未统计，但是能够确定的是......”寿海上前一步，接替着汇报了下去。 　　另一边，在柳裕的宅邸内，百鬼丸坐在正对着门口的缘侧上，宛如人偶一般一动不动。 　　“百鬼丸，这是点心哦，刚刚有武士过来说天识女大人已经回到了伊水，正在和家臣进行着军议。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天识女大人上京的结果是成功哦！”美绪把盛着点心和茶水的托盘放在了地板上，也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天识女大人这回还带回来了一对母女，桑女和真吾带着她们去玩了，之后百鬼丸也认识一下她们吧，那个叫多罗罗的女孩，非常活泼哦。” 　　“...我回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寿海和莲海渡他们，又不告诉我。” 　　“因为百鬼丸为大家去讨伐妖怪了，这也是非常重要的，大家都很感谢百鬼丸。”美绪笑了笑，“这回在森林里面危害旅人的妖怪是什么妖怪？” 　　“蜘蛛妖怪，她会说话，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她在哪里？”美绪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笑容。 　　“那里。” 　　美绪顺着百鬼丸指的方向看去，在庭院最粗的那颗樱花树下，绑着一个有着长长乌发的年轻女子，她冷冷地瞥了百鬼丸和美绪一眼，发出了“嘁”的一声。 　　“女孩子...是人形的妖怪吗？” 　　“她被我打伤了，维持不了妖怪的形态，现在她这个形态消耗比较少。”百鬼丸解释道。 　　“看上去简直和人类毫无差别...如果她是鬼神，说不定你就能取回其他的器官了。” 　　“...鬼神没有那么弱，她不是鬼神。” 　　“美绪小姐！”逛完了柳裕宅邸的多罗罗看见美绪，连忙打了个招呼，“这位就是百鬼丸吗？他的娘亲是天识女，所以他就是伊水的少爷了吧？” 　　“......也可以这么说？”美绪看了眼百鬼丸始终不变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道。 　　“感谢你们的招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过了。”自夜朝着美绪微微鞠躬，她们来到宅邸后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请求，是美绪主动为她们准备了饭菜。 　　“只是一件小事，算不上什么，我曾经也是这么被天识女大人带回来的。” 　　“桑女，真吾。”百鬼丸没有在意新的面孔，他看到站在自夜身边的桑女与真吾，忽然喊了他们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桑女知道百鬼丸会叫他们的名字绝对不是为了打招呼，走近了百鬼丸问道。 　　“那里，和我来。”百鬼丸走到了樱花树下，凝视着被绑在树上的妖怪女子，“她是蜘蛛妖怪。” 　　“怎么了，你又想干什么？”妖怪女子的语气很不悦。 　　“吐丝。” 　　“......我连蜘蛛的形态都维持不了了你还让我吐丝？” 　　“吐丝。”百鬼丸又重复了一遍。 　　“......给我个男人让我吸吸阳气。” 　　“吐丝。” 　　“我都说了给我个男人让我吸点阳气啊！我现在根本吐不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她现在连修复身体的力量都没有，确实吐不出来丝了。”结束了会谈的泷若叶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争执的一幕。 　　“母亲。”百鬼丸立马跑了过去，然后抱住了泷若叶。 　　“嘁，还是个依赖母亲的小鬼啊，居然被这样的小鬼抓住了...”妖怪女子嫌弃地扭过了头。 　　“给你吃。”泷若叶的手中拿着叠成高高一摞的食盒，她从最上层取出了一块点心，塞入了妖怪女子的口中，“这可是京都带来的点心哦。” 　　“唔唔！别...唔...唔挺好吃的？”妖怪女子吞咽下了塞满嘴的点心，甚至舔了舔嘴唇。 　　“这个是荻饼，既然你这么喜欢吃，以后就叫你阿荻好了。” 　　“荻饼不是秋天的时令点心吗？”大典太光世问向压切长谷部。 　　“难道在本丸里，不是重阳节你就不吃栗子饭了吗？” 第一卷 第67章 　　“再吃几块。”泷若叶又拿出了几块荻饼塞入了阿荻的口中, 阿荻不再抗拒，只要泷若叶投喂，就飞速地嚼动吞咽。 　　“真厉害...她居然能咽下去...” 　　大典太光世听到了压切长谷部带着震惊的真心实意的感叹。 　　“现在能吐丝了吗？”投喂完毕的泷若叶问向阿荻。 　　阿荻鼓起腮帮子点了点头, “虽然荻饼很好吃，但是还是男人的阳气比较补, 荻饼给我补充的能量只能做到这点了。” 　　她的手被一起绑住动不了，只能抬起了指尖，从指尖处冒出了一缕缠绕的白丝。 　　“就是这个。”百鬼丸抬起手指向了白丝。 　　“我来看看。”真吾拿起了蛛丝, “啊，好黏，全都黏在手上了。唔...韧性很不错，我来测试一下...” 　　真吾和百鬼丸年纪相仿，又一起生活了几年, 他知道百鬼丸不会做无意义的举动，一定是有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这样的蛛丝又柔软又坚韧，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高质量的丝, 百鬼丸，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利用这蛛丝纺织？如果有这样的强度的话, 织出的衣物又轻薄又具有抵御效果...不，不止这些...如果增加厚度的话...” 　　桑女也凑近观察蛛丝，“蛛丝会黏应该是因为上面附着的黏液, 可以在处理时洗去黏液, 但黏液也能够增强蛛丝间的黏合度, 对于防御来说说不定保留黏液更好。” 　　“因为武器在触及黏液的时候会被粘住吧，可以阻碍敌人的行动与速度。如果将蛛丝制成一定厚度的盔甲，敌方砍上盔甲，无法击穿还会被迫露出破绽。”真吾更进一步提出了他的想法。 　　专业人士, 这是专业人士的专场。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因为根本插不上话。 　　百鬼丸...这就是百鬼丸希望桑女和真吾看到蛛丝的原因吗？美绪看向百鬼丸，发现他的嘴角略微上扬，他是在笑吧？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仔细看能够看出来他是在微笑。 　　与他那让人不易靠近的外表不同，百鬼丸一直是那么细心，会为他人着想的人啊。 　　“小鬼，你把我捉过来，就是想让我吐丝吗？我的丝可是为了捕获食物而生的，你们想对我干什么？像养蚕一样把我豢养起来吗？人类一旦得到力量，真是比妖怪还要可怕啊。”听到桑女和真吾兴致勃勃的讨论声，阿荻的眼神变得冷酷起来，恨恨地望向百鬼丸。 　　“为我工作吧，阿荻。”泷若叶把食盒交托给了压切长谷部拿着，走到了阿荻的面前，正对着她说道。 　　“哈？工作？什么意思？”阿荻皱起了眉头。 　　“我是伊水的大名，也就是这片土地的领主。你在森林里捕获旅客吸取阳气，作为领主我不可能会放纵你的存在，百鬼丸才会去讨伐你。与其在森林中觅食，不如来为我工作？工作就是像桑女，真吾，美绪他们一样，为我劳动，获取报酬，你不会失去自由。” 　　“......你。”阿荻深深地看了一眼泷若叶，仿佛在确定她的想法一般，“你是将我当作人来看待了吗？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不会听从人类的命令。” 　　“在我这里，你可以吃到饱哦。”听到阿荻的拒绝，泷若叶反而笑了，“压切长谷部，把所有的食盒都打开给阿荻小姐看一下。” 　　“这是年糕，草饼，椿饼，都是阿荻小姐没有吃过的点心吧。人类的生活可不止这些，阿荻你不想尝试一下吗？” 　　“......”阿荻一下子别过了头，不去看那些各色的和果子，清冷的语气中带上了抗争的意味，“呵，这些东西可没法喂饱我，人类吃这些东西就能活下去，妖怪可不一样。” 　　“是需要阳气吗？吸我的阳气吧。” 　　“男子的阳气更盛，吸取女子的阳气可不值当。”阿荻愣了一下。 　　“正常人的身体阴阳平衡，阴阳失调便会体虚，但是我不是普通人，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泷若叶朝着阿荻微笑，走到了她的面前，和动弹不得的她贴得很近。 　　“...人类还真是奇怪，你可不要后悔哦。”阿荻仰起脸，靠近泷若叶的脸庞，从她的七窍中吸取了阳气。 　　“这...这还真是...强大啊！”阿荻垂下头，然后颤抖着身体忽然使力，身上的麻绳全被震成了几段。 　　她的肌肤迅速变灰，趴伏在地上，身体膨胀庞大，从身侧伸出了八足，露出了尖锐的足面，颌骨的裂缝一直衍生到了颧骨下方，眼睛变成了黑色，那是蜘蛛充满光泽的黑色眼珠。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貌，而不是被百鬼丸打伤后迫不得已维持的人类样貌。 　　“有那么吓人吗？我还更喜欢我现在的模样呢。”看到美绪等人白了一度的脸色，阿荻颇有些不满。 　　“变成人类的样子。”百鬼丸无神的双眼盯紧了阿荻。 　　“我知道了。”阿荻转动了一下头颅，恢复成了原先一头乌发的高挑女子形象，“伊水领主，这是交换，我可不是为你工作。” 　　“那你之后就跟着桑女吧，有什么需要和想法也向桑女传达就行了。另外，我的名字是泷若叶，大家都称呼我为天识女。” 　　“天识女...这个名字是这么回事？你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吗？” 　　“天识女，是要得到这个天下的人。”百鬼丸听到阿荻的问话，答道。 　　“夺取天下？我可不管这些无聊的东西。但你很有意思，天识女。”阿荻发出了像哼声一般的笑声，“桑女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类，把我放在他们之中，就不怕我吃了他们？我是妖怪，不要用你们人类的思维去推测我的想法，我只会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 　　“哦？有这种好事？”一个偏向中性的淡薄女声响起，万代从庭院的地面上破土而出，“天识女大人，到时候你不介意我吃了这个小蜘蛛吧？” 　　“......”阿荻沉默了。 　　这个看起来就和她不是一个级别的妖怪是怎么回事？完全无声无息。不，这已经不是妖怪了，这是鬼神。 　　这下，不就根本没有背叛的可能了吗，连鬼神都能收为己用的巫女，自己怎么可能在她的领土上再做出出格之事。 　　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一开始就威胁逼迫自己。 　　以她的力量明明可以更轻松地就达到她的目的，她却费了更大的功夫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她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为她做事的价值，她把这称为什么？工作？ 　　之前小鬼还说什么？她要夺取天下？ 　　“既然如此，那就得卖力工作了啊。”阿荻低头笑了几声，“天识女，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为你工作，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意。” 　　“天识女大人，你还挺看好这只小蜘蛛的啊。”万代看了一眼阿荻说道，语气中却含着一丝怨气。 　　这话倒是引起了阿荻的注意，她看了眼周围人，发现大家对万代都是爱搭不理的态度。 　　...这个叫万代的鬼神，似乎不受欢迎？ 　　“就算是这样的妖怪，你也没有与她结下契约，让她自由地行动。唯独对我和似蛭，立下了此生都无法背叛的盟约。” 　　“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人，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有这样的力量，你可以把项圈给所有愿意归降于你的人带上，哪怕这份忠诚只是虚情假意。但是，你却只对我们使用了这份力量。”万代的情绪激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当一个人类？！明明！明明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成为鬼神！” 　　“别把母亲和你们相提并论。” 　　百鬼丸抽出了腰间悬挂的妖刀似蛭，刺穿了万代的身躯，万代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无法再维持贵妇人的拟态，躯体融化，显露出了尾巴的形态。 　　他是故意用妖刀似蛭的，而没有用手中的剑。 　　“我早就被你强大的力量折服...天识女....我已经臣服于你....就算把我使用到死，也不要抛下我...” 　　低沉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地面都在微微动摇，那才是万代真正的隐藏在地下的躯体。 　　“不用管她，我们回去吧。” 　　泷若叶没有理会万代的呼唤，转过身走入了屋内，众人没有言语，跟上了她的步伐。 　　“等寿海他们回来，再把京都带来的特产分给大家吧。”泷若叶的话语打破了因为见血而有些沉默的氛围。 　　美绪听到这话抑制住了想要抬起头的冲动，她才来伊水不久，泷若叶所说的“大家”应该不会包括她吧，所以她也不能流露出这方面的渴望。 　　“美绪，我给你买了一把梳子，你的头发又长又密，需要一把好梳子吧？”泷若叶看到美绪刻意的举动，便猜到了她心中在想什么。 　　“天识女大人去京都是办正事，我怎么能让天识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即使心里感动得要哭出来了，美绪还是抿了下嘴唇，选择说出她认为正确的话语。 　　“这个时候，只要说‘谢谢’就行了。”百鬼丸握住了美绪的手，即使他的手毫无温度，却也让美绪感到了温暖。 　　“什么话语是妥当的？说出那样的话会不会让对方讨厌自己？怎样的话会让对方开心？越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就越害怕幸福消失，对吧？”桑女看到强忍住情绪的美绪，微笑道，“言语是用来表达自己的，即使百鬼丸取回声音只有几天的时间，但是他已经很明白这点了。美绪你只需要把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行了。我们，可都是和你一样的人啊。” 　　“谢谢你，天识女大人！我非常开心！”美绪双手交叠在身前，向泷若叶鞠了一躬。 　　“所以说你们人类麻烦啊，我要年糕草饼椿饼荻饼，像我这样直接开口不就好了。”阿荻轻笑了一句，毫不客气地开始点单。 　　“这是要给大家吃的，可不能给你一个人吃掉。”泷若叶的话语击破了阿荻的美梦。 　　“如果烛台切光忠在就好了，在伊水他也能做出京都风味的点心。”大典太光世想起了烛台切光忠，“怎么觉得在这里能用到他的地方更多呢。” 　　“比起武士，战国时代难道更缺出色的厨师吗？”压切长谷部吐槽了一句。 　　“......我好像记得有部大河剧叫做《信长的主厨》。” 　　“......还真有啊。” 　　“天识女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要单独告诉你。”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自夜握紧拳头，放在胸前，出声说道。 　　“...其他人先去大厅，自夜，你和我来，”看到自夜严肃的神情，泷若叶带她去了僻静的房间内。 　　“自夜已经想好了啊，她应该是想把她一直纠结的那件事告诉天识女了吧。”压切长谷部在去往大厅的途中对大典太光世说道。 　　“这么说的话稍微有些好奇了，自夜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你不觉得天识女很厉害吗？” 　　“我一直觉得她很厉害。” 　　“不止是这方面，我们是清晨遇上自夜母女的吧？现在才快到傍晚，天识女就完全获取了自夜的信任。这不是出自于天识女救了她性命的恩情，而是出自对天识女品格的信任和发自内心的追随。”压切长谷部的目光投向长廊深处，“你会相信一个只认识了一个白天的人的品格吗？就算对方做到了，可既然对方拥有着高洁的品格，自身的性命已经无虞，自己还有交托秘密的必要吗？保管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不是更好吗？但天识女做到了，不仅让对方信任了她，还让她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秘密。” 　　“这样不好吗？主君这么聪明作为家臣只有庆幸的份啊。” 　　“我只是觉得，说不定，天识女真的能做到那个男人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拿下这个天下。”压切长谷部扬起了嘴角，“稍微有点热血沸腾了。” 　　“......” 　　你这不是“稍微有点”热血沸腾，你这已经是燃起来了啊！你总是这样进入状态会让我很为难的！ 　　斗志昂扬的男子和丧气的男子，并肩走在长廊上。 第一卷 第68章 　　“我和多罗罗背上的纹身各是一半的地图, 将它们拼起就能得到宝藏的所在。” 　　自夜向泷若叶展示完背后的纹身后，就把褪下的衣服穿了回去，整理好了衣襟, “多罗罗背后的纹身和我的不一样，需要遇热或者气血上涌才能显现。” 　　“有这样庞大的宝藏, 为什么你没有去找过它？有了那笔钱，你也不至于带着多罗罗流离失所。” 　　“多罗罗还小，如果我找到了那笔宝藏, 我一定会忍不住把它们花掉的。”自夜苦笑了一下，“这样的话那笔钱就失去了它们的意义了。现在我觉得，将这笔钱交由你，让你去建设这个国家，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自夜点燃了烛台, 靠近了多罗罗的背部，使她的纹身显露出来。 　　“这样吗...”泷若叶在脑海里把两块地图拼在一起，“宝藏埋在醍醐国的边缘, 靠近海吗。” 　　“天识女大人对各国的地势真的很了解啊，一下子就看出了地图所指。”自夜惊叹于泷若叶找出埋藏宝藏之地的速度。 　　“我曾经周游各国, 大致的地形都能记住。” 　　“天识女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吧。”泷若叶只思考了几秒就给出了答案。 　　“那里是醍醐的国境，一旦我们的踪迹被发现，很有可能会被醍醐的士兵围剿。”自夜说道。 　　“不用担心, 我会亲自去的, 带上莲海渡, 百鬼丸，阿荻。如果真有醍醐的士兵来了......正好我和醍醐还有些过节，去他们面前提醒一下我的存在也不错，” 　　剑术最强的百鬼丸, 弓术独步天下的莲海渡，仅是这两人就能独挡一面了，再加上能大范围施展蛛丝进行控制的阿荻，恐怕就算泷若叶不在，他们三人也能完成这个任务。 　　“我也想去！”即使知道自的要求不太合理，自夜还是说了下去，“我的丈夫...他最后的东西恐怕就是那儿了，我想亲自去见一眼那个地方。我知道那里很危险，我可能会拖累你们，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要亲自去看一眼。” 　　“好。”泷若叶很轻松地就答应了自夜的请求，“但是，你要答应我一直待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好的！”自夜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轻松多了。 　　“娘亲，我也想去！”多罗罗抓住了自夜的衣摆。 　　“你在这里和真吾哥哥玩好吗？娘亲和天识女大人可不是去玩的，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多罗罗能答应我吗？” 　　看着自夜凝重的面孔，多罗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等晚饭后，你再和他们留下来一起商讨细节吧。”泷若叶敲定了此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泷若叶走入大厅，看到柳裕等人都已经回来了，正随意地坐在地上聊着天。 　　“天识女大人，我想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就吩咐厨房做得丰盛一些，也算是为新的伙伴接风洗尘。”柳裕说道。 　　“你想得很周到。”泷若叶点了点头，“琵琶丸呢？怎么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看见他？” 　　“他去醍醐国了，说是寻找百鬼丸其他缺失的器官的线索。”寿海回答道。 　　“就算是在伊水定居了，他还是喜欢到处跑啊。”对于琵琶丸，泷若叶颇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泷若叶落座后，侍女们就开始摆桌准备晚饭了。 　　就如柳裕所言，今天的晚饭确实非常丰盛，只是于泷若叶而言，吃什么都是食不知味罢了。 　　每人面前的矮几上都被放置了主食与附菜，两侧放着饭锅和盛有热水的木桶，饭碗的边上是汤碗，炖菜碗和盛放炖菜的浅碗，被四个碗夹在正中央的是一个高脚杯，用来盛酒。除此之外还有被放置在另一张托盘里的烤鱼，鲍鱼干和点心盒。 　　阿荻扔掉了筷子，用手抓起了饭锅里的米饭，“这是什么...唔，好吃。” 　　“稍微注意一点礼仪啊，新来的阿荻小姐。”莲海渡不客气地指了指阿荻沾满饭粒的手。 　　“怎么？碍到你的眼了？”阿荻低笑了一声，在莲海渡的面前舔干净了手上的饭粒，满意地看到莲海渡的脸上出现了嫌恶的表情。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阿荻，要像大家一样用筷子吃饭哦，用久了你就知道用筷子吃饭的好处了。”桑女把掉落在地上的筷子捡了回来，重新递给了阿荻，并拉住了她的手教她用正确的姿势握住了筷子。 　　“...姑且试一下吧。”面对桑女的笑脸，阿荻艰难地使用着筷子夹起了米饭。 　　“莲海渡，百鬼丸，阿荻，明天你们和我一起行动，去往白骨岬；柳裕和寿海留在伊水；压切长谷部，你明天带着工匠和异邦人一起去三河城负责监工，三河的冶铁场里面得有我们的人。”之后泷若叶展开说明了白骨岬的缘由。 　　“现在天识女成为伊水大名的消息已经放开了，醍醐国一向想要除掉天识女大人，如果被他们揪住了入境这点，醍醐可能会对我国发动战争。”柳裕说道，“下一步要对付醍醐国吗？” 　　“暂且不用，醍醐和伊水之间隔着朝仓，醍醐想要攻打伊水必须向朝仓借道，但是醍醐和朝仓的关系一直不好吧？”泷若叶回答道。 　　“如果我是醍醐国主，现在考虑的一定是先攻下朝仓，再吞食伊水。”莲海渡阐述了他的想法，“说不定，朝仓会因为醍醐而主动与我国交好呢？毕竟我们挨着的可是朝仓的后方。” 　　“这么说的话就算去醍醐大闹一通也没关系啊，反正他也打不到我们。”桑女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去那个白骨岬就行了吧？我还以为只要我吐丝就行了呢。”阿荻忽然觉得桑女也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可亲，她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只管纺织呢。” 　　“哼哼。”桑女轻笑了一声，“我当初可是背叛了自的领主才来到伊水的哦，不，是弃暗投明。” 　　“天识女，你手下都是这种家伙真的不担心他们哪天就光速投奔下一个主人了吗？”阿荻看了看四周都是一肚子坏水的家臣们，感到很不妙。 　　如果要玩计谋的话，自不会被他们整死吧。 　　“要说的话你逃走的可能性比他们要大，阿荻。”泷若叶调侃了一句。 　　“下次再对若叶大人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就宰了你哦。”莲海渡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嘁。”阿荻别过了头。 　　“那我呢？”大典太光世忽然意识到好像只有自没有被交托任务？ 　　“我有单独想要交给你的任务。”泷若叶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传递给了大典太光世，“你去醍醐国找琵琶丸，找到他后你们就前往醍醐国主的宅邸门口弹唱。” 　　“......弹唱？” 　　“对，你手上是我写的歌词，琵琶丸经常是一边赶路一边放声高歌，这种唱法现在还挺流行的吧？到时候就让琵琶丸一边弹琵琶一边唱，你跟着他唱就好了。” 　　大典太光世打开纸张，念出了歌词：“醍醐景光，窝囊败子，天降恩惠而不知，献天命者于鬼神，鼠目寸光之辈......” 　　大典太光世平稳的语气下是慌乱的内心活动，琵琶丸是谁？他很强吗？不然就两个人跑到敌国大名家门口唱这种歌，这唱完肯定会被打的吧？！绝对会被当场绞杀的吧？！ 　　“我会暂时赐给你飞行的能力，到时候你带着琵琶丸飞走就行了。”泷若叶的话遏制了大典太光世蔓延开来的想象。 　　“......母亲。”百鬼丸忽然说道，“母亲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吗？” 　　“不管是为了取得天下，还是出于私心，我都有这么做的理由，我就是要针对醍醐景光，让他看看就凭他那可笑的意志能做到什么。”与以往不同，泷若叶露出了充满侵略性的笑容。 　　呜啊，这看起来一幅和醍醐景光有仇的样子，惹上这样的敌人，就只能等着国破了吧，阿荻在心里为这位素未谋面的醍醐国主默哀了一秒。阿荻看向百鬼丸，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小鬼，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盯紧了天识女，此刻居然在微笑，是听了天识女的话觉得很开心的意思吗？话说天识女看上去那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吗？ 　　“唱歌...唱歌...”大典太光世失魂落魄般地喃喃自语道。 　　“你在担心唱不好吗？我今晚可以带着你唱一下，虽然这么说有些让人害羞，但是我的歌声也是得到大家夸奖的。”美绪注意到了大典太光世低落的情绪。 　　“那就拜托你了，美绪小姐。” 　　“天识女大人......”桑女笑得非常灿烂，“既然要隐瞒身份前往醍醐，那天识女大人一定不会再穿着这件万年不变的巫女服了吧？我呀，早就为天识女大人裁剪好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就等着这天呢。” 　　“...为我裁剪了许多衣服？” 　　“除了巫女服，其他样式的衣服也很好看啊，一定很适合天识女大人的，极具古风的小袿，生袴，打衣，被衣，打挂，小袖...全都为天识女大人准备好了呢。”桑女双手交织，情绪高涨。 　　“......衣服有这么多款式吗？”看到一脸陶醉的桑女，阿荻筷子夹的鲍鱼干掉在了地上。 　　“天识女大人，别听母亲的话，还是穿我做的衣服吧。”真吾把站起来的桑女按回了座位上。 　　“...原来你也给我裁剪了额外的衣服吗？真吾。”泷若叶忽然在想，自的家臣在自不在的时候，究竟在做些什么事情啊？！ 　　“不...这只是！”真吾脸一下子红了，“...好吧，是的，不过做的绝对没有母亲那么华丽，做得那么华丽反而更有可能没机会穿了吧！” 　　最终，泷若叶忽视了那些失望的眼神，没有选择桑女那华丽得过分的衣服，而是选择了真吾做的简洁款。 　　第二天，五人来到了醍醐的海岸，在靠近海岸的远处有一座凸起的山岬，正是白骨岬。 　　海岸边有一个小型的渔村，十几户草屋，草屋边上放置着箩筐和抓获的鱼，系着腰卷的女人正将海带和海鱼挂在杆上晾晒，海边只系着几只渔船，估计渔夫们都在清晨出海捕鱼了。 　　泷若叶上身着小袖，下身着袴，用白色硬带将头发在发根出扎起，腰间悬挂着天丛云剑，短刀放入了怀中。 　　“百鬼丸，把似蛭借给自夜吧。” 　　听到泷若叶的话，百鬼丸解下了腰间的似蛭，递给了自夜。 　　“这是妖刀似蛭，万一你脱离了我们遇上危险，就握紧似蛭。它的真身是鬼神，就算你对剑术一窍不通，只要握住它，你也能变成顶尖的剑术高手，它会保护你的。”泷若叶看向自夜，为她解释道。 　　“好的，多谢天识女大人。”自夜握紧了似蛭。 　　“天识女，既然你会飞，为什么不直接飞到白骨岬上，现在停在海岸边不是多此一举吗？”阿荻颇为不解。 　　“因为中大奖了啊。”泷若叶笑了笑，看向百鬼丸，“你感受到了吗？这片海域之下，似乎有鬼神的踪迹。在寻找宝藏前，先把鬼神斩杀了吧？宝藏不会动，可鬼神跑起来比谁都快。” 　　“海底的鬼神，想要避免水下的战斗的话，还是要把它引出水面吧？”莲海渡说道，“我在海岸边支援，只要我能看见它，它就逃不出我的弓箭。” 　　“...让我一个人来。”百鬼丸说道，“让我一个人...杀死这只鬼神。”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少年靠近了他们，插入了他们的对话，“是想要坐船的客人们吗？真不巧，村里的男人都出海了，你们只能坐我的船了。” 　　那是一个黑皮肤的少年，身材瘦削，扎着炸起来的马尾，有着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他张起嘴笑，露出了缺一颗牙的上排牙齿，声音带着一些哑感，听着声音就会觉得“这人感觉好像一个坏人啊”。 第一卷 第69章 　　“渔村在下面, 你怎么会跑到海岸边上的峭壁上来？”莲海渡对他的出现提出了质疑。 　　“我可不是村子的人，我住在山洞里，里面还埋着我的母亲, 要是你们能让我做成一笔生意赚点钱那就太好了，我现在可是很饿呢。”黑皮少年指了指远处的山洞, 脸上是佯装的笑容。 　　“醍醐国内也会有吃不饱饭的国民吗？大家都知道在别的国家灾害不断时，醍醐国却是风调雨顺。”泷若叶说道。 　　“太阳太强也有照不到的角落吧？大家都讨厌我，嘛, 人类就是那样子。” 　　“真是一个小屁孩。”莲海渡轻声说了一句，这个黑皮少年正好是他讨厌的类型。 　　“我想要买下你的船，可以吗？”泷若叶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钱，“不用你做船夫了。” 　　“虽然小姐你很大方啦，但是把船卖给你我以后也就没法赚钱了。” 　　“有了这笔钱难道你不能买一艘更好的船？你还真是一个贪心的孩子。”泷若叶看穿了黑皮少年的心思。 　　“被小姐看穿啦, 没办法，成交。我的船在那里，你们牵走吧。”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火。”不知火咧嘴一笑, 那颗缺失的牙齿非常显眼，“小姐你还真漂亮呢, 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不会是传闻中的天识女吧？传闻中的天识女可是有着绝色之姿。” 　　“是吗？醍醐国内也有这样的传闻？”泷若叶就好像是听到了闲闻轶事般，感兴趣地询问道。 　　“不是, 因为这里是醍醐国的边境, 所以外界的传闻很容易就能传进来。在醍醐国内关于天识女的流言很不好, 但我选择相信外面的传闻。”不知火观察着泷若叶的神情，却没找到丝毫破绽。 　　“不知火，你在这里本来是想干什么呢？”明明只是简单的问话，从泷若叶口中说出, 却有着不容拒绝回答的威势。 　　“哈？”当问题一下子摆在自己面前时，不知火一下子从主导对话的主位变成了客位，“和你们没有关系。”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村庄和海面，不知火你到这里是想看海吗？海边长大的孩子会想要特意来看海吗？”泷若叶靠近了不知火，“你的身上，带着刀吧？” 　　“我带着刀和你们又没关系！谁知道你们会来啊！不要多管闲事！”不知火看着面前一行人，后退了一步。 　　“我并没有把你视为威胁，只是觉得你这么大的孩子还需要大人的教导，不要做出傻事来。”泷若叶收回了目光。 　　“把我当作孩子？我不需要他人的教导，人类就是那样无趣的生物。”不知火看了一眼泷若叶的侧脸，“不过多亏了小姐你的那笔钱，我的烦恼暂时算是解决了，钱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需要我把这个孩子绑起来吗？他可能看出了我们的身份，有向官兵举报领取赏金的可能。”莲海渡凑到泷若叶身边耳语。 　　“不用了。”泷若叶轻声回答道。 　　五人离开了不知火，解开了绳子，在海面上行驶着，逐渐远离了海岸。 　　“百鬼丸，你用你的血来引诱海面下的鬼神。” 　　听到泷若叶的话，百鬼丸在自己的身体上割出了一道小伤口，流下的血液在海面上弥散开。 　　“天识女大人，似蛭...有点不受掌控。”自夜按住了想要跳脱出她手掌心的似蛭。 　　“我说过了吧。”泷若叶一脚踩上了似蛭的剑鞘，把它压在了船板上，似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我让你保护自夜，下次再不听命令我就再把你折断了重铸一遍。” 　　“天识女只有对鬼神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是有仇吗？小鬼...算了，还是叫你少爷好了。少爷，你知道吗？”阿荻一边玩弄着头发，一边问向百鬼丸。 　　毕竟莲海渡脾气那么差，自夜是新来的，她又不想直接去问天识女，只好向百鬼丸询问道。 　　“......来了。”百鬼丸脱下了自己双手的义肢，露出了里面的刀刃，阿荻被忽然落入手中的义肢吓了一跳，只见百鬼丸一只脚踩在了船的边缘，往海面望去。 　　莲海渡搭箭上弦，被泷若叶制止了，“让百鬼丸一个人来吧，我们都在他身边，不会出问题的。” 　　庞大的黑影在海面下浮现，它轮廓越来越清晰，一直在海面上游动，然后忽然靠近，顶翻了泷若叶他们的船只。 　　要落水了！这世上怎么会有淹死的蜘蛛呢？！阿荻这么想着，就听到泷若叶说了一句：“飞起来！” 　　开什么玩笑，蜘蛛会飞，母猪都能上树了！然后自己就真的飞了起来，漂浮在了海面上。 　　“现在是我操纵你们飞行，我已经将飞行的能力暂时赋予了你们，你们要学会自己飞行。”泷若叶看着自夜和阿荻说道，莲海渡早就习惯了，熟练地飞行在这片海域之上。 　　“...百鬼丸没问题吗？这是在海上作战，对他很不利。”看着站在翻转的船底上四处寻找鬼神踪迹的百鬼丸，自夜担心地说道。 　　“刚刚那是鲨鱼鬼神吧？眼珠是黑色的，力量也很大，不如让我用丝把它的嘴封起来。”阿荻抬起她的食指，白丝在她的指尖萦绕，“呵呵，能参与捕杀鬼神，可真是值得夸耀的一件事呢。” 　　“不要动手。”泷若叶制止了阿荻的动作，她唤回了莲海渡，“莲海渡，刚刚那个少年不知火从悬崖上跳下了海，你去把他拎回去，别叫鲨鱼把他吃了，这里的鲨鱼可能不止一条。” 　　“好的，真搞不懂这种人心里在想什么。”莲海渡叹了口气，朝着悬崖那边飞了过去。 　　站在摇摆不定的船体上，百鬼丸凝神看向海面下那忽远忽近的黑影。它一直想要把百鬼丸拖下海，不愿意浮上海面。 　　既然这样，就故意露出破绽来让这个鬼神钻吧。 　　百鬼丸从船上跳起，向海面上的另一片阴影跃去，那也是一条鲨鱼，但不是鬼神，只是一条普通的鲨鱼。 　　百鬼丸踩在了普通鲨鱼的背上，没有落入水中，而鬼神鲨鱼抓住这个机会，浮现咬碎了百鬼丸之前踩着的船体，这样百鬼丸就再也没有落脚点了。 　　但百鬼丸想要的只是这一秒钟的机会，他再次跃起，将双刀插入了鬼神鲨鱼的头顶，借着落势一直划到最底部，大量的鲜血从鲨鱼伤口涌出，染红了这片海域。 　　“不行！刺得不够深！鬼神要逃了！”阿荻看到受伤的鬼神鲨鱼甩开了百鬼丸，顶着伤口潜入了海底。 　　“我的...不许逃...”百鬼丸缓缓沉入海底，泡沫从他口鼻涌出，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逃窜的鬼神的背影。 　　“在海里还是有些勉强呢。”泷若叶钻入水中，抱起了百鬼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泷若叶抱着百鬼丸在海面上追踪着那越发浅淡即将要消失在深海区域的黑影，在飞到它的正上方时，泷若叶轻声说了一句话。 　　“四时之天气，为我之所用。” 　　“啊啾！”自夜打了一个喷嚏，“怎么回事？好冷！” 　　“连我都觉得冷了，这温度可真了不得。”阿荻从指尖放出了丝线，把她和自夜包裹起来，“我没有给蛛丝附上黏液，用来保暖还是很不错的。莲海渡，你回来了？这么把这个小鬼也带回来了？” 　　“我一走他就又要跳崖，我又没有带绳子，阿荻你过来把这臭小鬼给吊在树上吧。” 　　“哈？我的丝是你想用就用的？”阿荻甚至连给莲海渡保暖的丝都没有吐。 　　“放我下去！”被揪住衣领的不知火剧烈挣扎起来，成功从莲海渡手中滑落，掉入了海里。 　　没掉入水里？不知火感到背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一摸，背上都是鲜血。 　　“居然......居然整片海面都结了冰！好冷！”回过神的不知火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冻死了！要冻死了！” 　　不知火抬起头，看见泷若叶正从远处的海面上走来，她双手抱着一个黑色马尾的少年，乌黑的长发在冷风中飞舞，明明也是一身轻薄的装扮，她却丝毫没有觉得寒冷的样子。 　　一望无际的海面，变成了一片苍白的冰面，原先湿润的海风，变成了干冷的空气，只是呼吸就会觉得疼痛。 　　这是一副多么荒谬绝伦的景象啊？ 　　这片海域，从来没有结冰过，就算是最冷的冬天，也没有如此寒冷过。 　　是她做的吗？！ 　　坚硬的身体，优美的弧线，闪烁着灰青色光泽的皮肤，那是超出人类的强大与美丽，不知火在海边第一次见到跃起的鲨鱼时，就为其深深着迷。此刻的他，即使感觉自己就要冻死在这片冰面上，他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这份冲击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 　　“天识女，对吧？你是天识女！”不知火蜷缩成一团，牙齿战战，“你......真的是人类吗？二郎丸，三郎丸，他们都去哪儿了？被你杀死了？” 　　“二郎丸？三郎丸？” 　　“二郎丸和三郎丸是我的家人，他们在海面上那矫健强壮的身姿，很美丽吧？人类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最近他们都找不到食物，我今天本来是想把我的右臂割下喂给他们的，想不到碰上了你们。” 　　“你把鲨鱼当作你的家人了吗？我只杀了一条，那条是鬼神，我是必须要杀死它的，你想要为它报仇吗？” 　　“......你比他们还要强大和美丽，我讨厌人类，但是，你比鬼神还要强，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了吧？你的那份力量......还真是强大得让人着迷啊。” 第一卷 第70章 　　“为什么鲨鱼饿了你会想要喂他自己的手臂？那么大个子的鲨鱼, 你的手臂不过是给它塞牙缝而已。还是说你更想要以此达成与你的二郎丸，三郎丸之间独一无二的关系？” 　　不知火愣了一下，带着怒气质问道, “可是没有办法了啊，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 　　“因为鲨鱼饿了, 就喂给他人肉吗？之后呢？喂给它们手臂之后呢？看到它们饿的你，会去哪儿寻找其他的食物？这种想法从一开始就不要有，既然身为人类, 就不要整天把‘人类’挂在嘴边啊。”泷若叶拎起了不知火，把他甩到了岸边。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可见多了。”莲海渡降落到了泷若叶的身边。 　　“不过他确实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听到泷若叶这么说，不知火突然抬起了头，专注地听着泷若叶的话语。 　　“海面下的那只普通鲨鱼似乎很担心他，普通人能够驯养鲨鱼吗？” 　　“那是二郎丸, 是我的家人。”不知火颇为自豪。 　　“鲨鱼饿了自然会换片海域寻找食物，你用与它的羁绊使它留在了这片海域，它才会一直饿肚子。”泷若叶说出了她所看到的真相, “就算是家人，也不一定要永不分离才行。” 　　“所以二郎丸它们才会一直待在这里吗...不止是我, 它们也...”不知火的脑海中掠过了过往种种回忆。 　　“阿荻，把他吊在悬崖边上吧，回去的时候把他也带走。” 　　“好～”阿荻迅速吐出了蛛丝, 把不知火缠绕成一个茧, 只露出了他的脑袋, 把他悬挂在了悬崖上。 　　“你！天识女你想要干什么？！”不知火看着悬空的脚下，大叫道。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还是得要人引导才行啊，你现在已经走偏了, 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哪天就走到错误的道路上去。既然你不喜欢这里，我就把你带到我的国家去接受教育好了。” 　　“......如果二郎丸也会离开这里的话，待在哪里都一样。不，你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我更想待在强者的身边。你想让我干什么？天识女？我知道的，在海战的时候，鲨鱼的出现一定会把对面吓一大跳吧！我倒是可以考虑帮助你组建......”不知火的声音低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泷若叶和莲海渡看他的眼神越发像是在看一个小孩了。 　　“...我是想让你去伊水搬砖养活自己，伊水也有一片海岸，你想去玩水就去玩吧。” 　　“......”不知火沉默了，“...搬砖？” 　　“还是好好当个孩子吧，健康成长就行了。”莲海渡的语气难得温柔了下来，“若叶大人，我们别在他身上耽误时间了，走吧。” 　　泷若叶点了点头，百鬼丸在一旁跺了跺左脚，四处转着走路，适应着用属于自己的两条腿走路的感觉。 　　“这样就只差双眼和双手了呢。”莲海渡看到百鬼丸又取回了身体的一部分，也不禁笑了起来。 　　“我将鬼神鲨鱼的那片海域冻了起来，原本我只是想控制那一小范围的，但还是蔓延了很远。现在天气已经恢复正常了，可因为海面上的那层冰正在融化，所以还是会觉得很冷，”泷若叶说道，“这冰面很快就能消散，近海岸只是一层薄冰。” 　　冰面还没有融化，一行人走向了白骨岬。百鬼丸行走在冰面上，觉得很新鲜，在冰面上踩出了一长串裂缝。 　　醍醐国内。 　　“什么？！天识女当了伊水的大名？！”听到下属的报告，醍醐景光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的，而且，恐怕已经有好几日了，如果不是伊水放出了消息，恐怕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伊水国主已经被改动了。” 　　“...不应该啊？伊水是北条氏的领地，出了这种大事这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北条氏都不知道？”醍醐景光越思考越觉得这则消息匪夷所思。 　　“这次谋反恐怕是早有预谋，先前大家都以为是一斐柳裕招揽了天识女，现在看来一斐柳裕只不过是天识女早就布下的一颗棋子。通往北条氏的大道在三河城内，但三河也被天识女控制了。天识女支持了三河好发动叛乱，作为交换，三河好献上了三河城。” 　　“哼，伊水不过是一个小国。就算天识女隐瞒到了现在，北条氏的铁骑也迟早会踏平伊水，简直就是自取灭亡。”醍醐景光冷哼了一声。 　　“......北条氏大概不会出手了。”醍醐景光的下属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因为天识女已经成功上京，取得了将军承认其统治地位的文书，获得了与北条直辉相同的‘国持众’的职位。北条氏没有可以对伊水发动战争的理由了。” 　　“......将军是疯了吗？！你确定你的消息可靠？从伊水到京都，途中要穿过各国，路程得按月来算，你和我说这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一向稳重的醍醐景光也失去了以往的风度。 　　“......”下属沉默了几秒，还是回答道，“对方可是天识女啊？是传闻中的那位的话，不就可以理解了吗？” 　　“天识女？那就是个妖女，她和那个孩子一样，是这个国家的敌人，你怎么还一副向往她的样子？你不会被她迷惑了吧？” 　　“不，没有，是属下失言了！” 　　“还有什么情报吗？没有就退下吧。”醍醐景光的心情非常糟糕，“对了，因为我国和伊水之间隔着朝仓，之前让你们打探伊水的消息总是只知一二，这回这么这么详细了？” 　　“这些情报恐怕马上就会传遍天下，女人担任大名的国家，还是在天下赫赫有名的天识女，这已经足够轰动了。而且...这回朝仓似乎很希望我们知道这则消息。” 　　只要是了解醍醐国的人，就知道醍醐国与其他国家不同，官方到处在宣扬着天识女的恶闻，甚至国主都发布了对天识女的悬赏，将她列为恶棍骗子一列。 　　“朝仓还在看笑话呢，真到了那一天，它也跑不掉。” 　　朝仓和醍醐交恶，每场血战都淋满了各自的鲜血，关系已经恶劣到再无合作的可能了。 　　下属退出了房间，关上了移门，看见了骑猎回来的多宝丸。 　　“少爷。” 　　“...你是去伊水的探子吧？好久没见过你了，能平安穿过朝仓回来真不容易。”多宝丸下马，一旁的侍从兵库接过了他卸下的箭筒。 　　“都是托大人的福。” 　　“怎么样？天识女是我国的敌人，伊水的一斐柳裕招揽了那样的恶女，国内的人民们一定苦不堪言吧。”多宝丸接过侍从陆奥递给他的水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下属面露难色，但想到这些消息迟早会传遍天下，便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天识女已经是伊水的大名了，而且得到了将军的承认，将军似乎非常看好天识女，赐予了她‘国持众’的职位。并且......” 　　多宝丸停止了擦汗的动作，心神完全被他所说的话给占据，“并且什么？说话流利些，不要吞吞吐吐的，我又不会怪罪你；你要是不说，那我才要责罚你。” 　　“属下这回亲自去往伊水打探消息，混在农民之间，亲眼目睹了伊水的样貌...在下所见，天识女与我国传闻中截然不同，甚至......”下属咬了咬牙，“甚至，属下私心底觉得不应该与天识女交恶。” 　　“大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多宝丸呵斥道，“刚刚的话我会当作没听见，也不会和父亲说的，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 　　“少爷，就算天识女不是那般十恶不赦，她也已经是醍醐的敌人了。”看到多宝丸陷入沉思，他的侍从兵库劝诫道。 　　“...母亲以前对我说过‘天识女不是那样的人’，而父亲一直对天识女深恶痛绝，这是为什么？‘那个孩子’，父亲和母亲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 　　多宝丸来到了母亲的居室前，和以往一样，她坐在那座无头菩萨的雕像面前默默祈祷。她的肩膀动了一下，多宝丸连忙闪了过去，躲开了她的视线。 　　反正自己会得到的，只不过是一句冷淡的问候，多宝丸垂下眼眸想道。 　　琵琶丸，琵琶丸，背着琵琶的老和尚...... 　　大典太光世一边将琵琶丸的特征与路上的行人对照，一边走在醍醐热闹的街道上。 　　万一琵琶丸去山里面了怎么办，那自己在这里找不就是做无用功吗？大典太光世只觉得自己的找法漫无目的，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受死吧！你这可恶的鬼神！” 　　一声充满感情的怒喝吸引了大典太光世的注意力，他朝路边看去，那是一个搭起的简易台子，有两名带着面具的演员正在台上表演，台下盘腿坐了几十名观众，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 　　“民间的能剧啊...如果不是要找人，还真想看看...”大典太光世刚想移开目光，就看见台下观众中一位灰褐色皮肤，背着琵琶佝偻着背的老和尚。 　　原来你在这啊！ 　　大典太光世松了口气，悄悄地走入了观众之中，在琵琶丸身边盘腿坐下，耳语道：“我是天识女手下的大典太光世，天识女大人有任务交与我们两个。” 　　“先看完这场吧，马上就结束了。”琵琶丸拍了拍大典太光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心急。 　　台上的两名演员似乎已经对这场剧目非常熟练了，即使道具衣着简陋，也用他们的激昂的情绪呈现出了不错的演出效果。看服装的款式，一名演员饰演的应该是正派的贵族，另一位演员穿着不合形制的巫女服，带着夜叉面具，脑袋上顶着象征野蛮与暴力的白色兽毛。 　　“怎么回事啊，这个扮相也太丑了。” 　　大典太光世感叹了一句，然后就看到贵族服饰的演员举起了手上的太刀，大喊道：“天识女，和鬼神们滚出醍醐国吧，这里是我醍醐景光的国土，不容你们侵犯！” 　　“......”大典太光世闭上了嘴。 　　一旁的旁白也在落幕时出声道：“这就是我国的国主醍醐景光从邪恶的天识女以及鬼神手下保护了醍醐国的故事，醍醐国是被菩萨保佑的国家，因此大家才能如此幸福地生活！” 　　“呵呵。”琵琶丸看着沉默不语的大典太光世，“这还真是一出有趣的戏剧啊。” 　　他们站了起来，走到了清净的河边。 　　“...虽然还没见到那个醍醐景光，但是我也有些生气了。明明是借助鬼神的力量，却还要对外用神佛来掩饰自己，他早就舍弃神佛了，连自己的骨肉都能抛弃，那丑恶虚伪的面孔，想想就令人生厌。” 　　“你已经知道百鬼丸一事了，也对，你是天识女的家臣，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件事。可是，这世间，肯定会有人觉得醍醐景光做得是对的。在民众眼中，我们可是这片土地的敌人。”琵琶丸始终都是以客观的口吻来和大典太光世对话。 　　“难道你不生气吗？你也是天识女的家臣吧。” 　　“呵呵，一人之命与一国之命，选择谁？醍醐国的人只会觉得他们没有做错。但是这种问题，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它存在了，所以不管做那个选择都不合理。”琵琶丸看了看天空，“我也只能说说了，能改变这一切的人，是天识女。说吧，天识女交与了我们什么任务？” 　　大典太光世拿出了怀中写着歌词的纸张，因为琵琶丸看不见，他就为琵琶丸读了一遍。 　　“是这样啊，天识女也会这样直接地表达她的情绪，果然是因为百鬼丸吗。”琵琶丸拿下了背上的琵琶，“走吧，大典太光世，没想到我的歌喉还能得到天识女的肯定哈哈。” 　　见识了刚刚那不遗余力抹黑天识女的戏剧，大典太光世忽然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不感到丝毫的畏惧与尴尬了。 　　这是我此刻能为天识女做到的事情，不是抹黑，也非编造，只是将醍醐景光干过的事情光明磊落地宣布出来。 第一卷 第71章 　　白骨岬是凸起于海面之上的一座岛屿, 曾经有人在山岬上活动过，留下了道路和佛像，岛屿上绿意葱葱, 就像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岛屿一般。 　　“地图上好多地方被画了叉叉的图案，这是什么意思？不能走那里吗？”自夜看着泷若叶凭借纹身绘制出的地图, 提出了疑问。 　　“试一试就知道了。”泷若叶把地图和眼前之景对照，“这些叉叉图案都是在山洞中，把宝藏藏在山洞中算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吧。” 　　“或许应该把万代带过来, 直接让她钻到下面去看看。”莲海渡说道。 　　“万代的躯体过于庞大了，这儿并非是非她不可。”泷若叶先走进了地图上所指的一座山洞，百鬼丸跟了过去，泷若叶拦住了他，“你们先留在这里, 我看看这些标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百鬼丸看着泷若叶步入了黑漆漆的山洞，然后里面传来了爆炸的声音，地面都因此而微微颤动。 　　“是火/药。”泷若叶从冒出硝烟的山洞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上落了一层薄灰，“从地面上看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岛屿, 所以宝藏的掩埋之处一定在地下，不知要走哪条道路才能通往了。” 　　“在山洞中布置火/药也就意味着不想让人深入吧，或许就该从山洞中走, 地图标注的火/药位置就是为了提醒得到地图的人。”自夜推测着丈夫可能的想法。 　　“那么就深入山洞吧, 你们跟在我的身后。” 　　醍醐景光的宅邸内, 多宝丸正在擦拭着他的刀，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凄冷的琵琶声。 　　“有人在外面演奏吗？”多宝丸问一旁的兵库。 　　“属下去看看。”兵库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一位老和尚在外面演奏乞讨, 胆子也真够大的，周围聚集了不少人。” 　　“你拿点钱给他吧，他琵琶弹得不错，就是曲子太悲怆了，听着让人心烦意乱。” 　　“好的，少爷。”兵库再次拉开移门，琵琶声更加清楚地传入了室内，弹奏似乎进入了高潮，歌声也随之响起： 　　“醍～醐～景～光～～窝～囊～败子～～” 　　“什么？！”多宝丸看向兵库，她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看来他确实没听错，“哪里来的疯子，把他抓起来！” 　　多宝丸在长廊上疾驰，遇见了从主屋中冲出的醍醐景光，“父亲！” 　　醍醐景光只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直奔门外。 　　父亲他...为什么这么焦急？这种程度的诽谤，至于他亲自出面吗？就好像...害怕门外的人继续唱下去一般。 　　“天降恩惠～而不知～献天命者于鬼神～” 　　凄厉的琵琶声和老和尚嘶哑的歌声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分神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鼠目寸光之辈～～” 　　“哪里来的魑魅魍魉！把他们捉起来！”醍醐景光已经冲出了门，命令身后的武士道。 　　“抱歉了，琵琶丸，我不能继续和你唱了。”大典太光世拔出了刀，护卫在了琵琶丸面前，“你就安心唱吧，在唱完这曲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呵，说什么大话。”看到门外的只有两个人，醍醐景光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那个女人，那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一起上！杀了他们也没有关系！先杀了唱歌的！” 　　“与鬼神结契～以神佛做掩～” 　　“我让你别唱了！”身边有那么多的武士，醍醐景光竟然自己拔出了太刀，向琵琶丸冲去。 　　“哈——喝！”大典太光世发力，弹开了他面前的武士，挡住了醍醐景光马上就要落到琵琶丸头上的太刀，琵琶丸拨弦的手丝毫没有乱过，仿佛处在一间静室一般专心弹奏着。 　　“大人！有我们在，还请您退到后方去。”陆奥冲上前为醍醐景光解围。 　　“如此的怪力...如此高超的剑术，你是那个女人的手下吧。”醍醐景光说道，“这么多年，天识女做出的破坏我国的和平的事还少吗？如今是想要和我国宣战了吗？” 　　然而，不管是专心弹奏的琵琶丸，还是战斗中的大典太光世，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以一抵十，如果他真是天识女的手下，必然是个威胁。”兵库抽取了一支箭，瞄准了琵琶丸，拉弓。 　　“...兵库，等等。”多宝丸轻声制止了兵库，“我想听他唱完。” 　　多宝丸看到他的母亲，一向不关心其他事情的缝夫人，居然走了出来，站在门边，扶着门框，看向琵琶丸的眼神与父亲不同，充满了忧伤与......希望。 　　“世人只知一子～却不知醍醐景光～舍长子～长其欲～” 　　“只知一子，长子...父亲他们说的‘那个孩子’难道是我的哥哥？我有哥哥吗？”多宝丸忽然问道。 　　“...属下幼时就陪伴少爷，也未曾听过那样的传闻。他们既然是天识女的手下，那必定是妖言惑众，少爷不要被他们迷惑了。”兵库劝诫道，“也许这就是天识女的目的，想要扰乱我国的民心。” 　　“是非不明者～必自毙～” 　　琵琶丸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他转身抽出藏在琵琶里的剑，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面前武士的太刀，在武士惊愕的面容前转头对大典太光世笑道，“呵呵，年轻人，你的刀法不赖嘛。” 　　“唱完了？那我们走吧。”大典太光世拉住了琵琶丸的手臂，飞上了天空。 　　“弓兵！把他们射下来！”醍醐景光喝道。 　　兵库拉开弓，她是醍醐数一数二的弓箭手，屏气凝神，瞄准了大典太光世，大典太光世有所察觉，视线与她相对，兵库被那眼神震慑，松开了指弓，居然射偏了一箭。 　　“抱歉！少爷！属下失职！”兵库看着远去的两人身影，自责地朝着多宝丸跪下。 　　“那一箭怎么能射偏？！”醍醐景光少见地严厉斥责了兵库。 　　“...父亲。”多宝丸问向想要继续斥责下去的醍醐景光，\"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孩子......\" 　　“大人。”有传令的武士赶到了这里，看到混乱的场景，不安地禀告道，“海边的天气似乎出现了异常，明明已经进入春季，今日清晨海边却如冬天般寒冷，海面上甚至结起了冰。” 　　“......有人伤亡吗？有财物损失吗？”醍醐景光问道。 　　“没有，只是这天气太过诡异，海边的村民有些人心惶惶。” 　　“没有就好，你派人安抚一下他们，再观察一下情况，如果天气继续恶化再组织他们撤离。” 　　每次鬼神被天识女杀死，醍醐景光重新修筑的鬼神雕像就会裂开一座，同时好好的天气也会失控，出现天灾。醍醐景光想起今早劈下的那道雷，那说明天识女又杀死了一只鬼神，他只觉得这异常的天气肯定是失去了鬼神的庇护所致，已经习以为常了。 　　“多宝丸，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我们隐瞒你的事情，现在我就把它告诉你。”醍醐景光走到了多宝丸面前，严肃地看着他。 　　“好。”多宝丸心中有期待，也有莫名的恐惧，他随着醍醐景光走入了宅邸，醍醐景光掠过了缝夫人，缝夫人也低下了她的脑袋。 　　在这件事上，父亲和母亲的意志似乎总是难以相合？或许我之后应该再听听母亲是怎么说的。多宝丸看着垂下头的母亲想道。话说天识女也有个孩子吧？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这么说的话天识女的年纪和母亲应该差不多。真是想不通，女人为什么会想要建立自己的国家？ 　　兵库和陆奥在庭院中站立着，等待着多宝丸结束和醍醐景光的对话出来。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多宝丸的身影，他们问了侍女才知道多宝丸已经从正门出去，骑着马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少爷估计和家主起了争执吧，连我们都避开了。”兵库叹了口气。 　　“少爷一郁闷，就不希望大家找到他，他十有八九是去了那里。”陆奥准备去马厩牵马，“走吧，我们去把少爷找回来。” 　　“...我倒觉得少爷这回可能不在那里。” 　　海边的悬崖上，多宝丸坐在岩石上，看着远处的海面，长发在风中微微拂动。入春季节的海风却是冷得像冬天一样，多宝丸可以看见岸边轻柔的海浪，里面混杂着些许的冰块，远处的海岸线上冰面还没消退，是一片平板的白色；近处的海面上残余的冰面是透明的，随时会被下面的海浪击碎，一长串轻薄的裂缝通往海上的一座山岬。如果现在是晴天的话，落日洒在透明的冰面上，一定是一副美景吧。 　　“少爷。”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里可不是我小时候躲藏的老地方。”多宝丸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的侍从兵库和陆奥。 　　“少爷最喜欢在可以看见湖泊的那座山上躲藏，但是今天有人禀告了海边的异常，关心这个国家的少爷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也会想去看看吧？”兵库和陆奥在多宝丸身后跪下，“身为少爷的侍从，连少爷的这点心思都猜不到的话可太失败了。” 第一卷 第72章 　　“...你们想知道父亲对我说了什么吗？这个国家的真相...我现在不知道父亲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也许...他是对的，可是...” 　　“如果少爷愿告诉我们，我们定会为少爷排忧解难；少爷不告诉我们, 我们绝不会过问。”陆奥宽厚的声音响起。 　　“......这个国家，是凭借着与鬼神的契约才会如此繁荣...”多宝丸叙述了他从醍醐景光那里得知的真相。 　　“属下认为, 阻碍了如今国家与人民幸福的百鬼丸，才是真正的鬼神。国主大人说的没错，应该杀了百鬼丸。”兵库沉声说道。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哥哥,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少爷你看，这片土地，是醍醐的土地。它郁郁葱葱，不管是植被还是作物，都成长得很好。少爷你迟早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你是为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而战。” 　　“我—直为我的国家而自豪，如果百鬼丸活着就会破坏这个国家的和平的话......不对。”多宝丸忽抬起头，“与鬼神的交易真的就是对的吗？那个老和尚唱的是‘天将恩惠而不知’‘鼠目寸光’, 鬼神真的可信吗？把这个国家的希望全都交托给鬼神，真的对吗？” 　　“那个老和尚说的话并不可信。”兵库回答道。 　　“你觉得那个老和尚和高个子武士的身手如何？”多宝丸问道。 　　“...—对—的话我国内无人能敌。” 　　“能将那样的能人异士招揽到旗下, 你觉得天识女真的像传闻中那般面目可憎吗...我忘了，这些传闻也是父亲刻散播出去的，真正的天识女根本不是那样吧。会收留连皮肤眼睛都没有的弃婴的女人, 很难说她是个坏女人。我稍微能解母亲对天识女的感情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天识女已经成了伊水的大名, 她终究会想要踏平醍醐的土地，她是我们的敌人，这点无法改变。”兵库抿了—下嘴唇。 　　“...我在想，如果我能见到天识女—面就好了, 我想亲自见识—下，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这样我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 　　兵库与陆奥对视了—眼，多宝丸—直很信赖与敬仰他的父亲，同时也不失自己的想法与判断，是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醍醐的继承者，如今居有如此迷茫的时刻。 　　“呦！上面的这位小少爷，你想见到天识女吗？”—个青涩带着些哑感的少年声音从悬崖边上响起，明明是从悬崖低下响起来的，听着却感觉离得很近。 　　“什么人！”兵库和陆奥被吓了—跳，—下子握紧了他们的武器，“少爷！不要靠近——” 　　多宝丸走到悬崖边缘，跪下来抓住峭壁，头朝下望去，才发现—个黑色皮肤的少年被白色丝线牢牢绑着黏附在了崖壁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不重要，但我建议不要让你的两个侍从加入我们的对话。在我眼中，你的两个侍从可是非常蠢笨，只会坏事。”不知火轻声说道。 　　“......”多宝丸站起了身，对身后的陆奥和兵库说道，“没事，只是—个做错了事情的渔民被惩罚绑在悬崖上。” 　　“我们的对话全被他听见了。是属下失职，居没有检查四处。”兵库低下了头。 　　“这种话他说出去也只会被当作是胡言乱语。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坐坐再走。”多宝丸重新坐会了岩石上，不再去看他们。 　　兵库看向陆奥，陆奥朝着她点了点头，考虑到多宝丸的心情，她只好说道：“那属下就先告辞了，在天黑之前少爷记得回到宅邸，这里是醍醐的边界，保不准会有朝仓的流民。” 　　“我知道的。”在他们走后，多宝丸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你能让我见到天识女？” 　　“对，如果你不是这时候来，我刚好在这里，你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指引的缘分？”不知火笑了—声，“我很赞同你的想法，只有亲眼见到了天识女，你才能知道她是怎样的—个人。” 　　“她在哪儿？” 　　“真不愧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呢？你不会以为你问的问题别人都得回答吧？”不知火嘲讽道。 　　“如果你知道这方面的情报，我也可以选择把你捉回去拷问。” 　　“如此大动干戈对话，天识女早就不知道飞往哪个地方了。”不知火嗤笑了—声，“我可以告诉你天识女的下落，但是你也告诉我，你现在将天识女看作怎样的对象。” 　　“如果我此刻将天识女看作是敌人，你就不会告诉我她的下落了吧。”多宝丸深吸了口气，“我以醍醐国的继承人的身份向你保证，此刻我没有将天识女视作敌人，我只是想找她揭开心中的迷惑。” 　　“哈？你们这些贵族以为这种拿身份地位尊严的承诺价值很高吗？这种东西在我眼里根本—文不值。”不知火在多宝丸神色变化之前说道，“不过，我还是会告诉你天识女的下落。就算你把醍醐的所有军队都搬到那位大人面前，都只是小儿戏斧而已。你看到远处那片坚实的冰面了吗？那可是天识女的杰作，你们有人能够做到吗？” 　　“...如果真的有那份力量对话，确实我带多少兵力都没有用。但我无法相信你。” 　　“不相信我？我身上的丝线就是证据，这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妖怪的吐出来的白丝。能够将有神志的妖怪驯服，为己所用，小少爷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多宝丸—手抓住悬崖突出的石块，脚费力地踩在了峭壁上，拔出了剑砍向不知火身上缠绕的蛛丝，因为角度他无法使出全力，砍了几剑就收手了，“事实上我也很难想象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你绑在这个地方。说吧，天识女在哪儿？” 　　“看到冰面上那道破碎的痕迹了吗？那道痕迹通往的山岬就是天识女的所在之处。” 　　“就在这儿？天识女来我国是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问人家呗。再告诉你—句，天识女可是—位大美人，只要—看到她，你就会知道她就是天识女。”不知火发出低哑的笑声，“你再不走天识女就真不知道去哪儿了。” 　　“...如果在天识女面前，—个人的力量和—百个人的力量没有区别的话，不如就我—个人去好了，还能展现微不足道的—点诚。”多宝丸下定了决心，“谢了，你叫什么名字？” 　　“像你这样的小少爷，没必要记住我这般平民的姓名。”不知火望着多宝丸远去的身影，露出了笑容。 　　真是—位养尊处优，带着可笑的公正心的小少爷啊。 　　天识女会聚集那么多能人异士，会选择成为统领—国的大名，必定是有征服天下的野心的。 　　不知火为天识女展现的强大力量而深深痴迷。 　　所以，被她带走，带去伊水恰好合了他的心愿。 　　但不知火不想只是在伊水搬砖，他更想加入天识女的战斗，像天识女身后那些家臣—般，露出那样占据优势的高地表情。 　　况且，天识女承认过他不是—个普通人。 　　醍醐国的继承人，简直就是上好的投名状。 　　他将醍醐国的小少爷多宝丸引诱到了天识女的面前，无论天识女是要杀死他，还是要收买他，都必定能帮助到天识女。 　　“二郎丸，以后你不用再陪着我了，跟着我也吃不饱饭。我打算追随天识女，等她打下江山后，我怎么也能混得—个大统领的位置吧，到时候我就封你为鲨鱼大统帅，是不是挺帅气的？”不知火看着在他脚底下转悠的二郎丸，默念道。 　　泷若叶—行人在山洞中穿行，高隆起于海面的白骨岬内部有数个层级的山洞，泷若叶他们试探了数个，都走到了尽头。他们越走地势越高，终于在山岬高峰下的山洞深处找到了宝藏。 　　那是—堆闪闪发光的金币和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就是你—直以来掩藏的宝藏啊......”终于见到了亡夫那么多年掩埋的成果，自夜忍不住捂住了口鼻，激动不已。 　　“阿荻，你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带走。”泷若叶下达了命令，有阿荻在，他们出发时就没有携带绳索和包囊。 　　“没问题。”阿荻用蛛丝包裹住了宝藏，把它们缠绕成了—个严严实实的大包裹，背在了身后。 　　或许是瘦削的阿荻背起这庞大的包裹的样子有些滑稽，莲海渡从鼻子里发出了笑声。 　　“再笑就让你背。”阿荻已经看透了莲海渡恶劣的本性。 　　就在他们准备原路返回时，头顶上的土块开始松动，簌簌抖落下细沙，由远及近的—连串闷响从头顶传来。 　　“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这里要塌了！”在越来越响亮的爆炸声中，莲海渡高声喊道。 第一卷 第73章 　　“到我身边来。” 　　泷若叶立即从怀里撒出一把种子, 沾染了血液的种子迅速生长，交织的血色藤蔓构成了安全的密室，把泥土和光线都隔绝了出去, 保护被关在其中的五人。 　　“怎么回事？我们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炸/药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爆炸？”自夜将妖刀似蛭插入了地面, 以求在强烈的晃动中稳住身形。 　　“...上面有人。”百鬼丸看向了漆黑一片的上方。 　　“去看看吧，会有谁来这座荒废的山岬。”泷若叶控制着藤蔓撑开了掩埋其上的泥土，光明从藤蔓撑开的缝隙中透露了出来。 　　“咳咳咳。”多宝丸在陷落下去的灰尘中猛烈咳嗽着。 　　白骨岬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多宝丸顺着白骨岬的道路走了一圈，没有看到泷若叶他们的踪迹。白骨岬的山腰又被树丛给掩盖，多宝丸就想着走到山顶去看一下。 　　山顶被削出的一个平面上供奉着一排的地藏菩萨像，已经被风霜雨雪侵蚀得模糊不清了。多宝丸心有所感, 想到了母亲所供奉的那尊无头菩萨，“你们真的还存在吗？连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们的力量已经比不上鬼神了吗？” 　　他将手放在了一座菩萨像上, 不知道是土地湿滑的缘故，看上去稳当异常的石像居然因他小小的推力而向山坡滑倒, 还带着一连串的石像全都滑落了下去。 　　还没等多宝丸反应过来，石像下面掩藏的炸/药也随着爆炸，地面陷落, 多宝丸来不及逃跑就跌落了下去。 　　“真是小心眼的菩萨...” 　　多宝丸抱怨了一句, 他在灰尘中睁开眼, 看见一个身着白色小袖的女子在散开的藤蔓中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想起了黑皮少年对他说过的话。 　　“再告诉你一句，天识女可是一位大美人，只要一看到她，你就会知道她就是天识女。” 　　“...你就是天识女？”多宝丸在一片狼藉中站起, 问向泷若叶。 　　“在问别人是谁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莲海渡先声说道。 　　这路上也就碰上了两个醍醐国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认出了泷若叶？ 　　“......”多宝丸看了看高大的莲海渡，和身后背着白丝缠绕成包裹的阿荻，手拿太刀的自夜，还有那位双手由义肢组成，双目无神的少年，他应该就是父亲所说的百鬼丸，“我叫多宝丸，是醍醐景光的儿子，也是这个国家的继承者。” 　　在说出这话后，多宝丸明显能够察觉到，气氛变了。 　　“你是为了寻我而来吗？”泷若叶问道。 　　“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外面的悬崖上黏附着一个黑色皮肤的少年，是他告诉我你的下落的。”多宝丸看到莲海渡那耐人寻味的眼神，补充了一句，“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你在这里说出这种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泷若叶端详着多宝丸的身形，他和百鬼丸确实长得有几分相似。 　　“简直就是把脖子洗干净了凑到你的面前，我知道的，但我想了解十四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是吗？你已经见过琵琶丸和大典太光世了吗？”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背着琵琶的老和尚和高个子的蓝发武士的话。” 　　“没错，就是他们。” 　　“他们已经将真相诉说出来了，你既然知道了真相，还想问的是什么？”泷若叶看了一眼百鬼丸，他正怔怔地看着多宝丸。 　　“这样做有道理吗？”多宝丸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心中所想。 　　这句话没头没尾，泷若叶却明白了他的纠结之处，她看着多宝丸笑了，“看来你和你的父亲并不相似呢。” 　　“我的母亲...也就是百鬼丸的母亲，她始终都记挂着百鬼丸。”多宝丸提到缝夫人时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不管他做到了怎样的事情，打猎取得了怎样的猎物，剑术取得了怎样的进步，长高了多少，母亲始终是淡淡的神情，转而继续跪在那尊无头菩萨像面前祈祷。那是在为百鬼丸祈祷吧。 　　“...我的母亲不是她。”这是百鬼丸对多宝丸说出的第一句话。 　　“多宝丸。”在多宝丸神情复杂地想着如何回复百鬼丸时，泷若叶问道，“你觉得鬼神会做亏本的生意吗？” 　　“...不会，但若他们遵守契约，可以考虑。” 　　“契约，你是指那鱼钩上的鱼饵吗？鬼神之所以会遵守契约至今，是因为他们没能吃完百鬼丸。当初百鬼丸被神佛的力量保佑，最后一只鬼神没有吃到他的器官，被封印了起来。百鬼丸也因此活了下来，鬼神们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夺走百鬼丸的一切。会相信鬼神契约的人，都是咬住鱼饵的鱼儿罢了。” 　　“如果鬼神得到了百鬼丸的一切，他们会做出可怕的事情吗？”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做了，醍醐国已经被鬼神的力量侵蚀，只等一天力量长成，在醍醐这个温室破土而出，你们都会成为它的肥料。” 　　“...为什么这些话没有对父亲说过？”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百鬼丸献给鬼神，他已经不打算回头了。鬼神至今给予你们的，尽是恩惠，对吧？” 　　“是的，父亲说，十四年前的醍醐，甚至都不算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 　　“现在的百鬼丸只剩下双手和双眼没有取回，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夺回他的器官的？” 　　“你杀死了鬼神，你每次杀死一只鬼神，醍醐国内就要发生一次天灾。”多宝丸回答道。 　　“这些鬼神中，有的是与村民达成了协议，专门吃过路的旅人；有的附身于妖刀之上，控制持刀之人进行无休止的杀戮；有的是一团黑泥，潜伏在河中，吃下每一个落水的人。他们都在别的国家肆虐，不过他们都不是你醍醐的国民，你们应该也不会关心他们的生死吧。这对醍醐国来说完全是有利无害的。”泷若叶轻笑了一声，“醍醐国视我为妖邪，但你们的邻国朝仓称呼你们的是‘妖怪之国’，挺贴切的不是吗？将他人视为妖物的国家，自身却成为了滋养鬼神的温室。”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怎样才能摆脱鬼神的控制。” 　　“醍醐景光和鬼神的契约已经成立，最直截了当的就是把剩下的鬼神找出来，都杀了。不过——”泷若叶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嘲讽道，“醍醐景光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议。” 　　“这不就是你正在做的事情吗？你一直在猎杀鬼神。” 　　“剩下还没有被我找到的鬼神估计是打算藏一辈子了，对我而言，踏平醍醐与找到剩下的四只鬼神，怎么想都是前者更快。”泷若叶看了一眼多宝丸变化的表情，“你也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加入醍醐拥有了足以击溃朝仓的力量，醍醐景光会想都不想地向伊水发动战争。你既然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多宝丸心里明白，即使此刻他们就像两个狭路相逢的陌生人般闲话，但只要这场对话一结束，他们依旧是敌人。 　　“我会亲自去调查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我会斩断鬼神的爪牙自己守护这个国家。” 　　“这与你父亲的理念可谓背道而驰，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但我会去做。” 　　“你的父亲是个败子，但他的两个儿子都算得上是好男儿。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多宝丸沉默了一会，“天识女，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恐怕我也会像父亲一般对与鬼神的契约深信不疑，认为残害自己的血亲是为了大义。母亲从未放弃的一丝希望也是因为你，希望你能打破这困顿而不合理的局面。感谢你为我指点迷津，但终究有一日，我们会在战场相见。那时候，我们必然有一方会做出了断。即使你有着超人的力量，但作为醍醐的继承人，我不会退缩，我依旧会对你举起兵刃。” 　　“百鬼丸...我的哥哥。”多宝丸转向百鬼丸，“你在醍醐是无法待下去的，我的...你的母亲一直想要见到你，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会和母亲说今天的事情，你有话想对她说吗？她一直很想念你，她不像天识女那样强大，没有办法留住你，但她的心情——” 　　“若叶不是因为自己强大才会抚养我。”百鬼丸少见地打断了他人的话语，一向平静无波的语气掀起了波澜，“这个世界上强大的人很多，因为他们强大，所以就该他们去做那些事情吗？所以连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都该被人轻视吗？多宝丸，我的母亲泷若叶，她确实很强。但她那份养育我的心情，绝对不会我的生母差，你不该将她们做比较，她比不上我的母亲。” 第一卷 第74章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火焰, 百鬼丸自有记忆起，就记得有团金色的火焰一直在他的身边。 　　在他无法出声，无法听见, 无法嗅闻时，她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 教他认识这个世界。 　　无害的事物是绿色的，但有些绿色的东西百鬼丸摘下就会失去色彩，变成了灰色；有种绿色的东西是流动着的, 可以捧在手心里，但又会从指缝里流下去；带有恶意的事物是红色的，是他需要消灭的对象。 　　是大家都是这样子，还是只有我看到的世界不一样呢？ 　　是只有我不一样啊。 　　在泷若叶陆续消灭了路上所见的鬼神后，百鬼丸得出了答案。 　　先是右腿, 然后是皮肤，神经，鼻子, 脊椎。 　　有了右腿，走路时是不一样的坚实的感觉；有了皮肤, 自己就算不戴面具也不会吓到路人了；有了神经，自己感受到了疼痛，那是一种很新鲜的感觉；取回了鼻子, 自己能闻到花朵的芬芳, 原来那种一被摘下就会变成灰色的火焰, 有着这样甜美的气息。 　　越是取回身体的一部分，百鬼丸对这个世界就越了解一些。 　　原来寿海为他制作义肢，是因为自己天生就缺少了他们；泷若叶会带着自己游历天下，也是为了在各国寻找鬼神的踪迹, 狩猎鬼神；不让他碰触燃烧的火炬，靠近悬崖，是为了保护没有痛觉的他。 　　那些无微不至的呵护，太过自然与长久，百鬼丸越是回忆，越是意识到那需要多大的耐心与毅力，而过去的自己只是习以为常，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份温情是多么得珍贵。 　　在路上不时会有刺杀他的刺客，但在泷若叶和寿海的保护下他们一次都没有得逞过。 　　“百鬼丸，你正是我们国家的鬼神啊！只有你死了大家才能幸福......”这是他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百鬼丸已经取回了听力，他第一次听见了刺客说出的话，原来他们临死前的挣扎，都是在吐出这样的话语吗？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明明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明明我一直过得很不容易，为什么拼了命也想要杀死我？ 　　“百鬼丸，你只是在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不会在意你为了夺回身体吃了多少苦，也不会对被迫夺走了一切的你心怀感激，只会怨恨着想要摧毁你。百鬼丸，不要为他们的话语所动，不要输给与生俱来的命运，与百鬼对抗，坚强地活下去，这就是我和寿海为你取这个名字的意义。人类本身就是不完美的，你在此之上又多了残缺，但这份残缺让你变得更加强大。”泷若叶屈膝，把手放在了百鬼丸肩膀上。 　　只要这个人还站在我的身边，用她的手带给我温暖，我就不会怀疑我存在的意义，坚强地活下去，像她一样战斗，为大家带来幸福。这是百鬼丸从未变过的想法，他早就不去想他的生父生母了，他们所缺失的东西，泷若叶都带给了他，他心中并没有留下遗憾。 　　因此百鬼丸能够问心无愧地说出这句无情的话语：“她比不上我的母亲。” 　　无论那会是一位多么温柔美丽的女性，都无法与泷若叶相比。 　　在百鬼丸心中，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和泷若叶相提并论。 　　“...我还是希望你能见她一面，她与父亲不同。”多宝丸没有反驳百鬼丸，“我想母亲知道你过得好她就会高兴了吧。再见了，百鬼丸。” 　　多宝丸转过身，他看似走得坦荡，却沁出了冷汗，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背后会不会被射一箭？被砍一刀？ 　　孤身一人去见敌国大名，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直到走出天识女的视野范围，多宝丸才松了口气。 　　自己表现得不错，没有露怯，好好地完成了谈判，多宝丸默默回忆着这一串对话自己的言行举止。这么看的话，至少到现在，天识女都表现得言行一致，对待自己的态度也算亲切；天识女的为人从百鬼丸维护天识女的态度也可见一斑，多宝丸心中其实对天识女的话已经大致相信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真难办啊...” 　　多宝丸一边沉思着一边驶出了海域，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黄昏了。 　　不知火还是被黏附在悬崖上，多宝丸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小点，他还想问不知火是不是知道更多关于天识女的事情，但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去做额外的事情了，他只能看了一眼不知火，就驾马驶离了海边。 　　不知火看着多宝丸离开，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天识女没有杀了他啊...应该是留着他比杀死他有更大的意义吧。” 　　不一会儿，泷若叶一行人也来到了海岸边，阿荻割断了不知火身上的丝线，在他掉落下去前重新把他缠绕了起来，丢给了莲海渡：“这个就让你来背了。” 　　“真是小气。”莲海渡抱怨着背起了不知火。 　　“天识女，你真的打算让我去伊水搬砖吗？”不知火在莲海渡背上大叫起来。 　　“不然呢？” 　　“我怎么看都有更大的用途吧？！刚才你也见到了吧，那个小少爷可是我给你引过去的。” 　　“这件事你确实帮了我，比起我自己走到他面前，让他自己来见我会更容易接受我所说的话。” 　　“所以？”听到泷若叶的话，不知火的眼睛都闪起了光芒。 　　“你想干什么？”泷若叶看到不知火一脸期待的神情，止住了话语，她倒想听听不知火到底有了什么打算。 　　“我想当你手下的大将，为你打江山，之后嘛，就封我个城主当当就行了，我要海边城市的城主。” 　　“你现在可当不了将领，你懂得带兵打战吗？懂得排兵布阵吗？懂得如何管理城市吗？”泷若叶发起了一连串的问话。 　　“...当了不就顺其自然地会了。” 　　“所以你现在还是回伊水好好学习吧，或许将来你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了。” 　　“我会做给你看的！” 　　不知火闭上了嘴，不再言语，一直到泷若叶他们回到了伊水。 　　泷若叶让莲海渡去安排不知火的身份和住处，莲海渡给不知火安排了一份搬砖的工作让他暂且先养活自己，其他人先回了柳裕的宅邸。 　　一进门，泷若叶就看见大典太光世和琵琶丸正坐在缘侧上喝着茶。 　　“终于到了！今天可真累，我要回去睡一觉～”阿荻把包裹往库房里一丢，伸了个懒腰。 　　“天识女大人，你交托我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看到泷若叶回来，大典太光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上前禀告道。 　　“很好，之后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天识女大人，这些宝藏的数量可真不得了啊，说不定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琵琶丸脸上依旧是处变不惊的笑容。 　　“我还没说你一声不响地就跑到醍醐国去了，这次有什么发现吗？”泷若叶看到琵琶丸的笑容，猜到琵琶丸这回十有八九是有所收获的。 　　“我这回确实发现了一点东西。在你十四年前摧毁了醍醐景光供奉鬼神的寺庙后，醍醐景光又修建了一所新的寺庙，里面供奉着醍醐景光请人精心雕刻的新的鬼神雕像。我去那座寺庙看了一下，里面只剩下了四座完整的鬼神雕像，其他八座全都被劈开了。”琵琶丸叙述道，“这四个还活着的雕像中，一个是被封印着，另外三个还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中。我想他们应该是彻底打算躲起来了。” 　　“这些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情报，你想说的应该比这更深。” 　　“我在寺庙中发现了新近的供奉的痕迹，醍醐景光应该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祭拜一次。他与鬼神结成了契约，他的话鬼神应该会听，甚至有时会回应他的话语。如果鬼神躲着不出来的话，我们想要取回百鬼丸的器官，可以尝试引诱他们出来。先欺骗醍醐景光，再通过醍醐景光向鬼神的求助，诱骗鬼神。”琵琶丸发出了低哑的笑声。 　　泷若叶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往你总是脑袋里有了办法却不愿意说出来，最近怎么这么痛快。” 　　“我只说了一点，天识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鬼神畏惧我的力量才不敢现身，那么欺骗世人我身体抱恙或者失去了力量，醍醐景光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借助这个机会除去我吧？他肯定会去求助鬼神的助力，甚至鬼神会因此现身。” 　　“但是现在伊水的国力不容许这样的谣言出现。只有等到伊水强大到就算没有天识女的庇护也能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时，才能保证到时候其他国家不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琵琶丸说出了这个计划不可忽略的一点。 　　“我想那一天应该不会远。” 　　“天识女总是会用这般平淡的语气说出豪气的话语。到了那一天，百鬼丸也会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琵琶丸看向百鬼丸那团纯净的火焰，“我最初看到百鬼丸的时候，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鬼神之火。他没有痛觉，感受不到疼痛，也不会理解杀戮的含义，我担心这个孩子以后会成长为鬼神。但是，天识女，你却给了百鬼丸一颗完整的心。” 第一卷 第75章 　　百鬼丸听到这话, 也将目光放在了琵琶丸身上，两个看不见的人就这么对视着，百鬼丸开口道：“你以前就见过我？” 　　“呵呵, 那时候你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被放在一艘小船上飘荡着。按照醍醐景光的性情，他肯定不会留下你。看来是当初被命令处理你的人留了一分善念，才会将你放在较为安全的小船上。” 　　“那个时候你连多和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总是喜欢说一半的话, 剩下的叫人去猜。”泷若叶回想起初遇琵琶丸时他神秘莫测的形象, “现在想想你当初没有告诉我的话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情报, 我现在都弄明白了。” 　　“一面之缘我怎能看清天识女是怎样的人？不只是百鬼丸, 天识女你给了我更大的惊讶。” 　　“所以你现在才不打谜语了, 待在伊水？” 　　“你的身边，即是天下。我也不需前往别处了。” 　　“这句话你明明说过了, 可不要当我记性不好啊。” 　　就在这时，天上下起了细雨, 泷若叶等人不在庭院逗留, 走入了屋内。 　　琵琶丸慢悠悠地拿起了茶杯, 喝了一口, 任由雨水飘至他的腿上，“这么珍贵的春雨，我还想再看一下呀。” 　　美绪看到泷若叶等人回来, 脸上扬起了笑容，为他们泡好了茶端到了厅内，“天识女大人，需要准备晚饭吗？” 　　阿荻抑制住了自己想说“我要”的冲动，等着泷若叶先说。 　　“为他们准备吧, 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天识女大人每回吃得都很少，今天出去了一天...没关系吗？”美绪担忧地看向泷若叶。 　　“...那就麻烦你给我盛一碗羹汤吧。” 　　“好的！” 　　柳裕和寿海都是在原伊水国主的宅邸处理政务，莲海渡在处理好不知火的事情后就去帮他们分担工作了，三人在天黑后终于得以回宅邸休息。 　　吃完晚饭后柳裕对泷若叶说道：“今天有朝仓的使者拜访伊水。” 　　“是想来结盟的吗？” 　　“...对，朝仓的大名想将他的女儿嫁与我。想要建立稍微稳固一些的联盟关系，这确实是一种方法。” 　　“你想要娶妻吗？”听到是这样的事情，泷若叶身体略微前倾，“说起来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娶妻，在伊水给你修建一所新的宅邸怎么样？” 　　“...如果这能帮助到天识女大人的大业的话，我娶哪家的女子都没有意见。” 　　“出于你自己的意愿的话，你不想娶妻吗？我的大业不需要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需要自己的家臣违背自身的意愿去联姻，大不了就多花几年的时间。”泷若叶看着拧起眉头的柳裕，叹了口气，“我和你初见到现在有十四年了吧？今年你三十四岁，有喜欢的女子吗？” 　　“属下现在处理政务都来不及，没有闲暇去想其他事情。” 　　“武家的女子更可怜吧。”莲海渡的语气中带着嘲讽，“武家的男子就算因为联姻娶了不喜欢的女子为妻，还可以凭自己喜好广纳妾室。武家的女子生来就知道她们的婚姻是要为自己的家族做贡献的。你不娶朝仓的姬君，她也会被安排嫁给下一个男子。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莲海渡。”泷若叶知道莲海渡是想起了她的母亲，“你想回山明看看吗？” 　　“如果有一日我要回山明，那必定是带着灾难和恐慌回去，我是去复仇的。” 　　“春节时各国守护大名会去京都拜访将军，参与幕府新年的例行仪式，在那里可以见到你的父亲，你想去吗？” 　　“不了，多谢若叶大人的好意，但那份带给父亲的冲击，在和复仇的恶果一起端上时不是更好吗？” 　　“我明白了。”泷若叶转而回到柳裕的话题上，“柳裕，你在仓库里挑些回礼回赠给朝仓，表示愿意与之结好，婉拒联姻吧。” 　　“天识女大人，朝仓想要和我们结盟，也就是说朝仓想要对醍醐再次发送大型战争了吧？伊水在朝仓的后方，所以朝仓必须先处理好与我们的关系，才能放心地对付醍醐。”寿海说道。 　　“与朝仓结盟暂时就不用担心东面的安全了，我们把西面的几个小国给收纳了吧。它们是靠海一侧的九十九氏的国土，九十九氏暂且鞭长莫及。等伊水的国力壮大起来，再对北条氏下手。”泷若叶大致说了将来的打算。 　　“天识女大人，虽然你让我休息，但是我还是想做一些事情。”大典太光世说道。 　　“那你就去三河城看看压切长谷部他们的进度吧，回来给我做一份那边情况的报告。” 　　“好的。” 　　在简短的商议结束后，众人散开，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柳裕。”莲海渡唤住了与他往相反方向走的柳裕，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了？”柳裕问道。 　　“你也太没志气了，如果若叶大人没有松口，你是真的打算为了获取稳固的联盟关系而娶朝仓的姬君吧？”莲海渡对柳裕的语气要温和得多，“朝仓不过是比醍醐大一点，你觉得天识女大人会在意它？” 　　“我知道...但是，只要我能为天识女大人做出哪怕一点......” 　　“所以才说你没有志气啊。”莲海渡叹了口气，“大家都把你当作天识女的第一家臣，所以朝仓才会想要你去娶他家的姬君。将来只会有更显贵的武家女子找你联姻，你的眼光怎能囿于区区一个朝仓？到时候将军都会想将他的女儿嫁予你。” 　　“...你不是很同情武家的女子吗？” 　　“只是对象是你，我才会这么说。你是个好男儿，对吧？柳裕。” 　　“......”柳裕沉默不语，他看着莲海渡离去的背影，听见他一边走一边唱：“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此后就是一年过去，由春转冬，只要有一丝热气都能显现成白色的烟雾飘渺而上。 　　这一年中伊水成功吞并九十九氏的三个小国，因此伊水和九十九氏的关系也变得很差。北条氏倒是乐于见到伊水去削弱九十九氏的力量，这段时间也没有找借口对伊水出手。 　　朝仓在秋季正式对醍醐宣战，双方在醍醐的板门边界开战，拉锯战持续了一月，最终是朝仓的国境向醍醐推进了一里，很难说朝仓在这场战争中讨得了好处。 　　三河制作的火绳枪也呈现在了泷若叶面前，与泷若叶想的不一样，火绳枪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并且使用起来相当麻烦和受限制。虽然一枪的威力确实很惊人，但也与兔子面具所宣传的威力大相径庭。 　　压切长谷部解释说后世的枪铳会改良很多，现在的火绳枪就是这样的东西，可以采用战术对火绳枪的缺陷进行弥补。 　　火绳枪众多的缺陷注定它不能成为主力部队，泷若叶就组织了一百人的□□队，让压切长谷部对他们进行训练。 　　临近春节时，作为国持众的泷若叶需要前往京都拜见将军，她选了柳裕，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随行，和上京时拜见将军的阵容一模一样。 　　“不把百鬼丸带着吗？他也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柳裕说道。 　　“柳裕你说的对，总有一天这个国家要交给百鬼丸的，是应该让百鬼丸接触一下。”泷若叶看到柳裕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怎么了？” 　　“...属下以为天识女大人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天识女大人的容貌从未老去，我想你和我们是不同的吧。寿海说天识女大人是仙人，果然仙人会有回到天上的一天吗？”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我留下来的时光再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只是匆匆一瞬。” 　　“对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说，已经够久了。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藏起仙女的羽衣。” 　　泷若叶被柳裕的话逗笑了，“我可没有什么羽衣。” 　　“寿海。”泷若叶将寿海唤上前，“你为百鬼丸做一幅新的义肢吧，不要在手肘处嵌入刀刃了，那样是无法进入将军府的。” 　　“好的。”寿海接下了命令。 　　“我和柳裕不在的时候，伊水就靠你和莲海渡来管理了。” 　　“天识女大人，西芒听说我们要去京都，他也想一同前行。制作火绳枪的技术，他已经全部传授给我们了。他一直很想念家乡，想坐京都的商船回家。”压切长谷部说道。 　　被泷若叶救起的葡萄牙人名叫西芒，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落难后漂流到伊水的，很感谢泷若叶的救命之恩；在听到泷若叶的需求后，也不遗余力地传授了制作火绳枪的技术，并耐心地指导着工匠工作。从伊水到京都要穿过多个国家，途中战乱，山贼横行。他深知路途危险，劳烦甚多，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请求。如今听闻泷若叶要前往京都，他不禁意动起来。 　　“你通知他一下，让他收拾一下过几天和我们一起出发吧，我会把他送到商船上的。” 第一卷 第76章 　　过了几日, 泷若叶动身前往京都。 　　时隔约一年，泷若叶和柳裕再次来到京都，京都的风光除了多了春节的喜气外与那时别无二致。 　　“若叶小姐, 多谢你这一年对我的照顾。我要会回我的家乡了，如果有机会，下回我还会随着商船出海来做生意。到时候我一定会去伊水拜访你。”西芒看了一眼岸边他即将登上的商船，对泷若叶郑重地说道。 　　“伊水远离京都, 你写信即可。” 　　“海上路途遥远, 下回我也不知道是何时, 或许那个时候若叶小姐已经得到了京都。”西芒笑了笑, “能作为若叶小姐的朋友, 在下也感身价倍增。” 　　“一路顺风。”压切长谷部上前一步说道, 他与西芒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西芒。 　　“海难那种小概率事件已经在我身上发生过一次了, 应该不至于再发生第二遍吧？”西芒耸了耸肩膀，“再见了, 朋友。” 　　送走了西芒后, 压切长谷部对泷若叶说道：“这次似乎有几位大名没有来。” 　　在将军府春节的例行仪式上, 只有国持众和相伴众, 才有资格前往。泷若叶在入城时看到了驻扎在城外的各位守护大名的军队，皆是威风凛凛，但其中没有看到北条的旗帜。 　　“现在是北条氏的势力最强了吧, 他对将军的不满也不再隐藏，这次缺席就是表明他的态度。”柳裕说道。 　　“只怕缺席的人，是会逐年减少。”泷若叶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柳裕，大典太光世，压切长谷部, 百鬼丸站在泷若叶的身侧，将她护在中间。 　　只要泷若叶路过的地方，必定会留下一片的议论声。不同于上次只有零星几人知晓她的名号，这次几乎一个照面就有人认出她来。 　　“巫女服，丝绸千早，她就是天识女。” 　　“明明是乡下地方的土大名，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高贵。” 　　“听闻将军有意纳她为侧室，这是真的吗？” 　　“天识女应该是站在将军这边的吧？” 　　压切长谷部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也稍微知晓了一点京都的风向。他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跟在泷若叶身后，为她挡开了那些过于直白的目光。 　　因为送别西芒花费了些时间，泷若叶是最晚到达将军府主屋的厅内的，除了将军，所有的守护大名及其武士都抵达了，正互相交谈着。 　　但随着泷若叶踏入这个房间，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所有人，无论是正对着泷若叶的，还是背对着她的，全部都转移了视线，把目光放在了泷若叶身上；所有的注视都展现了对她的探究：天识女，来了。 　　泷若叶面带微笑，扫过了屋内这些大名，通过他们服饰上的家纹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加贺的守护大名——富坚政亲，同时他也是醍醐景光的上级。 　　山明的守护大名——三枝修明，他的身侧坐的是他手下的第一家臣，竹中斛。 　　拥有着广阔的海边领土的守护大名——九十九川流。 　　酒伊的守护大名——山室乌，越过朝仓和醍醐，就是酒伊的领地。 　　加上缺席的北条氏——北条直辉，他们就是如今势力最强大的各方大名。其他的大名泷若叶没有给予注意力，一扫而过。 　　坐在最前方最靠近将军位置的是相伴众，那里坐着一名有着一双浓眉的武士，他看到泷若叶进来后朝着她点了点头，他正是足利义生手下最信赖的家臣稻叶正。 　　泷若叶在自己的席位下落座，在一众男子之中只有她一名女子，显得尤为突出。 　　“天识女再晚来一步，这宴席就要开始了，我还担心天识女会和北条氏一起抱病缺席呢。”九十九川流笑道。 　　“恐怕你是巴不得北条氏真的抱病吧。”九十九川流的针对还算是含蓄，泷若叶就简直是毫不遮掩了。 　　“谁知道北条直辉是不是真的患上风寒了。”三枝修明语气平淡地插了句话。 　　无聊，真无聊。 　　这就是此刻百鬼丸心中的想法。 　　一直到将军足利义生到来，到这顿宴席结束，百鬼丸都觉得很无聊。但想到有一日伊水都会对上这些国家，他还是认真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记住了他们的火焰。 　　醍醐景光与鬼神结下契约，在鬼神的庇护下国土风调雨顺了十五年，却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他当初还是为了夺取天下的野心才与鬼神交易，就他这个进度，怕是老死了也等不到那一天。所以，就和母亲说的一样，醍醐景光就是个蠢货。 　　站在长廊上的百鬼丸看见了一朵飞舞的火焰，那朵火焰停在了他的鼻子上，似乎是一只蝴蝶。 　　百鬼丸没有动弹，等着蝴蝶自己飞走，他听见了转角处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我的蝴蝶呢？飞到哪儿去了？” 　　“在这里。”百鬼丸顶着鼻尖上的蝴蝶走到了转角处，他看见了一团洁白的火焰，那个声音在看到百鬼丸后变得柔和了一些：“多亏你没有把它拍死，不然我可要去哪儿再找一只蝴蝶来。你是哪家的武士？可真是年轻又俊俏啊。” 　　“天识女。” 　　“是她呀，我记得上回她所带的侍从也都是一副好相貌，难道是伊水养人吗？”女人从百鬼丸的鼻尖罩住了那只蝴蝶，“你叫我白夫人就行了。” 　　“白夫人。” 　　“你的眼睛看不见吗？”白夫人看见百鬼丸无神的双眼，“但是你走路看起来又不需要什么拐杖，走得真稳呢。我也想看一看他们的聚会，但是我居住在将军府中，却没有踏入那里的资格。天识女与我同为女子，有机会我倒想请她一叙。” 　　“需要我传话吗？” 　　白夫人愣了一下，“是呀，要不要呢，这我得想一想。到了真的可能实现的时候，我想的事情反而多起来了。” 　　“见了就知道了。” 　　“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要是我的侍女们都像你一样干脆利落就好了。”听了百鬼丸的话，白夫人笑了一声，“见了就知道了，你帮我约一下天识女吧，就说我请她鉴赏一下珠宝，一起喝个茶。” 　　百鬼丸点了点头，白夫人又继续说道：“将军和我说过，他想要纳天识女为侧室。那时候我还挺高兴的，将军府里有意思的人太少了，我巴不得将军再多纳几个有意思的女子来。虽然将军人不怎么样，但是他的眼光还是挺好的吧？” 　　“...这句话我不能说吧？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 　　“没关系，不用为我保密。当个坏女人可比当个好女人要快活多了，我每天差遣我的侍女为我抓不存在的蝴蝶，她们一个个苦不堪言，可这个冬天唯一能找到的蝴蝶在我手中。” 　　“她们对你不好吗？” 　　“居然会问这种话，不要莫名其妙地站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那边，会被骗的。”白夫人微眯起了眼睛，她摸了摸百鬼丸的头，塞给他一袋糖，“拿去吃吧，我要回去了。” 　　百鬼丸拿着糖，往回走去，路上他与两个侍女擦肩而过，听力极好的他听见了她们压低声音的对话。 　　“白夫人只会天天消遣我们，我可真不想再见到她那张死人脸。再说了，她的父亲都死了，留给她的只有一个‘猛将之女‘的头衔而已，要不是她还是将军夫人，谁会服侍她？” 　　“我就没见她笑过，就算面对将军也是这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将军不会就吃这一套吧，白夫人不是一直挺受宠的吗？” 　　百鬼丸停住了脚步，白夫人不喜欢笑吗？但是刚刚明明不是一副不爱笑的样子啊。 　　“百鬼丸，你跑哪儿去了，不要在将军府乱跑。”正在环顾四周的柳裕看见走来的百鬼丸说道。 　　“我刚刚见到了白夫人，她想要约母亲见一面。” 　　“白夫人啊...为什么？只是因为同为女子想要聊天吗？”柳裕没想到白夫人居然会发出邀约，“将军单独留下了若叶大人，等她出来我们再告诉她吧。我们先去茶室内等候好了。” 　　“找到百鬼丸了？”在茶室内休息的压切长谷部看到柳裕进来，问了一句。 　　“对，他和白夫人说了几句话。”柳裕盘腿坐在，百鬼丸坐在他的身侧，柳裕说道：“你们觉得将军单独留下若叶大人是想说什么？” 　　“让百鬼丸先说吧。”大典太光世说道。 　　柳裕看了一样大典太光世，大典太光世回避了柳裕的目光，但柳裕只是觉得大典太光世说得好，他都没想到这时候应该先听一下子百鬼丸的想法。 　　“我总是忽略了百鬼丸的意见，如今百鬼丸长大成人，我们可不能再把你当作那时候的小孩子看待了。百鬼丸，说出你的看法吧。”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了百鬼丸。 　　“...我觉得将军是想要伊水成为自己的势力。在刚才的宴席上，将军对北条缺席的事一言带过，但这不意味着他不生气。伊水在独立于北条外的那刻，就与北条结下了仇怨，且与九十九氏不和。北条氏，九十九氏，三枝氏，无论是哪一氏的军队，将军的奉公众都无法抵抗。北条氏带了头，将来只会有更多的守护大名越来越轻视将军。所以，将军会拉拢亲近没有敌对行为的大名。” 　　“...百鬼丸，你说得很好，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柳裕看着条理清晰表达自己思想的百鬼丸，欣慰非常。 　　压切长谷部也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此刻将军的室内，将军和泷若叶面对而坐。 　　“此次伊水献纳的宝物确实珍贵，但是与天识女的名号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 　　“将军是觉得伊水不够尽心吗？” 　　“不，以伊水之国力已属难得。但是，这些都不如一物。”足利义生盯紧了泷若叶，“都不如一碗清水来得要妙。” 　　“...”泷若叶用沉默的眼神看向足利义生，“我还不知道将军这么喜欢喝水，需要我给你打碗水吗？” 第一卷 第77章 　　“天识女知道我所指何物, 那就是我幼时喝的清水，出自天识女之手的神物。” 　　“将军的清水不是高价求来的吗，我与清水的联系, 将军不是说了那是传闻，京都中又有几人相信呢？” 　　“我是相信的，因此我没有让别人相信。如果这些人都知道清水的存在是真的，会有多少人想要争夺你？原本只是一个稍微值得挂在心里的小国, 一下子会被群起而攻之。”足利义生说道, “我知道你是顾忌这点, 才矢口否认。与其担忧那天的到来, 不如直接归于我麾下。你的名誉与地位都会远远超过今日。” 　　“如果将军得到了这份力量, 将军是想怎么做？” 　　听到泷若叶的问话, 足利义生只觉得这是她答应前给予的考验，“让足利的名号重新响彻这天下, 你会成为位于稻叶氏之上的相伴众，将‘泷’氏纳为御三家之首。” 　　“将军为何觉得自己能做到？为何此次如此直接？” 　　比起上回的招揽, 足利义生这次可谓直白得多。 　　“上月我遭到了一次刺杀。”足利义生说出了机密的情报, “有忍者扮作我的车前卒, 在我出行时想要刺杀我, 不过被稻叶正挡住了。所以我想应该尽快招揽你才是。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我有着足利的姓，居于将军之位, 已经位于顶点。只要我活着，就会有人支持我，拥护我。或许我的能力比不上那些从小夺大的大名，但是活得久也很重要吧？清水的效果让人趋之若鹜，有了它能够控制比你想象得还要多的东西。” 　　“如果有一日制造清水的人不存在了, 因为清水而聚集起来的国家还会和平吗？即使你已经把它们的权利牢牢把握在掌心，但不满可以压抑吗？那样短暂的和平与短暂获得的天下，是将军希望看到的吗？无论是清水，还是鬼神，都只能算作是意外，就像是天边划过的流星，短暂一瞬，无法久留。流星带来的光辉，终究不如人类举起的火把要耀眼与长久。” 　　“真奇怪啊，天识女。”足利义生皱起了眉头，“你是大名吧？但是你说的话却完全不像是出于野心或者谋划，你到底站在哪个立场去看待这个天下？你在担心这个世界的未来？” 　　看着不为所动的泷若叶，足利义生说道：“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清水出自你手啊。虽然我也不希望别人得到你，这些年是我一直有意压住有关你玄妙之处的传闻，你真就不担心你的未来吗？那个时候你或许就知道我的对你的怀柔之处了。” 　　“如果他们为了清水而攻向伊水的话，他们会后悔的，不需将军担心。武力亦或是怀柔，不过是哪种选择更优。将军会对我怀柔，也只是将军的境况更适合动之以礼吧。” 　　泷若叶离去后，足利义生换了更舒服的坐姿，说道：“这世界上有能说动天识女的人吗？这女人认定的事情简直就像是磐石一样顽固。” 　　一侧的移门被推开，稻叶正从中走了出来，他一直在旁听这场对话：“天识女一直在拒绝将军，可我看将军却一直都和颜悦色，甚至没有对天识女施压。” 　　“我本来是想生气的，可天识女又是那样稀世的美女，看着她的脸我也很难生气。我的三位侧室，都是少有的美女，可她们居然比不过天识女的一瞥。”足利义生说道，“我已经一再退步了，天识女终究是要做出选择的，既然无法与她谈判，那就逼她提前做出选择吧。” 　　“属下会安排好的。” 　　见到泷若叶回来，百鬼丸就将白夫人的邀约告诉了她。 　　“之前我只见过白夫人一面，怎么会想要约我？百鬼丸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似乎不太喜欢将军府的生活，对将军好像也不太喜欢的样子。” 　　“那我就去赴她的约吧，下午无事，你们就先待在这里。” 　　“感觉到了将军府反而是一直坐着很清闲呢。”大典太光世感叹了一句。 　　“不知道天识女大人会和白夫人聊些什么。”柳裕说道。 　　“百鬼丸说白夫人是想找她鉴赏珠宝，总归是女孩子的话题吧，打打花牌之类的。”压切长谷部的语气越来越低，事实上他很难想象泷若叶和其他的女性一起聊女孩子的话题。一直端坐前方，作为大将统领全局的泷若叶，在压切长谷部心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形象。 　　“糖。”百鬼丸把糖放在了四人中间，“白夫人给的。” 　　外面恰好有侍女轻敲了两下门，得到应允后进门送来了茶点，她们本来想在屋子内随侍，但柳裕招呼她们退下了。 　　“将军府的日子过得真舒坦啊。”柳裕拿起一块牡丹饼送入口中，“压切长谷部，你不吃吗？” 　　“...又是牡丹饼啊，不过有茶，没有关系。”压切长谷部也吃了一块。 　　“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糯米，品质真好，如果伊水也种这种糯米就好了。”大典太光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伊水能不能也种这种优质糯米。 　　“这回买些伊水没有的种子回去吧，美绪一直在培育作物，她会很高兴的。”百鬼丸一边嚼着牡丹饼一边说道。 　　“去海港那边看看吧，洋船上会有好多新鲜玩意，除了种子，也要带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呀。”柳裕提议。 　　四人宛如开茶话会一般，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闲聊，气氛闲适而愉快，甚至于泷若叶归来时四人还聊在兴头上。 　　“看来没有给你们酒真是可惜了。”泷若叶进门后，见他们一副聊得兴致勃勃的样子，笑道。 　　“天识女大人，这是？”柳裕指的是泷若叶拿在手中的画卷。 　　“这是白夫人为我画的画像，赠予我了。” 　　“白夫人画得可真好，有这样的水平，白夫人的丹青技艺居然毫无名气。”压切长谷部展开画卷看了一下。 　　“母亲和白夫人很谈得来吗？如果不是马上就要晚宴了，母亲是不是还会再与她聊下去？” 　　“现在刚刚好吧。不过百鬼丸你说得对，马上就要晚宴了，咱们赴宴吧。”泷若叶看见百鬼丸皱起了眉，“明天我们就回去了，不用再看到他们的脸了。” 　　“...没关系。” 　　晚宴比起午宴气氛要更为融洽，因为临近春节，座下说的都是一些讨喜话，居然真的有点迎新的意思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舞女和歌女陆续表演，之后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抱着琴准备开始独奏。 　　既然是她的专场独奏，便说明她的技艺非常高超。 　　琴女身姿娉婷，美目含情，气质如若柳扶风，让人见之难忘。她弹了一曲，犹如百鸟齐鸣，悦人耳目，在座的人都专心听了起来，却不料在高潮时琴女的琴弦崩断了，发出刺耳的怪声。 　　“妾身知错！不知这琴弦怎么会忽然崩断，妾身——”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却犯如此低劣的错误，该罚。”稻叶正淡淡地看了琴女一眼，“既然你的这双手这么不听使唤，那就砍了吧。” 　　“不，是这琴的问题...”琴女低下了头，泫然若泣。 　　“你的手生得是好看，砍了怪可惜的。”足利义生发话道，“昔日太子丹为招揽荆轲，砍下琴女双手送予荆轲，荆轲大为感动，愿为太子丹效命。今日我便效仿太子丹，将这琴女双手送予天识女，如何？” 　　“不止如此，这琴女其罪当诛，之后再将她捆在院中，直到天亮才行。”稻叶正说道。 　　这是针对泷若叶布的局！压切长谷部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管泷若叶接不接受琴女的手，足利义生一定会砍下琴女的手。被砍去双手的琴女一定撑不到天亮。足利义生觊觎清水已久，如果泷若叶救了琴女，她就再也无法否认清水的存在。 　　但是，后面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压切长谷部握紧的拳头又放下了。 　　足利义生看出了泷若叶的慈悲，料定她不会对琴女见死不救，但他看得还不够透彻，压切长谷部明白这点。 　　如果是泷若叶，她连琴女被砍断双手都不会接受，她不根本不会让琴女被绑起来的前提发生。 　　就算被砍断的双手还能经由泷若叶的治疗重新长出，但那曾经遭受的痛苦和恐惧仍然会烙印进心中。 　　泷若叶不会对他人的痛苦无动于衷。 　　“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将军这样的处罚未免太过了。我并未夸赞过琴女的手好看，将军又何故将琴女的手送予我？”泷若叶回答道。 　　“这里是京都，并非伊水，天识女还是要注意到自己的身份。”稻叶正平淡的语气响起。 　　将军是不再准备怀柔了吗？这般强硬，他是在逼迫泷若叶做出表示，向他效忠。 　　泷若叶会怎么做？压切长谷部看向泷若叶，心中却想不出好的方法。 　　该怎么做？ 　　足利义生见泷若叶沉默不语，笑道：“那么就把琴女拖下去吧，不要让血脏了地板。”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泷若叶，他在上，泷若叶在下，他似乎很满足这样的视野，掌控全局般观赏着泷若叶的表情。 　　“这样的将军，还是毁灭吧。”大典太光世小声地说了一声。 　　如果可以，真想现在就手刃了他。压切长谷部看着哭泣的琴女，觉得心烦意乱。 　　他想，无论待会泷若叶做什么，他都协助她好了。就算是泷若叶不理智地在这里翻脸，前功尽弃地打破伊水现在平稳发展的局面，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跟随她。 　　压切长谷部看向前方的背影，那是他的主君，是他要辅佐夺得天下的独一无二之人。 第一卷 第78章 　　在众人都等着泷若叶的答复时, 却不料开口说话的是琴女。 　　“真是可怕呢，将军连妾身都要砍去双手吗？”她已然抹去眼泪，看上去竟是全然不害怕的样子, “妾身的弟弟若是知道此事，知道妾身要被将军砍去双手，一定会伤心吧。” 　　“...你的弟弟是谁？”将军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琴女报出了一个名字，座中人的脸色皆变了。 　　“你是壶姬？！既然你要来, 那为何不提前通报, 还扮作琴女来献艺？”足利义生觉得原本全权掌握的局面一下子被改变了。 　　壶姬是白夫人的姑姑, 即是白夫人父亲的姐姐, 她在足利义生即位前就远嫁走了, 因此京都中知晓她的人甚少。光凭着她弟弟立下的汗马功劳, 足利义生也不能动她。 　　足利义生虽然知道壶姬前不久丧夫，回到了京都, 可没想到她会挑这个时候来，也没想到壶姬看上去竟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 　　“壶姬唯有琴艺高超, 临近春节, 壶姬也只是想为诸位大人讨个彩头, 给将军一个惊喜。”壶姬抿起嘴唇, 皱起烟眉，“可真的不是壶姬学艺不精，是这琴有问题。” 　　“......”足利义生用手撑起了头, 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还能砍了你的手不成？壶姬你怎么不早说？” 　　“我被将军的气势给吓到了，没想到将军的性情居然如此...”壶姬居然又抽噎起来。 　　“算了算了，你退下吧。”足利义生看到壶姬只觉得头痛，挥挥手让侍女带着壶姬退下, “你好不容易回到京都，不赶紧和白蝶叙叙旧，却扮作琴女跑到这里来，真是不知礼数。若是你先见了白蝶，她定不会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妾身知错了。但是这琴确实被人动过手脚，希望将军之后明查。如果不是妾身代替了原先的琴女，恐怕她就要香消玉殒了。”壶姬临走前还不忘了提醒足利义生琴的事情。 　　“我知道了。”足利义生的耐心已经被彻底耗尽。 　　“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泷若叶微笑着看向足利义生。 　　“......”足利义生抽动着嘴角笑了笑，“天识女真不愧于这个名号啊，识得天意的女子，莫非你是识得了天意才故意沉默不语？” 　　“是将军的动作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 　　晚宴原本愉快的气氛被这件事彻底打断，足利义生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草草结束了晚宴。 　　泷若叶他们只需在将军府再住一晚，明日便可返回伊水。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将军府长廊边上点燃了灯火，照得很亮，连迎面走来的人的脸都能看得很清楚。 　　“快！快去！”数个武士带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医师跑过长廊，他们神色慌张，见到泷若叶都没有行礼就掠了过去。 　　“这边也有人晕倒了，快来人啊！医师呢？！”远处有女子的尖叫响起，在夜里显得很瘆人。 　　“不行了，没气了！” 　　泷若叶却恍若未闻一般径直走向房间，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回到房间中，点燃烛火，压切长谷部检查了房间的四周，确认四处无人后才坐下。 　　“天识女大人，今天的晚宴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吗？”柳裕问道。 　　“大差不差。晚宴的事要多谢白夫人。” 　　“果然是天识女大人！我都觉得那是困境了。”大典太光世长吐了一口气，“原来白夫人是为了这才约了天识女大人的吗？” 　　“不，是她后来察觉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向泷若叶，泷若叶说道，“比起将军夫人，或许她更适合做一位军师。” 　　“不对劲的地方是指？”压切长谷部全神贯注地听着泷若叶的叙述。 　　“白蝶在和我见面之前碰见了稻叶正，她问稻叶正是要去干什么，他说他正有事交予我。白蝶便告知稻叶正她已经约了我，让稻叶正取消她的邀约。没想到稻叶正沉思了一会后，让白蝶不要改变她的邀约。” 　　“稻叶正想要支开母亲，他觉得白夫人的邀约更加自然，便不再另寻借口。”百鬼丸很快分析出了稻叶正的动机。 　　“为什么要支开天识女大人？”柳裕得出了一个自己不太相信的答案，“...难道是想对我们下手吗？可是我们今天下午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你们站在足利义生的角度想想，如果想要试探我，比起与我完全没有感情的琴女，我的家臣不是更好吗？足利义生更想要砍下的是你们的手，琴女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百鬼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两条义肢。 　　“所以如果按照足利义生的计划发展的话，应该是结束了与白夫人的会面的天识女，回来后看见的就是被砍断双手的家臣？那时候的天识女总该拿出清水了吧？”压切长谷部归纳道。 　　“对。”泷若叶说道，“下午时白蝶扮作足利义生，推测他的想法与行动，给了我很多思路。” 　　“可是这些也只是我们的推测，天识女大人是如何确定足利义生本来就打算对我们下手？”压切长谷部提出了他的疑问。 　　“还记得我们回来时那些发病的武士吗？他们是中了天丛云剑的诅咒，如今发作了。足利义生想要砍你们的手也得找个理由，哪怕是最拙劣的理由。于是，他差遣了武士往你们的包裹中塞入财物打算诬陷你们盗窃罪。那些武士本来就对刀剑感兴趣，见到天丛云剑后更是好奇那是怎样的好剑，有人便掀开丝绸看了看，后果就是全员中了诅咒。中了诅咒后武士们觉得是自己行不义之事被惩罚了，都逃出了库房，也无人再将那些散落的财物塞进你们的包裹了。” 　　“...原来下午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真可怕啊，这个将军。”大典太光世看了看自己完好的双臂庆幸道。 　　“以你们的身手，只要你们反抗，将军府的武士是没法抓住你们。如果我没发现这一切，你们会束手就擒吗？觉得为了我你们不应该反抗？”泷若叶环顾围绕她而坐的家臣们，“你们之中肯定会有人会为了我而不反抗。你们不仅是我的家臣，更是我的伙伴。我不会容许有人砍下你们的手，更不会容忍你们因为考虑我而牺牲自己的这种举动。你们只需要相信我就行了，无论是怎样的困境，我都能找到方法。但如果是你们受到损害，你让我如何弥补呢？” 　　“......”压切长谷部看到大典太光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超、超帅气。”大典太光世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天识女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贴心的话时，也是一幅格外有魅力的样子。真是可怕啊，待在天识女的身边，迟早会迷上这个女人的吧。 　　压切长谷部甚至想，就算自己不回到本丸，一直待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只要能见到天识女夺得这个天下... 　　“属下领命。”柳裕身体前倾，向泷若叶鞠了一躬，“那晚宴时的壶姬也是白夫人的手笔吗？” 　　“对。” 　　“她为何会站在我们这边？” 　　“大概是她想要的东西将军无法给予她吧，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出卖了将军。”泷若叶回想起白蝶所说的话，“蝴蝶并不少见，可她追寻的却是冬日的蝴蝶。” 　　“...从白夫人的相貌上，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柳裕没想到泷若叶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能让白夫人一个照面就选择相信你，这么短的时间恐怕只有天识女大人能够做到了。” 　　“......” 　　大典太光世忽然想到，今天下午，他们四个家臣坐在茶室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畅聊了一个下午；他们的主君并非在和白夫人鉴赏珠宝，弹琴作画，而是反复地推敲着将军可能的行为，并进行监视与采取行动。 　　虚假的女子会：泷若叶和白夫人。 　　真正的女子会：柳裕，压切长谷部，大典太光世和百鬼丸。 　　“明天我会再去见一次将军，彻底了结清水一事。”泷若叶眼眸沉了下来。 　　“天识女大人心中已经有决断了？”柳裕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从今往后，把足利义生当作工具看待吧，等把他的价值利用完，就扔掉吧。” 　　“有人来了。”百鬼丸忽然起身，抵住了门。 　　过了一会，才传来较近的脚步声，那似乎是有三人的样子。 　　“我是山明的竹中斛，请问天识女可有空闲？” 　　“进来说吧。” 　　移门被拉开，竹中斛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武士，进屋后他便坐在了泷若叶的对侧。 　　“是有什么事情吗？”泷若叶问道。 　　“那我就直说了，还请天识女归还犬子竹中渡。我原以为天识女这次会带着他来，没想到并未瞧见他的身影。”竹中斛见泷若叶神情依旧，又说了一句，“他现在的名字是莲海渡。” 第一卷 第79章 　　“归还？不知为是归还？”泷若叶问道, “莲海渡是自愿跟随我的，难道不管莲海渡去了哪儿，你都要去讨要他回来吗？” 　　“当年犬子顽劣, 其母才送他到清愿寺修行，希望感化他，如今是他该回到竹中家的时候了。” 　　“可他已经不姓竹中了。” 　　“他姓不姓竹中不是他能决定的。” 　　“你说莲海渡幼时顽劣，但不巧的是我数年前游历过山明, 在你的领地上神童竹中渡的名气可不小, 我也未曾听人说过竹中渡性情顽劣, 听得多的反而是竹中渡锋芒毕露, 不知藏拙, 不为领主竹中斛所喜。” 　　“...如今我想犬子经过佛门多年的熏陶, 定能洗尽铅华。” 　　“我有一事不解，你能为我解答吗？” 　　“请问。” 　　“有才能, 锋芒毕露也不是件坏事，何况他是竹中家的公子, 你又为何不喜于他？”泷若叶看竹中斛似乎不愿回答, 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莲海渡是我的家臣, 你又突然向我讨要他，我自然要询问清楚。” 　　“...好，我会诚心地回答天识女的问题, 希望天识女也这般待我。”竹中斛说道，“竹中氏为臣，而非君。竹中渡幼时即才华横溢，并恃才而骄，好胜心强, 从不肯退让别人分毫，仿佛是只要是他能够到的东西，他都不会放开，也不会退却。我的长子看中了竹中渡的玩具，竹中渡把长子打得浑身青紫也不愿让出玩具，毫无兄友弟恭之意，其暴戾可见一斑。” 　　“......”一直是平静表情的泷若叶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有何不妥吗？” 　　“我知道这件事，你罚莲海渡劈了一晚上的柴。” 　　“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了。” 　　“两个人打架，你只会看到哭的那个人吗？明明两个人都受了伤，为什么你只看到了长子呢？他的手臂骨折了，可是没有人在意，他的父亲只会斥责他的品行，去安抚他的长子。” 　　“......他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主君和家臣，你不是知道的吗？” 　　“竹中渡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光是他跟随你就让我难以置信了。可就连这种事他都会告诉你，即使我是他的父亲，他也未曾尊重我，更别提对我推心置腹。” 　　“你觉得他未曾尊重过你吗？一个小男孩，拖着受伤的左手，在庭院中一个人劈了一晚上的柴，真该让你也体会一下这样的感觉呢。” 　　“我也发觉我以前的行为是有不妥，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重要的是当下。” 　　“只是这样吗？”泷若叶似笑非笑地看向竹中斛，“既然如此，为何又是这时才想起莲海渡呢？” 　　竹中斛长叹了一口气，“我的长子战死了，剩下的孩子说实话真让人看不上。我想起了竹中渡，论才能，他确实远胜于他们，我也可以接受他的那些缺点。” 　　“你觉得你让莲海渡回去是你对他的恩赐？继承人死了就想起他来了？真让人恶心啊。” 　　“天识女又非犬子，何出此言？我也不和天识女多费口舌了，只希望天识女能替我向竹中渡转告我的意愿。” 　　“竹中渡不是你的东西，你也不了解他。我会转告他，但结果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不会如你意的。” 　　“竹中氏的权利与地位，可不是伊水的家臣身份比得上的。”竹中斛起身离去，冷声道。 　　“好吧，莲海渡确实有一日会回到山明，回到竹中氏，你就慢慢等着那一天吧。”泷若叶调笑般地喊了一句。 　　“...幸好这回莲海渡没有来，不然按他的脾气，父子关系现在就能一刀两断...不过总归也是要一刀两断的。”柳裕感叹了一句。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说了，大家睡吧。”泷若叶推开移门，走入了隔壁的房间，“明天就回伊水了，回伊水过春节吧，大家轻轻松松地聚在一起聊天玩乐吧。” 　　“天识女大人。”柳裕开口，“...我没有想到莲海渡的父亲居然会是这样，莲海渡一直是一幅从来不曾落过下风的模样，就好像从来没有遭受过挫折一样。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会对你说了吧。” 　　“...那件事啊，你想要了解的话回伊水后可以去问寿海，他会告诉你更多莲海渡以前的事情。” 　　“......”柳裕愣了一下，“虽然我知道天识女大人很早就认识莲海渡，但那么早的吗？” 　　“那个时候的柴是我帮他劈的，他小时候个子又矮，身体也不强壮，还要和他高大的哥哥打架。那时候他叫我‘小姐姐’，现在叫我‘若叶大人’‘天识女大人’，这么想想真是有趣啊。回去可以打趣他再叫我一句‘小姐姐’。” 　　清晨时柳裕醒来，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移门，看看天光，看到了泷若叶的背影，她正坐在庭院前的缘侧上。 　　“天识女大人起得真早啊。” 　　“你听。”泷若叶指了一个方向。 　　“有人在弹琴。”柳裕沉下心，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琴声，“是壶姬吗？” 　　泷若叶点了点头，“她弹奏的是《高山》。” 　　“这么早就起来练琴...还是说，她是在弹奏给谁听？《高山》又是何曲？” 　　“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后世传有《高山流水》，后人又分为《高山》和《流水》两曲。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泷若叶微笑道，“我当为她伴奏，以《流水》应之。” 　　泷若叶拿出怀中的玉笛，随着琴声吹奏起来，婉转绵延，回音不绝。 　　足立义生听见了白夫人屋内传来的琴声，在安静的早上他难得细细品味了一番，觉得神清气爽，转而去了白夫人房中。 　　只见身着白衣的壶姬正沉浸于弹奏中，放松而投入。她身材纤细，楚楚动人，足立义生很难把她的年纪和她的样貌联系起来。白夫人正拿着扇子，随着乐声起舞，展开双袖，从袖口露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手腕柔若无骨，一举一动皆柔美。 　　见到这两人轻歌曼舞的美景，足立义生倒也不怎么生壶姬的气了，决定放下对壶姬的芥蒂，原谅她昨晚的错误。 　　足立义生安静地走入房内，等着白夫人发现他，与他意料的不同，白夫人见到他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情，反而是惊吓多一点。 　　“夫人好兴致。”足立义生觉得白夫人受惊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是怪罪我昨晚冷落了你吗？是故意在这里跳舞吗？我已经看到你的舞蹈了，非常美丽。” 　　听到足立义生的话，壶姬抬起头来，才发现足立义生来了。她不得不停下拨动琴弦，向将军问好。 　　壶姬停止弹奏后，远处传来的笛声就显得更加清晰了，她往远处望了望，又看了眼足立义生，想着继续弹奏断了的乐章。 　　壶姬是这么想的，然后她看见足立义生拿起了房间内放置在床上的鼓，白夫人就在她的对面，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我也来为夫人和壶姬伴奏吧。”足立义生拍起了鼓，完全不着调，只是随着兴致而拍，他一边拍一边唱起了歌。 　　白夫人面不改色地随着乐声起舞，足立义生看不出来，壶姬是看得出来的，足立义生拍自己的，白夫人跳自己的，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调上。 　　反正足立义生也看不出来就是了，就这杂乱无章的乐声，跟着跳才会跳得不好看。 　　只是可惜自己不能与天识女共奏了，经昨晚一事，自己也不好与天识女单独见面，就想着以音传意，想不到引来了足立义生。 　　壶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听见笛音一转，转为了《流水》，潺潺不绝。 　　壶姬忍不住笑了出来，白夫人的眼波流转，与壶姬对视，心领神会地微笑。 　　“夫人今天的舞跳得格外好看。”足立义生夸赞道，“我心中的忧思因为夫人的舞蹈而平静了许多。” 　　“将军因何事而忧思？”白夫人把扇子插回腰间，坐在了足立义生的身旁。 　　“还是天识女，那女人总是含糊其辞，搪塞了事，但对她出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将军说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不能为将军分忧，妾身只恨自己不够聪明，只会作画跳舞...”白夫人露出了忧伤的神情。 　　“别这么说，旁人连你的一分都不及。昨日我听稻叶正说你拖住了天识女几个时辰，做得很好，只是办事的人...”足立义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妾身也没做什么，只是和天识女吟诗作画，天识女也饶有兴趣，就像个普通的闺中女子一般。” 　　足立义生像听到了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你说那女人像个普通的闺中女子？难道她还有两份面孔不？” 　　“将军是天下人，旁人在将军面前自然与平日不同，我想天识女只是在将军面前表现得格外强硬了一些。”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她为敌。”足利义生摸了摸下巴，“要不就退而求其次...” 　　“将军，天识女求见。”稻叶正站在门口，低下头报告道。 　　“...她居然主动求见我，莫非真是转性了？快见。” 第一卷 第80章 　　“既然将军有正事要商讨, 妾身就和姑姑退下了。” 　　听到这话，稻叶正又看了白夫人一眼，只觉得四位夫人中还是白夫人最知情识趣。 　　“没关系的, 夫人你不必离去。” 　　“真叫妾身听那些东西，妾身才会觉得无聊呢。姑姑久别京都，妾身正想着带姑姑好好逛一下呢，将军就饶了妾身吧。” 　　“也对, 壶姬你看到喜欢的东西买下吧, 回来报账。” 　　白夫人和壶姬得到将军的肯许后便退下了, 两人坐上了将军府备好的车, 在街道上缓慢行驶着。 　　之后白夫人嘱咐车夫将车停在一旁, 她和壶姬两人去了集市, 并肩而行。 　　一直紧闭着嘴的壶姬拉住了白夫人的胳膊，对白夫人悄声说道：“将军对钱还挺大方的。” 　　“你可以多买些值钱的东西, 大概不久之后他就没钱了。”白夫人离了足利义生声音听上去也冷了些。 　　“为什么这么说？” 　　“今年北条直辉不是没来吗，他作为守护大名该缴纳的那部分税款, 一分钱都没有交到将军府上。虽然将军府会向很多产业收取税款, 但没有那些守护大名的大头, 怕不是要入不敷出。” 　　“确实, 北条氏开了这个头，只会有更多的人效仿。”壶姬摸了摸下巴，“我倒是有点想看看足利义生吃不上饭时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今天我可要他好好大出血一番。不过这样不会让他生气吗？连带着对你不喜。” 　　“足利义生心中的女人就是这样，你表现得越浅薄，他就越会对你敞开心怀。你昨晚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当时很生气吧？但是现在对你已经和颜悦色了。如果昨天是个男子做出这般事，估计足利义生今天看到他都要觉得有梗在喉。” 　　“确实, 我还以为今天他会对我摆脸色，没想到还会照顾我。” 　　“他会在小事上宽容骄纵女性，在他心中那就是他对女性至高无上的恩惠了，在大事上他不会让女人踏足分毫。在你扮作琴女演奏时，他没有对你展现对你的一丝同情与怜悯。他对你的好或许是出自真情，但那不是尊重，而是恩赐。” 　　“男人不都是这样吗，你和他们抱怨，他们就把那些小事拿出来说，好像让你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壶姬冷笑了一声，“幸好我家那个鬼死得早，国家也破了，我才能回来。还记得我离去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拖着我不让我走，哭得鼻子都红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这些年也辛苦你了，没有了你父亲的庇护，你还过得好真是不容易。” 　　“我只剩下了将军夫人这个身份，教我如何不讨好于他。”白夫人呼出的气化作了白雾飘散在空中，一会儿就消散了，“...这些年我已经接受这样的现实了，讨好足利义生，作为美丽而无用的将军夫人活下去。但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天识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只要提到天识女，他们就会说怎么会有女人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我想天识女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批判。她只是想这么做，就去做了，和她身为女子没有丝毫关系。” 　　白夫人的胸膛起伏，她很少会这样情绪外露，她刻意压下自己的语调，“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年前，但是那时我并不知晓她就是天识女。她离去后我从将军那里知道了她的消息，她居然是来上京的大名，还只携带了三名随从。此后我就一直想与她见一面，但是我又害怕与她见面。就好像与她见面我就会做出什么决断，有什么东西会被打破一般。” 　　“那说明你本身就有那样的意愿。” 　　“在将军府中，我唯一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差遣侍女们去为我捉蝴蝶。昨日，现在，明日，皆是如此。足利义生是将军府的主人，我只用讨好他就行了，其他人我都不用讨好。但天识女和我说，我也可以过上想过的生活。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种可能，那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情，旁人都无法为我做到，旁人也不会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还是与她见面了。”壶姬知道昨日白夫人与天识女的邀约。 　　“天识女旁边的那个少年，会是一个好男人，我很喜欢他。” 　　“......你喜欢嫩的吗？” 　　“...那是天识女儿子。” 　　“...其实也没关系。”壶姬回忆起百鬼丸的样貌，“天识女生得那般好看，她的儿子随她也俊美非常，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位出色的美男子的。” 　　“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功力真是丝毫未减啊，小时候把我耍得团团转。”白夫人看向壶姬，“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但我现在所做之事，已经背离了将军，如果被将军发现，难逃一死。我只有你一个牵挂，今日后你还是离开京都吧。我若能一直活到天识女许诺给我的那一天，你也能过上好日子；如果我身死，天识女也会善待你。” 　　“我又何尝不是只有你一个牵挂？你孤军奋战，势单力薄，更需要我陪在你的身侧。你那样聪明，待在你的身边，我才不会担心。知道你想要过怎样生活的人，还有我。”壶姬握住了白夫人的手。 　　将军府内。 　　“知道天识女求见，我可是非常高兴。”足利义生的神情轻松，仿佛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你是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的吗？” 　　“对。” 　　“我想清水之珍贵，之前对天识女所提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天识女之后只要每年给我进贡一瓶清水就行了。” 　　“将军比之前退让了许多，我若不答应，怕是会磨尽将军所有的耐心了。” 　　“所以你的答复是？” 　　“将军想要清水是想在危急关头救命对吧？”泷若叶的声音平稳而有力，“清水确实能救人性命，但那时不一定救得了将军的命。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我可应允将军一个承诺，如果将军遇难，我会救将军一命。” 　　“...我如何相信你？你又如何能来救我？” 　　“如果将军真的有向我求救的那一天，那定是其他人都救不了你，只有我能救得了你。这难道不比清水更珍贵吗？” 　　这是最后一次与天识女的谈判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有个结果，足利义生想道。 　　“如果是拥有奇特力量的天识女，我可以相信你。”足利义生面色沉着，“你是持有三神器之一的热田神宫的巫女，三神器本就是王权象征，你本该就归属于公家，为武家之首，也就是我效力。为了维护正统，我相信你的立场不会偏差。” 　　提起天丛云剑，足利义生心照不宣，他没有提起昨晚死亡的武士，同样也没有再给泷若叶加上限制，就好像他真的是完全信任了她一般。 　　昨日对天识女的计划全盘失败，如果再做出那种强逼的举动，怕会彻底惹怒天识女，因此足利义生今天表现得很宽容。 　　柳裕等人一直在房间内等候，见泷若叶回来，便询问她情况。 　　“已经解决了。”泷若叶说道。 　　“...天识女大人是打算借助朝廷的威势吗？”压切长谷部心中有所猜想，“之前天识女大人说将足利义生当作工具看待。” 　　“足利义生代表的即为大义，有他的支持，我们会轻松许多。如果他真的到了非向我求助不可的境地，那他就离不开我了，我会让他什么都剩不下的。”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压切长谷部知道结果还是松了口气。 　　“我们直接回伊水吧，大家去把东西拿回来就可以直接走了。” 　　泷若叶他们拿回了刀剑，离开了将军府。 　　“母亲，似蛭的刀柄上有血迹。”百鬼丸将妖刀似蛭悬挂回腰间，“刀身上应该也有过血，但是似蛭能吸收血液，刀身上从来不会留下血迹。” 　　“吃饱了吗？”泷若叶把手放在了似蛭刀柄上，似蛭颤了颤，泷若叶只是拍了下，“没事的，这回不是要教训你，你不还是挺有眼力见的吗？” 　　大典太光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就算库房中没人，有天丛云剑和妖刀似蛭在，简直就是两尊邪神坐镇。 　　话说审神者已经拷贝到天丛云剑的历史投影了吧？如果时之政府知道了妖刀似蛭的存在，估计也会很感兴趣，不，应该是肯定会很感兴趣。如果天丛云剑真的实装了，恐怕“天识女”这个名字也会广为审神者所知，毕竟有一群审神者乐衷于挖掘刀剑男子过去的故事与经历。就连历史学得还不如压切长谷部的岚雪，都知道他们跟随过哪几位主人。 　　这样，就算他们回到了本丸，天识女也不会只是他们所知道的，不存在于那个世界的人物，会有人记住她的名字。 　　大典太光世看见妖刀似蛭听到泷若叶的话后就不动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蹭了泷若叶的掌心一下。 　　大典太光世很难形容他此时的感受，明明只是一把剑，他却能从他那朴素的动作中完完全全地瞧见似蛭的心理状态，他很难不联想到万代。 　　你们这些魔神，真的好怪哦。 第一卷 第81章 　　泷若叶他们回到伊水时, 看见的是焕然一新的宅邸。美绪他们在泷若叶外出的几日已经将宅邸从头到脚打扫得干干净净，放上了迎接春节的装饰物。 　　“天识女大人，祝您新年快乐！”美绪, 真吾和多罗罗轻盈地跑了出来。 　　“快拿出来吧。”多罗罗推搡了真吾一下。 　　“天识女大人，这是我们为你制作的礼物。”真吾从背后拿出了—把扇子双手递给了泷若叶，用期待而忐忑的眼神看着她。 　　真吾所送的扇子是一把雪洞扇，是公家男女通用的款式, 上面雕刻着生长于山峦上的松树, 天边的游云, 扇骨上镶嵌着闪烁着华美温和光芒的贝壳。 　　“哼哼。”多罗罗得意地笑了—声, “扇子主要是真吾哥制作的, 但是材料可是我和美绪姐—起收集的。我超幸运地找到了少见的贝壳, 就算是终日生活在海边的渔夫也不—定能碰上哦，可谓上品的宝物。” 　　“真漂亮啊, 我很喜欢，真吾的手艺越来越高超了。”泷若叶用手拂过扇面的纹路, “金箔, 贝壳...华丽非常但又显得清新雅致, 我要担心你们的零花钱都被花完了。” 　　“没关系的, 这些钱都是我和多罗罗做生意赚的。”美绪连忙解释道。 　　“我呀，听长谷部先生说他家乡那边临近春节人们会把东西打包成福袋售卖，购买者并不知道里面有何物, 但福袋内物品的价值一定是超过标价的。所以我和美绪姐就打包了许多福袋，把以前卖不出去—啊，不是，是暂时滞销的货物拿出来售卖。当然，里面还是有好东西的, 我和美绪姐制作了小型的门竹和装饰物塞在里面，还有真吾哥仿制的具有京都风味的箱庭，可谓大受欢迎。”多罗罗骄傲地挺起胸膛，“是被扫荡一空哦，可谓空前绝后得受欢迎，我还用多出来的钱给娘亲买了礼物。” 　　“多罗罗吆喝得可真好，—下子就聚集起了许多人，都不用我去推销了。”美绪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是我在街上听到这样诱惑人的宣传，怕不是钱包也要遭劫了。” 　　“你们瞒着大家就是在外面做这些事情，辛苦你们了，我非常开心。”泷若叶将扇子珍惜地插回腰间。 　　“我以为天识女大人肯定见过更精致更珍贵的扇子，你对我们说实话就行了；如果这扇子会让天识女大人失了体面，我宁愿天识女大人不带这扇子。”真吾急促地补充了—句。 　　“真吾你是伊水除了寿海外技艺最高超的雕刻师，我亲自认证。我是出自真心喜欢这把扇子。”泷若叶摸了摸真吾的脑袋，看到美叙和多罗罗看到此举后闪烁的眼神，她又摸了摸美绪和多罗罗的脑袋。 　　“不行，再来一次！”自夜挥舞着木刀，她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平复了呼吸，“麻烦你了，琵琶丸。” 　　“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挺能折腾的。”琵琶丸轻松地挡下了自夜的攻击，手臂稳得—丝颤动都没有。 　　“琵琶丸，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都是变态级别的剑术高手，自夜你每天都找他们练，弄得—幅狼狈的样子。为什么不就这么过安稳的日子呢？你向天识女献出了宝藏，就算什么都不做，天识女都会让你衣食无忧。”阿荻侧躺在粗大的树枝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的剑术练习，指尖释放出丝线缠绕在木板上，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我总要找点事情给自己做。”自夜喘着气回答道，“现在的我，就算对上—个成年男子，也有信心与之—战。就算自己没有将—件事做到极致的才能，我也想要独当—面。” 　　“这是因为天识女身边都是怪物一样的人，剑术，弓术上达到极致的天才，正常人才是你这样。”阿荻摊了摊手。 　　“...幸好与你相处久了，知道你是在安慰人，不如我可能会沮丧—小会吧。”自夜感叹道。 　　“等天识女回来，你再向百鬼丸借妖刀似蛭来练习吧。”琵琶丸说道。 　　似蛭会控制持刀人的行为与意志，但只要它听话驯服，那它就可以很好地训练持刀人的剑术。自夜以前也向百鬼丸借过似蛭来练习。 　　“好的，算算日子天识女大人应该也快回来了。”自夜正说着，见阿荻忽然斩断了丝线从树上跳了下来。 　　阿荻说道：“天识女大人回来了。” 　　自夜把刀收了回去，拿起汗巾快速擦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我们走吧。” 　　“天识女！”泷若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大喊，不知火从门口冲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柳裕问道。 　　“新年快乐，天识女。”不知火把手上拿着的大鱼展示在众人眼前，“这是我送你的高级料理，我可没有留着卖钱，—捕到就拿来送给你了。” 　　“新年快乐。”泷若叶微笑着回应。 　　“我说，天识女，我都学了—年了，总该让我上战场了吧？你之前问我的那些东西，我现在都懂了。”不知火把鱼放在了伸手去接的多罗罗手中，迫切地问道，让人很难不怀疑他送鱼只是次要目的，“伊水最近在和九十九氏打战吧？我可喜欢海边的城市了，等伊水也有了广阔的海域，我就能轻轻松松地和二郎丸见面了！” 　　“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的！早就等着这—天了！” 　　“那你明年就和莲海渡一起出战吧。”出乎不知火的意料，泷若叶很轻松地就答应了他。 　　“...真的？” 　　“那边的领土已经越打越大了，需要—名将领去守城。如果你向我证明你能做到的话，打下的城池由你来守。” 　　不知火的眼睛冒出了光芒，喜形于色。 　　“守城可不算—件好差事，九十九氏随时会去争夺他失去的领土。你远离伊水，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城池内驻扎的士兵，无论敌人多么凶猛与狡诈，你都要做出合理的判断，至死守住城池。城破即人亡，你能做到吗？” 　　“...安心啦。”不知火咧嘴一笑，露出了他缺失的那颗门牙，“我会把它当作我自己的城池来守的。” 　　“......”柳裕看着不知火，只觉得他是那种打不过会投降保命的类型，如果是莲海渡在这里，估计已经开口嘲讽了吧。 　　“别把我当作那种会投降的人啊！”看到柳裕的目光，不知火撇了撇嘴，“我还打算继续在天识女这里混呢，要是真打不过我就骑上我的二郎丸从海上逃走。” 　　“...说好的当自己城池来守呢。”压切长谷部吐槽了—句。 　　“美绪，给他—份御节料理吧。”泷若叶对美绪说道。 　　美绪从厨房取来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御节料理，装在印有樱花图案的漆盒内，—共有四层，装着各种各样的料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谢啦，天识女。”不知火接过漆盒，居然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知道的，这是回礼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春节总要吃点不—样的东西吧，这就是为春节准备的料理。” 　　“不愧是大户人家。”不知火双手托着漆盒，“我的鱼你们别忘记吃，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好鱼。我就告辞啦！” 　　“...那个，记得把饭盒还回来。”美绪也知道这话是有点煞风景，但是这个漆盒真的不便宜啊，她弱弱地提醒了不知火一句。 　　“我知道了！”不知火扭头大喊了—句。 　　“最近伊水有什么事发生吗？”泷若叶看见自夜和琵琶丸走了过来，问道。 　　“东南方向九十九氏来犯，莲海渡任大将出征了，寿海留在伊水处理政务。”琵琶丸回答道。 　　“物资供应得上吗？” 　　“没有问题。” 　　“莲海渡不在啊...他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天识女大人是为莲海渡不在这里而感到可惜吗？” 　　“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迟早有—天大家聚在一起过春节也会变成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样的将来一定会实现的。”压切长谷部说道。 　　“你们那个时代是个和平的时代吗？”听到压切长谷部的话，泷若叶问道。 　　“大致上是的，如果天识女大人能见到，会觉得...很神奇。” 　　晚宴时众人一边喝酒—边畅所欲言，醉倒成—团，—向稳重的柳裕和寿海都说起了胡话，躺在地上放声大歌。 　　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给多罗罗他们准备了年玉，塞在了他们的口袋里。 　　“下雪了...”自夜推开移门，露出了漆黑的庭院之景，在近侧光源的照耀下片片雪花飘落，“外面好冷啊。” 　　“天识女大人，你的房间暖炉已经生好了，你快去休息吧。”美绪从长廊上跑来，跪坐在了门侧。 　　“好的，你们收拾好也去休息吧。” 　　“......”美绪看了—眼泷若叶，自夜见到美绪忧心的眼神，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泷若叶回到房间后，她把移门开了—条缝隙，可以看到庭院的雪景。冷风夹杂着微不可见的雪花挂了进来，泷若叶毫不在意，只觉得这冷风让人神清气爽。 　　烛火在灯罩内闪动，泷若叶拿起堆积的文书，开始—份份阅读起来。 　　自夜在茶室内新泡了—杯茶，准备给泷若叶端去。她看到美绪的眼神就知道她担心泷若叶又要熬夜工作，自夜便让美绪也好好休息，准备自己熬夜来照顾泷若叶。 　　她走到主屋的大厅时，见到了带着—身血气和寒气的莲海渡，他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戾气，“自夜，若叶大人在哪？” 　　“在她的屋内。”自夜的声音颤了颤，“赢了吗？” 　　“赢了，我有事要和若叶大人禀告。自夜你看着随后的那位武士，别让他随便走动。” 　　说完莲海渡就朝着泷若叶房间的方向走去。 　　自夜看向随后踏入厅内的那位武士，动作顿了—下，“...地鼠，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自夜？你怎么会在这里？”地鼠非常惊讶。 　　“......”自夜垂下手，被腰间悬挂的似蛭打了—下，她忽然发觉，她现在拿的是向百鬼丸所借的妖刀似蛭。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在天识女宅邸下做侍女吗？这也算是一份好差事。”地鼠见自夜两颊红润丰盈，穿的衣服也是一尘不染，和上回见面时憔悴的模样判若两人，“...不过，侍女应该不会佩刀的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向你讨教—下吧。”自夜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冷，对地鼠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何况此时的境地与上回截然相反。 　　上次她带着多罗罗讨一碗稀粥，而地鼠是布粥人；这回地鼠满身泞泥，—看就是有求于天识女，自己则是天识女信赖的家臣。 　　“你是有求于天识女吧？像你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天识女不会接纳的。你干过的那些破事，我都知道。”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地鼠看见自夜真的拔出了腰间的刀，“不会吧，你还真的是要和我讨教吧？要是头子我还能认真对待，你脑子是坏了吗？” 　　看见自夜已经摆好了进攻的姿势，地鼠无可奈何地拔出了刀，“我们之间的恩怨之后再算，你也不想我...”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地鼠险险地躲开了—击，内心被惊骇占满，自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 　　简直就像一个浸淫剑术几十年的剑客一般！ 　　“喝！” 　　自夜横刀劈下，把地鼠的刀从中间劈成了两截。 　　“怎么样？地鼠。”自夜把妖刀似蛭收回了腰间，“地鼠你现在连刀都拿不起来了吗？连战胜我的力量都没有，你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啊，简直就真的像一只脏兮兮的地鼠—般。” 　　“...你这女人...”地鼠难以置信地跪在地上，捧起断成两截的剑，那是他从一名武士头领手上所得的战利品。 第一卷 第82章 　　“你可以进去了。” 　　莲海渡返回至厅中时看见的就是跪在地上手捧断剑的地鼠, 以及收刀入鞘的自夜，他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莲海渡, 此人我认识，他背叛了我的丈夫投入武士阵营中，随后又逃出来做了山贼，今日居然又成了武士。他是一个背信弃义, 两面三刀, 自私自利的男人。”自夜当着地鼠的面大声说道。 　　地鼠的脸色很差, 他朝着莲海渡行礼, “莲海渡大人还请不要听这个女人的片面之词。在这个世道, 活着比情义重要。我想大人一定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的。” 　　“哦？我讨厌不忠诚的人呢。” 　　“这天下的大人物, 反水的难道不多吗？据我所知，伊水的一斐柳裕, 也是背叛了上一任国主投向天识女。还希望莲海渡大人不要因为这个女人而对我有偏见。”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莲海渡瞥了一眼地鼠，“记住, 你的处置权在我手上。” 　　自夜问道：“莲海渡, 他想要见天识女大人干什么？只是想要倒戈的话你不就能直接处理了吗。” 　　“他担保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天识女。” 　　“...地鼠,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你这德行, 还能弄到什么机密吗？” 　　“若叶大人正在等着，先让他去禀告吧。”莲海渡说道。 　　“先让我去和天识女大人说吧，我也算是和地鼠相处过数年, 至少可以给天识女大人一些情报。” 　　“好，你先去吧。”莲海渡点了点头。 　　看着自夜离去的身影，地鼠如芒在背。先不说自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据他所知，莲海渡可谓柳裕之下天识女最重视的家臣, 性格如他所见非常傲慢，可他却和颜悦色地和自夜交谈。他们并没有什么上下级的感觉，而是熟练而融洽地沟通着。 　　自夜她到底在天识女宅邸是什么地位？！ 　　过了一会儿，自夜回来了，她朝着地鼠抬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地鼠没有心思为自夜倨傲的举动生气，他只觉得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手心中都出了冷汗。 　　他被莲海渡带领着往缘侧走去，直到亮着灯火的门前，他看见了投射在门上的人影，是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性的影子。 　　地鼠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为自己将要投靠之领主是名女性而觉得不可思议。 　　“进来吧。” 　　莲海渡随之推开移门，泷若叶的手搭在矮几上，抬起了眼皮看向地鼠。 　　地鼠不敢怠慢，连忙跪了下来头紧紧地贴向地面，“拜见天识女大人，我有一个珍贵的情报想要献予天识女大人，这个情报甚至能够影响一个国家的走向。” 　　“起来说吧。” 　　地鼠抬起头，才发觉莲海渡和自夜坐在了泷若叶的两侧，那是在他和泷若叶之间更靠近泷若叶的位置。 　　“......”地鼠看了看他们，又将迟疑的目光看向了泷若叶。 　　“无碍，他们都是我信得过的家臣。”泷若叶瞧见地鼠盯着她看了几秒，又连忙低下了头。 　　“...自夜与在下有过瓜葛，在下恳请天识女大人让自夜离去。” 　　“你曾经是火袋的手下吧？”泷若叶没有回应地鼠的请求，转而问到了他以前的事情。 　　“是的。” 　　“之后你背叛了火袋成为了武士，然后又因招降你们的将领只是把你们当作弃子看待而重新当回了山贼，现在又成了九十九氏的武士，今日背叛了九十九氏投靠伊水。这样的经历还挺丰富的啊。” 　　“我是被九十九氏宣扬的优厚待遇给吸引进去的，没想到那只是九十九氏为了弥补和伊水打战损失的士兵。我和弟兄们被派到了佯攻的队伍，吸引火力，说是佯攻，不就是送死吗。我就和弟兄们杀死了佯攻队伍中九十九氏其他的士兵，投靠到了莲海渡大人旗下。” 　　“你应该知道，你这样的经历是很难找到下家的。”泷若叶说道，“不过，如果自夜不在我这儿，恐怕也没人知道你过去的事情。” 　　“天识女的名号天下皆知，天识女大人并非那些将领，我也定不会背叛天识女大人。”地鼠连忙上表忠心。 　　“你想说的事情是什么？” 　　地鼠抬眼看了一眼泷若叶的表情，知道她是不会让自夜走了，说道：“我还在火袋手下的时候，就发觉火袋时不时会趁弟兄们都睡着时拿着收获的最好的战利品离开，他一定是把它们都藏起来了。我想要找出他藏宝的位置，但他太过于小心谨慎，没有让我抓到过马脚。明明是弟兄们一起打来的宝物，他却一个人偷偷地藏起来，这是一个首领应该做的吗？他只是为了他自己！这笔宝藏我推测数目一定不小......” 　　“就这？”泷若叶的回答让地鼠愈发激动的话语凝固住了。 　　不仅是泷若叶与莲海渡，就连他觉得会惊慌失措的自夜，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地鼠知晓头儿的性格，他粗中有细，宝藏一事肯定告诉了自夜。他也一直在寻找自夜，渴望着找到这笔宝藏归于己用。但最近地鼠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他并不如他所说的般信任天识女，甚至觉得天识女会和他们一样把自己当作弃子利用，因此他决定把这个情报出卖给天识女获得重视。借助天识女的力量寻找自夜，自己再从中分一杯羹。 　　地鼠看到自夜时，虽然惊骇，却不觉得她会坏了自己的事，甚至有种能把她拉下马的预感。 　　因为头儿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宝藏一事，自夜肯定也以为这事只有她一人知道。 　　以地鼠对自夜的认识，她不可能会将宝藏告诉天识女。自夜宁愿带着多罗罗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也不愿去寻找宝藏，或者将消息出卖给领主，就证明了她是和头儿一样怀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想法的人。 　　所以她定然瞒着天识女。 　　“莲海渡，他就交给你和自夜处理了，没什么事情就退下吧。”泷若叶说道。 　　“好。” 　　莲海渡与自夜起身，地鼠还想说什么，被莲海渡从上而下扫了一眼，“走了。” 　　“自夜，你想怎么处理他？”莲海渡问向自夜。 　　“......谢谢你，把他扔出去吧。他毕竟是出卖了九十九氏的情报，投靠天识女大人的。如果我们处罚了他，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对天识女大人的名声不利。”自夜低声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把他看在眼里了，当初他放过了我和多罗罗，我今日也不会杀他。” 　　“自夜你的心还真软啊。” 　　“......我这样的行为也能被你评价为心软吗？地鼠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地鼠，虽然你带来的情报丝毫无用，还劳烦了天识女大人，但你毕竟为我带来了珍贵的前线情报，我封你为百人长，怎么样？”莲海渡眯起了眼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哈？！——多谢莲海渡大人！”原本心情跌落到低谷的地鼠一下子感觉峰回路转，连忙拜谢。 　　“你就带着你的弟兄们，去守今天打下的城吧。”莲海渡轻描淡写地说道。 　　地鼠的笑容瞬间垮下去了，他才背叛了九十九氏，让他去守今天打下的城，他不就只能拿命去守了吗？！莲海渡，果然名不虚传。 　　自夜看了莲海渡一眼，收回了目光，莞尔一笑。 　　地鼠被人带下去后，自夜在她身旁跪坐了下来，“厨房还有御节料理，今天还没有过去呢。” 　　“我先去洗个澡。我还以为地鼠真的有什么只能告诉若叶大人的情报，真是浪费时间。” 　　“好，那我就把料理端到你的房间去，明天你还可以在这里休息。” 　　侍从们为他点起了火，在澡堂下烧水，蒸汽从箱笼中被送至了澡堂。莲海渡褪去了盔甲与衣物，先冲洗了一遍，然后在蒸汽中坐了一会儿，感觉僵硬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才走出澡堂。 　　蒸汽澡堂中很热，莲海渡出来时只穿了一件单衣，露出了锁骨到腰腹的肌肤。 　　他初至室外，热气未散，也不觉得寒冷。他遣散了停止烧水的侍从，站在庭院中看了一会雪花，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莲海渡见自己的房间亮着灯，只以为是自夜为他点的，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胳膊，拉开了移门，却看见了一个背影。 　　“若叶大人？” 　　“你回来了。” 　　泷若叶的矮几前放着自夜和他说过的御节料理，泷若叶把手肘搭在矮几上，撑起了脸庞看向他，烛火在一旁闪烁着，照耀在泷若叶身上是一层温暖的黄光。 　　“早知道我就洗快点了啊。”莲海渡微笑着叹息。 　　莲海渡没有合上移门，就让那一整扇门空着，屋内火盆烧得很旺，暂且能抵挡侵入的寒意。 　　他在泷若叶的对面坐下，“雪夜里只要有一点光就会显得很亮，可惜落雪与明月不可兼得。” 　　“现在不就得了？” 　　遮挡月亮的层层云散开，清白的月光洒在了雪地上，一片闪闪发光。 　　“此乐何及！”莲海渡大笑了一声，面对着庭院的雪景将漆盒摊开来，大快朵颐。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你可没有再那么叫过我了。”泷若叶和莲海渡一样，面朝着庭院而坐，她一只手靠在矮几上撑起脑袋，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外面片片分明的飘雪。 　　莲海渡微侧过脸看向泷若叶的脸庞，微笑了一下，“新年好，小姐姐。” 第一卷 第83章 　　第二天清晨, 庭院中已积上了厚厚一层白雪，多罗罗兴奋地冲到雪地里，搓雪球朝着真吾砸去。 　　“多罗罗, 别玩过头了。”自夜看着多罗罗一砸一个准，把真吾砸到了雪地里起不来，整个头都埋在了积雪了。 　　“多罗罗以前还说过要用石头把敌人都砸跑，她投掷起来简直就和莲海渡的箭一样准。” 　　自夜看见泷若叶从长廊的一侧走来, 连忙向她问好。 　　“美绪, 你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吗？”泷若叶问向站在自夜身边的美绪。 　　“我等会还有工作, 弄湿了衣服会误事, 就看着他们玩好了。”美绪盯着泷若叶, 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天识女大人昨晚又很晚才睡了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作为主君, 健康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尽量避免的。”泷若叶朝着美绪微笑, 美绪稍微严厉了一点的面庞一下子就放松了下去。 　　自夜将昨晚莲海渡对地鼠的处罚禀告给了泷若叶。 　　“...这样啊, 真是莲海渡能想出来的处理方法呢, 我没有意见。” 　　“地鼠恐怕是觉得我不会将宝藏一事告知天识女大人, 现在还满肚子疑惑呢。” 　　“他有一件事说得没错，这笔宝藏甚至能够影响一个国家的走向。你将宝藏完完全全献给了我，自己所得只有现在这些东西。”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结果了。”自夜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 “哪怕是我所想的最顺利的未来，也没有现在这般让我顺心如意。” 　　“我在思考给多罗罗怎样的封号，你有喜欢的字吗？” 　　“......天识女大人的意思是给予多罗罗姬君的称号吗？天识女大人给予我们母女的已经足够，甚至超出了宝藏的价值。” 　　“不过是一个称号，多罗罗还是会和现在一样, 和他的伙伴们一起打雪仗。”泷若叶唤来多罗罗，“多罗罗，如果要给你姬君的称号，你希望自己叫什么？” 　　多罗罗跑到泷若叶的面前，手中还未放下搓好的雪球，她一低头躲过了真吾的攻击，“...唔，那我要叫投石姬！” 　　“......天识女大人，还请你为多罗罗取吧。”自夜说道。 　　“玉，石之美者。具五德，仁、义、智、勇、洁。就叫‘玉姬’吧。” 　　“多谢天识女大人。”自夜郑重其事地跪坐着朝着泷若叶鞠了一躬。 　　“天识女大人，其实接下来的工作我还想请你去看看。”美绪说道。 　　泷若叶跟着美绪去往了一片田地，那里是美绪负责的区域，美绪指着田中的植物说道，“这些是我正在培养的作物...没什么特别的，不用在意，或许之后会有用场。” 　　“美绪你是想培育出新的作物吗？”虽然美绪说得很轻松，宛如自己也不在意这片作物一般，但泷若叶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恐怕非常重视这片田地。 　　“......我知道天识女大人可以操纵植物，种子撒出去就能长成藤蔓组成围墙。所以我想到了撒豆成兵的传说，能不能将它也变成现实呢？！但是豆子之后长成豆芽，不会长成人形的士兵，所以我想试一下能不能通过栽培新品种来实现这个想法。”美绪第一次对泷若叶谈起自己工作的具体内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确实是很大胆的想法，也无法否认它的可能。” 　　“虽然现在没什么进展，但是进来总会有点进步的。就算无法成功，我也为天识女大人收集到了各种各样的种子。”美绪一边说一边从土里拔出了一根人参，“虽然它长得已经很像人了，但是还是无法想象它动起来的样子呢，一点也没有气魄了。” 　　“你已经会栽培人参了吗？” 　　“...是百鬼丸给我采的，事实上我正在试着人工种人参使它活下去。”美绪的脸一下子红了，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这种事我以前也没见人做过，美绪你能试着去尝试就已经很不错了。”泷若叶安慰道。 　　“我一定会做到的！”美绪抬起通红的脸蛋。 　　“我期待着那一天。” 　　柳裕一早就去接见汇报消息的家臣，直至中午才得了空闲。他正往宅邸的方向走时，看见泷若叶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无论寒热，她穿的都是那身一如既往的巫女服。 　　“天识女大人，你为何站在这里？” 　　如果是有急事要告知自己，泷若叶应该会直接去找他；若是等他回来，只需在宅邸中等着就是了。柳裕不觉得泷若叶站在这里是为了等他。 　　“...只是想和你同行一段路。”泷若叶的目光一直盯着柳裕的脸庞，她停顿了片刻说道。 　　所以是想在等我？柳裕的心跳加快了。 　　“天识女大人，昨日你所说的对不知火的安排告知莲海渡了吗？” 　　“...还没有。” 　　“那就让我来转告吧，对于那些领土的安排我也有些看法想要和莲海渡讨论，讨论完后会将结果汇报给天识女大人的。” 　　“可。”泷若叶指向了另一条路，“去林间散会步吧。” 　　上山的石梯上落上的一层新雪被泷若叶踏上，她走得很稳，“对于隐匿起来的魔神，柳裕你有什么看法吗？” 　　泷若叶是在为百鬼丸忧心吗？前几日还没看出来她为此事困扰，自己是不是有些疏忽了？ 　　“我相信天识女大人的决断，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泷若叶没有接上柳裕的话，她的目光掠过了一尊地藏菩萨像，又流连了过去，她走近，蹲下抚开了菩萨像头上的积雪，“这菩萨像雕得可真好啊。” 　　“这是寿海雕的，天识女大人之前没见过吗？这上面还有，上面的雕像中还有部分是真吾雕刻的。他之前还说自己以前雕得不够好，想要新刻一批换上去呢。” 　　“现在大家还喜欢笑眯眯的菩萨吗？”泷若叶垂下眼眸，手指摸过菩萨像的笑脸。 　　“肯定会有人喜欢的。虽然说现在流行的都是不动明王像，但是流行可不是一切。” 　　“威严的不动明王和慈祥的菩萨，你更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我的话，没什么感觉。这个问题问寿海应该能得到更明确的答复吧。” 　　“你没有信仰吗？” 　　“我的信仰就是天识女大人。”柳裕坚定不移地回答道。 　　柳裕和泷若叶继续往山上走去，在山顶有一座小的寺庙。从石阶上的新雪就能看出这山上还没人踏足，山顶更是一片空寂。 　　“这里真安静呢。”泷若叶说道。 　　“这座小庙平时香火就少，估计这几天更是没人了，大家就算是祈愿也都会跑到有名的大寺庙中。” 　　泷若叶没有回答柳裕，柳裕朝着她那边望去，看见泷若叶正朝着水缸认真地看着。 　　那水缸位于屋檐下，里面积了慢慢一缸子水，泷若叶把上面的浮冰敲碎，望着水面上的倒影。 　　柳裕以为泷若叶是在看什么东西，但她看的似乎只是自己的倒影。 　　“外面好像又开始飘雪了，我去庙中找找有没有伞。”柳裕说道，转身欲往小庙中走去，却感到泷若叶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别去——” 　　泷若叶的动作被柳裕带了一下，柳裕感到衣袖传来的力度突然消失，他连忙转过身，接住了泷若叶。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泷若叶，然后连忙松开贴紧她背部的手。 　　他以为泷若叶自己会起来，没想到泷若叶却靠在了他的怀中，将头枕在了他的颈窝处，一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对他吐气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还没等柳裕回答，他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一切，泷若叶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倒在了背后的土墙上，然后抬起头封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眼中是泷若叶那张美如神造的脸庞，和她那得逞的毫无情/欲的眼神。 　　不好——！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 　　泷若叶看着滑倒的柳裕，讥笑了一声，“作为家臣却怀着这样的心思，可真不称职。我看着天识女的脸，想着这么美的脸，男人应该很难会不喜欢上吧？就试了一下，还真好试啊。” 　　她把柳裕拖到了寺庙背后，用麻绳将他牢牢捆在了树上，卸掉了他的武器与盔甲。 　　泷若叶的身形变化，变得和柳裕别无二致，连声音都如出一辙，他穿上柳裕的盔甲，佩戴好武器，已经完全是来时的柳裕的模样了。 　　柳裕顺着来时的阶梯走下，他的目光再次流连于路边一排排的地藏菩萨像：“寿海...他说的雕刻师是叫这个名字吧？真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雕刻师，不知道他雕刻出来的不动明王像会是怎样...我已经不会再去雕刻菩萨了，现在的我要雕刻出的是让所有人都惊叹，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不动明王像。为此，我必须找到最合适的脸才行......” 　　即使已经这么说了，他的目光还是无法从菩萨像上收回，他强硬地扭过了头，只看着一层层往下延伸下去的阶梯。 第一卷 第84章 　　莲海渡站在庭院中远眺, 看见柳裕走了进来，瞥了他一眼。 　　“柳裕，你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啊。” 　　“那边事情太多耽搁了一下, 百鬼丸在哪儿？” 　　“百鬼丸在房间里和真吾一起玩花牌。” 　　“好。” 　　“等等。”莲海渡叫住了柳裕，“你一回来第一个见的不应该是若叶大人吗？” 　　“我有些事情想先和百鬼丸说下。”柳裕回答道。 　　“有什么事情是若叶大人不能先知道的？” 　　“等会我也会去见天识女大人的，不过是一个先后顺序。” 　　“你有些不对劲啊。”莲海渡凑近了柳裕，“你的衣服没穿好, 衣角都被叠到了轻甲里面, 你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吧？你该不会是......” 　　“......”柳裕抿起了嘴唇。 　　“你该不会是去找辻君了吧？” 　　辻君, 即游荡在街道上招揽恩客的流莺, 柳裕转动眼珠回忆里了一下他与真柳裕的相处, 开口道, “你又在开玩笑了，我会不会去找辻君你还不清楚吗？别搞得我好像以前去过一样。” 　　“抱歉啦。”柳裕耸了耸肩, “开个玩笑，你是不是有些敏感了？” 　　“下次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柳裕朝着主屋走去, 碰见了刚出来的琵琶丸, 琵琶丸抬起头看了柳裕一眼, 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柳裕有点怪怪的...”莲海渡自言自语道, 他看见琵琶丸出来，说道，“这么冷的天, 还要坐在外面吗？” 　　“四时之景有着不同的乐趣。”琵琶丸低哑地笑道。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就陪着你坐一会吧。” 　　“莲海渡，那位新来的客人是谁？身形和柳裕很像的那位。他的火焰既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鬼神或者妖物。” 　　“...你说的是谁？” 　　“就是刚刚和你交谈完，从我身边路过的那位。” 　　“不好！”莲海渡惊觉, 拉着琵琶丸向柳裕离开的方向跑去。 　　琵琶丸目不能视，和百鬼丸一样，能看见灵魂的火焰。他们依靠灵魂的火焰判断对方是谁，而看不到对方的样貌，因而依据琵琶丸所言，刚才的人定然不是柳裕！ 　　莲海渡一路冲到了百鬼丸的房间，拉开门，坐在地上的百鬼丸和趴在地上的真吾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真吾看见他们紧张的神情，连忙放下了手上的牌，“怎么了？” 　　“柳裕来过吗？” 　　“没有。”真吾回答道。 　　“有东西化作了柳裕的模样混了进来，不...或许他的能力不止于此，他还能扮作其他人。” 　　莲海渡看向琵琶丸，琵琶丸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房内的两人都没有问题。 　　“真吾，你去把宅邸内的人都召集在厅内。” 　　“好的！百鬼丸，我们快走吧。” 　　“我的孩子。”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多罗罗背后响起。 　　多罗罗回头一看，是自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 　　“娘亲？” 　　“我正想找百鬼丸呢，多罗罗和我一起过去吧。”自夜朝着多罗罗温柔地微笑。 　　“百鬼丸在和真吾一起打花牌吧，我们去找他们一起玩吧！”多罗罗抓住了自夜的手，向前走去。 　　“多罗罗！快和我一起去厅里！宅邸内出现了能冒充别人样貌的——”自夜从宅邸的转角处冲出，与牵着自夜手的多罗罗直面相对。 　　“......”多罗罗看了看面前的自夜，又看了眼拉着自己手的自夜。 　　“放开多罗罗！”自夜立马握住了练习用的木刀，向多罗罗身旁的自夜劈去。 　　“啧。”假自夜咂舌了一声，放开多罗罗，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多罗罗，你先去大厅，我不能让她逃了。”自夜嘱咐了多罗罗一句，就追了上去。 　　自夜一路前行，这是远离大厅的方向，因此人也愈发少起来。自夜打开了每个房间的拉门，都没有找到目标，她一直跑到了厨房中，见到了正在准备茶水的美绪。 　　“美绪，你见到有人经过吗？” 　　“啊，我还想问呢，你不是刚刚就来过吗？怎么又从一个方向跑过来了？”美绪惊讶地捂住了嘴。 　　“没人告诉你去厅里集合吗？” 　　“可能大家以为厨房没有人吧，你这么急慌慌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自夜后退了一步，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美绪，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多罗罗的母亲呀，怎么问起这个奇怪的问题？”美绪有些诧异地微笑。 　　“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的名字。”自夜的眼神冷了下去，“我叫什么？” 　　“......”美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明明...明明是完美无缺的伪装，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美绪怒不可遏地低吼道。 　　“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不要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是我啊。”美绪的身型再度变化，变成了向自夜张开双手，露出可靠笑容的火袋。 　　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亡夫再度出现在自夜面前，自夜的瞳孔缩小，呼吸也随之乱了。 　　火袋趁着这个机会撞开了自夜，朝着门那边跑去。 　　“小虫子，别再乱跑了。” 　　火袋刚跑出主屋，踏在土地上，就被隆起的地面阻碍了去路，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上。从土中钻出的万代压在了身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莲海渡通知我后我就在外面守着了，如果不是我这庞大的身躯会破坏屋子，我早就钻进去把你捉起来了。” 　　“......”被压倒在地的火袋面容变化，变成了一个头发长及腿部，面色晦暗的长卷发女子，“...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是魔神吧？！既然是魔神，为什么要站在天识女这边？你不应该是无比憎恨着她吗？！” 　　“...谢了，万代。”自夜慢一步冲出来，看到这一幕后停下了疾驰的脚步。 　　“没关系，你不拦着她说不定我还能快点抓住她。”万代的声音清冷，难以琢磨其感情，她继续问道，“小虫子，刚刚的话......是谁告诉了你魔神的事情？” 　　“只要你愿意放过我我就说。”她努力地仰起头，望向万代的眼神很真诚，“完完全全地。” 　　“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主。”万代压住身下之人的力度一点也没有变轻，“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你原本的模样吗？” 　　“...我的名字是阿鼻，现在的样子，大概是我原本的样子吧，至少脸应该是一样的。” 　　“就这么直愣愣地进来了，你是不是以为你需要提防的只有天识女一人？你的能力很特别，但是这里可是聚集了人类，鬼神，妖怪，还有天识女这种无法归类的存在的地方。自投罗网...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我还有话想要问你，但现在应该第一时间把你送到天识女大人面前才是。” 　　“已经抓到了？！”听到动静的众人从屋内走了出来，阿荻冲到了阿鼻面前，看了看她，又拍了拍她的头，转过头来对莲海渡说道，“你们人类就是不行。这种介于妖怪与人类之间的东西，我一个能打十个。” 　　“是她吗？”莲海渡问向琵琶丸。 　　“没错，火焰的形状吻合。”琵琶丸点了点头。 　　“百鬼丸！”阿鼻看见了从屋内走出来的百鬼丸，忽然吼了一声，“和他们说的一样，这是我见过最好的脸！这张脸的话，如果是这张脸——” 　　“你在说什么啊？你想要百鬼丸的脸？”阿荻问道。 　　“我一直在雕刻不动明王的雕像，手脚身体都雕刻好了，唯独脸无法完成。不动明王告诉我，他想要最好的脸！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脸—” 　　“这样是不行的。”还没等阿鼻说完，阿荻就嗤笑了一声，她摊了摊手，“百鬼丸生得这么英俊，这张脸放在不动明王脸上肯定不合适啊。” 　　“......” 　　“要说的话，醍醐景光的脸不是更合适吗？”虽然万代的话听起来像是调侃或者取笑，但听她的语气，她似乎真的是那么想，“他不比百鬼丸合适多了吗？” 　　不动明王，面呈忿怒相，左眼半睁，嘴唇上下各露獠牙。 　　“......”阿鼻趴在地上，“我是专业的，我不认同你们的想法。” 　　“柳裕呢？你把他怎么了？”莲海渡蹲下身，带着些焦急问道。 　　“你别担心，我没杀死他，给他喂了迷药绑在了山上寺庙的后面。”阿鼻很老实地回答道，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他不是天识女手下的第一家臣吗？难道他是故意被我迷倒的？我还以为天识女的手下都是这个水平，放心了不少，结果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怎么把他骗到的？说详细点，他可不是那么粗心的人。”听到柳裕无恙，莲海渡的语气也放松了一些。 　　“我的能力是读取他人的记忆与情感，化作他人记忆中的那个人。读取的记忆除了让我变形，也仅能让我知晓所扮演之人的大概身份。可以说只能扮演个外貌吧。我化作了天识女的样貌，在路中拦截了柳裕。估计他非常信任与仰慕天识女吧，在她面前好像就放下了所有的心防。我提议去偏僻的山上散步，他一点有没有怀疑地就答应了，似乎非常喜欢这样的情景。到了寺庙后，我假意摔在了他的怀中，他把我抱紧......” 　　“等等等！”莲海渡连忙制止了阿鼻言简意赅的叙述，其他人则露出了正听到精彩部分被打断的神情，莲海渡扶着额头说道，“你不用再往下说了。” 　　“再说下去柳裕就要社会性死亡了。”大典太光世小声地对压切长谷部说道。 　　“我觉得已经社会性死亡了，尤其是这段话还断在了这么尴尬的地方。”想到柳裕回来时的情景，压切长谷部已经能为他感到社死了。 　　“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吗？！”莲海渡呵斥道。 　　“啊，我是男的。” 第一卷 第85章 　　阿鼻被押到了泷若叶面前, 跪在地上望着前方正坐着的泷若叶。 　　他原本以为自己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别碰上天识女，没想到天识女手下有这么多不“正常”的存在, 让他的潜伏与伪装都变得可笑起来。 　　但是，他还不能死！他的不动明王像还没有完成，他绝不能在此之前死去！ 　　“你的气息，不像是鬼神也不像是妖怪。”泷若叶端详了阿鼻一会，“你已经死了吧，现在的躯壳是依靠着妖怪的力量支撑着的。” 　　“...不愧是天识女，一眼就看出来了。”阿鼻只求泷若叶放过他, “我原先是酒伊的一名雕刻师, 专门雕刻菩萨，广受称赞。但是渐渐地，随着大家开始流行供奉威严的不动明王, 我雕刻的面目慈祥的菩萨就无人问津了，甚至一座都卖不出去。此后, 我发誓我一定要雕刻出让世人都震惊的不动明王像。” 　　阿鼻的面色沉寂，就如同在叙说他人的故事一般, “我在酒伊的一座山上发现了掩藏在瀑布后的一块大石头, 无论是大小，还是材质, 都是雕刻不动明王的绝佳材料。我呕心沥血, 不舍昼夜地雕刻，用上了我的毕生技艺，完成了除面庞外所有部位的雕刻。但唯独不动明王的面孔,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满意。我刻了又砸，砸了又刻，直至气血耗空死在不动明王像面前时, 都没能雕下它的脸。或许是没有面目的不动明王像生出了怨气，他化作了妖物，将力量附着在我的尸骨上，让我一定要为他雕刻出最完美的脸。” 　　“你从未见过百鬼丸，又怎么会需要他的脸？” 　　“...有魔神告诉我，我想要的脸，就在伊水。” 　　“你可以明确那就是魔神吗？”泷若叶问道。 　　“他们的力量与气势都非常惊人，而且我刚刚见到了万代，他们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我能肯定那就是魔神。” 　　“他们也不是完全安分，私底下也在偷偷地行动...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他们让我小心天识女，避开天识女行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看来魔神的消息也很落后啊。”泷若叶心中产生了一些想法，“你见过醍醐景光吗？他是鬼神的协作者，我想知道这件事他参与了没有。” 　　“我从未见过他。” 　　泷若叶审问完阿鼻后，也没有说对他的处置，只是让人把他带了下去，关在了地牢里。 　　昏暗的地牢里只有一支烛火闪着幽幽的光，入口处的些许天光也被土墙隔绝，不见天日。 　　阿鼻的对面就是万代盘踞在地下缓缓移动的身影，那目光与威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有人走入了地下，他拿着一盏灯，走近了阿鼻看到是一位带着身材壮实的大叔，觉得没意思又躺了回去。 　　“阿鼻，你和我出来一下。”寿海看阿鼻躺在茅草上不动，又说了一句，“我的名字叫寿海。” 　　阿鼻直起了身子，“出去干什么？” 　　“你不是对我的雕像感兴趣吗？” 　　“...柳裕那家伙已经被你们救出来了啊。” 　　阿鼻随着寿海走出去，才发现外面已经是黑夜了，他们借着月光前行，又登上了白日那座山。 　　“为什么你为了完成雕像不惜去剥夺他人的脸皮？雕像有人命重要吗？”寿海问道。 　　“那是我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你迷晕了柳裕后，为什么没有杀他，只是把他绑了起来？” 　　“我杀人只是为了取得最好的脸，杀他无益。” 　　“我有时也会在寺庙中雕刻佛像。”寿海看了他一眼，不做评价，他将刻刀和石料递给了阿鼻，“你还记得菩萨是怎么雕刻的吗？” 　　“......”阿鼻接过了刻刀，下意识地对着石料摆出了雕刻的姿势，那块石料已经被寿海收拾出了大致的外形，是体态较为纤细的菩萨像，他握着刻刀的手却开始颤抖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菩萨的样子了？明明我雕刻过成百上千的菩萨像——” 　　“大家都喜欢威严的脸，没有人再喜欢慈祥的脸了，我的执念没有错...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阿鼻放下了刻刀，开始回忆起已经掩埋起来的记忆，“即使是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也没有为了雕像而去杀人。” 　　“你真正喜欢雕刻的，应该是菩萨吧。” 　　“因为大家都很痛苦，大家也都不笑了，我雕刻出再好的菩萨像，也没有一人会为之驻足。”阿鼻看着刻刀上映出的自己的面孔，“我也变成了一个只会剥人脸皮的妖怪。” 　　“我原本...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阿鼻看着山上一行行微笑着的地藏菩萨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的笑脸真好啊，如果大家都能露出这样的笑脸，大家也会重新喜欢上菩萨像吧。” 　　阿鼻毫无预兆地将刻刀刺入了自己的喉咙，用破碎的嗓音说出了遗言，“不动明王像在酒伊南面靠近醍醐国的城镇内，去毁了他吧，他的名字叫白面不动。” 　　“这样死去就足够了吗？”泷若叶从寺庙中走出，捂住了阿鼻的脖颈，阿鼻消散的身体又重新聚拢复原了起来，“比起我们动手，你亲自了结不更好吗？” 　　“...白面不动虽是我所雕刻，但它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我现在的存在都是依靠他的力量，我杀不了他。” 　　“妖怪没有你想得那么强，或许他们还很弱。我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有一天大家都能安心地露出笑容。”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阿荻正躺在房间的榻榻米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画本，时不时发出笑声，“这个人类也太傻了。” 　　之前泷若叶让阿荻在房间等她，说是有事情嘱咐她。阿荻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连忙收起了点心和画本，一本正经地跪坐着。 　　她看到的是泷若叶和她身后的阿鼻。阿鼻穿着印着红花的女式和服，从身材上看完全是女性的模样，但阿鼻说那是因为他最常以他人母亲的模样诱骗他人，所有才保持着这副样子。 　　听完了泷若叶的嘱咐，阿荻的瞳孔颤抖，“我不要去酒伊，我要待在伊水，我不要走......” 　　在伊水，基本上她每日吐出定量的丝后，就能在宅邸中躺了，吃喝玩乐，比她在森林里过的生活快活多了。如今听到自己要被派出去执行长任务，阿荻觉得天都要塌了。 　　“到酒伊后，你的名字就是阿鼻了。” 　　阿鼻会变化为百鬼丸的模样，而阿荻则会是成功绑架了百鬼丸的妖怪阿鼻，阿荻会作为绑架了伊水继承者的投机者，将百鬼丸作为质子献上。 　　“这样子我不就完全脱离了伊水吗，孤立无援，还不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阿荻端坐着的身体开始不安分地摇动，一想到要去酒伊和人打交道，她就难受地想在地上打滚。 　　“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最多也就待几年，我会把妖刀似蛭借给阿鼻的，你也不算一个人。” 　　...泷若叶好像真的已经做决定了，阿荻很难再说出推诿的话来，“...好吧，请告诉我详细的计划。” 　　阿荻房间的灯火燃尽，又点了一盏。 　　“总之，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和阿鼻就好好相处，互相了解吧。”泷若叶结束了这场对话。 　　“......”阿荻转头看向阿鼻，“变个百鬼丸给我看看。” 　　阿鼻变成了百鬼丸的模样，可谓分毫不差。 　　“哈哈真像啊。”阿荻忽然发出了笑声，“一边斗鸡眼一边说我是猪看看。” 　　“你是猪。” 　　“......打一架看看吗？” 　　此时的柳裕在议事厅内左右徘徊。 　　审问完阿鼻后，泷若叶就让莲海渡与寿海去解救他，解了他的迷药，让他醒来后自己去见她。柳裕是傍晚时醒的，听到莲海渡等叙说后就辗转反侧，躺在床上不肯起来，等到他差不多做好心理准备时，泷若叶又在阿荻房间内迟迟不出来，柳裕愈发觉得坐如针毡，索性站了起来。 　　“身体感觉怎么样？”泷若叶看见四处徘徊的柳裕，便知道他肯定等了不少时间，明明不用这么巴巴地等着的。 　　“...很好。” 　　“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状况，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我只是想要天识女大人用得上我，一直以来都别无他想。今日是我过于疏忽，只有我中了阿鼻的招，请天识女大人责罚我。”柳裕单膝跪下，深深地低下了头。 　　“你在害怕？” 　　“我怕天识女大人从此看不上我，从此不再用我，忽视我。”柳裕想要否认，但他深知在泷若叶面前无法撒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实话。 竒*書*蛧*w*Ｗ*Ｗ*.*q*Ι*s*ú*Ｗ*ǎ*Й*Ｇ*.*℃*Ｏ*m 　　“你是为了什么才会站在这里？” 　　“为了看一眼京都，为了回报您的恩情，为了让您用得上我，为了看到更高更远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风景。” 　　“这样不就行了？” 　　柳裕抬起头看向泷若叶，她望向他的眼神与昨日毫无差别，柳裕低下头，又懊恼又欢欣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的心始终都没有变过啊，谢谢。” 第一卷 第86章 　　数月后阿荻和阿鼻启程, 泷若叶也收到了前线的战报。 　　“九十九川流被北条直辉击杀了...这样北条氏的领地就是当之无愧的最大了。”泷若叶的手指摸索过地图粗糙的表面，“没有了九十九氏的牵制, 东面已经没有可以阻挡北条氏的势力了。” 　　“北条氏下一步的目标肯定指向我们，他现在有这个魄力。”柳裕坐在泷若叶的对面，在北条氏领土与伊水领土交接的地方画了一条线。 　　“这几天把人手集中起来，在城池的附近修建土垒，每座城池至少要修建十座以上。” 　　“天识女大人觉得北条直辉会攻打哪座城池？” 　　“就看他多想除掉伊水了，伊水可是与北条氏的土地直接接壤。”泷若叶示意柳裕拿来纸笔，“仅凭我们的兵力难以对付北条氏, 我要向北条周边国家的大名写信提议联盟。” 　　柳裕看着泷若叶一连写了数封信。山明与北条的东北面接壤, 实力强大，但泷若叶并没有给山明的三枝修明写信。 　　是因为竹中斛吗？泷若叶是真的不喜他啊，保不准他会给三枝修明上什么眼药。柳裕想道。 　　“你觉得会有几人给我肯定的回复？”泷若叶问道。 　　“......我深知天识女大人的实力, 若我是那些那些大名，定然会想都不想地与其结盟。但是他们不知道, 只看局势的话，恐怕没人会对伊水伸出援手。” 　　“有回信寄过来婉拒都算好的吧, 这些信大概会杳无音讯。但正因为这样, 我才更要写下这些信。” 　　柳裕将信件寄出后又过了一月多，果然只有零星的几封回信, 打开后都是客气地拒绝联盟, 提了一些没用的建议。 　　反倒是京都那边足利义生主动给泷若叶寄了一封信，说泷若叶如果觉得难以对抗北条氏，他可以下旨把加贺的守护大名富坚政亲的妹妹或者女儿嫁给泷若叶手下的家臣, 这样就算富坚政亲不愿意结盟也得帮一下伊水了。 　　想到将军现在的处境，他至少是真情实意地出主意，与其他的书信对比起来居然显得真切了许多。 　　“矮子个里拔将军。”柳裕自语了一句。 　　泷若叶写了一封信拒绝了足利义生的帮助, 她有预感这封信寄出去足利义生又要写回信。 　　转眼就到了夏秋之交，在外行动的莲海渡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直见泷若叶，“报。” 　　“说。” 　　“北条直辉派人送来了战书，下月的第一天，他会攻打伊水。”莲海渡把战书放在了泷若叶面前，“虽然他说了只要若叶大人愿意重新将伊水归于北条氏之下，他就可以既往不咎。但我觉得这是废话。” 　　“做好守城准备吧，对方兵力如何？” 　　“依据北条氏军队的动向，我推测有三万人。” 　　“伊水城中最多有三千的兵力，需要从其他的城池中调兵过来吗？”柳裕神色凝重。 　　“不用了。”泷若叶摇了摇头，“伊水与北条直接接壤，北条氏的物资供给很难断掉，这会是场消耗战。如果真的一心一意打消耗战，那才叫单纯。” 　　“战书已经下达，柳裕你今晚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召开军议。” 　　伊水的防御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直至下月的第一日，兵临城下。 　　远方北条的旗帜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放眼望去是一片绵延到远方的红色，那仿佛冲过来就要淹没这座城的人数，让站在墙上的士兵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你们第一次实战，就按照训练的时候来，不要紧张，等敌人进入了射程再打，千万不要沉不住气，乱了节奏！”压切长谷部站在城墙高处，木盾背后，朝着一字排列的火/枪兵喊道，“弓箭手站在后排！一旦火绳没有点燃或者火孔被堵住，弓箭手就立刻补上火/枪手的空缺！” 　　压切长谷部，大典太光世，寿海，柳裕，琵琶丸等人分散在城墙各段，压切长谷部与柳裕距离泷若叶最近。 　　泷若叶站在压切长谷部的身旁，比起全身盔甲的家臣与士兵们，她依旧穿着那身不变的巫女服，那醒目的红色向所有人表明了她的身份，她就是伊水的大名泷若叶。 　　她拿着的不是大家所用的团扇，而是一把雪洞扇，这丝毫不像是在战场上的打扮却给了伊水的士兵难言的勇气。 　　在传闻中，天识女是神明的使者，奉神明的旨意拯救世人。在平民间，天识女的存在就宛如奇迹一般。她那不变的着装和端庄从容的神情，就好像这场战役并不是世人眼中的必败一般，她会像以往一般带来奇迹。 　　北条的进攻号角吹响了，沉闷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城墙这边，握着火/枪和弓箭的士兵们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北条的士兵们一边呐喊着一边奔跑，随着隆隆的鼓声一路进发。 　　“射击！”泷若叶的雪洞扇指向了前方。 　　“射击！”压切长谷部高喊了一句，高举起了手中伊水的旗帜，将讯息传递了下去。 　　蓄势待发的火/枪手齐发开枪，城墙下的士兵立即倒下了一片，随机被后面涌过去的士兵所掩盖。 　　北条氏军队后方的弓箭手蹲在盾车与竹束之下，将弓架在盾车上方，瞄准城墙上的伊水士兵射击。 　　箭雨连续不断地扎在了城墙的木盾上，有箭从空隙中击中了士兵，倒下的士兵迅速被后一排的士兵接替上。 　　北条的士兵也不知伊水使用的是何种武器，只觉得这武器比弓箭威力强大得多，但他们也无暇思考，只能不断地前进。 　　“下一排！装火/药！吹火绳！”压切长谷部大声地喊道，“瞄准推着井楼和吊井车的士兵！拖延他们靠近的速度！” 　　北条氏的士兵前仆后继地涌入，队伍的最前列已经冲到了伊水布置的第一层篱笆前。 　　“冲！不要停下来！”北条氏士兵的呐喊声震天。 　　“血鬼术——怜姬！”泷若叶伸出手抓紧，爬在菱格栅栏上的士兵觉得栅栏一阵震动，往下看去，只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就被破土而出生长来的藤蔓牢牢捆绑在了栅栏上。 　　“停止前进！这是天识女的把戏！”队伍前列的将领发布号令，“攻城兵！把油桶拿来，烧了这些藤蔓！” 　　停止前进的士兵们迅速收整阵型，躲在了盾车后，携带有油桶的士兵则在盾车后面前进，奋不顾身地将油泼在了被藤蔓缠绕的栅栏上。 　　火势起来后，藤蔓燃成了一片火墙，而北条的士兵也因此无法再向前推进，只能躲在盾车后面等待藤蔓燃尽。 　　“投石手与炮手，准备进攻！”泷若叶继续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投石手操纵这投石车，将沉重的石头往城下投掷了出去，与此同时炮手将点燃的火/药甩了出去。 　　盾车能抵挡弓箭的伤害，削弱火/枪的威力，但对着落下的重石，却没有还手之力。北条氏推进的几座井楼，也全都被破坏掉了。 　　“此刻只有前进，没有后退的道理！” 　　藤蔓还未燃尽，但已经失去了活力，北条的士兵不再等待，直接穿过了还在燃烧的火墙，向第二道栅栏前进。 　　和第一道栅栏一样，北条的士兵一靠近就长出了抓人的藤蔓，他们只能如法炮制，用火去烧藤蔓。 　　这样一来攻城的时间就被大大拖延了，北条的士兵显得有些疲乏。 　　“这个距离...可以了，后方的投石兵与炮手，不要前进，在此攻击！”北条的将领高举北条氏的旗帜大喊道。 　　石块与火/药落在城墙向内倾斜的木盾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从木盾上滚落的火/药落在了城墙正下方的壕沟内，炸出了一片泥土。 　　远处的树林旁，是北条直辉的军帐，军帐外站立着列出方队的士兵们。 　　传令官一路跑进了军帐内，跪在了坐在小板凳上的北条直辉面前：“报！前方战事胶着，天识女驱使藤蔓构成了能束缚人的栅栏，火攻速度极慢，目前突破到第二道栅栏，还未触及到壕沟。” 　　“到现在了连壕沟都没碰到？！”北条直辉面色沉凝，“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传令官报出了一个数字，北条直辉双手交织，搭在了下巴前，“新式的武器，天识女那超人的能力，都为我用上了。这在这里，就是为了打赢这场战。无论如何，都要突破城墙，至少要攻入一丸！传令下去，一切以推进战线为主。” 　　北条氏的军队响起了鼓声，接到传令的士兵不再火攻栅栏，而是直接用士兵包绕住藤蔓，用刀刃与之纠缠。其他的士兵从他们的背上踩过去，穿过射击网后终于有士兵来到了壕沟前，但同时盾车，井楼与钓井楼也被挡在了第二道藤蔓后。 　　士兵们将连盾拼接在一起，搭在了壕沟上方，组成了一条通往城墙下的窄道。手持长梯的士兵迅速前进，前仆后继地将梯/子搭在了城墙上。 　　“放悬石和擂石架。”泷若叶观察着下方的战局命令道，后方的士兵立马将碎石抬到擂擂石架上。 第一卷 第87章 　　从梯/子上滚落的士兵们跌入了壕沟, 壕沟与斜坡上都插满了木刺，掉落的士兵发出了惨叫。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北条的战线却一直没有推进过。 　　“北条大人，伊水的城池防御工事固若金汤，士兵们无法前进，士气低迷，不如改正攻为围攻。” 　　北条直辉考虑了一下，下达了命令。 　　“天识女大人，北条的士兵开始撤退了。”压切长谷部舒了一口气。 　　“交替休息吧, 今天就到这里了。”泷若叶的话语传达下去后, 精疲力尽的如释重负地欢呼起来。 　　“我们居然真的从那个北条手下守住了伊水！” 　　“都滚回去吧！这些蠢家伙！” 　　“抓紧时间休息，北条的士兵只是退回了军帐内，也许明天, 也许后天还会来访，不要掉以轻心。”柳裕的神情并未放松, 他严肃地嘱咐道。 　　此后就是长达一月的守城，伊水是水稻大国, 北条有后方的战线供给, 双方都不缺粮食。北条的士兵来到伊水河流的上流，想要切断伊水的水供,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阻断的河段, 那边却有野狼聚集，士兵一进入林间就会被咬，堵河工程迟迟未能实施。他们又换了另外一段河段, 避开了野狼，但水流量大，北条士兵开工没几天就涨了水, 在堵水的过程中操作不当队伍直接被大水冲散了。 　　北条的军队驻扎在伊水远处的平原上，这一月来雨就没有停过。 　　火/药即使被保护了起来，也因为终日潮湿的天气受潮了，在战场上哑火的几率大大加强。士兵们终日在雨中穿行，不少人感染了风寒，精神萎靡不振。 　　而离谱的是这雨是在北条军队驻那片地下，到了伊水附近雨就停了，转变成了阴天。 　　“就好像老天都在帮助天识女一般，难道她真的是‘天识女’吗？”北条直辉的心情就如这雨天一般阴郁烦躁。 　　“天识女从我的手中夺走了伊水，我要在世人面前击败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人，选择大张旗鼓的正攻也是为了证明北条能战胜一切。”北条对下属下达了命令，“我们需要的是胜利。” 　　“我们需要不止是守住城，我们需要的是胜利，向世人证明即使直面北条伊水也不会输的实力。”军议上，泷若叶对着座下的家臣说道。 　　“天识女大人的意思是派出一支队伍偷袭北条驻扎的军队吗？”柳裕问道。 　　“人数差距太悬殊了，奇袭怕是连北条直辉都无法靠近。”泷若叶在地图上画出了两条条横线，“我得到了消息，北条会派出两支队伍攻向东南面伊水新打下的地区。” 　　“...”百鬼丸和琵琶丸都看不见地图所指示的位置，寿海为他们解说道，“那里分别是不知火与莲海渡镇守的区域。” 　　“他们的防守力量都不如伊水，北条想要向那边施压调走伊水的兵力，或者直接长驱直入。”泷若叶说道，“柳裕，你去集结三河等城的兵力，带兵在路上截取北条的这支队伍。” 　　泷若叶所指的是攻向不知火方向的军队，却未提及莲海渡那边。 　　“...莲海渡呢？”自夜问了一句。 　　“没有多余的兵力了，只有等柳裕或者伊水这边有一方结束，才能去支援莲海渡。” 　　“......”自夜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但她还是握紧了拳头，坚定了决心，“这正是天识女大人对莲海渡的信任。” 　　战事继续进行。 　　“莲海渡大人，北条氏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了，不日就会进攻！” 　　“莲海渡大人！此城不是山城，新近修建的防御工事也无法抵御北条氏的进攻，我们弃城而逃吧！这是必败的战役，守城只有死路一条，天识女大人知晓这点，也不会怪罪莲海渡大人的！” 　　“我是天识女大人的家臣，承蒙天识女大人的恩情与赏识，现在正是回报的时候。你们若还是伊水旗下的士兵，就不要再说这种缩头乌龟一样的话！”莲海渡将短刀甩在了地上，“能够为国而死可比死在其他什么地方要好多了！不管有没有支援，我们都要死守到最后一刻！” 　　“头儿，你真的打算按莲海渡命令守城吗？”地鼠的手下问向一脸怅然的地鼠。 　　“不然呢？你想逃跑？你想投靠北条氏？” 　　“...难道不是吗？” 　　“我们就和他说的一样，只有守城一条路可以选了，别的路都会死的，你别想了，拼了命守城吧。” 　　“...这可真不像头儿你会说的话。” 　　“总得选个地方死吧。”地鼠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今晚想吃的什么就吃什么吧。” 　　地鼠看向城下整理着兵器的士兵们，他们因为莲海渡的演讲与身先士卒而鼓舞精神。 　　“天识女大人正在伊水与北条作战，已经一月多了北条都没有攻破！我们绝不能拖了天识女大人的后腿，就算是撑，也要拖住北条军队的脚步！”有士兵的高喊响起，得到了一片回应。 　　“...活着比情义重要啊，只要能活得久，无论是为国而死，还是死在什么龌蹉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为了能够获得好的生活活下去，我也是很拼命的。”地鼠自语道。 　　全城皆备，抵挡北条氏的进攻。 　　作为主帅的莲海渡背水一战，视死如归的气魄，极大鼓舞了士气，即使是面对远强于他们的敌人，他们也展现了不输于他们的气势，赴死一般全力搏斗。 　　北条的军队用了一天终于破了城门，这对于双方的力量差距来说已经超出了北条的预料。 　　破城之后双方在城内抽出了刀近身战，兵刃交接，整座城被鲜血浸染。 　　莲海渡以一敌十，他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直至只有北条的士兵包围了他。 　　他望向四周，入目皆是北条的士兵，与他共同御敌的下属们，躺到在地上，不知生死。 　　“此刻正是我回报若叶大人恩情的时刻，尚可一战！”莲海渡突然发力，“大将何在？！这些小喽喽就想困住我？！” 　　一支箭射在了莲海渡的小腿上，北条军队中的将领骑着马靠近了过来，“弓术第一的莲海渡看来是要死在箭的手下啊。” 　　“我的刀也用得很好，只是你不知道。”莲海渡露出不屑的笑容，他无视受伤的小腿，猛扑过去将刀刺在了马身上。 　　“...他死了吗？他居然杀死了大将，我们补了那么多枪，应该死了吧？” 　　“他还没倒下，再去补几枪。” 　　手持□□的士兵谨慎地靠近了跪倒的莲海渡。 　　呵呵，还没死呢，至少还有再拉一个人陪我入黄泉才行啊。 　　莲海渡的眼睛被血糊住，已经看不清了，他听着靠近的声音，打算在□□刺入身体时抓住它，带过来一个士兵。 　　但是，那些靠近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好像一下子都被拉走了一样。 　　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莲海渡条件反射地就紧紧抓住了它。但那手腕并未被甲胄包裹，而是被柔软的布料覆盖的纤细的手腕。 　　“...若叶大人，你还是来了啊。” 　　“你做得很好。” 　　“伊水守住了吗？” 　　“守住了。”泷若叶停顿了一下，“我们赢了。” 　　“...是赢了啊。” 　　莲海渡放下了全身的力气，向前倒去，泷若叶接住了他。 　　她望向被鲜血浸染的城池，莲海渡尽全力守住了它，就好像生长了一片彼岸花一般。 　　北条直辉攻打伊水不下，与天识女议和，撤去了军队。但其突袭的两支队伍一只被伊水的别动队击破，一只也未能打开缺口，被援军击破。就结果而言，这场对弈，是天识女赢了。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战局，其他的大名纷纷开始思考，有能力与北条一战的势力会有哪些。 　　伊水原来不在此列，但其后再也没有人敢小觑，真正算作一战成名。北条原想借此举壮大威势，想不到却完全做了天识女的嫁衣。 　　足立义生知道消息后喜形于色，又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对泷若叶一番盛赞。 　　莲海渡问了泷若叶的去向，去了山上寻找泷若叶。 　　他看到泷若叶时，泷若叶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小袖，坐在开满了白色小野花的草地上。 　　“真是难得的闲暇时光。”莲海渡走近，在她的身边坐下。 　　“城中不忙吗？”泷若叶知道等待莲海渡去做的事情绝对不少。 　　“就算是我，也有想要偷懒的时候。” 　　泷若叶笑了一声，“对着我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呢。” 　　“我听闻天识女大人在守城战中操纵植物，为阻拦北条军起了很大的作用。” 　　“大家都知道了吧，我的传闻又要添上一笔了。” 　　“北条氏虽然受挫，但也没有向外妖魔化这份力量，随意扭曲，这点上我倒是能感受到北条直辉的气魄。”莲海渡的手无意识地抓了抓野花的根茎，“天识女大人，就算我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我也无怨无悔。” 　　“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说？” 　　“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伤心的吧。但只要是为了你的大业与意志，以何种方式，死在何方，我都死得其所。” 　　“...你察觉到了啊，你的心思还真是敏锐。”泷若叶看了莲海渡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草地的野花上。 　　“如果不是力量差距太过悬殊，我想若叶大人都不必在守城战中出手。就战争而言的话，要杀死或驱赶北条的三万人的话，你一个人就能做到吧。能冻结大海的严寒，救人于一线的清水，驭使动植物的能力，就我所知的哪一项，都能使战局一边倒。但若叶大人并未在战场上真正拿出来过。” 　　“在战争中，总会有人失去。大家是因为厌恶战争，饱受战争之苦，才会集结起来，渴望着和平的未来，渴望着他们的下一代不用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战争不应该是甜美的，只用吮吸他人的花蜜的存在。如果战争变成了必胜的战争，什么都不用失去就能获得大量的利益，胜方会爱上这种战争吧？这样全然失去的就是对面，战争的本质并未改变，却会被胜者遗忘。” 　　“战争本就应该是流血的，丑恶的，对于胜方也是如此。”莲海渡仰起头，享受着秋天的习风，“我还以为若叶大人会说‘要靠自己的双手取得胜利’这种话呢。” 　　“这样的话只是没有说出来，这场胜利是大家一起取得的。以后就算没有我，我想大家也能团结在一起做到这一切。” 　　“.......真的会有那一天啊。不过我想，就算我没了，若叶大人也不会没，应该是披上了仙女的羽衣离开了吧？” 　　“能够掌控天下的，不是鬼神的力量，也不是神明的力量，是人的力量。”泷若叶站起身，转了个身，与莲海渡相对，“是靠你和我，靠聚集起来的大家的力量。” 　　泷若叶的黑发被秋风拂动，她浅绿色的小袖也被吹得作响，远处的平原上是在稻田上劳作的人们，秋天的种种颜色都在山野与田间显现。 　　莲海渡想起了其他人说过的话。 　　“...你问我战争结束后想要做什么吗？我想要将那些被战火摧毁的土地，重新变成金色的稻田。”美绪仰起头对他说道，“从战争中失去的，就要从战争中夺回来。” 　　“我不会认输的！不管是武士，还是战争，我都不会认输！”多罗罗说出了和她母亲一样的话。 　　“就算讨厌着战争和杀戮，我们还是举起了武器，对准了那些不把我当人看的领主与武士。”自夜回忆过去时说道。 　　“我被视为醍醐的罪人与鬼神，但我只是想要夺回自己的东西。” 　　“我为人做了无数的义肢，也没能拯救我自己，但我最终在天识女的身边得到了安稳，不再日复一日谴责询问自己的内心。” 　　“我为你卖命，也只是为了活下去。我要是有钱有势，我才不会在这里，干这些事情，我要去一个像样的地方，过像样的生活。”地鼠连谄媚的样子都懒得做了，在兵临城下时对他说道。 　　“...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若叶大人取得天下的那一天。”莲海渡凝视着眼前的风景，露出了激动而侵略的笑容，“世人不会称你为暴君，而只会是霸王。” 　　有天下者为王，诸侯之长为霸。 第一卷 第88章 　　朝仓原先就是伊水的联盟, 在此次胜利后朝仓国主送来了书信，表示从今往后愿为伊水效劳, 听候天识女差遣。 　　“朝仓选择投靠的势力是我们，不战而取胜，我算是明白天识女大人所说的‘胜利’是指什么了。”柳裕将书信递给了莲海渡，“明明取得胜利的只是我那—只不起眼的别动队，并不算什么大的战役，但流传起来的威势却比守住了城还要激动人心。” 　　“北条最开始选择正攻，也是如此。”莲海渡—边阅读—边说道, “伊水与朝仓相邻, 战前居然无—人逃往朝仓，据说这点让朝仓国主大为震撼。” 　　“现在朝仓也归于伊水，那醍醐国终于算是‘来到’我们身边了。之后的—切都听从天识女大人的安排。” 　　“醍醐那边不急, 我们还要引诱鬼神出来。”泷若叶的桌上是—叠叠的书信与文书，与战前零零散散的回信相比, 数量堪称可怕，“这是酒伊的大名山室乌写的信, 你们看—下吧。” 　　“...那边终于有回应了吗？”阿鼻与阿荻前往伊水已经有数月了, 大典太光世估计他们早就到了酒伊，酒伊那边却—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也在观察情势, 判断用怎样的态度与方法对待这枚送上门的棋子。”压切长谷部第—个从泷若叶手中拿到信, 连忙阅读了—番。 　　信的内容大概是说山室乌在酒伊遇见了流落在外的百鬼丸，收留了他，告知天识女百鬼丸—切都好, 并且百鬼丸自愿成为他的臣下磨练自身。他已经赐予百鬼丸代表山室—族荣誉的字，以表对其的重视，让天识女无需担心。 　　“...连名都替他改好了,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该说他厚颜无耻吗？”压切长谷部吐槽了—句。 　　“就给他回信，伊水见此‘诚心’，愿意与之结盟。”泷若叶微微—笑，提起笔书写起来。 　　“这样伊水西面就能暂时放心了，接下来我们的重心是在东北面吗？”寿海问道。 　　“对。”泷若叶点了点头，“北条现在的重心是夺下包绕京都的中心地区，我们就去拿下他无心顾及的周边领域。” 　　“中心地区的话，北条，加贺，山明各占三方，不知北条会对哪—家出手？”柳裕说道。 　　“这个形势，他们都知道北条对他们出手只是先后顺序。北条氏要对付的是两家，不是他想决定对谁出手就对谁出手的。”莲海渡回应道，他看向了泷若叶，等待泷若叶开口。 　　“将战线向东南面推进，打破北条对伊水的包围，此后...将目标转为山明。” 　　泷若叶提及到山明时，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莲海渡，莲海渡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回应着众人的目光，“总该有这—天的。” 　　“...莲海渡。”—直安静着的百鬼丸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句，“你曾经问我，醍醐国有我的父母与兄弟，问我是否想要背起弑父，手足相残的罪名。这不正是你将要干的事情吗？难道你那时不仅是在问我，也是在问你自己吗？” 　　“...”莲海渡少见地停顿了—下，“那时候的话，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想知道你的回答。” 　　“你见我有过难以作出抉择的时候吗？怀着怜悯之心的复仇是最可笑的复仇。” 　　三年后，伊水征讨下了北条的三国和周边小国，将版图重新划分为四个大国，天识女成为坐拥四国的大大名。 　　在年底泷若叶前往京都时，将军府中的风光已经大不如前了，以至于足利义生的家臣们看到泷若叶来—个个面色和善得不行。 　　自从这些守护大名—个个愈发无视将军的威势后，他们连守护大名身上的赋税都收不到了，只有伊水还像往常—样保持着礼节，没让将军府到屋顶破了还修不起的地步。 　　改变得最明显的，大概就是足利义生的态度吧。 　　不过数年，足利义生便从游刃有余的高位者谈话态度变为了亲切的同盟者，时不时对泷若叶嘘寒问暖，甚至还会征求她的意见。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是真的。 　　“我希望你能将你的军队驻扎在京都附近。”足利义生亲切地寒暄了—阵后，终于对泷若叶开了口。 　　“...将军是想让我的军队保护你？这可没有这个道理，将军你在京都依靠的应该是你的奉公众。北条再怎么猖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 　　“我知道，就算北条现在杀我他也当不了将军，可他如果想要拥立新的傀儡将军呢？” 　　“你是足利的长子，名正言顺的第—继承人，现在除非你死，没有人能以别的名义拉你下台。” 　　“所以呀！就是这个问题！”看泷若叶迟迟不点破，足利义生忍不住大声说道，“我怀疑他就是想要杀了我，好取得大义的名号，拥护我弟弟中的—个上台啊。天识女你也不想看到这种状况吧？几年前的那次刺杀，想来恐怕也是北条或者我的亲族的手笔。” 　　“那次刺杀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这么久了将军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真的就不怕我遇害吗？我还是和你站在同—条线上的，让北条氏杀了我对伊水来说是很糟糕的吧？” 　　“不相信我的是将军吧？既然我与将军定下过那样的约定，将军就不必如此惊慌。我是不会将军队驻扎在京都的，现在的情势没有这个道理。在旁人眼中那军队也不会是为了保护你，而是和北条争夺京都的野心，你多少为我想—下好吗？” 　　“......我知道了。”足利义生闭上了嘴，不再谈这个话题。 　　泷若叶退下后，只在待客间休息了—会，就见到春风拂面的白夫人和抱着琴的壶姬走了进来。 　　她们对着泷若叶—行人微屈了身体，柳裕他们往两边后退了—点，白夫人与壶姬就在泷若叶的对面坐了下来。 　　白夫人是明艳的美人，而壶姬则楚楚动人，犹如弱柳迎风，她们与泷若叶坐在—起就好像是要聊那些美好的风花雪月—般。但压切长谷部他们知道，这三人聚在—起谈的内容，绝对不会美好。 　　他们默契地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留下了她们三人。 　　白夫人会和壶姬前来，那定是得了足利义生的许可，他们不便出现在那个场合。 　　“以往都是白夫人发出邀约，今年却是白夫人主动来见天识女大人，这也是足利义生态度的体现吧。”关上移门后，柳裕轻声说了—句。 　　壶姬坐下后，就将琴放平，操弄起来。 　　白夫人的衣服比起前些年来也素淡了—些，不再像初见时华丽，她见泷若叶在看她的衣服，便说道：“我今早起来想到你会来，连打扮都格外有兴致，我选了薄紫，萌黄，白色与绯色的配色，怎么样？” 　　“此叠色为‘樱踯躅’，白蝶是想到了春日之景吗？” 　　“果然，还是你能—眼看出来。”白夫人摆弄了—下衣袖，“旁人说这衣服素淡，可若只求华丽，穿了半旧的衣服，却又要被人取笑。” 　　壶姬的琴声悦耳，音调高亢，盖过了她们的细语声。 　　“将军前不久又遭到了—次毒杀。”白夫人说道，“虽然没成功，但将军也因此烦躁不安了好几日。” 　　“足利义生查出是谁干的吗？” 　　“这周围到处都是想杀将军的人，连将军的亲族，都想要取他的性命。”白夫人摇了摇头，“所有人都想要将军这个位置。” 　　“也难怪他如此惊慌失措。” 　　“这几月将军总是私密地接见—个人，虽然他带着斗笠，但我看他穿着僧衣，应该是寺庙中的人。将军—向会请高僧来坐谈，但此番私密的接见与那位僧人的身份，应该不寻常。” 　　“...我会去调查这点的，足利义生在寻求强大势力的保护，从这点来说他的行动相当积极啊。” 　　“此外，将军写信的频率较往日高了不少，但我也不知他写了什么内容，寄往了何方，但非连续地写数封信件，我想应该不是寄给同—个人，而是寄往四方。” 　　“足利义生的亲族中，你觉得哪位被拥立的可能性最大？”泷若叶问道。 　　“...将军年幼时即位，因为身体贫弱，反而没人对他下手。之后将军的身体变得健康，有他坐在将军的位置上，他的弟弟们也无心互相争斗。但将军也没对他们下手，只是把他们打发到了远处的国土担任官职。”白夫人沉吟了—下，“如果守护大名想要扶植足利氏中的—人，那人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倨傲，血统越接近足利本家越好...我是北条直辉的话，我会选择他的二弟足利义平。当然，只有现在的将军死了，北条直辉才能去扶植新的将军。” 　　白夫人说完正事后露出了担忧的眼神，“今年我仍然没有在你的身边看到百鬼丸，酒伊还是不肯把他放回来吗？明明就是把他绑架了当质子，却说得好像是他自己逃去了般，已经完全把他视作山室氏的家臣了。我相信百鬼丸的意志，却也害怕酒伊会为了掌控他而作出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第一卷 第89章 　　“你不用担心百鬼丸, 他迟早会回来的。”泷若叶说道。 　　“酒伊厚待百鬼丸，但他不在你的身边, 我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白夫人轻抚胸口，“今日我见山室乌身边多了一名身着浅粉色小袖的女子，模样很陌生。打听了说那名女子不是山室乌的侍妾，而是他的家臣，我有些在意她。能作为山室乌的家臣，被山室乌带到京都来，那名女子一定有不同凡响之处。她神色冷漠高傲, 似乎难以接近。” 　　“你是说那名叫阿鼻的女子吗？”泷若叶知道白夫人所指之人是用着“阿鼻”名字的阿荻。 　　“正是。” 　　“你不必提防她, 她是我们的人。” 　　“她竟是你在酒伊安插的人，看来你早就对酒伊有所谋划。”白夫人有些吃惊地捂住了嘴。 　　“我倒也没想到山室乌会如此重视她，连这种场合都会带她来。说实话今天见到她时我都有些吃惊, 她似乎还挺得意这点的。” 　　“总之这算是一件好事。” 　　白夫人和壶姬离开后，柳裕他们便回到了那间待客间, 还没坐下就听见头顶传来了木板被掀开的响动。 　　他们立马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唯有坐在地上的泷若叶佁然不动。 　　“大家好久不见——” 　　阿荻掀开木板, 从房梁上方翻身跳了下来。 　　泷若叶朝她点了点头, 她便一下子坐下来，拿起白夫人喝了一半的茶, 喝了一口, “果然，给大名喝的茶味道就是要好些。” 　　“看来你在酒伊那边过得不错，山室乌很看中你。”柳裕挑了一下眉毛。 　　“那是我主动争取的, 还不是为了和你们见一面。这样偷偷摸摸地在房梁上爬行，就算是蜘蛛也会很累的！”阿荻抱怨了一句，“确实在酒伊那边我也不愁吃穿, 但是我还是想早点回伊水，在酒伊真是没意思。” 　　“我看山室乌的面色不太好，你是不是吸了他阳气了？”压切长谷部问道。 　　“就吸了一点点。”阿荻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酒伊我住的那边全都是大男人，我每个人吸一点就够了。不过我看山室乌不爽，就多吸了一点。” 　　“我听闻了伊水对北条的战绩，可真威风凛凛啊，”阿荻说道，“你们现在可都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了，这感觉可真不错啊。” 　　“名扬天下什么的...还真是与我不相称。”大典太光世露出了难言的神情，“阿荻你也想名扬天下吗？” 　　“那种事情我才不感兴趣呢。”阿荻双手环抱，“只是没能亲眼看见觉得有些可惜，人类的寿命可是很短的。” 　　“别说得我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啊。”现在在场的，只有柳裕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他听了阿荻的话，表情扭曲了一下。 　　“酒伊最近没什么新鲜事发生，反正它离京都又远，与加贺还是结盟关系，北条现在也打不到他，就在这儿按兵不动呢。”阿荻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好说。 　　“阿鼻最近怎么样？”泷若叶问道。 　　“这几年阿鼻的剑术进步得很快，不过就算是傻子，每日被似蛭操纵着用剑，也能进步的吧。山室乌对阿鼻是越来越好了，我看着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好。” 　　“这么夸张的吗？”压切长谷部有些不相信。 　　“真的，你要是看见他们两人的相处，简直可以称作父慈子孝。山室乌教训起他的儿子的时候，还说过他们一个都比不上百鬼丸。说起这点的话，阿鼻也是挺厉害的，至少我可没法和山室乌那么相处。”阿荻一口气闷完了茶水，“好了，我得回去了，记得早点打到酒伊。我等着你的到来，天识女大人。” 　　阿荻跳上房梁，把木板盖回原处，她在房梁上爬行时，可谓悄无声息。 　　泷若叶一行人例行拜访完足利义生后就回到了伊水，往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雪，今年也不例外，一到伊水就飘落起了雪花。 　　压切长谷部看着落雪，想起了在本丸时的生活，他感叹了一句，“这个时候如果能泡温泉就好了。” 　　“啊，你是说那个时候吗？”听到压切长谷部的话，大典太光世一下子想起来了，“以前我们一起去温泉旅馆的时候，那时候花了主人不少钱。” 　　“毕竟是一口气让本丸所有人都去了，当时把我吓了一跳。” 　　“我记得主人挺有钱的吧，虽然不知道主人现世里是靠什么赚钱的。”大典太光世想到久违的主人，“算算都有四年了呢，也不知道本丸的大家怎么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不过是四年而已。” 　　对于他们这些刀剑付丧神，四年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不一样吧。”大典太光世看了压切长谷部一眼，“如果明天主人就出现了要带我们走，你会走吗？” 　　“那是我们的主人，难道你不会走吗？这种问题没有问出的必要。” 　　“我知道。只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会觉得很不甘心就是了...”大典太光世说道，“我已经不想回到仓库中了，如果我退缩了的话，天识女大人会很困扰吧？作为家臣的我与作为刀剑的我，都能为她派上独一无二的用场。我是主人的刀剑，这点不会改变，但在天识女大人完成霸业前离去，这感觉简直比当初被留下还要糟糕。” 　　“...不要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了，我们当初就是因为主命才留下来的，我们只需要遵从主命就行了。” 　　“你一旦遇上自己想不通透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坦诚，这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大典太光世听着压切长谷部一板一眼的回答，不太想和他继续聊这个话题了，他本来就不是擅长开导他人的类型，更别提压切长谷部这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正经类型。 　　“...哪里不坦诚了。” 　　并肩而行的两人迎面遇上了从转角处走来的泷若叶，泷若叶似乎正好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她走近，“你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大典太光世看见压切长谷部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这对话的巧合程度就好像是泷若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般。 　　“怎么了？”泷若叶看到神情绷紧的压切长谷部。 　　“没事，他可能太高兴了。”大典太光世倒不觉得泷若叶会在一旁偷听，便坦然应对道。泷若叶走近了，他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一层薄红，似乎是刚刚泡过温泉回来一般。 　　伊水的版图扩大后，泷若叶他们便暂时将本部转移到了东面的山城，将寿海留在了那里进行统辖。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也是常年在外奔波，少有留在山城的时候。 　　“工人们在山上发现的温泉，现在已经修建好了，你们泡完了就可以在旁边的房屋内休息。”泷若叶简单说了两句，“雪中泡温泉，不是别有一番味道吗？” 　　“我们刚刚就想到温泉，没想到天识女大人想到的和我们一样。” 　　“过一阵子就要和山明开战了，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去拿换洗的衣物，多罗罗跑到了他们面前，“我天识女大人说你们要去泡温泉，就让我带你们去吧！” 　　“你们是刚刚回来吗？”大典太光世看着多罗罗红扑扑的脸蛋问道。 　　“对呀，刚刚是女子浴，现在该是男子浴了吧。”多罗罗说道，“不过美绪姐有些害羞呢，要屏风围住了四周才肯下水，我直接脱光了往里面一扎，把她吓了一跳。” 　　“天识女大人也和你们一起吗？”压切长谷部问了一句。 　　“对呀。不愧是天识女大人，就连泡温泉的样子都那么优雅。” 　　多罗罗的话让大典太光世很难不开始想象，到底怎样泡温泉才能跑出优雅的姿态？ 　　多罗罗露出了八卦的神情，“你们是不是想知道天识女大人的身材——” 　　“真是不敬。”压切长谷部不客气地锤了多罗罗的头一下。 　　就和多罗罗说的一样，这是名副其实的男子浴，除了多罗罗，泡在山间的温泉里的全是熟悉的面孔。 　　“我就说你的身体比看上去要壮！”多罗罗跑到莲海渡的背后，捶了捶他结实的肌肉。 　　“......压切长谷部，你能把她带走吗？”莲海渡挑了挑眉。 　　“你去旁边的屋里呆着休息吧。”压切长谷部拉住到处乱窜的多罗罗。 　　“大哥！”多罗罗连忙看向泡在温泉里的百鬼丸。 　　“......”百鬼丸就这么沉默着看着多罗罗被拉走了。 　　“小孩子的精力可真是旺盛。”琵琶丸笑了一声，“要喝一杯吗？” 　　琵琶丸将水面上漂浮着的托盘轻轻推给了百鬼丸，百鬼丸按住向自己飘来的托盘，拿起上面的酒杯。 　　雪花还没有飘落在酒上，就被温泉蒸腾的热气给融散了。 　　百鬼丸看了一会儿，将那浅口的酒杯所装的清酒一饮而尽，随后将托盘往旁边传了过去。 　　“确实，一边看着落雪，一边泡着温泉，别有一番味道。”压切长谷部把双臂倚靠在堆砌的岩石上，抬头看向夜空。 第一卷 第90章 　　“长谷部, 你们那个时代也是这般泡温泉的吗？”柳裕问道。 　　“差不多吧，未来有许多温泉旅馆, 泡温泉比现在方便得多，花样也多很多，会有非常多的配套的娱乐设施。” 　　看到柳裕的神色微动，大典太光世补充道，“大家泡完温泉后会去打乒乓球，看电影干什么的 ，反正是和平的时代, 就有很多种娱乐方式。我们的...主人就很喜欢泡完温泉后喝可乐。” 　　“我们很少听见你们说你们主人的事情。”莲海渡对他们神秘的主人很感兴趣。 　　“呵呵, 大家彼此都那么熟了，已经没有什么新鲜事了，就想从你们身上挖点呢。”琵琶丸取笑了一声, 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 　　“...好吧。”压切长谷部甚至能从百鬼丸那毫无神采的眼神中看到他也感兴趣，就说了下去, “我的主人年纪是二十多岁，属于可爱类型——” 　　说道这里时, 压切长谷部看向了大典太光世, 确认自己没有说错，“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吧, 主人的外表是那种可爱类型的, 就算是捉弄人也像小恶魔般。” 　　“已经结婚了吗？”莲海渡问道。 　　“不不，未来的女性这个年纪还在上学呢，大家都要上学的。二十五岁左右结婚的人比较多。”压切长谷部说道, “主人的灵力很优秀，因此被上面看重，入职没多久就进入了时之政府的本部工作。在我看来, 主人也是有工作狂属性的，每天一回到本丸就会直奔公务，在她的桌上就贴着一条条的备忘录和励志标语，她似乎就是朝着成为时之政府的高层而努力的。” 　　“对了，那个标语边缘都有些泛黄了，主人说那是她高考时就贴在桌上的，一直用到现在来激励自己。”大典太光世想到了主人的书桌。 　　“主人不爱交际，如果那交际对于工作无用，她甚至都不想出去。不过这是在本丸中，刀剑付丧神是不被允许出现在现世的，我们没见过现世的主人，也不知道她在现世中是不是这样。毕竟有人在工作中和生活中是两个样子。” 　　“说起交际的话，主人有个很要好的学妹的吧？”大典太光世说道，“之前有段时间她忙着装修她在东京的房子，给我们看过照片，我看那房子很大，就问她是不是会有其他人来住。” 　　“我想起来了！”压切长谷部想起了主人当时那理所当然的表情与语气，“她说这是为她的学妹准备的，我问她特意留了哪间房间给了她的学妹。” 　　“然后呢？你的主人怎么说？”柳裕看到压切长谷部微妙的表情，十分好奇。 　　“她指了一间房，非常得意地说这是她给自己留的，其他的所有房间都是给她的学妹装修的。”压切长谷部表情微妙，“如果那不是学妹，是男性的话，我真害怕主人会被牛郎骗得倾家荡产。” 　　“...牛郎是什么？”百鬼丸问道。 　　“应该说是小白脸吗？未来有专门从事这一行的男性，据说收入还很不错。” 　　“看来你们的主人真的很喜欢那位学妹。”莲海渡说道。 　　“已经可以说是单推的程度了，就好像是你们对待泷若叶的态度一般。我们那边有一把刀名为三日月宗近，是公认的最美之刃，他的双目中有一轮弯月，令无数审神者着迷。主人第一次见到三日月宗近后和我们说了一句，还是天上的月亮好看哈哈哈。”压切长谷部一边喝着酒一边诉说，说到这里时居然少见地抑制不住笑了出来。 　　“后来主人告诉我们那月亮是和她学妹一起看的，所以她觉得还是天上的月亮更好看。”大典太光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快就收敛了笑意，但他知道大家可能无法会意他们发笑的点，“三日月宗近说众人眼里的最美是不同的，然后主人一本正经地说‘不，论美貌的话，我的学妹就是比你好看’。” 　　“所以说是单推啊。” 　　“这么说的话，我对他们的外貌真有些好奇了。”莲海渡说道。 　　“其实我们对主人那位学妹也挺好奇的，但主人自己都找不到她。” 　　众人泡到额前冒汗时，走出了温泉。 　　他们的衣服都脱了放在温泉旁边的小屋内，众人走到了小屋里，只见莲海渡环顾了四周，说道：“接下来就比赛下山吧，谁第一个下山就拔得头筹。” 　　“哈？”最后一个穿衣服的柳裕听到这话愣了愣，他还没回应，看来眼其他人居然都是一副默认了莲海渡所说的话的样子。 　　还在飘雪的冬夜里，这些男人就穿着一件单衣，潇洒地跑下了山。 　　柳裕在队伍最后，看见百鬼丸直接跑到了土坡上，一路划了下去，裸露在外的小腿被溅了一层泥泞。 　　柳裕叹了口气，他看向和他一起走在最后的多罗罗，说了一句，“一个个这么急匆匆的。” 　　“你不知道吗？第一名可以吃到天识女大人亲手做的年糕哦。”多罗罗看向柳裕。 　　“......为什么就我不知道？” 　　“......可能大家怕你尴尬吧。” 　　“你们老是这样避着我我才会很尴尬啊！” 　　“比如现在？” 　　“...是的。” 　　拔得头筹的是百鬼丸，他也潇洒地被溅了一腿的泥，在主屋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泥泞的脚印，如愿以偿地接过了泷若叶递过来的红豆年糕汤。 　　“...你骗我，明明是每个人都能吃到年糕。”赶回宅邸的柳裕也拿到了他那份年糕汤。 　　“...对不起啦。”多罗罗端起碗，对着柳裕扎了一下眼以示歉意，成功糊弄过关。 　　所以他们刚才只是为了玩儿才抢着下山的吗？！ 　　短暂的春节时光过去，众人又投入了各自的部署中。 　　对山明的作战由莲海渡担任将军，柳裕则转而坐守莲海渡惯守的国土。 　　原伊水的那片领土已经被泷若叶下令给了寿海管理，可以说寿海就是一大国的代大名；莲海渡镇守的地区不比寿海少，却没有像寿海那样被泷若叶指认官职。柳裕想泷若叶应该就是等着此刻吧，等着将山明交给莲海渡管理，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之前伊水和山明展开的都是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随着伊水战线的推进，双方在济长平原上合战。 　　两方的兵马各有数万，兵力相当。伊水由莲海渡担任大将，山明则由竹中斛出战。 　　战争的结果是莲海渡取胜，竹中斛与残兵败退而走，在路上被高处的莲海渡射中了肩膀，仓皇支撑住身体才没从马上跌落。 　　此后，莲海渡仿佛就是山明的克星一般，伊水的战线一路推进，畅通无阻，人称常胜将军。 　　北条先一步对侵略山明，却因其战线同时对加贺展开，以及其从中心地区侵略，竟让伊水先攻入了山明本部，取下了三枝修明的首级。 　　莲海渡踏入竹中斛的宅邸，在竹中斛准备剖腹自尽前找到了他。 　　“逆子！”竹中斛大骂了一声，只是瞪着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带上来。”莲海渡下了命令，他的手下将被捆绑起来的竹中斛的正室夫人带了上来，她正哭哭啼啼，不敢抬起头来看莲海渡。 　　“即使这么多年我未曾踏足过这里，可我还是能找到路。我走进母亲与我居住的房间，那里已经没有了我记忆中的半分光景。我和我的母亲，就好像从来没有在这里居住过一般，没有留下过半分痕迹。” 　　“...难道一直以来，你就是为了你的母亲复仇的吗？” 　　“母亲为了保护我送我出家，自己却在不久后死去，你根本就没想保护她。” 　　“你若在意这点，为何不和我明说？”竹中斛看了一眼颤抖的夫人，“当初我诚心诚意地想要与你重修于好，你若说了，我自会处死她。” 　　“就是这样啊，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做。”莲海渡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薄凉而冷淡，“你和那时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你这桀骜难驯，锋芒毕露的模样，也是和你小时候别无二致，令人生厌。” 　　“你说竹中家为臣子，为臣而非君，我的性格不适合去当臣子，但如今山明就要归我了。” 　　“你为天识女之臣，山明之君，终究是天识女驯服了你。”竹中斛的眼神中恨意夹杂着一丝悔意，“如此天纵之才，却终究不属于竹中家。当初要么就应该让你随你的母亲一起死去，要么就悉心培养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莲海渡嗤笑了一声。 　　“我还是你的父亲，最后就让我自己选择死去的方式吧。”竹中斛长吁了一口气。 　　莲海渡转身，他背着竹中斛向前走去。竹中斛重新拔出短刀，他的侍从提刀站在他的身后，准备在竹中斛剖腹后砍下他的头。 　　却没想到莲海渡只是走了两步，就转过身来，在转身的刹那拔刀划过了竹中斛的喉咙。 　　“你——” 　　“老匹夫，你还是痛苦地死去比较好。” 第一卷 第91章 　　看到竹中斛倒下, 他的夫人发出了一声惊呼，捂住嘴不停地颤抖。 　　“现在该你了呢。”莲海渡收起染血的刀, 看向了他。 　　“不——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她发出了凄切的哀求，伏下身子将头颅埋在了地上，精心修剪的指甲嵌入了泥中。 　　“我的母亲是如何死的，你就以何种方式死去吧。”莲海渡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她想到了莲海渡母亲的死状，惊恐地挣扎起来。 　　“把她带下去吧。”莲海渡望向燃烧的大名宅邸, 轻声说了一句, “结束了......” 　　他看了眼身后倒下的尸身，说了一句，“不是作为家臣为主公尽忠切腹死去, 而是怯弱地被抛弃了的儿子夺走性命，你最后想要保留的一点东西, 也是被我夺走了啊。” 　　他看向这片土地，此时已经全然归他掌握了, 他儿时走过的街道与长廊, 大致上仍然是记忆中的样子。 　　“我对这个地方，并没有留恋。除了母亲, 尽是些不好的回忆。”莲海渡喃喃自语道, “倒也不能全然那么说，我与若叶大人的相遇，也是在这里。” 　　山明收归伊水, 这样伊水在领土上已经和北条不相上下了，但北条在地理上依旧占据优势，它已经距离京都非常之近了。 　　作为攻克下山明的头将, 泷若叶自然是将山明给了莲海渡治理。 　　但此次论功行赏的宴会之后，就传来了天识女与莲海渡生出间隙的传闻。听说天识女不喜莲海渡弑父之举，提点莲海渡不要有犯上之心，莲海渡表面应允，却连酒都没有敬，仿佛是忘了这件事一般。但这么简单的事情，能忘了吗？ 　　莲海渡性格桀骜不驯，有人推测他只是一直为了向本家复仇才会投于天识女麾下；如今得到了如此高的地位与名望，就显露出了他的本性，连天识女都不放在眼里。 　　对于莲海渡出格的举动，天识女当众斥责了他，给予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莲海渡被敲打后显得老实多了，处处应允恭维天识女，一副服软了的样子。 　　有大名见天识女一向牢不可破的下属中，终于出现了不和睦者，纷纷暗地里联系莲海渡，以求招揽他，但莲海渡一一不客气地回绝。 　　在众人以为莲海渡真的只是和天识女闹脾气，依旧怀有忠诚之心时，他干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刺杀了天识女。 　　天识女视察过山明，准备回山城时。莲海渡站在了城门上，向泷若叶的背后射了一箭。 　　他本就是弓术的高手，站在高处对着背后毫无遮拦的泷若叶射箭，只用了短短一息。就连他身边的下属，回过神来时莲海渡已经射出了那一箭。 　　唯一有所察觉的人便是泷若叶，她回头转过身，那本该从背部射入的一箭正好没入了胸口，强劲的冲击力使泷若叶后仰，跌落了下去，大量的血浸染了她的白衣。 　　“天识女大人！”有人惊慌地出声。 　　“天识女大人被逆臣莲海渡杀死了！” 　　“别在那里乱叫！”泷若叶身边的柳裕怒吼了一句，他将泷若叶抱上马，回头望了莲海渡一眼。 　　“天识女大人还没死呢！别在那里乱叫！”柳裕又重复了一遍，可离他近的士兵都能看见泷若叶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声息，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淌下的血液量已经大到了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天识女大人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 　　“杀了莲海渡，为天识女大人报仇！” 　　“快走！你们这群蠢货！城门已经关闭，你们想仰攻吗？！”柳裕闪身，躲过了莲海渡射来的一箭，“如今之计，我们快回到伊水！救治天识女大人！” 　　“啧，莲海渡！”柳裕咬牙切齿地念道莲海渡的名字，“我一定要取下你的首级，以报今日之仇！” 　　此景发生在人群聚集处，消息迅速传播了出去。 　　天识女有多有名，她身死的消息传播得就有多快。 　　“天识女怎么就死了呢？！”足利义生接到消息后就开始左右踱步，“没有了天识女，伊水现在肯定乱做一团。山明现在又归莲海渡管，要是北条拉拢了山明，他后方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不如就投靠另一方吧？如今能对抗北条的，勉强能算上加贺与酒伊。”稻叶正跪坐在他的身旁，面色沉静，显得比足利义生冷静得多。 　　“投靠？明明是他们拉拢我才对吧？怎么能说出‘投靠’这样的话呢？”足利义生不满地对稻叶正叫道，“加贺那家伙，打的是与北条一样的心思，只是处于弱势没有动手；酒伊窝在那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心思。一直以来还是伊水比较靠谱，天识女虽然话说得难听，但也算句句切实，没有违背之举。” 　　“但天识女已经死了，我们必须从长计议。”稻叶正看向足利义生怨念的神情，“将军，有天识女的伊水和没有天识女的伊水，是截然不同的。将军还是不要考虑伊水了。” 　　“——对了！伊水的继承人呢？我记得天识女有一个儿子，名叫百鬼丸吧？” 　　“将军，你忘了百鬼丸在数年前就被酒伊的山室乌截下当了质子吗？恐怕现在最高兴的人是山室乌了。” 　　“也对。”足利义生摸了摸下巴，“恐怕他现在是欣喜若狂了，如果这些年百鬼丸真的被他的恩惠所控制感化了的话，伊水可能会变成酒伊的囊中之物。至少酒伊取下伊水会容易得多。” 　　“所以将军还是不要再考虑伊水了。伊水会由谁接任，都是个未知数，不要先押错了。” 　　“......”足利义生沉默了一会，“稻叶正，你真的觉得天识女死了吗？”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天识女当时的状态，已经无力回天。” 　　“我知道，旁人的话我肯定不会问，但是那是天识女啊？！她真的会以这种方式死去吗？那女人身上可是一堆谜团啊。” 　　“...将军，接受现实吧。” 　　“会不会是她故意的？她是怀有什么目的才这么做的？”足利义生没有理会稻叶正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将军，如果天识女那样做了，有什么好处吗？你换位思考一下，伊水现在乱成这样，天识女到底要出于怎样的动机才会这样做？” 　　“我确实想不到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只是情感上是这么觉得的...算了，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吧。” 　　听到足利义生的提议，稻叶正颇有些无语，毕竟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想别的”啊。 　　“想不到天识女最后竟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下...莲海渡当真是狼子野心。”北条直辉感叹了一句，“看来天意最终还是站在我这边。” 　　“山明现在归于莲海渡，请问将军是打算...” 　　“不用管山明。”北条直辉挥了挥手，“先攻占下京都再说，莲海渡能占下山明几日都不清楚。像莲海渡这般弑父弑君的人物，我根本不屑招揽于他。” 　　北条直辉停顿了一下，“我记得伊水的世子还在酒伊当质子吧？这样的话...伊水究竟会落入谁的手中呢？如果可以，真不想让酒伊掌控了伊水。” 　　“据说柳裕回到伊水后，就开始重新整顿军队，准备向山明进攻。” 　　“是柳裕扛起了这面大旗呀。”听到下属的回报，北条直辉思考道，“如果柳裕杀了莲海渡，攻下了山明，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纳下天识女的一切。但论起继承权，明显百鬼丸比他更有资格。双方都有着大义的名头，想赢还得看兵力。如果百鬼丸借着酒伊的力量夺下伊水，那时候伊水也不会属于他，而是属于山室乌的。” 　　北条直辉在军帐内思考了许久，“再看看吧，现在局势很难看清哪方更有优势。无论怎样，伊水和山明都没有精力对付我们了，我们...很快就能拿下京都了。” 　　“呜呜...天识女大人...” 　　多宝丸步入伊水，见到的就是这一片愁云惨雾，人们正自发地祭奠着天识女，每个人都神情阴郁。 　　“少爷！”兵库小声地叫唤了一声，“还是太危险了，如今你也看到，天识女怕是真的死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天识女真的死了？”多宝丸还是有些怔愣，他难以置信地说道，“连鬼神都害怕的天识女，会被下属一箭射死吗？” 　　“那些英雄般的人物，以难堪的方式死去的，并不在少数。”兵库安慰道，“这更说明天识女是无法依靠的，少爷不要再说那些会惹国主不高兴的话了，那些都是天识女惑众的妖言。” 　　“...不行，我还是难以相信。”多宝丸喃喃自语道，却忽然捂住了额头，发出了痛苦的呼喊。 　　“怎么了？少爷？”兵库连忙凑近问道。 　　“...我的额头，好痛......”多宝丸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语，他移开了手掌，让兵库去看看他异常疼痛的额头。 　　“...少爷...”兵库的话语开始颤抖，“你的额头上...长出了一只眼睛...” 　　“太好了！太好了！天识女的气息终于消失了！她终于死了！”多宝丸大笑了起来。 第一卷 第92章 　　“少爷, 你怎么了！”看着多宝丸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兵库心中觉得不妙。 　　“别碍事！我终于可以去找百鬼丸了！”多宝丸粗鲁地挥手, 推开了兵库的搀扶。 　　“果然...少爷是被鬼神附身了...”兵库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们的国家是依靠着鬼神的力量才得到如今的繁荣的，但在兵库心中比其他东西都重要的，就是多宝丸。 　　鬼神这样毫无协议地附身于多宝丸，让兵库焦急地担心起多宝丸的安危来，“鬼神！滚出少爷的身体！” 　　“就凭你？” 　　兵库握弓的手有些不稳，“你不是就为了百鬼丸吗？百鬼丸现在就在酒伊，你去吃掉他好了！” 　　“那个是假的, 我们得找到真正的百鬼丸才行。” 　　兵库听到多宝丸所说的是“我们”, 以为多宝丸是将她也包括在内，抬起头看去时却发现多宝丸的身后又生出两只手臂来，怪异地舒展着。不仅如此, 他的额头上又长出了一只眼睛，两只眼睛正不协调地左右转动。 　　大概这是百鬼丸原来的手臂和眼睛, 兵库心中想道，寻常一只鬼神只会附着于一件人物, 可看这数量, 恐怕是三只鬼神都附着于少爷体内。 　　“等找到了百鬼丸，你们会从少爷的身体内离开吗？”兵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面前外貌渗人的鬼神对话, “没有了天识女，醍醐会举国之力来寻找百鬼丸的。” 　　“等百鬼丸到了我的面前，我一定要夺走他的一切。”多宝丸笑了两声, 像是昏迷了一般跪了下去，额头上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少爷！” 　　“...没事。”多宝丸睁开眼，脸色很差, “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们还在我的体内。” 　　兵库没有多问一句话，扶起了多宝丸赶忙离开了这里。 　　“有人在街道上目击到了身生四臂的妖怪，正往着醍醐方向逃去，巡逻队正在追寻他们，需要活捉吗？”有武士急急忙忙地向城中的寿海汇报道。 　　“让他们逃吧，不用去追杀他们。”寿海给出了回复。 　　“ 是！” 　　“这多宝丸还真是胆大，居然敢乔装打扮一下就进入敌国的城池。”柳裕坐在寿海的对面，“没想到这事情发生得这样好，鬼神直接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上了多宝丸的身，我们倒不用去醍醐确认了。” 　　“琵琶丸说多宝丸的灵魂火焰与百鬼丸的很相似，或许他被鬼神选中的几率本就会大些。” 　　“双眼，左臂和右臂，全都出现了。这是打算集结力量吧？”柳裕觉得很惋惜，“好不容易看到鬼神出现在面前了，却不能杀掉，只能白白地放他们走。” 　　“鬼神一旦选择了附身，就无法与被附身之物脱离，所以每回被天识女大人发现都是被按在地上打。”寿海说道，“像似蛭和万代，主动归还了他们所吞噬的百鬼丸的器官，因而天识女大人才留下了他们一命。只要他们选择了附身，就不再是无法寻觅。” 　　“百鬼丸都没有着急，反倒是我有些急了。”柳裕低头反省。 　　“是因为天识女大人‘不在’了，有人惹你生气了吧？”寿海与柳裕共事多年，自然清楚他想的是什么。 　　柳裕的眼神透出一股冷意，“天识女大人的死讯一传出，那些虚伪的家伙就暴露出了他们的真面孔，就连曾经受过天识女大人恩惠的人，也开始落井下石。那些甚嚣尘上的风言风语，听了真让人难受。” 　　“那些人只是部分，如今暴露了总比藏起来要好，正好借机清洗一遍。”寿海说道，“天识女大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你不用为他们生气。” 　　寿海一直驻扎在伊水，柳裕则是从别的城池赶来，寿海问道：“不知火呢？他最服气的人就是天识女大人，如今怎么样？叛变了吗？” 　　泷若叶假死的计划只告诉了核心的家臣，不知火并不知道此事，因此寿海才会特意询问柳裕。 　　“...他根本不相信天识女大人会死，还大骂我是傻瓜。”在不知火面前演戏的柳裕被他骂作是傻瓜时差点没有绷住。 　　“...确实符合他的个性。” 　　“他还特别浮夸地表示他会追随天识女大人一辈子，并且把我们都踩了几脚，说我们都是看不清形势不够信任天识女的大傻瓜。”柳裕补上了一句。寿海引起这个话题后，他便觉得自己不说完一定会很难受。 　　“...等这个计划结束就把不知火拉出来好好敲打一次吧。”寿海所指的是物理敲打。 　　“我赞同。” 　　京都。 　　天识女死讯传出后，北条加快了对京都的侵略，他宣扬着足利义生在位的不义与不为，声称其血统不够纯净，应该由退位让贤，让给他的弟弟足利义平。眼下，他已经占据了京都，包围了足利义生的宅邸，给出了几天时间说是让足利义生自己考虑一下。 　　将军府内乱成了一锅粥，佣人们一个个都不再工作了，都想逃出去，可北条的军队像铁墙一般封堵了宅邸，不肯放任何人通过。 　　稻叶正与足利义生待在主屋内，不许其他人进入，无视了他人的抗议与哀求，只听见哭泣与咒骂声回荡在宅邸内。 　　足利义生的夫人们几乎都躲藏在各自的房间内，与侍女们缩在一起，无助而绝望地等待着北条宣判的结局。 　　唯一不同的就是白夫人，她一早就将自己的财物都散落给了下人们，让他们自己拿了躲到别的地方去，别过来烦她。不过白夫人的脾气一向如此，对待下人总是没什么好脸色与耐心，为了打发侍女离开她，甚至总叫她们在不适宜的季节里去捉蝴蝶。 　　因此没有人再去在意白夫人，甚至连她什么时候消失在了房间内都不知道。 　　“白夫人，再往前一些就能出去了。”爬在漆黑的地道前面的压切长谷部说道，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地道内。 　　“没关系，我怎么会在意这些。”白夫人已经将她外面那一层层的袭衣脱下，轻装在地道内爬行。 　　“就这一段有些窄，时间还是紧了些。” 　　压切长谷部估计了一下快到地道的尽头了，发出了类似老鼠的吱吱声，等待地面上接应之人的回应。 　　地道开口是一间地处偏僻的小木屋，已经在京都范围之外了，乔装打扮的大典太光世听到暗号，便同样给出回应，告之一切顺利。 　　白夫人重见光明，眼睛忍不住被日光刺出了泪水，她用手罩住眼睛，不敢耽误，立马跟随着大典太光世他们上了马车。 　　“谢谢你们。”等到了终于能够喘口气的时候，白夫人真诚地向他们道谢。 　　“不用谢，我们也只是听从天识女大人的命令。”压切长谷部说道。 　　“如果我没有站在天识女这边，恐怕今晚，或者明晚，后晚，我就会死了吧。”白夫人感慨道。 　　“对北条来说，足利义生是必死的，但北条不一定会处死你。”大典太光世看了白夫人一眼。 　　“对我来说，那样的结局和死了差不多了。”白夫人抚住胸口，“我一直相信着天识女大人，所以即使是那样必死的境地，我都坚信自己会有另一条出路。” 　　“那足利义生呢？”压切长谷部忽然笑了一声。 　　“...被围困前他就把能怪罪的人都怪罪了一遍，包括‘未能守约’的天识女大人。北条围困后他就与稻叶正一直待在一起了。” 　　“确实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大典太光世如今听到足利义生咒骂泷若叶，却只是觉得好笑，“希望他到了天识女大人面前还敢斥责她不守信用。” 　　“你们依旧会通过这条地道救援足利义生吗？”白夫人问道。 　　如今伊水的军队都不在京都附近，想来只有这样的办法了。但白夫人见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都和自己坐上了马车，也没有留下什么人手。 　　“我们只负责把你送出来，足利义生的话，会有人去救他。他的身份实在是太特别了，就算有这条密道，我们也没法保证能救出他。”压切长谷部的眼神让白夫人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可能没有出错。 　　“...会是天识女大人吗？”白夫人的神情有些微妙，“真是可惜，不能看看天识女大人会如何行动。姑姑也在那边等我吗？” 　　“对，壶姬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壶姬与白夫人身份不同，只是借宿在将军府，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早在数月前，她就借口想要回乡下居住出府了。 　　“真好啊。”看着窗外的风景，白夫人忽然说了一句。 　　大典太光世看向白夫人，只觉得她的神情格外轻松，好似不在逃亡的路上，他不禁问了一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些年白夫人向伊水传递情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伊水很难向她提供贴切的援助。 　　“......”白夫人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看上去很温柔，“也许吧。” 　　天色黑了下去，白夫人的疲惫之感涌了上来，在车上沉沉睡去。与白夫人这边的宁静不同的是灯火通明的将军府，足利义生脸上的表情非常难堪。 　　北条直辉在将军府外，他没有派人攻进去，依旧在等待着足利义生的答复。 　　他给出的期限是三天，足利义生以为自己至少能活到第三天，没想到北条直辉想让他在第一天就死去。 　　稻叶正拿着刀站立在他的身后，他的面前是一把锋利的短刀，被放置在矮几的托盘上。 　　“......” 　　虽然足利义生看上去是一副马上要就义的模样，但他很想说自己是被迫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第一卷 第93章 　　“稻叶正, 你是什么时候被北条与足利义平收买的？”足利义生压下心中翻涌的不甘与愤怒，问道。 　　“你不必知道, 反正我之后要侍奉的，依旧是足利家的人。”稻叶正的语气平淡。 　　“你一向都很稳妥，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会背叛我的人。”足利义生咬牙道，“我是如此得信任你。” 　　“...我已经不想再侍奉你了。”稻叶正的语气发生了转变，“我一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更像样的将军。你这样自大高傲，总是自我中心，脾气烂得要死, 又不够聪明的人, 为什么到了现在都没有什么转变？”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吗？” 　　“喝醉了就将鞋踢飞，在大庭广众下让自己的家臣去捡回来给他穿上，这样的事情只有你干得出来了。” 　　足利义生哑然失声, 他翻阅着记忆，似乎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当时稻叶正一点都没有表示生气呀。 　　“你一直都是这样。”稻叶正站在足利义生的背后，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是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你对待他人皆是如此，因此没有喜欢你的人。就算天识女还活着, 她也不会救你。” 　　“......” 　　稻叶正看着沉默不语的足利义生, 说道：“自己动手吧，世人都会知道你是因为羞愧而切腹自尽，还能落下个好名声。我会在你切腹后马上就砍下你的头, 不会给你留下太多痛苦的。” 　　“...看来也没有人想背上杀死我的名声啊。” 　　“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那还是有人会动手的。” 　　“是你吗？” 　　“对。” 　　足利义生拿起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他的手颤抖以至于无法拿稳, 短刀从他的手心滑落，跌在了木质的托盘上，“稻叶正，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我最信赖的家臣，现在我已经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我很后悔——” 　　稻叶正没有丝毫动容，“悔过的话就不用说了，只是因为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稻叶正停顿了一下，他嗤笑了一声，“这话或许你昨天说我还有可能被你打动。” 　　“...”足利义生的五指被稻叶正强硬地掰开，短刀被稻叶正牢牢地塞入了足利义生的手中，稻叶正轻声说道，“这次可别掉了，将军。” 　　“不要！我不想死！” 　　在这关头，足利义生居然奔溃地嚎啕起来，“我是将军，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足利义生甩出了手上的短刀，短刀在榻榻米上划出了很远，一直碰到了屏风才停下来。他猛地推开了稻叶正，朝着门口奔去，狼狈地往人少的方向冲去。 　　“抓住他。”稻叶正命令道，他并不担心足利义生会逃走，如今整座将军府都变成了足利义生的囚牢。 　　足利义生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呼喊着他家臣的姓名，却无人回应。将军府内各个房门紧闭，没有一扇可以供他藏匿。 　　他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的追赶声，心像是沉入了泥沼中一般绝望，他大喊起来： 　　“天识女，你不是说如果我到了谁都无法依靠的时候，你会救我一命吗？你人现在在哪里？！快来救我啊！我什么都给你！” 　　他在主屋内穿梭，不敢跑去开阔的庭院，他看见有一扇门开了一条缝隙，也没有多想，直接扒开躲藏了进去，把移门拉好。 　　这是白夫人的房间，足利义生借助外面的月光看清了这空旷的房间，白夫人并不在这里，她的外衣正挂在屏风上，房间看上去很整齐，与外面慌乱的氛围格格不入。 　　白蝶去哪儿了？她是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吗？还是被稻叶正抓走了？ 　　足利义生脑海中闪过数种猜想，但他也无暇顾及白夫人，想着找一个地方赶紧躲藏起来。 　　正因为白夫人的房间整齐洁净，足利义生反而没有找到容易躲藏的地方，他朝着入门的对侧走去，走入了白夫人房间所对着的庭院。 　　因为他对白夫人的宠爱，白夫人房间所对的庭院风景与位置都很好，看着深远而精致。 　　但此刻足利义生只恨下人们把杂草都修建得如此干净，让他没有躲藏之处。 　　在幽幽的月光下，他看见了一只蓝翼的蝴蝶，正停在了红枫下的水井上，水井上有一层薄薄的苔藓。红叶落在水井上的亭子上，是庭院的一幅景趣。 　　足利义生觉得这蝴蝶停在水井边看着莫名地古怪，鬼使神差地靠近了水井。 　　水井的周边很洁净，他探头望去，却见有黑漆漆的触手从水井里面冒出，缠绕住了他。那触手甚至第一时间捂住了足利义生的嘴，没让他发出惊恐的尖叫。 　　与此同时，稻叶正的手下拉开了白夫人房间的移门，只见到了空荡荡的居室，他们绕过屏风，看向深远的庭院。 　　红叶飘落，古井幽暗。 　　他们稍作停留，便离开了白夫人的房间。 　　“呜呜呜呜！”足利义生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呼喊，这种呼喊在他跌落到井下时更大了。 　　“......”泷若叶看向眼前急得跳脚的足利义生，决定还是晚点再松开他的手。 　　泷若叶听着头顶上的动静，等搜查的人们离开了这片庭院，才控制着藤蔓离开了足利义生。同时她点燃了火把，照亮了这附近与她的脸庞。 　　“天识女？！你不是死了吗？！”足利义生脱口而出，又惊又喜地问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看到我这么开心的样子。”泷若叶看到足利义生这狼狈的模样，倒也没有嘲笑他。 　　足利义生觉得眼前的泷若叶无比亲切，连殷勤都献得格外自然了，“天识女你果然神通广大，是我听信了外面的谣言，真是不该。” 　　足利义生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借着泷若叶的火把，他只能看清脚周边的狭小地区，四周都是一片漆黑，以及轻柔悦耳的水声。 　　这口井很深，但足利义生没想到井的下面居然是一条地下河，正对着井口。 　　“这可真是稀奇呀。”足利义生原本还觉得这地下隧道是天然形成的，直至他跟随着泷若叶走到了一条看上去完全就是人工挖掘出来的隧道。 　　“...你什么时候在我家后院挖的隧道？”足利义生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但他看向前方的泷若叶，又没敢问出来。 　　泷若叶穿的是男装，扎着高马尾，在前面领着路。 　　足利义生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但这也是足利义生第一次如此确实地感受到自己是屈居人下的时候，他也不知自己是否适宜问出这些问题。 　　隧道很长，只有泷若叶的火把摇曳着光芒，足利义生跟着火把前进，那是他路途上唯一的光亮。 　　泷若叶没有说话，足利义生也没有开口，他在回忆自己作为将军的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以及自己的未来会怎样。泷若叶是现在唯一救下了他的人，但同时足利义生回想了一下自己对泷若叶干过的事情，如同他遗忘了让稻叶正帮他穿鞋的那一幕一般，足利义生发觉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他越想就越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底。 　　“作为一个不被喜欢的将军，我可真是失败啊。”足利义生自嘲了一句，他看向回过头来的泷若叶，希望得到她的安慰。 　　泷若叶看向沮丧的足利义生，很容易就猜出他想了什么，她说道：“你终于有自知之明了。” 　　“......” 　　泷若叶停了下来，她指着隧道漆黑的前方，“往前一直走，就能走出京都了。” 　　“我猜也是，京都都被北条占领了。”足利义生搭了一句话，他看着泷若叶被火光照映的侧脸。泷若叶今天穿的是男装，看上去可真是一个芝兰玉树，雌雄莫辨的美少年，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今天穿的是男装？” 　　“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泷若叶说道，“我们不会再向前走了。” 　　“啊？” 　　“将军府就那么大，你逃窜的方向也就那么几个，这条隧道不久就会被北条直辉发现的。当他发现这条隧道通往京都外，你说他会去哪儿寻找你？” 　　足利义生也不笨，他很快明白了泷若叶的意思，“所以你要将我藏在京都之中？” 　　“对。” 　　“但这隧道只有一条方向，我们到了京都外可不好回来。” 　　“我们这就出去。”泷若叶的火把靠近了头顶的岩壁。 　　那是很普通的一片岩壁，看上去坚实而粗糙。 　　足利义生看见那岩壁动了一下，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片岩壁上居然安静覆盖着一层飞蛾，它们的身体颜色与岩壁毫无差别，如果不是移动恐怕没有人会发觉异常。 　　“怎么会...飞蛾看见火应该都会扑上来啊...”足利义生忍不住说道。 　　“走吧。”泷若叶没有解释，拆下头顶通道的障碍物，爬了上去。 　　足利义生看泷若叶很轻巧地就爬了上去，像一只跳跃的鸟儿，但他自己往上爬时，却是憋红了脸也无法抓住岩壁爬上去。 　　“......”足利义生在泷若叶沉默的视线中低下了头。 　　最终还是泷若叶用藤蔓将足利义生拉了上来，足利义生重见光明，适应了之后却发现他们来到的是一间蒸汽澡堂的烧水处，出口被伪装成了一个废弃的排汽口。 　　足利义生闻到了浓烈的香脂气味，听到了从四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女人的调笑声。 　　“公子，请往这边来~” 　　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一个衣着华丽异常的女人走了过来，她露出漂亮的肩膀，肌肤没有丝毫瑕疵，头上插着六根琉璃发钗，上挑的眼睛美丽而勾人。 　　但那勾人的视线只是在足利义生身上稍作停留，就放在了泷若叶身上。 第一卷 第94章 　　足利义生见这两人明显是认识的样子, 便猜想这里估计就是泷若叶的地盘了。 　　“请和我走吧。”女子朝着足利义生伸出手，把他引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天识——”足利义生看见泷若叶消失在眼前, 心中一下子不安起来，他才叫出声，就被女子捂住了嘴。 　　“在这里，你不是将军，她也不是天识女。”女子附耳说道，她从柜子中扯出一件件衣服，放在了足利义生面前, “快穿好吧。” 　　“......嗯？”足利义生缓缓发出一声疑惑。 　　女子仔细审视了足利义生一番, “等下再换，先把你的胡子剃掉。” 　　说这她就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剃毛刀，靠近了足利义生。 　　“等等！你想干什么！”足利义生连忙护住了他精心打理的胡须。 　　“让她动手吧, 你还得在这儿藏一段时间。”泷若叶听见足利义生的惨叫，拉开移门走了进来。 　　“...所以我要穿女装吗？” 　　“是的, 遣婆。” 　　为什么同样是扮演身份，泷若叶就是公子, 他就是遣婆？他的年纪也没有那么大啊？足利义生只好乖乖地由女子给他刮完了胡须。 　　“唔...”给足利义生刮完胡须后, 女子又端详了足利义生的脸几秒，“公子, 他长得倒挺好的, 这双细长的眼睛，抹上胭脂会很漂亮，要不把他打扮成游女好了。” 　　“把他往丑里化, 就让他当个遣婆吧。” 　　听到泷若叶的话，足利义生松了口气。 　　女子便耐心地为她上妆，给她戴上假发, 直至足利义生自己都不认得自己的模样。 　　“好了，之后就在这儿好好干活吧，遣婆。”女子舒了口气。 　　“你是谁？”足利义生发觉自己的问话或许太过强硬，又问了一句，“...或者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鹭枫，是这座游廊的太夫。”鹭枫的寥寥几语就让足利义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种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天...公子的下属吗？你是怎么和公子认识的？” 　　“我想我们还不是太熟。”鹭枫挑了下眉。 　　足利义生心下茫然，只好跟着鹭枫往屋外走去，越往外走那调笑说话的声音就越发清楚起来。 　　他看见有衣着闲散的武士在屋内穿梭，其中不乏有北条的武士，他连忙低下了头曲着腰前行。 　　即使这样，他感觉到有人故意摸了他的屁股，顿时足利义生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蛮结实的哟！” 　　他听见背后有人粗野地笑道。 　　......拳头硬了。 　　“不用理会他，走吧。”鹭枫看到这幕，淡淡地说了一句。 　　足利义生看见有人把这名借酒耍疯的武士粗暴地带了下去，他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做什么？” 　　“让你去熟悉遣婆该做的事情。” 　　“......这合理吗？”足利义生轻声问道。 　　“如果连你自己都想不到，那对面的人会想到你在这儿吗？” 　　足利义生觉得有道理，便想着自己只会在这里躲藏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做点粗活也不算什么。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洗衣房中，里面有挽起袖子的遣婆正在清洗堆成一座小山的衣物。 　　“我不会洗衣服。”足利义生的嘴张开，看到这一幕后迟迟不能闭上。 　　“慢慢学嘛，总能学会的。” 　　“...公子在哪，我要见他。” 　　鹭枫瞧了他一眼，还是把他带到了泷若叶面前。 　　泷若叶在一间房内坐着，她的身边簇拥着数名笑颜如画的游女，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足利义生走近了，才发现泷若叶是正在为她们的扇面上写字，不知道是什么惹得这些游女发笑，那些可爱的笑容可一点也不像是应付恩客的笑容。 　　“你过得挺好啊。”足利义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口就说了这句。 　　“怎么了？”泷若叶问道。 　　“...”足利义生张了张嘴，“我不想洗衣服。” 　　“真的不想？” 　　“非常不想。” 　　“鹭枫。”泷若叶唤了鹭枫的名字，“你就带着‘她’在身边吧。” 　　“是。”鹭枫带着足利义生关上了移门，退下了。 　　足利义生看着鹭枫的背影，与平常女子会穿的小袖不同，游女们的衣服后颈都会全然露出，鹭枫则袒露得更大胆些，连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若是往日，足利义生肯定会对这幅美景作出点评，再探究下是谁家女子，但此刻的他一点旖旎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鹭枫把足利义生带到了她的房间，与游女们接客的房间不同，她们居住的房间是与待客的区域分隔开来的。足利义生在路上还瞧见了更大的房间，那应该是年幼女孩儿所睡的通铺。 　　“之后你就睡在我的隔间吧，白日里也不要出去，就在这座楼里面清洗打扫好了。”鹭枫歪了歪头看着他，“要睡一会儿吗？” 　　足利义生已经好几晚没有睡着了，昨晚又经历了追杀和走隧道，听到鹭枫这么一说也觉得身体的疲乏之感涌了上来。 　　他刚掀开房间内的被子，就听到了鹭枫急促的喝止：“别动！” 　　足利义生的动作停下，他见鹭枫连忙从柜子中又抱出了一床被子，见到足利义生的表情后露出了稍微有些尴尬的笑容，“睡这床。” 　　鹭枫的房间是由两件房间拼成的，中间是一扇绘着白鹤的移门，大些的是鹭枫的居室，小些的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盒子。鹭枫主动在小些的房间内为足利义生铺好了床，对他做出了请的动作。 　　鹭枫的动作优雅而美丽，但足利义生听到了她在铺被子时发出的低语：“男人睡过的被子总是臭烘烘的，我可不能让他睡了我的被子。” 　　“......好的。”足利义生只能当作没有听见，点了点头。 　　躺在完全陌生的被褥里，看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以及抚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足利义生再度在内心中确认了一件事情。 　　他已经不是将军了。 　　往日的那些豪言壮语，随心所欲的发言，在此刻的回忆中都失去了光彩。那个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大人物，仿佛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一般。 　　天识女救了自己，究竟只是因为承诺，还是有别的意图？自己有那样的价值吗？ 　　如果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自己应该去寻找哪方的势力？该如何和他们谈判？ 　　自己还有重归京都的可能吗？ 　　足利义生带着满腹思绪陷入了沉睡。 　　“‘她’已经睡下了。”返回的鹭枫对着泷若叶说道，那些嬉笑着的游女已经去了别的房间，此刻只剩下了鹭枫和泷若叶两人。 　　“‘她’在这儿待的时间不会长，只要‘她’不做出什么蠢事，其他人很难发现‘她’在这儿。你们要看好‘她’。”泷若叶嘱咐道。 　　“...”鹭枫看了泷若叶一会，忽然笑道，“今夜你会买下我吗？” 　　“这座楼现在都是你的了，今夜是否能留下你，选择权并不在我的手上。” 　　鹭枫展颜一笑，她退了出去，在影影绰绰的长廊上，她看见一个昂着头的女人与她对面走来。 　　那女人名叫游鸢，是游廊的主人，掌控着游廊的生意与她们这些游女，但在鹭枫发觉时，她就已经服从于泷若叶了。这其中的渊源，鹭枫不敢多想，只是听从着泷若叶的命令行事。 　　鹭枫朝着游鸢微微鞠躬，游鸢轻点了下头，与鹭枫记忆中的游鸢丝毫不差。 　　足利义生是被吵醒的，原本应该平静的夜，却因为这里是游廊，而变得热闹而浮动。 　　他朝着窗外望去，看见外面下起了小雨，一棵种于院子中的枫树在风雨中微微摇晃，不远处就正对着另一栋建筑，那栋建筑这面没有开窗，皆是用彩纸糊成的栅栏作为格挡。两栋建筑之间的院子显得狭□□仄，因为下雨，足利义生闻到了从下面涌来的湿润腐朽的气味，他不禁捂住了鼻子。 　　游廊的外表华美精致，但游女们居住的地方明显不如外面待客的房间。 　　“醒了吗？”足利义生听见声音回过头，发现是鹭枫拿着一把三味线回来了。 　　听外面的声音游廊的生意应该还没结束才对，他问道：“你现在就回来了吗？” 　　“最近比较特殊。”鹭枫淡淡说了一句，点燃了灯火，靠窗坐下，丝毫没有在意窗外难闻的气味。 　　“其实我对曲律还挺了解的。”足利义生一腔愁绪无法排解，看见鹭枫手中的三味线，不禁想要随性而弹一曲。 　　“哦？”鹭枫有些好奇，把三味线递给了足利义生，看着足利义生郑重的仪态，眼中也带上了期待。接受着贵族教育长大的将军会弹出怎样的乐曲，她确实有些期待起来。 　　足利义生拨动起三味线，嘴巴张大，正欲唱出来时，被鹭枫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见鹭枫的神情凄切，以为她听懂了他所传递的感情，不禁神情激动，等着鹭枫说些什么。 　　“你弹得就好像是遣婆三天没洗的臭袜子一样子臭。” 第一卷 第95章 　　“...不可能。”足利义生缓缓说道。 　　“难道没有人说过你弹得很差劲吗？”看着足利义生呆滞的神情, 鹭枫发觉自己好像戳破了什么。 　　“...”足利义生回想起往日不绝于耳的赞叹之语，“好像只有公子说过我的鼓拍得很烂。但只有公子一个人, 几乎所有人都是称赞我的音乐的。” 　　“那就没错了，你的乐感应该是一如既往得差。”鹭枫说道，“往日你听到的应该都是赞扬吧，但今后可没有人会违心地夸赞你了。” 　　“为什么他们只会赞扬我呢？”听到鹭枫的这句话，足利义生陷入了呆愣。 　　“或许是你只喜欢听到赞美？” 　　“...我也不是那种一定要下属服从我的类型，公子曾经屡次三番拒绝我的提议，我也没有让谈话止于第一步。” 　　“你站在高处太久了, 不要再站在你那样的角度审视别人了, 在我看来你这样的人才让人难以理解。” 　　“喝醉了酒，把鞋子踢开，让别人捡起来给自己穿上, 这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只有这件事情吗？”鹭枫瞧着足利义生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件事情是很过分, 但是只有这件事情吗？” 　　“...能干的家臣所期望的，何尝不是能干的主君。在其他方面我也很让人失望吧, 这是为什么呢。” 　　鹭枫倒也懒得再搭理他, 她坐在窗边，看向淅淅沥沥的小雨, “今夜游廊会暗得更晚些。” 　　“为什么？” 　　“因为下雨了, 留宿的客人会更多，他们会整夜待在游廊中，纵情享乐。”鹭枫回头看向足利义生, “我以为你会看不起我，对公子的安排提出抗议，但今天看来你还挺乖的。”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马上就要死了吧, 甚至在想能活下去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第一次见到公子时，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是公子救了你吗？” 　　“对，当时我就见公子的第一面就有种心动的感觉。” 　　足利义生咳嗽起来，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缓过来的第一句就是：“男装女装？” 　　鹭枫没有在意足利义生的失态，继续说了下去，“我小的时候是在乡下长大的，我有一个双方父母都约定好的夫君，他去了京都闯荡，没有再回来过。我就只身一人去京都寻我的情郎，却被人贩子抓住。我拼命地挣扎，人贩子在那里张口捏造我的身份，骂我是偷东西的小偷，要把我带回店里教训。是公子打断了人贩子的手，把我救了出来。” 　　“那得是好多年前了吧。” 　　“对。就像戏剧中演的那样，公子救下了遇险的我。那时候公子戴着市女笠，在垂纱间隙斜瞥过来的一眼，真的帅气极了。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欢喜，之后一路小心终于到了京都，找到了我的情郎。” 　　足利义生听她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故事止步于此的话，那鹭枫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我的情郎并没有在京都发家，他和在乡下时一样得贫困与潦倒。但是我想两个人总要比他一个人要好的，我会为他煮好饭菜，我也可以出去干活，也可以温暖他的被窝。但是我的情郎没有这么想，他把我卖了，就是这样。” 　　“......” 　　鹭枫似乎是在微笑，她的脸庞在远处飘摇的灯笼的火光映衬下显得诡艳，足利义生很少这样老实地听他人的故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沉默了下来。 　　大概是气氛太过沉闷，足利义生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成为太夫的？” 　　既然鹭枫不是从小就接受游廊的教育，又是被夫君卖入游廊，那肯定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而太夫又是游廊中游女的顶点，鹭枫能够以这样的条件成为太夫，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谁知道呢...”鹭枫面露倦色，敷衍了一句。 　　第二天清晨，足利义生勉强自己穿好女装，收拾好假发，他走出房间，有种仿如隔世之感。 　　巨大的落差感，笼罩着足利义生的心。 　　“让让！”他的身后传来了小姑娘不客气的呵斥声，他连忙让开，给擦地板的小姑娘让出一条道来。 　　“你踩到我刚擦的地板了！” 　　“...” 　　“你是鹭枫太夫房中的吧？这么晚才起来，还不快点收拾一下干活！” 　　足利义生茫然地朝着走廊尽头前进，他走下了楼梯，看见院子中有零星慵懒的游女正在漱口，院子旁边就是浴室，怪不得院子会有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 　　有的游女似乎刚从浴室中出来，她轻薄的单衣紧贴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胸口。大概是因为是这片地方是游女们起居的地方，只有女性吧，她们的着装才会如此随意。 　　足利义生下意识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他草草洗漱完后，想去寻找鹭枫，却见一个看上去年纪较大，昂着头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正是游鸢，一走进来，足利义生身边的游女都露出了恭敬的神色，向她问好。 　　游鸢指了指了足利义生，示意他出来跟着自己。 　　游鸢所着之色深紫偏黑，虽然她脸上有着明显的皱纹，但是头发却乌黑发亮，上面并没有插上多么华丽的发饰。 　　足利义生看周围没有人，便问道，“公子在哪？” 　　比起问鹭枫的去向，足利义生觉得去见泷若叶更有用。 　　“她已经离开了。” 　　“......”足利义生心中涌起不安，“那鹭枫呢？” 　　“你找鹭枫做什么？”游鸢的声音听起来竟然隐隐有斥责的意思。 　　“......”足利义生想反驳，却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寻找鹭枫。 　　“看你的态度，至少你还挺会审时度势的。所以，你看看你现在穿的衣服，就应该明白你要干的事情是什么，而不是在这里随便转悠。” 　　“那边怎么样了？”足利义生强迫自己忽视游鸢的态度，问道。 　　游鸢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将军府，只是幽幽地说道：“这可不是一个遣婆会问出的话。” 　　“我想见公子。” 　　“现在不行。” 　　“我要见。” 　　“是为了你自己的事吗？如果是的话还是省了这份心思吧。”游鸢回头看了足利义生一眼，“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吧，我的名字是游鸢。这段时间安份一些。” 　　足利义生之后也确实听游鸢的话，安份地和那些小姑娘一起在楼中干着粗活。 　　这样安份的日子他过了半个月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和他一起干活的小姑娘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最感兴趣的事情反而是八卦他为什么会当遣婆；游廊后面的房屋又密集逼仄，足利义生半月没有外出，加上想知道的事情一直无法得知，越发心浮气躁。 　　在这种浮躁达到顶点后，他偷偷溜到了游廊待客的区域。 　　他对游廊的结构勉强算是了解了，他找到客人较少的通道，拿着茶水点心，拐到了鹭枫经常待客的那间房间后面，把托盘静悄悄地放在了地上，透过移门的一丝缝隙瞧往里面。 　　幸运的是他没有弄错，里面坐着的正是鹭枫，她妆容艳丽，如同一朵盛放的花朵。她身旁的客人看家纹正是北条的武士，一边搂着游女一边高谈阔论。 　　鹭枫接待的肯定是最高级别的客人，因此足利义生才会跑到这儿来。他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武士的对话，期待能听到些许有用的信息。 　　“哈哈哈我一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要发笑，足利义生也不知道到底死没死，他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就改嫁了。” 　　“我还真好奇是足利义生的夫人貌美如花，还是足利义平单纯地想要羞辱足利义生了。” 　　“不是都说足利义生的眼光高吗，夫人个个都是难得的美人，我看就是足利义平见色起意了！” 　　“不过我看他夫人再美也美不过我的鹭枫啊。” 　　“对了，酒伊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待在京都这么久了，听说一直比较安静的酒伊有动作了？” 　　“毕竟山室乌手上有伊水的世子啊，这天降的大饼难道你不要？” 　　“管他什么酒伊伊水，现在这天下，肯定会属于我们的北条大人。” 　　“之前还有人传言天识女没有死，现在你看都过了多久了，这谣言啊就是谣言。” 　　后面的话足利义生已经听不太清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外露的情绪，便想要退回去了。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移门，忽然被拉开了。 　　“我就看见这里有道影子，果真是有个人，你待在这里不动干什么？”北条的武士俯视着他，抓住足利义生的手，把他拉入了房内。 　　“不会是探子吧？”搂着鹭枫腰的武士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足利义生不敢开口，面对那些游女还好，在这个情况下，他怕自己的声音会招致北条武士的怀疑。 　　“她是新来的遣婆，不清楚规矩，我看她是跑错了房间，踌躇着不敢进来呢。”鹭枫的神色居然一点都没变，表现出了对‘粗手粗脚’的足利义生的嫌弃。 　　“这么漂亮的脸，做遣婆真是可惜了。”武士放开了鹭枫，捏住了足利义生的下巴，拇指色情地揉了揉他的嘴唇。 　　足利义生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一卷 第96章 　　“她只是一个下人, 大人不要难为她了。”鹭枫走到武士的旁边，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她在门外偷听这笔账该怎么办？”武士不依不饶, 手不老实地往下摸。足利义生连忙低下头，企图把喉结往后缩一些，庆幸的是武士的手沿着后颈摩挲而去，直至锁骨，没有触碰到他的喉结，“我得好好地惩罚她。” 　　在说道“惩罚”时，武士加重了语气, 带着明显的挑逗意味。 　　其他的游女都凑近了过来, 细声细语地笑着，为足利义生解围，但武士不依不饶, 纠缠着足利义生。 　　“那大人想要怎么办？”鹭枫的笑容美丽，但足利义生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冷意, 就好像那晚她在诉说她情郎的故事一般。 　　“我今天要她来服侍我。” 　　“遣婆不是游女，她们并不卖身, 游廊也无法强迫她们这样做。” 　　“有这样的规矩吗？”武士不以为意, “游廊中的女人，还有买不到的吗？这天下马上就是北条的天下了, 我们是北条的武士, 你们以后想过得好一些还得求着我们呢。” 　　说完其他的武士也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身边的游女神情不自然起来，但也僵硬地陪笑。 　　自从北条氏的军队进入京都后, 北条的武士就经常光临游廊，他们往往趾高气扬，动作粗鲁, 与人起争执，不遵守游廊的规矩，都是常有的事情。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足利义生没法说话，也无法动作，只能呆在那儿看着鹭枫给他解围。他后悔起自己的鲁莽起来，出了事情自己却又什么都做不了，这些翻涌的情绪乱七八糟地堆在心间，又被揉成一团抛在了脑后，他现在心中只想着赶紧摆脱现在的窘境。 　　“她之前就交往得不干净，得了病，大人如此强求我也只好说出来了，希望不要坏了大人的兴致。”鹭枫的声音婉转动听。 　　“...”听到这话，声音洪亮的武士终于沉默了下来。 　　足利义生不禁为鹭枫的机敏叫好，直到武士说了一句：“我不太相信，给我看看。” 　　“......”这回沉默的轮到了鹭枫，“你要看哪里？” 　　足利义生看到武士的目光锁向了自己，顿时如芒在背，那种侵略与饱含欲望的视线落到身上的感觉，让他十分嫌恶。 　　“这样不太好吧...”有游女细声细气地说道，“大人何必对一个遣婆如此执着，难道我们还不能满足大人们吗？” 　　“我今天就要她了，让我检查一下吧。”武士将一袋钱甩在了榻榻米上，强硬地拉住了足利义生的手腕。 　　足利义生惊慌失措地回头，他很想回手反击这个武士，但他不能暴露身份，同时就算打了他十有八九也打不过对方。 　　“至少等到晚上吧。”鹭枫站了起来，“等到她洗完澡，换上漂亮的衣服，插上透亮的发钗，再将她的夜晚给予您。” 　　“不用那么麻烦。”武士挑了挑眉，推开相邻一间房的移门，把足利义生甩了进去。 　　那是一间幽暗的空房间，足利义生倒在地上，看向武士与游女们所站的另一个光亮的房间，心中涌起了恐惧。他有种预感，如果武士就这么把移门拉上，他可能就无法再改变什么了。 　　一直都是发号施令的他，此刻应该自己做些什么，把自己从困境中拯救出来。 　　但是，应该做些什么？ 　　足利义生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逆光看向武士背后的鹭枫，她正与他对视着，她收回了笑容，那眼神复杂而薄凉，但足利义生并没有从中看出怨恨或者责怪的情绪。 　　“不如今夜就留在我这儿吧，让别人听见了我被一个遣婆抢走客人，也太可笑了。” 　　听闻此言，武士居然收回了投在足立义生身上的视线。 　　虽然鹭枫此刻与他们闲聊着，体贴地为他们斟酒调笑，但他们没有买下她的夜晚。因为太夫的一夜实在是太贵了，即使是他们，也没有阔绰到这个地步。 　　眼前让他很中意的“女子”又跑不了，而太夫却不是他想要就能叫到的。能买下太夫的夜晚的人，是比他地位还要高的武士或者是非同凡响的有钱人。 　　他心中盘算着，在鹭枫美艳的脸上流连，最终搂住了鹭枫的腰肢，露出了笑容，“我可等不急晚上。” 　　鹭枫的笑容僵了一下，足立义生注意到武士的手掐住了鹭枫的腰，衣服在他指缝间挤出了一道道褶皱。 　　“你下去吧。”鹭枫对他说了一句。 　　游女连忙替足立义生拉上了拉门，带着他走回了外面的长廊上，“你快回去吧，不要再出来了。” 　　她没有往回走，而是向另外的房间走去，嘴中念叨：“真是粗鲁的急色鬼...” 　　足立义生来到外面，发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衣服紧紧地贴在背上，但他心中沉甸甸的，并无劫后余生之感，他拉住那名游女：“你不去服侍那些武士了吗？” 　　“...你看不出来吗？”游女说道，“所以说他们都是一群急色鬼啊。京都的大人们哪有他们这样的，既不认真听鹭枫太夫的三味线，也不品她的茶，游廊的规矩一点也不遵守，还以此为荣，真是一群乡巴佬。” 　　她似乎很讨厌这种类型的客人，还啐了一口。 　　“要不是鹭枫太夫人好，你就得屈从于那些人了。既然不想待客就打扮得难看一点呀。”游女抱怨了一句，“你快回去吧，也别自责了，之后卖力干活就行了，这些事情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 　　足立义生抬腿玩回路走去，他听见一扇扇紧闭的移门里传来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 　　那位美丽的太夫，或许正在代替他遭受着什么。 　　但游女的工作不就是这样吗？这是她们司空见惯的事情。她们不是自己宅邸中的夫人，也不是自己在街头寻芳的女孩儿，游女和那些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她此刻遭受的事情对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她们是天识女的下属，自然承担了保护自己的责任。即使是主公做错了事情，家臣也要有为主公收拾残局的义务与才干。 　　若是往日的自己，此刻会走得毫无留恋吧？因为自己是天下人，就理所当然地差遣所有人，把都有人都当作自己的棋子，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利益。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 　　那个对他爱搭不理，时常冷冰冰，偶尔会对他露出微笑的鹭枫，之后会对他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天识女呢？那个爱护下属的天识女，估计对他的评价又会降低了吧。 　　就像稻叶正说的那样，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 　　自己还和以前一样的话，还能改变什么吗？ 　　足立义生想起了带自己穿梭在地道中的天识女，除此之外他居然想不起可以依靠的人。 　　不被人簇拥着的他，不再是将军；但如果是天识女，即使只有她一人，也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他咬了咬牙，扭头跑回了鹭枫的房间，大力地把移门拉开。 　　幸好他刚刚貌似想了很久，但醒过神来也只是过了片刻，鹭枫繁冗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她诧异地看着跑回来的足立义生。 　　“你，放开她。”足立义生努力压低声音，尽量贴近女性的声线。 　　“怎么？想两个人吗？”武士饶有兴趣地回头看他。 　　不能鲁莽行事，也不能让武士得逞，足利义生心中深吸口气，心中有了打算：“游鸢大人说了，鹭枫今晚有要接待的客人，不会接待其他的客人了。” 　　“这可是鹭枫答应我的。”武士面露不快。 　　“这是游鸢大人说的。”足利义生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编出的这个理由好不好用。 　　能坐上游廊的主人的，背后一定打通了关系，武士们不会不知道这点。 　　“呵，这个天下都是北条的了，我害怕一个鸡头吗？”武士嗤笑了一声。 　　他把足利义生拉了进来，一手堵住他的嘴，一手往他的胸口滑去。 　　足利义生不像鹭枫那样穿了一层又一层华美的衣服，他惊恐地感受到那只手抚摸上了他平坦的胸口。 　　足利义生顿时产生了一系列悲伤与悔恨的情绪，他觉得或许此生自己都难以雄起，瞬间遁入空门，清心寡欲。 　　“住手！” 　　在听到这声呵斥时足利义生感动到想哭，他看见是一个高大的异域人闯了进来，指责武士抢走了他指定的鹭枫。 　　那名异域人的身份似乎不低，武士居然唯唯诺诺地捡起自己的外衣走了。 　　事情这么轻松地就解决了，足利义生想起自己是为了救鹭枫而来，便连忙看向她，却见她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反而幽怨地看着他：“都怪你，害得公子还要为你费心，本来我和游鸢就能轻轻松松解决掉的。” 　　鹭枫话音刚落，游鸢就从另一扇连着的房间走了出来，对着足利义生说道：“我本来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想不到你又跑回来了，便想看看你要做什么。” 　　说完，游鸢像是抑制不住了一般，略勾起了嘴角。 　　你明明在笑，足利义生心里嘀咕着，就看着泷若叶也走了出来。 　　异域人对着泷若叶笑了笑：“你让我出面真的有些尴尬。” 　　......敢情你们刚刚都在四面八方看着我啊？！足利义生的悲伤又蔓延开来，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心和智力到底如何，为什么不担心自己，要去担心天识女手下那些怪物一般的家臣。 　　话虽如此，足利义生还是庆幸泷若叶的到来的，一看到泷若叶站在这儿，他就觉得非常安心与可靠。 　　“其实我刚刚才到。”似乎是为了缓解足利义生的尴尬，泷若叶说了一句并没有安慰到他的话语，但下一句话却是他之前所日思夜想的，“我是来带你走的。” 　　但当他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觉得，这句话的份量与意义，似乎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一卷 第97章 　　“你还想当将军吗？”泷若叶问道。 　　“是吗？我是回去当将军的吗？”足利义生苦笑了一下, “这将军又能当多久呢？” 　　看到足利义生不喜反悲，泷若叶倒觉得他比之前清醒不少。 　　“我和你走。”足利义生说道, “我还有这些价值能给你利用去。” 　　“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你被北条围困时能救你的只有我，其他人衡量着你的价值与风险都选择了旁观。但一旦你逃出北条的掌控，你的价值一下子今非昔比，能利用你的可不只是我。” 　　“我出去后会变成香饽饽吗？那样被簇拥着，也只是假象。如今之势，下代的将军定不会是足利氏，我也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我那在位的弟弟也是如此。投靠谁的话不如就投靠你。” 　　泷若叶见足利义生所说的竟都是真话, “就算是再次坐回将军之位？” 　　“就算再次坐上那个位置，我还斗得过伊水吗？之前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被伊水扶回将军之位, 就做得到了？”足利义生全然放弃了抵抗的心思，“天识女你若能让我重回京都, 出一口恶气，救回我的夫人们, 也算是快意。” 　　足利义生说完却是瞧见泷若叶的神情有些奇怪, 他听游鸢问道：“你打算原谅你的夫人了吗？” 　　“...什么意思？”足利义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鹭枫知道足利义生偷听了哪些内容，便开口道：“其实刚刚那个武士说得夸张了些, 你的正室夫人和一位侧室夫人是被足利义平收了, 还有一位夫人的父亲与北条氏有些关系，被送回了老家，白夫人不知所踪, 可能是逃了出去。” 　　足利义生稍微安心了些，就听鹭枫继续说道：“你的正室夫人貌似是自愿的，自从足利义平上位后, 两人可谓如胶似漆，足利义平甚至冷落了他的原配夫人，惹得了他老丈人不快。有传言说...他们可能早就厮混到一起过。” 　　“......”足利义生在众人的注视下抑制住了变幻的神情，“或许她们只为自保，她们也做不了什么，四位夫人中我最怜爱白蝶，若是她，定是一心向我，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再见了，将军。”鹭枫耸了耸肩，她只在足利义生来时与去时叫了他将军，即使类似于调侃，足利义生却也觉得很亲切。 　　“西芒，之后就拜托你在京都再待一会了。”泷若叶说道。 　　西芒点了点头，泷若叶又朝向游鸢，“你对游廊已经完全熟悉了吗？” 　　“当然，现在我就是游鸢。” 　　游鸢的话让足利义生觉得有些奇怪，游鸢注意到了足利义生的目光，却是身形扭动抽长，变成了稻叶正的样子，把足利义生吓倒在了地上。 　　游鸢倒是满意足利义生的反应，用着稻叶正的外表对着他抛了一个媚眼，让足利义生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阿鼻，不要再戏弄他了。”泷若叶制止了阿鼻，不然阿鼻还想要变成白夫人的模样。 　　“那么，走吧。”泷若叶见足利义生神情有些恍惚，笑道，“我想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泷若叶将足利义生带回了伊水，安置在了柳裕所在的山城，她自己则去了伊水最开始的那片领土，也就是寿海镇守之地。 　　可以任意改变样貌的阿鼻在数月前就取代了游廊的主人游鸢，他原先所扮演的百鬼丸，自然由正主顶上了。 　　此番偷梁换柱，悄无声息。可怜了那些魔神，他们早就确认过酒伊的质子是假货，如今搜寻了各处就是没去酒伊，做了一番无用功，至今都没有找到百鬼丸。 　　天识女“逝去”后，伊水无主，酒伊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要踏上伊水的土地，让他的臣子，伊水的世子百鬼丸取得伊水，将其顺理成章地归于酒伊旗下。 　　但伊水与酒伊之间还隔着醍醐国。酒伊体量之大，连借道都觉得小气，直接对醍醐开战。 　　醍醐国土不大，但可以说是一直风调雨顺，算是富裕安康的国家。当然，这种安康是得到什么东西的庇护也不得而知就是了。 　　这种庇护的力量也体现在了醍醐的反击战中，大概是觉得得到百鬼丸也只是早晚的事，鬼神的力量不吝啬地用在了战场上，帮醍醐在一次次艰难的战役中取得了胜利。 　　尤其是醍醐国的少主多宝丸，在战场上宛如一尊杀神，他的四目不会漏过一个敌人，四臂更如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一般。醍醐国主声称这是神佛馈赠的力量，醍醐的士兵也以此为傲，尊奉多宝丸。 　　“国主大人！少爷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了，您真的不管他了吗？！” 　　兵库与陆奥跪在醍醐景光的面前，兵库心中焦急，却也只能这样跪伏在地上，祈求醍醐景光能改变主意。 　　“哼，我倒觉得他这样更像是我的儿子。”醍醐景光不为所动，“你们的使命是保护少爷，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这样被鬼神掌控的少爷，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少爷了，他的强大不需要我们保护。但少爷自己的意志已经很少再出现了，我担心就算鬼神离开了，少爷的身体也会难以恢复到从前。” 　　“等鬼神得到了百鬼丸，自然会离开多宝丸的身体，你们急什么急，赶紧找到百鬼丸才是正事。多宝丸几年前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居然隐隐站在了天识女那边，暗地里调查起鬼神的下落，甚至组建自己的队伍，想要反抗我。他吃些苦头也好，让他看清楚鬼神与天识女到底哪个可靠。” 　　“放过多宝丸吧！”缝夫人在屋内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开口道，“难道你想多宝丸也被鬼神夺走吗？鬼神如今如此卖力地帮助我们，就好像是醍醐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鬼神如此卖力，正好帮我取得天下！” 　　“酒伊的军队又发动进攻了。”多宝丸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听说这回是那个冒牌货百鬼丸领军，正好把那个不听话的妖怪杀了助助兴。” 　　看到多宝丸扫来的冰冷的眼神，兵库只觉得浑身发凉。 　　“兵库，陆奥，你们怎么不走？战场上还要靠你们发挥作用呢。”多宝丸回头说道。 　　“是！”兵库与陆奥低下头答道，跟在了他们身后。 　　缝夫人看着他们前往战场的背影，犹豫几次还是没有喊出多宝丸的名字，她既担心战场凶险，又担心的多宝丸会被鬼神所伤，像失去了力气一般扶着墙坐在了地上，“我该怎么办啊...” 　　战场上两军队列，多宝丸坐在马上，漫不经心地向前看去，却是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即为熟悉与诱人的气息。 　　“不对。”多宝丸喃喃自语道。 　　“这么了？”醍醐景光问道。 　　多宝丸的视线穿过了阻碍在面前的人头，直到瞄准了酒伊的主将，那位骑在马上的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 　　“哈哈哈哈哈哈。”多宝丸发出一阵狂笑，“你居然在那里！你居然在那里！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要夺走你的一切！你所有的身体都是我的！” 　　“你发现百鬼丸了？他在哪？！”醍醐景光顺着多宝丸的视线望去，“你的意思是对面的百鬼丸是真的？！” 　　多宝丸根本懒得理会醍醐景光，他驾驭着身下的马，直接向前方冲去。前方的士兵躲闪不及，被马蹄踩在脚下，多宝丸嫌他们太碍事，甚至直接拔出了剑斩杀了醍醐的士兵。 　　他冲到了两军之间的平野，兴奋而恨恨地吼道：“百！鬼！丸！” 　　“那是什么东西！他冲过来了！” 　　多宝丸冲过来的气势太过惊人，酒伊前方的士兵颤声问道。 　　“不要后退，让弓箭手朝着他先射箭。”百鬼丸沉静地看着朝自己奔袭而来的鬼神，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同时他也足够冷静，在这场对峙中夺回一切的人只会是他。 　　寻常的人类对多宝丸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他的身体里现在聚集了三只鬼神的力量，射来的箭只一点也没有阻碍他前进的速度。但他的马被射倒了，他就弃马前进，挥手掀起的气流就将挡在前面的□□兵给掀翻在地。 　　“开战吧。”百鬼丸命令道。 　　“可是...”副官有些迟疑。 　　“他由我解决，你们去解决醍醐的士兵，不会再有奇奇怪怪的力量干扰你们了。” 　　酒伊的士兵是看到了百鬼丸一路上的指挥与作战能力的，副官听到了百鬼丸明确的指令，便不再犹豫，率着部队冲向了前方。 　　百鬼丸没有甩出自己的义肢，而是握紧了腰间的似蛭，拔了出来。 　　“似蛭！你这个叛徒！当天识女的狗，连自己原来是谁都忘了吗？！”多宝丸嘲讽道，“你现在应该帮助我们，把百鬼丸吃得干干净净！” 　　似蛭停顿了一下，似乎居然真的听进去了多宝丸的话，控制着百鬼丸把它放回了剑鞘中。 　　似蛭刻意地让剑身与刀鞘摩擦，发出了响亮的一声，那尖锐的摩擦声像极了一声“汪”。 　　这一声后百鬼丸又拔出了似蛭，对准了多宝丸，面无表情地说道：“刚刚就是似蛭想说的。” 　　“......” 第一卷 第98章 　　多宝丸神情复杂, 他似乎很想探究似蛭的心路历程，但眼下也没有这个机会, “你不要后悔了，从现在起，我会连你同斩杀。” 　　对上单只的魔神，百鬼丸有取胜的信心，但眼前的多宝丸是三只魔神的结合体，因此他使用了妖刀似蛭，来增强他的力量。 　　两人缠斗起来, 严格来说这是场二敌三的战斗, 但多宝丸居然落了下风。 　　“来吧！你的眼睛和手臂正在我的身上！你想看到这个世界吗？！想看到你身边人的面孔吗？！可惜你的切都会在我的身上！”多宝丸挑衅着百鬼丸，希望看到他愤怒的神情。 　　可百鬼丸的神情没有变化过，他集中在战斗上的注意力没有丝转移。 　　多宝丸觉得棘手起来, 按理来说百鬼丸想要夺回的东西就在他的眼前，他应该愤怒地控诉才对。 　　“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整个醍醐国的国民, 都想要你死！他们都在阻止你夺回你的身体，他们都将你视为敌人！” 　　“若我为孤身人, 我现在就不会站在你的面前。”百鬼丸将多宝丸踢向了边, “真正的鬼神是你们。” 　　“...没有想到就算天识女不在了，直在她庇护下的你也成长到了我们难以撼动的程度。天识女这个女人, 真是死了还不让人省心。” 　　多宝丸看到百鬼丸在听到这句话后神情微动, 便也反应过来，百鬼丸看重的并不是本该属于他的醍醐国和他的父母，而是抚育他长大的天识女。 　　“哈哈哈你敌不过我们的, 你不过是凡人之躯，天识女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底气？天识女死得可不错啊, 死在了最信任的家臣手下，真是个笑话！” 　　“你没有资格说她，这么多年藏头露尾的是谁？” 　　百鬼丸逼上前来，多宝丸喜上眉梢，却没想到轻敌的人是自己，百鬼丸的剑丝毫没乱，砍下了多宝丸的只手臂。 　　这手臂是多宝丸自己的手臂，多宝丸也不心疼，击退百鬼丸后又把手臂捡了回来，安回了肩膀上。 　　三只魔神合为体后的力量着实比以前强大，伤口愈合后多宝丸的手臂又能活动了。 　　“少爷！” 　　有数只箭射在了百鬼丸脚前的土地上，遏住了他的步伐。陆奥冲向前来，用蛮力挑飞了百鬼丸数米。 　　“我们来助你！”兵库骑马停在了多宝丸身边。 　　“你们倒是比我想象得有用，协助我，击杀百鬼丸！”多宝丸只瞟了兵库眼，下达命令道。 　　“是！” 　　只要百鬼丸死了，她的少爷就能回来，醍醐也会恢复繁荣，兵库撇开心中的杂念，拉弓瞄准了百鬼丸。 　　陆奥与兵库是对姐弟，从小起训练长大，配合极为默契。他们加入战斗后，多宝丸轻松了不少，他找到了百鬼丸的破绽，砍下了他的只前臂。 　　百鬼丸的只义肢破碎，露出了里面的刀刃，他索性将似蛭往外丢，甩出了另外只义肢，用双手的刀刃与多宝丸战斗。 　　“......多么锋利的剑啊！握住这把剑的话定会战无不胜吧......” 　　似蛭落在了陆奥旁边，陆奥盯着似蛭，眼神却是恍惚起来。 　　“不要拿起它！”兵库注意到不对，大喊道。 　　陆奥对兵库的呼喊置若罔闻，他着迷地拔出了插在泥土上的似蛭，身体微微颤抖，瞳孔被似蛭紫色的妖气所侵蚀，他的身体已经不被他所掌控了。 　　“别把人杀死了。”百鬼丸叮嘱了句，就不再管那边。 　　“果然弱小的人类就是没有用。”看着兵库与陆奥打了起来，多宝丸很是嫌弃，“不过似蛭的力量居然比以前还要强......” 　　似蛭很快就操控着陆奥打晕了兵库，然后再让陆奥打晕了自己。百鬼丸跳回陆奥身边，捡起了似蛭。 　　多宝丸有些心烦意乱，居然被百鬼丸砍下了只手。 　　那只手是从百鬼丸身上夺下来的，被砍下后就消失了，与此同时百鬼丸的动作停住了。 　　缺失器官长出的过程总是异常痛苦，百鬼丸右手破碎了半的义肢抖动，掉落下来，他痛苦地捂住了新生的手臂，抑制住自己的痛呼。 　　多宝丸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趁机砍下刀，似蛭及时控制住了百鬼丸的另只手，挡下了多宝丸的攻击。 　　多宝丸啧了声，如果没有似蛭，他敢肯定那刀能砍中百鬼丸。 　　百鬼丸新生的右手抽搐了几下，他现在并不能很好地运用这只右手，于是他换为右手持握住似蛭，左手依旧使用着熟悉的插入义肢中的刀刃。 　　如果不是妖刀似蛭，多宝丸三只鬼神集于身的力量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多宝丸心中恨意更胜，直接以伤换伤，不顾切地想让百鬼丸消失在眼前。 　　“最后心急的人是你啊。”百鬼丸用似蛭把多宝丸钉在了地上，砍下了他的另外只手臂，忍住左手新生的痛苦，盯紧了多宝丸。 　　多宝丸身体里寄宿的鬼神只剩下了只，多宝丸自己的意识慢慢觉醒过来，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百鬼丸：“...哥哥？” 　　百鬼丸的动作顿住了，他本应该马上夺回自己的双眼，但是看着回归意识的多宝丸，却犹豫住了。 　　“...是这样啊。”多宝丸看向四周，很快明白了状况，“这是哥哥你的眼睛吧？我现在就还给你。” 　　多宝丸没有犹豫，手指伸向了自己额头的眼睛，欲将它挖出，在接触到眼睛的刻，多宝丸的神情凝固了，随即破口大骂：“百鬼丸！我要毁了你！你夺回了你的身体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我们早就侵蚀了醍醐，我会吞下醍醐所有的人为我陪葬，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 　　多宝丸的神情下子变得很奇怪：“这股气息是怎么回事？天识女？天识女在接近？！她没死？！” 　　多宝丸的语气中混杂了绝望与恨意：“所以你才会这样啊，似蛭，你从开始就知道自己站的是必胜的那方，才会如此不遗余力。” 　　这句话说完多宝丸的手指落下，插入了眼眶，掏出了眼球。 　　多宝丸的身体原本就受了伤，此时完全脱离了鬼神的掌控，额头上流出大量的鲜血，他自己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百鬼丸跪在地上，捂住眼睛抽搐起来，他的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弄散了发带，散开了他的马尾。 　　“你已经全部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百鬼丸听到了个温柔的声音，泷若叶拨开了他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非常好看呢。” 　　光涌入了百鬼丸的眼睛，缤纷的色彩填满了他以前所见的轮廓，那些从指尖，耳朵，灵魂火焰的轮廓获取的信息，以种前所未见的明艳的形式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泷若叶的手腕，生怕她从眼前跑掉般，迫不及待地看向她的脸庞。 　　深黑色的瞳孔，深黑色的长发，在脑海中描绘过次又次的面庞。 　　与其他变化的东西不同，百鬼丸知道泷若叶的脸，依旧与他幼时样。 　　在他不会言语，不会聆听之时，他依靠着触觉加深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会呆呆地在溪水上坐上下午，感受溪水从指间穿过。而泷若叶就坐在他的身边，在天黑时牵起他的手，带他去吃饭。 　　泷若叶的火焰是如此与众不同，但百鬼丸有时会突然担心，如果有哪天他找不到泷若叶了该怎么办？ 　　他要记下泷若叶的所有，包括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他总是朝着泷若叶的脸庞伸出手，而泷若叶会停下她的动作直到百鬼丸触摸完为止。即使没有言语，他与泷若叶之间的交流，就好似与生俱来的般。 　　“...母亲很好看。” 　　“百鬼丸才是哦。”泷若叶并无羞赧，她摸了摸百鬼丸散乱的头发，“把残局收拾掉吧，培育着鬼神的醍醐，之后都不会存在了。” 　　“好。”百鬼丸站了起来，走到了多宝丸的身边。 　　泷若叶将清水倒在了多宝丸的身上，多宝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他睁开了眼睛，连忙抚上额头，那里却是片光洁，身体也轻松自在，“...天识女，你还活着，这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鬼神临死前说他会摧毁醍醐的人民，我要赶紧回去——哥哥，天识女，你们能帮助醍醐重获新生吗？” 　　对着多宝丸郑重的神情，泷若叶点了点头。 　　鬼神在与百鬼丸缠斗之时，无暇顾及两军的对战。醍醐国的军队无法抵抗在数量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酒伊，节节败退，已经被攻破了城。 　　醍醐的地势中央隆起，醍醐景光的宅邸就建在最高处，此刻隆起的山坡却是在晃动，犹如地震。 　　这股震感越来越强，个黑泥样的庞然大物从醍醐景光的宅邸下方冲出，撞碎了醍醐景光的宅邸。 　　“那是什么？！”醍醐景光与敌国将领都回过头来，怪物发出了嚎叫，那嚎叫让人心脏发颤。 　　“什么时候...鬼神居然就在我的脚底下...”醍醐景光恍惚了片刻。 第一卷 第99章 　　“母亲！”赶到的多宝丸见到这幅景象, 焦急地大喊出声。 　　缝夫人还在宅邸中，那鬼屋撞碎了房屋, 里面的人估计也凶多吉少。 　　“父亲！请停手吧！鬼神已经死去了，一切都到尽头了！”多宝丸看到了被醍醐的士兵保护着的醍醐景光，冲了进去。 　　“一切...都到了尽头？” 　　“鬼神已经死了！你和鬼神之间的契约已经结束了！投降吧，父亲。”多宝丸脸上浮现一丝悲戚。 　　“鬼神...鬼神怎么会死...” 　　“天识女回来了。” 　　“是她！”醍醐景光忽然激动起来，“都是她——” 　　“父亲，够了。”多宝丸打断了醍醐景光的话语，“你就没有担心过宅邸中的母亲吗？哥哥也好, 母亲也好, 难道都是你实现野心的工具吗？” 　　“投降？你怎么可以说出投降这种话？醍醐是要夺得天下！这是我与鬼神的契约！” 　　多宝丸注视了癫狂的醍醐景光几秒，垂下眼眸，转而抬起, 抽出了刀刃，“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父亲, 既然你还执迷不悟，那就只能让我来阻止你了。” 　　泷若叶和百鬼丸则来到了高处, 居高临下地观察着黑泥怪。 　　醍醐景光的宅邸被黑泥怪冲得七零八落, 里面的仆人倒在了废墟里，生死不明。 　　“虽然体型看上去很大, 但是并不强。”百鬼丸用心眼看了它的灵魂火焰后说道。 　　泷若叶与百鬼丸对视了一眼, 点了点头，百鬼丸随即跳下，朝着黑泥怪劈去。 　　黑泥怪感受到了上方的百鬼丸, 从肢体中伸出触手来捕捉他。百鬼丸面对着朝他扑腾的触手，仿若未见，泷若叶控制着藤蔓将黑泥怪束缚起来, 向下重拉，直接将它拉回了地底。 　　百鬼丸畅通无阻地借助着下落的势能，从黑泥怪的头顶一直划到了它的底部，将它整个劈开。 　　黑泥怪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就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躯体也由四周向中间消散。 　　“百鬼丸！”一个急切的女声从远处的小路上传来，缝夫人在多宝丸走后始终不能安心，便抱着菩萨像偷偷离开了宅邸想要去寻找他，没想到因此而躲过一劫。 　　她见黑泥怪出现，连忙躲在了一旁的小路上不敢出声，见百鬼丸和泷若叶解决了怪物才走了出来。即使她从未见过百鬼丸，她还是认了出来，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孩子。 　　“......”百鬼丸看向面容与他相似的缝夫人，却是没有回应她。 　　“那是你的母亲，你不去看看他吗？”泷若叶摸了摸百鬼丸的头，“去吧。” 　　百鬼丸看了泷若叶一眼，泷若叶对着他微笑，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朝着缝夫人奔去，扶起了她。 　　泷若叶站在高处往下看，却是见醍醐皆被酒伊的军队占领，稀稀落落的醍醐士兵都被押了起来，醍醐竟是已经投降了。 　　“投降了...是多宝丸干的吗？”泷若叶看见醍醐景光被多宝丸绑了起来，多宝丸的眉头紧锁，紧盯着不断挣扎的醍醐景光，“是这样吗？多宝丸还是不忍对醍醐景光下手，他亲自动手是怕醍醐景光落个身死的下场吧，如果醍醐景光能明白他的这片苦心就好了。” 　　泷若叶站了一会儿，百鬼丸安顿好了缝夫人，走到了泷若叶的身边。 　　“你希望醍醐景光死吗？”泷若叶问向百鬼丸。 　　“我不会杀他。”百鬼丸看向这片陌生的土地，“我是人类，而不是他们心中吞噬人类，蛊惑人心的鬼神。” 　　“好。” 　　百鬼丸和泷若叶朝着城下走去，百鬼丸的副官正在寻找他，见到百鬼丸刚面露喜色，看到他身边的天识女后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下去。 　　“......大人，这是...”副官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我的母亲，泷若叶。” 　　“我知道。”副官苦笑了一下，“大人你的意思是？” 　　“我本就是伊水的世子，此次出征的目的不就是让伊水回归正统继承人的统治吗？我不会再回到酒伊了。” 　　副官的脸部肌肉颤抖，那的确是此次出征明面上的目的，这支军队也隶属于百鬼丸旗下，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百鬼丸是酒伊家臣的前提下的。见到百鬼丸这样的态度，他岂能不明白，百鬼丸是背离了酒伊重回了伊水，山室乌多年为他的造势毁于一旦，而且放在明面上还不能说是百鬼丸背叛了酒伊。 　　副官所肩负的任务除了协助百鬼丸，还有监视他。副官有着军队的第二调动权，这是山室乌许可的。 　　是顺应百鬼丸的意思往下走，还是将矛头对准百鬼丸？副官拼命地思考着，汗滴从额头上流淌了下来。 　　他擦了擦汗，瞟了一眼泷若叶，却见她的表情也并不让人害怕，似乎正耐心地等他回答。 　　“你们这边还没结束吗？可真够慢的。”一个副官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回头见一个美貌的黑色直发女子正跳跃着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那跳跃的幅度已经不似人类了，副官并未在意，他全然欣喜地唤了一声：“阿鼻大人！” 　　阿鼻是绑架了百鬼丸投靠山室乌的能人异士，很受山室乌器重，副官见了她便安心了许多，心中也有了底气，“百鬼丸背叛了——” 　　“别叫我那个名字，我可不喜欢，我真正的名字是阿荻。”阿荻将飘散到胸前的头发捋回了脑后，她瞥了一眼副官，“别期待什么了，你们的后路现在都是伊水的领地了，还是赶紧投靠天识女大人吧，稳赚不赔。” 　　“哈？”副官听懂了阿荻的话语，却一时无法接受。 　　“烦死了。”阿荻看着副官的模样抱怨了一句，她对着泷若叶说道，“天识女大人，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全部完成了，不，是加倍完成了。真想看到山室乌现在的神情呢，军队，领地都被我夺走了这么多，我还是挺能干的嘛。” 　　“你做得很好。” 　　阿荻翘起了嘴角，“就算是在这方面，我也不比你的那些人类家臣差。” 　　“...天识女，你究竟埋伏了多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一切的？为此居然将自己的儿子都不惜送往敌国...... ”副官颤声问道。 　　“只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你的决定呢？”泷若叶的神情平静。 　　“该说我是荣幸吗？居然有被天识女亲自招揽的那一天。”副官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的下一步，会对北条发起进攻。”泷若叶见副官没有回答，说道，“足利义生现在在伊水。” 　　这一句话的意味不言而喻，泷若叶点到为止，副官已经明白了泷若叶的意思。 　　“天下大势，已经归于了北条与伊水，其他的国家再无争夺天下的可能了。”副官紧咬牙关，做出了决定，“男儿志在四方，属下愿归于伊水，听从天识女大人的调遣。” 　　醍醐的旗帜被撤下，换上了伊水的旗帜。 　　酒伊的士兵们听了百鬼丸和副官的宣告，从善如流地丢弃了酒伊的旗帜。反正他们的顶头上司也没有变，百鬼丸本就是伊水的世子，天识女已然回归，如今的伊水比酒伊更强大，他们倒也没表现出强烈的排斥。 　　“天识女大人，醍醐已经不存在了，我也不再是醍醐的世子。”多宝丸走到了泷若叶的面前，“与鬼神的契约，扎根于醍醐的罪孽，那一切都结束了。” 　　“缝夫人还好好的，正在山腰的安全处。” 　　听到泷若叶的话，多宝丸浮现了欣喜的神色，“真是太好了——母亲她没有事。” 　　“你之后想干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 　　“如果你愿意来伊水的话，醍醐就交给你管理了。” 　　多宝丸先是诧异，然后连忙拒绝：“就算要继承醍醐，那也应该是哥哥。如果不是鬼神，他本该就是醍醐的继承人。” 　　“我不会待在伊水。”百鬼丸看向泷若叶，“我要待在你的身边。” 　　多宝丸恍然，耸动肩膀发出了自嘲一般的笑声，“醍醐这么小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哥哥你。” 　　说罢他郑重地看向泷若叶，跪了下来，“多谢天识女大人，我愿意投向伊水。我的父亲...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但我希望天识女大人能留他一命。如今他与鬼神结下的契约破裂，他只能接受这一切，已经再无威胁了。我会剥夺他的身份，将他放逐，只求您能放他一命。” 　　多宝丸自小被醍醐景光当作醍醐的继承人培养，虽然严厉但平日里也是爱护有加，泷若叶看着忐忑不安的多宝丸，能够明白他的心情。 　　“这也是百鬼丸的意愿。”泷若叶给出了答复。 　　多宝丸立马舒了一口气，他看向百鬼丸：“谢谢你。” 　　百鬼丸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泷若叶看向已经被打晕了的醍醐景光，那道交叉的疤痕依旧纵横在他的额头上，那是他与鬼神结下契约的证据，如今他只剩下了这个。他究竟是会在悔恨与懊恼中度过余生，还是不甘与愤怒呢？无论如何，他心中都会背负着一份罪孽。 　　如果自己更早一些来到这个世界，是否能够阻止这个荒唐的契约呢？ 　　泷若叶只是想了片刻，便不再想了。 　　“我们回去吧，百鬼丸。” 第一卷 第100章 　　“这日子过得可真清闲啊。” 　　山明与北条的边界, 北条驻守的士兵打了个哈欠，“每天就是守在这里看一成不变的风景, 我都要吐了。” 　　“这样不好吗？山明的莲海渡与伊水的柳裕对立，没有时间顾及北条。原本我以为被派来这里是要掉脑袋的，这么看真是老天仁慈。”与他一起的士兵说道。 　　“说得也是，如今这天下已是北条大人的囊中之物，我们可真是幸运，能在北条大人的麾下。” 　　“你说那莲海渡也真是傻，现在被夹在北条和伊水之间, 不是穷途末路了吗？要我, 就从始至终地跟随着天识女了。” 　　“莲...莲海渡—” 　　“对，我们说的是莲海渡。”士兵漫不经心地应下，又觉得伙伴的语气惊慌失措, “怎么了？” 　　“莲海渡—山明的军队—不，还有伊水的旗帜！” 　　这句话一下子揪紧了他的心, 他抬头望去，却见伙伴的身体到了下来, 额头上插着一支箭。 　　他战战兢兢地从木盾的开口往外看去, 那气势汹涌的大军正在向他们袭来，伊水的旗帜汇聚成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完了。” 　　他喃喃自语道。 　　天识女回归了, 天下大势再次扭转, 伊水取代北条成为拥有领土最大的国家。 　　与天识女回归的消息同时传递的，是她举起大义的旗帜向北条宣战的战书。 　　天识女会拥护被北条迫害的足利义生，为他取回被剥夺的将军之位。 　　这是比北条直辉当初攻入京都时要光明与大义得多的理由, 或者说是借口，没有人能够反驳天识女，阻止天识女的步伐。 　　众人皆知, 天识女的目标即为京都。 　　伊水。 　　足利义生正在桌前，繁忙地写着一封封书信，盖上他的公章。 　　其中有的是写给朝廷的，有的是给邻国的。泷若叶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忙碌地挥笔，“不给清愿寺的住持写一封信吗？” 　　足利义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有过联系？” 　　“你会写吗？” 　　“...你真是可怕啊。”足利义生自知没有追究的趣味，“我没打算给他写，我之前求助过他，希望能借助僧兵的力量保护我，他态度暧昧。后来北条打进来了，他看我这方不利压根就不搭理我了。这种家伙没有拉拢的必要。” 　　“僧兵的力量的确很强，北条打入京都时僧兵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虽然现在屏气吞声，但我想借助他们的力量从京都内部削弱北条。” 　　“那帮秃驴可是无利不起早。而且，佛教的那些人老是发起一揆，你要是给了他们好处以后有的让你头疼的。” 　　“我打算之后引入基督教，你还记得西芒吗？” 　　“...那个游廊中的异邦人？” 　　“对。多位大名接受了他的传教，这也是北条的武士会畏惧他的原因。” 　　“...你这是打算用完了那些僧兵就丢啊。”足利义生倒也不反感，只是略微有些叹息。 　　“这个世界上神佛已经不存在了。” 　　泷若叶开口的这句话让足利义生愣住了，“是吗？我还以为还存在着呢。”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相信神佛的人。” 　　“不，是因为看到你，就觉得神佛还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你难道不是神明的使者吗？” 　　“这个世界的神佛将最后的力量给了我，或许他们也没有那么想给我，却被我给夺取了。” 　　“什么意思？”足利义生却是越听越迷茫了。 　　“没什么，记得给住持写一封信。”泷若叶止住了话题。 　　“真是遗憾，能够了解你的机会可是很少见的。” 　　泷若叶轻笑了一声，足利义生说道：“想不到我们也会有这样心平气和，稍微坦诚一点的交流。” 　　“觉得轻松了许多吗？” 　　“是的。”足利义生应答道，“只是觉得我也有些用处了。我比不上你，彻彻底底地。所以，现在我为臣，你为君。” 　　“我原本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要夺回你的一切。” 　　“如果我是那样的呢？” 　　“那大概也是用完就丢吧。” 　　在泷若叶的谋划与足利义生的周旋之下，伊水向京都进发，势如破竹，一路攻破北条的防守，直至取下京都。 　　北条还没坐热的京都，转眼就落在了伊水手上。 　　泷若叶将足利义平流放，扶植足利义生为将军。天下之大势，转瞬倾倒于伊水。 　　北条领土缩水，与加贺大小差不多。酒伊在百鬼丸上吃亏后，居然吞下了这口气，在泷若叶取下京都的下一刻，就写了书信表示山室氏愿意成为泷若叶的家臣，为之鞍前马后。 　　泷若叶为足利义生修建了新的将军府，规格比之前更为豪华；同时续上了朝廷一直欠缺的税款，总算让朝廷的税收没有那么难看。 　　朝廷嘉奖拨乱反正的泷若叶，给予了她“内大臣”的朝廷职位。“泷”原本就是尊贵而古老的姓氏，但公家到现在已经没有姓“泷”的人了。泷若叶持有天丛云剑，又得到了热田神宫和认可，朝廷便刻意拔高了泷若叶的血统，以授予其朝廷高位。 　　这是首次由女性担任“内大臣”之位，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事情，就这样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朝廷原本还想给予泷若叶副将军的职位，但是泷若叶拒绝了。 　　如果她接受了副将军的任命，那就意味着她要和足利义生一样，常年留守在京都。而天下，并未全都落于伊水手中，还有加贺与北条两国。 　　“我会让不知火带领军队驻扎在京都保护你，明天我就要离开京都了。”京都的局面稳定后，泷若叶对足利义生说道。 　　“不知火？那个青年有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算了...都听你的。”足利义生想起了一件他在意很久的事情，“...白蝶还好吗？” 　　足利义生回到将军之位后，就遣散了那两位投向了足利义平的夫人，甚至连看她们一眼都懒得看，但他对失踪的白蝶一直念念不忘。 　　即使如此，在重新获得权力后，足利义生也没有发动力量去寻找白蝶。 　　尘埃落定后，他开始慢慢思索过去那段时间的细节，他不会忽略，通往外面的地道开口于白蝶的院子里，以及白蝶是如何在北条的包围下不知所踪的。 　　“挺好的。” 　　“她是自己离开我的吗？” 　　“这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 　　“白蝶和稻叶正一样，都离开了我啊。”足立义生猛饮了一杯酒，用手拍着大腿，随着拍动的节奏大唱出声来。 　　“这次看到京都的风景，感觉又是完全不一样。”柳裕骑马在京都的道路上，感叹道。 　　“真是快意。”莲海渡一脸春风得意。 　　“你也被朝廷赋予了实打实的官职，有这么开心吗？” 　　“官职只是小事，我是为若叶大人而高兴。”莲海渡问向一旁的压切长谷部，“长谷部，你为什么不接受朝廷赏赐的官职？” 　　“...我迟早是要走的，给我不合适，我也不想在这个世界留下太多痕迹。” 　　“不想留下太多痕迹？那可不行，已经有太多人记住你们了。”柳裕几乎要忘记了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是要离开的，“...真不想让你们走啊...” 　　“不能留在这里吗？”莲海渡发自真心地问道。 　　还没等压切长谷部应答，柳裕就重拍了莲海渡一下，“不要问别人不好回答的问题啊！难道你还不想让他们回家了？” 　　说罢他就郑重地看向压切长谷部，“我们只是凡人，很快就会死去，而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你们应该回你们的家。你们会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还有加贺和北条没有取下，不要说得好像现在就要分别了一样。”压切长谷部别过头。 　　“很快了吧。天识女大人已经取得了大局，剩下的势力，只有归顺与破灭两条道路了。这并非什么自大的看法。”大典太光世说道。 　　“唔，你们在这儿啊。”手上拿着数份小吃的阿荻刚好碰见了他们，阿荻的嘴里塞着一个丸子，听到他的话笑道，“既然这天下都是天识女大人的，那我在京都吃东西就不用给钱了吧。” 　　“还是要给钱的。”大典太光世回答道。 　　“我刚刚都没给钱！” 　　“那是因为我的人帮你付了啊！”阿荻身边的不知火大声叫道，“这种事情还要我说你才知道吗？！” 　　不知火是第一次来到京都，比阿荻还要新鲜，虽然闹腾但也很守规矩。 　　“我在酒伊也没有付过钱。”阿荻瞪着不知火。 　　“那肯定是有人帮你付了！” 　　“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吵架啊。”莲海渡发声。 　　阿荻一向是不服莲海渡的，而不知火在莲海渡手下干了好几年，非常听莲海渡的话，止住了嘴，反而让阿荻顶了好几句。 　　“莲海渡先生，天识女大人呢？”不知火不理会阿荻。 　　“天识女大人见过将军后，和阿鼻一起走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 第一卷 第101章 　　泷若叶带着阿鼻回到了酒伊, 全速飞行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来到了酒伊。 　　这是阿鼻提出的要求，他想要回到那尊不动明王像前。 　　早在几年前, 阿鼻假扮百鬼丸回到酒伊后，就命人把这座山封锁了起来，免得白面不动夺取路人的生命。 　　没有毁掉白面不动的原因是，白面不动死了，阿鼻自己也会消散。他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依靠着白面不动的力量存活着。 　　“现在，大人已经拿下了京都, 我想大人期望的未来不远了, 也到了该毁灭白面不动的时候了。”阿鼻仰望着没有面目的白面不动。 　　“不再等着亲眼见见吗？” 　　“不用了，我知道有你在。白面不动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能安心。我曾经为了它迷失自我, 夺走了太多人的脸，我早该去死了。” 　　“好。” 　　泷若叶走近了白面不动, 白面不动感到有人靠近，缓慢而迟钝地举起手中的法器, 向泷若叶压下。 　　泷若叶拔出了天丛云剑, 只用了一剑就劈开了白面不动。 　　白面不动的躯体轰然倒塌，阿鼻也感到自己的身体像纸片一样消散了, 他叹息了一声, 闭上了眼睛。 　　“接着。” 　　泷若叶喊了一句，将一块苔藓样的东西丢入了阿鼻的身体。 　　那是她在白面不动的躯体上发现的，白面不动的真身。白面不动的身体表面, 居然是一层霉菌，霉菌依附在石头上生长，侵蚀, 竟生出了自己的些许意志。 　　白面不动被泷若叶斩杀，霉菌也失去了活性与意志。泷若叶拾起了一块霉菌，放入了自己的袋中，又将血液滴入了一块霉菌中，丢给了阿鼻。 　　霉菌吸取了泷若叶的鲜血，在阿鼻消散的躯体上膨胀生长，修补好了他的躯体。 　　“这是白面不动的力量，之后这份力量就属于你了，你不会再受到他的控制了。” 　　“...像我这样的罪人，还有活下去的资格吗？”阿鼻的脸庞皱了起来。 　　“你之后能做什么呢？之后就是和平的时候了，你能做的事情比战乱时多得多。”泷若叶看向呆呆的阿鼻，“就当作是我给你工作的报酬吧，你已经自由了，不用再为我做事了。” 　　“我...自由了？” 　　“如果你还想为我工作的话，欢迎来伊水。” 　　“天识女大人......”阿鼻却是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脸，“我想继续为人们雕刻菩萨像，但是，得在你的身边才行。” 　　泷若叶带着阿鼻回到了京都，没有人问他们去干了什么。 　　“天识女大人，我就在京都等候你的喜讯啦！”不知火挥手向泷若叶告别。 　　“不知礼数。”莲海渡敲了不知火一下。 　　“天识女大人，你在想什么？”柳裕见泷若叶低头思考，问道。 　　“我在想敌对的势力。” 　　“公家现在看似已经落入我们掌控，但要提防着他会在我们背后露出爪牙。”压切长谷部说道。 　　“所以要一步步来，如果公家连想要倒戈求助的势力都没有，那就只能乖乖的了。”泷若叶微笑道。 　　世人皆谓天识女已经到达了顶点，是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样就叫取得天下了的话，也太过随意了。 　　伊水随后多次出征，扫平了敌对的大名。北条誓死抵抗，则被伊水取代，北条直辉也丢了性命。加贺先是臣服，随后又偷偷地到处写信，给零散的大名请求联合起来对抗伊水。还没等其积蓄力量，就被伊水发现端了，直接换了一氏来掌管加贺。 　　在取得了京都的数年后，泷若叶终于平定天下，全国统一。 　　京都内的寺院，商人等反对势力，也无一敢再言不敬之语。 　　武家与公家，皆落入泷若叶股掌之间。 　　泷若叶再回京都，受封征夷大将军，在位关白。这意味着足利幕府百年的时代结束，之后的幕府则为“泷”。 　　泷若叶在朝廷之上，接受着天皇的任命时，一片寂静。看似是朝廷做出了这个百年未有的决定，但事实上受封之人才是企图之人，台上之人皆依她的命令而舞。 　　“多谢将军的大恩大德。”足利义生换上了轻装便袍，看上去一点也不留恋这雅致豪华的将军府，“我日夜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怎么了？将军当怕了？”泷若叶说道。 　　“这些年我夹在你和大名，公家，寺院还有商人之间，为你掉了多少头发你知道吗？一边应付他们一边还要给你通风报信，假装自己是被你挟持逼迫的不灵光将军，每天还要骂上你几句，哪还有什么天下人的乐趣？！” 　　“那什么是天下人的乐趣？” 　　“你不就知道了吗？你与当初的我都不同，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人，泷将军。” 　　“你想要去哪座城市？”泷若叶笑了一声，她将地图展开来，整个天下都是她的领地，“我统一天下后就展开了大规模的检地行动，各个地方的信息都收集了起来。你可以慢慢看，选个自己喜欢的城市。” 　　“......”足利义生却是没有吱声。 　　“怎么了？” 　　“你刚才展现的魄力与风采真是迷人，让人心驰神往。那些大名拼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也就是想要达成你的这一刻吧。”足利义生叹息道，“可是，天下人只会有一个。” 　　足利义生大致扫了一眼地图，“选个海边的城市吧，最好是鱼米之乡。” 　　“从此以后，你就能落得个清闲了，会想念热闹的时候吗？” 　　“宾客盈门，络绎不绝？”足利义生笑了一下，“不会的，如今我已经没有这个价值了。” 　　泷若叶推开门，看见压切长谷部站在外面的长廊上等着她。 　　“长谷部。” 　　“将军。”压切长谷部叫了泷若叶一声。 　　“你没有在我取得天下前离开，真是太好了。” 　　“是的，我非常期待看到这一幕。”压切长谷部犹豫了一下，“将军，你希望我走吗？无论你的回答是‘是’还是‘否’，我都会选择离开，但我想要知道你的回答。” 　　“我很喜欢你们，刀剑付丧神都是这样吗？” 　　“好像...都挺讨人喜欢的？至少对审神者来说是这样吧。” 　　“大典太光世呢？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他说。” 　　压切长谷部转身叫来了大典太光世，三人走进了临近的居室中。 　　“大典太光世，我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你总是一副担心自己做不好，自暴自弃的样子，但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这多亏了天识女大人。”大典太光世的不自觉地搓着手指，脸红了。 　　“百年之后，幕府也将覆灭吧。”泷若叶说道，“百年之后，现在的一切都会被覆盖。战乱终于停止，但总有一天和平又会被打破，战争又会席卷而来。” 　　“但是您为大家提前带来了和平。”压切长谷部真心实意地说道，“如果没有你，战争还会持续数十年，这是你为大家带来的和平。” 　　“将军...天识女大人，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即使那边没有你的故事，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大典太光世低下头说道，一脸沉痛，“以人身与刀剑之身侍奉君主，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此生都无法忘记在这个世界的一切。” 　　“......”泷若叶却是微微歪了歪头，她很少做出这样可爱的动作，“或许，我们之后还会见面的。” 　　“嗯？”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同时愣了一下，会是他们理解的意思吗？那也过于匪夷所思了，一定是他们理解错了。 　　“我已经嘱咐过了，如果有带着兔子面具的女子求见，就直接让她进来。你们之后就待在京都吧，我想过了这么久她也快来了......”泷若叶的话语声渐渐低了下来，因为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急促的奔跑与喘气声。 　　“长谷部还有大典太！你们在哪里？！还有半分钟了啊！！” 　　兔子面具一边疾驰一边倒数着时间：“29，28，27......找到了！快走！马上就要强制传送了！” 　　“主人？！”压切长谷部一个愣神，兔子面具宛如看见了猎物的猛兽一样扑向了他们，两只手分别抓住他们的手腕，“太好了！终于赶上了！幸好你们就在将军府！” 　　“......”压切长谷部的神情没有绷住，因为他们的主人穿着一件蓝色的应援衣，上面写了两竖列醒目的黑色大字“泷若叶/爱心/Love/泷若叶”。 　　这是什么？战衣吗？ 　　面对久违的主人，压切长谷部却满心都是吐槽的欲望。 　　“好厉害！将军！不行，太帅了！”面对着泷若叶，兔子面具发出要晕厥一般的激动呼声。 　　等等，见到被自己丢下来这么久不管的刀剑，第一件事却是应援泷若叶？压切长谷部酝酿多时的主刀相见之情开始碎裂。 　　“和我一起来！”兔子面具正好抓着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的手腕，带着他们的手一起举高过头顶，“泷将军，万岁！” 　　大典太光世反应迟了一拍，没有觉得审神者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是什么告别礼仪，顺着兔子面具一起做了，压切长谷部则是一脸心态崩了的神情。 　　为什么，本该伤感壮阔的离别时刻，会弄得像是偶像握手会一样啊？！ 第一卷 第102章 　　兔子面具振臂高呼后三十秒倒计时刚好结束, 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道别的话语提前说是对待看来是对的。”泷若叶起身，离开了这间空荡荡的居室。 　　“压切长谷部他们走了？”柳裕在路上看见了在将军府横冲直撞的兔子面具, 自然明白了她是来接压切长谷部与大典太光世回去的，“已经走了啊，真是匆忙，不过这天总是要到来的。” 　　“......”百鬼丸观察着泷若叶的神色，他取回了双眼后，神情看起来灵动了很多。 　　“总是有这天的。”泷若叶摸了摸百鬼丸的头，“百鬼丸舍不得他们吗？” 　　“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都是很好的人。” 　　“将军。”寿海走了过来, “之前说的《武家诸法度》已经草拟好了。” 　　说着他将一叠文书献上, 泷若叶接了过来，并没有翻阅，而是给了百鬼丸, “百鬼丸，你先看看有什么想说的。” 　　百鬼丸收下了文书。 　　“将军, 白蝶和壶姬在外面求见，我就将她们带过来了。”西芒看到泷若叶, 连忙走了过去, 他的身后跟着白蝶与壶姬。 　　“听闻天识女大人受封征夷大将军，我们二人怎么说都得来庆贺一下。”白蝶行礼后说道。 　　“走了不少路吧？这几天就待在京都吧, 出去逛街我报销。”泷若叶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 多谢将军。”白蝶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去了不少想去的地方，各个地方的风景都各有特色与乐趣。” 　　“我们刚刚听西芒先生说了海外的事情, 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壶姬道。 　　“西芒是我国的外交顾问与贸易事务官，你们若是有意愿下次可以随着他出海。”泷若叶转向西芒，“你可要保护好她们。” 　　“海上可比将军的领土要危险多了...如果女士们乐意的话, 愿意为之。” 　　莲海渡见大家都聚集起来，也走了过去，他的头上已经长了一茬头发，正是怎么梳都奇怪的时候。 　　他的身后跟着笑个不停的阿荻：“哈哈哈哈哈莲海渡你这个样子也太可笑了。” 　　阿荻刚在伊水待了一段时间，莲海渡这幅样子给她带来的冲击更大些，她笑道：“你是终于还俗了吗？也对，天识女大人最近在打压秃驴吧？” 　　“都说了现在要叫将军了！”莲海渡忍无可忍地回应道。 　　阿荻笑完，见到泷若叶，也连忙摆正了神情，“将军，万代待在伊水有些不安分了，我对付不了她，就来找你了。” 　　“她怎么了？” 　　“就在那里整日喊你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和疯了一样。如果不是我阻止，估计她都想拖着她那庞大的身躯去京都。” 　　“我好久没有回伊水了，过几天我再去看看吧。” 　　泷若叶瞧见阿荻的神情，就知道她不想干活，想留在京都玩，也没有戳破，“寿海，你和我一起去伊水吧。” 　　“是！” 　　几日后泷若叶和寿海回到了伊水，美绪等人正张罗着迎接归来的泷若叶。 　　“自从搬到山城后，就没有再住过这间宅邸了，感觉非常怀念呢。”美绪把地板都擦了一遍，擦到了一尘不染的程度。 　　这座宅邸还是最初柳裕被伊水国主提拔为家臣时赏赐的，直到泷若叶成为了伊水大名，他们也居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琵琶丸？你什么时候来的？”自夜瞧见了坐在长廊上的琵琶丸，他就和多年前一样，坐在这条长廊上，旁边放着美绪为他泡的茶，“天识女大人打下京都之后你不是就辞别了吗？” 　　“哈哈。”琵琶丸发出嘶哑的笑声，“看到百鬼丸的因果了结，天识女攻下京都，我便觉得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一切都成定局了。” 　　“那你是知道天识女大人会回来，才在这里等她的吗？”这么多年过去，多罗罗已长成少女，正好奇地把身子探向琵琶丸。 　　“毕竟她现在可是天下人，老头子我也想见一眼天下人啊。” 　　“为什么不去京都见呢？我们之后也会搬去京都的。”真吾早在期待这一天了。 　　“琵琶丸与我们不一样，是闲云野鹤。”美绪笑道。 　　“真高兴啊。”桑女抬头看向了天空，“和平的时代终于来临了，想不到我还能看到这一天。真吾，虽然你的父亲回不来了，但是你能够在一个不用担心朝不保夕的年代成长。” 　　“天识女...天识女...天识女！” 　　地下的万代忽然又骚动起来，从地底探出了身体嘶吼着。 　　“琵琶丸！万代她！”美绪连忙呼喊琵琶丸。 　　“是她回来了。”琵琶丸没有动作，只是说了一句。 　　万代的动作极快，她整个躯体都从地底钻了出来，露出了她丑陋的本体，向外面窜去。 　　“天识女！既然要抛下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我！回来啊！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等着你见我！” 　　“说什么抛下你，只是一段时间没有回伊水而已啊。”泷若叶回答道。 　　万代看到泷若叶，想扑过去又不敢，“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待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他们可以？！” 　　“万代，你想去哪儿？”泷若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已经用不上我了吗？是啊，你已经取得了天下。” 　　万代居然哭泣起来，她尾巴的拟态表情麻木，传出哭声的是她的本体，她已经没有闲思去控制她的拟态了。她丑陋的本体颤抖着，眼泪从皱做一团的眼睛里大颗滚落了出来：“既然总有一日会抛下我，为何要让我如此迷恋你？” 　　“我对你们并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苛刻。” 　　“但到了最后，你问我的是‘你想去哪儿’，而不是处死我。我痛恨你的这份温柔，到了最后，你也没有如我所愿，成为鬼神。你的强大不止是你的力量，还有你坚定不移的内心。” 　　“你和我之间定下了此生都无法违背的盟约，即使放你自由，你也无法害人了。我问你最后一遍，你想去哪儿？” 　　万代定定地看着泷若叶，她知道如果她不给出回答，泷若叶便再也不管她了。 　　“我不想再当鬼神了。”万代说完这句话，就在泷若叶面前自尽了。 　　“...真是会给我添麻烦。”泷若叶叹息了一声，她扶起万代残破蠕动的躯体，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指尖，滴入了血液，“既然不想当鬼神了，这回的躯体就像个人类些吧。” 　　万代的躯体开始飞速生长，生成的躯体比之前要小巧许多，化作了与之前尾巴拟态完全一致的人类女子样貌，脱去了庞大而丑陋的躯壳。 　　“凭借现在的外形，你已经可以走入人群中了，去了解一下人类的思考与行为吧。”泷若叶说道。 　　万代不习惯地挪动着双腿，像人类一样使用着生着五指的手掌。 　　琵琶丸低笑了一声，在他的眼中，万代身上的红色褪去，转变成了无垢的白色：“恶念退去，鬼神也不复存在了。万代没有使天识女变为鬼神，而天识女却使万代不再是鬼神。” 　　万达发了一会呆，忽然头靠近了泷若叶的脸颊，泷若叶偏开脸，万代亲在了泷若叶的头发上。 　　“你想干什么？”泷若叶问道。 　　“你的嘴唇很诱人，我想要亲吻你。”万代坦言道。 　　“...” 　　“我想要脱下你的衣服，看看你漂亮的肌肤，拥抱你。” 　　“...” 　　万代拥有人形后遭遇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泷若叶打了一遍。 　　“好可怕。”多罗罗喃喃自语道，“母亲，遇到这种人该怎么办？” 　　“......”子夜盯着神情越来越兴奋的万代，“别打她，她会爽。” 　　处理完万代的事情后，泷若叶和寿海没有立刻回京都，而是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还记得我们是在这里相遇的。”泷若叶说道。 　　两人面前的木屋，比记忆中更为破败，但还保留着之前的模样。 　　寿海往木屋的背后走去，那片被泷若叶掩埋战死士兵尸体的平原，已经看不出那时的模样了。裸露的土地被绿色的植被覆盖，谁也想不到这曾经是一片惨烈的战场。 　　“当初将军就是在这里立下了一块无字墓碑，也是因此我才下定决心要追随将军。” 　　墓碑早已不再，寿海依旧清晰地记着它的位置，“得到救赎的，又何止是我呢......” 　　泷若叶想起了她在这个世界苏醒的时刻，以及那个抱着她的怀抱，“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寻找一个人。” 　　“那人是谁？将军为何没有去寻找呢？” 　　“我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他。” 　　“他也是仙人吗？” 　　“我也不知道，下次我见到他时，他会是什么模样。” 　　“......谢谢你，天识女大人。”寿海看向丛林，“希望你之后能够找到那个人。” 　　“但愿。” 　　“真开心啊。”寿海自语道，“此刻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得很开心。将军...天识女大人，你已经将一切都带给我们了，你放心地走吧。” 　　“没关系吗？” 　　“那个孩子...百鬼丸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他继承了你教导他的一切。”寿海的声音颤抖，“就算是这么说了，这样的话就好像是违背了我的情感一般，无法舍得你的离去......但若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死去，却也慰藉太多了。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我是跟随你最久的人，所以我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还没有那么快。”泷若叶微笑，“认识你们很开心，我可不是压切长谷部与大典太光世，还是有时间道别的。” 　　此后几年，泷若叶勤于政务，颁布法令，展开外交，建立新的制度，对管辖的土地加以整顿。 　　鉴于足利幕府倒塌的经验，泷若叶进一步加强了集权，将权利集中于幕府。 　　在思考着制衡手下的大名时，泷若叶一边书写着法度一边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百鬼丸问道。 　　“只是想到我现在所写，所制定下的法度，迟早都是要被推翻的。” 　　“你的法度是依据前人的经验而写，要是推翻，那就是将之前的所有都推翻了。” 　　“是的啊，压切长谷部说我们所在的时代在后世叫什么...封建。数百年后，这个世界又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现在所做的，也会成为后世的基石之一。” 　　“百鬼丸。”泷若叶郑重地喊了百鬼丸的名字，百鬼丸随之跪坐在泷若叶面前，“我可以将这个天下交给你吗？” 　　“可以，将军。” 　　百鬼丸起身，抱住了泷若叶，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母亲，你要走了吗？” 　　“对。” 　　“...我无法想象，母亲离开我身边的那一天。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但是...如果央求着你留下，让你看着我老去，死去，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消失不在，那不是只满足了我们的愿望吗？已经足够了，母亲，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我现在很幸福，大家都很幸福。” 　　百鬼丸转身，拿出了一个漆盒，“这是大家早就准备好的，要走的话，至少带一些东西吧。” 　　漆盒的正中央是一套精致的巫女服，那是桑女集结了国家最高技巧的纺织作品，款式与泷若叶原本那件丝毫不差，工艺却犹胜三分。 　　“将它带走吧。”百鬼丸卸下了腰间的妖刀似蛭，妖刀似蛭感到此举，激动地颤抖起来，“它与万代一样，都是非你不可，但它只是一件物品，你能带走它的吧。带走了它，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鬼神了。” 　　泷若叶接过了妖刀似蛭，她换上了巫女服，整理好了行装。 　　“百鬼丸，我很庆幸，在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人是你。你所带给我的，为我所做的，对我来说同样珍贵。”泷若叶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再见，百鬼丸。”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鬼神与神明了。” 　　百鬼丸呆立了许久，才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是哭泣的柳裕，已经顾不上颜面，掉着眼泪。 　　“...你果然还是喜欢母亲啊。” 　　“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啊，再说了我也没说我不喜欢了。”柳裕连敬称都顾不上用了。 　　“......”莲海渡的神情从未如此深凝过，“这样...就好了。” 　　“虽然母亲是微笑着，但是她只是想让我们安心一些吧，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百鬼丸说道，“霸王泷若叶的名号，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柳裕点了点头。 　　“...”百鬼丸却又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后人会怎么编排这段历史。泷将军的亲臣，几乎全是光棍。” 　　“......”柳裕沉默着，莲海渡却开口道，“要不将军你先？美绪小姐与多罗罗小姐，将军更中意哪一个？” 　　“......” 　　“哈哈哈我就笑你这一次，将军。”莲海渡笑了出声，他收敛了笑容，朝着百鬼丸跪下，“我曾经对天识女宣誓忠诚，将我的全部献给了她，现在，这份忠诚完完全全地献给你。” 　　“...莲海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做作啊？”柳裕反倒觉得莲海渡这番举动非比寻常，“大家肯定都是这么想的，你非要表现一下。多愁善感的话直接—” 　　“柳裕你是哭好说话也硬气了吗？” 　　听见两人难得的争辩声，百鬼丸却是笑了出来。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时代了。” 第一卷 第103章 　　作为强者, 要保护弱者。 　　作为咒术师，要保护非咒术师。 　　这是曾经我一直坚信的, 驱使我作为术师战斗的信念。 　　如果那些人并不值得保护呢？ 　　在看到同伴的尸体和那些弱者嬉笑的嘴脸时，我便觉得那些拍手围观的人，如同猴子一般。 　　成为特级咒术师后，我就经常一个人执行任务。没有搭档，只是日复一日地接下那些雪花样飞来的委派。 　　这次的委托，是查明一个偏远村庄的异常失踪死亡案件，祓除作恶的咒灵。 　　任务委派给我说明那个村庄的咒灵非常强力, 有着特级的实力, 很难想象一个人口稀少，位置偏僻的村庄居然能产生那种级别的咒灵。 　　诅咒是由人们的负面情绪产生的，普通人无法看见与运转自身的咒力, 而流露出来的那些咒力，就会汇聚起来形成咒灵。 　　就算知晓了咒灵的产生, 咒术师们所能做的，也只是祓除咒灵。我便不再想这个问题。 　　对于能够看见残秽与咒灵的术士来说, 找到失踪杀人事件的真凶简直轻而易举。来到村庄后, 我还没有与村庄的接面人会面，就找到了咒灵所在, 祓除了它。 　　让我有些在意的是, 我找到咒灵时，这只咒灵就遭受了重伤。 　　咒灵与人类不同，他们受伤后可以快速恢复。可这只咒灵伤口的性质有些难以描述, 裂开的□□就好像是遭受了什么不断侵蚀的诅咒一般，非但没有复原，反而在恶化。 　　我将被祓除的咒灵缩小, 放入了口袋中。我不清楚那伤口上诅咒的性质，因而没有冒然吃下它，准备将它带回高专研究。 　　这座村庄是有别的咒灵或者术师吗？我保有这种怀疑，但我没有发现其他的残秽与咒力痕迹，便放弃了寻找，准备和村庄接面的人打个招呼就回高专复命。 　　村长与一个年长的女人，却将我带到了一间房屋内。 　　黑暗潮湿的房间内，摆着一个大木笼，里面关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们的身上与脸上全是伤口与淤青，露出了畏怯的神情。 　　“这是什么？”我按着眉心，心中汹涌的黑暗几乎要将我吞没。 　　“她们是失踪事件的真凶啊！”村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她们不是真凶，真正的凶手刚才已经被我解决了。” 　　“你不知道！她们可不是什么正常人！和她们死去的父母一样！说出不知好歹的话语吓唬人就算了，还使用超出人类的力量来袭击我们！大家都被她们害了！她们都该去死才对！” 　　“怪物！” 　　被囚禁的无辜女孩儿，是有着术师才能的人，只要加以培养，便能够成为稀少的咒术师。更强大，背负着更多的咒术师，却被他们一直保护的普通人类这样对待。 　　我所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所死去的同伴，亲切的大家，就是为这种人死去的吗？ 　　将来，咒术师还要一直为这种人而战吗？ 　　我终于在此刻做出了决定，我要杀光所有的猴子，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我们出去聊聊吧？”我用咒灵开口安抚了女孩后，挂上了笑容，对着村长说道。 　　“不，不行！还有姐姐！你能救姐姐的吧？！姐姐她也不见了！都是他们害得！他们要杀了姐姐！”浅色头发的女孩慌忙地抓住了木栏，急切地恳求道。 　　还有受困的术师？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得晚些再动手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面上的笑容不变，转头问向村长。 　　“...没有这个人，她们姐妹两个哪还有什么姐姐。”村长的视线飘移。 　　“他们说谎！”女孩拍打着木栏，用嘶哑的声音吼道。 　　我不再理会村长，打开了木笼的门，“出来吧，过来我的身边，你们安全了。” 　　“...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吗？”女孩们从狭小的门内爬出。 　　“是的，我会救出你们和你们的姐姐。告诉我你们姐姐的事情吧。” 　　“不要管她们两个贱种，这里也没什么姐姐，既然你说失踪事件已经解决了，你就赶紧走吧——”村长的额头沁出汗珠，想要堵住姐妹的话头。 　　“闭嘴。”我俯视着矮小的村长，“我现在问你话了吗？” 　　“姐姐的名字是泷若叶。她不是我们的亲姐姐，是一个月前出现在这里的。”黑色短发的女孩开口说道，“一个月前，我在溪边发现了躺倒在地上的姐姐，和菜菜子一起把她带回了家。她对我们特别好。” 　　“姐姐为我们修补了房子，赶跑了来打我们的大家，还陪我们睡觉，睡前还会和我们说晚安。爸爸妈妈死去后，只有姐姐这么对我们，我和美美子都最喜欢姐姐了。” 　　“姐姐和我们一样，都能看见村庄里大家看不见的怪物。她告诉我们，我们不是村庄里大家所说的怪物，是大家抱有不该有的偏见，我们什么错都没有。” 　　从她们的话语中，我知道了浅色头发的女孩是菜菜子，黑色头发的女孩是美美子，以及她们所拥护的名叫“泷若叶”的少女。 　　“...确实是有泷若叶这个人。”村长见没法否认泷若叶的存在，断断续续地组织着措辞，“但是她脑袋有点毛病...我想她并不值得你的注意。” 　　村长指了指脑子，“真的！她脑子有毛病和这两个贱--” 　　我盯着村长，村长把“贱种”两字吞下了肚子里，“这两个女孩的脑子也有毛病，但泷若叶的脑子有毛病和她们又不一样。我是说——她就是我们平常理解的那种脑子有毛病，要不是她一直护着这两个女孩，大家也不会那么...讨厌她。” 　　“姐姐的脑子才没有毛病！她只是有时候迟钝了一点！”菜菜子咬牙切齿地反驳道。 　　“泷若叶来的第一天就把村里的电路弄断了，我听说她是沿着你们屋里的电灯泡的电线一直追到了电站那里吧？居然还爬到了电线杆上，用手去摸裸露的电线，没把她电死算她命大。” 　　“姐姐给了你们金子吧？你们当时收了姐姐那么多钱，都说不计较了！” 　　“金子？”我觉得奇怪，问了出来。 　　“......”村长沉默不语，年长的女人面露烦躁之色，“我说啊，你凭什么管我们这儿的事啊？你干好你的本分不就行了吗？” 　　“我的本分？保护你们这种人吗？”我驱使着咒灵，将女人紧缚了起来，挤压出她胸腔中的气体，逼迫她发出绝望的呕声。 　　村长所看见的，是女人忽然悬浮在了空中，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般，他吓得远离了女人，“你干什么？！是你动的手吗？！你不是来帮我们的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就和她一样。”我放下了女人，在找到泷若叶之前，我留着他们一命。 　　村长见女人还活着，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了几块金子，放入了我的手中，“这就是泷若叶给我的黄金，是她说要拿这补偿维修的损失的。” 　　我仔细端详着黄金，它并不是我所预想的粗糙的金砂，而是成色极佳的金块，这可真奇怪。 　　村长卑微地弓着腰，准备伸手去接黄金，我笑了一下，把黄金收回了自己的口袋，“电线会裸露出来本身就有问题吧？维修可用不了这么多钱。” 　　“那泷若叶现在去哪儿了？”我问道。 　　“姐姐...姐姐...”美美子哭了出来，“姐姐说她要杀死让村里的人失踪的真凶，这样大家就不会再误会我们了，之后她会带着我们一起离开，去外面的城市，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但是...姐姐在那之后就没有回来...” 　　我在村庄中祓除的咒灵等级是特级，如果说泷若叶在我之前就去了的话，那咒灵身上的伤口是她造成的吗？咒灵还活着，泷若叶很有可能已经...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前几日死去的后辈的脸，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高级咒灵，回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也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牺牲了吗？不，如果我没有来，恐怕谁也不会知道她，就连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会被这帮愚昧的猴子夺走性命。 　　“是他们抓走了姐姐！他们把我们从家里拖出来，关到笼子里，说‘泷若叶马上就要死了，没有人能够护着你们了’。”菜菜子愤怒地指向了村长，“他们想要杀死姐姐！” 　　“你们是怎么抓到泷若叶的？”我问向村长，“不说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我没有看见泷若叶。”村长的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泥沼，脸上的肌肉全部垮了下来，嘴唇微微颤动，“那一天，我没有看见泷若叶。是山上的樵夫一路奔跑过来，说他发现了泷若叶，泷若叶不是人类，让我们一起去杀了她。我细细询问他，他说他在山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泷若叶，觉得机会难得，就拿柴刀砍了她的喉咙，但是一点也砍不进去，想下山让大家拿汽油来把她烧死。” 　　“他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见到昏迷的泷若叶，第一反应是要杀了她？”我心中的厌恶更胜。 第一卷 第104章 　　“因为他的儿子就是失踪事件中的一员。大家都觉得真凶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他早就想杀了她们为儿子报仇了，但因为泷若叶的阻挠始终都没有成功, 他一直记恨着泷若叶。”说到这里，村长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菜菜子和美美子真的不是凶手吗？真的吗？你再看看她们？” 　　这种蠢话让我连回应都觉得恶心。 　　“你们把泷若叶杀死了？”如果泷若叶死了，我不会再停留，现在就会处决这个村庄所有的非术师。 　　“...也许死了，也许没死。”村长的眼神呆滞，然后缓缓用手捂住了脸庞, “我现在都在想, 那天从山上下来的樵夫，真的还是以前那个人吗？而不是恶灵吗？他带着一群人上山去烧死泷若叶，下山的人全都死了。或许, 在山上的时候，他已经杀死了泷若叶？是死去的泷若叶的怨灵控制了他, 让他引诱大家上山，引诱大家去死！” 　　“死去之人的尸首呢？你们怎么从没有提起过？” 　　“他们的尸首被我们埋了起来, 和之前的异常死亡事件一起上报了。”村长畏畏缩缩地回答。 　　“所以说上山的人到底有没有杀死泷若叶？”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和樵夫一同上山的人下山走到村里时都已经神智不清了，我们照顾着他们到天亮, 他们就全咽气了, 我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你们之后上山去看了吗？” 　　“谁敢去看呀！之前上山的人全都死了，谁还敢去那里看！”村长打了个哆嗦，“我可以告诉你那座山在哪儿, 但是我不会带你去的！去了都会死！会像那些人一样挣扎着死去！” 　　“我不会照顾你们的情绪，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还有一具尸体没有掩埋，那个樵夫的尸体。” 　　“为什么？如果是在你们上报之前死去的话, 得有好几天了吧？为什么只有他没有掩埋？” 　　“因为他死去的样子和大家都不一样，比大家都要凄惨与痛苦。”村长又陷入了自暴自弃的自语中，“那天的泷若叶，没有活人见过！所以我才会想啊！是不是樵夫已经杀死了泷若叶，泷若叶的怨灵在报复我们！所以我们才不敢将樵夫下葬，不敢杀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等着你们来处理这件事——” 　　“够了，带我去见樵夫的尸体。” 　　村长把我带到了院子里，樵夫的尸体居然只用一张草席卷起来丢弃在墙角。 　　我掀开草席，看见的是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村长别过了头，我脱去尸体的衣物，仔细检查起来。 　　樵夫身体上最直接的伤口是足足数十道刀剑伤，每刀都避开了要害，死因不是重要脏器受损而应该是失血性休克。 　　“有点奇怪...” 　　伤口出的动脉破裂，就好像是被撑破了一般，刀剑造成的血管断面应该是平整的才对。 　　我查看了尸体的四肢，发现尸体四肢远端的血液都干涸了。 　　“完全是以折磨为目的的虐杀。”我判定道。 　　“对吧？对吧？她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村长连忙说道。 　　“是吗？我倒觉得这样的下场挺适合你们的。” 　　村长脸色惨白，闭上了嘴。 　　我在脑中重新梳理起这件事。 　　我所祓除的咒灵身上的伤口，与樵夫身上的伤口不一致。樵夫身上的伤口虽然有怪异之处，但没有向四周恶化的特性。 　　绝大部分的术师所掌握的，都是与生俱来的生得术式，不是所有人都像五条悟那样变态。因此我暂且判定，樵夫并非泷若叶所害。 　　但这也是建立在咒灵身上的伤口是泷若叶造成这一前提上的，就如村长所言，见过那天的泷若叶的人都死了，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我把村长拎了回去，美美子和菜菜子用期待又畏怯的眼神看着我，等着我说话。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我能说的都说了！”村长辩解道。 　　“我需要更精确的，精确到每分每秒发生了什么。” 　　“...我先说吧。”菜菜子向前一步，“姐姐是早上六点出去的......” 　　通过美美子，菜菜子与村长的叙述，我大致理清了那天的经过。他们只能说出时间大概在几点，我也就这么在脑中记录了下来。 　　am.6:00 泷若叶离开美美子与菜菜子的家，去祓除咒灵。 　　am.12:00 樵夫跑到村庄里，告诉大家泷若叶昏迷的消息，呼喊大家去杀害泷若叶。 　　am.12:30 三名村民被派出去抓美美子与菜菜子，美美子与菜菜子跑出了屋子，但那三名村民却没有追过去。 　　pm.1:00 大概十名村民（包括樵夫，但这个队伍是村民自发集结的，数量并不能明确）组成队伍带着汽油上山。 　　pm.1:30 躲藏的美美子与菜菜子被村民发现，被关了起来。 　　pm.2:00 村民在美美子与菜菜子的屋内发现了两具尸体，死因为外伤，疑似刀剑伤；另一人踪迹不明。 　　pm.5:00 九名村民回到了村庄，到达时已经神智不清，没有外伤，但一直表现得很痛苦，在凌晨时全部死亡。樵夫不在此列，他的尸体第二天在野外被人发现。 　　根据我在村长侦察到的咒灵残秽，强力的咒灵应该只有我祓除的那一只才对。如果樵夫不是泷若叶动的手，那又会是谁？是谁杀死了那九名村民和抓捕美美子菜菜子的村民？ 　　“必须先去那座山上看看。菜菜子，美美子，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头，放出了一只咒灵保护她们。 　　如果下山的村民是因为诅咒死去的话，那原因不明的诅咒，还是让我先探明了比较安全。 　　“...你能将姐姐带回来吗？”美美子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希冀与祈求。 　　“我会的。”我保证道，“只要她没死，我就一定会把她带回来，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我孤身一人走上了村长指示的那座山，在半山腰我发现了杂乱的脚印，顺着脚印而走，我走到了一片被明显踩踏过的草丛上。 　　草丛上有着数桶汽油，看起来是被慌忙扔在地上的，连瓶盖都没有打开。 　　除了汽油，我还发现了被割断的麻绳。麻绳散落在一棵大树旁边，我猜测那是樵夫用来捆绑泷若叶的，将昏迷的泷若叶捆绑在了树干上以防她逃脱。 　　脚印也就终止在了这片草丛，村民们应该是往来的方向逃去了，因此没有新衍生出去的脚印。 　　是没有，还是被处理干净了？ 　　泷若叶的去向有三种可能： 　　一、她自己苏醒后自己割断麻绳走了。 　　二、她在村民上山前被人带走了。（状态清醒/昏迷） 　　三、她在村民上山之后被人带走了。（状态情绪/昏迷） 　　考虑到泷若叶不会对美美子与菜菜子置之不理，我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那那个隐藏起来，谁也不知道的第二人是谁？村民又是因为看见了什么而如此慌乱？ 　　樵夫遭受了不同于其他村民的虐杀，是因为他之前对泷若叶动手了吗，所以那人才格外“厚待”樵夫。带走泷若叶的与杀死村民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人，如果他与泷若叶是一边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至少可以确定泷若叶的安全。 　　我看着天色渐黑，走下了山。 　　虽然依旧缺乏线索，但现有的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咒灵操术——” 　　我释放了近千只咒灵，命令他们在村庄附近的山上展开地毯式搜索，只要那人还没有将泷若叶带出去，我就能找到她。 　　夜晚我寄宿在美美子与菜菜子的家中，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接纳着咒灵传递给我的信息。 　　美美子与菜菜子和我待在一个房间，也不肯睡觉，沉默地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我知道她们一直在等待我告诉她们泷若叶的下落。 　　她们渴望又胆怯的神情让我不禁开始想，她们在泷若叶来之前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想着缓解她们的不安，我开始寻找话题，“屋顶上的洞，是泷若叶补的吗？” 　　菜菜子点了点头，“是姐姐补的，还有被他们砸坏的墙，也是姐姐补起来的。虽然村里的人都说姐姐脑子有问题，可是他们也一直说我和美美子脑子有问题，谁会信他们。” 　　他们能看到旁人看不见的咒灵，才被村民视为了异端，加以冤枉与虐待。 　　“泷若叶有告诉你们，那些东西是什么吗？你们有的力量是什么吗？” 　　“...姐姐没有告诉我们，她好像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只有我们能够看见。”美美子与菜菜子对视了一眼，回答道。 　　...所以说泷若叶和美美子菜菜子一样，是“野生”的术师吗？ 　　“你们的姐姐，泷若叶，说不定很强哦。”没有经过教导与培训，就有了能与特级咒灵一战的实力，我在泷若叶身上看到了她天赋的可能性。 　　如果我能找到她，加以教导，将她发展成与我志同道合的同伴，我的力量会大大增加，我所期盼的未来，也能早一些实现吧？ 第一卷 第105章 　　不同于繁华的东京, 村庄里的灯火熄灭后，外面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月亮被云遮挡, 失去了存在感。 　　“大哥哥，你饿了吗？”菜菜子忽然问我。 　　“我不饿，菜菜子你饿了吗？” 　　我的心思一直在搜索的咒灵身上，全然忘记了晚饭一事。但美美子与菜菜子被关在笼子里这么多天，肯定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我居然忘记了这点。 　　“我们不饿。”美美子与菜菜子同时摇摇头。 　　“大哥哥你一直在为我们忙，我们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但是...晚饭我们还是可以做的。”美美子低声说道, “这样大哥哥吃了晚饭就有力气去找姐姐了。” 　　这两个孩子是想用她们的方式回报我，我很清楚这点。 　　如果我说要吃晚饭，她们也会跟着一起吃吧。 　　“好。”我微笑着摸了摸菜菜子与美美子的头, “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做牛丼吧？”美美子和菜菜子对视了一眼。 　　我想这大概是他们最擅长做的料理。美美子与菜菜子似乎打起了精神，跑到了厨房里。 　　美美子和菜菜子都很矮, 食物都放在了冰箱上层的最下面。 　　“牛肉还能吃吗？”美美子小声地问菜菜子，虽然她可能不太想让我听到, 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你闻闻。” 　　“闻着还好, 要是坏了怎么办？会把大哥哥吃坏的。” 　　“这牛肉还是姐姐给我们买的，本来我们都会吃得干干净净的...都怪他们, 害得冰箱里面的食材都不能用了, 姐姐也不见了...” 　　“...我们去菜地里割点菜吧，就做纯蔬菜的。” 　　美美子和菜菜子跑到房子后院的菜地里，割了一把青菜, 拿出冰箱冷冻层的玉米沙拉，开始做起饭来。 　　我看着她们娴熟地操刀切菜，“平时你们也是这样做饭的吗？” 　　“...姐姐会为我们做饭, 但是...她做得就好像一百年没有烧过饭的人在掌勺一般。”菜菜子有些难以启齿，又似乎很想说出来，“姐姐第一次给我们烧饭的时候，我和美美子跑到了厨房去看我们到底有几种佐料，怎么会制造出这样难以言喻的味道。” 　　“不过后来姐姐做得就好多了，不过我们自己厨艺也不怎么样，姐姐还是我们教的...” 　　饭菜的香气从锅中飘了出来。 　　原本沉闷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我则在这段时间向美美子与菜菜子阐述了咒力与术师的概念。 　　“原来那股力量是这么回事...”菜菜子看向自己的掌心，“我的生得术式会是什么样？应该怎么使用？”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这个之后就要靠你自己挖掘了。” 　　“那姐姐的术式就是治疗了吧？” 　　美美子的话让我睁大了眼睛，“是吗？泷若叶的术式是治疗？” 　　“之前有一只受伤的小狗从我们家门口路过，我看见姐姐把它治好了。”美美子回答道。 　　“姐姐来之后我们就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之前的旧伤也不痛了，这么想的话果然是姐姐做的吧？” 　　捡到宝了，我想道。 　　就我所知，会使用反转术式的人只有家入硝子和五条悟，而五条悟只能对自己使用反转术式。 　　如果我找到泷若叶的话，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将她拉入我这边。而看现在的情况，我能和她搞好关系的概率很大。 　　或许，在我明确了自己的想法后，我所要将之“推销”出去的第一人，就是泷若叶。 　　我有几只咒灵断掉了联系。我精神为之一振，跑了出去，同时叮嘱菜菜子和美美子道：“抱歉了我出去一下，你们待在家里不要出去，我会回来的。” 　　我来到了消失咒灵的所在地，那是一个山洞，我往着山洞里面走去，有一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这也在我预料之中，我问道：“就是你杀了村民们吧？怎么做到的？” 　　“......” 　　那人穿着普通的衬衫与短裤，他的神情僵硬，手上握着一把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从他肌肤日晒的痕迹与穿着来看，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一般。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条信息，抓捕美美子与菜菜子的三名村民中，有两名已经死亡，另外一人踪迹不明。 　　“为什么不说话？”我一边询问一边观察他的咒力流向。 　　一流的咒术师会让对手难以根据他的咒术流向判断招式，可对面人的咒力流向杂乱无章，就像是一个不会使用咒力的非术师一般。 　　我的注意力放在了他手中的刀上，与他朴素的衣着不同的是他手上那把一看就很昂贵的刀，宛如艺术品一般流利的线条与独特的美感。 　　既然如此，我让咒灵紧紧束缚住了他。 　　他的身材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勤于用剑的模样，可剑技却是出乎意料得高超。他转身砍断了我的咒灵，只是一刀就让其分崩离析。 　　咒灵的咒力被那把刀吸取了。 　　“...是你吧？杀死村民与樵夫的人是你吧？” 　　樵夫身上的刀伤附近的血管都被撑爆了，是血液向伤口处极速奔涌造成的吧？就好像这把刀一下子吸取了咒灵身上的咒力一般。 　　因为他不像是一个术师，我暂且判定这是他手上的刀的效果，那把刀应该是咒具。 　　大概是一级咒具的水平。 　　“我想我们的立场应该是一样的，我是受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嘱托，来寻找泷若叶的。”我重复了一遍，“我是来救她的。” 　　听闻此言后，那人真的停止了动作。 　　其实要打起来的话，我并不怕他。他杀死的咒灵不过是一只低级咒灵，只是试探而已。但如果他是站在泷若叶那边的话，我和他根本就没有打起来的必要。 　　“......” 　　他停顿了几秒钟，仍然拿起了刀剑，眼神呆滞而执着，“...不行...我要保护她...不需要你...” 　　这种宁错杀也不可放过的性格，有够执拗的。 　　“你这样保护得了泷若叶吗？我是咒术师，我能给泷若叶提供更多的帮助。” 　　“...不...需要...” 　　“嘁。” 　　他的强力只是来源于他手上的咒具，发现这点后，我就释放出重量型的咒灵压住了他，尤其是压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无法挥动刀剑。 　　果然，这下他连压在他身上的低级咒灵都解决不了了。 　　我掰开他的手指，取下了他手中的刀剑，“你就待在——” 　　我的手不听我自己的使唤动了起来，拿着刀剑的手正反手向我自己的喉咙抹去。 　　虽然身体不听使唤了，但我的意识暂且还是清醒的，我驱使着咒灵挡住了刀剑，并且将它从我的手上撤下。 　　“...原来是这样啊，不是他使用着你，而是你在操纵着他啊。”我重新审视了眼前的刀剑，他散发着一种诱惑力，让我想要去握住它，“这样的话就不是一级咒具的水平了，而是特级咒具。” 　　我让承担着武器库身份的咒灵将刀剑吞下，这样它就再也无法阻拦我了。 　　我继续向山洞内走去，山洞比我想得还要幽深，在我快要走到尽头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要再前进了。” 　　我停下了脚步。 　　“你是泷若叶吗？” 　　“是，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是。” 　　“闭着眼前进，不然你会被诅咒的。” 　　她说的诅咒，是让下山的村民全部死亡的诅咒吗？话说，为什么我说“不是”她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我啊？ 　　我闭上了眼睛向前走去，同时也嘲笑了一下自己也不就这么地相信对方了。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不要向后看。” 　　我睁开眼，山洞的尽头竟然有着光线。两侧岩壁的中间，是一道中空的裂隙，月光穿过重重阻碍，只留下了一道投射而下的光线，正好照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天色是那么黑，在山洞里的这束月光我却觉得不同寻常得明亮与洁净。 　　“泷若叶？”明明知道她就是泷若叶，我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夏油杰，是负责处理这座村庄恶性失踪及死亡事件的特级咒术师。我解救了被村民关起来的菜菜子与美美子姐妹，受她们的嘱托来寻找你。”我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 　　“她们还好吗？” 　　“虽然身上受了些伤，但现在都完好。” 　　“......那帮家伙...”泷若叶似乎在为伤害了菜菜子与美美子的村民而不快。 　　“把我的刀还给我。”泷若叶说道，“那是我的刀，放在你那里它会一直想要杀死你。” 　　她的面庞上并不是什么愤怒或者警惕的神情，我知道她并未将我当作夺走她东西的歹人，便不做解释，从咒灵的口中取出了那把刀剑。 　　在她检查着被归还的刀剑时，我也在审视着她。 　　单纯，善良，带着些许的可爱的笨拙，这是我在见到泷若叶之前所勾勒的形象。 　　而我此刻的感受，就好像是游戏中打败了一路奇形怪状的怪物后，见到的城堡里的魔王却是衣着暴露的幼女一般。 　　惊人的美貌，超凡脱俗，目空一切的气势，以及若即若离的神秘感。 　　如同我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的六眼一样。 第一卷 第106章 　　“和我回去吧。”我没有问其他的问题, 有些问题在拉近距离后问会更好。 　　“我动不了。”出乎意料地，泷若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是脊椎受伤了吗？还是脚受伤了？” 　　这么说的话, 确实，自我见过泷若叶起，她就一直坐在地上。 　　“这个世界不希望我行动。”泷若叶说出了让人有些难以理解的话语，“在我快要杀死那只怪东西后，我就被强制陷入了昏迷状态，醒来后就无法动弹。” 　　“是那把刀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吗？”如果是这样也能理解，是那把刀操纵着村民把泷若叶藏了起来。 　　“它的名字是妖刀似蛭, 我原本将它留在了家中, 让它保护菜菜子和美美子。” 　　“它有自己的意识吗？” 　　这么说的话，就是似蛭得知了泷若叶遇险的消息，抛下了菜菜子和美美子, 操纵着三位村民中的一人杀死了其他两人，赶往了泷若叶那边。 　　“是的, 这很稀奇吗？” 　　我点了点头。 　　泷若叶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意识附着在了刀剑上，使刀剑有了不凡的力量, 刀剑的身躯只是它选择的一个载具。” 　　“你是第一次使用你的那种力量吗？”考虑到泷若叶并不知道“咒力”“咒灵”等一系列术语, 我通俗地说道，“我看到那只怪物身上的伤口在恶化, 这也是你的力量吗？” 　　“那是天丛云剑的力量, 它附带着诅咒的特性。” 　　虽然泷若叶提到了诅咒，但我直觉觉得她指的是传统意义上的“诅咒”，而非由人们负面情绪所生出的“诅咒”。 　　“你不让我回头是？” 　　“没错, 它就在你的背后。只要看见了，就会被诅咒。” 　　妖刀似蛭和天丛云剑，简直就像是守护着公主的骑士啊。 　　我看了眼泷若叶身上的巫女服：“我以为日本的三神器都失传了, 它的威力担当得起它的名号。” 　　“那个时候，我确实使用了我以前从未使用过的力量。”泷若叶说道，“以前的对手没有那么强过，也许是那份力量让世界对我产生了排斥。” 　　“类似于束缚？”我想要确认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这个词更加准确。” 　　“为了保险，你暂时还是不要使用那份力量了。我心中有一点猜想，你能在我身上使用反转术式——也就是那份治愈的力量吗？” 　　泷若叶没有问我为何得知她的能力，点了点头。 　　她似乎从始至终都相信我说的话，虽然我说的都是实话，但从她的角度来看，我应该很可疑才对。 　　或许，我对她“单纯”的印象词是对的。 　　我隔开了自己的掌心，将手放在了泷若叶面前。 　　“水。”泷若叶说道，“给我接一点水。” 　　或许水是她发动咒术的媒介，倒也挺符合她巫女的形象，我环顾四周，在岩壁上看见了向下淌流的水流，接了一点。 　　泷若叶双手交叠，我将水倒入了她的掌心，她神情虔诚而认真，倾斜手掌，让水冲洗着我的伤口而下。 　　我的身躯一震，伤口迅速愈合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我体内因为大量释放咒灵而缺损的咒力，在那一瞬间恢复了。 　　完全恢复。 　　“你知道你除了治疗我的伤口，还干了什么吗？”我的喉咙有点干涩。 　　“...怎么了？” 　　“使用这份能力你会觉得吃力吗？” 　　“对我来说并不费力。” 　　“泷若叶，你的这份能力比我想象得还要珍贵得多。这个世界恐怕只有你有着这样独一无二的能力。” 　　如果泷若叶能在战场上对己方进行辅助，那就约等于己方拥有了无限咒力的buff。 　　而难能可贵的是，泷若叶自身的战力并不低。 　　我没有见过泷若叶这种类型的术师，但毫无疑问，无论她的队友是谁，她都会是最好的搭档。 　　除此之外让人无法不在意的一点是，我没有在泷若叶的身上看见咒力，即使是在她使用反转术式时。 　　如果不是她会使用术式，我都要以为她会是和伏黑甚尔一样，是0咒力的人类。 　　我倾向于泷若叶天生便会隐藏自己的咒力流向，不然无法解释她身上的状况。 　　“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就是最强的人；有人生来就不是术师；也有人生来便被强制赋予了某种束缚，以牺牲某种先天的条件，置换为某一方面强大的力量。你说是这个世界不让你行动，对吧？” 　　“对。” 　　“那么，给自己定下束缚吧。类似于等价交换，虽然我并不清楚为什么你会被突然给予束缚，但只要你给自己再定下束缚，你就能获取一定条件的自由。” 　　我没有询问她被给予的“无法行动”的束缚所对应的获得的东西是什么，也许是她与特级咒灵战斗的能力，也许是其他的东西。 　　“.....”我看见泷若叶思索了几分钟，“在这个世界，我不会杀生。” 　　然后又过了几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泷若叶看向我：“人类中有无法使用咒力的普通人和咒术师，那村庄里出现的怪物是什么？” 　　“我们将它称为咒灵。” 　　“在这个世界，我不会杀生，杀生的对象是人类......”泷若叶的神情出现了松动，但这还没有结束，她似乎想到这里就截止，但是她像是接收到什么信息一般，只能继续说了下去，“与咒灵。” 　　对于咒术师来说，还真是严苛的条件啊。我刚想开口，却看见泷若叶定下的束缚还没完，但那话语说得很轻，我只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几下。 　　“结束了，我可以行动了。”泷若叶站了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 　　泷若叶走到我的身后，将天丛云剑收好，“我要回去了。” 　　“你之后要去哪儿？” 　　“我想去外面的城市看看，为美美子和菜菜子找个可靠的地方。” 　　“你不怨恨村民们吗？” 　　“他们确实是一群又蠢又坏的家伙。” 　　“我想都杀了他们。” 　　听到我的话，泷若叶转过身来正视着我：“为什么？” 　　“我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只要这个世界不存在非术师，就不会产生诅咒。”我继而向泷若叶阐述了我的理念。 　　“想了多久了？一点一滴积累到现在。”泷若叶没有说她的想法，只是认真地听完后问道。 　　“这样的现状已经保持不下去了，我......” 　　一直非常有风度与礼仪的泷若叶居然打断了我的话：“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案。” 　　我晕了过去，是泷若叶打晕了我。 　　她真的很强。 　　这是我在昏迷前想的最后一件事。 　　醒来后我看见的就是东京的蓝天，泷若叶，美美子和菜菜子三张脸庞占据了我的大部分视野。 　　“醒了吗？”泷若叶问道，“抱歉，之前把你打晕了。” 　　“......这里是东京？”我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桥洞边上的草地上。 　　泷若叶跪坐在地上，身上穿的是一件碎花裙，看土气的款式估计是从村庄的哪户人家捎来的。美美子与菜菜子依旧穿着一黑一白的老旧的连衣裙，不过身上的伤口都消失了，脸上挂着充满朝气的笑容。 　　“对，你是从东京来的吧？”泷若叶说道，她划开了我的手机，给我展示了里面的照片，“虽然没有杀死他们，但是我还是把他们打了一顿再走的。” 　　照片里的村民都被打了一顿绑在了房梁上，脸肿得像猪头，估计等人发现他们也要一天后了，不得不说他们被揍得是挺狠的。 　　“...你怎么会用我手机？” 　　“......”泷若叶别过了头。 　　“...现在是几号了？”我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力感，看了眼手机，我晕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 　　“真可怜啊，给他们一点钱吧。”我听到了钢镚儿掉在地上的声音，一看发现我的面前居然放着一堆零钱。 　　“这男人在这里躺了好久了，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他的妻子和女儿一定是没有办法了吧...”两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同情地放下了一张钞票。 　　“......”我猛然抬起头，看见桥洞上正是一家大型医院，我的腿上盖着一条感觉像是从垃圾桶里面捡回来的破毯子，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走山路的原因还是泷若叶带着我的原因，沾满了泥点。 　　“多亏了大家给我们钱，我们中午可以吃面包了呢！”美美子拿出一袋从便利店里买来的最便宜朴素的软面包，拆开后双手递给了泷若叶，“你先吃吧。” 　　“我不饿，你们先吃。”泷若叶把面包推了回去。 　　美美子把面包掰成了两半，“菜菜子，你吃。” 　　菜菜子和美美子津津有味地啃起了面包，那脸庞上流露出的是真心实意“好好吃”。泷若叶看着这一幕露出了让人心防为之一松的微笑。 　　...... 　　我的身前一下子多了很多的钞票，其中甚至有一万元纸币。 　　我半坐在地上，腿上还盖着那一条破旧的毯子，一时不知道应该马上掀起毯子站起来还是等围观的路人都走了再动作。 　　就在这股微妙的情感在我的心间发酵时，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简直可以称作是灾难。 　　“呦呦呦，这不是夏油杰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衣着光鲜亮丽，与此刻的我形成鲜明反差的五条悟，带着墨镜，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正高高举起，带着无比明显的笑容朝我打着招呼。 第一卷 第107章 　　我一下子别过了头, 无济于事地装作没有看见五条悟。 　　“怎～么～啦～”五条悟双手夹住我的脑袋，强硬地把我的头扭了回去, “完成了任务不回高专，拖家带口地躺在这里？” 　　“......” 　　我认命地掀开毯子，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接了其他的任务吗？” 　　“因为我超～快～地就做完了啊。”五条悟用手揽住我的肩膀，靠近了我，“她们就是你带回来的人吗？” 　　“...你已经收到村庄那边的消息了吗？” 　　“今天上午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前去视察的人说他进屋的时候看见村民都被吊在了房梁上, 简直像是恐怖电影里面的□□仪式, 差点被吓晕过去。就是她干的吧？” 　　“她的名字是泷若叶，有很特别的术式。” 　　“我也猜到啦。”五条悟蹲下来，两只手各夺过了菜菜子和美美子正在吃着的面包, “别吃面包了，哥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家庭餐厅。 　　说是要带孩子吃好吃的, 结果还是带她们来吃垃圾食品了啊，我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五条悟。 　　“小孩子不就是喜欢吃垃圾食品吗？”五条悟非常阔气地说道。 　　“好吃！”菜菜子吃了一口薯条, 喜悦的光芒几乎要从眼睛里面射了出来。 　　简直夸张到了拍摄宣传广告的程度。 　　“泷若叶小姐, 之后还要请你和我们回一趟高专了。”菜菜子和美美子沉浸于眼前的美食后，五条悟将头搭在手上, 对着泷若叶说道。 　　“为什么？”我替泷若叶问道, 虽然我心里大概猜到了。 　　“因为打伤了无辜的平民，不过有你做担保的话，应该受点处分就能了事了。” 　　“如果我将那些村民都杀了呢？”泷若叶问道, 我知道她的这个问题是为了我而问。 　　或许，她比我想得还要在意我说过的话。 　　“当然就会被列为诅咒师，遭到所有咒术师的追杀。”五条悟搅了搅饮料中的冰块, “有的时候会遇上特别讨厌的人吧？我也是能理解这种感受的。” 　　“那样很不妙吧。”泷若叶说道。 　　“当然很不妙！那可意味我也要去追杀你了。”五条悟笑了笑，“你的术式是什么？” 　　“反转术式加回复咒力。”我替泷若叶做出了回答，“泷若叶和美美子菜菜子一样，之前从未步入过术师的世界，我说的话方便些。” 　　“这可真是了不得！家入硝子那家伙也要有搭档了啊。”五条悟向后一仰，“上面应该会很高兴的吧，珍贵的人才又多了一个。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 　　“不说的话连校长那关都过不了的哦～” 　　“我无法说出来，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束缚。” 　　“......”五条悟随后盯了我一会，随后对泷若叶说道，“好吧，高层那边我们会替你遮掩的，之后你就是我们的伙伴了吧？” 　　泷若叶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就先去逛街然后就去高专吧！”五条悟高举起了右手。 　　“逛街？”我确认了一遍。 　　“对呀，你好意思让她们穿得这么破破烂烂地回去。”五条悟把墨镜往下压了压，“你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哦。” 　　说是一起逛街，但是走到商业街后五条悟就跑没影了，我已经习惯了，也打算为泷若叶她们买身新衣服。 　　“为什么阻止我？” 　　泷若叶的手指在衣物架上流连挑选着时，我宛如闲聊一般问道。 　　“我不了解你，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因此我不能在那时就做出决定。如果那时放任你那么做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吧？” 　　泷若叶拿出了一件连衣裙，“去了高专那个地方后，我能和你一起行动吗？” 　　“虽然你的力量很强，但是依据反转术式的珍贵程度，高层很可能会让你和家入硝子一起待在后方。” 　　“如果我这么要求呢？” 　　“特级术师一般都是一个人行动的。” 　　“那我对高层说，如果不能当夏油杰的搭档，我就不当术师了。这样能够实现吗？” 　　“那你至少要在高专学习一段时间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会因为泷若叶的话而轻了一分，“如果你了解了这个世界，了解了我，你会成为我的同伴吗？和我一起创造那个世界吧。”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自己做出选择。”泷若叶走入了更衣间，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一件竖纹连衣裙。 　　“挺好看的，就买这件吧。” 　　一件当然不够，我还为泷若叶买了女式西装等各式各样的服饰。 　　当然，我那身沦为废土风格的衣服也换掉了。 　　“这些要多少钱？”泷若叶问我。 　　“你不用在意，之前你给村长的黄金，我帮你要回来了。咒术师的工资可是很高的，你之后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我给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买了新衣服，打扮干净漂亮的她们与我初见时已经判若两人了。 　　泷若叶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半步，她看向街边的神态和美美子菜菜子一致，那种目空一切的气势在我与她接触后似乎慢慢消融了。 　　美美子的脚步停住了，她的目光被街边的可丽饼小车给完全吸引住了，但是她没有开口。 　　“美美子，你想吃吗？”泷若叶屈膝问道。 　　“嗯。”美美子点了点头。 　　“我也想吃。”菜菜子连忙跟上，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泷若叶抬头看向我，美美子和菜菜子期冀可爱的眼神也随着泷若叶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给你们买。”我摸了摸后脑勺，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说道。 　　泷若叶将我打晕，让我醒来后就是第二天的东京，就好像是将我预期决定的一切按了暂停键，让我不得不暂且停下。像现在这样牵着小女孩的手散漫自在地聊天，是不会出现在我的预期中的事情。 　　泷若叶选的是巧克力可丽饼，菜菜子选的是草莓可丽饼，美美子选的是芒果冰淇淋可丽饼。 　　“你喜欢吃巧克力吗？”我问道。 　　“因为以前没有吃过，所以想要试试。” 　　没有吃过巧克力，穿着老旧的连衣裙也没有丝毫不适，在村庄里能吃下自己做的怪味料理，泷若叶之前过的生活应该很难说好吧？ 　　虽然她之前身上的那件巫女服和咒具都很贵，但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 　　我惊觉，“泷若叶，你的咒具呢？” 　　“我把它们埋在桥洞下面了。” 　　妖刀似蛭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吧，这样就相当于关小黑屋了...可以这么说吗？价值上亿的特级咒具就被这么随便地埋在地下，泷若叶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它的价值吧？ 　　“好吃！”菜菜子和美美子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然后我就看到她们三人自然而然地换了一圈可丽饼，咬了一口，每个人都吃到了不同口味的可丽饼。 　　...所以你们点不同味道的可丽饼是有这份心思？ 　　看着她们三人一副从来没有吃过好东西的样子，我遭受了不应该存在的内心的苛责。 　　“来三份这个。”我的手指向菜单的最顶端。 　　“先生，你是要什么呢～”店员小姐发出了疑问。 　　“这个。”我再次点了点菜单。 　　“这是我们家最贵的可丽饼，如果能一口气念完名字的话会赠送冰淇淋哦。” 　　“...你们这是故意的吧？”我凝视着那一长串粉色名字，双手夹住了一万日元的纸币，“不需要，三份这个可丽饼外加三个冰淇淋。” 　　店员小姐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做好了三份可丽饼递给了我们。 　　它的确担得起它的名字，相当得豪华，上面对着两个冰淇淋球，插着草莓，奇异果，黄桃等各色水果以及百奇棒和可可碎屑。 　　“你不吃吗？”泷若叶看向我。 　　穿着休闲西装外套与百褶裙的泷若叶，走在东京的街头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了，论外表完全是偶像级别的，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稍微离开一会就会有人找她搭讪。 　　我帮她们拿着三只甜筒，“你们吃就行了。” 　　“非常好吃，你也尝一口吧！”菜菜子把可丽饼举到我的面前，她是真的觉得很好吃，才会想要邀请我品尝的吧？ 　　虽然她手上的草莓可丽饼已经被三个人咬过了，我还是在上面咬了一口。 　　“还有我的！”美美子见状，也举起了她手中的可丽饼。 　　一样是被三个人啃过的可丽饼。 　　“我想让大哥哥也尝到每个味道的可丽饼的味道。”美美子有些羞涩。 　　我一样吃了美美子的可丽饼，顺滑的奶油与冰淇淋在我口腔中消融，尽是绵甜的味道。 　　挺好吃的。 　　我这么想着时，有一个可丽饼被送到了我面前，是泷若叶的巧克力可丽饼。 　　“你之前吃的却也是三个人都吃过的。” 　　泷若叶说的是事实，我在她的可丽饼上也咬了一口。 　　“那里是什么？”泷若叶指向一栋建筑。 　　“那是书店，你之前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书店吗？” 　　泷若叶指的是一家大型书屋，几乎所有最新发行的期刊都能在那里找到，各种类型的书籍也是应有尽有。 　　“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书屋的休闲设施也是一应俱全，美美子和菜菜子压抑着兴奋在书架上寻找感兴趣的书籍，我看见泷若叶已经拿出了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可以去靠窗的位置坐着看。” 　　我瞟了一眼泷若叶看的书。 　　《数学启蒙～给幼儿的最好启蒙之旅》 　　我只庆幸泷若叶没有从胎教的书开始看起。 第一卷 第108章 　　“你以前没有上过学吗？”我问道。 　　“以前有人教过我, 但是我学的不是这些东西。”泷若叶把书放下，回答我的问题。 　　“学的是什么？” 　　“汉字, 和歌，礼仪，茶道，曲律和神乐。” 　　就算是从小开始培育的巫女，一点理科课程都不教也太过于守旧了吧？ 　　“有想要的书就买下来吧，可以多看看。” 　　“好。”泷若叶颔首，从书架上取出了另外一本书。 　　《小学数学》 　　嗯, 算是有进步了。 　　“这个世界可真好。”泷若叶看着书店里或站或坐的人们, 脸上露出了笑意。 　　“哪里好了？” 　　“知识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大家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安心地走在街上, 这是世界的主流吧？” 　　“...你以前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啊。” 　　有着昂贵的服饰与咒具，接受过专门的教育, 可对外界的一切却像稚子一般，对普通人来说很寻常的条件她却觉得非常珍贵与满足。到底是怎样的环境与过去才会造就现在的泷若叶？ 　　“秘密, 如果有机会的话, 再告诉你吧。” 　　我没有打算听到泷若叶的回答，但泷若叶却透露了一丝可能。 　　“你对五条悟可不是这么说的。” 　　“所以才是秘密。” 　　我看了看手机,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我要在今天结束前回高专复命。虽然在书店待一下午也不错，但是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我把美美子和菜菜子拉了回来，把她们手上的漫画与泷若叶的《小学数学》一起拿去结账。 　　“去给你买个手机。”我把自己的手机扬了扬, “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手机就相当失联了。” 　　想到泷若叶用过我的手机拍照，我觉得她是会用手机的，但是我心中因为她的《小学数学》而隐隐不安, 问了一句：“你会用手机的吧？” 　　“不会。”泷若叶干脆利落地回答。 　　“拍照是？” 　　“我拍的！”菜菜子高举起了手。 　　...所以她们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密码？ 　　我不禁想起了新闻上那些青少年拿父母手机打游戏疯狂氪金的新闻，父母的支付密码他们不仅一清二楚还会删除银行发来的短信。虽然父母对孩子没有防备但是支付密码被看到清清楚楚还是太没有防备了吧？现在看来可能是我低估了当代的青少年。 　　“等下我教你用，手机上手很快的。” 　　泷若叶总是走在我身后半步，到现在我也明白了，泷若叶是真的对东京，或者说是现代化城市的设施很不熟悉，所以她总是慢我半步，先看我怎么行动。 　　我停下，泷若叶也停下。 　　我后退了半步。 　　“总是这样的话和你说话就看不见你人了。”我停顿了一下，快速地说完了后一句，“不用怕给别人添麻烦。” 　　泷若叶发出了笑声，那笑声很轻，但是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 　　我带她们来到了手机商场，直接选了最新款的最高配置，让泷若叶在店员的指导下快速上手。 　　“是上大学了来买手机吗？”店员小姐热情地招呼着泷若叶，“真不容易呢，之前居然没有用过智能手机，家长一定很严厉吧？这些软件肯定是要下载的......” 　　我在桌上展示的各类电子产品上浏览，想起泷若叶很快就看完了那本《数学启蒙》，如果她想要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补齐的话那可有的看了。 　　这么想着，我又给泷若叶买了一台平板。 　　等我挑选好平板时，泷若叶也接受完了店员小姐的指导。 　　“这个也给你，之后你可以用它看电子书。”听到我这么说，泷若叶才将目光放在了我拿的平板上，“以后再补我钱也可以。” 　　“谢谢。如果你需要的话，妖刀似蛭可以当给你。” 　　...妖刀似蛭到底在泷若叶心中是什么存在？明明那么忠心与努力，泷若叶看起来却好像一点也不珍惜它一样。 　　“我还不缺那一把特级咒具，这点钱你当上咒术师后很快就能还上的。”我又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因为那个束缚，你没法杀死咒灵吧？我知道你有与特级咒灵一战的实力，但是如果无法给对方致命的伤害，你的实力相当于被大大削弱了。落单的话会很危险。” 　　“我不会死的。” 　　我知道，在高专内会比别的地方安全，和我一起出任务我也有自信。 　　但是，咒术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死去了。 　　突然地离去，留下一个存在的死因。 　　即使是觉得“能活下去的人”，也可能哪一天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我们该回高专了，还有想吃的东西吗？” 　　泷若叶选择了章鱼小丸子，她们依旧是选择了不同的口味，三人轮换着吃。虽然一路吃的都是路边小店，但是她们看上去都很开心。 　　下次带她们去正儿八经的餐厅吃饭吧，我可不会像五条悟一样，初次见面就把小孩子带去吃垃圾食品。 　　“寿司，意面，煲仔饭...你们下回想去吃哪家？”我问向菜菜子和美美子，看着她们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果然还是都去吧。” 　　高专位于东京的郊区，我为了省事，同时也能让她们沿途欣赏东京的夜景，打了车回高专。 　　一路上菜菜子和美美子兴奋地看着窗外，不停地问我那是什么建筑，后来声音就停止了，回头看时她们姐妹二人已经睡着了。 　　我看向泷若叶，发现她正在看着跳动的计价表，注意到我的目光时与我对视，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用眼神告诉她： 　　没错，打车就是这么贵。 　　泷若叶露出了难言的神情，我猜她十有八九在脑中进行对东京的物价评估。 　　进入高专后我看见准备接待泷若叶的人是家入硝子，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听五条悟说了，你带了个不得了的人回来。”家入硝子似乎心情不错，笑着与我打招呼。 　　“是呀，反转术式加上咒力回复。” 　　“呀，我说的是这个。”家入硝子打开她的手机，放到了我的眼前展示。 　　...... 　　照片里我躺在桥洞旁边，上衣沾满了泥点，闭着眼睛，嘴唇看上去也很干的样子，下身盖了一条破旧的毯子，毯子旁边是一堆散落的硬币与纸币。泷若叶穿着老土的碎花裙跪坐在我的旁边，菜菜子和美美子穿着破旧的连衣裙，正替我整理有些散落的额发。 　　五条悟，所以你是在我醒来之前就一直观望着吗？！ 　　“绝对不止这一份吧？”我出声。 　　“谁知道呢，或许还有视频。”家入硝子收起了她的手机，笑得很开心，“你就是泷若叶吧？我带你去入学～” 　　看家入硝子这么快就结束了对我的嘲笑，带走了泷若叶，我也知道了上面对泷若叶的态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面见她。这是必然的，家入硝子被视为学院之宝，如今学院之宝多了一个，上面不高兴才是怪事。 　　希望有泷若叶的加入，家入硝子脸上的黑眼圈能淡一些吧。 　　不，或许是泷若叶的脸上也出现黑眼圈。 　　同时，我也明白，我是不可能让五条悟自愿删除照片和视频的，这一定会成为伴随我一生的黑历史，每年聚会都会被五条悟拿出来鞭尸。 　　在这段空闲时间里，我打开平板为泷若叶下载好了全套的教材电子书。 　　等了有两个小时，家入硝子先出来了：“你去休息吧，今晚是不能结束了。” 　　“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因为泷若叶的术式很特殊，上面很感兴趣，正抓着她做实验呢。”家入硝子从胸腔里出了一口气，“你觉得她会是几级？” 　　“特级。” 　　我没有加疑问词。 　　“我觉得也是。”家入硝子看向我，“你可真是捡了个宝。” 　　“可以这么说吧。” 　　“她毫无疑问是辅助类型的，因为咒力回复的特性，加上她本人的意愿，她是要上战场的。这种辅助类型的术师很少见吧？无论是和谁都能搭配得很好，她会很抢手的。” 　　“我想也是。” 　　“她要求做你的搭档。” 　　“上面同意了吗？” 　　“算是妥协了吧。泷若叶可以自由选择加入你的任务，但是同时她也必须接受高专下达的任务，当两者冲突时，以前者优先。但如果是紧急的非她不可的状况，以后者为先。”家入硝子点燃了一支烟，“不会是你引诱了人家小姑娘吧？” 　　“...一开始就把我代入反面角色了啊。” 　　“不过在你身边，她也安全一些。”家入硝子看向前方，“她是想要‘救人’的人。” 　　“......” 　　“对了，你和她说过了吗？估计她一进入高专就要和我们一起工作了。” 　　“怎么了？”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她似乎觉得高专是上学的地方。”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是想想又很有问题。 　　家入硝子看着我变化的眼神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泷若叶...她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第一卷 第109章 　　家入硝子夹着烟的手停住了, “...九年义务教育一年都没有上过？” 　　“对，目测文科方面会好些, 数学现在应该是小学水平。” 　　“......”家入硝子抓了抓头发，“那怎么办？她要是想上学的话我们拒绝也太黑心了吧？你是她的搭档，你教她？” 　　“我最多只能教到高中。” 　　“那就够了吧。难道你还想教她大学的课程？你自己不都没上过大学吗？”家入硝子说道，“还有菜菜子和美美子那两个小姑娘，该去让她们上小学了。暂时先让高专的人监护，等她们长大了再进行咒术师方面的培训吧。” 　　我点头，表示赞同家入硝子的话。 　　“泷若叶的房间就安排在你的隔壁了, 你照应着点。”家入硝子想了想, “她现在还没有银行卡吧？明天你带她去办几张银行卡。” 　　“明天没有任务吗？最近的咒灵还是挺多的。” 　　“高专现在新增一名特级咒术师，也算是给你的慰劳。” 　　“慰劳只有一天的休息日吗？” 　　“你还想要什么自己和上面说去。”家入硝子说道，“我给歌姬发了短信, 让歌姬后天来东京。” 　　“算是信息互通吗？我觉得京都可能会想要泷若叶。” 　　“人是在东京发现的，顶多会是援助形式吧。比起都是让你来带泷若叶, 我觉得让泷若叶和其他女性接触一下更有利于完善她的世界观。” 　　家入硝子也可以承担这份任务吧？但是她的能力却让她只能待在高专，等待不知何时就会前来的受伤的术师。 　　因为自己外出而耽误了他人的治愈机会, 家入硝子一直在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好了, 我该去休息了，不能再熬夜了。”家入硝子转身, 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也是一眼，快去睡觉吧，不然头发会掉, 眼圈会黑，魅力也会下降的哦。” 　　我回到了教师宿舍，却难以入睡。 　　想来也是, 我被泷若叶打晕后就从昨晚睡到了今天中午。我在脑中漫无边际地构想着未来的计划，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 　　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我打开门，看见是穿戴整齐的泷若叶站在我的门口，“抱歉，太早了吗？” 　　“没有。”我瞟了眼闹钟，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能够一口气睡到八点，说实话挺舒坦的。 　　“你等我一下。”我把门合上，换好衣服才走出来，“你几点钟起来的？” 　　“六点。” 　　“这么早，昨晚几点钟弄好的？” 　　“凌晨三点。” 　　就睡了三个小时啊，我这么想时，听到泷若叶继续说道： 　　“今早五点时，有濒死的术师被送到高专了，我和硝子就行动了。他现在人已经没事了。” 　　“濒死...是遇到了超预期的咒灵吗？” 　　“好像是的，幸好被送过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我看了看泷若叶的脸庞，看来之前预想过的两种情况最终会是泷若叶也生出黑眼圈啊。 　　今天我没有打车，在高专这偏僻的地方也打不到车。 　　我希望泷若叶能多熟悉一下大城市的交通工具，带她一路坐了公交和地铁来到东京的街头。 　　“今天是干什么？”泷若叶问道。 　　“给你办银行卡，还有购置一些生活用品。你的身份证明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办下来，我先开一张新卡给你用，你的工资都会打到这张卡上。”我估计泷若叶也没吃早饭，就说道，“先去吃个饭吧。” 　　虽说这也不知道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我带着泷若叶去吃了中华料理。 　　腊肠煲仔饭加云吞面，似乎是这家店的招牌。 　　我和泷若叶点了一样的套餐，同时脑海中闪现了泷若叶和菜菜子美美子互换一圈食物的场景。 　　不出所料，中华料理征服了泷若叶的味蕾，她认真地看着菜单上的每一列食物，我觉得她可能每种都想要尝试一遍。 　　从中华料理店走出来后，我给泷若叶买了一杯奶茶。不得不说最近珍珠奶茶非常流行，几乎每个迎面走来的年轻女孩手上都会拿着一杯珍珠奶茶。 　　“那是什么？”泷若叶指向了前方。 　　我望去，那是一所大学，同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不会想要没有见过的东西。 　　果然，在逛完了大学后，泷若叶对我说道：“我想上大学。” 　　有生之年我不会想到有人会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我想上大学”。 　　“大学是要考上去的，你现在的理科水平还在小学。” 　　“我会努力的。” 　　无懈可击的回答。 　　之后泷若叶又去桥洞下面把妖刀似蛭和天丛云剑挖回来了，我看见她的巫女服也被塑料袋包裹着也被埋在了地下，她就在天丛云剑上面裹了一张红色丝绸。 　　“这就没关系了吗？” 　　“没关系，只要把它盖起来不被看见就行了，以红色丝绸的效果为佳。”泷若叶抱着剑与巫女服，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力，隐约传来了“cosplay”之类的议论声。 　　确实，如果泷若叶穿着那样的巫女服站在东京的街头的话，一定会被认为是在cosplay巫女。 　　“像这么走在东京的街头，也挺好的。”泷若叶说道。 　　“是的。”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你想知道吗？” 　　“大概猜得出来吧，你看起来总是在想着事情的样子。你一定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着你的计划与未来吧，一直这样会很疲惫的。” 　　“...有那么明显吗？” 　　我的胳膊上感受到了一阵冰凉，是泷若叶把她的奶茶贴到了我的胳膊上，这是她喝的第二杯珍珠奶茶，“反应有些迟钝哦。” 　　“...你还希望我叫出声不成？” 　　“想一些别的事情吧，心中只被一种情感填满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泷若叶走到我的面前，转身正对着我，“下回也告诉我你喜欢的东西吧。” 　　泷若叶的长发与裙摆都因转身的动作而飘扬，她的身后是东京绚丽的夜景，她一手拿着奶茶，一手夹着两把咒具，我看着她的笑脸，忽然觉得我可能无法将她拉入我的队伍了。 　　我所希望的是咒术师不用流血的未来，我希望将来大家的脸上都能出现这样让人心动的笑容。 　　但这样的笑容不属于我的未来。 　　今天陪着泷若叶逛完一天街后，第二天我就出去执行任务了，回来时泷若叶和家入硝子的关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几天手续也办下来了，泷若叶算是彻底入学，除了是这一届的一年级外，还担任了校医的职务。 　　据说是因为泷若叶值班的时候家入硝子可以请假而心情大好。 　　她们二人关系与日俱增的证据就是我在泷若叶房间里发现的酒瓶子，不，应该说是成箱的空酒瓶。 　　“...家入硝子昨晚睡在你这里？”我扶住了额头。 　　“...就是一起在看电视剧。”泷若叶转移了视线。 　　看样子还是一边喝酒一边在看肥皂剧。 　　“不止一晚吧？这么多空酒瓶。”就算是家入硝子也没法一晚上喝这么多酒。 　　“不，就是昨晚...我和硝子一起喝的。” 　　...不要把你的恶习也带给泷若叶啊，硝子。 　　泷若叶一入学就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咒术师。原因无他，泷若叶协作的任务咒灵祓除率是百分之一百，同时伤亡率为零。 　　这使得高专一直绷紧的状态终于得以放松了些。 　　甚至会有咒术师在接到任务搭档是泷若叶的委派时高兴得会请同期吃饭，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任务的成功与安全得到了保障，同时他也可以进一步结交泷若叶。 　　可以说，泷若叶那一届的学生，都沾了泷若叶的光。 　　泷若叶陪同她同期的一年级学生去执行任务，他是一个三级咒术师，结果遇上了一级咒灵。那个学生硬是在泷若叶的支援下无限开大打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硬是磨死了一级咒灵，事后询问说感觉很爽就是打太久肌肉都快无法松弛了。 　　这件事也验证了泷若叶的续航能力很强，高专内开始戏称泷若叶为人形buff，带上她就相当于给自己开了个挂。 　　高专内的教师宿舍是有公共的厨房的，泷若叶自从熟悉了厨具后就开始看着教程和菜谱学习做菜，厨艺与日渐长。不得不说，泷若叶的学习能力很强，至少到现在为之我没有见过她不擅长的事情，就连陌生的事物也能很快上手。 　　“杰，你之前收服的咒灵还没有吃吧？”泷若叶问道。 　　“怎么了？” 　　“我想能不能把它变得美味。” 　　“这怎么做到？” 　　“所以要试试。” 　　泷若叶把我口底里的咒灵球拿了出来，然后过了半小时从厨房走了出来，给我端上了一盘菜。 　　“这是什么？” 　　那是一盘白嫩的豆腐，上面盖着一层黑色的佐料，佐以小米辣和葱花，卖相出乎意料得不错。 　　“皮蛋豆腐。”泷若叶非常自然地给出了回答。 　　“咒灵呢？” 　　我那么大一个咒灵球呢？！ 　　“父母会以高超的技巧将孩子不喜欢吃的食物放入菜肴中，并且通过调味让孩子丝毫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我拿起勺子，从底部舀起了一块豆腐，上面还盛着黑色的皮蛋，将它送入口中。 　　“怎么样？” 　　“yue——” 第一卷 第110章 　　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 　　虽然我以前也没吃过皮蛋, 但我感觉口中的味道已经超出了食材的范围。 　　泷若叶到底是如何把咒灵藏入到菜中的，我从皮蛋豆腐的外观中丝毫没有看出咒灵的存在, 但一入口就是食材的味道与咒灵的味道混杂的气味。 　　打个比方，就好像是鱼香味和脚臭味混杂在一起将脚臭味发挥到极致了一般。 　　吞食过数千只咒灵都没吐的我，居然拜倒在了泷若叶的手艺下。 　　“抱歉...想不到居然会这么难吃。”泷若叶露出了带着歉意的表情。 　　“还是有作用的。”我用纸巾擦了擦嘴，“至少我现在觉得咒灵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我再试试。”泷若叶从我的口袋里又拿出了一个咒灵球走入了厨房。 　　这回她用了一个小时才走出厨房，她拿着一个白色瓷盘，摆在了我的面前。 　　咒灵球被摆在了瓷盘的正中间，显得很小巧,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经历了刚刚的摧残后, 我觉得我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咒灵的味道了，但是入口的却是不可思议得甜美。 　　甜美得宛如云朵做成的可丽饼。 　　“...你怎么做到的？” 　　“原材料是奶油，巧克力, 面粉，坚果等。” 　　“...所以它根本就不是咒灵了吧？” 　　第一次泷若叶给我端上的是毫无咒灵痕迹的皮蛋豆腐, 第二次是外观完全是咒灵球形状的正常甜品。 　　“对。”泷若叶拿出了真正的咒灵球，放在了我面前的空盘子上, “这也算脱敏疗法的一种。” 　　后来, 泷若叶单独切了皮蛋淋了酱料给我吃，让我再次验证了食材本身是无罪的, 但是绝对不能和咒灵混杂在一起。 　　“若叶, 你是怎么知道咒灵很难吃的？我没有对人说过吧？” 　　“因为你吃咒灵的时候会仰起头吧？就好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让咒灵掠过口腔下去，绝对是很难吃的。”泷若叶停顿了一下，“曾经有段时间我失去了味觉。” 　　“是受伤了吗？” 　　“吃什么东西都无法品尝出它原本的味道, 所有的美食在眼中都变成了同质化的东西。但是后来就好了，所以我现在总是想尝试各种各样的美食。” 　　“所以至少我现在还能品尝到其他事物的味道。” 　　如果只在乎咒灵的味道，是否会忽略了其他的味道？因为它的苦涩, 而忘记了其他美好的味道。 　　如果内心只被一种感情填满的话，会做出不好的事情...吗？ 　　自从我遇见泷若叶起，我和她就有一种默契。 　　或许这种默契是来源于我向她坦白的意愿与未果的邀约。 　　在我感到和身边的大家渐行渐远时，泷若叶来到了我的身边。 　　这究竟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 　　今年的圣诞夜，我和泷若叶接到了一个委派，祓除东京境内一所游乐园出现的咒灵。 　　时值圣诞夜，街上人潮汹涌，交通阻塞，因而游乐园内的人无法完全疏散到园外，帐的范围比以前要小得多。 　　布下帐范围包括游乐园的人工湖和摩天轮，咒灵正趴在摩天轮上，懒散地翻了个身。摩天轮还电力的支持下旋转着，它的支架被压得绷紧了起来，发出吱呀的声音。 　　我们用了五分钟祓除了它，没什么好说的。 　　“在离开前，要告知园方暂时关闭摩天轮了。”我和泷若叶拿了摩天轮旁边工作人员的胶带，缠在树干上，绕着摩天轮扯了一圈，再将“禁止入内”的告示牌放在了摩天轮的排队区门口。 　　虽然摩天轮有几根支架发生了明显的弯曲，但它依旧光彩闪烁，徐徐旋转着。 　　“今晚会有人失望吧。”泷若叶望着摩天轮说道。 　　“毕竟是圣诞夜，但其他浪漫的地方也有吧？”我问道，“时间还有的多，要去其他地方玩玩吗？” 　　我和泷若叶坐在了转转茶杯上，伴随着动听的音乐四目相对。 　　因为今晚游乐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每个项目都有人在排队，转转茶杯靠近亲子乐园区，所以人要少许多。 　　“啊～摩天轮居然不开放了，好可惜啊。”一对情侣从转转茶杯前路过。 　　“本来这个礼物想和你一起做摩天轮的时候给你，不过现在给也差不多啦。”男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礼盒。 　　“现在就很好了！”女生忽然看向天空，“下雪了！好浪漫啊！其实我们是超级幸运的吧？” 　　“虽然摩天轮不运营了，但是雪花飞舞的圣诞夜也很棒吧？”泷若叶问道。 　　“感觉就更像是圣诞夜了。” 　　“杰，我想好了。我不会加入你的计划，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放弃你的计划。” 　　“没关系。” 　　“你会继续吗？” 　　“嗯。”我轻轻应道，“只是这种冲动比我刚刚涌起时要淡了一些。” 　　“那样的未来是没有意义的。” 　　“那种未来没有出现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想了各种方法与途径，我已经选定了。” 　　“普通人会诞生咒术师，咒术师也可能会生出没有咒力天赋的人，这是无法停止的杀戮。”泷若叶说道，“你想要将非术师消灭以达到没有咒灵存在的世界。非术师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术师中也有好人与坏人。不要选择那种极端的方式来达成你的理想。” 　　泷若叶打开了她的包，“让我感到棘手的是，我说的这些你都知道。就是因为这是没有实现过的未来，有实现的可能，你才执拗地想要去尝试与追求。咒术师因为大众的不理解与艰辛的战斗而经常不得善终，大量的非术师因为咒灵而连自己死亡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你不应该将非术师与咒灵放在一起。” 　　“维持现状就好了吗？就算你因为你保护的那些普通人而死也没有关系吗？” 　　“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泷若叶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它。” 　　我接过来，看了封面。 　　《马克思主义哲学》 　　“对于在这里坐着转转茶杯的我们，在圣诞夜尽情游玩的大家来说，现在的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糟吧？我想守护住现在的美好。” 　　“...回去吧。” 　　在我听泷若叶说下去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 　　在我即将确立下我新的信条时，泷若叶就没有让那柄旗帜插下。如果我还在那个村庄待下去，我之后就不会在犹豫，再去反复思考我的信条了吧？所以，她在动摇我时，我接受了。我会坚定不移地坚持我的信条，但泷若叶用其他东西填上了我的内心，让我偶尔会忘了我是为什么要去做那件事，忘了我的正确性。 　　“这段时间一直很累吧？”我和泷若叶走在雪夜的街头，没有撑伞，看着灯火迷蒙的东京。 　　“还好，其实我不怎么需要睡眠。”泷若叶回答道。 　　“为人默不作声地做事也是你的个性之一吗？” 　　“...你知道了？” 　　“我是说为什么你来之后我的工作就少了不少，你一直在和其他咒术师协商分担下我的工作吧？硝子说你总是晚上也要出去工作，几乎整晚都无法睡觉。” 　　“...硝子叛变了啊。” 　　“你回来吃的夜宵还是我买来放到冰箱里的，还有酒也少喝点吧。” 　　“...谢谢你了。” 　　“就这么不想被我发现吗？” 　　“当然，不被发现是最好的。一直与咒灵作战会处在一种单一的环境中，我希望你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是‘如果内心只被一种感情填满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吗’。” 　　“正确。” 　　“以后不要再去找其他的咒术师了，和我的话，不是更快吗？” 　　“好。” 　　我想，我回去之后，可以再找五条悟谈一下了。 　　“买点东西吧，硝子还在高专呢。”泷若叶说着，和我走入了开展圣诞活动的百货商店。 　　泷若叶买了高酒精度的节日酒，让我有种果不其然的无力感，她还买了一堆蔬菜与肉类，说回去做寿喜锅吃。 　　回到高专时，五条悟居然也在。 　　“嗨，杰！你又和若叶待在一起呀。” 　　“我们是搭档，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以前也是搭档吧？你觉得是我好还是若叶好？” 　　能当着本人面问出这种问题的也只有五条悟了。 　　“当然是我和若叶搭档最好了！”五条悟自己说出了答案。 　　“...你的术式根本不需要泷若叶的辅助吧？” 　　“上回他做任务的时候撞翻了几个非术师，要不是泷若叶在旁边抢救的话他就要进局子了。”家入硝子喝了一口酒说道。 　　“不在帐里面吗？” 　　“对。” 　　“这完全就是给你收拾烂摊子了吧，悟。” 　　虽然我和五条悟，家入硝子三人都是教师，泷若叶现在的身份还是一年生，但是她在高专做的事情已经和教师差不多了，估计三年读完就能直接升任教师了。 　　“虽然很突然，但是我想进入高中学习。”泷若叶忽然说道。 第一卷 第111章 　　那个圣诞的夜晚过得很开心。 　　大家一起吃着寿喜锅, 吃完后就一起打牌，一直玩到了第二天凌晨, 直接就在餐厅旁的沙发上睡着了。 　　虽然泷若叶的基础并不好，但是与她接触较深的人都能看到她求知若渴的那一面，在高专繁忙的工作中还不断挤出时间来看数理化的估计只有她一人了。 　　因为她的这份执着，我毫不怀疑她坚持下来的话会成为高专学历顶峰。 　　之后对于学生来说的寒假过完后，泷若叶正式入学了一所东京的普通高中。 　　为了让泷若叶的出勤率不至于影响她的平时成绩，我们给泷若叶捏造了一份完美的简历。 　　家里住在东京的郊外，所以迟到也算情有可原。 　　身患恶疾, 需要定期去医院, 所以会经常请日假。 　　有胃肠道疾病，所以上课途中突然冲出教室那一定是去卫生间呕吐了。 　　怀揣着这份简历的泷若叶入学几个月后，五条悟告诉我泷若叶被区别对待了。 　　“...怎么想都是你在简历上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定的问题。” 　　“怎么会呢！”五条悟说道, “我们去给泷若叶撑撑场子吧。” 　　于是我开着高专的公务车，对, 是辆豪车，带着五条悟来到了泷若叶学校门口接她放学。 　　泷若叶一走出来, 五条悟就特别夸张地迎了上去, 伸出右手：“小姐，在这破学校待得还习惯吗？” 　　他的模样及其嚣张, 丝毫不在意他人聚集过来的目光。 　　他就是想看泷若叶尴尬吧, 绝对是这样。 　　就算是管家也不会这么大咧咧地和小姐打招呼啊，还说着这么不称职的台词。 　　“...我的黑卡，拿去花, 不要来学校找我了。”泷若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滑到了五条悟的上衣口袋里。 　　管家瞬间变为牛郎。 　　泷若叶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下坐入了车内，“...那些在简历上加的乱七八糟的设定不会是你们的恶趣味吧？” 　　“都是为了你。”我面不改色地说道。 　　“若叶, 给你的伴手礼～”五条悟把一个礼品袋抛给了泷若叶。 　　“谢谢。” 　　“高中生活怎么样？”我问道。 　　“...很好。” 　　泷若叶居然用了“很”来形容，她说道，“我去美术社团参观了。” 　　“没有加入美术社团吗？” 　　“因为我是回家部的，要是加入了就得好好负责任了。” 　　泷若叶拿出了她的速写本，然后五条悟拿去看了，随即发出了绵长的笑声，他将速写本翻转过来向我展示。 　　我在开车，还是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那一眼我什么东西都没辨别出来：“五条悟，你把速写本拿倒了吗？” 　　“我没拿倒。” 　　“......” 　　我发现了干什么似乎都很擅长的泷若叶，不擅长绘画。 　　泷若叶罕见地沉默了，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给出反应无异于是让五条悟发现乐趣。 　　“为什么会想要画画？”我问道。 　　“现在大家可以用音频，视频与文字记录下每时每刻发生的一切，但是我的过去却只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将它们画下来，这样未来我就不会忘记。” 　　然后她就抬笔画了一个人头，“这是五条悟。” 　　难以想象画画很烂的泷若叶居然将五条悟画得无比传神，倒不如说她那抽象的画风才是点睛之笔。 　　“...这不是一个倒着的羽毛球吗？”五条悟看着画问道。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原来你也知道啊。 　　然后泷若叶又画了一个人头，她没说我也知道是谁，那是我。 　　“看刘海就知道了。”五条悟点评道。 　　...我的刘海有那么醒目吗？ 　　泷若叶又画了一个人，五条悟显然已经把它当成你画我猜的游戏来玩了，“硝子。” 　　这回完全是靠泪痣认出来的吧。 　　泷若叶合上速写本，“你们真的还能说我画画很烂吗？” 　　“是真的很烂。”我和五条悟一致地回应道，“烂出了自己的风格。” 　　到夏季的时候，京都姐妹校交流战如约开展。 　　去年的优胜校是东京这边，所以今年在东京展开。因为泷若叶的加入，这一次的交流战学生们都很有信心。 　　泷若叶也和同期的学生搭配过不少次了，因而相互之间都能熟练地配合。 　　但京都那方肯定也对东京的队伍进行了研究，绝对会有针对泷若叶的作战计划。 　　“这是我们针对京都针对我们的作战计划做出的作战计划。” 　　虽然泷若叶说得好像绕口令一样，但我听到泷若叶沉稳的语气就能猜到这次的胜方又会是东京了。 　　在学生们展开战斗时，我们就在房内看着监控以及标示着众人状态的显示屏。 　　所有人都知道泷若叶的术式的作用是治愈加回复咒力，同时有着不错的体能。如果东京这边想要利用这点，大概率会组成以泷若叶为中心的队伍，可以同时获得泷若叶的支援与保护泷若叶。 　　而京都也会以第一时间驱逐泷若叶为目标寻找泷若叶。 　　“若叶要动真格了。”五条悟忽然说了一句，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为什么这么说？” 　　“对面和泷若叶同期的金发男性，似乎惹若叶生气了。” 　　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泷若叶生气的样子，倒是有些好奇：“那是谁？” 　　“禅院家的小鬼，禅院直哉。” 　　“他也没小你多少岁吧。” 　　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入场后，泷若叶就与队友散开，她担任了东京学生的全体指挥。他们的手机上早就准备好了定位器和通话系统，听从泷若叶的安排进行行动。 　　“这样可以吗？”歌姬看到东京的学生纷纷掏出了手机。 　　“之前一直都是准许学生带手机的吧？能怎么用，用得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了，有好处也有风险。”夜蛾正道说道。 　　泷若叶飞到了森林上方巡回观察着下方的动态，她的身份就能最好地吸引火力。 　　“她有指挥上的才能，具有大将之风。”乐岩寺校长居然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反转术式加咒力回复就算了，还有这么高的机动性，不管看几次都是bug。”歌姬吐槽了一句。 　　到禅院直哉时，我看出来了，泷若叶是真的要对他下手了。 　　“居然一个人，你也太轻敌了吧？你的队友呢？”碰上泷若叶的禅院直哉向不露声色地向四周张望。 　　作为辅助角色的泷若叶却单独行动，这在禅院直哉心里无疑是很反常的。 　　“是我主动来找你的。” 　　“就因为赛前我说的那几句话？真是小心眼的女人。”禅院直哉话是这么说，在确认了周边没有其他人后显而易见兴奋放松起来了。 　　他想要将泷若叶淘汰掉。 　　禅院直哉动了，然后他倒下了。 　　在他消失在原地的一瞬间，泷若叶就反手握住绑在背后的妖刀似蛭，往着身边的空气刺去，同时右膝猛地抬起。 　　禅院直哉出现在了泷若叶身边，刀刺入了他的肩膀，同时腹部被泷若叶的膝盖击中。 　　“怎么会...”禅院直哉捂住腹部，倒在了地上。 　　虽然禅院直哉的肩膀上渗出了血，但是他腹部受的伤应该比肩膀重多了。泷若叶是有收住手的，只给他造成了些皮外伤，但是最关键的是他的咒力被妖刀似蛭吸收走了。 　　“还是太莽撞了啊。”夜蛾正道看到禅院直哉一招之内就被泷若叶解决了，感叹道，“想不到禅院直哉这么快就会被淘汰......” 　　泷若叶没有继续下手，而是把禅院直哉拖入了树丛中，然后出来时她身上穿的是禅院直哉的裤子。 　　“......” 　　房间内一下子沉默了下去，所有人都盯着显示泷若叶那方画面的屏幕。 　　随后泷若叶把禅院直哉拖了出来，他被换上了泷若叶的裙子。 　　“噗——”我听见了歌姬没有抑制住的憋笑声。 　　泷若叶把禅院直哉的双手捆绑在腰后，吊在了树上，禅院直哉似乎在破口大骂，在看到泷若叶无动于衷地拿出了手机开始拍照时，连忙尽最大的努力别过头躲过相机。 　　在泷若叶连拍数张准备转身离去时，禅院直哉似乎又来劲了，嘴相当硬地讥讽着泷若叶的手段，说要是在来一次他认真的话十个泷若叶都打不过他。 　　泷若叶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没有回应禅院直哉，用树枝在禅院直哉脚底下的地上写下了“2008年7月10日，泷若叶于东京击败禅院直辉，用时0.8秒”。 　　禅院直辉的脸都绿了，可想而知，这次姐妹校交流会的录像将永载史册。 　　“泷若叶，我记住你了。”禅院直哉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原以为泷若叶是要将禅院直哉当作诱饵设置陷阱，结果泷若叶把禅院直哉吊起来后就直截了当地离开了。 　　根本没人来救禅院直哉。 　　甚至于京都的一名女术师恰好路过看到禅院直哉时，扬起了嘴角，然后悄咪咪地拍了张照片走了，走得特别干脆利落，就连被淘汰时都给泷若叶比了一个大拇指。 第一卷 第112章 　　那一年的姐妹校交流会, 东京方胜利。 　　咒术师是一群个性很强的人，泷若叶作为一年级, 却能将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学生全部调动起来，发挥他们术式的优势，达到了字面意义上的团体战，从而迅速地结束了战斗。 　　胜方一宣告，泷若叶就急急忙忙地去上学了，这么看泷若叶果然是有快速结束战斗的动机吧。 　　“若叶，你今天放学有没有空帮我带下小孩？”泷若叶临走时, 五条悟朝她打招呼。 　　要忙得要飞起的同僚做事, 也只有五条悟能脸皮厚得那么自然了。 　　“什么事？” 　　“晚饭的时候带他去吃文字烧就好啦。” 　　“...我也要上学，今天已经迟到了，老师说愿意为我顺延我的课时, 单独辅导我，我不要早退, 你自己去接。” 　　明明暑假了泷若叶却还要上学是因为她要补课，她的化学期末考了59分。虽然这在泷若叶聪明的脑袋下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这与她的绘画才能不同, 泷若叶所接触的公式，符号, 英文字母于她而言都是完全陌生的, 是从头接触这些理念，我反倒为她在如此狭窄的学习时间里取得59分的化学成绩而惊叹。 　　“等下我就要坐飞机去国外干活了，若叶你忍心让一个小学生孤零零地待在家里渴望着晚饭的文字烧没人接吗？” 　　看得出泷若叶真的很想认真学习, 但今天下午我也没有时间，我说道：“让其他人去也行的吧，伊地知洁高也没空吗？” 　　“他最近在为资料整理的事情焦头烂额呢。” 　　“...五条悟, 下不为例。”泷若叶甩下这句话，仔细看了五条悟手机上的照片就连忙走了。 　　“是禅院家的那个孩子吗？”我问向五条悟。 　　“他现在可不算是禅院家的人，他还姓伏黑。” 　　快到晚上时，泷若叶才回到高专，这比我预想得还要晚。 　　“路上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吃完饭后和那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他挺可爱的，希望五条悟不要把他教成奇怪的样子。” 　　“禅院直哉之后可能会给你使绊子，虽然他在京都，但你也要小心一点。” 　　“没关系，他要来就让他来好了。”泷若叶似乎一点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她拿出了她的速写本，递给我看，“这是我最近画的。” 　　我翻到了最新的一面画，画上是儿童公园里的秋千，画面简洁而形象，惊喜道，“啊，比之前进步很多了。” 　　“那是伏黑惠画的，前面那张是我画的。” 　　我的手一顿，缓缓翻开了前面一页，“...确实，比之前进步了...” 　　我一边说大脑一边飞速思考着这画的到底是什么景象，底下的那两条横线应该是马路，这两边的东西是石雕吗？那里的花纹应该是想表现木头的质感...怎么越看越有点眼熟，似乎画的是高专的大门？把高专的大门代入一看的话，似乎许多模糊的东西都得到了解释。 　　在我上一句的余音拖不下去的时候，我一下提高了声音：“是高专的大门吧？” 　　看到泷若叶的脸上一下子浮现了笑容，我便知道我说对了。 　　我还是更愿意看到泷若叶喜悦的神情。 　　虽然泷若叶画得连伏黑惠都不如，但是她确实是在进步。最开始泷若叶画的东西总是缺乏立体感与规整的形态，但是现在我至少能看出她画的是什么东西。 　　“那家的文字烧还挺好吃的，下回我们一起去吃吧。”泷若叶打开手机，展示着她拍的文字烧的照片，色泽亮丽，十分诱人。 　　“伏黑惠和你坐在一边呀。” 　　照片中的伏黑惠没有坐在泷若叶的对面，而是坐在了泷若叶的旁边，眼睛闪闪发光，一脸惊叹的神情。 　　“因为他太矮了，自己够不到铁板，都是我帮他烤。他坐在对面的话我就不方便铲起来给他吃了。” 　　“还去了哪里吗？” 　　“我问了他打算买什么东西，或者最近缺什么东西，带他去文具店了。最近文具设计大赛的优胜品在进行展览，我就带他去了，展览的文具有的像艺术品一样，有的别出心裁得实用，大概逛了有两个小时的样子。”泷若叶从包中拿出了两个礼品盒，“这是我给菜菜子和美美子买的钢笔，之后就拜托伊地知先生带给她们吧。” 　　高专有专门的人对菜菜子和美美子进行监护，毕竟高专的这种环境还不适合她们这个年龄居住。 　　虽然泷若叶没有说，但我知道她肯定也给伏黑惠买了。 　　每一届文具设计大赛的优胜作品都会被文具大厂买走版权，像以外形与制作工艺取胜的钢笔这种类型的文具，厂商往往会采取高价限量版发售的策略进行贩卖。 　　在带孩子方面，泷若叶明显比五条悟要专业和细心得多。 　　五条悟，你可长点心吧。 　　禅院直哉回到京都后，因为地理上确实距离得比较远，也没有给泷若叶使什么明显的绊子，直到有一次任务被指名了禅院直哉和泷若叶，名曰加强两校的合作与交流。 　　这要是没有禅院直哉的手笔我可以一天吃一百个咒灵。 　　“没关系，这回要祓除的咒灵还挺强的，如果他对我下手，他自己也不好过。况且——”泷若叶微笑道，“他不是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十个我都打不过他吗？这回是自己找机会来了。” 　　“...记得治好再还给禅院家，别留下证据。” 　　这次任务完成后，禅院直哉似乎对泷若叶的看法有点改观，看他的表情颇有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爱的是泷若叶的术式，据说这次任务他被爽到了。 　　事实上和泷若叶搭配的术师都会有这种被爽到的感觉，体力与咒力都能无限次恢复，就好像以前玩的都是一命闯关游戏后突然发现了无敌版一样。 　　恨的话从姐妹校交流会开始就达到顶峰了吧。 　　任务结束后禅院直哉却没有第一时间回京都，而是找到了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 　　泷若叶也在旁边，她走近，“你怎么还在这里？” 　　禅院直哉：“你懂个什么，男人的事你别管。” 　　“......” 　　泷若叶把禅院直哉拖了出去。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被泷若叶教训了几次，禅院直哉的嘴都是最硬气的。 　　虽然我对禅院直哉想对我说的话还有一点好奇就是了。 　　高专是没有暑假的概念的，但对在普通高中上学的泷若叶来说显然不是这样，整个暑假她都频繁地穿梭在补习与任务之中，以至于补习班的老师打电话过来担忧地询问泷若叶的身体状况。 　　据说班上同学在看了家入硝子伪造的病历后泪洒当场，感觉泷若叶随时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九月份的时候，泷若叶的学校应期举办了学园祭。 　　“杰，那天我们去泷若叶的学校吧。”五条悟兴致冲冲地对我说。 　　“...你兴致怎么这么高？” 　　“因为泷若叶对我说‘希望我姑且能去看一下’。” 　　“...泷若叶兼顾学业与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你不要再去打趣她了。”我听出了五条悟的弦外之音。 　　如果泷若叶对五条悟说的是“希望你姑且能去看一下”，那么她的意图十有八九是避免五条悟前往学园祭。因为按照五条悟的性格，乖乖地对他说“学园祭的时候你不要去学校看”，那他肯定会兴致勃勃地前往。所以想不引起五条悟的注意力，就要非常平淡地带过“姑且希望你看一下吧”这样。 　　但可惜的是，我们三人相处了将近一年，即使泷若叶如此努力地应用了心理战术，也无济于事。 　　9月20日，我和五条悟在中午前往了泷若叶的高中。 　　学校里插满了旗帜，穿着各色服装的学生热闹地张罗着自己的生意，少男少女的脸上洋溢的是轻松悠闲的笑容。道路两旁是一排排的摊位。小吃类的摊位是在室外摆的，游玩类的则在各班的教室内，像音乐部，戏剧部这类的社团则会定点在体育馆进行表演。 　　五条悟买了一袋爆米花，边走边吃。 　　“好帅啊！” 　　“是校外的人吧？” 　　“你去要个电话号码？” 　　我听到身后有女生的窃窃私语，她们刚从教学楼中走出，目标针对的并不是我们。 　　我心有所感，回头看去，那个金色的脑袋一下子往下缩了一个头，淹没在了人群中。 　　“禅院直哉也来了。”我对五条悟说道。 　　“他人在京都，对泷若叶倒是一直挺关注的。”五条悟压了压墨镜，“要去关照他一下吗？” 　　禅院直哉估计也知道被我们发现了，主动走到了我们面前，朝我们打了个招呼，“前辈们不是很忙吗？今天有空？” 　　“你也是，从京都跑到东京就是想看这个普通的学园祭吗？”我问道。 　　禅院直哉今天似乎是认真打扮过的，他的衣品很不错，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世家跑出来的少爷，而且是脾气不太好的那种。 第一卷 第113章 　　“呃, 我才知道泷若叶还在外面上高中，就想过来看看。”禅院直哉欲盖弥彰地说了一句, “我们的关系...在修复中吧。” 　　禅院直哉与泷若叶的恩怨人尽皆知，所以禅院直哉也甚少在人前掩饰他与泷若叶的不对头。 　　但离姐妹校交流会那件事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禅院直哉也知道我们和泷若叶是同僚，至少在我们面前算是有所收敛了，估计是不想得罪我们吧。 　　“前辈们先参观吧，我就在外面逛逛。”禅院直哉逸出了我们的视线。 　　我和五条悟走到了泷若叶的班级门口，我和五条悟在到前还讨论过会不会是女仆咖啡厅之类的, 结果只是普通的占卜屋, 占卜师也不是泷若叶。 　　“公主大人去哪儿了？”我听间教室里有男生说道。 　　“一下子就不见了，应该又是去卫生间吐了吧，公主大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勉强了。” 　　“其实我更想看公主大人穿女巫服的, 真是太可惜了。” 　　“我今天能看到公主大人在学校，就很满足了。” 　　我们站在教室的前门, 泷若叶从教室的后门走入，那两个坐在课桌上谈话的男生一下子蹦了起来, “若叶同学！...对了, 你能交接下占卜的班吗？朝美同学说她占卜一上午了，想去外面逛逛。” 　　“好, 我来接班。”泷若叶没有像离开的占卜师一样穿着宽袖开衩的西方女巫装, 而只是在脑袋上戴了一顶帽檐宽大的巫女帽。 　　我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同时扑到了泷若叶面前，“公主大人～” 　　“......”泷若叶沉默数秒, 无力地说，“他们背地里这么叫我就算了，你们也来凑热闹。” 　　“公主大人～快来占卜一下我的事业。”五条悟把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很好, 特好，非常好。”泷若叶占卜压根没看水晶球，“红红火火，络绎不绝。” 　　这话说的真不错，五条悟的007术师事业一直都是红红火火，从未停歇。 　　“占卜只有这点水平吗？作为占卜师这么拉垮对得起行业平均水平吗？”五条悟义正言辞地说道。 　　“若叶同学都占卜完了就别找茬了，后面的同学都等着呢。”在后面排队的同学不满地说道。 　　自从换班成了泷若叶后，前来占卜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队伍都排到了走廊上。 　　“别急呀，我才刚坐下。”五条悟伸出他的右手，让泷若叶看他的手相，“最近几年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最近几年应该都挺顺利的。”泷若叶同样没有看他伸出去的掌心，直截了当地判定道。 　　“好了，你们别堆在我这里了。”泷若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券，“这是女仆咖啡厅的用餐券，你们中午去那儿吃饭吧，我们班开的不是女仆咖啡厅还真是‘令人遗憾’啊。” 　　“不急不急，我们等你一起去吃。”五条悟笑眯眯地在一旁坐下。 　　“请问你是若叶同学的亲戚吗？”有女生走近了我。 　　“我们是朋友。” 　　“是别的学校过来的吗？” 　　“对。” 　　“...那个，有兴趣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抱歉，我没带手机。” 　　手机肯定不会忘记带的，但是直接拒绝过于直白，我就找了一个双方都懂的借口。 　　“...但是...至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可以，至少收下。”女生把纸条塞到了我的手中。 　　“很受欢迎啊。”泷若叶看了我一眼。 　　在接待了数名同学后，泷若叶兴许是有些口渴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她班上坐着的同学一下子弹了起来：“若叶同学，你没事吧？！赶紧坐下来休息！” 　　于是我就看到了待在高专一年一次病都没有生过的泷若叶，被她的同学一左一右架起，按在了椅子上休息，而泷若叶还要配合得做出赢弱的神情，“没关系，刚刚只是有点不舒服，已经好了。” 　　我听到了五条悟发出的笑声。 　　“那个，若叶同学在吗？”一个女生探头道，双手合十走了进来，“借一下若叶同学啦——若叶同学，你没事吧？又发病了？” 　　“没关系，我这就过去。”泷若叶摆摆手，起身走了过去。 　　那应该就是泷若叶加入的“回家部”——茶道社了。 　　原来是新闻媒体采访到了茶道社，社长让泷若叶赶紧过来撑场面。 　　我和五条悟这才知道泷若叶在茶道上很有一手，因为泷若叶一直很喜欢喝奶茶，在高专也是泡奶茶喝，很难想到她居然擅长茶道。 　　嗯......我和泷若叶初见时她好像就说过她学习过茶道吧，但是因为她在高专很少泡茶而被我忽略了。 　　结束后泷若叶和同学们刚打完招呼，就又有一个学生走了过来：“我听说若叶同学在茶道社这里，就来打扰一下。若叶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能坚持住吗？” 　　泷若叶点了点头，对方的脸上立马浮现了笑容，“那太好了，我们走吧。” 　　我们也和他们走到了体育馆，才知道这位学生是音乐部的。 　　“凭借着这些已经了不起了，泷若叶却不当一回事一样，即使会显得笨拙也要学习她未知的东西。”五条悟感叹了一句。 　　虽然我们都知道泷若叶此前一直接受的是巫女的课程，但是泷若叶本人对这些才艺习以为常，不爱卖弄，让我们对她只有“她会”这个概念，而从未见她展示过。 　　在底下的一片脑袋中，我又看到了禅院直哉。 　　就算我无意找他，他那金色的头发也太过显眼。不过既然他只是坐在下面，没有骚扰泷若叶，那我也懒得把他揪出来了。 　　即使我不能专业地品鉴音乐，我也能听出泷若叶的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的乐手，超出了这个年龄段的水平，就好像是专业与业余的对比一般。 　　演奏结束后，我和五条悟立马为泷若叶鼓掌。 　　泷若叶穿过人群走到我们面前，“一起去吃饭吧。” 　　“女仆咖啡厅？”我问道。 　　“对，那里可以坐着吃。” 　　泷若叶把我们带到了另一栋教学楼的一楼，学校的教学厨房就在那边，因此可以不用顾忌安全与油烟问题放心地做菜。女仆咖啡厅是特意申请了那边的场地装饰出来的，因此空间与人流量都很大。 　　“若叶同学。” 　　“中午好，若叶同学。” 　　“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餐券，若叶同学你需要吗？” 　　一路上不少同学都认识泷若叶，纷纷与她打招呼。 　　之前五条悟说的“被区别对待”难不成是指这个？显而易见，泷若叶在学校的人气很高，与同学的相处也很好，根本不需要我们担心。 　　到了女仆咖啡厅后，我们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拿起菜单开始浏览。 　　虽然说有着手绘的可爱菜单，但菜单上的品种也少得可怜，考虑到这是没有餐饮经验的学生作品，便也能够理解。 　　“禅院直哉怎么也来了？”泷若叶一边看着菜单一边问道。 　　“来找你的吧。”我说道。 　　泷若叶叹了口气，显而易见不想见到他。 　　“他可是说你们的关系在修复中呢。”五条悟喝了一口女仆送上来的柠檬水。 　　“他想卖你们的巧，毕竟特级咒术师就那么几位。” 　　“你不也是特级吗？”我问道。 　　“禅院直哉崇尚强者，但是这强者里面不包括女性。”泷若叶对添水的女仆道了声谢，“奉行利己主义，没什么原则，他是禅院家的少爷吧？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感觉不太行。” 　　“京都那边一向比东京要守旧，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参观看看，毕竟你的名号也响起来了。”五条悟说道，“你就会进一步发现，上面都是什么货色了。” 　　“三位客人，你们的蛋包饭来了～” 　　笑容甜美的三位女仆走到了我们身边，我看了看其它桌，似乎我们桌是特别对待？ 　　“两位小哥是模特吗？个子很高哦。”女仆把蛋包饭和饮料放在了我们面前。 　　“不是的，我们还在上学。”五条悟靠在靠椅上，抬高右手回应着女仆的问题。 　　真亏他还能这么说呢。 　　“若叶同学今天也在，是病情好转了吗？”女仆转向了泷若叶。 　　泷若叶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最近几天缓解许多了，在学校能多待一会儿。” 　　“下午学园祭结束大家打算和临校联谊，若叶同学感觉还好的话要不要一起去？两位小哥也带着吧。” 　　“谢谢，我家比较远，还是按时回家比较好。” 　　“那就没办法了。”女仆又将目光转向了我和五条悟。 　　“抱歉啦，我们也要早点回去。”我拒绝了女仆的邀约。 　　泷若叶拿起了勺子，和我们一起吃起了蛋包饭。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当她的面部放松下来时，那种疏离人世，目空一切的气质又慢慢显露出来。 　　即使她只是很普通地端正地吃着饭，还是有不少视线投向了这里。 　　联想到一路的学生几乎都认识泷若叶，我估计受到这样的注视就是泷若叶在校的常态。 　　我也能够理解对还没摆脱中二年纪的高中生来说，泷若叶的这份超脱凡俗所具有的吸引力。 　　“...你们知道自己长得很帅吧？”察觉到我的目光，泷若叶说道，“别以为都在看我啊。” 第一卷 第114章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五条悟很欠地说道。 　　“之后还想去哪儿玩？”泷若叶问道。 　　我回答：“你推荐吧。” 　　“动漫社在举办cosplay活动, 之前希望我能当看板娘，可以去看看。”泷若叶似乎想起了什么, “看过《叛逆的鲁路修》吗？” 　　前年放映的超人气动画，今年推出了第二季，虽然我没有看过，但我也知道它大受好评。 　　“若叶同学。” 　　走到动漫社门口时，就有人朝泷若叶打招呼。她带着长卷的假发，转着轮椅来到了我们面前，但是看她不安分的双腿又不像是无法行动的样子。 　　应该是角色的设定吧？ 　　动漫社举行的活动是贩卖周边与答题赢奖品。 　　“你今天能来我真高兴。”轮椅上的女生兴奋地说道, “快去换衣服吧, 顺便帮忙促销一下动漫社的商品，拜托啦～” 　　泷若叶换好衣服带好假发出来时，动漫社的社员都发出了幸福的喟叹。 　　“简直就像是真的CC一样, 实在是太适合你了！” 　　“可以合影吗？” 　　坐在轮椅上的女生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像小蜜蜂一样围着泷若叶打转。 　　站在一旁的一个男生却是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感觉, 在其他人纷纷与泷若叶合影时，他只是渴望地看着。他同样带着假发, 穿着特别的制服, 应该也是在进行角色扮演。 　　“他扮演的角色是鲁路修，就是泷若叶扮演的角色的官配。”五条悟看出了我的疑惑。 　　“...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如果他穿的只是普通的校服的话, 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动漫社的社员拍完照后, 包围着泷若叶的人群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样子，反倒随着消息的传播前来的人越来越多。泷若叶却是冲出了包围的人群，推上了空置的轮椅, 然后奔跑起来。 　　发着呆的鲁路修扮演者膝盖窝被泷若叶的轮椅撞上，刚好坐在了轮椅上，一脸懵逼。泷若叶没有减速, 就这么推着轮椅转了一圈。 　　“好家伙，鲁路修抢亲妹的轮椅坐啊。” 　　“CC推着坐妹妹轮椅的鲁路修，草。” 　　“好活。” 　　“我也来！”之前坐轮椅的女生，估计她扮演的就是鲁路修的妹妹，加入了推轮椅部队，围观群众立马又激动起来，起哄了一波，气氛达到了高潮。 　　我看着扮演鲁路修的男生表情逐渐放松，到最后开怀大笑，完全融入了现场的氛围。 　　“最后他主动和泷若叶合照了啊。”我看着男生脸上得偿所愿的笑容说道。 　　“这就是年轻人的青春啊。”五条悟说着很显老的话。 　　虽然禅院直哉没有主动过来找我们，但是他时不时就在我们面前晃，泷若叶直接把他揪出来聊了一顿打发走了。 　　“去禅院家做客...泷若叶你愿意去吗？”我问道。 　　“我对禅院家也挺好奇的，去看看吧，虽然不知道禅院家的那些人物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看来我说的还挺灵验，这么快机会就上门了。”五条悟又开始念起京都的特产，并对泷若叶进行了店铺推荐。 　　“禅院家是御三家吧？上门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泷若叶问道。 　　“只不过是待着都会发霉的地方，你肯去就是给他们脸了。”五条悟无所谓地说道。 　　“好的。”泷若叶郑重地应下。 　　泷若叶去京都去了两天，回来时谈起禅院家的第一句话就是：“确实和悟说的一样，是待着感觉就会发霉的地方。不过...” 　　泷若叶浮现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那里有一个叫禅院真希的女孩，她的性格简直不像是从那种环境成长出来的，了不起。” 　　“禅院真希？” 　　我听说过她，禅院家不详的双子之一，咒力微弱到连咒灵都无法看见。 　　“如果她想要摆脱现状的话，要么脱离禅院家，要么掌握禅院家。” 　　“你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泷若叶点了点头，“我对她说如果她想要成为咒术师，可以来高专，我会引荐她。” 　　“还是让我来引荐他吧。”五条悟走了过来，往他的水杯中加了许多冰块，“让她来东京是对的，京都那边禅院真希肯定是很难入学了，不过你引荐的话可是会遭人恨的。” 　　“你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因为我是五条悟啊～”五条悟扬起嘴角，“你对禅院真希说的话，我可以打一百分。” 　　“在禅院家的时候我想打禅院直哉。”泷若叶说道。 　　“怎么了。” 　　“禅院家的氛围简直就像是封建时代的官府或者权贵人家，禅院直哉作为少爷将这点体现到了极致。” 　　五条悟：“但是聪明的若叶不会这么做。” 　　这点也很好理解，禅院家是他的地盘，泷若叶就算当时教训了他，他有事后不服气泄愤的资本。 　　“所以我打算以后碰面再找个理由打他一顿。” 　　“做得好。”我和我五条悟表示赞同。 　　泷若叶把她买的伴手礼分给了我们，但是她给家入硝子的礼品袋明显要鼓许多。 　　“若叶，这偏心得也太明显了吧？！”五条悟叫了出来。 　　“你也不想想你每回带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伴手礼。” 　　所以我的伴手礼为什么会和五条悟一样啊？ 　　泷若叶只有高一的那个暑假因为化学没及格而被强制补课了，之后的一个学期成绩逐渐上升，外加考前的恶补，终于没有再出现那样的假期补习状况了。 　　每回到了泷若叶考前恶补的时候，我就会发现，知识太久不复习，是真的会忘的。 　　我帮不了你，若叶。 　　临近高二的暑假，泷若叶该填写她的志愿了。 　　虽然我们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但是这还是由泷若叶完全自主的，也因此五条悟出了许多的馊主意。 　　“报考医学类怎么样？我考医师执照的资格是伪造，如果你上了医学类就不用像我一样绕个弯子了。”比这方面比五条悟靠谱得多的家入硝子夹着一根烟建议道。 　　“你想选什么就选什么吧。”我觉得泷若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认真，只是她选择在哪儿学的问题。 　　因为泷若叶在高专与在外是完全隔离的两个身份，因此在我们完全没有考虑过，在我们眼里简直全能的泷若叶，考不考得上的问题。 　　“你就是泷若叶同学的监护人？”我接到了一个语气急促的电话。 　　“......对。” 　　“你看过泷若叶同学的报考志愿了吗？上面的字是你本人签的吗？” 　　字肯定是泷若叶自己签的，但我肯定是要说是我签的，“是的，怎么了？” 　　“...我们教师也商讨了，泷若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在艺术，呃，除了绘画上，以及与同学的交往，品格方面都无可挑剔......”好话说完了，老师开始说起正事了，“但是...她的成绩实在是有点勉强，如果真的就这样上报的话，可能...不，是肯定会落榜...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所以想请你再劝劝泷若叶同学。” 　　“若叶的成绩很差吗？” 　　“中游水平，但是这不是主要问题，她填了日本最好的美术大学，这是美术专业方面的问题。我看到她的志愿后还特意去询问了美术部的老师，你应该知道泷若叶的美术水平吧？” 　　“......我知道。” 　　“知道就好。”老师长舒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你做做她的工作了。年轻人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容易被一腔激情驱使着行动，我们要让他们做出当下更准确的选择才行。” 　　“不，我没说要劝她，就这样吧。” 　　“这样泷若叶同学落榜也没关系吗？”老师愣了一下。 　　“落榜就落榜吧，刚好回老家专心工作。” 　　“有你这么当家长的吗？！这可是孩子一生的大事。”过了几秒钟，愤怒的声音从话筒另一边传来。 　　“...复读再考不就行了。” 　　“......”话筒那边老师似乎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继续说道，“看来，我得先做你的工作了。” 　　似乎会有一通长篇大论向我袭来。 　　“若叶学校那边？”五条悟走了过来，他扬起了嘴角，“呀，看来若叶那边有点小麻烦啊。” 　　我把手机交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拿着手机走到了窗边，又走了回来，就这么一个来回，他把手机抛给了我。 　　“好了？”我问道。 　　“嗯，他挂了。” 　　“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吗？” 　　“没有吧。” 　　虽然泷若叶的老师尽职尽责，但我还是将他的号码拉黑了。 　　若叶放心飞，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在报考志愿确认前，学校会开一个要求全体家长到场的家长会。 　　“怎么办？你去？”我看向五条悟。 　　“让伊地知去吧。” 　　“可行的计划。” 　　“......前辈，我比你们小。”伊地知洁高被笼罩在五条悟的阴影下，颤声道。 　　“没关系，我们为你准备了道具。”五条悟拿出了一顶地中海假发，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五条悟在那个地方买过的特产。 　　“......前辈，我还没成年啊。” 　　“哈，我也没成年啊。” 　　“如果是泷若叶的事，我也愿意去，但是我还是太年轻了，要是被发现给泷若叶造成困扰就不好了。”伊地知洁高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完全没被发现！”据说家长会结束后，伊地知洁高是哭着跑回来的。 第一卷 第115章 　　为了让泷若叶多些时间来学习, 我们会主动帮泷若叶承担一些任务。 　　泷若叶的任务总量是不变的，但是如果是我们出手的话任务完成速度会快很多。因为搭档是我或者五条悟, 泷若叶就格外肆无忌惮，一有时间就开始复习功课或者画画。 　　“你觉得你这次能考上吗？”我问道。 　　“肯定不能。”泷若叶说道，“对于我来说，一开始不以最高点作为目标，那就没有意义了。” 　　“即使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是失败就是一件消磨人的事。” 　　“我不介意，真的。” 　　第一年泷若叶没有考上, 进行第一次复读。 　　第一次复读失败, 第二次复读。 　　第三次复读的时候，泷若叶的班主任打电话过来： 　　“泷若叶的文化课成绩已经能上东大了。” 　　东京大学，日本最好的大学。 　　“...我女儿不上我能替她上吗？” 　　电话那头挂断了。 　　计划通。 　　这是泷若叶自己的事情, 我们之后就很少再问了，只等着她哪天再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 　　虽然高专的人都知道泷若叶在学习, 但是知道她一直在考美院的人就少多了。 　　我可不想有不长眼的人拿这件事来取笑泷若叶。 　　在泷若叶第五次的美院考试前一天，五条悟去了国外, 而我和泷若叶刚刚结束了在大阪的任务, 紧跟着就有另一个任务派发了下来。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泷若叶说道。 　　“考试加油。” 　　现在正是十二月，天空中飘着细雪, 泷若叶没有打伞, 她戴着围巾，上身穿着一件毛线衣，下身穿着针织裙。这样常服的打扮让我不禁想, 如果泷若叶没有非凡的术式，那么她可能会过上更符合她期待的生活吧？不，不能这么说, 她本人可从来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吧？她是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看着泷若叶走出了帐，新干线从大阪都东京只用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虽然泷若叶飞行的速度更快，但是在没有帐掩护的情况下可能会被目击，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她除了战斗很少再使用飞行。 　　而我则去了机场，准备出下一趟任务。 　　在我通过安检，在候机大厅等候时，我接到了泷若叶的电话。 　　电话那头泷若叶似乎在奔跑，我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她的声音很冷静： 　　“杰，你不要来。” 　　“你那边出事了？” 　　“新干线上出现了特级咒灵，你是距离最近的特级术师，估计不久你就会接到高专下达的指令。但是，你不要来。”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的目标不是新干线上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 　　“...你能行吗？你并不属于攻击型。” 　　“在新干线上刚好有一名曾经隶属于高专的一级咒术师，他现在正在协助我。” 　　“你都打电话给我了，这个特级咒灵不一般吧？我只问，你需要我吗？” 　　“...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爆炸与手机碎裂的声音，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过了两分钟，又一个电话打来了，我看了一眼号码，立马接通，泷若叶的声音穿了出来： 　　“好吧，我知道就算我说不要来，你也有自己的想法的吧！要来就快点来！” 　　同时，我也知道了泷若叶碰上的那名一级咒术师是谁。 　　七海建人。 　　电话马上就被挂断了，可以推测那边的情况非常紧急。 　　我现在在大阪的机场，而泷若叶在疾驰的新干线上，现在出发赶上泷若叶所需的时间至少要在两个小时。 　　我即刻跑出机场。 　　在出租车上，我收到了高专发来的信息，果不其然是新干线上出现咒灵的恶□□件，高专已经派出了一级咒术师冥冥前往协助，要求我立即前去支援。 　　恐怕这会是至今遇过的最强诅咒，我催促着司机开快一些，一边在根据情报思考着对策，以及泷若叶对我说的话。 　　我赶上那列新干线时，它正在名古屋站停下。 　　所有的乘客都走出了列车，往名古屋站的出口走去。他们有说有笑，神情自然，非常自然的车站景象。 　　但是，很不对劲，因为所有的乘客都在这站走出，而名古屋站并不是终点。 　　在电话那头的我都听到的爆炸声和列车的不正常行驶下，为何这些乘客的神情还如此安详呢？ 　　我又向走了一步。 　　我踏入了他人的领域。 　　仿佛无穷无尽的咒力充斥在领域中，浓度高得可怕。虽然我现在并未成为领域的发动对象，但踏入其中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我只能前进。 　　我跳上了列车的顶端，乘务员看见了我，但是他却像是丝毫没有觉得我的动作是怪异的一般，移开了视线。 　　他和那些乘客一样，都表现出了不寻常的状态。或许这是领域的效果。 　　我在列车顶部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七海建人，焦黑的衣物下是光洁的皮肤，他之前应该遭受了严重的烧伤，被泷若叶治愈好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是昏迷的状态？ 　　我还在地上发现了冥冥的武器与鲜血，但是她本人却不知所终。 　　我继续向前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泷若叶在哪里？ 　　她在哪里？ 　　在列车的尽头，我看见了泷若叶。 　　比起特级咒灵，我最先看到的是泷若叶。 　　我停下了脚步。 　　我原以为这是袭击列车的特级咒灵的领域，但是我错了，这是泷若叶的领域。 　　无穷无尽的咒力，在我眼中的泷若叶本身，都由这份强大的咒力构成。 　　而泷若叶之前使用术式，却从未流露出咒力，我们将她视为了泷若叶术式的特性。 　　却没想过，或许它根本就不是泷若叶的生得术式。 　　泷若叶的术式叫什么？ 　　我们一直用它的效果代称她的术式，将它暂且归为反转术式。可泷若叶似乎从未想过给它命名一般。 　　为什么泷若叶对现代化的一切都如此陌生？ 　　为什么泷若叶的过去一丝痕迹都没有？ 　　我的心底一片冰凉。 　　“你是什么诅咒？”我没有再走近，问向泷若叶。 　　她依旧穿着那身柔软的常服，只是没有再戴围巾，却像君临天下的王者一般，非人的特质达到高峰，比起初见时月光下的巫女犹胜。 　　“命运。”泷若叶吐出了两个字，“但我是人类。” 　　“玩弄命运的魔女居然说自己是人类。”被泷若叶踩在脚底的特级咒灵笑出了声，“和人类混在一起玩游戏，您的目的就是玩弄他们吧，我想您一定很开心。” 　　那是一个顶着火山头的咒灵，却被泷若叶轻松地压制，浑身的伤口都无法愈合，只剩一口气在喘。 　　“你把他祓除了吧。”泷若叶挪开脚。 　　至少她立下的束缚是真的，她无法杀生。 　　“...我暂且相信你。”我不再看泷若叶，而是投向了咒灵，“只是针对你的前一句话。” 　　因为泷若叶当初立下的束缚是““在这个世界，我不会杀生，杀生的对象是人类......与咒灵”。她是先说了人类，而后在束缚的不对等性下继续增加了咒灵。如果她对人类怀有诅咒的敌意，那么是不可能会说出这话的吧？ 　　“谢谢，之后我会和你详细解释的。” 　　“果然，您没杀死我，是对同类的最后一丝温柔吗？不，才不会是那样。看来你真的无法直接对咒灵下手呢？”火山头咒灵有恃无恐地说道，“你眼中的命运是什么？您的打算是什么？您对这个小子很特别，是看中了他身上的什么？” 　　火山头的声音很聒噪，他明显是想让泷若叶与人类的关系彻底决裂，其袭击目的还有待确认。 　　但泷若叶说他们的目标是我，为什么会是我？ 　　...不能这个样子，泷若叶的话...已经不能相信了。 　　咒灵是人类，是天生且绝对的对立面。 　　诅咒是由人们的负面情绪产生的，不会有站在人类那边的咒灵。 　　泷若叶所做的一切，加入高专，和我们成为好友，那些美好的往日回忆之下，会是充满着恶意的诅咒与观测吗？ 　　就像是欣赏着蚁箱的人类一般吗？ 　　我暂且抛弃那些想法，准备先祓除火山头咒灵。 　　“这样我就放心了啊。” 　　火山头咒灵忽然说道，泷若叶的领域破碎了，她本人也僵硬了几秒，火山头则趁机跑了出去，宛如发射出去的大炮。 　　我看清了他的眼神动态和从他口袋中掉落的东西，他在等待他口袋中的低级咒灵死亡，他是故意携带了小型咒灵，浸染了泷若叶的诅咒后终于死去了，泷若叶则遭受了束缚的惩罚。 　　“夏油杰。” 　　冥冥的声音传来，她捡回了她的武器，“不用我说你就知道了吧，泷若叶是特级咒灵，我会协助你，将其祓除。” 　　“......”我没有做出回答，我的面前是泷若叶，背后则是冥冥。 　　我一下子想了很多，曾经我一定要有一个明确的信念来支持引导着我的绝对，我要依据着我的信念来行动，因为这样我的所做所为才会是正确的。即使泷若叶真的是玩弄的命运的魔女，但如果我还相信着我是我自己的话，我无需再去给自己找一个正确的理由，用铁定的准则去衡量自己的决定。 　　“我拒绝。”我转过身说道，“我认为应该先调查清楚这次事件，再下定论。” 第一卷 第116章 　　“......”冥冥看着我, 一脸“你脑子坏掉了吗”的表情。 　　这时，我和冥冥的手机同时响了, 这是高专发来的讯息。 　　“现已将特级咒术师泷若叶除名，务必将泷若叶逮捕回高专。” 　　泷若叶没有挣扎，她是自愿和我们回到高专的。 　　收起咒力的她，看起来毫无咒灵的影子。 　　在前往高专的路上，我支开了冥冥，泷若叶向我说了她的过去。 　　“给五条悟打个电话吧，我的手机已经炸掉了。”泷若叶说道, “不然之后还要向他解释一遍, 很麻烦吧？” 　　我打给了五条悟，对面秒接：“高专说泷若叶是特级咒灵？今天是愚人节吗？” 　　泷若叶：“悟，那是真的。” 　　“......”五条悟沉默了数秒, “为什么？” 　　“首先，我不是这个世界来的。我是从其他的世界穿越而来, 第一降临点就是与杰相遇的那个小村庄。在我的世界也根本没有咒灵这种说法，而在这个世界这份力量就被定性为极恶。” 　　“所以你以前是真的巫女？”我回忆起了我与泷若叶的初见。 　　“我先说我力量的来源吧。我是平安时代的一名普通的人类女性, 在十二岁那年死去, 然后得到了星星的力量复活。我原以为是我临死前的祈愿得到了星星的回应，但其实是星星选择了我。我同时获得了‘眷顾’与‘诅咒’。人类愈是发展与向前, 神明的力量愈是会削减, 神明并非没有怨恨，它也并不想消失，所以它在寻找继任者, 我同时接受了那份力量的双面。” 　　泷若叶继续说了下去：“星咒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看来，即是诅咒。我是因为星星的力量复生的, 一旦我使用了星咒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的理念下，我无异于是诅咒化身。但是，我的心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穿越世界是怎么做到的？”五条悟问道。 　　“只要我在任一领域达成天下第一，我就能获得一次穿越世界的力量，但是目的地我无法确定。”泷若叶看了我一眼，说道，“在那个世界的平安时代，我是伊势神宫的少宫司，最后被天皇赐予了‘祝’之职位，达到了神道者的顶峰。天丛云剑即是我从那个世界带来的。” 　　“你去过几个世界？” 　　“这是第三个。第二个世界是室町时代，我是开创了新一代幕府的将军，成为了天下人。” 　　“......这不是超级厉害的吗？”五条悟说道，“所以你只是拥有着咒灵之躯的人类吧？” 　　“并不正确，但在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下可以这么说。” 　　虽然泷若叶说出的话让人匪夷所思，但是能够完美地解释一切的逻辑不通处。 　　“所以你使用的治愈的力量，并非属于术式的体系，才会不流露出一丝咒力？”我问道。 　　“对，星咒的力量攻击性很强，带有霍乱人间的性质，只有在必要的战斗中我才会使用。” 　　“那只咒灵就是为了让你暴露才会策划这一出的吧？就算你不站在咒灵这边，咒术师这边也不会让你好过，无论哪种都对他们有利。”五条悟已经开始分析起来。 　　“你不再怀疑我一下吗？”泷若叶问道。 　　“你们别忘了我的六眼啊，我倒是一直觉得你身上有种奇怪而崇高的力量，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五条悟凝重了语气，“若叶，你别回高专了，直接走吧。上面的那帮家伙才不会相信你，恐怕现在他们连刑罚都想好了。别对他们存有希望，他们只会无休止地利用你。” 　　他强调道：“所以，在那之前，你走吧。” 　　“...打假赛吧？我懂的。”我最后看了泷若叶一眼，“之后很难再见到了吧？我差一点就相信你是真的咒灵了，抱歉。” 　　“不，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你以前是个了不起的人，现在也是。”我明白了泷若叶身上那份超脱凡俗的来源，也知道了她的确是与我们不同的，她将我留下，自己却终究要离开，“别画画了，就算是去练艺术体操，你也该拿到世界冠军了。” 　　“我可是很执着的。” 　　“害怕忘记以前的事情，就要用画笔记下；一直对人付出真心，到现在很累吧？” 　　泷若叶愣了一下，微笑道：“我并不讨厌。就是因为很珍惜，才会害怕忘记。” 　　“再见。” 　　“再见。”泷若叶思索了一秒，叮嘱道，“你之后要小心，那个咒灵似乎对你有不一样的目的，我并不清楚大概。” 　　“好。” 　　之后泷若叶就和我打了一场假赛，在弄清了她的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体系后，我反倒对这份超出常规的力量看得开多了。 　　冥冥更是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表情恨恨地和我回到了高专复命。 　　我和五条悟被暂时停职查办，直到上面的文件传达下来： 　　1、将特级咒灵泷若叶受归入档案，因其力量的特殊性，最大程度考虑活体捕捉。 　　2、此后所有咒术师但凡协助泷若叶，即刻处死。 　　3、重新收集特级咒灵泷若叶的信息。 　　4、对高专内密切接触过泷若叶的咒术师进行审问与排查。 　　我们度过了漫长的审问流程后，才得以像以前那样自由行动。 　　家入硝子好不容易淡下去的黑眼圈又起来了，我去找她时，她正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望着电脑的桌面若有所思。 　　“若叶只是拥有着诅咒的力量，她的内心是完完全全的人类，她原本就是人类。”我终于能够和她说这句话。 　　“我猜到了。”家入硝子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不过，听到你这么说，就更好了。” 　　“你也被审问了吧？” 　　“当然，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了出来，但这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家入硝子点燃了一根烟，“这么多年，我和泷若叶救过的人类数不胜数，现在却要按着我的头让我承认她是出于邪恶才这么做，很可笑吧？我对泷若叶想要救人的那份心情，可比你们了解多了。” 　　“替我转告五条悟，希望他期望的未来快点实现吧。”家入硝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丢给了我。 　　那是泷若叶喜欢喝的奶茶，我笑了一下，旋开瓶盖喝了一口，“高专给若叶定下的外号是‘深罪魔女’，据说在泷若叶与火山头的对话中提到了这个名字，他们觉得‘泷若叶’才是假名。” 　　“魔女啊......”家入硝子搭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也不坏。都这个年代了，魔女在日本早就不是什么可怕的名词了。泷若叶不是还cos过CC吗？那可是很讨人喜欢的魔女，像‘东洋魔女’这样的称号不也是一种赞誉吗？也就上面那帮人会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禁忌了。” 　　“我和五条悟最近一直在复盘新干线上的事件，除了那只特级咒灵，列车各部还藏有吞了炸/药的低级咒灵，炸/药是定时爆炸的，咒灵被杀死也会爆炸。泷若叶和七海建人会发现咒灵并且汇合到一起，是因为第五节 车厢发生了数起人体自燃事件，引起了骚动。同时列车过站却不再停下，这些异常使得整座列车都陷入了恐慌。” 　　我向家入硝子展示了我们调取的监控录像，这列新干线在过站时丝毫没有减速，列车内的乘客趴在窗上拼命地敲打着玻璃，两旁等候的乘客也陷入了骚动。 　　“据七海建人的汇报，他们先第一时间向高专汇报了情况，然后他和泷若叶制定了紧急作战计划，先将咒灵都抓起来，放在最后一列车厢，然后将它整节从列车上剥离。但他们还没完成，那只特级咒灵就与他们发生了正面战斗。但因为力量差距过大，即使有泷若叶的协助，七海建人也无力与之抗衡。倒不如说，如果没有泷若叶，七海建人肯定会死在新干线上。” 　　“随后冥冥赶来了？”家入硝子知道一些大致的情况。 　　“对，但是她是个惜命的人，不会拼死战斗，被咒灵击飞后就不知所踪了。” 　　“我明白了，现场没有有效战力，对手又那样强力，若叶才会暴露咒灵的力量吧？或许这就是那只特级咒灵的目的之一，它也成功了。” 　　“如果她不想救其他人，只想保全自己的身份的话，她完全可以不这么做。” 　　家入硝子看着我的神情，心有所感：“那列新干线并没有被切去一节，除了有烧损的痕迹外，是完整的。” 　　“之后高专调查组检查从那些咒灵身体里取出的炸/药时，发现它们哑火都是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线路故障。考虑到这种炸/药的制作工艺比较粗糙，在每个炸/药的线路装置上出现故障的概率估计为千分之三，共搜集到二十个炸/药，同时发生线路故障的概率为千分之三的二十次方，无限接近于零的发生概率。”我说道，“我在想，如果泷若叶能够操控命运，那为什么没有选择让一切都顺她心意发展？她现在却让自己处于了不利的处境。” 　　“...对我们来说，命运本身就难以去想象吧？你听说过《猴爪》的故事吗？一对老人得到了可以实现三个愿望的猴爪，老人许了第一个愿望，他想要得到两百英镑。愿望实现了，他们的儿子在工作中被卷入了机器里，获得了两百英镑的赔偿。第二个愿望是让他们的儿子回来，那天晚上响起了敲门声，是呀，从工作的地方走回来，是得要一段时间呢，那么，在门外敲门的会是谁？”家入硝子垂下眼睑，“就算能够改变命运，但你能确定命运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在你的眼前吗？”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家入硝子站了起来，看向窗外，“我们三个是同期，并且都成为了特级咒术师。在某一方面，你和五条悟很相似。你们都是傲慢的人。” 　　“傲慢？...大概是有一点吧。” 　　家入硝子吸了一口烟，“你们都是只顾着自己向前冲的人，而我只能看着你们那样走上各自的道路。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可我却无法加入。在泷若叶到来之前，大家都很累很辛苦。现在想想当时你的状态也不怎么对劲，但是那时我自己也精疲力尽了。我待在后方，等待的始终是已成定性的结果，或许是治疗，或许是拉开裹尸袋的拉链。” 第一卷 第117章 　　“我很感谢若叶, 她的出现让大家都松了口气。不仅是因为她的能力，还有她那坚定而认真的个性。看到她笃定而沉稳地完成任务, 连喘气的时间都要挤出来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只是一心一意地忙碌着，就会转而觉得我们也还没到一天到晚都要泛苦的时候吧？”家入硝子的双臂搭在了窗台上，“是她把你拉了回来。” 　　我看着家入硝子的背影，许久后才答道：“你平时很少说这些东西，但你想的一点也不少。” 　　“你不也是这样吗？”家入硝子转过身，双手环抱, “有的时候我真想把你和五条悟的脑袋掀开来, 瞧瞧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虽然上面还没有下达明确的指令，但是有资格去捉拿泷若叶，只有特级咒术师。” 　　“五条悟, 只有他了吧。”家入硝子问道，“说真的, 你觉得五条悟和泷若叶，谁更强？” 　　“我还未见到泷若叶的全部实力, 无法下定论。” 　　“五条悟应对上面比我们有经验, 泷若叶也很聪明，这次追捕大概率是不了了之, 你也不用太担心。”家入硝子坐回了她的办公椅上, 将一只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我从五条悟那里知道这件事后，马上就去泷若叶的房间把她的私人用品收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她能回来，再还给她吧。” 　　家入硝子从她的书架中抽出了一本速写本，递给了我：“泷若叶的房间里面全部是她的草稿与画作, 估计她都没有睡过吧？她在绘画上可能确实没有才能，但是她的勤恳与热爱也会给她回报。” 　　我知道现在泷若叶已经画得很好了，在今年还获得了国奖，但她的速写本我还没有看过。 　　我翻开速写本，入目所见都是我的画像，有发呆的，有微笑的，还有嘲讽的种种神情。即使是一样的对象，在不同人的笔下都被赋予了不同的特质，我觉得泷若叶所画的于我非常亲切。 　　在我心中逐渐涌起异样的感觉时，家入硝子说道： 　　“别自恋了，往后翻。” 　　我继续往后翻，后面出现了五条悟神采飞扬的脸蛋和抽着烟的家入硝子，再往后翻伊地知洁高与歌姬也在后面。高专里的人几乎在这个速写本上出现了个遍。 　　“这本她以前就给我看过，其他的我没翻，都放在箱子里面了。”家入硝子将一杯水放在了我的面前，“喝吧。” 　　“我不渴。” 　　“我让你喝。” 　　我喝了一口，那水入口清冽而甘甜，我很熟悉它的味道：“这是若叶加工过的水，你从哪儿拿到的？” 　　“若叶房间里的饮水机。那时我接了一杯水解渴，发现它并不是原装的桶装水。”家入硝子说道，“她房间的几桶桶装水都被她替换过，或许是她为现在的状况准备的吧？给大家省着点用，在战场上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你知道应该怎么分配的，它现在已经属于违禁品一列了。” 　　“好。” 　　“泷若叶的那两把特级咒具呢？” 　　“她去新干线的是在执行完任务之后，那时候她是携带在身上的。幸好她没把咒具放在高专，不然现在已经被回收了。” 　　“......那就好。”家入硝子手上的烟燃尽了，她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我总是这样，连告别都无法说出来。” 　　“她会回来的。” 　　“这话你也要对自己说。”家入硝子看向我，“你不要给自己找一条死胡同钻进去。” 　　“...我已经不会再那样了。” 　　就像是为我们着想一般，在那之后，泷若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再也没有见过泷若叶，也再也没有得知她的任何消息。 　　我问五条悟：“你真的也不知道泷若叶在哪吗？” 　　五条悟回答道：“你想知道？如果知道了，你会想去找她吗？” 　　“......” 　　“这可不是写三千字检讨就能了事的。” 　　“我知道。” 　　“上面已经糟糕透顶了，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待在这里，将它腐烂的根抓起，放入洁净的新土中。”五条悟依旧带着墨镜，我从侧面望去，他的神情与语气都是非同以往得认真。 　　“好。”我应声道。 　　泷若叶原先会坐着那列新干线，回到东京，去参与第二天的美院考试。 　　她没能参加第二天的考试，也再无音讯，她什么也没从高专带走，高专却留下了她七年的时光与记忆。 　　泷若叶离开后，我一看到路边飞驰而过的列车，就会想到她。 　　她现在在干什么？还在画画吗？ 　　应该是吧，因为她说过她可是很执着的。 　　在泷若叶离开的第二年夏天，我被派去镰仓执行任务。 　　镰仓的海景非常美丽，我在完成任务后在海滩边上逛了一会。我只是想吹吹海风，因此还穿着常服，与旁人清凉的装扮格格不入，但我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似乎有学校的合宿在镰仓的海边举行，我看到了一波波的学生在海滩上玩耍着。 　　他们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时兴的话题。沙滩排球落地沉闷的声音夹杂在话语声中，还有小摊上炒面发出的灼热的翻炒音。 　　“啊，对不起！” 　　我的后背被一个女孩撞了上去，她之前站在我的身后，似乎在四处环顾着，没注意眼前的我。 　　“没事。” 　　对我来说，这点力度一点事儿都没有，反倒是她因为左顾右盼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她黑色的长发显然精心打理过，发尾烫出的卷儿弧度非常漂亮，她的眸色浅棕，面容是非常受欢迎的可爱类型。 　　她起身后，又探着脖子想要往海滩上走。 　　“你的帽子。” 　　她全然没有发现她被撞落的帽子，我帮她捡起来，拍落上面的沙子，交还给了她。 　　“谢谢！” 　　女孩朝我鞠了一躬，就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 　　那顶帽子有着宽大的帽檐，显然防晒功能很强，白色的帽身上系着蓝色的绸带，非常搭配女孩白色的连衣裙。 　　我继续向前走去，看着沙滩上的海星与贝壳。 　　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顶系着蓝色丝绸的白色帽子，它安静地躺在沙滩上，沙子还没有将它压下。 　　真是一个粗心的女孩。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蹲下身将帽子捡起。 　　我的手抓住帽檐时，一双腿靠近了我。 　　我看见了她的脚上是有橙色海星装饰的坡跟凉鞋，小腿以上是那件白色连衣裙的裙摆。 　　“好好拿着啊，这么漂亮的帽子别弄丢了。” 　　我站起身来。 　　“杰，好久不见。” 　　我的视线上移，看见了接过我递过去的帽子的人的脸庞。 　　泷若叶双手抓住帽檐，将帽子按在了自己的头上，在夏日灼眼的阳光中，她的面庞被恬静的阴影所笼罩，她朝着我露出微笑，就好像我们昨天才说过再见一般。 　　“两杯冰橙汁。” 　　我拿着插着鲜艳塑料吸管的玻璃杯走到了这家海边小店的角落，将橙汁推给了泷若叶。 　　“这里没有奶茶，就喝橙汁吧。” 　　泷若叶将吸管送入自己的口中。 　　看到她的状态不错，我的心里轻松不少，“你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你还是去上学了？” 　　“我还没考上美院呢。”泷若叶看着我，“高专怎么样了？” 　　“和以前差不多，这几年又有新鲜血液补充了进来。里面有你认识的人，伏黑惠，禅院真希也都来了。” 　　“我第一回 见到他们的时候还那么小，现在也到了入学的年纪了。”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吧，泷若叶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之后那个火山头咒灵出现过了吗？” 第一卷 第118章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泷若叶点了点头, “我也是，我原以为他之后还会来找我, 但并没有。” 　　我和泷若叶又聊了一会高专的近况，我问道：“今年你会继续参加美院考试吗？” 　　“会，这次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这不就是在说你很有信心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又如何在绘画上达成天下第一？” 　　“等哪一天我能画出有灵魂的画作时再说吧。” 　　“那个和你穿着一样衣服的女孩，是你的同学吗？你交到新的朋友了。” 　　“她是我的学姐，今年刚考上大学, 特意陪我过来玩的。”泷若叶握住玻璃杯, “不问我现在在哪个学校吗？” 　　“最好还是别告诉我吧，现在就很好。”我问道，“你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过于强大, 这个世界才会强加给你束缚吧？” 　　“这也算是这个世界的特色吧？” 　　“既然如此，就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吧？” 　　“算是你的真心话吗？” 　　“从你的安全角度考虑, 我并不希望你在这个世界出什么意外。”我十指交织，搭成了一座桥, “别再介入咒灵与咒术师之间的斗争中了, 如果这个世界排斥你插足的行为，你还是避免这种情况比较好, 你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义务。就像现在这样, 专心致志地完成你的学业，投入于你感兴趣的事物上，直至离开这个世界吧。” 　　“完全为我着想,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我只是觉得你实现理想的速度会比我所期望的未来到来的速度更快，所以是我对你的肯定。”我停顿了一下，“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年多都没来和我们见一面，不也是和我们想得一样吗？” 　　只是为对方着想，不想让对方遭到伤害。 　　“这会是最后一面吗？”我问道。 　　“不会的。”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自己想了很久，但是没有得出答案。”我的大拇指与食指互相摩挲着，“你改变过我的命运吗？” 　　“大家应该会讨厌自己的命运被人触碰吧。” 　　泷若叶的身份被高专公开后，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将其称为高专年度最大新闻也不为过。 　　咒术师的本营，居然有咒灵潜伏了数年之久，还是作为特级咒术师和教师，其目的引人遐想，直至今天还有人在调查中。 　　极少部分神经纤细，易被拨动的咒术师，会反复咀嚼自己与泷若叶的接触历史，然后将自己的不幸归罪于泷若叶身上，说是魔女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才致使他们如此不幸。 　　我无法认同这种假设，却也无法拿出否定他们说辞的证据。 　　这种假设本身就无法拿出证据，也没有证据能否定它。 　　“如果是你的话，我并不讨厌。” 　　“或许吧。”泷若叶垂下眼睛喝起果汁，但我看见她的嘴角略微扬起。 　　“若叶！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去哪儿了啊！” 　　之前那个发尾卷起的可爱女孩儿跑了过来，双手撑在了圆桌上，她看到与泷若叶交谈的我时愣了一下。 　　“是熟人吗？”她轻声问向泷若叶。 　　“我只是看到这位可爱的小姐，过来搭讪罢了。”我主动否认了我们的关系，然后站起身来，“期待下次再见。” 　　“哦？”那女孩听到这话却是抖擞精神，“先生，不要觉得你有一张帅气的脸蛋，就能无往不利了哦。” 　　“......” 　　“若叶，他还请你喝了饮料吗？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吃哦，很危险的。他们只是见色起意，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学妹。” 　　“......” 　　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占有欲吗这是？ 　　女孩看我回过头，弹舌道：“混蛋，看什么啊！” 　　...这家伙以前绝对是不良吧？！ 　　与若叶短暂而意外的相遇结束后，我回到了高专，像往日一样地工作生活着。 　　要说不同的话，只是觉得未来稍微开朗一些，泷若叶还生活得好好的，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硝子，我见到若叶了。” 　　“...是上次去镰仓的那个任务吗？” 　　“对。” 　　“若叶似乎又进入了学校学习，今年会继续考美院，她总算能全身心投入绘画中了。” 　　“真好。”家入硝子的眼神放松了下来。 　　“我也这么觉得。” 　　“是在海边遇上的吗？” 　　“对。” 　　“看到若叶的泳装了吗？”家入硝子看了眼我的神情，得出了答案，“笨，要是我就先和她游个泳再说了。”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熟练啊。” 　　转眼又过了数月。 　　而这段时间内有个特殊的学生入学，加入了一年级，名为乙骨忧太。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第一眼，总感觉有些不对头。 　　不过我又不带这些学生，即使他很特殊，那也是五条悟该关照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乙骨忧太会主动找上我。 　　我看着这个弱气的少年局促不安地坐在我的面前，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从真希同学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想来请教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是关于泷若叶的。” 　　“...你为什么对她感兴趣？” 　　“说实话，我在听到泷若叶的名字的时候很吃惊，因为她姑且...也算是我的学姐。”乙骨忧太在看到我的眼神凝重起来时，连忙摆了摆手，“是我转校前的那所高中，我上高中的时候泷若叶已经不在了，但是她很有名气，影响力也很大，就算是我也知道她的传闻，还挺敬佩她的。最盛传的是她美院考试前一天失踪的消息，大家都在猜测她最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应该是新干线事件发生的那一年。 　　“所以呢？”我问道。 　　“真希同学说泷若叶是特级咒灵，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她失踪的原因了。很难想象，会有泷若叶那样的咒灵存在。” 　　“和你的里香很不一样吗？”我指出这点。 　　“我想知道前辈你是怎么看待泷若叶的。” 　　“是吗？看来你并不讨厌困扰你的里香呢。” 　　“......” 　　“如果讨厌的话我可以帮你吃掉哦。”虽然五条悟和我打过招呼，但是我还是坏心眼地开了个玩笑。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倒是很想把里香弄到手。 　　“不用了，我还是希望里香能好好地离去。”乙骨忧太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虽然真希同学没有说出来，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泷若叶的感情并不像是对待其他咒灵，我想泷若叶应该是一个特别的人...呃...咒灵？” 　　“她确实很特别，别简单地把她当作咒灵看待了。”我说道，“自从若叶从特级咒术师里面除名后，就再也没有特级咒术师出现了，直到你。” 　　“我的话...完全是因为里香吧。” 　　“别小瞧自己了。” 　　“那个...”乙骨忧太的眼神开始漂移不定，“请问你和泷若叶有过恋情吗？” 　　“...这绝对是别人让你问的问题吧？是真希？还是伏黑惠？还是菜菜子美美子？” 　　“不，是我自己要问的。”乙骨忧太看向天花板。 　　“...绝对不是。” 　　“我听说你在情人节收过泷若叶的巧克力。”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每年也都有份。” 　　“我听说泷若叶会为你制作便当。” 　　“那是大锅饭。” 　　“......”现场陷入了沉默。 　　“...那前辈你生重病时泷若叶不离不弃照料你甚至睡桥洞是......”乙骨忧太弱弱地问道。 　　“...这条情报绝对是五条悟告诉你的吧？” 　　五条悟带学生，不管过了多久还是这么不专业。 　　“呃...大概是吧。” 　　乙骨忧太可能很不擅长说谎以及演戏。 　　“好好待在高专学习吧，你的同期都是好孩子。” 　　“谢谢前辈，和夏油前辈说过话后，感觉前辈比起外表给人的感觉要温和得多。”乙骨忧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看起来很严厉吗？” 　　“...感觉前辈看到我的时候脸色都很臭。” 　　抱歉啊，下回看到你的时候一定会控制一下表情，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这就是天生气场不合吧。 　　在后来的任务中，乙骨忧太成功与里香解咒，解咒后掉为了四级咒术师。不过凭借着他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升为特级。 　　到十二月的时候，五条悟被派到国外去执行任务，为期一周。 　　而我被人阴了，明明是我接受了任务，结果发现我才是任务对象。辅助我的帐，我的队友，我要祓除的咒灵。全都变为了针对我的武器。 　　我醒来后，就在拘禁室内。这里的环境我很熟悉，但如今位置却是掉了个头。 　　而我要面对的控诉是： 　　特级咒灵泷若叶初现时即被特级咒术师夏油杰祓除，为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使用术式咒灵操术控制，其一切的幕后主使，即为特级咒术师夏油杰，现对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判决死刑，择日执行。 第一卷 第119章 　　泷若叶在高层心中的价值, 恐怕比我想象得还要高。 　　我在看到控诉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上面按耐不住了, 泷若叶在他们眼中的价值，远大于我。 　　既然已经把我捉回来了，为什么要择期处刑，明明之前就能取走我的性命。 　　所以这份控诉指向的是泷若叶，而我则成了诱饵。 　　在拘禁室内，我见到了乐岩寺校长，他说道：“如果你自愿担任诱饵, 你会回归主动的身份, 我们不会为难你。” 　　“那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而是坚决地把我绑了这里？”我嘲讽道，“把悟调到了国外, 来见我的还是京都的校长，我可不觉得你们真心想和我商量。” 　　“...你太强了, 如果引起你的防备和抗拒，我们可能再无抓住你的机会。”乐岩寺校长深陷的眼窝里是炯炯有神的眼睛, “你果然对泷若叶旧情难忘, 你还没想明白吗？那是天生就与我们对立的咒灵，她待在高专的那些年, 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而她在其中戏耍着我们，观看着我们的演出。” 　　“老爷子，你觉得高专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凭它007？凭它死亡率高？凭它上面都是一群愚蠢的家伙？” 　　“你和五条悟学坏了, 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您老的思维到底停留在第几年呀，另外你们会选择我，就是认为我是与泷若叶关系最亲密的人吧？” 　　“整个高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你们这是在玩火, 我们可不是好惹的。”我抬起头来直视着乐岩寺校长。 　　我，五条悟，泷若叶都有着特级的实力，是彼此的挚友。 　　五条悟如果知道这件事，绝对会非常生气，直接掀了高专都有可能。 　　“有了泷若叶，就有了未来的无限可能。”乐岩寺校长的态度很坚决，“五条悟曾经说过你和他就是最强的，但是现在，谁拥有了泷若叶，谁就会是最强。” 　　“不要把若叶说得像是物品一样，你们没有这个资格。” 　　“光是你刚刚站在泷若叶那一方的言辞，就足以把你监/禁起来了。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协助我们吗？” 　　“谁要站在你们那边啊。” 　　乐岩寺校长对上面就像是古代的忠臣，即使他人品还行，但也绝不会被我说动，我也省了那份心思。 　　“你会吃很多苦头的。” 　　“我顶你个肺。” 　　我受伤了，是乐岩寺校长下的手，估计是想削弱我的体力与意志，在我胸前造成了两道见骨的伤口。 　　对于咒术师来说，这算是小伤，但我无法行动，也无法接受治疗，故而伤口还是会对我造成困扰。 　　“若叶不会来的。”我对着准备离去的乐岩寺校长说道。 　　“......” 　　“我死了若叶都不会来。” 　　“我们相信你们之间的羁绊。” 　　乐岩寺校长走后，拘禁室里面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咒，我被捆扎室内正中央的椅子上，看着乏味不变的墙壁，连对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概念。 　　之前在镰仓与泷若叶对话时，我知道泷若叶对高专的事情是真的不甚清楚。 　　这也很合理，高专远离东京市区，防备森严。 　　泷若叶要是真的了解高专的近况那才不对劲了。 　　那高专又如何让泷若叶得知这个消息呢？他们不会觉得泷若叶有自己的渠道，会暗中打探高专的消息吧？ 　　如果带入高专眼中的“深罪魔女”的身份，倒是很合理，但这明显是高专的臆想。 　　笑死，根本没有渠道。 　　如果高专打算守株待兔，那一定会在对他们有利的场合展开，十有八九就是高专，择日处刑估计也是在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有点实力的咒术师应该都会被叫来助阵。 　　毕竟泷若叶有个很明显的可以利用的束缚：无法杀生。 　　如果泷若叶真的被高层给捕捉到了，那一定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压榨每一滴鲜血。 　　我宁愿自己真被他们处死，也不要看到这样的情景，那是最糟糕的未来。 　　我被放出来的时候，是12月10号，我才知道我被关了三天。 　　我的身上又增添了伤口，而且咒力也被消耗一空，暂时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不出所料，果然是在高专内处刑，我被绑在了放在高专操场正中央的椅子上，旁边站着乐岩寺校长，禅院直哉，东堂葵，冥冥等一级咒术师，以及熟悉的一年级面孔。 　　禅院真希扛着她的武器，抿着嘴唇，脸色很臭。乙骨忧太频频看向我，看得出他很想和我说话。 　　伏黑惠虽然进入了高专，但是他算是下一届的一年级，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估计他和家入硝子一样，因为和五条悟的关系较近而被特别看管了起来。 　　夜蛾正道校长也在，不过脸色同样很臭。 　　在场最开心的估计只有禅院直哉了，他简直把洋洋得意写在了脸上。 　　“你知道这里布下的帐有什么效果吗？”他贴近我问道。 　　“不知道。” 　　“不得展开领域。我看过视频了，泷若叶的领域是有精神控制类的效果吧？而且范围很广。”禅院直哉笑了一声，“不过，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等她落在了我的手上......” 　　“泷若叶是要交给高层的，不会经予你手。”乐岩寺校长盯着禅院直哉，“不要把私人恩怨带到公务里面来。” 　　“啊啊我只是开个玩笑，别那么严肃嘛，我还是很清楚的。” 　　“是吗？禅院直哉你不一直是把笑话当真的吗？小的时候就算是有小孩子开玩笑拿了你的食物，你都会记仇地把他打一顿呢。”禅院真希呛了禅院直哉一句。 　　“你还真在这里啊——” 　　禅院直哉回击时乐岩寺校长止住了他们的争吵，“吵死了，肃静，别忘了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现场回归平静，大家只是站着，等待着泷若叶的到来。 　　但我知道，泷若叶不会来。 　　因为今天是12月10号，东京艺术大学招生考试的日子。 　　泷若叶此时应该在考试上，知晓了考试的题目，然后在画布上作画。 　　她不会知道高专内发生的事情，只会沉浸在她的作画中，画出她最满意的画作，然后进入她一直都想前往的大学学习。 　　过了两个小时，高专内毫无动静。 　　“看来泷若叶并不怎么在乎他呢。”禅院直哉说道。 　　“......再等等。”乐岩寺校长不动如山。 　　又过了一个小时。 　　“怎么了？还不执行死刑吗？按你们的说法，我可是大罪人。”我晃动了一下身体。 　　“确实应该执行死刑了。”乐岩寺校长说道，“最后向我们证明一下你对泷若叶的价值吧。” 　　这回的伤势直接让我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乐岩寺校长下手实在到了是要真的杀死我的地步，我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虽然痛得快要死了，我看到他们失望的神情，还是十分快意，也终于安下心来。 　　泷若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就你们搁这当回事呢。 　　天色变了，晴朗的天空被乌云笼罩，下起了雨。 　　高专被树林环抱，在雨中居然起了雾气，若隐若现地包裹住了高专。 　　雾气越来浓，咒术师们都向我靠近，聚在了我的四方。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这雨淋了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就好像是......泷若叶擅长的治愈术式一般。”东堂葵说道。 　　在咒术师眼里无比珍贵的泷若叶加工过的水，就这么奢侈地倾盆而下，覆盖了整座高专。 　　“控制住夏油杰！” 　　乐岩寺校长喊道。 第一卷 第120章 　　全场的人中只有我是身负重伤, 因而在雨下下来的那一刻就明显地感受到了它的作用。 　　她还是来了。 　　美院的招生考试有两轮，今天是第二轮, 考试时间为六个小时。无论怎样，泷若叶的考试都被打断了。 　　既然来都来了，就不再思考其他的东西了，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知道了，她来了，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我的伤都恢复了，但是咒力没有回复。泷若叶进行咒力回复是有有效距离的, 她现在应该超出了那个距离, 所以无法给我回复咒力。 　　即便如此，将我绑在椅子上的绳索也是咒具，就算回复了咒力我一时也无法解开。再者, 我的双手也被拘束了起来，无法使用术式。 　　乐岩寺校长当然了解这些, 但他还是表现出了惊惶，这一副草木皆兵之态可见在战术上他将泷若叶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但状态已经全好。其他人在这沁人心脾的甘霖中神情愈发糟糕, 在迷雾中等待着一个你知道要出现的敌人，这份悬于头顶的恐惧与危险压迫着他们。 　　“雾气越来越浓了, 我来驱散它们。”东堂葵说道。 　　乐岩寺校长点了点头。 　　东堂葵几拳带起阵风, 吹散了附近的白雾。白雾散去后，显露的是别无二致的操场与建筑，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反倒过更让人觉得不妙。 　　“她到底在哪里啊。”禅院直哉的喉咙有些干涩。 　　我能理解，毕竟里面和泷若叶关系最差的人就是他了，如果泷若叶的实力超出他们的预期, 禅院直哉绝对会是被揍得最惨的那一个。 　　破空声从上方传来，众人向外跃去，我也被抓着跳到了边上。 　　两柄刀剑从空中投射而下，嵌入了地砖上。 　　“这是——泷若叶的特级咒具！”禅院直哉认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的真面目——” 　　禅院直哉的话语断了，他捂住了胸口，眼睛睁大，似乎在承受着难言的折磨。 　　我知道他是由于心底涌出的恐惧感和濒死感而痛苦着，因为我也在承受着这种恐惧感，在场的人都是。 　　天丛云剑，见之即诅咒。 　　“夏油杰，你知道那两把刀剑的作用吧？”乐岩寺校长问道。 　　“若叶从来没有用过它们，你又不是不知道。” 　　“像什么话！你居然还在笑！”乐岩寺校长不愿再和我交谈，“大家用咒力包裹住全身，准备应战！” 　　同时，他们把大量的蝇头释放了出来。这种低级咒灵智力低下，身体脆弱，他们显然想以此限制泷若叶的行动与攻击。本来这种活是我来做最合适了，因为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也难怪他们会反复询问我想要拉我入伙。 　　他们无法控制咒灵，所以只在高专的操场上令设了一个小规模的帐，让蝇头无法越出这个范围，只能漫无目的地地打转碰壁。 　　“真希同学？”乙骨忧太看见禅院真希抑制着不适向插入地中的刀剑走去，“很危险的！” 　　“没关系，我来检查一下这把咒具。” 　　禅院真希走到了散发着荧荧紫光的妖刀似蛭面前，握住了它，然后走了过来。整个过程都流畅而自然，这使得众人都松了口气。 　　“将它回收吧。”乐岩寺校长说道。 　　“好。”禅院真希眯起眼睛笑道，带着一丝邪气。 　　她瞬间拔刀，斩断了我身上的绳索，转而挡在了我的面前，接住了东堂葵的攻击。 　　禅院真希是主动将控制权交给妖刀似蛭的，不然他们不会配合得如此好。 　　乙骨忧太看了看禅院真希，又看了一眼我，拿起了他的刀开始装模作样。他的演技比之前要好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没那么拙劣了。 　　“是那把咒具的问题？”东堂葵和禅院真希打了起来。 　　禅院直哉瞬间来到了我的身边，要将我押起来。 　　他的动作停住了，往后退了一步，他在发觉自己退一步的举动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这...这是泷若叶的领域！可是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咒力啊？！” 　　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那并不是领域。 　　只有星星的诅咒赋予她的力量在我们眼中才是诅咒，其他的力量我们并不能用咒力去考量。 　　他们布下的“不能使用领域”的帐对于泷若叶来说，本身就是多此一举。 　　他们磕磕绊绊地想要来阻拦我，动作迟缓了许多，因为他们的每个袭击我的决定都要下定决心，去违背自己的意愿来朝我挥刀。 　　“啊，对不起！”乙骨忧太“一不小心”没有稳定住自己的意志，开大把面前拥挤的蝇头清扫一空，“抱歉！我太弱了，好像没法控制住自己了！” 　　乙骨忧太下手准而狠，一击毙命，让蝇头无法借助雨水再生，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即使我的双手无法动作，我也能轻松地躲开乐岩寺校长与禅院直哉等人的攻击。但是我迎了上去，我的右手被斩断了，飞了老远，但我也同时摆脱了手铐的拘束，双臂得以分开。 　　雨还没停，我的断臂在雨水的滋润下又生长了出来，咒力瞬间充沛了全身。 　　“哟！” 　　泷若叶从头而降，踩在了禅院直哉的肩膀上，将他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她手上拿着弓箭，从上到下看了我一眼，确认过我的身体状况后才看向对面。 　　“这就是你们想出的馊点子吗？就为了引我出来？太差劲了吧？”泷若叶从禅院直哉的背上走下来，“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那把弓箭...是加茂宪纪！...你已经将他们解决掉了。”乐岩寺校长拿着吉他，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你们的战术确实有够细致的，可惜都是无用功。” 　　我看了眼泷若叶手上的箭羽，箭头上有着鲜艳的血迹，那是加茂氏的术式——赤血操纵留下的痕迹，可泷若叶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拿在了手上。 　　显然，加茂宪纪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这也说明，高专布下的术师远不止我眼前这些，还有中远程攻击类型的在埋伏。 　　“你果然是极恶。”乐岩寺校长说道。 　　“既然这样，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魔女的力量吧？你们不是很想知道吗？作为‘咒灵’的我的力量。” 　　“还有我，你们已经将我判处死刑了吧？但是我不想死，那就只好叛逃了。”我与泷若叶背靠着背，同时露出了反派一样的笑容。 　　乙骨忧太看着我们，目瞪口呆。 　　可能是因为我的表情太愉悦了吧，简直就像是货真价实的反派一样。 　　不过，恶人与魔女，听起来就是一个阵营的。 　　“瘟疫。”泷若叶的话语掷地有声。 　　我看见对面的咒术师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差，他们的神情难堪，极力想要抑制住咳嗽，但是还是呛出了声。 　　“恶化。”泷若叶将妖刀似蛭与天丛云剑收回。 　　对面全员病倒，面色潮红，趴在地上起不来，发出了含糊的呻/吟。 　　“对了。”泷若叶把禅院直哉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我要再额外送你一个疾病。” 　　“六邪。”泷若叶吐完这两个字，就把他甩到了地上。 　　“......你干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禅院直哉的语气中充满了恐慌。 　　“你有谁想要额外关照一下吗？”泷若叶看向我。 　　“没有了。” 　　泷若叶看了眼肃穆的高专建筑，“留下点纪念吧。” 　　她屏息，将手按在了天丛云剑的刀柄上，“曾经，我的一个家臣，最擅长居合道。” 　　从操场到高专的门面建筑，一刀两断，留下了数米深的沟壑，楼屋从中间裂开，切口平滑。 　　“我们走吧。”泷若叶朝我伸出手。 　　我握住了泷若叶的手，她的眼眸在阳光下光彩如宝石。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此刻我已全然忘记。 　　或许，那也是因为我明白，我已经获得了这样的机会，能够去询问她。 　　我看着被一刀两断的高专，轻轻说了一句：“再见。” 第一卷 第121章 　　在离开高专的路上, 我问泷若叶是如何知道我的消息的。 　　如果是早就知道，那她要么会画完, 要么就不去参加考试，没有画了一半出来的道理。 　　“我确实不知道你被判刑的事情，但是，我感受到你快要死了。”泷若叶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做的那道咒灵球外形的甜品吗？” 　　“记得。” 　　“我的治疗能力是来自我的血液，它能大幅提高生物活性，促进细胞分裂, 达到治愈的效果。但是因为我的血液活性过高, 需要精准地控制用量才不会对人体造成额外的影响。而那道甜品中加入了我的血液原浆。我让那份血液在你体内保持静息状态，如果你濒死，我便能得到反馈。” 　　“只对我这样做了吗？” 　　泷若叶是尊重他人意愿的人, 即使出发点是为了他人，她也不会默不吭声地去做这些事情。我想, 她应该只对我这样做了。 　　“如果你在深渊边缘徘徊的话，在你掉落之前, 我要抓住你。” 　　我抬起头, 望向天空：“谢谢你，若叶。” 　　在能够观测命运的魔女眼中, 我曾经就要踏入的那条道路, 恐怕是一条死路吧。 　　现在想想，也确实是死路一条。 　　在我与友人们渐行渐远，陷入绝境之时, 泷若叶拉住了我的手，将我牵引向了另一个未来。 　　“你给禅院直哉附加的疾病是什么？”我问道。 　　“ED。”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让我没忍住笑。 　　“那其他人呢？” 　　“肺结核, 肝炎，痢疾，他们过几个月会自己恢复的。禅院真希和杀了蝇头的少年只是伤寒，好得会快些。 　　“我们之后去哪儿？” 　　“唔，我想想。”泷若叶说道，“我还想继续去考美院，之后会找一所高中入学。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摇了摇头：“反正不可能回高专了，先隐藏一阵子吧，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这次我的行动暴露在了高专的视野之下，下次他们就会守株待兔了。在美院考试的特定时间内，他们就能确定我的位置，对我发起攻击。所以我想拜托你在东京艺术大学提前布下特定的结界...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帐。等到明年美院考试的时候再启动。” 　　我仔细询问了下泷若叶所需帐的类型：“我不太擅长布帐，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 　　“没关系，还有一年的时间。” 　　泷若叶应该是将我往她的住处带，但没想到的是泷若叶把我带到了远离市区的山上。 　　“...若叶，你住在这里吗？”虽然这座山上的风景真不错，但是荒无人烟，估计到了夜晚就会变成瘆人的荒郊野岭。 　　“算是吧？”泷若叶停住了脚步。 　　“...房子呢？” 　　泷若叶挪开一块岩石，拿出了压在下面的毯子，躺在了地上，把毯子盖在了身体上面：“就是这样。” 　　我大为震撼。 　　“这里已经快脱离东京了吧？你上学方便吗？” 　　“走水路。”泷若叶指了指山下的河流，“飞行有被发现的可能，但是潜到水底使用飞行就隐蔽多了。这条河流直接汇入东京的大河。” 　　“那做饭呢？那也是你的兴趣之一。” 　　泷若叶从兜里拿出了两块燧石，看到她自然的样子，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泷若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而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想到她的艰辛。 　　“开玩笑的啦。”泷若叶从兜里继续掏出了打火机，“就算再怎么艰难也不会连打火机都用不上的。” 　　我的智商刚刚好像降低了，并且成功被泷若叶调笑了。 　　“其实，我睡这里的频率也不是很高，因为岚雪经常会让我去她家过夜。在高专的那些年虽然我很忙碌，但是我很少参与到除了高专和学校的其他活动中。这两年我还去做了快递派送员，便利店收银，书店店员之类的兼职，将我一直想要了解、参与的其他生活也逐一体验。居住的环境，用的东西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两年我过得挺开心的。” 　　我知道泷若叶不想我难过，我也确实因为她的话语而明朗了起来。 　　“不过，既然你也来了，我们还是去租个房子吧？公寓的话你喜欢高层还是低层的？”泷若叶把她的毯子压回了石头底下，问向我。 　　“底层的公寓东京不好找，还是选高层的吧，我的卡——” 　　我顿住了，因为我想起来，我的银行卡应该在被拘束的那一天就被冻结了。而我从来没想过这一天，非常老实地就把钱都放在了高专发工资的那张卡上。我就和当初的泷若叶一样，除了身上带的东西，一无所有。 　　“刷我的卡。” 　　泷若叶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对我wink了一下。 　　直接击中了我的心。 　　如果当小白脸是这种感觉的话，我感觉这职业好像也不错。 　　“这张卡是我刚刚进入高专，身份证明还没办下来的时候，你给我新办的银行卡。所以这张卡是用你的身份办的但是不在高专的记录下。我的卡也都被冻结了，但是这张卡我还能用，里面有我那几个月的工资，大概有几百万日元。” 　　“你之前没用过吗？” 　　“兼职的工资就够我的生活费了。”泷若叶说道，“既然行踪都暴露了，高专迟早会去调查我之前待的那所高中，我得去处理一下痕迹。” 　　“对了，岚雪是之前在沙滩和你一起的女孩吗？你打算怎么处理痕迹？” 　　“对。我会消除他们关于我的记忆，高专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与能够利用的人。” 　　“岚雪也是一样吗？” 　　“......是的。这样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高专能够利用我来引诱泷若叶，更不会吝啬去使用普通人。如果泷若叶将她的痕迹抹去，那么即使高专顺着她暴露的行踪摸去，也会一无所获。 　　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那便相当于没有存在过。 　　“即使本人知道是因为保护，也会心有不甘的吧？” 　　“如果有一天她能找回记忆，那么我们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说完泷若叶就离开了，回来的时候她抱着一个箱子，估计是她从学校拿回的东西。 　　“都处理完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虽然花的时间比想象得要长。我顺路还看了看其他的高中。” 　　“我能看看你的画吗？”泷若叶走近后我看见她的箱子里装着成摞的素描纸。 　　“好。” 　　我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这是超精微素描吧？你现在已经能画到这种精细的程度了啊。” 　　有片落叶飘落到了画上，我将画倾斜，轻微地抖动了一下，树叶落下，同时鸟儿从画中跃出，轻盈地飞上了天空，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若叶，你的小鸟活了。” 　　“真麻烦啊。”泷若叶有点苦恼地说道，“只要抖一下就会自己跳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灵魂的画作吗？” 　　我不敢再去翻泷若叶的其他作品，将手上的白纸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她的箱子中。 　　我看着泷若叶整理好了她的箱子，将双手按在了箱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我。 　　月光下的巫女，可靠的搭档，无所不能，神秘莫测的魔女，都是我眼前这位可爱的女子。 　　恐怕我已经坠入爱河了。 　　“......我能追求你吗？”我问道。 　　啊，我并没有这么问，只是在心中这么想而已。 　　我问的是：“我想知道，什么人能够站在魔女的身边。” 　　“有很多人曾经都聚在我的身边，他们的意愿与我自己的考量，应该就是这两点了吧。” 　　“选好下一所高中了吗？” 　　“大致能确定了，里樱高中。” 　　我还要再多了解她一些，再接近她一些，我不想被她拒绝，我要狩猎魔女的心。 第一卷 第122章 　　2018年5月, 里樱高中。 　　“若叶同学，你之前是因为生病才休学了一段时间吧？现在这个时候转校的学生很少。你有什么不方便, 困难的事情就去找班委或者我。”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带着泷若叶走向了教室。 　　“好的，谢谢老师。” 　　“你现在的身体还好吗？需要返院治疗吗？” 　　“现在已经康复了。” 　　“你是美术生吧？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绩报告单，非常优秀啊，没考虑过东大吗？” 　　“之前的老师也对我说过，不过我的志向已经明确了。” 　　泷若叶停住了脚步，她听见了从远处的窗外传来的细微声音：“老师，这所学校有校园霸凌现象发生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怎么了？”班主任回头来看向泷若叶。 　　“如果有校园暴力, 老师会怎么处理？” 　　“那当然要上报教务处，这种品格出现问题的学生，必须要好好教育才行。” 　　“嘘。”泷若叶说道, “老师能跟我去看一下吗？” 　　“好。” 　　泷若叶听到远处拳脚相加的声音，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实施单方面的欺凌。她上了这么多年学, 见过的校园暴力比其他学生多多了，已经能相当熟练且快速地处理这类事件。 　　此时是课间, 教室外面的走廊学生来来往往, 看到泷若叶后都将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 　　但这次泷若叶并不想像以前一样被人包围搭话，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嘴角微沉, 眼神放空，一副目下无尘之感。 　　“是转学生吗？这个时候还有转学生啊。” 　　“超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这绝对算是大美人了吧？气势好强, 好冷淡，我都不敢和她说话...” 　　走到教学楼一楼的对侧时，人少了许多。班主任皱了皱眉, 显然她是在想怎么会有人听到这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但是在看到对面的发生的情况时，她的眼神沉了下来。 　　泷若叶是特意选在了这个位置，不会惊动施暴者，同时能将这幅场景完成展露出来。 　　那是三个一身混混气的男生，围着一个瘦弱的男生拳打脚踢，同时嘴里还在谩骂嘲讽着。 　　“你们在干什么！” 　　班主任怒不可遏地制止了这一幕，“你们，把名字报上来！几班的？” 　　施暴的男生打了个哆嗦，松松垮垮地站好，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被打的男生还抱着头，在听到老师的声音后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向眼前之景。 　　“你没事吧？”泷若叶弯下膝盖，对地上的男生伸出手。 　　“......谢谢。”他扶住泷若叶的手，站了起来。 　　他留着半边过长的刘海，挡住了右边的脸，在起身时刘海晃动露出了底下的伤痕。 　　那是被烟头烫出的痕迹。 　　真是糟糕啊。 　　泷若叶走到老师旁边，诉说了她看到的伤势，听完后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几个，现在就和我去教务处，把你们的家长请过来，还有要向这位同学道歉。” 　　“老师，我能先带他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吗？”泷若叶问道。 　　“好，你们先去吧，我来处理这件事。” 　　在往医务室走的长廊上，两人并肩而行。 　　“我叫泷若叶，你呢？” 　　“...我叫吉野顺平。” 　　“为什么不说呢？”泷若叶轻轻地问了一句。 　　“...什么不说？” 　　“小田老师在的时候，你一言不发，如果说出来的话会对自己更有利的。” 　　“说出来会有用吗？”吉野顺平的眼神阴郁。 　　“你以前说出来后没有被重视吗？”泷若叶心中了然，“那是对方的问题，有些教师会漠不关心，或者将这些行为认作是朋友之间的玩闹，或者是根本就不想管，这显然是不对的。你知道小田老师是怎样的人吗？” 　　“她一直都带毕业班，听说人很严厉，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所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吉野顺平没有再出声。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了吉野顺平身上的伤口，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 　　泷若叶看着吉野顺平只是顺从地按着校医的指示动作，一直将额头上的伤口掩饰得好好的。 　　那些烟头烫下的伤疤已经成了旧伤，就算是时间久了也很难褪去，但这对于泷若叶来说不是问题。但比他头上的伤口更严重的，明显是他的现状。 　　所以，泷若叶不打算现在就治好他头上的伤疤。 　　校医上完药水后，让吉野顺平先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休息一节课再去教室。 　　“学姐，高三的课程很紧的，我已经没事了，你去上课吧。” 　　“没关系，今天和明天是高三年级的摸底考，上午第一节 课都是拿来自习的。” 　　“......”吉野顺平不知道如何接上话了。 　　“还有别的人在欺负你吧？应该不止那三个。” 　　“....你怎么知道的？” 　　“你现在脸上还是一副思虑重重的样子，似乎是在想未来该怎么办。” 　　“没有用的，今天是运气好，之后会发生的...都是些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那你之后想怎么办？”泷若叶附身凑近了吉野顺平，放轻了语气：“放任不管的话，难道就要让这种烂人毁掉你的人生吗？你的人生应该比那些烂人要光彩漂亮得多才对。” 　　“学姐，我很感谢你今天对我伸出援手。只有你这么做了，我不讨人喜欢吧？学姐你很漂亮，一定很受欢迎，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虽然你今天救了我，但是我不能因此得救...很抱歉这么说。” 　　对于吉野顺平而言，泷若叶是个难得的好人，会看到他，走近他，帮助他。但显然这只是因为她恰好路过，又是一个品行正直的人，此后他的生活与遭遇与她无关。她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擅长与这种闪闪发光的人交往。所以抱歉，他说出了这种不中听的话。 　　说明白了也好，这就是他的想法，吉野顺平想道。 　　“你是几班的？”泷若叶并无受挫或者难堪的神情。 　　是招她记恨了吗？但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这么回事。 　　“高一三班。” 　　“我要成为你的朋友，吉野顺平。” 　　“哈？” 　　有这种说法的吗？吉野顺平的脑袋有点混乱，是因为他刚刚的话吗？如果自己都这么不客气了，对方态度还这么好的话，那自己不就根本强硬不起来了啊！ 　　“朋友的话...只要你想，我们就是了。朋友这种东西，没有多么稀罕。” 　　因为泷若叶是个好人，所以吉野顺平很难排斥她。像这种人，吉野顺平会敬佩，会有好感，但是不会主动去接近。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去找你玩的。” 　　只是客套话吧，吉野顺平想。 　　躺了一节课后，吉野顺平回到了他的教室，他还担心班主任会来找他，但似乎还没到那个时候，他很平常地度过了一节课。 　　课间，没有人来找他，吉野顺平觉得很清闲。于是他趴在了桌子上，将头埋在了肘窝处。 　　周围同学的热烈的议论声传来，那声音过于大了，让吉野顺平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你们知道吗？高三年级转来了一个大美人，身材也很好！” 　　大美人？说的是泷若叶吧？她确实非常漂亮，简直像是明星一样。吉野顺平在心里说道。 　　“而且是冰美人属性，现实中真的会有充满这么多萌点的美少女吗？那种冷若冰霜，艳如桃李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冰美人？泷若叶给人的感觉挺温柔的，他们怎么会说是“冷若冰霜”呢？ 　　“她给人感觉很难靠近吧？如果可以去搭讪会不会被她辱骂？如果会骂人的话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显然，泷若叶转校的第一天，美貌之名就传遍了全校，吉野顺平倒是觉得很好理解。 　　如果那么漂亮的人没人在意到的话，那才是反常。 　　我们之间...算是朋友？吉野顺平的心中忽然涌起了愉快的情感。 　　不行，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情感，因为朋友是很厉害的人所以自己就暗地欢欣的话，不就太愚蠢了吗？朋友有多厉害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第三节 课是体育课，吉野顺平的内心沉重起来。 　　因为往常体育课的时候，他总是会被带到体育仓库之类的地方，被敲诈勒索一番，然后再挨一通不重不轻的揍。虽然一直以来欺负他的那三个人已经被小田老师抓住了，但在他头上烫下痕迹的人，还好好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受人追捧。 　　如果像泷若叶说的那样，自己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都告诉老师，结果会不会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喂喂，我听说你小子早上把老师引过来了？想不到你还有这能耐呢？” 　　“和我们来玩一下呀，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吉野顺平看着走近的高年级学生，有种“终于来了”的沉重感。 　　果不其然，打击报复很快就到来了，所以我才说没有用啊。 　　若叶学姐，我很感谢你，但是，果然是不行。 　　眼前的高年级同学，忽然淋了一头水。 　　“好烫！是谁！是谁在上面倒水！”他们跳了起来向上叫道。 　　吉野顺平抬起头，发现泷若叶坐在四楼的窗边，手肘搭在窗台上，正看着他们。 　　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着的？！现在是上课时间吧？对了，她说过这两天高三会摸底考，所以她现在是在考试？ 　　泷若叶拿出了她的速写本，本面朝向他，吉野顺平眯眼一看，上面写的是一个“3”。 　　三？吉野顺平直觉是三分钟的意思。 　　没等他深想，泷若叶又翻了一面，上面写的是“跑”。 　　眼前是凶神恶煞正在逼近的不良少年，上面是似乎打算做什么的若叶学姐。 　　吉野顺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不想乖乖被他们抓住，然后任由他们打一顿离去。 　　所以，现在只能跑了啊！ 　　吉野顺平，拔腿在操场上狂奔起来。 第一卷 第123章 　　吉野顺平不擅长跑步, 他感觉他的肺要炸了。即使如此，他也只能压榨肺里的氧气, 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三分钟好漫长，我真的能跑三分钟吗？吉野顺平的内心动摇起来，泷若叶所表达的，真的是他理解的那样吗？她现在在考试，又怎么会来帮助自己呢？ 　　但吉野顺平的腿还是很诚实地跑到了教学楼正门，向着教学楼里面蹿去。 　　“给我停下！” 　　在吉野顺平爬上楼梯时，他们之间缩短了距离, 不良少年看着近在咫尺的吉野顺平, 露出了得逞的凶相。 　　不好！ 　　吉野顺平的后衣领被抓住了，他被拽得向后倒去，他努力昂起了头, 至少不能让后脑勺先着地。 　　他的视线向上抬起，从一节节的阶梯滑到了楼梯平台, 再滑到了透露着大好天光的窗户，以及在视野中一闪而过的美少女。 　　等等！吉野顺平的眼珠往下移动。 　　泷若叶是顺着扶手滑下来的, 所以她的速度才能这么快, 事实上吉野顺平只看清楚了她飘逸的长发，听见了身后不良少年被撞开的闷哼声, 然后他就被泷若叶托住了后背。 　　他仰视着泷若叶的脸颊, 与垂落在他的脸上撩拨得他有点痒的发丝。 　　没有受伤，吉野顺平的心砰砰直跳。 　　“你跑得还挺快的嘛。”泷若叶将他扶了起来，“有受伤吗？” 　　“没有。” 　　“喂, 你找死吗？”摔倒的不良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看到泷若叶的脸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你想帮他？” 　　“现在是上课时间吧？既然你在学校里, 为什么还在闲逛？”泷若叶问道。 　　“哈？你不也是吗？” 　　“你们知道有个校园传说吗？”泷若叶看着面前流里流气，故意做出很夸张的神情来威慑人的高中男生，“那就是逃课的学生今天吃的饭一定是坏的。” 　　“你在说什么啊？既然你要和这种人混在一起，那么就和我们一起走吧。”不良少年走向前，想要抓住泷若叶的肩膀，吉野顺平僵硬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准备挡在泷若叶前面。 　　就在这时，不良少年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他们的表情一下子扭做了一团，痛苦地抱住了腹部，来回跳脚，最终放下了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然后朝着走廊两边的卫生间跑去。 　　只是，那跳着脚跑向厕所放狠话的样子未免太过好笑了，吉野顺平忍不住笑出了声。 　　“希望他们带手纸了吧。”泷若叶轻笑了一声。 　　“学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是校园传说。” 　　吉野顺平想着这种事也无法解释，就没再管他们：“学姐你快回去考试吧。” 　　“没关系，我已经交过卷了，现在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 　　“...交过卷了？考试时间才过来一半...不到吧？没问题吗？”吉野顺平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大程度上打扰了泷若叶的考试。 　　“我交是因为我写好了，你没影响到我。” 　　吉野顺平一时不知道泷若叶到底是学霸还是学渣了，“那真是...太好了。” 　　“去坐一会吗？”泷若叶提议道。 　　“好。” 　　两人走到了花坛边上的阴影下，泷若叶来到了自动售卖机前，手撑在膝盖上专心看着售卖机里的一行行饮料。 　　“那个青橘味的汽水很好喝。”吉野顺平指向了最下面一排的青色罐装饮料，“可能是因为位置不太好吧，所以大家都很少注意到它，不过味道很不错，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你也喝这个吗？”泷若叶问道。 　　“嗯。” 　　泷若叶投币后，两罐汽水从贩卖机的口中滚落了下来，她将其中一罐抛给了吉野顺平，“给。” 　　吉野顺平接住了汽水，“...谢谢。” 　　“这种人在学校里不少吗？” 　　“对我来说挺常见的。” 　　“这可不是好事，如果像这种人能在学校里肆意横行的话，那一定会有被他们伤害的人。他们应该得到惩罚。” 　　“但是，谁去惩罚他们呢？” 　　“看到他们罪行的人。不过，这件事得等到教务处的处分下来了再说。如果教务处做出了合理的处分，就表示这座学校还是正常的，可以相信的，对吧？” 　　“之后再怎么做？” 　　“你觉得该怎么做呢？”泷若叶反问道，她看吉野顺平皱起了眉难以回答，笑道，“你能做到的事情其实比你想的多得多。” 　　“如果可以...我会尽力的。” 　　“那好，午休的时候我会去找你吃饭的。” 　　“好...啊？” 　　“既然那些人还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学校里，那我不会让他们碰到你一根汗毛。这么说的话能放心吗？学生还是要好好学习哦，如果整天被那种事情困扰的话，影响可是很大的。” 　　“......”吉野顺平看着泷若叶沉默了几秒，“我不想让学姐也被那些人欺负，做到这里就足够了。能和你成为朋友我真的很开心，你是会让人庆幸自己和她交了朋友的人，但是再做下去你绝对会被他们盯上的。” 　　“所以你是在骗我吗？你说你会尽力的。” 　　“那应该...不算吧。” 　　“别小瞧了我啊，就算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此刻，吉野顺平明白了，泷若叶并不只是为了他一人这么做的。他在心中已经给了泷若叶很高的评价，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看轻了泷若叶。 　　“...”吉野顺平低下头，似乎决定了什么，“那至少，请让我帮助你吧。就算我无法反抗他们，但是学姐我绝对会帮助到底。” 　　“好，那就这么定了。” 　　泷若叶喝完了汽水，把空罐子捏成一团，投入了垃圾桶中。吉野顺平正好带着泷若叶转了一圈学校，带她熟悉了一下学校的环境。 　　果不其然，吉野顺平在撞见自己认识的人时，他们都是一副眼睛珠子都要掉了的神情。 　　吉野顺平相当能够理解，如果是自己看到班上名不见经传的沉闷男同学和超级美少女走在一起，自己也会很惊讶的吧。 　　因为自己的朋友是受欢迎的人，结果自己也受到了不想必要的关注这种事情，就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吉野顺平回到教室时，就受到了这样的关注。 　　“我们只是恰好遇见的朋友。” 　　吉野顺平如此回应道，打发走了和他搭话的同学。 　　快到午休时，泷若叶来到了吉野顺平的教室外的走廊上，等着吉野顺平出来。 　　泷若叶的站姿很端正，她的眼神高远，似乎什么都没看在眼里，这幅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她与旁人自动隔开。 　　“若叶学姐。”吉野顺平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刚刚还说只是“恰好遇见的朋友”，结果中午人家就亲自在外面等自己。 　　“我们走吧。”泷若叶和吉野顺平走入了食堂。 第一卷 第124章 　　“里樱高中的食堂还是不错的, 有很多同学都选择不带便当，在食堂吃饭。” 　　在人流量大的食堂里, 吉野顺平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每天能在这种注视中生存下去真的很不容易吧。 　　没关系，他们都是在看泷若叶，不是在看我，吉野顺平反复提醒自己，以直面这些探究的目光。 　　“你今天想吃什么呢？”泷若叶问道。 　　“...咖喱饭吧。” 　　“我也想试试。” 　　泷若叶和吉野顺平点了一样的咖喱饭套餐，端到了靠窗的桌子上。 　　吉野顺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泷若叶, 恍惚了一下。 　　上一次和同学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电影鉴赏社团还在的时候, 他偶尔会和那两个朋友一起吃饭，也曾一起开心地讨论过电影的剧情。但自从社团活动室被人霸占，自己也得罪了那些人后, 电影鉴赏社团名存实亡，连那两个朋友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们是为了自保, 吉野顺平明白他们的想法，对他们并无怨言, 但同时也不对他们抱有期待。 　　“那个...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吉野顺平脑海里正在想着的两张脸庞刚好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有些想逃避吉野顺平的目光，面露愧色。 　　“...好, 学姐呢？”吉野顺平看向泷若叶。 　　“没问题。” 　　这是一张四人桌, 刚好坐满。 　　“学姐好。” 　　“学姐好。” 　　他们坐下后立马就向泷若叶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 　　“你们是吉野顺平的同学吗？”泷若叶问道。 　　“对，我们和他是同一年级的。” 　　泷若叶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有了大致的印象。两个人都身形瘦弱, 一个身材稍高，留着黑色中分短发；一个稍矮，褐色的短卷发,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我叫泷若叶。”在他们说话时，泷若叶就会停止吃饭，专心听他们的话语，她左手两指握住的不锈钢勺子在天光下闪烁，在她的指尖如同一件名贵的银器一般。 　　没错，吉野顺平的注意力根本没能放在他们身上，对他们来找他的缘由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顺平，你知道吗？之前抢了我们活动室的那些不良少年，好像被小田老师逮住了。我们偷摸摸去教务处看了一眼，教导主任发火的声音站在外面都听得到。”他们想起教导主任的呵斥声，笑意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只是三个人被抓了起来，那天霸占了我们活动室的可不止这些人。”吉野顺平的脸上平静无波，让他们脸上冒出的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 　　“...但至少他们之后会收敛的。抱歉，我们之前一直都没有去找你，直到他们被抓起来了才敢过来。” 　　“......”吉野顺平抬起眼，“那你们还会去电影鉴赏社团吗？就像以前一样。” 　　“......”他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 　　“我不是在质问或者谴责你们，我对你们的印象也没有因为你们来了这一趟而变好或者变差。你们不想因为我而被牵连的话，只用这么一直看着就行了，就和以前一样，不用过来和我说这些话。它除了让你们心里少点愧疚感与负罪感之外，没有丝毫用途。”吉野顺平没有看他们，用勺子在饭里划出了一条条痕迹。 　　“......”他们对视了一眼，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抱歉...那我们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学姐再见。” 　　“我不讨厌他们，他们也不坏。”吉野顺平盯着盘里的米饭说道。 　　“你在看着他们。”泷若叶说道，“是因为对方的反应，你才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吧。” 　　“他们只是一般的人，比起其他人来说也算好...没什么，我并不在意，我本来就没有对他们抱有期待。” 　　“只是不对他们抱有期待吗？”泷若叶加强了“只是”这两个字。 　　“...这个世界不可能顺哪个人的心意发展，大家能不能遵守规则，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呢？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情绪与他人交流，宣泄到他人的身上呢？” 　　泷若叶微眯起眼睛，然后毫不介意地站起身来，身子前倾，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摸了摸吉野顺平的脑袋。 　　“唔...学姐你...”吉野顺平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他也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停留在泷若叶系着蝴蝶结的校服衣领和垂落的长发上，他躁动不安翻涌起来的内心情感在此刻被轻柔地缓释了。 　　“好的，我知道了，顺平你就先乖乖吃饭吧。”泷若叶坐回去，撑在桌子上的那只手顺势搭在了她的脸颊上，她的视线与吉野顺平平齐，略微歪着头朝着他微笑。 　　“...好的。”吉野顺平的脸红了一下。 　　心中只被一种情感填满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显然，长期处于被霸凌且得不到援助的境况下，吉野顺平不再愿意信任他人，紧闭了自己的心房，对自己所见的一切事物都抱有消极态度。 　　不过，现在应该还不算晚。泷若叶一边吃着饭一边想好了之后的打算。 　　“带我去你们的社团活动室吧。”在他们把餐盘归位后，泷若叶开口道。 　　吉野顺平愣了一下，“...那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估计那里也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那一天...他们并不是想要用休息室才闯进来的，我知道的，他们只是想要彰显自己的权力与强势，想要压在别人头上的乐趣。” 　　“那我们就将它夺回来，怎么样，这个主意还不错吧？”泷若叶走近了一步，微笑道。 　　“......”这是吉野顺平从未想过的事情，只因为是泷若叶说出来，他却像是全然想不起来这种行为可能带来的危险，只剩下了让人心脏砰砰直跳的“想要去做”，他的喉头滚动，吐出了一个字：“好。” 　　吉野顺平站在牌子上写着“映像研”的活动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移门。 　　他是有钥匙的，但是这扇门脆弱的锁似乎早就被他们破坏掉了。 　　于情于理，这都是属于他组建的电影鉴赏社团的活动室，但在面对飞扬跋扈的不良少年时，他却要违背心意说是自己占用了他们的活动室。他珍视的DVD被他们毫不留情地践踏，自己却连夺回一张的能力都没有。 　　门以被打开，一股难闻的气味就冲了出来。 　　和吉野顺平预想的一样，他们已经很久没用过这间活动室了，毕竟里面没有了他们可以取乐的对象。 　　吃剩的泡面桶，便利店里买的食物的残渣，烟头，玻璃碎片，和散落一地的DVD交杂在地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总之先清理一下吧。”吉野顺平拿起一张DVD，抖落了上面的玻璃渣，打开一看果然碎了，产生了一种“我在幻想什么”的心痛感。 　　“果然还是应该让造成这一切的人来收拾吧？他们一定不知道整理是一件多么累人的事情。” 　　泷若叶把手机打开，对着一片狼藉的活动室拍了张照片。 　　“嗯？”吉野顺平还没反应过来。 　　“今天被小田老师抓去的人里面有占领了你的活动室的人吧？” 　　“对。” 　　“那就让他们来收拾吧。” 　　“还可以这样的吗？” 　　确实可以这样。吉野顺平站在教务处门口，看到与泷若叶言笑晏晏的教导主任时，已经感受到泷若叶说的马上就要成真了。 　　那个以严厉著称，最喜欢抓学生成绩，看报纸和听报告的老古板，居然春风细雨一般和泷若叶交谈着，泷若叶说什么他就很愉快地点头。 　　“那当然...肯定是要他们赔偿的...好，好...你把他们都带走...” 　　泷若叶和教导主任走近时，吉野顺平听见了他的只言片语。 　　教导主任的目光同时也投向了吉野顺平，吉野顺平连忙问好：“老师好。” 　　“没事吧？”教导主任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 　　没事——吉野顺平刚想习惯性地说出口时，他看见了泷若叶平静的目光，那目光没有给他压力，没有在期盼着他说出什么特定的回答，似乎不管他做出什么回答泷若叶都不会因此失望。 　　明明是因为她的交涉才会有这个机会。 　　不，这不就搞得好像是为了她一样吗？泷若叶应该不会希望我这么想，她所希望的，是我能为了自己而说出来。 　　额头上的伤疤，被人/拳脚相加的痛苦，破碎的DVD，我希望能改变这一切，假使能改变这一切的话，假使这一次会不一样的话，我要去做。 　　就算这次失败了，就算这次与以前一样，我也不会后悔。 　　吉野顺平握紧了拳头，他对着泷若叶点了点头，然后直视了教导主任： 　　“...不太好。” 　　教导主任从鼻腔里长出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不找老师？” 　　“...他看见了，然后他路过了。”吉野顺平有些艰难地说了出来。 第一卷 第125章 　　“他是谁？”教导主任问道。 　　“...我的班主任。” 　　“好, 我知道了，以后有这种事要第一时间和老师说知道吗？不要因为他就忽视了其他的老师。”教导主任努力地回忆着吉野顺平所说的那个班主任是谁, “他啊...教学方面确实不太行，我会叫他来谈话的...放心，我不会提起你的。” 　　教导主任的态度比起吉野顺平所预想的还要好，他至少直视并承认了这些事，没有避而不谈。因此吉野顺平决定继续说下去，即使他知道这些话不会太好听。 　　“我能问，他们会得到什么惩罚吗？” 　　“我已经教育过他们了, 先让他们去将活动室打扫干净, 然后......” 　　“所以他们还是会被放归在校园中吧？如果可以随意地辱骂、践踏他人，事后得到的只是一顿臭骂或者是打扫教室这样无关痛痒的处罚，那谁都会去那么做吧？” 　　教导主任并没有因为吉野顺平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语而不快, 神情却是显得有些诧异，“你说的和泷若叶说的一样呢。” 　　见到吉野顺平愣住,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学校里面总有这么些不学习，无所事事的学生, 嚣张蛮横, 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其他弱势的学生。为什么我很少收到这样的反应呢？泷若叶说这些霸凌者往往不会在受害者身上留下严重的伤痕，老师看到的状况, 往往是轻微的伤痕, 以及有些过分的‘恶作剧’，经常是批评教育一顿。事后欺凌还会再次发生，有些老师老是收到这样的诉求甚至会觉得厌烦。他们造成的伤痕, 心理上的比身体上的更严重，而学校有时仅仅连身体上的伤害都不能处理好。他们总是在暗处对人下手，我们在明面上难以察觉, 所进行的处理有时甚至会让求助的学生陷入更糟糕的处境。” 　　“我之前还没说完，我已经将那些同学停学看察了，至少在学校里你不用再担心他们会来骚扰你了。”教导主任拍了拍吉野顺平的肩膀，“再相信学校一点吧，我们现在已经了解了情况了。” 　　“谢谢你。” 　　吉野顺平已经不再对学校抱有期待，可当它站在自己这边，让他依靠时，他却难以自持地放松了，那份久久不愈的痛苦，终于得到了救治。 　　他想过上普通的校园生活，就和绝大部分学生一样，普通而平凡地上下学就行了。 　　“再谢谢泷若叶同学吧，她比我还能干。”教导主任转向了泷若叶，“你说的事情我之后会给你答复。像你这样的学生，应该就是天才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学生。”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我还要感谢你给我提供的支持与援助。” 　　“好好，你们把那些家伙带走吧，让他们好好打扫活动室。” 　　教导主任说完后就走回了办公室，吉野顺平在走廊上，与泷若叶相视一笑，那笑容如释重负。 　　“学姐，我是说——你说得真好。哪怕是我作为当事人站在教导主任面前，恐怕也无法条理清楚地说服他，让他相信我。”吉野顺平的眼眸都亮了起来，“对不起，我之前说你无法让我得救，真的非常抱歉！” 　　吉野顺平猛地朝泷若叶鞠躬，标准的90度。 　　“没关系，我们那时候只是刚见面吧。”泷若叶看吉野顺平没有起身，“...好吧，我原谅你了。” 　　吉野顺平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轻盈，他之前都打算好了，他已经不想再面对他们，不想再承受那份痛苦了，他不想再来学校了。他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 　　你的人生应该比那些烂人要光彩漂亮得多才对。吉野顺平想起了在医务室泷若叶对自己说过的话，她是认真的，甚至比自己还要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已经让人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看见了，如果我有能力，那我就会去做。所以我很庆幸我拥有现在的这份力量。” 　　她会帮助我，是因为我在她的面前陷入了困境，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我。换成了其他人她一样会做，她帮助到的也不仅仅是自己，而是与自己处于同一处境的人。 　　这是多么让人毫无负担的正义呀。 　　“正义总是成群结队地出现。”吉野顺平缓缓开口，“当大家都沉默时，正义不会来临，当它迟到时，总是成群结队地出现。学姐，你单枪匹马带来了正义。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品格更加高洁的人了。” 　　“你才见过多少人就这么说。”泷若叶摸了摸吉野顺平的头，因为他个子不高，所以泷若叶总是能很轻松地摸到他的头。 　　这让她稍微想起了教育百鬼丸和多罗罗的时候，美绪也很喜欢被她摸头。 　　“好了，你们该走了。”泷若叶走近房间，对着排排站的那三名不良少年说道，“你们应该知道要去干什么吧？” 　　不良少年见到泷若叶，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估计是处于教学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性走了过来，“主任让我来监督你们，都给我站好了！腰板挺直！一点站相都没有！” 　　吉野顺平认得他，他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估计也有休息时间被占了缘故，对不良少年态度非常差。 　　“老师你先带他们去电影鉴赏社团的活动室吧，我们等下就过去。”泷若叶对体育老师说道。 　　“好，其实你们不来也可以，但是社团里的东西还是需要你们看着为好。”体育老师点了点头。 　　“我们要去干什么？”等走出了教学楼，吉野顺平问道。 　　“我们去买点吃的吧，光是看他们干活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边吃零食一边看。”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来到便利店时，两人在流连在货架旁。吉野顺平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放在身旁的泷若叶身上。 　　能够和她成为朋友可真好。 　　简直像是漫画里的情节一样，完美的美少女降临到了自己身边，改变了之前沉闷的一切。 　　吉野顺平与泷若叶走在一起时，看她的机会比路人还少，但一旦将目光正式地放在她身上时，就能明白路上的那些目光放不开的原因了。 　　她简直有种前所未见的魔性的美丽。 　　“你不拿吗？”泷若叶的手上已经抱了许多零食，她问向发愣的吉野顺平。 　　“我还没看到想吃的，我们继续逛吧。”吉野顺平赶紧说道。 　　于是泷若叶走在了前面，吉野顺平走在了她的身后，然后吉野顺平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由自自主地投向了泷若叶的腿。 　　像个变态，吉野顺平赶忙走到了泷若叶的旁边，他打开冰柜的门，半开的冰柜映出了身后的人的身影。 　　......坐在他前座的女同学，正在背后偷偷看泷若叶，看得比他还认真。 　　.......吉野顺平沉默着拿出了他想喝的饮料，然后关上了冰柜的门。 　　抱着零食的泷若叶和吉野顺平来到了活动室，体育老师正站着看他们打扫卫生。 　　由于垃圾太多，桌子和椅子都搬出了活动室，好清理满地都是的垃圾。 　　泷若叶和吉野顺平正好坐在摆在门口的桌子上，看着他们一脸痛苦地捏起泡面桶丢入垃圾袋。 　　泷若叶拆开雪糕的包装袋，雪白的雪糕被塑料盒装着，她将雪糕放在了大腿上，然后拆开棉花糖和薯片，沾着雪糕一起吃了。 　　吉野顺平好像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买那么多雪糕了。 　　“一起吃吧。” 　　“好...唔，出乎意料得好吃。” 　　因为腿下方是悬空的，所以脚也忍不住晃悠起来。 　　眼前是逐渐整洁起来的活动室，被擦洗干净的窗户打开到了最大，透过玻璃的光线都显得明亮了很多。外面的天空很蓝，夏日的热浪没能扑到他们面前。 　　今天的天，好像比往日都要蓝些。 　　雪糕在吉野顺平口中完全化开，坚硬的棍棒上残余着点点甜味，吉野顺平吮吸完这点甜味，翻开棍棒看了一眼： 　　“再来一根啊，运气真好。” 　　下午吉野顺平回到教室准备上课时，发现许多诡异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那个......顺平同学，你是不是和若叶学姐是亲戚呀，还是以前就认识？”前座的女同学扭捏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向他搭话。 　　“......只是上午刚认识，怎么了？”吉野顺平有些难以招架这些诡异的目光。 　　“不是...不可能吧，那么冷若冰霜，艳如桃李的大美人，怎么可能第一天就走近到那种程度啊！要是是乐于交往的类型还好理解，但那位冰美人，今天只主动接近了你。还一起吃饭，一起逛便利店，一起午休...你绝对是认识她吧！” 第一卷 第126章 　　“那...怎么了？”吉野顺平缓缓问道。 　　看她的样子, 估计自己怎么解释都不相信了，吉野顺平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就是很好奇啊, 她到底是谁？” 　　“她不就是泷若叶吗？” 　　前座的女同学露出了—副“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清”的痛恨神情，“难道你不觉得她超级神秘的吗？中途转校，长得那么漂亮，气质那么冰冷，考试中途就交卷，学校里的老师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大家都超级好奇她的身份的。” 　　“再怎么样都和我们—样是学生吧, 有什么好探究的。” 　　“......”女同学露出了怨念的神情, “她对你可不—样了。” 　　考虑到两人之间并不熟悉的关系，吉野顺平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是说他知道却故意不说。 　　“你们自己去问吧，如果涉及对方的隐私的话, 问我也不好吧。” 　　“......好吧。”她打算转过身去，又想起了什么, “今天我看到你和若叶学姐走在—起的时候，原来你也能那么开心地和人聊天啊。我之前以为你是不好相处的类型, 看来以后要多找你说说话。” 　　“...好。”吉野顺平看见她的嘴角翘了起来, “你不会是想通过我认识若叶学姐吧？” 　　“顺带着就好啦，真的。” 　　“猜到了。” 　　下午的考试泷若叶依旧提前交卷, 和老师打过招呼就提前离校了。 　　此时的校门口还很安静, 见不到几个人，保安放泷若叶出去后，她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杰。” 　　“若叶, 新学校怎么样？” 　　“...还不错吧。”泷若叶问道，“新的公寓找好了吗？” 　　“很顺利，你看了就知道。” 　　“先去逛会街吧。” 　　“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我今天遇到了—个被霸凌的少年, 他的DVD被人毁了不少，我想给他买几张。” 　　“DVD呀，如果是古早的版本，还是去旧货街淘吧。”夏油杰看泷若叶似乎还在思索什么，“还有事情没解决吗？” 　　“他的额头上有被烟头烫出的伤疤，他从来没有提起来过，似乎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虽然在学校里他应该不会被针对了，但是这不是最好的结果。” 　　“那去把用烟头烫人脸的家伙用晾衣架吊在东京塔上？”夏油杰放出了指尖的咒灵，以示可行性。 　　“记得买带刚夹的晾衣架，加粗的。” 　　“悟最近在高专‘安分’了很多，也不再闹了，就像以前—样—边当老师—边执行任务。” 　　“他总是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想他之后会来找我们。” 　　“那就等他来找吧，他找我们比我们凑到他面前要靠谱多了——到了。” 　　泷若叶开始挑选起货架上的光盘起来，她记得吉野顺平在满地破碎的DVD中最先注意到拿起的那几盘，那应该是他最喜欢的。 　　“其实我有—件事情比较在意，你的那只手，之后没有被找到吧？”泷若叶—边浏览着货架—边低声说道。 　　“高专那—战中我飞出去的右手吗？可能是被其他咒灵吃掉了吧，你还去找了吗？” 　　“嗯，但是我没有找到。” 　　“......”夏油杰也沉思起来。 　　高专处于东京的郊区，周围被森林环绕，高专的附近更是鲜少出现咒灵，如果泷若叶去找了还没有找到那确实是有点奇怪。 　　但那已经是去年12月份的事情了，泷若叶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来？ 　　夏油杰目光向下，看见了泷若叶抽出的那张光盘“电锯惊魂”，—只血淋淋的断手占据了整个封面。 　　好了，破案了。 　　“—只右手，我想不出它能有什么作用。有你的治愈能力，多少只断手都能制造出来。” 　　这个说法着实有点恐怖，不过—— 　　“确实如此。” 　　泷若叶挑完了光盘，结完账后老板将它们都放在了手提袋中。 　　泷若叶看着手提袋，忽然冒出了—个想法，“或许之后我可以去买—套高尔夫球棍。” 　　“你想打高尔夫了吗？” 　　“不是，但是我的刀就能藏在高尔夫球棍的包里面了。毕竟高尔夫球棍的包可是长得连狙/击/枪都藏得下去。” 　　“非常合理。” 　　两人买完DVD后，买了两杯奶昔，回到了校门口等待吉野顺平。 　　因为今天泷若叶和吉野顺平属实吸引足了仇恨，泷若叶倒是有点担心吉野顺平会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找麻烦。 　　吉野顺平刚走出校门，就看见了吃着同款奶昔的泷若叶和夏油杰，泷若叶正朝着他招手。 　　“...学姐，你是从演艺科的学校转学过来的吗？”吉野顺平很难不去注意到夏油杰，他和泷若叶站在—起太阳都要成了他们的聚光灯。 　　“这算在夸人吗？我们—起走吧。他是我的朋友，夏油杰。”泷若叶转而向夏油杰介绍道，“这位是吉野顺平，我的学弟。” 　　“你好，我叫吉野顺平。”吉野顺平在心里猜测着夏油杰的年龄，微微鞠躬。 　　朋友....？不是男朋友吗？ 　　“学姐和我—起走顺路吗？”吉野顺平问道。 　　“就当作是散步了。” 　　吉野顺平的余光中扫到了白日里的那几个不良少年出现在了远处看着自己，似乎明白了泷若叶的用意，“好，谢谢学姐。” 　　“不客气。” 　　三人—边聊—边走，聊过后吉野顺平绝对夏油杰比自己对他的第—印象要温和得多。 　　“夏油杰先生是来找若叶学姐玩的吗？” 　　“不，我们住在—起。” 　　吉野顺平—顿，普通的朋友，会住在—起吗？ 　　不过，如果有—方父母在的话，应该只是朋友之间的借宿吧？ 　　吉野凪正准备出门买菜，看见吉野顺平正好快要到家了。 　　因为是三个人并肩同行，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奇怪，她儿子的学校有演艺科吗？与他同行的两人外貌就像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明星—般。 　　不过，儿子好不容易交到新的朋友，她还是想多接触—下的，于是她走近打了个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输入法里没有凪，真悲伤哈哈。 　　看到有小天使对泷若叶为什么能晒太阳有疑惑，因为我太久没更新主人公手札了，泷若叶的能力已经增加了。今天就滚去更新了。 　　【主人公手札】 　　姓名：泷若叶 　　年龄：53岁 　　身份：特级咒灵 　　种族：鬼 　　特长：耕作（中级），腕力（大师），草药（初级），文学（高级），音律（高级），粉饰（大师），洞察（高级），神道教（天下一），舞乐（高级），茶道（高级），博学（初级），马术（中级），帝王（天下一），剑术（高级），弓术（高级），绘画（高级） 　　称号：祝，霸王，天识女，深罪的魔女 　　状态：星眷（Lv.15），星咒（Lv.100），鬼化 　　帝王（天下一）解锁至【星眷】Lv.12，【星咒】Lv.25 　　绘画（高级）解锁至【星眷】Lv.15，【星咒】Lv.28 　　受到世界影响，【星咒】成为此世人类对命运的怨恨与诅咒的容器，【星咒】得到被动充能，达到满级，此后【不离】的使用不会再增长【星咒】的等级，也不会再加重机体负担。 　　【星眷Lv.1】预知：当你看向星星时，星星会指引你方向。相信我，你已经是星象学的大师了。 　　【星眷Lv.2】照心：你可辨知他人所说之真假。人的真心不会说谎，但却会改变。 　　【星眷Lv.3】不离：如你所愿，改变你所指定之事的发生概率。每次使用【不离】提高【星咒】等级一级。天上的星星组成了命运的长河，星星注视着人间，从没有离开过。 　　【星眷Lv.4】飞行：你掌握了它，飞行大概是和走路一样轻松。 　　【星眷Lv.5】无敌：在此状态时受到的一切伤害无效，此状态一天可维持一刻。 　　【星眷Lv.6】眷族：你可以将你的能力赐予他人，赐予他人多少，自己便会减弱多少，同时也可收回你的赐予。 　　【星眷Lv.7】葵丘：当他人加入你的阵营时，你可与他立下永不背叛的盟约。 　　【星眷Lv.8】高瞻：你可看到当下事件各种未来的发生概率。 　　【星眷Lv.9】天下：视野拓展为360度，范围增强。 　　【星眷Lv.10】驭下：你可以使用你的臣下的能力，若对方与你立下盟约，则强度为百分之一百；若无，则与对方忠心程度成正相关。 　　【星眷Lv.11】检地：当你对敌方造成伤害时，可以将敌方的状态可视化。 　　【星眷Lv.12】集权：当你对敌方造成伤害时，可以削弱敌方20%的数值，己方阵营数值上涨20%。 　　【星眷Lv.13】解析：当你凝视某物超过一分钟时，可以解析它的结构，物体构造越复杂所需的时间越长。 　　【星眷Lv.14】速记：将你所想记忆的事物在脑中构造一遍，即可记下。 　　【星眷Lv.15】具现：你可将你所画的物品具现出来，具现程度与维持时间与所绘精度成正相关。 　　【星咒Lv.100】（由于获得神道教“天下一”的称号【祝】，星咒负面效果被消除，获得时不再优先作用于【星眷】持有者，且可提前获得下一【星咒】系技能的情报。） 　　【星咒Lv.0】荧惑（已解锁）：荧惑人心，怨心难忘。 　　【星咒Lv.10】瘟疫（已解锁）：予他之痛，近我者死。 　　【星咒Lv.20】恶化（已解锁）：一针刺之，恶及全身。 　　【星咒Lv.30】六邪（已解锁）：善行善变，无孔不入。 　　【星咒Lv.40】污染（已解锁）：存根之本，染之不洁。 　　【星咒Lv.50】爱欲（已解锁）：放欲为爱，过犹不及。 　　【星咒Lv.60】荒宴（已解锁）：玉树花歌，宫人镜破。 　　【星咒Lv.70】掠夺（已解锁）：夺而无取，看尔失之。 　　【星咒Lv.80】堕落（已解锁）：凡心不净，自取堕落。 　　【星咒Lv.90】审判（已解锁）：升为珍珠，落而成露。 　　【星咒Lv.100】归骸（已解锁）：红血白骨，染齿为艳。归怀（已解锁）：可怜珍珠，令主观玩。 　　【星咒】等级达到一百时，解锁称号【深罪的魔女】，【深罪的魔女】可解锁技能【深罪】、【咒怨】 　　称号【霸王】解锁技能【霸王】、【强权】 　　称号【天识女】解锁技能【昨日】 　　【鬼化】：机体停止衰老，拥有永恒的生命，体力，耐力，速度，恢复能力等得到大幅提高，同时畏惧阳光，以人为食。 　　【四时】：控四时之天气，为我之所用。你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天气。 　　【慈悲】：何以济世人？以慈悲？以哀叹？你能消除他人及自己的不良状态。 　　【血鬼术-怜姬】：大幅提高生物细胞活性，对于低智生物有支配作用。 　　【霸王】：你的视野内的所有生物，自动归于你的阵营，你可调遣他们，对方受控制的程度与其实力成反比。 　　【强权】：王之弱点不示于人，强制消除自身的致命弱点。 　　【昨日】：昨日之景仍可见，你可回溯所在地过去的影像。 　　【深罪】：寻罪。 　　【咒怨】：即死。 第一卷 第127章 　　在我懂事之后, 我就知道我是天才。 　　我之前总是疑惑为什么他人会为一些问题苦苦思索那么久，但后来我明白了这纯粹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 　　我的父亲是山明的豪强竹中斛, 竹中一氏也是大名三枝修明手下的第一家臣。因此我在幼时就得到了常人家根本不会触碰到的教育，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将，继承你父亲的风采。” 　　他们总是这么说，可不管他们怎么肯定与夸赞我，我的父亲就是不喜欢我。 　　我的父亲有十个儿子，我是第九个。 　　父亲从没主动来看过我，我只能在门缝里, 在树后面偷偷地看父亲, 暗暗期待着能被父亲发现，然后叫出我的名字。 　　我是故意的，在父亲的视线扫向这边时, 我没有避开，然后充满期待地看向他。 　　“这是谁家的孩子？” 　　他问向他的下属, 下属答道：“这是丽夫人的孩子。” 　　“...是他啊。” 　　我跑开了，我的父亲不认识我。 　　我不知要跑向何方, 既然根本不喜欢我, 为什么会要我？为什么不把我丢弃？ 　　最后是我的母亲找到了我，她抱住我, 擦干我的泪水, “对不起，你已经非常优秀了，你的父亲不喜你不是你的错, 都是因为我......” 　　说罢母亲痛苦地哭泣起来，她哭得比我还要伤心，肝肠寸断。 　　“为什么......？母亲, 不要哭。”我学着母亲抹去了她的眼泪。 　　我的母亲很美，即使是脸扭作一团哭泣，也十分美丽。 　　“但至少...我要保护好你，不要因为你父亲对你的看法就怀疑自己，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绝无仅有的那一人。”母亲抱紧了我。 　　她总是那样温柔，总是只希望我好，我有母亲就够了。 　　就算我的父亲不喜欢我，我也要让他看到我的能力，我要让母亲有所依靠，让她不用在正室面前俯首帖耳，处处谨慎。 　　我到了可以学习武艺的年龄，我和我那几个哥哥一起学习，我只用了半年就追赶上了他们，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我都是第一名。 　　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我的哥哥们落于我时那不甘的神情。 　　“阿渡，下回考试你让着你的哥哥们一些吧，不要再拿第一名了。”和我玩着游戏时，母亲忽然说道。 　　“......为什么？” 　　“我只是一个被厌弃的侧室，你过于锋芒毕露，她迟早有一天会对你下手的。” 　　“我能做到，为什么不做？难道就要这么一直服软，谦卑地在他人手下求生路？我才不要！我要成为大将军，我要上阵杀敌，拿到领土，然后让母亲在我的领土上横行霸道！” 　　“你呀.....”母亲的脸上浮现了痛苦而甜蜜的笑容，“可是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渡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生当如此！”舅舅走了过来，高声说道。 　　“舅舅！” 　　我扑了上去，舅舅平日里在外边率兵打仗，很少能回来，但他一直对我很好，除了母亲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他。 　　“让我来和他说一会吧。”舅舅说道，母亲走出了房间。 　　“你的才能远超旁人，未来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人，之后我会教你射箭，毕竟我最擅长的就是它了。”舅舅摸了摸我的头，“现在我还在，能照顾你们，你有保护你母亲的这份心，我非常开心。有些事情你的母亲不会告诉你，就让我来和你说吧。” 　　我点了点头，坐正了身体听舅舅说下去。 　　“你的母亲曾经是他国领主的侧室，三枝修明在攻破他国后，见之貌美惊人，就纳入了侧室。他国领主劣迹斑斑，三枝修明也因此多被嘲笑是□□熏心，来者不拒。美貌带给人的惊艳终究会流逝，在那份冲动过后，三枝修明就这般对待你的母亲。可你的母亲又何其无辜，她从始至终，都无法自己做出选择。”舅舅的神情凝重，“渡，你的父亲，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在我抛去对父爱的渴求，对一个父亲的存在的追求时，我的的确确发现，我的父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在我和哥哥们起冲突时，无论事实有多明显，父亲永远只会处罚我。在所有人都夸赞我时，真情实意地贬低我的人也是父亲。在我受伤生病，辗转反侧时，父亲也从来不过问我，母亲连药都求不到，还得靠舅舅排除万难送来。 　　一次，哥哥抢走了我的玩具，我和他打了一架。 　　我没有下重手，但是我的手被他打骨折了，我没有说出来，反正除了我的母亲和舅舅，没有人会在意。 　　我被罚劈一晚上的柴火，而我那受了一点皮外伤的哥哥，此刻正躺在舒服的床上享受着侍女的照顾和父亲的慰问。 　　如果真劈一晚上的柴，我的手估计就废了，不劈，我会受到更严重的处罚。 　　连我高烧差点死去都不曾管过我的父亲，怎么会在意我的一只手呢？ 　　我又痛又累，想起母亲跪下来乞求父亲的模样，我又心痛得快要死去。即使我样样事情都能做得比旁人好，可我总是处于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 　　我蹲在院子的围墙边上哭起来。 　　“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我抬头向上看去，一个黑发巫女不知何时坐在了围墙上，正看着我。 　　“我听说山明的竹中渡是个神童，但神童怎么坐在这儿掉眼泪呢？” 　　她没有让我觉得有攻击性，反而让我在这孤独的冬夜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 　　哪怕是只能说说话也好。 　　“我的手受伤了，但是我必须要劈完这一院子的柴火。”我抽噎着说道。 　　“我能进来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但我才不会管。 　　“当然。” 　　黑发巫女跳了进来，她的姿态非常轻盈利落，“给我看看你的手。” 　　我将手放在她面前，她轻柔地一层层掀开我的衣袖，这让我忍不住又哭了，“我要快点长大！” 　　“长大可是很快的。” 　　巫女从水缸中掬起一捧水浇在了我的手臂上，我感受到了一阵痒意，没有任何痛苦的，我的手臂就愈合了。 　　“好厉害！”我活动了一下手臂，“这是神力吗？你......你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才会过来的吗？谢谢你！” 　　“我和你一起劈柴吧。” 　　这个冬夜变得有趣而奇妙，黑发巫女似乎去过很多地方，我一边劈柴一边和她聊天，听她说那些有趣的故事，一点也不知疲倦。 　　我只是稍微出了一点力，仓库里就堆满了满满的柴火，我甚至可以想象到白天他们不可思议的神情。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小姐姐？”巫女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疑惑。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了，等我发达了，我就罩着你。你年长于我，但是又很年轻，我就叫你‘小姐姐’好了。” 　　“我们才认识一晚上，你就叫我‘小姐姐’了。” 　　“我以后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的！你现在是我心中的第三位！” 　　“前两位是谁？” 　　“我的母亲和舅舅，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的父亲就是一个混蛋，我迟早要超过他。” 　　我和小姐姐聊着聊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我的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小姐姐已经不见了，仓库里装着满满的柴火。 　　我要找到她，我心想。 　　还没等我行动，我就知道了小姐姐的身份。 　　天识女，游历四方的巫女，神明的使者，有着强大而神秘的力量。 　　这样就更好了，我以后会找到她的。 　　即使她很强大很厉害，但是我不觉得那晚我在她面前是夸下海口，我本来就是在说实话。 　　此后过了几年，我在竹中家的生活终于迎来了转折点——我的舅舅战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先是难以相信，然后想尽办法弄来了那一战的情报。 　　分析确认完后，我直接冲进了竹中斛的军帐，他正在和他的部下进行着军议。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之前那场战打输了吧？真不知道是哪个大笨蛋想出来的策略。”我把地图平摊在了桌上，不管别人的声音，直接大声压住了他们，“这个地形，明显是高机动的骑兵更有利吧？为什么会将他们调到那一方？如果是我，在占据了这一块后，首先会做的就是......” 　　我逐条解释，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 　　“总之，想出现在这个策略的，不是世间仅有的大笨蛋，就是——”我直视着父亲，一字一顿地吐出来三个字，“故意的。” 　　我被母亲送去了清愿寺出家，我是被绑着去的。 　　我看着母亲的泪眼，多年的搓磨让她的肌肤不再美丽如珍珠，但在我眼里始终如一，我心乱如麻。 　　如果连我都不在竹中家，又有谁能保护母亲！ 　　我一次又一次地出逃，一次又一次地被武僧抓回。 　　即使每次被抓回去都会遭受一顿毒打，但我始终没有放弃。 　　我逐渐增长的武艺与我积累的经验让我出逃的距离一次比一次长，但每次都无法到达山明。 　　最后的一次出逃，也是我出逃最远的一次，但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这时我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小神童，你怎么在这里？” 　　黑发巫女坐在马车的前面，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赶着马车，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小男孩，她朝我说道，一如当年围墙之上。 　　“小姐姐！”我咬牙道，“拜托你帮帮我！” 　　我进入了山明，才得知我的母亲在半年前已经死去，是被正室折磨而死，死状极惨。 　　我没有进入竹中家，那个熟悉而冰冷的窟洞，我也不想再要“竹中”这个姓氏。 　　我曾对母亲许诺，我要成为大将军，拿到领土，让她成为大将军的母亲，从此不用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她用她的最后一点力量保护了我，我却再也无法回报她。 　　但至少，我还能为她做一件事，那就是为她复仇。 　　“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男人给她取的‘丽’字，她一定不喜欢这个名字，早知道我就和舅舅问了。”我找不到她的尸骨，只为她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阿渡之母”，我的眼泪掉了下来，“竹中氏...不过是一个竹中氏...我要让那个男人为这一切付出代价。我要占领他侍奉的山明，我要踩在那个男人的头上！” 　　我从不为自己的高傲后悔，从今往后，我也更没有掩饰压抑自己的必要。我开始思考起我还能干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你很年轻，还有很多时间。”黑发巫女擦去了我的泪水，却让我更加抑制不住地淌下滚烫的眼泪。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无论是家，还是别处，我都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如果无处可去的话，那就到我的身边来吧。”黑发巫女向我伸出了手。 　　“......我现在不能和你走，但总有一天我会去往你身边。”那时候，我明明是很想握住那只手的。 　　“为什么？” 　　“因为你捡过很多人吧？他们都是你捡回来的吧？如果我就这么被你捡走了，我和他们不就是一样了吗？我在你眼里也会像他们一样普通而平常了吧？所以我要自己去往你的身边。就算会引起别人注意，就算会因此而死，我也不想当一个普通人。我这辈子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也不会让任何人按下我的头颅。” 　　“你已经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会回到寺庙，一直到羽翼丰满。到了那时候，不要忘了我，天识女。” 　　最后一次，我没有再叫她小姐姐，而是天识女。 　　我也不再叫竹中渡，而改名为莲海渡。 　　总有一天，我会自己前往她的身边，与她再次相逢。 　　我坚信不疑。 第一卷 第128章 　　“妈妈。” 　　看到吉野凪走近, 吉野顺平先打了招呼。 　　“是新交的朋友？”吉野凪微笑着问道。 　　“阿姨好，我叫泷若叶, 是今天转校过来的，顺平的学姐。” 　　“顺平能有一起放学的好友，可真是少见呢。”吉野凪笑道，“晚饭吃过了吗？不如来我家吃吧。” 　　“妈妈，不要打扰人家啦。” 　　“那就打扰了，我们有两个人，方便吗？”泷若叶从善如流。 　　“当然, 那我今天得多买些好菜了。”吉野凪显得非常高兴。 　　“寻常就好了。” 　　“顺平, 你把你的同学先带回家吧，我去买菜了。” 　　吉野凪走后，吉野顺平把泷若叶和夏油杰带回了家。 　　“唔...要一起看电视吗？”吉野顺平看了看一览无余的家, 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手的。 　　“好呀。”泷若叶把手提袋递给了吉野顺平，“这是送给你的, 正好可以现在看。” 　　吉野顺平拆开手提袋口上的封条，见到的是一盘盘光碟, 他拿出来一看, “这是被他们踩坏掉的那几张！我一直很喜欢的，到现在还在心痛...你怎么找到的, 这个版本和我坏掉的一模一样, 很不容易吧......” 　　“也没花多少时间，不就今天的事。活动室已经拿回来了，你可以再尽情地将它填满。”泷若叶看吉野顺平抽了抽鼻子, “如果是朋友的话，会想让对方开心吧？所以顺平你要开心起来！” 　　“此生已经无法回报......” 　　“哪有那么夸张。” 　　“我去拿一些零食。”吉野顺平跑到了自己房间，开始搜罗。 　　“这样的孩子就应该过普通的校园生活才对。”夏油杰悄声说道。 　　“你们喜欢吃什么味道的薯片？”吉野顺平拿不准主意, 抱了好几包薯片过来。 　　“都可以。” 　　得到这样的答复后，吉野顺平把薯片都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放入光盘，开始放映影片。 　　他将薯片都推到了泷若叶和夏油杰面前，自己拆开了一包蕃茄味的，坐在了沙发上。 　　正在电视上放映的影片是《招魂2》，片头刚刚放完，吉野顺平就躁动不安地站了起来。 　　他将客厅的灯熄灭，然后把阳台的窗帘拉得死死的，舒坦地回到了沙发上，“这样就更好了！” 　　不得不说，客厅陷入黑暗后，观影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好开心啊，和朋友一起看电影。” 　　在阴森的屏幕下，吉野顺平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我也是。”泷若叶笑道。 　　对于见惯了奇形怪状，稀奇古怪的咒灵的泷若叶和夏油杰来说，鬼修女都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至少她还有个人样。 　　不过恐怖电影的精髓就在于音效和镜头的运用，他们三个人挨在一起，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剧情中。 　　在鬼修女举着画框向女主角冲过来时，客厅的门嘎叽一响： 　　“抱歉，考虑着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一不小心就逛了这么久.......” 　　吉野凪打开灯，看着从沙发上滑到地上的自家儿子：“哈哈哈你还有看恐怖片被吓到的一天啊。” 　　“还不是时机太巧了。”吉野顺平托着额头抱怨道。 　　“你们先吃点心吧。”吉野凪将购物袋放在了厨房的桌面上，“顺平，有客人来了你都不给他们倒水吗？这样可不行哦。” 　　“抱歉我忘了。” 　　“没事，你们继续看电影吧，我来给你们泡柠檬水。”吉野凪系上了围裙。 　　过了一会儿，吉野凪将三杯柠檬水和从超市买的红色绒蛋糕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你们先吃吧，饭还要等会再好。” 　　在他们把电影看完时，吉野凪刚好做好了晚饭，这顿晚饭显然十分丰盛。 　　“怎么样？之前你说不想去上学了，现在呢？” 　　餐桌上，吉野凪没有动筷子，她撑着头问道。 　　“......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想继续在学校上学。” 　　“好，那你就继续学习吧。”吉野凪没有再过问，“你今天的模样可比之前看着要开心多了，是因为新的朋友吗？” 　　“嗯，若叶学姐是非常好的人。”吉野顺平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吉野凪笑起来，“谢谢你了，若叶小姐，这孩子在学校里恐怕没有什么朋友吧？” 　　“我就是他的朋友，之后顺平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多的。” 　　吉野凪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低头笑了一下，“你真是个好孩子呢，以后要常来我家吃饭啊。” 　　“顺平，你这周末有空吗？”泷若叶问道。 　　“有空，怎么了？” 　　“我和杰周末要去逛街，我们一起吧？” 　　和朋友在周末逛街，这种事情吉野顺平想都没想过，但在听泷若叶发出邀请时，他的内心涌起了期待，“好。” 　　“我给你些钱，你去买身新衣服吧？”吉野凪笑道，“总是这几件衣服穿来穿去，买些流行的款式怎么样？这位小哥穿得就很潮呢。” 　　“你确定那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帅？” 　　“好马配好鞍嘛。” 　　吃完晚饭后，泷若叶和夏油杰回到了他们的公寓。 　　这栋公寓离里樱高中很近，是现代简约装修风格的高级公寓，大量运用了大理石材质，追求平滑的光面感，显得商务而又高级。 　　客厅的四分之一墙面是光滑洁净的落地窗，可以看见二十三楼之下的东京风景，一张小圆桌放在落地窗的旁边，两侧摆着金属铁艺的红色软椅，脚下是雾霾蓝色的毛绒绒的地毯。 　　夏油杰将盛着三分之一红酒的高脚杯递给了泷若叶，他自己的手上也拿着一只高脚杯。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泷若叶默默品尝了一口红酒，往下俯视着东京的风景。 　　她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刚刚还是放学后的JK，现在这个氛围宛如穿普拉达的女王。 　　“反派和幕后boss好像都喜欢喝红酒？”泷若叶将高脚杯放在了圆桌上，坐在了那把铁艺红色软椅上。 　　夏油杰也随之坐下，“作为一种体现反派情调和悠然地把握全局的道具，红酒非常够格。” 　　“干杯。” 　　泷若叶将高脚杯和夏油杰碰了一下，“幸好硝子不在这里，不然你绝对会后悔找我喝酒。” 　　“等下一起打游戏吗？我买了新发售的游戏。” 　　“......”泷若叶看着夏油杰拿出的游戏封面，“我今天还没画画，下次吧。” 　　在岚雪家的时候，泷若叶体会到了游戏的魅力，经常和她一起熬夜打游戏，打到凌晨才睡觉。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近迷上打游戏了？” 　　“从你说话中的一些词汇就能看出来了。不过我买的游戏不能联机玩，我把它放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你想玩就自己玩吧。” 　　“好，今晚我会画到挺晚的，你就先睡吧。” 　　泷若叶一直画到了第二天凌晨三点，画完后她将画放在了客厅里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虽然睡觉对她来言不是必须的，但是它在精神上给予的放松是不可替代的。 　　泷若叶在路过客厅的茶几时，忽然想起了夏油杰对她说过的话，就打开抽屉看了一下。 　　“......都是乙女游戏呀，还有GalGame，还有些其他种类的游戏......”泷若叶将弄乱的游戏盒整理好，放了回去，“是杰想玩吗？感觉也不太对。” 　　泷若叶的视线停在了最上面的一张游戏封面上，她拿了起来，看了几秒。 　　非常传统地，男主角与女主角占据了主要位置，后面都是其他角色的剪影。 　　“他长得有些像无惨...”泷若叶翻看了剧情简介，这部游戏名为《犬夜叉～战国的假面～》，是根据漫画《犬夜叉》改编的，已经是十多年前发行的游戏了，真亏夏油杰还能买到。 　　泷若叶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记住了那个角色的名字——奈落。 　　接下来就玩这个吧，泷若叶想道。 　　清晨，夏油杰起床，洗漱完毕后走到客厅，他刚想问厨房香气的来源，就心肌梗塞了一秒。 　　客厅上摆着一副画，正对着他，赫然是昨日看的《招魂2》里的画着鬼修女的油画，分毫不差。 　　“......你画得简直像是从电影里面拿出来一样。” 　　“昨天的电影给了我灵感，画中的恐惧感到底是如何体现的？于是我就研究了一下，看来效果还不错。” 　　泷若叶把做好的早饭端到了桌上，是两碗云吞面。 　　“...她不会举着画框冲出来吧？”夏油杰忽然想起泷若叶的画会自己飞出来。 　　“不过是没有灵魂的画。” 　　夏油杰刚放心一点，就看着泷若叶放下筷子走到了画面前，重重地拍了一下画框。 　　鬼修女面无表情地从画中穿透而出，站在了客厅内，夏油杰咽下了自己口中的云吞。 　　“别那么紧张，蹦个迪。”泷若叶拍了一下鬼修女的肩膀。 　　然后鬼修女扬起了灿烂阳光的笑容，高举起双手，沉醉地扭动起身体。 　　“很可怕吗？”泷若叶看向夏油杰。 　　“对，很可怕。”夏油杰点了点头。 　　“那我们把它送给顺平的电影鉴赏社团吧。” 第一卷 第129章 　　此后几天吉野顺平的校园生活都很平静, 没有人再去打扰他。 　　电影鉴赏社团复活了，也有新的成员加入。虽然吉野顺平觉得他们大多是冲着泷若叶来的, 但电影确实是大家都能侃侃而谈的话题，社团里的氛围和谐而融洽。 　　吉野顺平几乎都要忘记自己额头上的疤痕了，但造成这疤痕的主人自己来到了他的面前。 　　伊藤翔太，学生会主席，富二代，荣誉加身，所以他更能肆无忌惮地欺凌他人。 　　“你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又是熟悉的教学楼背后的小树林, 吉野顺平被逼到了这里, 但他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们想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学校最近在严抓校园霸凌吧？” 　　“我当然知道，还经手过相关的策划书。不过......”伊藤翔太贴到他的耳边，“你倒是硬气起来了啊, 额头已经不疼了？” 　　“好啦好啦，瞧你那样子, 我又不会欺负你。”伊藤翔太笑道，“我就是告诉你, 别和泷若叶走太近了, 她会成为我的女朋友的。” 　　“不可能。”吉野顺平立马反驳道。 　　“别以为你和她走近一些就是什么人物了。全校最漂亮的女生才配得上我，识相的就滚远些。” 　　“我不会因为你就离开若叶学姐的, 她才不会看上你这种人。” 　　“哼, 你就看着吧，你不会觉得你有什么是我不能比的吧？”伊藤翔太拍了拍吉野顺平的脸嘲笑道，然后扬长而去。 　　“喂！别高兴得太早了！像你这么胡作非为的人, 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吉野顺平看伊藤翔太走远，大喊道。 　　“给你点颜色你还敢.......”伊藤翔太转过身来，打算再恐吓吉野顺平一下, 却看到他已经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只得先咽下了这口气，“这小子...真的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吉野顺平气喘吁吁地跑回了自己班级：“这几天练习跑步还是挺有用的，得赶快告诉若叶学姐才行......” 　　“没事。”在听完吉野顺平的陈述后，泷若叶平淡地回应道。 　　“怎么会没事啊！伊藤翔太可是盯上你了，很不妙吧？！” 　　“他那种人我才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如果学校不能制裁他的话，得想些其他的法子了。”泷若叶问道，“你说，大家都是因为他是富二代而追捧他？” 　　“对，他的父亲是大老板。” 　　泷若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人一般都比较迷信吧？” 　　课间，泷若叶打电话给夏油杰：“杰，你最近在接手除灵相关的工作吧？” 　　在这个普通人看不到咒灵的世界，经常会有人为找不到缘由的诡异事件而困扰。一些咒术师和诅咒师会以此来赚外快，不得不说，这是一项不需要营业执照，并能快速获取大量金钱的工作。 　　“对。” 　　“我有一个想法，有兴趣一起玩玩吗？” 　　电话那头穿来夏油杰的笑声，“乐意至极。” 　　仙台。 　　“伊藤先生，这就是我为你请来的大师，非常灵验，药到病除。” 　　夏油杰和泷若叶坐在室内等待伊藤的到来，见伊藤进屋，也没有起身。毕竟这种职业，最讲究的就是逼格。 　　泷若叶穿着巫女服，就连长发也用白檀纸扎起；夏油杰穿着不明所以完全是为了更能唬人的僧袍，笑眯眯地看着伊藤。 　　“你们就是大师？看起来很年轻啊。”伊藤心中有些不放心。 　　“哎哎，伊藤先生你这话说得就差了，怎么能对着大师这么说？他们可是别人想请都请不来的。” 　　也不知道夏油杰是从哪儿找来的捧哏，相当卖力与专业。 　　“我记得...巫女是隶属神道教的吧？僧侣是归属佛教的吧？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两者的关系有好到这个地步吗？”伊藤发出了迟疑的声音。 　　“这不是锦上添花吗？佛教要是不能解决交给本土的神道教也好啊，直接省去功夫了。”引荐人脸上堆满了笑容。 　　“先生你最近是不是总夜不能寐？腰酸背痛？”夏油杰摆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问道。 　　“对，不过我眼下的黑眼圈谁都能看出来吧？腰酸背痛的话倒是还好。”伊藤将信将疑地回答道。 　　“那你活动一下你的胳膊看看？”夏油杰放出了一只低级咒灵趴在了伊藤的肩膀上。 　　“......好像有点沉重，不大灵活...唔，怎么到这里就举不上去了。”伊藤平日也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健身的习惯，因而平日里也很少这样大幅度地进行伸展运动，如今心一下子就慌了，“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治疗失眠，我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 　　一只咒灵拼命地拉住伊藤的上臂，与他较着劲。看咒灵费劲的模样，可以证明伊藤的身体确实很好。 　　“没病走两步！”夏油杰坦然地伸开双臂，后退一步，为伊藤腾出一块空地。 　　“......” 　　伊藤的心里有点发虚，他迈出了沉重的一步，这一步确实很沉重，因为咒灵抱住了他的腿。 　　“我感到一股阴凉之气从我的手臂蔓延到了腿部。”伊藤颤颤巍巍地说道。 　　“这是早就潜伏在你身体里面的病症，迟早会出现的，如今你提前发现，早比病入膏肓之时再做治疗要好。”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 　　“...我果然是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吗？” 　　“对，不过，现在我们来了，都不是问题。”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我想尽快见到疗效。”伊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在伊藤看来，这些大师或真或假，有的是真厉害，有的也只是招摇撞骗，但共同特点就是周期很长。 　　他们就算能立即解决问题也会故意做出很棘手很困难的样子，就是因为他的无可替代而想多捞点钱。不过只要他有真本事，伊藤还是愿意掏这个钱的。 　　“一天，就够了。”夏油杰竖起一根手指。 　　“一天？” 　　“对，保证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那你需要多少报酬？” 　　“五十万日元。” 　　这个价格对于除灵来说简直太便宜了，伊藤再次确认了一遍：“五十万就够了吗？” 　　“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我们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好好，那我们快开始吧。” 　　“当然。”夏油杰打了个响指。 　　除灵结束后，伊藤觉得浑身轻松，对这两位大师也是越看越顺眼。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还要多拜托大师啊。” 　　伊藤递上了名片，给泷若叶和夏油杰各递上了一张，他见夏油杰没再看她，就凑近了泷若叶，低声说道： 　　“如果我再年轻30岁，我会去追你；如果我年轻20岁，我会自卑；如果我年轻十岁，我会送你小女孩喜欢的礼物。但我现在50岁，你能做我的sugar baby吗？” 　　“......”泷若叶凝视着尽力展示着笑容的伊藤，“不能。” 　　“丫头，你们女人就喜欢口是心非，像我这样的男人不多了，给你个机会得到我。” 　　“别随随便便就对看见的女孩下手啊，大叔。”夏油杰走近，用臂膀圈住了泷若叶，隔开了伊藤与泷若叶。 　　“呃.....”伊藤擦了擦头上的汗，“只是问一下，我也在征求对方的意见...好吧，是我逾越了。之后我还想请你们看一下我住宅的风水，还希望两位大师出马。” 　　“我们之间只会谈工作，别的事情你就别想了。” 　　不就是搭讪了几句吗？这个大师搞得自己好像是去性骚扰了一样。伊藤心里犯嘀咕，但他还想着夏油杰给自己看风水，就还是点了点头。 　　帐结清后伊藤还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只因为泷若叶实在太符合他的理想型了。 　　“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结婚了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夏油杰说道。 　　“他说话土得还挺有趣的。” 　　夏油杰还没松开他的手，泷若叶向上看与她离得极近的夏油杰，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你在克制对我的喜欢是吧？现在给你个机会得到我。” 　　泷若叶本来是想拿捏一下伊藤的气质，让夏油杰代入体会一下当“丫头”的感觉的，结果她看见夏油杰瞪大了眼睛，然后慢慢用手捂住了脸，他脸红了。 　　“这幅纯情DK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虽然你早就不是男子高中生了。”泷若叶坐在了单人椅上。 　　“很可怕吗？”夏油杰问道。 　　“对，很可怕。” 　　“你不怕会伤害到我吗？” 　　“你还不至于，只是表达我的震惊程度。”泷若叶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喝点酒吗？” 　　“好。”夏油杰猛喝了一口，“这个世界上也有你预料不到的事情吗？” 　　“我预料不到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这次。” 　　“比如？” 　　“本来只是想模仿一下油腻的中年男人，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第一卷 第130章 　　“就算我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 也没关系吗？”泷若叶摇了摇杯中的红酒，问道。 　　“即使只是人类, 谁能知道对面的人哪天都不在了呢？想要从恋爱中获取快乐，这不是人的第一冲动吗？” 　　“确实是这样。” 　　“你活的时间一定比我想象得久，会有过恋情也不奇怪。” 　　“严格来说，我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泷若叶用食指和中指撑住了脑袋，“想听我说以前的事情？虽然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是我被人求过婚，两次。” 　　“...是什么时候？”夏油杰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 　　“一次是我13岁...还是14岁的时候？有些糟糕啊, 现在就记不清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一次是我18岁的时候。” 　　“那也太小了。” 　　“那时候是平安时代, 那个年纪已经可以出嫁了，后来18岁都没嫁人的我都可以算是老女人了。” 　　“...他们是谁？” 　　“前者是无可取代的左将军，后者......” 　　“后者怎么了？” 　　“只是想起他来, 会喜欢他的人，只有我了。我那时候, 真的很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他，他也能像对我一样对待大家。”泷若叶看着杯中融化的冰块, 说道, “他的性格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在旁人看来充满了‘恶’, 但在我如履薄冰时, 只有他真心帮助了我。虽然那时候我也为他做了不少事，但是我同时也是为了自己能爬上更高的山峰，他后面帮助我时, 却完完全全只是为了我。” 　　“现在的你所做之事总是全然为了他人，我看不到半点私心。” 　　“因为现在的我有力量。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稍微有些不凡之处的侍女, 如果不抓住机会，什么都做不了。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 　　“所以，你没想到他会爱上你？” 　　“对，其实他还蛮好骗的吧？一旦信任某人，一旦给予某人真心，就全然将自己给予出去了。” 　　“幸好那个人是你。虽然你嘴上说着攻于心计什么的，但你还是为他一直为他好的吧？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希望拯救他的话？希望大家都喜欢他，这种话只有真心为他想的人才能说出来。” 　　“那时他与我很像，都是在深渊里苦苦挣扎的人，所以我能够理解他不为人所理解的苦痛，也无法放下他来。他的恶还不算彻底，我觉得我可以尽力纠正他。就算他无法推己及人，我也能做勒住他的缰绳，不让他的情况恶化下去。如果那时候我没死去，我应该能做到的......” 　　杯中的冰块已经化成了一小块，在水晶灯下如同闪烁的钻石。 　　“我离开那个世界时他已然成为了鬼王，我在众多世界中穿梭，我想终究有一天我能回去。但那一天又是什么时候？或许他已经死去，或许他已然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鬼王。如果是后者，我又该如何自处？” 　　“十恶不赦之人...你会这么形容他，是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吗？” 　　“他是唯一的鬼王，只有食人才能活下去。”泷若叶看向夏油杰，轻轻地说道，“其实，我也是鬼。” 　　或许是陷入回忆的缘故，泷若叶的双眼看起来有些朦胧，她的双唇微张，微微上扬。 　　夏油杰的心跳急促起来，这就是他想要的，他想要更多地了解泷若叶，他想要更接近泷若叶。 　　显然，这是真实的泷若叶，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气场，迷人而又危险。 　　“是日本传统文化中的鬼吗？” 　　“有些不一样，但是一样的地方是很强。他将我变成了鬼，我因他而死，也因他而活。” 　　“为什么？” 　　“因为星咒的力量会对身体造成负担，毕竟它是一种诅咒，这是它与生俱来的，并不归属于它的负面效果。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的，承受不住增长的那份力量。星咒最开始，是想操纵我成为魔女，成为人世之恶，所以它的力量在得到一直之前总是先作用于己身，修改了我的记忆让我对他人怀抱怨心，满心复仇。说实话，我能承担这份力量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 　　“我想，只要我的心不变，就算我使用着星咒的力量，我也不会是深罪之人。所以，到后面我也就释怀了。” 　　“所以，现在人世多了一个好心肠的魔女。”夏油杰与泷若叶碰杯，“那你想好怎么对待他了吗？假使他成为了十恶不赦的恶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泷若叶看向自己的掌心，“我想改写一次命运。” 　　“可以做到那样的事情吗？” 　　“我从来没有做过，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就算是死，我也要试一次。” 　　“......我不希望你为之而死，你没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我，他活不下去；如果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所以，如果有一天他放纵了自己的恶，伤害了其他人时，我会承担这份罪果。” 　　“他在你心中很重要，我都有点嫉妒了。”夏油杰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在我心中也很重要，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在我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后来呢？” 　　“之后除了轻浮的示爱，倒是没有人向我表白过，因为那时的我可是大名啊。” 　　在旁人口中显得浮夸而可笑的话语，泷若叶说出来却只让人觉得非常自然。 　　“我会抓住你的。”夏油杰饮尽了杯中的酒，“现在和你说什么‘我想站在你的身边’，‘我想一直陪着你’这样的话，你也无法回答我吧？这不是我主动就能做到的事情，而是需要你去做出抉择的。所以，我要干我主动能做到的事。你对每个人都这样付出真心，离开的时候会伤感，寂寞吧？再过几十年，当你和别人提起我时，是否也会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所以，我要抓住你，让我成为你的目的地吧。”夏油杰直视着泷若叶，认真地说道。 　　“你刚刚说了很了不起的话哦？”泷若叶微笑着放下杯子，那笑容又与以往有着些许不同，“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就试试吧，我非常期待。” 　　仙台的街头，泷若叶从商业区走出，她的手上提着一袋毛豆泥甜点。 　　她与夏油杰明天就要回东京了，大概是受了五条悟的影响，到了一个不常去的地方泷若叶总是想买些特产。 　　商业区外就是一个三岔路口，宽广的马路上拥挤而又有序。此刻泷若叶正好碰上了绿灯，她夹在人群中向对面涌去。 　　在人流不息的街道上，有个人倚靠着红绿灯而站，侧着身子，在穿梭的人群中静止不动。 　　他身材高挑，在背后的霓虹灯与广告牌的照映下，身上服饰的亮面处都在发光，宛如模特一般。 　　“杰......”泷若叶刚开口，她顿住了，“你是谁？” 　　他转过身来，是与夏油杰别无二致的脸，只是额头上多了一道缝合线，他伸手向泷若叶打招呼：“嗨！有空聊一聊吗？” 　　泷若叶在马路中央停住脚步，两人在往来不息的人群中对视。 　　临近红灯的红绿灯发出了“滴滴滴”的提示声，那是为盲人而设置的提示音。 　　那声音愈发急促，直至冲上一个高峰停下。在它停下之前，泷若叶走上前去，踏上了人行道：“好。” 　　他们直接找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服务员上前来询问，“夏油杰”只看了一眼菜单，就点好了饮品，包括泷若叶那份。 　　那正是泷若叶喜欢喝的饮品。 　　他的身上有泷若叶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的亲近感。 　　“想要亲近我吗？”“夏油杰”双手托着下巴，朝泷若叶笑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虽然你一直阻碍着我的计划，让我屡次三番地修改，为之头疼，但我始终对你很感兴趣。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得到现在的这具身体，但同时我也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你能先说一下你现在这具身体的事情吗？”泷若叶沉吟道，“......是那只右手吗？” 　　“聪明，这具身体是用夏油杰的骨肉和你的血制作而成的。两者都是无可取代的，尤其是你的鲜血。” 　　先不论可行性，如果是由一截断肢生长出整个身体那个程度，泷若叶能估计出所需的鲜血量，她不会流失了那么多血而自己毫无察觉。 　　所以那是自己主动释放的，只能是那一次了，泷若叶心里得到了答案。 　　“对，就是那一次。那次覆盖了整座高专的云雨中，混杂了你大量的鲜血，简直像是浪费一样流淌在了地上。我从下水道中提纯收集出了你的血液，并做了研究与实验，以确保结果不会被你的能力所影响。” 　　“你的实验很成功。” 　　泷若叶明白了，那份亲近感来自于铸就他身体的血液，那血液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第一卷 第131章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你有什么非得到他身体不可的必要吗？”泷若叶问道。 　　“的确是这样, 我是非得到他的身体不可的。”“夏油杰”只是重述了一遍泷若叶的话语，“我对你很感兴趣, 通过你的血液，我读取到了你的部分记忆。同为活了千年，我想我和你应该有共同话题。” 　　活了千年？泷若叶的表情始终如一。 　　看来就如“夏油杰”所说，他只读取到了部分记忆，并不能读取到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看到了什么？” 　　“平安时代的巫女和室町时代的将军。”“夏油杰”笑道，“我一直在查找你的资料，但是一无所获。这些冲击性的信息全部是由你的血液读取来的, 之后我又根据你的记忆去翻阅了历史, 但显然对不上。除非——你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不然你绝对会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数笔。” 　　“只能恭喜你猜对了。”泷若叶没有否认。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过, 最让我能够确定猜想的是，如果你真在这个世界活了千年, 我又怎么可能现在才认识你？” 　　“你今日为什么会来找我？为什么是今日？你早就在暗中观察我了吧？” 　　“当然是因为你很危险。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将你拉入我方，你的存在已经超乎了我目前所见的一切, 可你作为魔女, 心却还是人类。” 　　“即使是人类的心，那也是有好有坏。如果魔女在你们眼中是另类的代表的话, 为何就不能是另类的人的心？” 　　“别人不知道, 但我是知道的。魔女就是为了毁灭而生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轻易地摧毁一个世界, 但你却避而不用。” 　　“摧毁后，又能带来什么呢？” 　　“夏油杰”笑眯起了眼睛：“不过，如果你真是魔女的话, 对我来说也很棘手。因为我的目标可不是世界毁灭，如果两个极端对我来说都一样的话，我可不介意你是什么样子。” 　　“别再说废话了。” 　　“这个世界是公平而中立的，但是你不是。”“夏油杰”睁开了眼睛，“我会帮助你离开这个世界，别再干涉这个世界了。它对你也有着束缚，你待在这里也不舒服吧？”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 　　“我能帮助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不管是谁，对自己的归属地还是会有牵挂的吧？我想你的异界穿梭不能随心所欲，不然也不会来到这个束缚你的世界。” 　　“是术式吗？” 　　“不完全是。” 　　“你什么时候获取的方法？” 　　“很久以前。鉴于你很聪明，我不会再让你进行排除法了哦。” 　　“你这是在向我证明你的价值吗？那你不应该来这一趟。” 　　“不，我应该来。”“夏油杰”凑近了泷若叶，“我能主动来见你，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被你抓住。” 　　“读取了我的过去，用着与我友人一样的面孔，新干线事件的罪魁祸首，真亏你敢出现在我面前呢。” 　　“咱们总是要见上一面的，不是？” 　　“夏油杰”起身准备离去，服务生刚好将做好的饮品端了过来，他拿起托盘上的咖啡一饮而尽，“那再见了，魔女小姐。” 　　“等一下。”泷若叶喝住了“夏油杰”，“把你的账结了。” 　　“我没钱。”“夏油杰”坦然自若地说道，“我吃饭从不带钱。” 　　“服务员小姐，这里能刷盘子抵账吗？他没带钱。”泷若叶指了指“夏油杰”。 　　“......小姐，他跑了。”服务生立握住托盘，看着“夏油杰”闪现一般跑出了咖啡厅。 　　“......结账。”泷若叶掏出了钱包。 　　泷若叶拿着她的毛豆泥甜点走出了咖啡厅，她走在热闹的街头，心中还想着“夏油杰”和她说过的话。 　　她当然不会选择与他达成交易，但他告诉了泷若叶一种可能，不是随机的穿越，而是定向。 　　她的【照心】只能判断对方说话的真假，不能读取内心，在这时显得就有些不够用了。不过，至少获取了不少有用的确保。泷若叶打算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说他活了千年，那就才这个世界平安时代的资料开始查起吧。 　　“杰，我刚刚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回到住处后，泷若叶对夏油杰诉说了刚才的经过。 　　“这样啊......这么看他想得到我的身体很久了。”夏油杰沉思道，“如果没有什么天马行空的假设的话，我身上能吸引他的只能是我的术式了吧？毕竟这是独一无二的。” 　　“得到了你的身体，就能得到你的术式了吗？” 　　“术式到底是刻在灵魂中，还是□□中呢？抑或是两者皆有？咒术师的尸体都是需要处理的，因为即使是尸体，也能被人利用。我想，他已经得到我的术式了。” 　　“咒灵操术......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估计他得吃不少咒灵了。毕竟他没有得到我的全部身体，想要掌握咒灵操术，得吃成千上万的咒灵吧。”夏油杰说道，“他既然露面了，之后也一定会有行动。但我们可是最强的啊。” 　　“我们？” 　　“对，我们三人。”夏油杰笑道，“既然说完了我的事，那就该商量你的事情了。” 　　第二天，夏油杰和泷若叶回到了东京，就直接去了商场中心，在那儿等待吉野顺平，这是他们约好一起逛街的日子。 　　“学姐，夏油杰先生，你们来的好早啊。”吉野顺平提前了十分钟到，没想到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泷若叶没有穿校服，和夏油杰一样穿着常服，给人感觉耳目一新。 　　“没有，才到。”泷若叶回到道，这也是实话。 　　“你们气色很不错呢，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 　　泷若叶和夏油杰对视一眼，昨晚根本没睡，反观吉野顺平，倒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 　　商场中心有一条室内街，上方是玻璃苍穹，用人造绿植遮挡了阳光，街道中间有着两排白色长椅和绿化带，商场广播正放着时下流行的音乐。 　　夏油杰带吉野顺平去挑选男装了，泷若叶就在店铺外的白色长椅下坐下。 　　“这位小姐，你的外形条件真的相当优秀呢，有兴趣去当明星吗？我想你绝对会红的。”一个中年男子弯腰给泷若叶递上了名片。 　　“没兴趣。”泷若叶没有接过名片。 　　虽然也会有真的星探，但这种在街头递一张名片就开始天花乱坠地劝诱的，十有八九是诱骗女性下海的。 　　“真的不吗？小姐你知道现在当明星能挣多少钱吗？像你这种条件在我们这里工作几年，一个人就能买下东京的房子了哦，比起当个人网红，背后有公司经营绝对会火得更快的。” 　　“我说了我没兴趣，不要再来骚扰我了。”泷若叶偏过了头。 　　“看你穿的衣服，你应该也不是特别有钱吧，是没有体会过——”中年男子点头哈腰，但语气上却是一点也没服软。 　　“喂，你干嘛老是纠缠着她不放啊？我的外形条件也很优秀吧？怎么不来找我？”一个短发女生揪住了他的领子，强迫他转过身来。 　　“啊这...这位小姐能够不要打扰我们吗？”中年男子被迫看见了一张盛气凌人的脸庞，不禁缩了缩脖子。 　　“哈？既然上街当星探了，就好好负起星探的责任啊，怎么能放过街头的每一个美少女啊！”短发女生加重了声音。 　　怎么回事？这女的是要打我吗？中年男子的腿有些发软，在短发女生放开了他的领子后道着歉连忙走了。 　　“真是的。”短发女子发出了一声抱怨，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这名“星探”感到惋惜。 　　泷若叶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幕，露出了微笑。 　　短发女子穿的校服，显然是高专的，看她的年纪，应该是这届的一年级。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泷若叶问道。 　　“我叫钉琦野蔷薇。” 　　“很好听的名字，你是刚刚来东京吗？” 　　“对，你怎么看出来的？来东京当然要好好玩了，东京的商业区什么的，不是超棒的吗？” 　　“你是来东京上学的吗？” 　　“对，刚刚和我的同学见面了，感觉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老师也不太靠谱。” 　　不太靠谱啊，泷若叶想道，那绝对是五条悟了。 　　“对了。”钉琦野蔷薇停顿了一下，“刚刚那人很不靠谱，但是你确实很有做明星的潜质，我赞同哦。” 　　“不要跑太远哦。”五条悟走近了钉琦野蔷薇，忽然又摘下了墨镜，转而戴上，“你是故意的吗，若叶？” 　　“完全不是故意，是命运般的相遇哦。” 　　“好吧，我相信了。” 　　“所以说都在一个城市，偶遇也是有可能的吧。”夏油杰和吉野顺平走了过来，对着五条悟说道，“嗨，悟，好久不见。” 　　“哈？你们是认识吗？”钉琦野蔷薇发出了疑问，并看向了她的同学。 　　虎杖悠仁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伏黑惠的表情微妙。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伴身上，钉琦野蔷薇没有发现这条街道上的其他人纷纷走下了电梯，自然地去逛其他区域，连店里面的店员也都背过身开始全神贯注地聊起天来。 　　“这不是显然易见的事情吗？”五条悟对着自己的学生说道。 　　“你们三个完全不像是能玩到一起的类型啊。”钉琦野蔷薇吐槽道，“不要告诉我你们还是死党啊。” 　　“哎——我们还真是。”五条悟扬起了嘴角，“怎么？要证明一下吗？” 　　此时商场的音乐转而切换到了下一首，那是非常熟悉的旋律。 　　“啊，是那首歌啊。”夏油杰有所感应地说道。 　　“是的。”泷若叶答道。 　　“那么，我们做吧。”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来瞧瞧前辈们的友谊吧。” 　　伏黑惠，默默转过了身。 第一卷 第132章 　　“别走呀, 惠。”五条悟按住了伏黑惠的肩膀。 　　“......”伏黑惠咽了口口水，“好，我不走。” 　　吉野顺平, 一脸懵逼；虎杖悠仁，同一脸懵逼。两人对视一眼, 找到了归属感。 　　“大家好, 职业女性——”泷若叶偏了一下头，让耳边的长发甩动了一下, “就是我。” 　　富有节奏感的背景音乐恰如其分地响动, 泷若叶随着音乐摇动起身体, 用手从头顶撩拨了一下头发，然后展开屈起的双臂一边摇动着一边向前走去。 　　夏油杰和五条悟站在她的身后, 如模特儿一般摆着漂亮的pose, 与泷若叶一同向前走去, 然后在音乐的一个暂停点一起定格了一秒。 　　夏油杰和五条悟摆出了非常帅气但是认识的人看了就很想揍他们的神情。 　　“惠酱，工作啦工作啦。”泷若叶略微弯腰拍了拍手掌。 　　伏黑惠：“......” 　　“完全是‘我就勉强配合你们一下’的样子呢。”虎杖悠仁悄咪咪地向钉琦野蔷薇吐槽道。 　　“但是, 不觉得他很熟练吗？” 　　“诶？忘不了前男友所以不能认真工作？”泷若叶一手叉腰，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随而充满自信地教导道, “听好了, 忘不了前男友是吧？那好，我问你——惠酱，会一直一直嚼没味了的口香糖吗？” 　　音乐渐歇，然后冲向一个小高潮。 　　“——不想来片新的吗？” 　　五条悟摘下了墨镜，往花坛里一扔；夏油杰解开领带，扯开了最上面的几颗纽扣，然后非常坦荡地一摇。 　　五条悟走近泷若叶, 从背后环抱住了她。 　　泷若叶弃若敝履地将五条悟推向一旁，“把男人当作口香糖吧，嚼没味儿了就换片新的。” 　　夏油杰露出迷人的微笑，朝着泷若叶伸出手臂，泷若叶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毫不在意地往回一推。 　　“毕竟——你以为世界上有多少男人啊！” 　　泷若叶从头顶向下撩拨了一下头发，转身向后走去，夏油杰和五条悟也随之转身走去，三人走到同一水平线，然后一齐扭过头来。 　　“35亿。” 　　“还有五千万！” 　　泷若叶凹出了一个性感的姿势，再次撩拨了一下头发，夏油杰和五条悟站在两旁，露出了专业牛郎一般的笑容。 　　五条悟掀起了他的T恤，露出了他的腹肌，将脱不脱地在那里摇动；夏油杰的手从脖颈裸露的皮肤一直抚摸到了腰际。然后两人一晃，转身向后走去。 　　泷若叶将垂落胸前的长发用双手一挑，拨到了肩膀后面，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也转身向后走去。 　　五条悟与夏油杰面对面单膝跪下，两人的腿搭成了一座桥。 　　泷若叶转身坐在了这座桥上，一只腿放在了另一只腿上，微侧头用轻柔而又坚定的语气说道，“35亿。” 　　“......”钉琦野蔷薇的眼神失去了高光，她对伏黑惠说道，“这三人绝对是死党吧？” 　　“其实我觉得还挺酷的。”虎杖悠仁摸了摸脑袋，“美女姐姐很有气势呀。” 　　“我也觉得，你们不觉得就像是明星一样吗？”吉野顺平在吃惊后转而用欣赏的眼光来看，这一幕倒真的是赏心悦目，“他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伏黑惠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中。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跨年夜，他和这三人以及家入硝子一起聚餐。 　　吃完饭后，电视上放着没什么看点的跨年晚会，于是他们玩起了国王游戏。 　　家入硝子抽中了国王，她兴奋地举起手：“我要看那个！最近电视上超火的那个！若叶还有你们两个！35亿！！” 　　“还有惠！”家入硝子指向了伏黑惠。 　　“哈？还有我？” 　　“你来扮演被男友抛弃之后就无法忘怀的废柴女！” 　　“话说这个角色原版也没戏份啊！”伏黑惠避之不及地喊道。 　　“怎么？你想演女主角？”家入硝子微眯起了眼睛。 　　“......我是被男友抛弃之后就无法忘怀的废柴女。” 　　“大家好，职业女性——”泷若叶走上前来，甩了一下头发，“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仅仅是开头，家入硝子已然笑到不能自己。 　　让伏黑惠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总是神情淡然，不会流露出太大情绪波动的家入硝子，笑得整栋楼都听得见。 　　又或者说，她和泷若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之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表演专业到让伏黑惠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去做过牛郎。 　　“呀——国王还是我！”家入硝子的运气真的很好，她的目光锁向了伏黑惠，“惠惠～” 　　伏黑惠打了一个冷战：“我是被男友抛弃之后就无法忘怀的废柴女！” 　　“呀呀，姐姐们可以为你搭桥哦。” 　　家入硝子和泷若叶看向伏黑惠，晃了晃杯中的啤酒。 　　虽然她们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伏黑惠丝毫没有感到开心：“......你们这些糟糕的大人。” 　　“是不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为你搭桥你就愿意了？毕竟我们对你来说是老阿姨了是不是？”家入硝子叹了一口气。 　　“她们就更不可能了啊！话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十个悟喝倒了，我们也不会喝倒。”家入硝子露出了微笑。 　　“话说为什么我会成为计量单位啊？”五条悟刚刚还在看伏黑惠窘迫的模样，转眼这把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我喝几瓶还是没问题的。”夏油杰表明自己的酒量。 　　“所以只有你是看起来很会喝酒，实际上根本不会喝吧？”伏黑惠吐槽道。 　　那时候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似乎那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一般。 　　“你们没事就好。”伏黑惠的眼神柔软了下去，一下子融入了他们的氛围之中。 　　“这是会传染的吧？”钉琦野蔷薇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连我都要远离啊！”伏黑惠对着钉琦野蔷薇说道。 　　“既然如此。”钉琦野蔷薇坚定了眼神，“职业女性——就是——”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望向钉琦野蔷薇，露出了痴呆一般的神情。 　　“算了，我才不想坐在你们的腿上。” 　　钉琦野蔷薇，兴致全无。 第一卷 第133章 　　“既然是久违的同学聚会, 那么大家一起去玩吧！”五条悟振臂高呼。 　　“去哪玩？”钉琦野蔷薇和虎杖悠仁露出了兴奋的神情，这可是东京耶！ 　　卡拉OK屋内，钉琦野蔷薇瘫倒在地, “...为什么是卡拉OK。” 　　伏黑惠觉得是理所当然，这里面有两个人可是死刑犯, 要是被发现的话全场人都能被执行死刑了。 　　不过有五条悟在, 伏黑惠也不担心。 　　“东京的卡拉OK可是会有明星驻唱的哦？”五条悟说道。 　　“真的吗？”钉琦野蔷薇的眼睛里冒出了光。 　　“没错，我就是当红演唱家——” 　　“不要来毫无意义的模仿秀啊！” 　　“那个......你们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吗？感觉这附近都没见过你们这种校服呢。”吉野顺平问向身旁的虎杖悠仁。 　　“是的, 离东京市区很远。”伏黑惠代吉野悠仁答道。 　　“我是教师哦～”五条悟拉长了尾音。 　　“居然是教师吗？如果说你和学姐同岁的话我都能相信。”吉野顺平惊叹道。 　　“诶？是吗？”五条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他指向了一旁坐着的夏油杰, “那你觉得杰呢？” 　　“他的年纪比你们要大吧？感觉...是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吉野顺平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妙，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猛然发出了笑声。 　　“抱歉, 我说错了吗？”吉野顺平连忙看向夏油杰。 　　“不, 你没说错, 让人火大人的是他。”夏油杰面上挂着和睦的笑容。 　　“对了，顺平君你有想法入学我们学校吗？你应该——也是那种人吧？”五条悟往下压了压眼镜。 　　“...什么人？” 　　“就是能看到咒灵, 拥有咒力的人。” 　　“......” 　　“杰你们没和他说过吗？”五条悟转向夏油杰。 　　“我们可不是人民教师。”夏油杰松了松肩膀。 　　“没事，现在也不迟。” 　　“...所以你们都是那所学校的人？”吉野顺平在了解后问道。 　　“我们曾经是, 不过现在正在被高专追杀中。”泷若叶说道。 　　“不去, 绝对不去。”吉野顺平立马拒绝了。 　　五条悟：“为什么？” 　　“我想考大学。” 　　“高专待遇很好的哦, 工资超高。” 　　“我认为，若叶学姐才是我应该学习的榜样。”吉野顺平非常认真地说道，“如果像若叶学姐那么好的人都会被高专列为死刑犯的话，我无法接受高专，更别提加入。若叶学姐拥有力量，但更会思考，后者大家都会做但若叶学姐给了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我想像我尊敬的若叶学姐一样活着。” 　　“这样啊......”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你过来我单独和你说几句吧。” 　　“我要去高专上学。”私聊后，吉野顺平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新同学啦！恭喜恭喜，一年级现在有四个人了，真是意外收获啊！” 　　“....你到底和人家说了什么话啊。”钉琦野蔷薇觉得吉野顺平十有八九是被诱骗了。 　　“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顺平君。”五条悟招了招手。 　　“我的名字是吉野顺平，目前在里樱高中读高一，爱好是看电影...好了。” 　　“那我们就是同学了，你好！我叫虎杖悠仁！”虎杖悠仁率先向吉野顺平伸出了手。 　　“这样挺好的。”泷若叶对夏油杰说道。 　　“你不介意吗？那可是高专。” 　　“我们在高专也待过好几年吧，虽然它的上面很讨厌，但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忆。这是一个好选择。” 　　“你能猜到悟是怎么劝诱顺平的吗？” 　　“那我们一起说出来？” 　　“力量。”泷若叶和夏油杰开口道。 　　“我很赞成，自己去拥有力量的这种想法。”泷若叶说道，“所以，让他去做吧。” 　　“说不定人家的目标是做到高层把你接回高专哦。” 　　“那就是励志职场剧了吧？” 　　聚会结束后，众人散成了两波走出了卡拉OK室。 　　吉野顺平关于咒术师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泷若叶让夏油杰为他解答，毕竟在咒术上面她并不是专业的。 　　在他们两人畅聊之际，泷若叶去了商店购买颜料。在她蹲下身挑选颜料时，有一个人走近了她： 　　“好巧啊，若叶小姐，你还有画油画的爱好吗？” 　　那人是伊藤，泷若叶站起身来，“对，伊藤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儿约了一个饭局，路过这家店时一眼就扫到了你，像你这样的美女真是很难让人忽略啊。” 　　“那伊藤先生赶快去赴约吧，不要耽误了。” 　　“哦，那若叶小姐有将我的电话号码存入通讯录吗？”伊藤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了泷若叶。 　　“我想我会联系上你的。” 　　“那就够了。”伊藤笑眯眯地说道，“不知道若叶小姐哪天有空？是喜欢逛街还是旅游？” 　　泷若叶刚想拒绝，伊藤马上接上：“我看若叶小姐在选颜料，想必是喜欢艺术的吧？我最近赞助了东京艺术馆，负责人邀请我顺便去参观一下，还能进入内馆看一些外馆没有的东西，不知道若叶小姐有没有兴趣？” 　　东京艺术馆？没有记错的话东京最大的图书馆也在那片区域，属于一个辖区。 　　于是她淡淡地说道：“我考虑一下吧。什么时候？” 　　伊藤喜出望外，连忙报出了日期，生怕联系不上泷若叶，又给她塞了一张名片：“我们下次见。” 　　泷若叶看了眼名片，没什么兴趣，将它压在了购物篮的最下面，提着选好的颜料和纸张去结账。 　　“这位小姐，刚刚那位先生已经帮你办了本店的会员卡，让我告诉你一声，说你以后在本店的消费都从卡上扣。”收银员小姐笑眯眯地说道。 　　“......卡里冲了多少钱？” 　　“目前有一百万日元。” 　　泷若叶拿出一张钞票以及伊藤的名片递给了收银员：“结账。你们之后联系他把卡退给他吧，我不要。” 　　泷若叶将手提袋夹在了腰间，拿出手机来给夏油杰发信息。 　　“哎呀——” 　　马路上传来一个男人的惨叫声，他被一个小孩子推到在了马路中央，又强忍着痛苦连忙站起来走到了人行道上。 　　“真是的，怎么感觉好像被人推了一下，明明没有人呀......”男人看向自己的手，惊慌失措地喊道，“居然都骨折了！得赶紧去医院...” 　　路人看到男人的手指，也发出了惊呼声。 　　“你好，能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吗？或许我能帮助你。”泷若叶放下手机，靠近了男人。 　　“也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位，感觉也没有那么痛......”男人将手展示在了泷若叶面前。 　　男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扭曲，外面的皮肤绞出了一道道褶皱，没有伤口和血迹。 　　“不用那么担心，只是脱位了，将它复原就好了。” 　　泷若叶的微笑安抚了男人的心：“你是医生吗？” 　　泷若叶笑了笑，她从包里掏出湿巾，覆盖在男人的右手上，然后扳动他扭曲的手指。 　　男人还没感受到什么，就见泷若叶拿开了湿巾，露出了完好的手指，他惊叹道：“简直像是变魔术一样，谢谢你。” 　　“没关系。”泷若叶转身离去，她要去追那个小男孩。 　　显然那个小男孩是咒灵，而且对马路上的男人使用了咒术。男人扭曲的双指并非外伤，因为泷若叶的血鬼术对之无效，而是她使用了【慈悲】治愈的。 　　而那小鬼居然也没有走远，在一旁看着泷若叶，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笑容：“姐姐，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将他治好的吗？” 　　“那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伤害他的。” 　　“我只是改变了他灵魂的形状，原来人类灵魂的形状改变了会产生这样的变化，我还要多试试看才行。所以姐姐呢？”他笑得很甜，走近了泷若叶。 　　“我的灵魂是金色的吗？”泷若叶低下头来问道，反手握住了想要触碰她的小手。 　　“你怎么知道？你也能看见别人的灵魂？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我能做到才对。”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了泷若叶几秒，发现她的身体毫无变化后使劲挣扎着想要逃脱禁锢，挣脱无果后他又开始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姐姐，你弄疼我了，我要回家找妈妈。” 　　“你是新出生的咒灵吗？” 　　“我才刚刚出生，还没害过人，姐姐放我走吧，我不会再恶作剧了。” 　　“求人的劲学得还不错。” 　　“那姐姐为什么还不把我放开？我不够可爱吗？” 　　“是挺可爱的。”泷若叶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可爱打一拳能哭很久吧？” 　　该怎么带他回去呢？咒灵能打晕吗？这么想着的泷若叶把他的头砸向了墙壁。 　　他捂着自己的头呆住了，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我要杀了你——” 　　泷若叶按住他的肩膀，他的拳头就挥不过来了。 　　“你是我家的长工，最讨厌的人物是香蕉。” 　　泷若叶使用了【荧惑】，可以任意修改他人的记忆，但同时必须指定他对某一人物产生“怨心”。当其发现与记忆不符合的事实时，【荧惑】效果消除。 第一卷 第134章 　　“欢迎光临～”服装店的售货员在看到客人进门时立马热情地鞠躬欢迎。 　　这是一家cosplay主题的专卖店, 重要卖场在网上，线下店主要是宣传和展示，同期价格会比网店要略贵一些。 　　“有女仆装吗？”泷若叶问道。 　　“当然, 来这边。”售货员指引道，“各种款式都有哦, 不管是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格的, 还是日式风格，本店都有哦。毕竟很多顾客也喜欢出自设, 女仆装大热门～” 　　“喜欢哪件？”售货员听泷若叶这么问道, 心里觉得奇怪, 回过头来确认了一遍眼前的顾客只有一名年轻女子。 　　“小姐你刚刚在和我说话吗？” 　　“抱歉，我是想问, 你最喜欢的是哪款呢？” 　　“哦哦, 是这样啊。”售货员立马兴奋起来了, “我最喜欢的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仆装哦！修长的裙摆，有质感的布料, 黑白的配色，这才是正统女仆装的浪漫！” 　　“那给我来一件你推荐的款式吧。” 　　“好的, 请问客人要什么尺码？” 　　“就给我拿均码吧。” 　　泷若叶拿着女仆装走入了更衣室, 抛给了小男孩：“你可以随意变换体型的吧？” 　　“不愧是我的主人, 连这点都清清楚楚。”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泷若叶并不知晓在他的脑中这段记忆是如何合理化的。 　　“当然，我记得我一出生就被邪恶的人贩子给哄走，签下了卖身契约，如果不是主人把我救出来，我就要在那个魔窟过上被压榨一空的生活了。主人救了我出来，但同时我也要给主人当长工。”他低下了头，别扭道, “主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在你这儿结束打工呀，人家想去外面玩。” 　　是这样啊。泷若叶心下了然，【荧惑】会在被施予的脑中编造一段最合情合理的记忆，所以说他脑海中的虚假的记忆是完全符合他的行为逻辑的。可以推断出两点，一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会这样居于人下；二是他并非宁折不屈。 　　“既然你已经逃出那个魔窟了，为什么不离开我？我并没有约束你什么吧？” 　　“唔......”他低下头来沉思了一会，那模样非常可爱，“我觉得，在姐姐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我想在你的身边待一阵子。” 　　“然后学完就溜？” 　　“人家才不会那样～” 　　假话。 　　虽然才出生不久，但是谎话已经能说得面不改色了啊。 　　泷若叶给了他一个爆栗，“在我面前不要耍那么多心眼。” 　　“人家才没有，人家是真心实——” 　　泷若叶再给了他一个爆栗。 　　“我真的——” 　　“好的，我刚刚是在说谎，我就是想学完了就跑。”他顶着堆成了宝塔形状的包，跪坐在地上，无比恳切地说道。 　　“早这样不好吗？” 　　“呜呜呜我错了，姐姐原谅我吧。” 　　“光打雷不下雨。”泷若叶摸上了他的脸庞，用指尖触碰上了他皮肤上的缝合线，那似乎是天生的，在他的脸上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美感，“给我看看你最常用的那个形态。” 　　“好。” 　　他将头发捋到了脑后，身体拉伸变形，然后固定，变成了一个青年体型，“怎么样，姐姐？” 　　“这样就别叫我姐姐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当然，我的名字不是真人吗？姐姐的名字......”真人想了一会儿，“姐姐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泷若叶，记好了。” 　　泷若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类无法看见咒灵，那这衣服被咒灵穿上也是无法被看见的吗？但想起热血漫画中无论怎么打都会牢固地焊在人物身上的裤子，她决定忽视这个问题。 　　真人研究了一下裙子的构造，将裙子套入头，尝试着穿起来。 　　显然真人是一点忠诚心都没有的，靠【荧惑】只能短暂束缚住他。如果不杀了他，那就像对万代和妖刀似蛭那般，使用【葵丘】与他结下盟约，限制他的行动。 　　【葵丘】发动的前提条件是对方自愿加入自己的阵营，现在真人还处于【荧惑】的状态，得等它消退之后才能进行。 　　但泷若叶不太确定的一点就是【葵丘】是否有附带作用，万代和妖刀似蛭那样一致狂热地追捧她，让她怀疑【葵丘】是否有会让被施予者迷恋自己的附带效果。 　　“换好了。” 　　漂亮娇艳的天蓝色长发女仆朝着泷若叶抛了一个媚眼，他调整自己的身型完美适配了这件女仆装。 　　“行，以后你就穿这件给我干活吧。”泷若叶瞧了一眼他拉住自己的手，“不要再试着向我用你的术式了，就算对我没有效果，我也是能感受到的。” 　　“好的。”真人乖巧地把手背到后面。 　　“还有，既然体态都变成了成人，说话的时候就不要拿捏那种令人恶心的幼儿语气。” 　　“你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灵魂的颜色？”真人问道。 　　“我见过拥有心眼，能看见他人灵魂的人。”泷若叶看了转动眼珠的真人一眼，“别想了，你见不到他们的。” 　　“你给我的感觉有些像咒灵，又不太像，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谁是主人？” 　　“你是。” 　　“好了，脱下衣服结账了，结完账再穿吧。” 　　夏油杰面前摆的饮料已经喝光了，才见到了泷若叶，以及她身边的女仆。 　　扎着三股辫的蓝发少女穿着黑色的长裙，别上白色的袖口和衣领，外面是一件用花边包裹边际的白色围裙，裙底露出了被黑色丝袜包裹的脚踝，脚下踩着一双皮鞋。 　　“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女仆真人，以后家务活都交给他干了。” 　　“喵内～”真人握成了猫爪对夏油杰和吉野顺平wink。 　　“......若叶你干了什么。”夏油杰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咒灵，吉野顺平还有些懵懵懂懂。 　　“怎么说呢，感觉这位小哥好像很好骗的样子，如果是我一个人遇见的话一定要狠狠戏耍一番。”真人猛然凑近了吉野顺平，纤长的睫毛扇动，让吉野顺平脸红了一下。 　　“先养着吧？”泷若叶对夏油杰说道，“刚刚出生的咒灵，术式很特别，目前来看潜力无穷吧。” 　　“养肥了再杀？” 　　“现在还算是有点用吧。” 　　“我说——你们都很强吧？不包括那个小哥，有这样的力量的话为什么不使用呢？既然是与生俱来的能力，那就应该用它来达成自己的欲望。”真人张开了双手高声宣扬道。 　　“拿三片西瓜。”他们三人的身旁就是一辆售卖鲜果切的流动小货车，泷若叶从老板那里买了三片西瓜，放在了圆桌上。 　　“他还挺能说的吧？”泷若叶咬了一口西瓜，对夏油杰说道。 　　“是个传教的人才。”夏油杰赞同地点点头。 　　吉野顺平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默默啃着瓜：“好甜。” 　　“......”真人站在太阳地下，看着坐着遮阳伞下惬意地吃着西瓜，并且用真诚的眼光看着他的三人。 　　“说呀？怎么不说？”泷若叶很诚恳地问道。 　　“虽然蠢了些，但是还挺有意思的。”夏油杰笑了笑，那笑容同样很诚恳。 　　“主人，为什么不给我买西瓜？” 　　“没让你去买西瓜就不错了。” 　　在落日的余晖洒满街道时，泷若叶和吉野顺平道别，“之后就不能这样常见面了。” 　　“我也想不到我会换个学校，回去后我会和妈妈讲的。” 　　“拜拜。” 　　“再见。”吉野顺平回头看了泷若叶一眼，“谢谢你，学姐。我感觉我好像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这不是很好吗？” 　　吉野顺平低头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真人跟着他们回到了公寓，一进门就把每个房间串了个遍，“你们住的地方还不错嘛，哪个房间是我的？” 　　“喏。”泷若叶递给了真人一张毯子。 　　“......给我的吗？”真人愣愣地接过毯子。 　　“对，没有你的房间，你睡客厅的地毯上就行了。” 　　“......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 　　“我真的要打人了。” 　　“就算是长工也不至于这样吧。” 　　“那你过来看电视吧。”泷若叶朝着真人招招手，打开了电视。 　　“是什么？” 　　“《黑执事》，你可以好好学习一下。” 　　“好的。” 　　“另外，明天开始饭就由你来做了。”泷若叶递给他一本《菜谱大全》，“如果弄坏电器的话你就继续卖身赔偿吧。” 　　“那好啦——我这就去买菜。”真人脚步轻快地就要走出门。 　　“等等。” 　　真人背后传来泷若叶的声音，他的表情不变，维持着笑容转过头来：“怎么啦，主人。” 　　“明天再去，钱在茶几的抽屉里。”泷若叶微笑道，“再对人类下手的话，就吃了你。” 　　“如果是主人吃了我的话，也不错哦。”真人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是杰不是我。” 　　真人躺在沙发上，打开了《黑执事》第一集 。 第一卷 第135章 　　东京艺术馆。 　　“若叶小姐能够来, 我真是太荣幸了。”伊藤站在泷若叶的身边，无比热情地说道。 　　“伊藤先生，泷小姐, 我是你们的引导员兼讲解员，这次馆里的安排是先带你们看外馆的镇馆之宝, 然后去吃艺术馆的文化特色餐, 下午去内馆参观，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引导员恭敬地问道。 　　“你问若叶小姐就行了, 我也不懂什么艺术, 主要是若叶小姐喜欢。”伊藤答道。 　　“好的, 那泷小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想看的展品吗？” 　　“我想去东京图书馆的内馆看看。” 　　“没问题，那里有许多没有展出的残卷和无法修复的古籍, 是市面上找都找不到的哦。其实这些也能算是艺术品, 不过古籍修复那边要更厉害一些, 因而有新出土的文书都会送到东京图书馆。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也没什么介意的。”引导员侃侃而谈, “那我们就将东京图书馆也添入今天的行程吧，如果没看完之后随时都能再来, 我会再次为您服务。” 　　“好的。” 　　“那我们这边走。”引导员露出了微笑, 领着他们朝大厅走去, “说起来，泷小姐的姓氏非常尊贵哦，说不定祖上是平安时代的贵族。” 　　“有这种说法吗？”泷若叶问道。 　　“是的，不过知道的人比较少。” 　　“哈哈，像我的姓氏就很大众了，在日本姓伊藤的少说也有几万人吧？”伊藤笑了出来。 　　“比如说伊藤润二？大众的姓氏的话，同姓的名人也会很多呢。”引导员非常健谈, 始终让对话保持在一个活跃而轻松的状态。 　　“这几天有东京艺术大学的组织学生过来参观呢，东京艺术大学是日本最难考的艺术大学，里面的学生道一句天之骄子都不过分了。”引导员指着正三三两两参观的年轻人笑道，“日本未来的艺术可要由他们来引导呢。” 　　“他们并没有穿logo衫，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就是东艺大的学生的？”伊藤问道。 　　“我好歹对东艺大的老师是眼熟的啦，而且艺术生的气质还是很不一样的，对吧？” 　　引导员将他们带到了《松林屏风图》前，为他们细致地解说这幅镇馆之宝。 　　“这是安土桃山时代长谷川等伯的作品，其风格自然雅致......” 　　这就是东京艺术馆的镇馆之宝之一，听说还是国宝级藏品，泷若叶的内心有些复杂。 　　因为在将军宅邸，屏风移门无一不是大师之作，新晋的画师只有极为优秀的才有资格为将军献上新的屏风。这种司空见惯的东西一下子变成了只能在玻璃柜外小心翼翼地参观的国宝，泷若叶很难描述这种感觉。 　　“打扰一下，你喜欢这幅作品吗？”一个白色短发的青年犹豫许久，走近了泷若叶，向她搭话道。 　　在他出现在泷若叶视线中时，泷若叶就注意到了他——矢口八虎。 　　“若叶，你比我还夸张，我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极力压榨睡眠了哦，你这样是没有睡觉吧？今晚不许再画那么多了，一定要睡！” 　　“这么冷的天就不要过来了——你说想看这次我的画？真是惭愧，我的画被老师批评了。” 　　“今天的饭团居然是热的？我们走路回去吧。” 　　“岚雪最近的成绩进步很大，都是你的功劳吧？我的笔记最多起了百分之十的左右。” 　　“是呀，大家都想考过，一次考过最好，但自己凭什么又是那一个人呢？我们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了。” 　　“你给我的药膏真的超有用！我的荨麻疹全靠你救命了！” 　　“我考上东艺大了！你绝对，绝对也会靠进的！我在东艺大等着你！” 　　爽朗的少年总是充满朝气，那是留存在泷若叶一人脑海中的记忆。 　　在夏油杰被判死刑一事后，泷若叶使用【荧惑】抹去了那个学校所有人关于自己的记忆，包括矢口八虎。 　　“挺喜欢的，他的画技非常厉害，留出了大片的空白但又使其充满意境，我很喜欢他对光的把控程度。” 　　如果是还任职将军的泷若叶，看到这样的作品大概会马上放到自己的宅邸顺便将画师也聘了。 　　但现在就算有钱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了，所以以前才叫封建吧，泷若叶这样想道。 　　“我也是，感觉我对画的看法和你特别投缘呢。”矢口八虎见泷若叶搭理了他，舒了口气，专心地看着泷若叶的侧脸。 　　即使他是发自真心说这些话，但在他人眼里完全就是油嘴滑舌地搭讪。 　　哪有对方说了一句评价就马上说“感觉我对画的看法和你特别投缘”的？这不是讨好是什么？ 　　“油画...不，应该说是所有的画都是这样，每一笔都要让观众觉得有趣，没有一个部分是为了填补而凑上去的。”泷若叶说道。 　　“你也画油画吗？”矢口八虎下意识地问道。 　　“对。” 　　“我就说——看到你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矢口八虎兴奋起来，“你在哪个院校？也是东艺大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个，若叶小姐今天是看展的，占用淑女的太多时间可不好。”伊藤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泷若叶转过了身，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国宝，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八虎产生交集了。 　　“抱歉，那能留个交换方式吗？”矢口八虎急切地问道，伊藤面露不快。 　　“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们能在东艺大见面。”泷若叶朝他微笑。 　　“我也不懂什么艺术，不能和若叶小姐聊几句真遗憾呀。”伊藤感叹道。 　　“那这幅画给你美的感受了吗？” 　　“很漂亮。” 　　“就算艺术有门槛，那也是一阶一阶的，能感受到它给你的意象，描绘出来，同样也是鉴赏。” 　　“所以就算我说的牛头不对马嘴，若叶小姐也不会笑话我吗？” 　　“以伊藤先生的地位，就算你附庸风雅地舞文弄墨，也不会有任何人笑话你吧？相反，会有很多人迎合你。” 　　比如某个乐感奇差又喜欢奏乐的将军。 　　“那样不就很没意思吗？别人嘴上恭维你，心里还要耻笑你。自己说了些引人发笑的话，还要洋洋自得，不如一开始就坦诚地承认好了。” 　　泷若叶笑了一声，“这话说得很漂亮呢。” 　　下午引导员带着泷若叶来到了东京图书馆的内馆，除了正在修复的文物外，其他展品都放在了玻璃柜里面。 　　伊藤看泷若叶隔着玻璃柜看几张纸都看得这么认真，就对引导员说：“能拿出来看吗？” 　　“这个真的不太行了，这种级别的展品，不能说我想拿就拿出来。”引导员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没关系，本来就不应该拿出来，我这么看着就行了。” 　　泷若叶之所以站着不动看这么久，是因为她在同时使用【天下】【解析】和【速记】。 　　【天下】将场内所有的文献纳入视野，用【解析】透视它们的结构，看到内部的文字，然后在脑海中构造，使用【速记】记下内容。 　　由于泷若叶看得认真，伊藤就去不远的其他展柜随意走动着，大概是今天走的时间长了，不爱运动健身的伊藤腿脚有些胀痛，就走向了门外的长椅，引导员也跟在了他后面。 　　“跟着我干什么？去若叶小姐边上才对。”伊藤挥了挥手。 　　“我是想告诉伊藤先生那边有冷饮店，如果口渴了可以去买杯冷饮。”引导员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我想泷小姐应该也会想喝的。” 　　“你说的对。”伊藤连忙起身。 　　在记下了所有的文字后，泷若叶走出了展馆，她看见伊藤正举着两杯饮料等着她，那眼巴巴的样子实属有些好笑。 　　“若叶小姐笑什么？”伊藤问道。 　　“感觉这不像是你这个年纪会做的事情。” 　　“我的心态也不老。”聊天的气氛很好，伊藤不由自主地微笑道。 　　“我今天会应你的约，完全只是想来这里看一下，无论你再怎么做，我也无法回应你的期待。所以，就到这里吧。” 　　“我们今天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看展，若叶小姐你不必觉得为难。”伊藤哑然了几秒，也笑不出来了。 　　“如果你以其他借口约我，我就不会答应了，正因为只是普通朋友的邀约，才会答应。” 　　“...若叶小姐，你真的很成熟。在你的眼里，我是个不成熟的男人吧？” 　　泷若叶点了点头，“你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陪我看展，但你会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关心你的家庭吗？伊藤先生的这份热忱与毅力，不应该用在我身上。” 　　夕阳西下，泷若叶将喝完的奶茶丢入了垃圾桶。 　　她拒绝了想要开车送她回去的伊藤，选择走路，她想去东艺大看看。 　　东艺大的大门，泷若叶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多少次走入其中，去参加失败的考试。 　　估计每个踏入东艺大的考生，在看到学校中往来自如的东艺大学生，都会油然而生羡慕与失落。 第一卷 第136章 　　只是些熟悉的风景。 　　泷若叶看到校园里搭了不少帐篷, 她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义卖展会。 　　穿着logo衫的东艺大学生见泷若叶靠近，连忙向她递了一张传单：“这是东艺大学生的义卖展会, 全都是学生作品，如果有喜欢的可以买下哦, 底价都不高, 一半给作者，一半会捐给慈善机构, 用以残疾儿童的艺术教育。当然, 如果你有做慈善的意愿的话, 可以自己定价。” 　　“我自己出价的话，也是一半的比例给作者吗？” 　　“对。”学生生怕泷若叶介意, 连忙补充道, “这也是为了激发大家的创作热情, 这样才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作品进入义卖展会。如果自己的作品在展会上被人高价买下的话，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泷若叶笑道，“话说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 怎么专门和我这么详细介绍。” 　　“因为...感觉小姐你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样子？我说实话啦, 感觉就是那种品味好不缺钱的富家小姐。” 　　泷若叶笑了一下, 就在展区逛了起来。 　　“他画得越来越好了，比以前进步了不止一点......”泷若叶在一幅画面前停下，那是矢口八虎的作品，没想到他也参加了这个展会。 　　“喜欢这幅吗？”跟随她身边的东艺大学生探出头来，“这幅确实很不错呢。小姐你的品味真好！” 　　不管自己看中了那副作品，估计他都会这么说吧。泷若叶默默想道。 　　“就要这幅了。” 　　“好叻，我这就为你包起来。”他虽然只是用旧报纸将画包起来, 却做足了奢侈品柜员的气势，“现金还是刷卡？” 　　他虽然这么问了，但还是觉得泷若叶会用现金，因为这幅画的标价刚好是一万日元。 　　“刷卡，我要自己定价。” 　　“好，谢谢你为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请问你定价多少呢？” 　　泷若叶说了一个数字，他呆住了，然后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太清楚，您说多少钱？” 　　他对泷若叶的称呼已然变成了“您”。 　　“两百万日元。”泷若叶重复了一遍。 　　这已经超过了今日除她之外的营销总额，他的大脑宕机了一秒，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随手掏出两百万日元买下一副底价一万日元的油画？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不不，人家是为了做慈善，是自己的格局小了。 　　他强迫自己的意识回归，然后笑道：“当然可以，小姐，您随我这边刷卡，做个登记，之后在校报上会刊登的。” 　　泷若叶坐在了帐篷下的一张小桌子旁，上面摆着一个文件夹，夹着的纸张上登记着今日的购买记录。 　　“抱歉啊，只有这点地方。” 　　这种寒酸的桌椅，怎么看都不像是谈下一桩两百万生意的场合啊！ 　　“没关系。”泷若叶看了看购买者要填的信息，放下了笔，“就匿名购买吧，不用留名了。” 　　“我觉得做好事留名更好哦！” 　　“在我心中这幅画就价值这么多。”泷若叶不知与否，“先放在这儿吧，我等下来拿。” 　　“真是一位阔气的小姐。”他看着泷若叶的背影默默说道。 　　泷若叶走到了东艺大的景观湖旁边，一直走到了远处的草地上，这儿人比较少，泷若叶舒适地坐在了草地上，从她的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和铅笔。 　　没有带橡皮。 　　泷若叶在摸了个空后，掀到了速写本洁白的一面，然后开始画橡皮。 　　在确认画面的精度后，她抖了抖纸张，一块橡皮抖落了出来。泷若叶捡起橡皮，试着擦起了速写本上的笔迹。 　　果然，没有办法擦去，即使它的外表与真的橡皮有着近乎百分百的相似度，但它不是橡皮。 　　一块橡皮的灵魂，应该是能擦去铅笔的痕迹。 　　一把钥匙的灵魂，应该是能打开一扇特定的门。 　　但泷若叶用【具现】制作出的物品，前者无法做到，后者可以做到。这是为什么？ 　　具现出的钥匙，只要有着硬度，就能打开门。但橡皮的材质，则更为特殊，它的作用也更依赖它的材质。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钥匙是用金属制作的，但橡皮是用什么做的？ 　　泷若叶将橡皮甩入了包中，把速写本翻过了一面，沉下心来绘下眼前的景象。 　　在她想要突出高光时，手空了一下。 　　“需要橡皮吗？”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需要。” 　　“你画得很好。”那是一个两边脸颊中央各有一颗痣的黑色短发青年，他从他的书包中找出了橡皮，递给了泷若叶，“是校内的学生吗？还是校外人士？” 　　想不到来一趟东艺大，就遇上了以前认识的人，当初和矢口八虎一起参加集训的同期生，还吃了泷若叶做的饭团——高桥世田介。 　　矢口八虎口中不易相处的美术天才，不过要说的话，矢口八虎在他人眼中，不也是美术天才吗？ 　　“校外的，今年应该会参加东艺大的招生考试。” 　　“哦。”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唯叹。 　　“我看起来比想象得要年长吗？” 　　“不，老道的是你的画技，你从很小就开始学习了吗？” 　　“...大概能算吧？” 　　“但从你的素描上来看，你已经很强了。” 　　这话他当初也说过，泷若叶想道。高桥世田介的素描基本功很好，在集训时，矢口八虎都为之注目，自己却得到了他这样的夸赞。 　　“只是想画得更贴切，更真实一些。” 　　“只是追求它吗？” 　　“但显然我现在连这点都还没做到。” 　　“在我看来，在写实上，你已经做到了百分百的完成度。但是，绘画不止如此吧？”高桥世田介说道，“在相机出现之后，为什么绘画没有被取代？因为画者是将他的情感融入其中的，画者眼中的世界，是与相机不一样的，不仅是以现实为基础而去记录，更是画布面前的上帝。” 　　“眼前的景色很美，但是我没有觉得它可爱，所以我笔下的景色也没有那么可爱。”泷若叶用橡皮擦出了水面上的粼光，“谢谢你。” 　　“......”高桥世田介沉默了几秒，他很不擅长说这种话，“今年十二月份你就要来考试了吧？别太紧张了，我知道的，这段时间每天都要想自己要画几幅画，应该怎么去完成那个题目，就那么做下去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谢谢，我收下了。” 　　“...饭团。”高桥世田介忽然吐出了一个词，然后马上闭上了嘴，他见泷若叶正看着他，说道，“没事，只是忽然很想吃饭团了，明明学校的饭团以前也吃过，普普通通的味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想没有。” 　　“也对...其实我和你说的也只是一些很普通的道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的确提醒了我，我最开始萌生绘画的念头，只是想要记录，或许我之后应该再去多思考一些。”泷若叶合上了速写本。 　　高桥世田介也成长了不少啊，泷若叶想道，他比在画室时要更加成熟，思域更加宽广。 　　在几年前，泷若叶还会去参加考试前的美术集训，像高桥世田介所说的一般，早上一睁眼想的就是今天要画几幅画，用什么样的点子去完成老师所给的题目。但到了这个时候，泷若叶的画技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飞速提高了，集训对她的意义也没有那么大了。 　　高桥世田介曾说过：“集训不是教你画出好画的地方，而是教你如何画才能考上的地方。” 　　“如果你今年考上了东艺大，可以来找我，我叫高桥世田介。” 　　高桥世田介不会像矢口八虎一般说出鼓舞人的话，这是应届录取率千分之一的东京艺术大学，即使是他人眼中的佼佼者，天才，也不一定能一次考上。 　　“我比谁都更期待那天的到来。”泷若叶笑道，“只是画技好，没有思想的话，我的画也会被评价为垃圾吧？” 　　“画的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评价的人还不如自己的话，不如将他们的评价当作垃圾。”高桥世田介皱了皱眉。 　　“越是学习，越是感觉到自己的不够，画画因记录而生，又超出了记录，或许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无穷的吧。”泷若叶合上了速写本，她问向高桥世田介，“你喜欢绘画了吗？” 　　高桥世田介愣了一下。 　　泷若叶将橡皮放入了他的掌心，微笑道，“我只是想说，我也是。” 　　在街灯一盏盏亮起，夜幕低垂之时，泷若叶抱着画离开了东艺大，街道上充斥着夏天的燥热的空气，敞开门的店铺里涌出一阵阵的凉气，晚归的学生们聚集在小吃店门口，一手托着纸盒面朝着街道笑着吃章鱼烧。 　　“老板，来三份章鱼烧。” 　　被香气与人气吸引的泷若叶，踏入了这家小店。 　　做章鱼烧的大叔刚刚翻完一整锅的章鱼烧，在戳完那些学生的份后，刚好够泷若叶要的三份。 　　泷若叶将塑料袋提在手上，拿起竹签戳了一个章鱼烧放入口中，爽利地咬开，热气从她的口中冒了出来。 　　“好烫...不过很好吃。” 　　她看向天空，被灯火照映的建筑闪烁着交织的光芒，热闹的人声映衬着安静的弯月。 　　“不管是彻底沦为了吉祥物的天皇，还是变成了旅游景点的幕府，亦或是无法预知的未来，总会有露出幸福笑容的人们，这些就好像没有变过一般，真是...超级棒啊。” 第一卷 第137章 　　“欢迎回来～我的主人。” 　　泷若叶一回家, 手还没握上门把手，门就自内被推开了。 　　真人向后退了一步，优雅地鞠躬。 　　“...燕尾服？”泷若叶问道。 　　“这是我学习的成果, 执事不是比女仆要厉害多了吗？”真人转了一个圈，然后轻车熟路地拿过泷若叶手上的画与章鱼烧, 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我今早起来发现他在用成年男性的体态穿着女仆装做饭, 就给他换了一套衣服，款式是他自己要求的。”夏油杰坐在沙发上, 探过头来说道。 　　“...挺不错的。” 　　“主人, 请坐在这张椅子上, 让我来为你换上拖鞋。” 　　“不必了。” 　　“那画是你拿去装裱的？还是你今天买的？”夏油杰问道。 　　“我黄昏的时候去了东艺大，比较中意这一幅画。” 　　“这周日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看个演出。” 　　“好。”泷若叶没有问夏油杰是什么演出, 他总能安排得很好。 　　“我呢？”真人期待地问道。 　　“在家里打扫卫生。”夏油杰回答道。 　　“快去吃章鱼烧哦吧。”泷若叶用章鱼烧堵住了真人的嘴。 　　“还是主人对我好, 不像某人只会剥削我。” 　　虽然章鱼烧的外皮已经软掉, 但是真人吃得很开心。 　　“你说错了。”泷若叶坐在了餐桌旁边。 　　“主人要为他说话吗？他可是超级压榨我的，今早六点就把我赶起来去买菜了。” 　　“这点你没说错, 但是会压榨你的人可不止是他。每句话都想着怎么挑拨离间不累吗？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奉承就心软。” 　　“我说的话可都是真心实意——” 　　真人看见泷若叶扬起了微笑，那微笑很不详, 改口道, “主人你可真了解我。” 　　“这是你做的晚饭？”泷若叶指着餐桌上还未来得及放入冰箱的盘子说道。 　　“对, 因为想着主人会不会回来吃完饭，就多做了一份鳗鱼饭，主人现在要热着吃吗？” 　　“好。” 　　真人熟练地把盘子放入了微波炉，然后再去电饭煲那里盛了一碗饭。味增汤也放在了电饭煲里面保温，因而端出来时还是滚烫的。一分半过去后，微波炉发出了滴滴声，真人将冒着热气的鳗鱼盖在了白米饭上。 　　只是几天的时间, 真人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泷若叶正准备吃时，真人对着鳗鱼饭发射爱心光波：“love love～yummy yummy～变得好吃起来吧～” 　　“......既然已经当执事了就不要忽然切换成女仆啊。” 　　泷若叶面不改色地吃下了一口米饭。 　　非常标准得美味，完全呈现了食谱的效果。 　　就是不知道是否是复热的缘故，鳗鱼有着细微的腥气。 　　“烹饪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朴素的食材经过加工，能够变成意想不到的形态，就和能在手中揉捏的人类灵魂一样。”真人笑道。 　　“挺好的。”泷若叶笑着抹了抹嘴，说道，“你这只偷腥的猫。” 　　“...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早上六点就起床买菜了吧？为什么买到的却是不新鲜的鳗鱼？是新鲜的都被早起的人买完了吧。” 　　“只是因为再次加热，口感变差了吧？”真人脸上是轻松的笑容。 　　他这么说让泷若叶更好判定了，因为他说的是假话。 　　“是和哪只小猫去玩了？” 　　“我今早故意买了超市临期处理的鳗鱼，想不到被主人吃出来了，真是失败啊～”真人脸上的笑容不变。 　　非常合理，但是是假话。 　　“取我的刀来。” 　　夏油杰将刀架上的妖刀似蛭递给了泷若叶。 　　“真是冤枉啊，主人你就这么不辨是非？”真人向后退了一步。 　　“你说呢。” 　　“哈哈。”真人笑了一声，然后往玻璃窗上一撞。 　　没撞破，真人被反冲力弹到了泷若叶脚步，他抬头看向泷若叶，摸着头对泷若叶笑了一下，泷若叶对他回报微笑，然后把妖刀似蛭插入了他的肩膀，钉在了地板上。 　　真人痛呼了一声，他的术式天然被泷若叶克制，此时还被吸取了咒力，宛如一个普通人一般，泷若叶的手腕压入剑柄，漫不经心地往下一压，弯下腰来看着他的表情。 　　即使知道自己还没错到被杀死的地步，真人与他上方的泷若叶对视，却有一种即将被杀死的压迫感。 　　“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哈...哈哈...”真人发出难以连续的笑声与喘气声混杂的声音，“你没有办法杀死我。” 　　“因为之前的攻击都没有触碰到你的灵魂，所以你才这么断定？”泷若叶低下头来，凑到真人的耳边说道。 　　啊，要死了，真人的直觉告诉他，他真的玩过火了。 　　如果真的能借此看一下泷若叶的手段的话，真人是很愿意的，如果一生只能看一次，那还是算了。 　　“好吧，我认输，既然如此，我只能出卖一方了。”真人双手举过头顶。 　　“是谁？” 　　“他叫漏瑚。” 　　“外貌？” 　　“火山头。” 　　“有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了吗？” 　　“这个主人不用担心哦，我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标记，只要主人愿意，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找他。” 　　“一起走？”泷若叶看向夏油杰。 　　真人只是出生不久的咒灵，为了防止他的标记脱落或者被发现，泷若叶决定现在就行动。 　　“也有真人与他设局故意引诱我们的可能。”夏油杰说道。 　　“不会的啦。”真人露出乖巧的神情。 　　“就算是设局，也无所谓。”泷若叶对真人说道，“好好看着吧，你应该投向哪边。” 　　“你不想我死吗？” 　　泷若叶笑了一下：“或者是想要死在哪边。” 　　真人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泷若叶的背影。 　　往前走着的泷若叶却忽然回过头来，真人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他支起笑容：“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按照你出生的时间来算，你是双子座的吧？” 　　“...应该是吧？”他看见泷若叶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怎么，你的衣品还挺不错的。” 　　“其实我还有更好看的衣服，之后能穿吗？” 　　真人甚至不觉得这夸奖很不着调，反而非常自然地应答上。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东京，秋叶原。 　　街区两边有数百家电子产品售卖点，高楼上挂着各式各样五彩斑斓，鲜艳的广告牌，女仆咖啡店，手游立绘，新番制作决定，华丽的招牌覆盖了建筑的四面。再往前走与向楼上走，有数量繁多的中古店，手办店和周边店。 　　“怎么会——演出怎么会取消......” 　　手拿着应援棒的观众们聚集在了大楼十楼的剧场外面，发出了失望的谓叹。 　　“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票的。” 　　“真的非常抱歉！商场的中央空调貌似坏了，热气全部涌入了剧场，里面已经热到没有办法待人了。”场务人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弯腰道歉，她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完全浸透，仿佛从蒸笼里面出来一般。 　　“那至少让我们见到idol一面呀，大家都到这里了。” 　　“如果可以，我们也想要这么安排。但是没有场地，随便就组织的话，很容易发生交通阻塞和事故的。请大家保留这次演出的票据，我们会在再给你们安排，后续也会进行补偿的。” 　　“真是失望。” 　　在剧场门口聚集起来的几百号人发出了烦躁不快的声音，即使听到了场务人员的安排，也不愿就此散去。 　　“人类的演出怎么还不开始，我还想看看这些人类狂热追捧的到底是什么。”漏瑚无聊地坐在扶手椅上，“也不知道真人是哪一点被看上了，我承认他很有潜力，但那份看中还是过了吧？” 　　“啪——” 　　舞台的灯忽然亮起，两侧的聚光灯照在了站在舞台中央的人身上。 　　那是穿着黑色水手服和至脚踝长裙的少女，她背对着席位，披着黑色的长直发，手上拿着一根贴着花里胡哨的贴纸的棒球棒。 　　“年轻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看的。”漏瑚兴致缺缺。 　　“hello！这里是甲子园！”泷若叶回过头来，一只手将棒球棒搭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对着漏瑚打招呼。 　　“哈？！”漏瑚一下子站起身来。 　　“Hi！”真人坐在最上面的一排座椅上，兴高采烈地伸手和漏瑚打招呼。 　　“你小子卖我？！” 　　“我们还不是同盟呢，怎么能用“卖”呢？” 　　又一盏聚光灯亮起，照亮了站在最后排的夏油杰，他的手上也拿着一根棒球棒：“好久不见！新仇旧账一起算了吧？” 　　泷若叶腰际的金属链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的棒球呢？” 　　“领域展——”漏瑚没有犹豫，立马就展开领域。 　　他的脑中回忆起了和夏油杰顶着同一张脸的男人说过的话： 　　我说啊——如果你们遇上了魔女，要打的话一定要记住下面几条，不然一开始就会陷入绝对的劣势。 第一卷 第138章 　　第一, 用自己的领域覆盖全身，去减弱她对你意志的影响与控制。 　　第二，身上不要带有伤口, 在战斗中也要竭力避免受伤，即使受伤了也要在她动作之前治愈好伤口。 　　第三, 如果她带有一柄被包裹起来的剑的话, 不要直视那把剑。 　　“只要做到这些就能与她战斗了吗？”认真听完的漏瑚问道，“她最核心也是最危险的能力, 命运, 还没提到吧？” 　　“我刚刚所说的只是逼不得已, 实在是逃不了的情况下，如果遇上了, 我建议还是跑哦。” 　　“有这个必要吗？”漏瑚觉得他言过其实了。 　　“你只与她在新干线上交过一次手吧？那时候魔女还极力隐藏着诅咒的力量与你对峙, 你拥有一整座列车的人质和专门针对她的迷你咒灵, 能够全身而退是因为你占据了条件上的优势。”他竖起一根手指，“我建议你将她和五条悟放在一个水平。” 　　“那次你是让我拉她入伙, 得不到就毁掉——对吧？逼她暴露出咒灵的身份后，如果她愿意加入我们, 那便是双方皆喜；如果她不愿意, 那也能逼迫她与高专决裂, 同时将她从夏油杰的身边剥离。虽然她很强悍，但那次我还是逼她使用出了诅咒的力量吧？” 　　“你到底是不明白泷若叶的力量，还是不明白五条悟的力量？” 　　“哈哈，五条悟又怎么了？他的项上人头，也是我的囊中之物罢了。” 　　那男人不置与否地微笑，“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感受过之后才能体会，所谓小马过河。” 　　然后主动找五条悟巡视的漏瑚就差点被挫骨扬灰, 如果没有花御，他怕是真的要交代在五条悟手上了。 　　如今看到“和五条悟一个水平”的魔女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伙伴顶着同一张脸的咒术师站在背后，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生咒灵坐在观众席上，漏瑚感到自己的脖颈隐隐作痛。 　　“领域展——”漏瑚没有说完，被泷若叶打断。 　　“闭嘴，给我跪下。”泷若叶使用了【霸王】。 　　还好，自己的反应还够快。漏瑚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就展开领域，虽然被泷若叶打断没能完全施展领域，但在自己内心顺从于她的话语之前，他退一步结成了简易领域，膝盖只是略微弯曲了一下。 　　那家伙教得还真不错，明明他没有和魔女战斗过，怎么会这么了解？漏瑚在心里默默想道。 　　“要和我联手吗？”他看向真人。 　　“说出这种话来太逊了吧，感觉是弱的那一方才会说出来的话，我才不要。” 　　“嘁，你会后悔的，不会就因为我没有出手过，你就以为我很弱吧？让你看看我的实力吧。” 　　前有魔女，后有夏油杰，漏瑚决定至少和他们过上几招，然后抓住机会逃跑。 　　他有自信能在他们收下撑过几招。 　　几分钟后。 　　“好球！” 　　虽然不懂棒球的规则，但真人兴致高涨地喝彩道。 　　漏瑚的身体被钉在了剧院的墙上，他的头在泷若叶和夏油杰之间高速来回着，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与其说是棒球，不如说是拍毽子？” 　　泷若叶的声音完全盖过了漏瑚的喊叫声。 　　“主人，你怎么没说过，原来你也是咒灵？那不就好办多了，我们原本就是一样的啊！” 　　泷若叶刚刚使用了【星咒】的力量，真人自然察觉到了。 　　“你兴奋了？”泷若叶转头问道。 　　“超级兴奋呀，作为诅咒，难道不就应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吗？是主人你没有意识到啊！” 　　“那你想好加入哪边了？”泷若叶用力一挥，将漏瑚的头击打了过去。 　　真人的眼睛熠熠生辉，他为刚刚所见的力量碾压而兴奋不已，“太强大了，那份诅咒的力量太强大了，我还想看到更多，更多地展示，破坏吧，我的主人。” 　　“所以，我需要一个答案。” 　　“那还用说吗？我绝对会站在主人这边。” 　　“阵营达成。”泷若叶扬起了微笑，“真人，我要与你立下永不背叛的盟约。” 　　“...啊...啊？”真人感到了微妙的偏差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控制。 　　“你要服从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再杀人。” 　　“为什么？”真人兴奋的笑容停滞在了我的脸上。 　　“这不是显然易见的吗？你感受到了吧，这就是永不背叛的盟约。” 　　“不，我是问，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如果是这种程度的束缚的话，为什么在你问我时，那话语是那样让人觉得轻松？！” 　　“这又不是咒力，再说了，我看了你的星座运势，你的灵感力今天是最低的哦。” 　　“从今往后，我就要听你的指示？开什么玩笑。”真人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 　　“看来还是要教育一下呢。”泷若叶一记重击，漏瑚的头拍击到了墙上，然后咕噜噜滚到了夏油杰的脚步，被夏油杰一脚踩上。 　　泷若叶拔出了妖刀似蛭，它在泷若叶的手中发出了颤鸣，“现在已经看不到这条裂缝了，曾经我亲手将它折断，然后重铸，现在不就很听话呢？” 　　“我要动真格了，让我一直被你掌控，这怎么可能。”真人的身躯开始变形，“这段时间，我也学习了不少战斗的技巧，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你哄骗，揉捏的新生儿了。” 　　“换球。” 　　泷若叶把真人的脑袋击打了出去。 　　“这个就丢在一边？”夏油杰用棒球棒顶了一下漏瑚的脑袋。 　　“你把它吃了吧？在咒灵里面它的实力也算是靠前了。” 　　夏油杰捡起漏瑚，漏瑚的表情扭曲：“你以为我任由你们这么玩弄就是我没有办法了？” 　　漏瑚的躯体猛然燃烧起火焰，包裹住了钉在他身上的妖刀似蛭，这火焰覆盖住了剧场，融化的塑料座椅发出了刺鼻的气息。安静的剧场中忽然传出了外面人的尖叫声。 　　“剧场爆炸了啊！” 　　帐被击破了。这是以妖刀似蛭为锚点织成的帐，战斗伊始，漏瑚的目的就是逃跑。 　　“你以为我就是为了打棒球玩吗？因为磨磨蹭蹭就让敌人逃跑，也太逊了吧？”泷若叶将受损的妖刀似蛭捡起，她用指甲割破了手指，鲜血滴在了刀刃上，重新构筑起了帐。 　　这一过程，只用了几秒钟。 　　“那你想干什么？不杀的话就这么盯着我？” 　　“我在等你的同伴，他再不来的话就把你杀了。” 　　“不，既然如此，他不会来的。他知道我的价值就是引他露面，只要他不出现我的价值就会得以保留，你也不会杀死我。” 　　“谁说的呢？如果他不来，那你在我这儿活着不就相当于没有价值了吗？因此将你祓除，会更有价值。”泷若叶转向真人，“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 　　“当然，我的主人，所以现在能把我安回去吗？” 　　“不变形了吗？” 　　“不敢了不敢了，我现在已经一点——谋逆之心都没有了啊。” 　　“虽然心理不健全，但是脑袋还是蛮聪明的。”泷若叶放过了真人，重新审问漏瑚，“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作为咒灵能有什么目的？” 　　“你的记性看来不太好，上次在列车上明明和我说了你的目的了，你不是觉得咒灵才是真实，要颠覆现有的人类与咒灵的关系？” 　　“......”漏瑚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那你问我个屁。” 　　“你的目的，和那位的目的应该不太一样吧？你知道你的同伴的目的吗？” 　　“那位大人？他想得可比我远，一定是有着什么宏大的想法吧。”漏瑚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那，他是谁？” 　　“能放过他吗？想知道的话就直接来问我好了。” 　　有人进入了帐，那是脑门上有一道缝合线的“夏油杰”，他从容不迫地说道。 　　“...真的一模一样啊。”夏油杰的心情难以言喻。 　　“其实你本来的身体会更好，没能拿到真是可惜。” 　　“那我现在夺回来也没关系吧，毕竟你是偷走了我的一只手。” 　　“那你能回答我吗？”泷若叶问道。 　　“之前是我和你交易，现在是你和我交易吗？真是个强势的女人。这是公平的交易，无论主动权掌握在哪方都无所谓，你不过是多此一举。” 　　“我不这么觉得。” 　　“夏油杰”凝视了泷若叶几秒，他闭目笑道：“好吧，你放了他，我就将我的办法告诉你。” 　　夏油杰看向泷若叶，等待她的回答，无论她的回答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都会随之行动，“好。” 　　“那我能再附加一个条件吗？”听到泷若叶这么干脆地答应，“夏油杰”脸上的笑意更甚，“把你的真人附带送给我好吗？” 　　“交易已经定下，还想多要？不可能的。”泷若叶说道，“杰也好，真人也好，你到底有什么非得到他们的必要？” 　　“我想我不会问你走路有没有必要。” 　　泷若叶把漏瑚的头放在了舞台上，距离双方长度相等：“你可以说了。” 第一卷 第139章 　　“我不觉得你会一无所知, 正是因为知晓了什么，才会向我求证吧？” 　　“夏油杰”托下巴，从上而下看泷若叶。 　　“你可以猜我知道了多少。” 　　“魔女, 我是诚心的, 这样将我拒于你的心房之外, 我可是会伤心的。” 　　“那你就伤心去吧。” 　　“夏油杰”耸耸肩, “好吧, 那你既然知晓，否给出一个大致的猜测呢？不然你刚刚不就是在信口开河, 这不是很可笑吗？” 　　刚刚谴责完泷若叶的保守的“夏油杰”，转头就开始窥测起泷若叶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如果没有【照心】加以判定的话, 恐怕每句都让人难以信服吧。 　　“方违之术。”泷若叶给出了答案。 　　“夏油杰”显露了些许惊讶的神情，“你是如何猜到的？” 　　他用的字是“猜”，印证了他自信当代没有其他人知道。 　　“方违之术的说法一直流传到了现代，但是它与异世界的定点穿越并无联系。我在残缺的古籍中发现了‘鬼门’的传说，如果将方违之术和鬼门联系在一起，貌似挺有趣的。” 　　“只是这样吗？”“夏油杰”不满于泷若叶的回答, “你曾经接触过阴阳术？” 　　“平安时代是阴阳术最为鼎盛的时代，既然你同经历了平安时代，便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时你只是巫女，而巫女的职责显然与阴阳师不同。” 　　“所以你有的只是残缺的记忆呀, 不要管中窥豹, 以偏概全。” 　　为了在静的死期之前寻找到大都被拯救的方法，泷若叶与静，十二羽织心三人在那数年遍寻古籍, 无论是哪方面，只要与鬼神牵扯到一点联系，就会费心费力地去研究。其中包括了阴阳术，泷若叶知晓阴阳术的理论，但在那个世界，并没有“鬼门”的说法。“夏油杰”给出可后，泷若叶便主动去寻证。 　　夏油杰说道：“在那个时候，人们会避讳‘凶方’，如果走了不适宜的道路，往凶险的方向前进的话，就会遭遇不幸。因此，为了规避凶方，就会使用方违之术，屏声规划，直至凶方消失。而‘鬼门’则为最不详的方向，万鬼出入之所，魂魄游处。” 　　“现在哪还有什么鬼神，有什么魂魄。”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时代不同了。”他没有再卖关子，“如果你在穿越世界时进行选择，宛如在街道的行人，使用那个世界的物品作为连线，加以方违之术推测方位，便可找到目的地。为了有够进行选择的时间，你必须在鬼门处魂魄离体时进行穿越。” 　　“......” 　　“我想你这么聪明，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夏油杰”走上舞台，捞起漏瑚的头，走下了楼梯，“那么，再见了，期待你够成功。” 　　“真的就放他们走了？”真人看泷若叶没有动作，凑上前问道，颇有些不想让对方逃跑的意味。 　　“我们也回去了。” 　　泷若叶拿起妖刀似蛭，撤去帐，走出了剧场。 　　“不趁机杀了吗，好可惜啊。”真人双手抱头，跟在了泷若叶的身后。 　　泷若叶将自己的手掌举于胸前，她的手指随自己的想法而开始变形，她看向身旁的夏油杰，他纯白的灵魂火焰正在闪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在她与真人结下盟约后，她便依靠【驭下】使用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 　　百鬼丸眼中的世界也是这般吧，除去鲜明的色彩与轮廓，只是由火焰构成的暗沉的世界。 　　“你好了？”泷若叶问道安之若素的真人。 　　“不然还怎么样？至少在你手上还活下去，之后变强了说不还找办法从你这儿挣脱。” 　　“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了？很坦诚啊。” 　　“总感觉你好像够勘破别人的内心一样，一旦撒了谎就会被穷追不舍地拷打。如果你真的识破他人的心，那言语上放肆一些也不要紧吧？”真人把手插进了兜里，“你无法杀生，那在手下做事不就等于上了一层保险吗？漏瑚那边有这个风险吧——啊，说漏嘴了，你无法杀生这点是漏瑚告诉我的，虽然说我也有想过该怎么利用这点啦。” 　　真人略勾起嘴角，拉长了语调，“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是最强的，最危险的，也是最迷人的。我想要探究这份强大的极限，肆意使用诅咒的主人，才是最棒最令人兴奋的。对于你的资质和强权，我可是毫无意义，甚至心驰神往。” 　　“即使言行一致，也要说些讨人喜欢的话来吧。”夏油杰说道。 　　“还在玩扮演游戏吗？我不是你们的长工，既然这点都开诚布公了，就不用再以执事或者女仆都职业操守来约束我了吧？” 　　【荧惑】虽由泷若叶发动，但泷若叶并不感应到它的存在状态，即使对方已经摆脱了【荧惑】，泷若叶也只从言行中观察推测。 　　在看到拉拢真人的咒灵是漏瑚时，泷若叶便确定了真人已经摆脱了【荧惑】。如果编织的记忆有现实上的联系，【荧惑】的效果会更强，就如泷若叶的那段记忆，前后都是真实的，只有中间那段是虚假到，且现实中的逻辑完全通顺，她直至最后才意识到自己到记忆被篡改了。 　　而泷若叶给真人设定的虚假记忆，无头无尾，完全靠真人自己给自己脑补，被识破的几率也就大了许多。如果漏瑚连这点都不戳破的话，实在是有些拉胯了。 　　也正因为真人摆脱了【荧惑】，泷若叶才够使用【葵丘】与之结下盟约。 　　“我命令你，继续担任执事一职。”泷若叶用实际行动告诉了真人不要嘴欠。 　　比起现在的状况，当长工时还好些，现在泷若叶可以指示他的一切行动，再次成为长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真人睁大眼睛看泷若叶，然后笑了，那笑容比起之前的颜艺要含蓄和收敛得多，他单膝跪下，握住泷若叶的手，“Yes madam.” 　　在真人的嘴唇就要落下时，泷若叶抽开了手：“你的学习力非常强。” 　　真人扬起笑容。 　　“那我命令你，考上东京大学。” 　　真人的笑容垮了。 　　“不会吧？主人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你应该感受到了，我不是在开玩笑。” 　　“...主人，你好爱我，你一定是为了我好才这么做吧。” 　　“就是单纯地想给你找点事做，看你认真学习的样子。” 　　“这是没有截止日期的吧？不一定要现在就使劲去做吧？” 　　“你最好早点考上。”泷若叶的笑容很甜蜜，“给我学点人间的知识。” 　　“……” 　　“有给他打上标记吗？”泷若叶问道。 　　“果然是不行的，标记已经被他发现了，我没法再追踪了。”真人摊手道。 　　在泷若叶将真人的脑袋归位前，她问真人“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时，指的便是在“夏油杰”出现时给他打上标记，真人聪明的脑袋马上领悟了她的想法。 　　“那就没办法了，本来也就是试试，回去吧。” 　　即使夜色已深，在秋叶原的街头，依旧熙熙攘攘，华灯乱眼。 　　因为是对各种文化包容度都要高于平常的秋叶原，所以在它的街头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服饰，朋克，洛丽塔，原宿等等风格。 　　泷若叶身的衣服就是来时在街边的中古店买的，非常具有上个世纪的不良少年风格，黑色水手服和长裙，金属饰品，毛绒挂坠和必不可少的口罩，在秋叶原的街头反倒显得很融洽。 　　真人之前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此时换上了一件新的衣服，估计就是他说的“很好看”的衣服。三股辫，露肩拼接装，从腰间的间隙可以看见他裸露的皮肤。 　　“回去之后我会把我的学习资料都给你，你从小学的教程开始看起，估计过几个月就学到高中了。”泷若叶说道，“如果有不懂的，问我和杰都可以。” 　　“…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想要去学人类的知识啊，现在这样不行吗？” 　　“你难道不想去了解这个世界吗？难道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与探究，与你们咒灵有不同吗？还是说咒灵还开发出了另一套文理科？” 　　“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做什么都行，只要随自己心愿做就好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显然不是这样，一直像个孩子可是不行的，一直保留孩子的任性也是不行的——世界上如果都是你这般的人，哪还会有什么绚丽的光景，怕是早都毁灭了，包括你自己本身。” 　　在流动的人群中，真人望向泷若叶，那双眼中倒映霓虹的光彩，流动莫测的思绪。 　　“若叶，他说的方法，你会去试吗？”夏油杰问道。 　　“我会去试。” 　　“…”夏油杰测过头想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我会等你回来的。” 　　“好的。” 　　第二天，里樱高中。 　　吉野顺平的退学手续办好了，今天会是他待在里樱高中的最后一天。 　　想不到还是离开了这所高中，但是，如果是这样离开的话，留下的也不全是糟糕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是命运多舛，昨晚码了两千字，结果码完墨者就登陆不上去了。 　　墨者是我码字用的软件，几个月前开发组就迁移到另一个新的码字软件上了，墨者相当于是“停服”了，但是还能用，我就懒得下新的软件，一直用墨者。 　　结果昨晚码完就无法登陆的时候，我就是非常后悔，期待第二天能好，结果到了第二天中午也没好，就想着算了，重新码吧，然后中午重新码了一千字，打算晚上再继续写，结果晚上墨者又能打开了！我的两千字又回来了！ 　　事实证明，即使是一个人写的东西，隔了一天后也只能写不出一模一样的。贴上后来后来重写的一千字。 　　“真是可惜啊，你我出生在同一个时代，我们本应该是完美的同伴。”“夏油杰”感慨道，“没能让你加入我方，反而要处处考虑如何牵制你，给我增添了不少的难度。虽然你的性格和我不对路，但我还是蛮喜欢你的。那么，魔女，我说了你就会相信我吗？” 　　“方违之术。”泷若叶只是平淡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你是怎么猜到的？”“夏油杰”的笑意消退了一些，泷若叶看出了他的错愕。 　　他用的是“猜”，足以表明他自信这个时代没有知晓的人。 　　“既然你知道你我同生于一个时代，那就有我知晓的这个可能。” 　　“但你那时候是侍奉天照大神的巫女，与阴阳术并无过多的交集，更别提方违之术只是众多阴阳术中的一种，茫然而寻如无头苍蝇。” 　　“所以你读取到的只是残缺的记忆。确实，别说是方违之术，单把阴阳术与穿越异世界联系起来都是一件值得循证的事，但我在这个世界发现了一个新的概念，从古籍中探查到了’鬼门’这一词，如果将’鬼门’与’方违之术’联系在一起，倒是蛮有意思的。” 　　“夏油杰”确实没有读取到那部分的记忆，在伊势神宫，为了拯救静与大家，泷若叶与静，十二羽之心三人遍寻数载，翻阅文献，询问大家，只要能与鬼神扯上一点联系，那么他们就会去寻查，绞尽脑汁去想出一个可行的消灭鬼王的方法。享誉于当时的阴阳术，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也因此，泷若叶取得了【博学】这个特长。 　　在平安时代，有着“方忌”的说法，人们外出会有着凶险不吉利的方向，需要避开前行或者等待凶方消失，否则就会遭遇不幸。为了躲避凶方，阴阳师会使用方违之术，明确凶方的方位，计算出凶方持续的时间，以规划特定的路线。 　　而“鬼门”则是百鬼出入之所，魂魄流离之地，是最不吉的位置，传说中鬼怪会通过此门返回阴界。 　　“夏油杰”企图试探泷若叶，却反而被泷若叶给绊住了。原本应该是泷若叶无法探求他所言理论的真假，如今却变成了他要猜测泷若叶到底知道多少，如果坦白的部分被拆穿，谈话怕是要一拍两散。 　　“我可是诚心的，不用顾虑那么多。”明明最先试探的人是他，他却转头说起了漂亮话，“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了。若这世界上有三千世界，那么在三千世界上穿梭不就如走在繁华街道上的我们吗？使用与特定世界有联系的物品为引，加以方违之术，即可定位。如果想要争取到在穿越时选择的时间，须得在鬼门处作法，以魂魄之体实施方违之术。” 　　“你既然知道这个方法，这千年就没有动过去往其他世界的办法吗？” 　　“我可没有在其他世界播种过因，也无与其他世界有联系的事物。我所说的，是我推测出的理论，也是我曾经研究过的方向，如果你成功了，我倒是会很高兴我的理论实现。” 　　“半吊子的结论也好意思拿来交易，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吧？” 　　“商人总是要吹嘘自己的商品的，我想我给出的东西价值已经足够。”说完后，“夏油杰”非常自然地走上了舞台，拿起了漏瑚的头，走下楼梯，“那么，再见了，魔女。其实无论如何，将你送走对我来说都是有利的。只是仅仅将你送走对我来说并不完美，我更希望你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世界。大千世界，光怪陆离，这个世界对你并不友好，何不待在自己的家乡，亦或是前往其他世界闲耍玩乐？” 　　“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泷若叶问道。 　　“总有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是我，你是你。” 　　“总有人会在乎一些东西。” 第一卷 第140章 　　“诶, 你这几天怎么没来呀？你的电影鉴赏社团可是发生了大事！” 　　吉野顺平一回到教室，前座的女同学就立马转过了身，一副欲吐之为快的神情。 　　“怎么了？” 　　“昨天学生会长伊藤翔太也不知道是干什么, 一个人去了你们的社团活动室。也不知道他撞见了什么, 你们社员发现他的时候正躺在地上, 裤子也是湿的, 醒来后他还坚称那是水, 真是有够搞笑的。” 　　“……” 　　“他还说在你们活动室看见了鬼修女，但那只是一幅画, 被画吓到也太逊了吧？” 　　“……” 　　“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画有好好挂回去吗？” 　　“嗯，伊藤翔太也有够粗心的，把好好的画框都跌了一个角, 虽然那幅画很吓人但是画得真的很好啊。” 　　估计就是因为他把画跌了一个角鬼修女才会跑出来，如果轻手轻脚地移动画，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吉野顺平想道，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况且他一个人来活动室保准没什么好事。 　　“我要转学了。” 　　“…嗯？”她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有了未来想要从事的职业, 因此要转去更适合我的学校。” 　　“……那是好事啊，恭喜你了。”她显露出了讪讪的神情，“我们才刚刚算是认识吧？有点可惜呢。若叶学姐呢？你和她说了吗？” 　　“和她说过了。” 　　“也对，你肯定早就和她说了, 毕竟你和她的关系那么铁。”她叹了口气, “如果是我的话，和那么好的学姐分开，总会觉得很遗憾呢。” 　　“…其实也没有那么遗憾。”吉野顺平说道, “我觉得我要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情，承载了他人的期待，其中也包括了若叶学姐。倘若知道是值得期待的未来，那心也会安定下来了。即使会稍有遗憾，但我与若叶学姐，绝不止这几年。” 　　“……”她看向慷慨陈词的吉野顺平，“你什么时候去追人家啊？” 　　“啊？！”吉野顺平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会往这方面想啊？！” 　　“什么’我与若叶学姐绝不止几年’，你是打算以后工作了也要跟在人家身边吗？喜欢就去追呀，不寒碜。” 　　“你误会了，我们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我非常尊重若叶学姐，想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真的？”她托着腮问道。 　　“真的。” 　　“那今晚和我们一起去联谊吧？都是最后一天的同学了，这回总该和我们一起去玩一次了吧？” 　　“真的不了，我习惯不来这样的场合。” 　　所谓联谊，是各校的男女，一般为十几人，聚在一起，互相有意思的可以进一步发展，往往会成为现充的展示舞台，其他人则沦为陪衬。 　　“来嘛来嘛，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尴尬的。如果没人陪你，我来帮你打圆场，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唱歌，聚餐，不好吗？” 　　“谢谢你的好意，还是不了。” 　　“别这样嘛，最后一次了，今晚的消费我来帮你买单，怎么样？”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的？” 　　“真的只是我个人的请求啦。” 　　“那好吧，我会很快就回家的。” 　　“没关系啦。” 　　“吉野顺平！”伊藤翔太面色阴沉地走入了吉野顺平的教室，“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吧？和我出来一下。” 　　前座的女同学见伊藤翔太来者不善，连忙转了回去，竖起书来挡住脸。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你给我等着！” 　　“不好意思，我明天就要转入新学校学习了，你恐怕很难见到我了。” 　　“哈？只要你在东京，以为到别的学校就没事儿了吗？以为别的学校我的手就没办法伸过去了吗？” 　　不好意思，你还真的伸不过去。 　　旁人见伊藤翔太怒气冲冲地离去，非常好奇，对于他们的疑惑，吉野顺平也只是说不知道。 　　这个问题在中午得到了答案，伊藤翔太因为品行不端被撤去了学生会长这一职务，同时受到了处罚，披露出来的有强迫同学为他完成竞赛作品，校园霸凌等。终于，在这学校顶端耀武扬威的人，也被迫消停下来了，吉野顺平在心中吐了一口气，觉得无比轻松。 　　午间的时候，有人找到了吉野顺平，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瑟瑟缩缩的男同学，他一上来就道谢：“谢谢你，我知道的，是你和若叶学姐做的吧？之前你们找到我询问校园霸凌的事情时，我因为害怕不肯说，是你们花了许多时间说服我，如今你们已经做到你们保证的事情了。我…我很感谢你们。” 　　“我能够理解你不想说的心情。我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也是若叶学姐，当初是她问我’你能帮助我吗’，明明是她帮助了我的说。”吉野顺平低垂下眼眸笑道，“所以，我也只算是协助了若叶学姐，做到了一些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如果你想道谢的话，再去和若叶学姐说一句吧？” 　　“若叶学姐那样的冰美人，总觉得超难接近的啊，就拜托你帮我道谢了。” 　　“其实若叶学姐她——” 　　吉野顺平差点说出来“若叶学姐她并不高冷”，但想到若叶学姐是为了清闲自在一些才摆出那种生人勿近的面孔的，及时刹住了车。 　　“总觉得你变了好多啊。”他感慨道，“能够做到这样事情的你，在我眼里已经超厉害了。” 　　“……谢谢你的称赞。” 　　原来在其他人的眼里，自己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吗？ 　　“我还想提醒你一句 ，我听说伊藤翔太叫了他父亲来，他父亲是学校理事会的赞助商，要是偏袒他儿子的话估计事情会不了了之，你和若叶学姐也可能会遭到报复，一定要小心啊。” 　　“我会的，你不用担心，若叶学姐可是——超强的啊。” 　　在下午，同学们口口相传的富二代伊藤翔太的父亲，也就是伊藤先生，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学校，然后从走廊这头追着伊藤翔太打到了那头，一层楼的学生都能听到伊藤先生的斥责声。 　　“我花钱让你读书你就是在学校干这事？那些捧回家的荣誉都是假的？你还好意思炫耀？” 　　“啪”的清脆的大耳刮子声音回荡在走廊上。 　　“那些弄虚作假的东西和虚假的夸赞声，你拿了有什么意思？还在学校欺负同学？” 　　“咋家的风水都被你破坏完了！怪不得前几日风水大师来咋家看了，说家中有人行恶影响了风水，原来就是你小子啊！我告诉你，要是不赶紧改正，你马上就会有血光之灾啊！” 　　又是一耳刮子。 　　“别…打…了…”从伊藤翔太的声音里就能听出他的脸很肿胀。 　　教室里一下子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笑声，大家乏味的一天校园生活，因为伊藤翔太而增添了许多乐趣。 　　下午放学时，吉野顺平便和前座的女同学一起去了餐厅联谊。 　　要不要和若叶学姐说这件事？吉野顺平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自己只是去做一会儿，感受一下联谊的气氛就回家了，应该不用再打扰她了。 　　这么想着的吉野顺平放下了手机。 　　这是一家平价西餐厅，他们来得早，已经有人占据了最好的一张桌子，一楼的靠玻璃面边，可以清晰地欣赏街边的风景。 　　“人来齐了，大家一起来介绍下自己吧？”最先说话的是一个黄发男生，一看就是担任了提升气氛的角色和参与联谊的老手。 　　大家一个个轻松地自我介绍，非常随意，到吉野顺平时，他说道：“我叫吉野顺平，来自里樱高中，爱好是看电影，喜欢…温柔正义的类型。” 　　黄发男生：“呦呦，看来是喜欢二次元的类型呢，温柔正义，女骑士那种？” 　　“人家是喜欢看电影，别随意扭曲别人的话啊！”吉野顺平的女前桌立马说道。 　　“说起电影，最新上映的那部电影，大家看了没？”坐在对面的长发女生双手交织，发起了话题。 　　“是那部？最近风评很好。”吉野顺平能猜到她说的是什么。 　　电影是非常大众的话题，不用黄发男生引导气氛，气氛自然而然就热烈起来了。“啊，感觉好过瘾啊，之前只是心里有这种感觉，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现在听了顺平你一说，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呢！”长发女生长吐了一口气。 　　“一开始看你的发型，以为你是什么非主流或者老二次元，想不到非常有趣呢！” 　　“仔细一看，小哥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嘛，把另一边脸露出来不会差的。” 　　“哼哼，顺平可是我带来的人，人家还是电影鉴赏社团的团长呢！” 　　男生们见女生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吉野顺平身上，面色有些难堪。 　　“对呀，顺平你干嘛留这样老土的发型？挡住半边脸不嫌挡视线吗？怎么不露出来？”黄发男生挪近了，忽然伸手抓向介意顺平，“不如让我们看看！” 第一卷 第141章 　　吉野顺平心中一惊, 连忙后仰躲避，却被另一侧的男生抓住了手和肩膀，那人露出了看似憨厚的笑容, “对呀, 大家都是’朋友’了, 为你改造一下形象嘛, 说不定会让人大吃一惊的。” 　　“不要！你们放开我！”吉野顺平猛然挣扎起来。 　　他的女前座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恐惧, 连忙站起了身，伸手去拦男生的手臂, “你们干什么啊！没听到他说不愿意吗？” 　　但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她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只觉得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玩闹，正期待着吉野顺平露出他的全脸, 一个个都没有动作。 　　“你们——” 　　忽然，从街道上传来了响亮的喇叭声，这声音几乎要刺穿他们的耳膜。 　　“好响！街道上还能这么鸣笛的吗！” 　　桎梏住吉野顺平的男生捂住了耳朵，放开了他，却见大家的目光都呆呆地望向外面。“怎么了……” 　　一辆敞篷豪车停在了路边，正打着喇叭。即使他们不认得车标, 但看这流畅优美的车身线条，就知道这车价格不菲。 　　一个穿着丝绸质感的紫色吊带裙的黑长发女子走下了车，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挡住了大半脸颊, 与红唇相得益彰, 外面半披着一件紫色皮草，脚上踏着一双高跟鞋，宛如要参加晚宴的集团大小姐。 　　“来得正巧啊…”泷若叶看到了这一幕, 摘下了墨镜。 　　她不疾不徐地走入了这家西餐厅，所到之处，他人皆为她让出路来。 　　“顺平君，你不来找我，就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泷若叶轻而易举地拨开了围在吉野顺平身边的男生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都这样了，和我一起去吃饭吧。” 　　…… 　　一桌的年轻学生鸦雀无声，竟是被泷若叶的气势压迫，没人敢再开口。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不尊重他人。”泷若叶看向黄发男生他们，“如果我来的时候你们真的这么做了，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们了。” 　　“我们走吧。”吉野顺平跟在了泷若叶的身后，走出了餐厅。 　　“……” 　　在泷若叶和吉野顺平走后，一桌人的气氛低沉。 　　“真是的，都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了，还来参加这种联谊干什么。”有男生抱怨道。 　　“……你们刚刚真的是过分了，顺平君是我带来的人，你们就这样？我走了。”吉野顺平的女前座匆匆收拾了包，离开了。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也走了。” 　　其他的女生也纷纷低着头离开了。 　　吉野顺平坐上了副座，看着泷若叶在街道上疾驰，她双手握着方向盘，宽大的墨镜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我们要去哪里？”他问道。 　　“你想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行，就算只是这么兜兜风，也很好。” 　　“明天你就要去高专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见面了，所以今晚就当我为你送行吧。” 　　吉野顺平看着泷若叶的紫色皮草搭在肘窝处，裸露出半臂和雪白的肩膀，“为什么夏天还会穿皮草呢？” 　　“搭配啦，这么披着也不热，不好看吗？” 　　“…非常好看，特别得有气势。”吉野顺平忽然想起了泷若叶脚下的那双高跟鞋，“那么高的跟，学姐你好开车吗？” 　　“没事，我上车就把高跟鞋脱了，现在是光脚开车。” 　　“女生还真是辛苦呢。” 　　”没什么特别的。”泷若叶踩下刹车，“我们下车吧。” 　　他们来到了一个湖边公园，泷若叶和吉野顺平坐在了湖边的草地上，此时夕阳正好倒映在湖面上，灿烂的金橙色荡漾旗舰。 　　“真不敢想象，我明天就要去高专了，感觉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吉野顺平说道，“刚刚的情况…我以后会变得更强壮的！就算一个人，也能处理好。” 　　“我相信你。”泷若叶伸手去触碰吉野顺平的额头，吉野顺平没有躲开，“我可以吗？” 　　她这样问道。 　　“可以。”吉野顺平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他丝毫没有抗拒与拒绝的情绪。 　　泷若叶轻柔地掀开了他的刘海，在他额头上的伤疤暴露出来时，吉野顺平的瞳孔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泷若叶拿出了包里的湿巾，擦拭了几下他的额头。吉野顺平感到额头上一阵凉意，在泷若叶放下手后他去摸了自己的额头。 　　“……” 　　他用力地摸了摸。 　　“给。”泷若叶递给他一面小镜子，笑着看着他。 　　“没有了…一点痕迹都没了…”吉野顺平变换着各种角度看镜中的自己。 　　“不然怎么叫做’魔女’呢？” 　　“…”吉野顺平停下了张望的动作，他看向享受着湖风的泷若叶，“学姐，你不讨厌这个称呼吗？是他们将这个称呼强安给了你。” 　　“曾经提起这个名号的话，我也会产生一些例如是’我怎么就成了魔女’这种感慨。但是，魔女只是一种称谓吧？只要心不变，我还是我，’魔女’的称号不能影响我，但我能影响’魔女’的称号。” 　　“真不愧是学姐，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充满仇恨心吧。” 　　吉野顺平将他原本遮挡住脸颊的刘海抓到了脑后，他背对着夕阳，坐到了泷若叶的面前，略微弯起了他的眼眸，他那双橄榄绿色的眼睛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泷若叶面前，”怎么样？还行吗？” 　　“很漂亮哦，顺平君。” 　　“真的吗？”吉野顺平松了一口气，“那我以后就都梳这个发型了。” 　　“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泷若叶起身伸了个懒腰，她的指尖旋转着车钥匙，“走，我们去理发店吧。” 　　今晚的消费全部由泷若叶买单，要问吉野顺平有什么感受，那就是非常快乐，可能这就是小白脸的快乐吧。 　　泷若叶从头到脚都给吉野顺平换了新的，晚餐去了一家非常有名的西餐厅，有着名副其实的美妙滋味。 　　吃完后他们坐在了桥下的河堤上，吹着晚风。吉野顺平知道，他们吹完晚风，就真的要告别了。 　　他想起前座问他“如果是我的话，和那么好的学姐分开，总会觉得很遗憾呢”，在此时那种失落真切地摆在了眼前，总是要经历的，他想，现在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学姐，对你来说，高专是怎样的地方？”吉野顺平问道。 　　“不错的地方，我在那里当了三年的学生，毕业后直接担任了教师的职务，虽然也有讨厌的人，但更多的是可靠的同伴。就像是普通的校园生活一般，会有讨厌和抱怨的地方，但那个年纪度过但时光，都不会太差。” 　　吉野顺平点了点头，忽然回味出来：“等等，学姐你几岁去高专的，当了三年的学生，然后担任了教师，现在读高三？” 　　泷若叶点了点头。 　　“简直就像是真的魔女一样啊，学姐你会骑着扫把飞吗？”想到了一些文学作品里面几百年打底的魔女，他内心也平静下来，开了一句玩笑。 　　“对我来说没有难度。” 　　“...还真的可以啊。” 　　吉野顺平莫名想起了他与泷若叶初见的那一天，泷若叶提前交卷从楼梯的扶手滑到了一楼：“那次考试学姐你是学年第一，我想着学姐可真是天才啊。” 　　“现在呢？” 　　“现在还是天才。” 　　“高中的课程是不变的，我学习的时间远比你们长。如果有那么漫长的学习时间的话，取得好成绩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样的成绩，去上东大都没问题了，但学姐你没有选择它吧？而是选择了难度更大的东艺大。”吉野顺平低下了头，”我想，这是因为进入大学学习对我们来说，有着更多的现实意义，要靠它找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但学姐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才来上学的吧？所以，当然要完成自己的心愿。” 　　“我不用再说什么了。”泷若叶说道，“如果五条悟期望的未来在他手上实现的话，那高专会焕发出新的生机。” 　　“那也是学姐所期望的未来吗？” 　　“对，或者说，我们三人有着共同的期望。” 　　“到了那一天，学姐你也能名正言顺，清清白白地站在高专吧？我会为了这样的未来努力的。” 　　“但第一要义，是要保护好自己。”泷若叶将被晚风吹散的长发拨回了耳后，“在高专时，我还是负责治疗的医生。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能将他救回来。但如果送到我手上时已经死了，那我只能为他拉上裹尸袋的拉链。” 　　“...放心吧，我会努力不要死的。我还等着和学姐再次见面呢。” 　　“我也会努力回来的。” 　　“...怎么了？学姐你是要去哪儿吗？”吉野顺平愣了一下。 　　“过段时间我要回一趟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会努力回来的。” 　　“这样啊，学姐你的家乡在哪儿？” 　　“很远的地方。”泷若叶起身，将滑落的皮草抖动了一下重新披好，“好了，这么晚了，该回去了。加油吧，少年。” 第一卷 第142章 　　夏油杰笔直地站在路边, 一辆出租车从他身边驶过，放慢了速度：“小哥，要搭车吗？这里可不好打车哦。” 　　“不用了, 我有人来接。”夏油杰笑着拒绝道。 　　“好吧。” 　　在出租车驶走后, 一辆敞篷跑车平稳地停在了夏油杰面前, 泷若叶摘下墨镜：“等很久了？” 　　“不算久, 处理好了？” 　　“嗯, 想不到顺平那边出了点状况。他明天就要去高专了，算是给他送行吧。”泷若叶走下车, 坐到了另一边的副驾驶，让夏油杰来开车。 　　夏油杰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与泷若叶的礼服很搭。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受五条悟的嘱托, 参加一个上流社会的拍卖会。 　　对于这个“上流社会”，泷若叶是存疑的，估计只是一群有钱的人聚在一起，办了一个豪气的拍卖会，到底有多上流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压轴的展品是什么吗？”泷若叶问道。 　　“打听过，但是主办方说是保密, 死都不松口，只说是非常神奇的东西。”夏油杰发动了跑车，平视前方，在道路上行驶。 　　“到那再看吧。” 　　泷若叶和夏油杰赶到现场时, 刚刚好到拍卖会开始的时间, 两人直接就座，然后站台上就开始了冗长而无聊的介绍和展品。 　　怎么说呢，泷若叶的那一把雪洞扇, 估计就能抵过这里所有的展品了。真有那种级别的古董，这个拍卖会也该被请去喝茶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到了压轴的拍卖品展示的时候，原本安静的会场也骚动起来。夏油杰打了一个哈欠，也直起了身子。 　　“这是一项绝密的发现，估计全日本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人类现有的想象。想必大家只在电影和漫画中看过高达或者变形金刚一类的吧？就连我，也想不到他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 　　“......”泷若叶的眼神灰暗了下去，甚至想反问自己刚刚在期待什么，“这是正经拍卖会吗？” 　　“想想是五条悟让我们去的，我们不应该抱有太大期待。”夏油杰又躺回了座椅上。 　　“...你说的对。” 　　虽然这是成年人都会觉得离谱的话语，但现场的气氛还是被炒热了起来，玻璃柜上的红布被掀开，露出了一个暴露出金属线路的机械头颅，底下的观众也适时地发出了惊叫。 　　“这是咒骸吧？采用了现实中的材料制作外形，普通人也能看得到。”泷若叶吐出一口气，“准备拍卖吧。” 　　在拍卖师即将开拍时，有人举起了手：“我想问，你和我说这是上个世纪的绝版变形金刚手办我还会相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人造产物，你和我这是高达或者变形金刚？你怎么不说是《环太平洋》里拆出来的机甲呢？” 　　“......”拍卖师沉默了几秒，“如果你愿意去假设，他也可以是《环太平洋》里面的，《环太平洋》又不是你拍的，你怎么敢肯定那只是一部电影而不是一部纪录片呢？” 　　“......” 　　“我能看下展品吗？这么远的话只能看出它的做工非常精致。”抱有疑问的客人再次提问道。 　　“不行，我们会保证藏品的真实性，但是谢绝客人在买下前接触到藏品。” 　　“那你怎么保证这不是一件工艺品而是真的你所说之物呢？” 　　“在我们接收到这份展品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现象，这机械头颅居然能做出比现在任何一台机器人都要细致的面部表情运动，就好像是活物一般。虽然现在失去了活力，但我敢保证你拍下的会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拍卖师侃侃而谈起来。 　　“你怎么敢肯定他做出的表情比任何一台机器人都细致？你又没见过这世界上所有的机器人，说不定是你孤陋寡闻呢？”之前被拍卖师反问“《环太平洋》又不是你拍的”的男人此时举一反三，开始质问起拍卖师来。 　　“...相信的心就是爱的魔法。” 　　“老子最讨厌二次元了！你给我滚下来！”男人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站起来喊道，被安保人员架出了拍卖场。 　　“那么，这件展品的拍卖就开始了。” 　　泷若叶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读懂了各自的意思。 　　会拍下的人只有他们了。 　　就这样，在其他客人看傻瓜的眼神下，泷若叶和夏油杰加了一百块钱买下了藏品，如果不是一百起加的话，估计加一块钱都能买下来。 　　虽然只花了最少的钱，但这种被当成傻瓜的感觉真是...微妙啊。 　　在拍卖会结束，众人都聚在大厅聊天，等待工作人员打包藏品的时间里，那名被请出去的男人凑近了泷若叶，递上了名片。 　　“你入场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身上的气质真的非常少见，有兴趣尝试一下演艺方面的工作吗？能来参加这种拍卖会，我想你肯定是不缺钱的。但那种在舞台上将你的美展示到最大，被所有人看到的感觉，想不想体验一下？” 　　泷若叶接过名片，看了看他那一长长的头衔，与街上那些递名片的家伙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从业者。 　　“舞台剧总策划...你是组织舞台剧的吗？”泷若叶挑了一个头衔说了出来。 　　“对，最近我在策划一个舞台剧，有一个角色我始终不满意，那个角色对演员外形和气质的要求很高，我见到你第一眼就有种‘该是你的’的感觉。如果不来试探一下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改编的舞台剧主要是哪种类型的呢？”泷若叶问道。 　　“...2.5次元。” 　　所谓2.5次元舞台剧，就是将二次元的作品搬到舞台上来，作为总策划肯定要熟知原作的内容与精髓。 　　“你不是最讨厌二次元了吗？”泷若叶问道。 　　“哈...哈哈...对了，我没有看到，最后是谁拍下了那个藏品啊，只有笨蛋才会买那种玩意吧。”这位总策划打哈哈着转移话题。 　　“这位小姐和先生，你们拍下的压轴藏品已经包装好了，随我到后面去检验吧。”礼仪小姐走到了泷若叶和夏油杰的身边，恭敬地说道。 　　“......”总策划的嘴一下子闭得死死的，然后开口道，“哈哈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我肯定是体会不到的。”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泷若叶双手夹着他的名片，表示自己会考虑的。 　　“一定要给我一个答复啊！”他双手聚成喇叭状呐喊道。 　　泷若叶和夏油杰确认这件“藏品”无误后，将它带回了家，放到了餐桌的正中央。 　　“给他输入一点咒力吧。”泷若叶说道。 　　还没等夏油杰动手，真人就极快地给咒骸输入了咒力。 　　“去把车还回去吧。”泷若叶把钥匙扔给了真人，“你现在已经会开车了吧？” 　　“...既然是主人的命令，那我当然会去做啦。”真人看了眼咒骸，把钥匙攥在了手心里。 　　“......你就是泷若叶前辈吗？”咒骸忽然发出了声音。 　　意料之中的事情。 　　“对。” 　　“我的名字是机械丸，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二年级学生。我入学的时候你已经是‘魔女’了，但我知道你以前的传说，最强的辅助系咒术师，特级中的一人。” 　　“那么，你想干什么？和我这个高专的‘罪人’扯上关系？” 　　虽然泷若叶不了解咒骸的构造，但显然，这一个轻巧的头颅估计也只是一个能实时通话的工具，他的本体肯定不在这里。 　　“...五条悟告诉我有一人可以治愈我的先天疾病，说实话，我曾经想过，只要能让我拥有健康的身体，恐怕不管是多么艰难的条件，我都会达成。如果...如果我进入学校时那还是你的时代就好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却是无比诱人而又无法触碰的禁区。但只要有这个可能，我无法放弃，拜托你治好我的身体！” 　　“...京都二年级的学生啊，和真依是一届的？” 　　“啊？——啊，是的。”机械丸正凝神等待着泷若叶的答案，想不到泷若叶非常随意地与他闲聊。 　　“歌姬他们怎么样？” 　　“还好吧...我和大家其实不是很熟。”机械丸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人际交往，“和大家，都不是很熟，这方面不要问我。” 　　“你的身体恢复健康后，如果你想留在学校，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会想办法的，只要不泄露我和你接触过的痕迹，我会找其他的理由。” 　　“我能治疗你，但就如你说的一样，善后只能交给你自己，否则你要背负的会是死刑。即使拥有了健康的身体，你所期待的校园生活也不会来临。” 　　“...我一直在思考，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能用自己的身体行走在这土地上，我不会容许自己犯错的，也不会拖累你。以及，非常感谢你。” 　　“你没有被学校所宣扬的‘魔女’论调洗脑吗？” 　　“真依同学...她为你说过话，大家对你的态度也总是暧昧不明，有时候也不能全然相信上面吧？我想。” 第一卷 第143章 　　和机械丸讨论过后, 他们在治疗上达成了一致，细节之后再看情况讨论，反正他这个“头”留着还可以继续联系。 　　此时夜色已深, 泷若叶也没有睡意, 继续拿起了画笔绘画。 　　在决心画画的前几年, 泷若叶几乎挤出了所有可能的时间来提升画技, 可到了后来, 一味地画画却仿佛变成了一项徒劳无功的事情。 　　曾经在画室高压的练习氛围下，泷若叶总是显得最风轻云淡的那一个。即使是被众人赞誉的游刃有余的天才, 也会在背后露出焦虑，暗地排解与自嘲。唯有泷若叶，宛如真的不在乎一般。 　　“你就没有担心害怕过的时候吗？害怕自己考不上？害怕自己这一年来的努力全部白费，然后再进行沉重的又一年, 为了那一年一次的考试？若是第二次就考上了还好，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会是第三次，第四次，那时候怎么办啊？”有同期生在课间接一杯水时痛哭了出来，对着她所不能理解的完全没有压力的泷若叶说道。 　　我已经考了不止第三次，第四次了啊...因为拥有无限的寿命, 也从来不用随着社会的基调前进，只用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下去就好了，总会有越来越接近的那一天。 　　“当然会有，只是你在大家的面前哭出来了, 我想大家都有在考前哭过的时候吧？肯定都在背地里哭的。” 　　泷若叶的话音落下, 画室内寂静了一秒钟，没有人否决。 　　哭泣的同期生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了她们这一届的天才绘画少女上，由于她出生于书香世家, 在老师口中的气非常大。 　　天才绘画少女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怎么啦！就算是我，考前也会压力大到想哭的啦！” 　　“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人，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呢，已经比大家优秀那么多了...” 　　“我们可是要和全日本的艺术生竞争的啊！我可不是那么自信的人，若叶她...我觉得她是天然呆的成分更多一些吧，对压力的感觉相当迟钝，真是羡慕啊。”天才绘画少女叹了一口气。 　　那一年，泷若叶记得，那位天才绘画少女落榜了。不过，以她的水平和心态管理能力，现在估计已经在东艺大学习了吧。 　　前两次的东艺大考试，都被各种各样的事件给耽误了，最近一次的考试直接弃考了第二场，不然泷若叶有把握能考入东艺大，她现在缺的只是一次考试的机会。 　　做完每日的练习后，泷若叶打开了电脑，随意地在新闻界面浏览起来，想不到在第一面就发现了在拍卖会上偶遇的舞台剧策划的字。 　　“鬼才策划田中芳再次操刀2.5次元舞台剧，《待君归》部分演员定妆照公布。” 　　虽然田中芳也算是业界知人士，但脱离了这个圈子，也就无人关注了。如果不是泷若叶记下了他这个人，恐怕这种新闻也只是一扫而过。 　　泷若叶打开新闻界面浏览了一遍，大概知道了这部《待君归》是个什么题材的舞台剧。 　　《待君归》原作是一部乙女游戏，在七年前首发，是那一年的年度销量首冠。去年原制作公司对其进行了重新企划和制作，被众人誉为“这冷饭炒得可真香”，再度成为了乙游年度销售首冠。因其的高人气，各种动漫，舞台剧企划也陆续展开。 　　“杰上回给我买的那些游戏里面就有它吧，《犬夜叉》还没玩完...” 　　泷若叶想起了田中芳对自己说过的话——想不想体会另一种职业的新鲜感？不得不说，他看人确实挺准的，抓住了泷若叶最容易被劝说的点。 　　明天给他打电话吧，泷若叶这么想到，然后她顺着链接点进了田中芳的主页看了一下，发现田中芳正在评论区和人高强度对线，用美妙的语言回应着怼他的留言者。 　　...看来不用等了，人家正亢奋着呢。 　　泷若叶拨通了田中芳的电话，电话一接通，泷若叶就听到了那一头传来的响亮的一声“傻逼——”。 　　“...田中先生，你好，我们今天在拍卖会上见过面。” 　　“哦哦，抱歉，我刚刚在说别人，不是说你。怎么了，这么晚了是想好了吗？” 　　“我想问一下，你是想让我饰演哪一个角色呢？” 　　“哦？”田中芳一听觉得有戏，语调高亢兴奋，“我猜你已经看了《待君归》的企划了吧？你猜会是谁？” 　　“蝶姬吗？” 　　定妆照都公布的角色肯定是确定好的，那肯定是在有些戏份又没被公布演员的角色上，泷若叶去评论区看看就知道了。 　　“没错！手持烟斗，如蝴蝶般绮丽颓靡的花魁，与她的双生弟弟一同背负着游廊的使命与诅咒。他们是彼此唯一可以依赖与信任的对象。他们坚信着要保护游廊的大家，只能遵循古法永远守护着诅咒。但女主角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她要彻底打破游廊的诅咒，而蝶姬不相信女主角，在游廊内处处阻扰女主角的行动。蝶姬的弟弟却被女主角说服，向往外面的风景，想要终止这无休止的诅咒，选择站在了女主角这边。” 　　“然后蝶姬身死，她的弟弟加入了女主队伍继续探险？” 　　“你看过剧情了？” 　　“猜出来了。” 　　“蝶姬算是一个悲情角色，她和女主角所站的立场不同，没有谁对谁错。她的人设本身就非常出彩，因而在舞台剧的展现上更要突出她的美丽，癫狂和执拗。”田中芳从鼻腔里长出了一口气，“其实蝶姬的人选投资方已经拟定了好几个，但是前几天我亲自看过后都否定了。这么说呢，在她的强势下是有着‘悲’的感觉的，而不是只是像一个反派那样哈哈大笑。” 　　“我并不觉得你对蝶姬的了解中，我有非常符合并且能够抓住你的地方。” 　　“游离于世外的高远感。”田中芳用笃定的语气给出了回答，“蝶姬的信条就是为了延续游廊的生命而死，她在这世间没有什么快乐，只是坚定而执拗地贯彻坚守着信条。她唯一保持着亲密的联系，宛如共生一般的亲人，便是她的弟弟。她的这份坚贞与孤独造就了她游离于世外的高远感。而女主角的出现，打破了她的信条，用外面的风景动摇了她弟弟的心，相当于将蝶姬在这世界上最重视的东西给破坏了，她的癫狂是出于这点。” 　　“我知道了，坦白来说，我很感兴趣。”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约个时间再见面吧？请问你的字是？” 　　“泷若叶，如果要出演的话，我希望能换个字。” 　　“没问题，随你喜欢取个艺吧。” 　　和田中芳约好见面时间后，第二天，泷若叶继续上学。 　　吉野顺平已经转走了，由于泷若叶之前刻意造就的疏离形象，无论是课间还是午休，她的周身半米内，都是空无一人。 　　泷若叶心态平和地接过月考的试卷，果不其然是学年第一。如果学习了十年高中知识，她还做不到这种水平的话，估计是真的要羞愧了。 　　“请两个月的假？”班主任在听到泷若叶的话后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你们艺术生考前都有集训的吧？这些学校里面也帮不了你，你把表填了吧。” 　　班主任答应得很轻松，更别提泷若叶的文化课成绩相当之好，也不用怕她考前突击美术而落下文化课的成绩。 　　在泷若叶填表时，班主任与她闲聊起来：“如果你今年不是高三的学生，估计学生会会长要由你来当了。” 　　“怎么了？” 　　“伊藤翔太因为那些劣迹被撤去了学生会会长的职务，新的学生会会长要重新票选。你和吉野顺平同学之前做的问卷调查在反校园霸凌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家都看到了你们的能力，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了。” 　　“学生会会长需要处理很多事务，我恐怕难以胜任。” 　　“哈哈，难以胜任？你是觉得麻烦了吧。”班主任笑了出来，“真可惜啊，吉野顺平读高一，如果不转学的话，我都想支持他当学生会会长了。听说他转到了宗教学校，是以后打算到寺庙工作吗？” 　　“...哈哈，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没事，现在和尚吃香得很。”班主任以为是吉野顺平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连带着泷若叶也帮他打马虎眼，说道，“正儿八经当个和尚也需要高学历呢！社会地位和工资都不低，说不定老师以后也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呢，到时候还要靠你拉关系了。” 　　虽然老师的玩笑开得很随和，但泷若叶和尚情难自禁地想以后班主任到底会有什么时候需要和尚的帮助，难道是超度吗？还是购买墓地？ 　　如果是普通人眼里的超自然灵异事件的话，找吉野顺平可能还真的专业对口了。 　　泷若叶办好全家手续离去后，班主任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月考就看不到这么变态的成绩了啊，想想还有点不适应呢。” 　　统一办公室的老师应和道：“不然怎么说越是天才越努力呢？像泷若叶这样的学生，一定是周末都在用功苦读的吧。” 　　周末，泷若叶和夏油杰，在意大利划船旅游。 　　意大利真好玩。 第一卷 第144章 　　若叶学姐此时在做什么呢？ 　　陷入思考的吉野顺平被伏黑惠拍了一下肩膀, “在想什么呢？今晚不是约好一起看电影的吗？” 　　“抱歉，我在想以前的朋友。” 　　“唔。”伏黑惠一秒都没有停顿，保持着他那平静的面部表情, “不会是你的漂亮学姐吧。” 　　“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不是她也可能会是我的家人和...学校里的朋友吧。” 　　“很好猜。”伏黑惠垂下眼眸, “她是个很体贴的人, 只要接触深一点都会很难忘却吧。” 　　“...也对。” 　　钉崎野蔷薇强调过许多次“不想死的话就别透露出自己认识泷若叶”, 三人提起泷若叶只会说“那个人”，或者用其他的代称, 说实话吉野顺平还觉得还挺酷的。 　　“总之，先庆祝你通过入学测试。今晚打算看什么类型的片子？”伏黑惠问道。 　　“惊悚片。”吉野顺平微笑着展开了手中的CD盒子，“知道高专离市区很远之后我特意去淘了好多感兴趣但没有时间看的片子呢。” 　　如果是哪个粉色头发的男生还在的话，就会有四个人一起看电影了。想到这里吉野顺平情绪忍不住开始低落, 上一面还活蹦乱跳的同年级的少年，在自己来到高专后却被告知了他的死讯。 　　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对虎杖悠仁的感情比自己要深，他们也一定更加难过，因而吉野顺平更加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以免再影响到自己的同伴。 　　“话说你的术式是什么？五条悟老师说你已经初步认识了自己的术式了吧？”钉崎野蔷薇问道。 　　“我的术式是毒，应该是兼顾了输出和控制类型的, 具体的术式还要之后挖掘。”吉野顺平将自己的学生证递给了钉崎野蔷薇看。 　　“和我一样都是三级咒术师，不过你才刚刚接触术式，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们，不要想着那个不靠谱的班主任了。” 　　伏黑惠看了钉崎野蔷薇一眼, 略显诧异。 　　“看什么啊, 我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照顾后辈的人吗？！” 　　“明明之前一脸嫌弃。” 　　“嘁。”钉崎野蔷薇表示自己毫不在意，然后悄咪咪拉近吉野顺平说道，“既然你和那个人是好朋友, 那有没有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吉野顺平有些搞不清状况。 　　“就是那个，那个相当于特级咒物的恢复神水，据说就像是游戏里的药水一样磕一瓶就原地复活了。”钉崎野蔷薇提起这些八卦非常来劲，“我听说这个东西以前可受欢迎了，当然现在也一样，只是现在是相当危险的违禁品。” 　　“那个...我还没见...”吉野顺平刚想说自己没见过，忽然一段记忆涌起，泷若叶用湿巾擦拭过他的伤口，抚去了他的伤疤，“我好像有印象。” 　　他从包中找出了一包湿巾，“上回她用湿巾擦过我的伤口，疤痕就消失了，之后她就把这包湿巾给我了。” 　　“！” 　　然后吉野顺平就看到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一下子凑近了他，露出了相当凝重的神情，按在他准备打开湿巾开口的手上，原路把湿巾压在了包的最底下。 　　“怎么了？”吉野顺平弱弱地开口。 　　“我不是说了这个现在是相当危险的违禁品吗？你要像在地铁上拿出黄色杂志一样小心谨慎地拿出来啊！” 　　“我想她不会害我的，应该不至于这么危险吧。” 　　“危险的不是它，它当然是好东西；危险的是它背后的含义，可以成为你和她有关系的证据。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地使用，不要让除了你信任的人以外的人发现它。”伏黑惠做出了解释。 　　“也许它只是普通的湿巾呢？”吉野顺平并不能确定剩下的湿巾是否有这样的功效。 　　“我来试试。”钉崎野蔷薇取了一张覆盖在脸上。 　　“你的脸也没有受伤啊。”伏黑惠疑惑地问道。 　　“不会错的，这面部细胞都被唤醒，光洁幼嫩的感觉，简直比敷了一百张面膜还要舒爽！”钉崎野蔷薇发出了幸福的声音。 　　吉野顺平：“......你的目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那应该就是精神状态被提升的效果，皮肤变好只是错觉吧。”伏黑惠说道，“就算是现在，也还会有人往脸上贴黄瓜片来补水呢。” 　　“我说啊，既然五条悟老师都说了她不是咒灵，为什么一定要执拗地将她置于我们对面呢？还有其他更温和的处置方法吧？”钉崎野蔷薇的脸被湿巾覆盖，吉野顺平看不见她的神情，她似乎咬紧了嘴唇，用力地说道，“如果像以前一样可以应用这种东西的话，那家伙...说不定就不用死了啊...” 　　“......”伏黑惠侧过头，没有说话。 　　现场的气氛低沉了下去，吉野顺平觉得自己应该去当那个出声安慰的人，却无法说出什么。如果只是说出那些轻薄的安慰话语，就连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讨厌了。明明死亡是一件那么沉重的事情，自己却还要劝别人想开，他们在生死上面的认识可比普通人要强烈多了。 　　“所以...我们让她回来吧。”吉野顺平徐徐开口道，“让五条悟老师所期望的那个未来实现，让各种不合理的举措在我们手上得到纠正，让咒术界迎来更光明的未来。这样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愚蠢的状况了。” 　　“...你是认真的吗？不是中二期？”钉崎野蔷薇扯下了脸上的湿巾。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们要笑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高专的。” 　　“笑是不至于啦。”钉崎野蔷薇环抱双手，神情认真，“你知道的吧？作为咒术师，能一直活下去战斗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能抱有远大的理想什么的，真是热血过头了啊。不过我可不会否定，如果你真的想那么做的话，可要再加把油了。” 　　“哗——”的一声，移门猛地被拉开了。 　　“吉野顺平在哪儿？！”一对女孩儿叉腰站在了门口，她们一个是黑色短发，一个是扎成了丸子头的金发，大眼睛，长睫毛，看上去就像是会出现在街边的靓丽女高中生。 　　“别人的宿舍进来前至少要敲下门吧？”伏黑惠说道。 　　“我们是来教训那个对姐姐大人出言不逊的家伙的，听说你在入学考试上说了姐姐大人的坏话吧？”菜菜子双手叉腰说道，“别以为现在学校里面没有人会为姐姐大人说话了！” 　　“...为了通过考试，我总得表面自己的立场，要说出真心话就过不了了啊，而且我也没有说过分的话吧？”吉野顺平招架不住菜菜子的架势。 　　“哼，我们只是过来警告一下，顺便来看看新生长什么样子。” 　　“你们不是在国外执行任务吗？怎么提前回来了？”伏黑惠问道。 　　“我们听说一年级的一个新生出了意外，担心你们这届的姐妹交流会输掉，就提前回来了。”美美子说道，“去年有乙骨忧太在，大家躺赢就行了，今年不行了吧？对面还有东堂葵那种变态的家伙在。我们私心里还是希望东京这边胜利的，所以就回来了。” 　　“毕竟我们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以后也没机会参加姐妹校交流会了。”菜菜子坐在了椅子上。 　　“谢谢。”伏黑惠道了声谢，向钉崎野蔷薇和吉野顺平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三年级的学生，菜菜子和美美子学姐，她们经常待在国外，你们可能也就这几天能见到了。” 　　“要不是上面那帮家伙老是疑神疑鬼地监视我们，我们也想待在日本的好吗？”菜菜子握紧了手机，夸张地说道，“哪怕只是和姐姐大人与杰大人呼吸同一个国家的空气，也能稍微安慰我的内心。” 　　“......”钉崎野蔷薇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东京，舞台剧排练前。 　　“好紧张啊，我也只是演了几部剧，没有舞台剧的经验，真害怕等下会被剧团的人给批评呢。”女演员对着《待君归》的男主角饰演者说道。 　　他们都是偶像出身，并非是正规的舞台剧演员出道，对于舞台剧的理解和演绎自然也比不上那些每月都要跑演出的专业人员。而他们被投资方选中的原因自然是看中了他们的高人气和观众意愿，同时里面还有资历不够但是被塞进来的角色，也有借着高人气IP改编来捧红角色的打算。 　　男主角扮演者是最近红起来的高人气偶像洛兰，女主角则是正儿八经的剧团演员清水紫。 　　“你还挺可爱的嘛？演过什么作品？”在安抚完对方的情绪后，洛兰轻柔地说道。 　　“只是些没名气的作品，说了你也不知道啦。”女演员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与一点起色也没有的她不同，洛兰可是人气颇高的偶像，能够得到他的青睐，说出去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咋们交换个联系方式？等下结束了一起去吃晚饭吧，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可不想轻易放过。” 　　“......”她犹豫了一下，刚刚她还看见洛兰笑着打字和人聊了好一会儿的天，那笑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普通朋友，“没关系吗？我怕被别人误会。” 第一卷 第145章 　　“没关系, 我知道你也不想被那些媒体打扰，我们悄悄地去。”洛兰垂头靠近了女演员，温热的鼻息故意吐在了她的脖颈上, 让女演员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说不定他是真的喜欢上了我, 女演员的脸染上一层薄红。 　　“我们来对下戏吧？”饰演女主角的清水紫走近, 用清冷的声音说道。 　　脸皮薄的女演员立马窜出了洛兰臂弯的桎梏, 站在了一旁。 　　“你的妆有点花了, 去补一下吧？”清水紫走近了女演员，低声说了一句, “他手机里存着的女孩儿的电话，都快三位数了，别被他骗了。” 　　“...好的。”女演员揪紧了衣服，匆忙离去。 　　“你这家伙, 有女朋友了吧？”清水紫手上拿着剧本，和洛兰对话着，在旁人眼里两人仿佛是在对戏一般。 　　“怎么？之前拒绝了我的邀请，现在看我有女伴了又心急了？只要你愿意，你还是有机会的，我也不介意借着舞台剧和你炒炒CP。” 　　“你女朋友是圈外人吧？你没想过她的感受吗？” 　　“我可没承认过她是我的女朋友, 不过是一起玩玩而已，要是她自作多情，我也没办法。” 　　“...你可真是个烂人。”清水紫所说的台词和剧本中的女主角的一句台词重合起来。 　　让清水紫没有想到的是，洛兰直接接上了下一句的台词：“那又怎样？落到我手里, 你就别想逃了。我可爱的鸟儿啊, 不想被折断羽翼，就乖乖待在我为你打造的黄金鸟笼中。” 　　“...你还算是用心看过剧本了。” 　　而且，演技还算不错。这句话清水紫没有说出来, 她自认为自己的演技是高于洛兰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洛兰的演技已经远远高于了普通偶像的水准，作为演员来说已经及格了。 　　“不要这么不坦诚嘛，小紫。” 　　“真恶心，别叫我小紫。” 　　“前辈们好。”一个金色短发的高大男性见清水紫和洛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连忙打了一个招呼。 　　新人？清水紫对他没有印象，想着他应该不是剧团方面的人，便点了点头：“你好。” 　　“清水紫小姐，我之前看过你演的舞台剧，真的相当厉害，无论是歌喉还是演技。”他似乎意识到清水紫并不认识自己，便加了一段自我介绍，“我叫黄濑凉太，之前从事的一直都是模特方面的工作，这回饰演的是舞台剧中的‘夜雪’一角，请多多指教。” 　　“之前一直在做模特，也就是说毫无演戏方面的经验吧？能行吗？”洛兰问道，但因为语气并不严厉而没有显得刁钻。 　　“...应该能行？”黄濑凉太挠脸道，“经纪人和我说这个角色很适合我。” 　　“我猜应该是‘这个角色是一个面瘫，所以只要一直保持一张被欠债的脸就行了吧’，你的经纪人是不是这么说的？”清水紫叹了一口气问道。 　　“...啊，前辈还真可怕呢。”黄濑凉太感叹道。 　　“不要小瞧了演戏啊，抱着这种心态是不可以的。舞台剧和影视剧不同，不会有怼脸镜头将你的神情放大给观众看，因而‘是面瘫角色就一直摆着一张臭脸’这种观点我也不会反驳你。但如果你想要认真对待这出舞台剧，不是作为你跨界提升人气的道具，我建议你还是多钻研一下人物的经历与内心转变。” 　　“谢谢前辈。”黄濑凉太诚恳地道谢，“虽然无法做到前辈那样，但我会努力弥补差距的。” 　　“好，如果有不明白不了解的地方，也不用羞怯，直接来问我就行了。” 　　“前辈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配合得好一些。”清水紫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知道饰演蝶姬的是哪一位吗？你主要的对手戏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蝶姬了。” 　　“我之前才被经纪人通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要是饰演蝶姬的演员还没确定那就说不过去了，今天肯定能见到的。”洛兰摊手道，“谁让咱们那位鬼才策划对‘还原’有着谜一样的执着呢？真不愧是老二次元。” 　　“小声些。”清水紫提醒道，“田中前辈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二次元了。” 　　“那个，我想问问前辈们，你们对于‘夜雪’这个角色是怎么解析的呢？”黄濑凉太问道，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意见，对于黄濑凉太来说会省力得多。 　　“你看完《待君归》的剧本了吗？”清水紫问道。 　　“看完了。” 　　《待君归》是七年前发行的乙女游戏，因而在现在看来有许多古早同时又很经典的剧情。它讲述的是现代女子高中生白枳穿越到了异世界，一个妖物肆虐的日本古代世界，而白枳则有着独一无二的净化灵力，被皇室封为了斩妖队的圣女。那个世界的妖物来源于诅咒，只要将诅咒净化，妖物的数量便不会再增加。因而白枳开始与斩妖队的伙伴一起在世界各处寻找诅咒并加以净化的冒险故事。 　　游戏中的可攻略人物一共有五位： 　　强大可靠，外冷内热的斩妖队队长，而一旦刷高他的好感度就会化为占有欲超强的病娇，但每回都能被女主安抚下来，意外得听话。 　　因为童年经历封闭了内心的三无正太队员，一旦爆发则会拥有超过队长的强大实力，在女主的安抚下走出了阴影，经常会在无意识间做出一些萌化人心的举动。 　　身份成谜，行踪不定的美人货郎，在游戏中玩家可以从他那里购买道具，达成一定条件后则会开启支线。 　　强大妖物化身的邪魅男子，色气满满，对女主一见钟情，以杀死女主作为“爱”的终极目标，游戏中此线极为难走，稍有差池就会火葬场。 　　夜雪，从小在游廊内长大，不谙世事的杀手。唯一的亲人便是蝶姬，对守护诅咒的家族信条深信不疑，直至他遇见了女主，像光一样为他照亮了另一条道路。 　　“不觉得‘夜雪’这个角色就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狗狗吗？”洛兰托着下巴说道，“不过，你的气质也挺像只金毛大狗狗的，我想田中老师也是因此才同意让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你加入吧。” 　　“我觉得比较突出的一点就是‘反差’，明明实在游廊这样的地方长大，穿着华丽清凉的衣服，性格却很单纯；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在听到女主的争辩后，却能因为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而放下刀刃；对姐姐的爱与对理想的追求，舍弃一求另一的纠结。”清水紫说道。 　　“感觉这个人物比我想象的还有复杂呢。” 　　“哈哈。”清水紫轻笑了一声，“还有一部分人磕骨科和倾向于两个人都收了呢，不过蝶姬并不是攻略角色就是了。说起来你和蝶姬对手戏的难度可比和我的要大多了，那种依赖，亲密，信任到决定自己一人做出决定，转变为承担者的过程，你可要抓牢了。” 　　“该说不愧是模特呢，你的身高是我们之中最高的。”洛兰开了一句玩笑，“估计打篮球会很厉害吧。” 　　“虽然个子高等于会打篮球是个刻板印象，但我还真是篮球队的。”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怎么还没看见蝶姬的演员......田中前辈来了，他身边的是...好吧，我承认田中前辈的挑剔和拖延是有理由的。” 　　清水紫和黄濑凉太顺着洛兰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走入会场的田中芳和另一位女子，人们纷纷朝着田中芳问好。 　　“连试镜都没有，直接就来排练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泷若叶不太了解舞台剧的运作模式，但这显然也太快太容易了。 　　“我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再说我甚至觉得你不需要什么演技，本色出演就行了。”田中芳将剧本卷成筒状握在了手中。 　　“是吗？那也未必太轻松了。” 　　现代人是没有见过真正的花魁的，但泷若叶不一样，她见过真正的游廊和用珍珠丝绸堆砌起来的游女顶点之人——太夫鹭枫。 　　鹭枫入游廊时年纪已长，却仍能在上届花魁退下时夺得太夫之位，更证明其不凡的能力与计谋。她本身就很美，属于艳丽型的长相，更是在钻研和对比中力求每个举动，每个音调都能最大程度地展现自己的美丽，让人看到就有种被她的美丽侵占的感觉。她是在宣扬，推销着自己的美丽。 　　回忆着鹭枫的言行，泷若叶睁开了眼睛，她的笑容与刚刚截然不同，“大概...这种感觉会更好些？” 　　“太棒了太棒了......”泷若叶见田中芳的眼泪迅速泛滥成河，“请立即与我贴贴——啊，不是，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 　　“忽然感觉压力好大啊，我要和这种水平的演员演对手戏吗？”黄濑凉太感慨了一句，“即使一点妆造都没有，她已经像是从原作里面走出来的蝶姬一般了。” 　　“呵呵。”洛兰忽然笑了一声，一脸见猎心喜的神情。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我要吐了。”清水紫对着洛兰做出了一个呕吐的神情。 第一卷 第146章 　　“来来来, 人都到齐了，大家来我这儿集中。”田中芳拍着手将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聚集了起来，“今天是所有演员第一次全体到齐, 大家做一个简短的介绍吧, 从事的职业, 拿得出手的作品, 饰演的角色都说一下, 随意一点都行。 　　“我是清水紫，五岁起就在原石剧团演出了, 稍微有名气的作品是担任女主角的剧目《歌舞厅杀人事件》和《白昼如梦》。之前一直出演的都是原创剧目和小说改编剧目，第一次出演2.5次元舞台剧，饰演女主角白枳，请大家多多关照。”作为舞台剧的前辈的清水紫第一个发言, 虽然她用的是 “稍微有点名气”，但那些都是大家有所耳闻的剧目，她本人也是新生代人气与实力皆备的正规舞台剧出身的演员。 　　清水紫做了示范后，其他的演员纷纷接上，最后只剩下了泷若叶，田中芳却开口为泷若叶说道:“小鹭就由我来介绍啦, 因为小鹭是圈外人，只是受我邀请来参演，所以比较低调，也没做什么宣发。你们都是都是接触过影视的, 要多多关照一下小鹭。” 　　用本名参演的话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泷若叶就使用了“鹭枫”的名字，如果能通过她的表演将这位另一个世界的花魁的风采展现出来的话，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舞台剧与影视剧不同, 不会录制好放在电视与视频网站上供大家观看，除了现场观看以外就是购买价格不低的官方BD，除了官方放出的片段和官方在演出时特别设置的可供观众拍摄的片段，是不允许其他的片段在网络上流传的。加上2.5 次元舞台剧这一精准定位的题材，泷若叶已经可以确定会有哪些人群为门票和BD买单了。 　　让策划人这么关照她，估计她也是有些背景的吧。在场的其他的演员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这点，《待君归》是热门游戏改编，能进组的都是有实力和资源的，所谓的“圈外人”身份估计比“圈内人”还要不得了了。 　　第一天是大家互相对戏，磨合熟悉的时间，清水紫和洛兰自然是被围了起来，黄瀨凉太也不想挤进去，就凑近了泷若叶:“Hello，我们俩之间的戏份是最多的，先来对下戏怎么样反正也没有其他人来找我们。” 　　“好。” 　　感觉还是有点难办啊，大家都是才刚刚见面的陌生人，自己现在却要饰演出弟弟对姐姐的亲密和依赖感，有些羞耻，会不会让小鹭难堪或者发笑黄濑凉太开始真正发愁起来。 　　“今天的雨，还没有停呢。外面的雨下得越大，游廊内就显得越热闹。”泷若叶侧过头宛如看向窗外，那是一副疏离而冷淡的模样，却让人揣摩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落寞了吗还是讨厌雨天亦或只是无聊地感慨 　　果然压力超大啊! 　　黄漱凉太庆幸自己昨晚熬夜背了台词，“都是因为姐姐，无论是下雨还是天晴，都能听到人们的欢声笑语。” 　　“辛苦你了，那些“饲料’都处理好了吗”泷若叶正过脸来望着他，那双冷淡的眼眸却是闪耀着不一样的色彩，让人心神一滞，仿佛是看见了她这世间唯一在意的东西，那血脉连就的契约。 　　“全都处理好了，那些蠢猪一样的家伙，当饲料都是抬举他们了。”黄濑凉太感觉身上很热，背后也在冒汗，那种对方入戏了自己却笨拙地游离在边缘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要在这场对戏中溃不成兵了。 　　“今晚有大客人要来，我的弟弟啊，今晚随我一起去吧，穿上我为你准备的新衣，带上你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我的身边只需要你一人。” 　　“那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只会为姐姐这么做。” 　　这个时候应该笑了吧说好是面瘫怎么第一场戏就要开始笑了 !黄濑凉太扬起嘴角，露出了符合他反派台词的笑容。 　　“啪”的一声，田中芳手上的剧本打在了黄濑凉太的肩膀上，黄濑凉太怀疑如果不是自己个子高，估计田中芳会毫不留情地打在自己的脑袋上。 　　“你是蝶姬昨天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义弟吗还是刚刚从下面提拔上来的”田中芳不客气地说道，“还有你那反派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你看看小鹭，人家有露出那种把‘我是反派’摆在脸上的表情吗更何况你这个角色还不是反派。反差萌啊!你刚刚应该露出面试的时候那种干净阳光的大男孩笑容来啊！” 　　“再让我来一次吧。”黄濑凉太认真地说道。 　　田中芳点了点头，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只盯着他们这组。 　　“......”黄濑凉太看见田中芳脑袋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剧本也被揉成了一团废纸。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黄濑凉太，又将剧本攥成的纸团握小了一些，他长舒一口气，在你黄濑凉太以为自己要被狠狠批评一顿的时候，他望向了泷若叶：“真是辛苦你了，和完全进入不了状态的对手对戏，到最后还能保持入戏的状态，很不容易吧？” 　　他再说下去估计黄濑凉太会笑不出来了，泷若叶看了一眼心情低落的黄濑凉太，说道：“我想你也是看中了他的先天条件吧？他的气质是符合角色的，但是没有接触过戏剧方面的知识，让他先看先练一下比较好，之后再来查收成果吧。” 　　黄濑凉太听到泷若叶的话朝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碍于不好开口，就对她眨了眨眼。他的金发金瞳映衬着他的笑容非常清爽动人。 　　“这样吧。”田中芳叹了一口气，“我让他人示范一下，你好好看看，揣摩一下。” 　　田中芳找来了男二号的饰演者，也是专业的剧团演员出身，为了饰演好甚至将所有角色的台词倒背如流，是有名的勤奋型的演员。 　　虽然他和泷若叶是第一次对戏，但表现比黄濑凉太好多了，至少不会让人出戏。田中芳的注意力却是在黄濑凉太身上，看见他非常认真地看着两人对戏，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一点。 　　“我觉得我的状态调整好了一些，可以再来一次吗”黄濑凉太对泷若叶说道，“抱歉啦，这次应该会好些。” 　　如黄濑凉太所言，这场的完成度比上回要高出不少。 　　“演戏无法模仿，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疼呢。”顺利地结束完这一场对话，黄濑凉太松了一口气说道。 　　“你刚刚就是在模仿吧？只是重复了一边他与我对戏时的神态和动作，连语调都学过去了。” 　　“...”黄濑凉太没想到泷若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还真敏锐呢，他只和你对了一次戏吧？” 　　“要说的话，只看了一遍就能完美拷贝下对方动作的你不是更敏锐吗？” 　　“这样不行吗？”黄濑凉太问道，“如果说他做得很好的话，那完全复制他的行为的我，不会是很好的吗？” 　　“首先，他只是第一次与我对戏，凭借着老道的演出经验和对剧本的熟悉程度做到了及格的水平，并不是最好。再者，我不觉得演技是拷贝就能完美的存在，比如同一个表情，会出现某人做很帅气，其他人做就很油腻的情况发生吧？在演戏中演戏，未免显得有些笨拙。我觉得如果你发挥出你的先天特质，会比模仿更加引人注目。”泷若叶的双手合拢，放在胸前，宛如虔诚的教徒，她抬起头，用真挚，哀伤而温和的目光望向黄濑凉太：“兄长大人，你已经忘记我了吗？” 　　好、好厉害！ 　　即使刚刚已经感受过了，但黄濑凉太的内心再一次受到了震撼。 　　泷若叶饰演“蝶姬”的惊艳演技还可以说是因为她本身的气质形象非常贴合，可此刻她看向黄濑凉太的眼神却让他感觉到，她此刻就是与自己有着一段亲密无间的过往的妹妹。 　　“有点感觉了吗？”泷若叶问道。 　　“...差不多了吧。”黄濑凉太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些紧张和兴奋，那种向未知的领域探索稍微有些朦胧的抓住的感觉，让他的心刺挠着跃跃欲试。 　　他现在与泷若叶已经不是初见时完全陌生的状态了，但这还不够，要将她看做是自己已经认识了很久，喜欢着，推崇着的人，与她对话时的随意与熟悉，就像是与小青峰和小黑子相处一般。虽然他有两位姐姐，但他与姐姐的相处模式显然和剧本的不一样啊！ 　　他们将刚才的一幕重新对了一遍。 　　“感觉自然了很多？”黄濑凉太看向泷若叶，以确认自己的感觉无误。 　　泷若叶点了点头：“那不是你的错觉。” 　　“太好了，总觉得...有点开心？”黄濑凉太活动了一下站久了酸麻的腿部。 　　“我很擅长模仿。”黄濑凉太说道，“因为擅长模仿，所以在学校的时候不管什么运动一上手就学会了，所以总会觉得没有意思。但是演戏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没有只要照搬就行的模仿对象，所有人都在自己理解角色饰演角色。虽然会觉得‘好麻烦啊’之类的，但是我感觉演戏似乎也挺有意——” 　　“啊——”一声女性的尖叫忽然从剧场外面传来。那女声不属于剧团的任何一个女演员，但泷若叶却认得这个声音。 　　“要死，快来人抓住她啊！”洛兰的呼喊声随之传来。 第一卷 第147章 　　这声惊呼让众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离门口近的人犹豫了片刻，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泷若叶他们离门口最远，她走得很快, 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犹豫片刻，径直走了出去。黄濑凉太也连忙跟了过去。 　　“...我要抓不住她了...快来人...”洛兰从嗓子眼里面挤出了虚弱的求助声。 　　排练的会场在一栋大厦的五楼，最大的通道的一面完全由玻璃墙面构成，采光和风景都很好, 充当了休息区, 而此刻一块玻璃却是完全破碎, 洛兰整个身体贴在了地面上, 趴在破口边缘，似乎企图拉回一个人。 　　但不妙的是, 剧院门口与通道临近的那一面玻璃墙面是全封闭的, 想要走到现场必须穿过走廊绕一段路, 也不知道洛兰干什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田中芳用手肘狠撞了几下玻璃, 徒劳无功，便当机立断带着人绕路了。 　　“我们也走吧——”黄濑凉太刚想这么说，就看见泷若叶的指尖在玻璃上点了两下, 整面玻璃墙应声而碎，“......” 　　“能抓紧吧？”泷若叶靠近，看见洛兰与女孩紧握的那只手已经发白了。 　　碍于狭窄的窗面，她双手抓住洛兰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拉。 　　洛兰只觉得自己猛得被人往后甩, 宛如被拖拉机拽住了后颈肆意挥舞一般摔到了地砖上。 　　虽然很痛，但是坚实的触感让他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在短暂地庆幸过后，洛兰朝着坐在地上的女孩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到底还有完没完？！难道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宁愿死掉也要搞臭我的名声？” 　　他越是回忆越觉得可怕：“刚开始的时候，那些纯情可爱的模样都是你装出来的吧？！你早就在给我下套，我还说圈外难得有你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女孩子...” 　　他有很多指责想要说出来，却发现与他交往了数月的女友此刻呆呆愣愣，注意力完全不在他那儿。 　　“...岚雪，稍微和我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吧？”泷若叶长出了一口气，朝着胳膊还在渗血的岚雪伸出了手。 　　一段时间没见，她也改变了形象，单单从外表上看，非常符合洛兰所说的“纯情可爱”。染成浅咖色的短发，拉直垂落，头上带着一顶将整个后脑勺都包起来的卡其色贝雷帽，穿着同色的格纹套裙，黑色短袜和咖啡色皮鞋。加上她本身就是可爱系的长相，更显得清纯无害。 　　“我...我...你...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消失，不就是把我抛弃了嘛！如果我不去找你，如果没有偶遇，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我晾在一边？” 　　岚雪握紧拳头，憋着泪花，她没有搭上泷若叶伸过来的那只手，却是非常有力度地站了起来，洛兰以为她要上前打泷若叶一拳，却没想到她整个人一下子扑到了泷若叶的怀中。 　　泷若叶张开的双手正好合拢，抱住了岚雪，然后转了一圈。 　　“......“洛兰看着这一幕，开始思考到底是自己有问题还是面前的这两人有问题。 　　“总之你现在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也不许侵犯我的记忆权，我现在和以前不同，也是厉害的大人了！”岚雪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泷若叶身上。 　　“...岚雪，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人际关系，但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你别想——”洛兰开口道。 　　“你是谁？”岚雪用无神的双眼回瞪洛兰，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是你交往了两月的男友，回想一下你当初因为勾搭上我欣喜若狂的模样吧。”洛兰扯动了一下嘴角。 　　“哈？”岚雪挑眉，露出了对待灰姑娘的继母一样的笑容，“我怎么不记得我当过你的女友？我和你交流的时候有一句话说过我是你的女友吗？” 　　“......” 　　明明、明明是自己在这方面含糊其辞，却变成了对方玩弄自己！这个女人之前在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一副落寞神伤的样子，并且温柔而坚强地表示只要他们两个人心里知道就行了，洛兰也特别喜欢且怜惜她这一点，她算是洛兰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任地下女友了。 　　“算了，反正我们之间已经闹掰了，没有可能了，你这种你手机里那些东西，全都交出来吧。” 　　“...刚刚已经发出去了。”岚雪展示了一下手机“发送中”的页面，“不仅是渣男而且偶像失格，你早该想到这一天了。” 　　“......”洛兰露出了极为可怕的神色，他的十指下意识伸直，然后合拢。 　　“什么东西发出去了？“田中芳等人从另一边绕了过来，“看来已经没事了啊，你们这些偶像就是让人不省心，演员名单都公布了，进入排练阶段了，别给我整出什么负面新闻出来。” 　　“看来是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我们走吧，若叶。”岚雪拉起泷若叶的手，想要穿过人群向外走去。 　　“喂喂，你是谁啊，把我们的演员拉走是想干什么？”田中芳伸手拦在了泷若叶面前。 　　“...你说你们的演员，《待君归》的演员阵容不是都确定了吗...”岚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想起了里面似乎有一个呼声蛮高的角色一直没有公布演员。 　　男主角的负面新闻爆出肯定会对舞台剧的受众造成影响，但岚雪没有考虑过这点，反正这些偶像明星的通告都是不停的，还要找时机爆丑闻不就和笨蛋一样了嘛。但如果这舞台剧上也有泷若叶的参与...岚雪迅速划开手机——千万，千万别发送出去啊！ 　　“我想也是没发送出去的。”田中芳哼了一声，“上面的楼层在举行考试，开了信号屏蔽仪，我觉得你应该——” 　　洛兰闻言眼前一亮。 　　“发送出去了。”岚雪垂下手腕，“真是一口毒奶啊。” 　　“好，很好。”洛兰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害到我吗？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在意！” 　　“你现在不是一副深深受到伤害的模样吗？”清水紫努力抑制住想看好戏以及有点爽的心情，毕竟洛兰出了事舞台剧也会受影响，而田中芳也在这里，她朝着岚雪抬了抬下巴，似乎很不爽的样子，“所以到底是什么丑闻？” 　　“不过是手机里存了三位数的女孩号码，只要一有空就约女孩子见面，同时处数个地下女友。我知道，他只是一个贩卖美色的男偶像罢了，所以和女孩子玩耍粉丝也应该不会生气吧。还有一点——他有脚气。” 　　“...虽然是圈里人都有所耳闻的事，但是放在圈外确实是个大新闻啊。就算不是今天，我觉得你迟早有一天会被爆出来的。你还真是不把你的事业放在心上。”清水紫挖苦道，她专职于舞台剧演出，和洛兰的领域不同，也没想过要和洛兰打好关系。 　　“洛兰。”田中芳笑眯眯地搭上他的肩膀。 　　“田中老师......”洛兰忐忑地看向他，希望能得到稍微好一些的回应。 　　“破坏我精心策划这么久的舞台剧，你怎么不去死呢？”田中芳转过身，用亲切的笑容与和蔼的语调说道，“都大中午了，大家该吃饭的去吃饭，该休息的去休息，我单独和洛兰聊一下。” 　　娱乐圈真可怕啊。这么想着的黄濑凉太火速脱离了现场。 　　“小鹭，你今天的表现很好，下午不用来了。之后时间我会通知你。” 　　“好。” 　　此时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破损的玻璃边上拉起了禁戒线，摆上了黄色危险告示。 　　出于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大家都自觉地远离了玻璃，有人朝窗外望了一眼，“哇，门口那辆豪车是谁的，可真够拉风的。” 　　“我看看——啧，今年的最新款，我还只在网上见过，没见过实物。咱们这栋大厦这么多层，肯定是上面那些商务人士的车吧？” 　　然后他们就看见岚雪打开了车门，殷勤地邀请泷若叶坐在了副驾驶。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洛兰的背影。 　　都有富婆了还想啥呢！ 　　“好——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现在要开始解释了！”岚雪把钥匙插入后，并没有发动，“这是因为我的术式——祸福相生。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叫五条悟的男人关系怎样。他之前透露过一些关于咒术的常识，说我有咒术上面的天赋。之后我就自己发掘了我的术式‘祸福相生’，可以将两方面的运势相互转换，一方荣则另一方衰。经过我的实践，我得出了性价比最高的转换公式，那就是桃花运和财运之间的互相转换。” 　　岚雪说得有些口干，拿起驾驶位旁边的饮料猛灌了一口，“虽然我之前也住在东京市区的大房子里，但那是我妈的房子。你走之后我在东京又买了房子和车子，车子就是现在这把，新换的。毕竟对我来说使用了术式后闭着眼睛理财都能发财。” 　　“所以，你现在的桃花运——” 　　“烂得和屎一样。”岚雪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只要碰上示爱的男人必定是渣男，部分还会附带跟踪狂，杀人狂等等癖好。但我发现只要我所处的恋爱运势越差，我的财运就越旺时，我就主动去钓这些渣男，然后将他们送入派出所，所谓一举两得。” 　　她叹了一口气，“我原先以为洛兰也是这种货色，结果发现他比起之前那些角色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渣男。我早该想到的，和他交往的那两个月，赚得远远不如以前。” 　　“以前是指？” 　　“上上个月的时候，有个变态杀手落网了，其实是我举报的。”岚雪扬起一丝微笑，“三天，让这个男人为我赚了1800万日元。” 第一卷 第148章 　　“你的着装也是为了你的‘狩猎’吗？”泷若叶问道, 这种明显就是往清纯方面打造的造型，并不是岚雪的喜好。 　　“对，这种乖乖女的形象总会让对方掉以轻心。联谊上总能碰见那些把自己当作猎手的蠢男人, 我真是一点都看不上眼。要说坏男人的话，去男公关会所找是一找一个准，简直是坏男人聚集地。毕竟那些男人可都是用花言巧语粉饰自己，同时陪伴着数个客人, 钻进她们的心灵漏洞, 榨干她们最后一滴钱的工作者。等级越高越受追捧的牛郎越是冷酷无情, 在你掏出钞票时什么美好的话语都能说出来, 在你没钱的时候连正眼都不会给你。” 　　“花钱得到的东西，更应该现实看待。” 　　“我就很讨厌那种风气, 既然是收了钱办事的牛郎, 还营销什么自己的专业程度和职业能力。那些大肆夸赞, 将‘第一牛郎’之类的头衔安在一个男公关身上, 将他高高捧起，放大他的魅力。真的会有人看了这种新闻对牛郎产生憧憬和向往，想要去店里一趟, 宛如见偶像明星一般去目睹牛郎的真容，去见那位优秀美好的异性。但他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从你的兜里掏出钞票来。”岚雪哼了一声，“花钱给牛郎是为了买他的服务，而不是把他像爷爷一样供起来。姐给你买了香槟塔, 你就去给姐跳舞乐呵一下；而不是甩脸色‘因为今天某人没有给我开香槟，我的业绩落后了’。” 　　一段时间没见，岚雪的阅历真的成长了不少啊。比如说年龄是岚雪数倍的泷若叶，对风俗店的阅历怕是及不上岚雪的十分之一了。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岚雪期期艾艾地开口, “有关于你过去的事情，你告诉我不会扰乱时空秩序之类的吧？” 　　“你想问什么？” 　　“天识女大人！” 　　“...太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呢。” 　　岚雪穿越到战国时代寻找天丛云剑时，还处于未找到泷若叶的状态。想当然，现在与泷若叶相逢的岚雪，自然是知道泷若叶“天识女”的身份的。 　　“后来你成功夺取天下了吗？” 　　“成功了，在那之后的数年，我开辟了新的幕府，成为了新幕府的第一任将军。”看来这个时候她还没有领回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啊。 　　“超级帅！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呢？他们还算听话吧？那时候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对你有些用，就把他们留在了那里。” 　　“他们很能干，如果他们不是异世之客的话，估计之后的荣华富贵都享受不完。” 　　“这么说的话把他们带回来是不是有些亏待他们了？” 　　“他们真正的归所在你那里，你要是不领他们，他们会很难过的。” 　　“...是呀，如果是交给你，我是完全放心的。但是，那里也没有你了吧？他们还是回来比较好——估计到时候他们会吓一跳，哭哭啼啼地和那边的伙伴道别，然后一回本丸发现天识女也在这个世界。”岚雪做出了哭哭啼啼的模样。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和他们处得好？长谷部那么主控的刀，还有被赠予身份不高的下属的阴影，你不担心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驰吗？” 　　“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吧？”岚雪侧过头来，“我当初可是有名的不良少女，不也是和你成为了好朋友？再说了，我和能干的天识女比起来，明显是天识女的B格更高吧？他会明白这点的。唔...说起来我是有点对不起他们啦，等他们回来我会好好补偿他们的。” 　　岚雪发动了汽车：“稍微严肃一点的话题应该结束了吧？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我家，让你看看我的新房子。虽然之前的房子也有我和你很多的回忆，但是新房子的装修和家具都是我重新挑选的，电子设备之类的装的也是顶配。” 　　如岚雪所说，她买的房子确实是贵得离谱，是高档公寓的高层，和泷若叶与夏油杰住的地方很像，区别是一个是买的一个是租的。 　　“以前的有钱人住的都是独栋的宅邸，现代的有钱人大部分住的都是这种一层层堆砌起来的高级公寓，还挺奇怪的吧？谁让这里是东京呢？” 　　她们走出电梯，岚雪打开了门，入目是非常清新田园的风格，充分利用了采光与色彩搭配，显得非常明亮与舒适。 　　地上铺的是一层毛绒绒的地毯，在玄关处脱下鞋子可以直接赤脚行走，不用频繁地换鞋。当然，估计清扫也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喝饮料吗？”岚雪问道。 　　泷若叶以为她是要从冰箱里给她拿饮料，结果发现她来到了厨房开始煮茶。 　　对，她之前说过现在自己会煮奶茶了。 　　“不如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吧？我的车车库里面还有一辆，你想开随时开。这里有两百多平米，衣帽间，画室，游戏厅都准备着呢，全是你喜欢的。” 　　“全是我喜欢的？” 　　“对。”岚雪抽出空来，领着泷若叶去了衣帽间，推开门一列列散发着香味的衣物挂在铁质架子上，玻璃柜门一尘不染，“啊～每回看到漂亮的衣服就会想如果若叶能穿上就好了，一不小心就买了这么多呢～” 　　岚雪展示了一半就急急忙忙地回厨房煮茶了，泷若叶来到画室，看到在岚雪高超的审美力打造出来的画室时，心情蠢蠢欲动。 　　泷若叶在绘画工具上肯定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但是在看到这样一间精心打造，完全符合实际应用，所以绘材都是最高档次的画室时，真的让人很想坐下来画一张画。 　　岚雪煮好了奶茶，倒在了漂亮的英式茶具里，瓷制的托盘上摆满了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曲奇，茶香和曲奇的甜香交汇在了一起。 　　“很好喝。”泷若叶品尝了一口，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岚雪搓搓手，“所以...你会来吗？” 　　“抱歉，我现在和杰住在一起。” 　　“...杰？是谁？” 　　“你见过他，还记得你考上大学的高三暑假，和我一起去的暑期旅行吗？你在小店里找到了我，我正和他面对面坐着聊天。” 　　“......”岚雪像一口气没喘过来一样往后一仰，“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其实我和杰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算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先遇到的......” 　　“不——他有什么优点？目前来看除了长得特别帅以外好像也挺普通的吧？” 　　“下回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认识。他的身份和我一样，都是高专眼中的在逃死刑犯，我在那一年的考试中途离开后渺无音讯是因为高专发现了我的行踪。那几月是最紧张的时间，而消除了与我有关所有记忆的你们，在高专的眼中也失去了价值，他们不会再注意到你们。” 　　“我现在也算是找到了靠山吧，高低属于时之政府的公务人员，就因为高专这么对你，我绝不会加入高专的。时之政府比它香多了。但是夏油杰...”岚雪脸上荡漾着清纯的笑意，“下回请务必介绍给我。” 　　“那么至少今晚，在我这里住下吧？咱们好不容易才见面，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呢。” 　　确实是久别重逢的友人，泷若叶点了点头。 　　于是夏油杰在下午收到了一条短信：我今天遇见岚雪了，在她家住一晚，明天回去。 　　......岚雪，当初在沙滩上，自己捡回她的帽子的时候，她非常得有礼貌谦逊，然后发现自己和泷若叶聊天的时候，变得非常得尖牙利嘴。 　　......没关系，在活了近百年的魔女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竒 書 網 Ｗ w w . q í Ｓ ǔ Ｗ Ａ И Ｇ . Ｃ ō Ｍ 　　夏油杰端起喝了一半的咖啡，继续喝了一口，“怎么变得有点苦了......” 　　他站在玻璃窗边俯瞰东京，喝完了手中的咖啡。下午的太阳隐匿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一阵寒意，稍微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如果在往日，他此刻会风度翩翩地邀请泷若叶共进晚餐，此刻她又在和谁吃饭？ 　　寒意愈深，夏油杰觉得好笑：“不过是这点小事。” 　　他抬起脚，看了一眼硌在他脚下的物品，“......” 　　那是被他踩到调整温度为16度的空调遥控器。 　　“晚上去餐厅吃饭吧？这附近有很多餐厅都很不错。”岚雪向泷若叶发出邀约，她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我先接个电话。” 　　“岚雪姐，你今天是不来吗？我这个时间都是特意留给你的，如果有事不来就算啦，毕竟你也很忙的，就是会有点小失落啦......”一个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岚雪在他说完后，等了几秒才说道：“行吧，给我准备好，我一会就去。” 　　“是谁？”泷若叶问道。 　　“牛郎，因为他真的很渣啊，算是给我赚了不少钱吧。不过我现在可没有功夫去应付他了，今晚就和他断了关系吧。”岚雪看向泷若叶，“去玩玩吗？” 第一卷 第149章 　　在遇见岚雪时, 中森只是一个刚入行的牛郎。 　　他刚刚骗了前任女友的全部钱财，说是创业，实则挥霍一空后翩然离去。 　　在他从商场一掷千金出来时, 他回味了一下口中10万日元红酒的余香，“这下又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干什么呢？” 　　他走到了风俗店的街区，看着占了一整个屏幕的广告, 上面是十几位热门牛郎的硬照, “如果女人们都这么喜欢我的话, 去当牛郎试试吧。” 　　他最喜欢的下手对象的类型是, 自卑而坚强的女性。他的前任就是从乡下地方考入东京的大学的年轻女孩，感到自己与大城市的格格不入, 与身边的差距, 有着强烈的自卑感与不安感, 同时非常努力地赚钱, 支付自己的学费，为未来做着打算。 　　对付这种女性，甚至不需要他付出什么, 只需要说一些关心的话语，做一些体贴的行为，她就会主动地询问你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并且尽自己最大可能帮助安慰他。 　　对于光顾牛郎店的客人，他也能看出哪些女人是内心空虚, 需要得到安慰与爱的容易被迷惑的类型。但他的同事们也不是吃素的，出手阔绰的客源基本上都已经固定下来了，有着照顾他们的常客，中森想要出头就得去夺得那些豪客的青睐, 势必会引起牛郎店的前辈的不满。 　　中森人放得开，不像一些刚入行的牛郎，觉得这一行业是出卖男人的尊严换取金钱。豪客们愿意给他开价格高昂的酒，他就爽快地满足豪客们的要求，因而第一个月他的业绩就相当显著，并在私下里得到了前辈们的教训。 　　“是因为我更好，她们才会选我的吧？”中森嘲讽道。 　　“我不管你做的怎样，你不许抢我的客人，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下回走路会不会摔跤把自己的鼻梁摔断。” 　　“我才干了一个月，有必要这么仇视我吗？还是你害怕我会超过你？” 　　这些垃圾，我迟早会超过你们。 　　中森擦了擦嘴角的血，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笑了笑，他整理好领带，重新回到了灯光幽暗的店内。 　　暂时不能去抢他们的熟客了。中森环顾了店内一圈，却发现了一位在角落里独自喝着饮料的陌生面孔。 　　她以前绝对没有来过。 　　她看着很年轻，目光保持在一点，无神地喝着饮料，恐怕是在想其他的事情。那过于学生气的装扮让闲散的牛郎对她提不起兴趣，哪怕她长得非常可爱。 　　但中森一眼就看出了她所戴的耳环是货真价实的宝石，而非假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中森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有什么烦心事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慢慢听你说，免费的。”中森坐在了她的对面。 　　“......” 　　中森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迹，仔细看的话衣领处也有少许，他只装做不知道，既然对方没有拒绝，中森心中就有了把握。 　　“认识一下吧？我叫中森，请问你的名字是？” 　　她凝视了中森几秒，却突然笑了，那笑容有些许诡异，让人毛骨悚然，“我叫岚雪。” 　　“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只是刚刚，感到了些许的害怕。”岚雪回想起最后一秒警方将杀人狂制服时，她握紧了手避免它颤抖起来，“但是，害怕的话，就无法前进了。” 　　“你真的很坚强呢，虽然你没说，但是一定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中森用关切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岚雪。 　　岚雪并没有露出被中森的话语触动的表情，只是凝视着自己的饮料，缓缓拿起来喝了一口，“我必须要前进才行，不然我什么都无法为她.....” 　　“如果觉得困扰的话说出来会好一些，岚雪。”中森特意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为什么想要过来和我搭话？这店里的牛郎可不只你一个人，难道是因为你人比较好吗？”岚雪的脸上显露的却是与话语不同的神情，那种完全是将对面的男人单纯当成牛郎的冷淡神情，“你能说出我这一身从头到脚的价格吗？” 　　“这个...”中森想要表露得纯情一些。 　　“说出来无误的话，我现在就为你开店里最贵的香槟。” 　　“让我们恭喜今天的第一座香槟塔由七号桌的女士来开！”小型礼花喷射在店内的每个角落，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不起眼的昏暗角落。 　　“不用给我倒酒，我不想喝。”岚雪单手撑在桌面上，“想要当头牌吗？” 　　“你会当我的常客吗？” 　　“我只会资助有潜力的孩子。” 　　“却之不恭。” 　　“那我能算是你的女友吗？”那是非常戏虐的语气。 　　虽然这与她留给中森的印象不符，但他只当作是富婆的恶趣味，较真的话才是傻瓜，“当然，我的公主。” 　　“每周的这一天，我还会来的。其他的，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岚雪姐。” 　　今日，他和往常一样，在约定俗成的这一天，没有其他的安排，等候着岚雪的光顾。在岚雪的支持以及自身的努力下，他已经盖过了原来的头牌，成为了新的头牌。 　　“晚上好。” 　　泷若叶随着岚雪走入了这家夜店，岚雪熟稔地和向她示意的人们问好。 　　“岚雪姐，今天还带了客人吗？”中森迎了上去。 　　“她是我的朋友，名字你不用知道了。今天带她来玩一下。”虽然牛郎店会有它的特色服务，比如猛男一字排开鞠躬问好及挑选等环节，但岚雪私心跳过，只让他们表演了一些节目，但也让泷若叶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表演结束后，岚雪带着泷若叶回去，中森一直将她们送回了车上。 　　岚雪看着车门边站着，露出完美微笑的帅气男人：“中森啊，以后我不会来了。”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不会再光顾了，以后你也别联系我了。” 　　“...为什么？” 　　“我想我没有解释的必要。” 　　中森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空洞感，失去岚雪的光顾，失去这样一位优质客人，他肯定会被同事嘲讽，钱也会少赚很多，还有那种让人恐慌的空虚感，难以言说，却让人不想就这么放弃... 　　“我走了。” 　　岚雪话不多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不——” 　　中森突然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他跟着岚雪的车在后面边哭边跑—— 　　“岚雪没有你我——” 　　岚雪的车起步到百米加速只用了三秒不到，他的话音只残留了六个字，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 　　过了路口，在等红灯时，岚雪发了一条短信，“我将他现在的信息都发给他前女友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再插手了。” 　　“他是因为？” 　　“编造着支持他创业，家中有急事需要用钱等理由，有计划地去套交往的女友的钱，套到后立马人间蒸发。在调查到他的背景后，我匿名资助了他那走投无路的前女友，现在也该让他尝尝恶果了。”岚雪停顿了一下，“况且，像他现在这样的状态，还是待在局子立马比较好。” 　　“你的术式似乎并不能用在战斗上。一个人在这种处境中斡旋，甚至将自己置于生死危机的边缘，就算会害怕也一直做下来了吗？” 　　“......”岚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认真地思考，然后给出了回答：“其实，在不小心撞上破碎的玻璃窗，快要从五楼掉落下去时，我的心中并没有那么害怕。比起突然被刀剑刺伤，电锯割裂，窒息，只是摔下去的话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我的术式不适合战斗，用在其他方面的转换上性价比也非常低，但如果我不计得失地去使用术式加强我的气运来保命的话，五楼我应该也不会摔死或者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这样就够了。” 　　“如果我不这么去做，我会非常非常后悔。当我发现我能去这么做时，我就毫不犹豫地决心去做。至少，现在我能帮到你。你拯救了我的人生，拿什么报答都可以。” 　　“......如果我再也没有出现过呢？” 　　“我只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事，然后一直等着你。” 　　“如果没有等到呢？” 　　“那...可能会很遗憾吧，但即使如此，现在的我，已经比以前幸福多了。” 　　岚雪握紧了方向盘：“其实，在我找回记忆后，我去联系了东艺大的教授和校董会，翻出了你那次考试时做了部分的卷子，再次做了评定。再怎么优秀的画作，只完成了一半的话也没有办法给出高分，但能让那些人审视出你的绘画水平。我知道你的水平已经足够，只是在等考试的机会。在十二月份的全国统一考试之前，还有一次针对外籍学生和其他一些特殊人士的录取考试，就在下个月。如果你愿意，下个月就可以去，我会帮你安排的。” 　　“若叶，别再等了，下个月就去吧。” 　　岚雪，以诚挚的话语，发出邀约。 第一卷 第150章 　　回到家中后, 泷若叶看见拍卖会上买回来的头颅，正在扫地机器人的顶上，随着它四处打转, 她将头颅放到了餐桌上：“你准备好了吗？确定下治疗的日期了吗？”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由于我本体无法行动，只能拜托你过来了。” 　　“没事。”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们说...前几天夏油杰到我这里来了，他真的是夏油杰吗？” 　　夏油杰被提起, “那并不是我。” 　　“呼——”机械丸在那头松了一口气, “还好, 因为我已经和你们联系过, 所以才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没有贸然答应。” 　　“难道他是在假扮我吗？” 　　“确实。他希望我能够作为间谍活动, 同时他让我的身体治愈。他愿意与我立下契约来束缚双方, 但我早就和你们定下了约定, 所以他说的话还挺滑稽的。” 　　“你有将这件事上报吗？”泷若叶问道。 　　“没有, 至少现在肯定不会。如果这件事引起上面重视的话，我这边也会被防范监视起来，我还等着你们来呢, 就在下周一的上午。”机械丸将详细的地址与时间告知了泷若叶。 　　“下个月就会举办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了，你选在这个时间前治疗，是与它有关吗？” 　　“......我想以自己的躯体，自己的声音，与我的同伴们并肩作战。” 　　“身体康复的理由呢？” 　　“......医学奇迹。” 　　“......你能说得过去就行。” 　　“如果将上天加与你的束缚解除, 那由得‘天与咒缚’获得的天赋会怎样？”夏油杰问道。 　　“没有就没有了吧，与健康的身体相比，它不算什么。我宁愿从出生时就不伴有它。” 　　机械丸，从来没有哪次是如此地期待某一天的到来。 　　在约定的日子, 有一人走入他极少有人打扰的居室时，他瞪大了双眼。 　　除了对美梦成真的渴望，还有些许对传闻中的魔女的好奇。 　　都说泷若叶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身上的传奇色彩又如此浓重，今日得见—— 　　一位身着白衣白裤，戴着口罩和墨镜，把头发全都盘进帽子里的女人走了进来。 　　“......一曲肝肠断？”机械丸颤颤巍巍地说出约定好的暗号。 　　“天涯何处觅知音。”女声透着口罩传了出来。 　　“魔女不应该穿得光鲜漂亮特别地走出来吗？” 　　虽然说她的防范措施让谁都认不出她来，可谓非常完美，但显然与机械丸的认知不符合。 　　“...你少看些二次元吧。” 　　机械丸没好意思说，虽然说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有气质，但这白衣白裤外加帽子和手提箱，可太像是□□的家政人员或者推拿师傅了。 　　“不然怎么叫医学奇迹呢？”泷若叶从头到脚评估了一遍机械丸的身体情况，“你的天与咒缚一定很强吧？” 　　右臂和膝盖以下的身体都没有了，还伴有瘫痪和皮肤问题，这些只是从表面上就能观察出来的症状。 　　仅仅是用血鬼术还不够，还得加上【慈悲】，如果不是这样，五条悟也不会特意让泷若叶出马了。 　　就当机械丸做好进手术室一般的心理准备时，他感觉身上一轻，那些过去十几年每时每刻都在侵袭着他的痛苦，全都像羽毛一般，被一口气轻轻地就吹走了，那种陌生的下半身回归支配的感觉，新生的脚掌碰触到台面的触感，他看着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自己。 　　他从未感觉如此舒适过，那种所有重担全部放下，无论干什么都会很美妙的感觉。 　　“好了。”泷若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站起来了。” 　　他扶着浸泡着药液的水池边缘站了起来，就像是他操纵着咒骸一般行动，他没有跌倒，也没有不知所措，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脸，那是一张光洁年轻的脸庞：“...这就是奇迹，我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高专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你。” 　　泷若叶笑了一声；“那么，接下来就去享受你的青春吧，这像不像五条悟会说的话？”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如果今天是陷阱怎么办？” 　　“你是通过五条悟联系上我的，我当然不会怀疑他。” 　　“可是，什么事情都难以确保。我和你之间的会面是不等价的，你没有必要来伤害我这个与你不相干的人；但我却有足够的利益驱使我去出卖你。我知道，但是在此刻前我不会说，因为我迫切地需要你的帮助，抱歉。” 　　“如果我没有被高专赶出去，治疗你不过是随便一面的事情。仅仅是帮忙而已，而且我不觉得有什么东西会比健康的身体更吸引你。如果非要算什么回报的话，作为咒术界的下一代，好好努力吧。” 　　“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上。”机械丸诚恳地道谢道，“我能看看你的脸吗？如果之后可能会与你碰面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你的举动。” 　　“好。”泷若叶摘下了墨镜，去除了口罩。 　　“...你真漂亮。” 　　“...谢谢。” 　　治疗过后，泷若叶回到了繁华的市区街道上，此时正是正午，太阳又尤其好，晒得人简直要融化了。 　　泷若叶走进了一家便利店，顺手拿起了货架上的饭团，准备买一些回家。她一边挑选着饭团一边思考着问题。 　　如果说“夏油杰”为了让机械丸成为内奸而给出了治愈他这样的条件，并且愿意立下束缚来证明诚意的话，那么“夏油杰”十有八九是能办到这样的事情的。但泷若叶不觉得他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原本的咒术会是什么，但如此深度地改变一个人的身体，绝非易事，他现在用的又是复制版的夏油杰的身体...... 　　如果他做不到的话，他手下的人可能会有这样的才能，但机械丸的残缺是与生俱来的，不是简单的治疗就能起效。 　　泷若叶对“夏油杰”阵营的成员情况并不清楚，但此刻她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夏油杰”企图拉走的人。 　　“呜啊啊啊啊——主人救我！” 　　明明门口没有人，便利店的自动门就打开了，售货员奇怪地探头看了一眼，感到一股要让她窒息的热潮涌了进来，她喉头滚动，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化成灰了。 　　“别给我进来。”泷若叶一脚把冲进来的真人踢出了门外。 　　“哈哈哈不躲了吗？我告诉你，就算你只剩下指头大小的身体，也得和我回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便利店上方的空中传来。 　　不用听声音，光是那股热潮泷若叶就知道是谁了。 　　“别啊——主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真人的脸贴在玻璃上呐喊道。 　　“...我只是不想你进店。” 　　“别叫了，从那头叫到这头，我可不会再被你唬住。”漏瑚心满意足地降落到身体紧贴玻璃的真人旁边，胜券在握地笑道。 　　然后他看见结完账拿着饭团走出来的泷若叶。 　　“......” 　　漏瑚消失在了原地。 　　“...这就跑了吗？”泷若叶对于漏瑚逃跑的速度叹为观止，她将装着饭团的塑料袋扔给了真人，“什么时候被他找上的。” 　　“主人真是太厉害了！” 　　“不要恶心我，不然我就把漏瑚欠你的一顿打补上。” 　　“刚刚的是真心话。”真人居然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情。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说我恶心你？！” 　　“你刚刚的语气和神情都很恶心。” 　　“......你好过分。” 　　“书看了多少了？到初中了吗？” 　　“嗯...呃...”真人转移视线，拿起了一个饭团，一秒不到就撕开了包装，咬了一大口，“啊，金枪鱼馅的饭团可真好吃呢，其实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主人能不能给我买我最喜欢的——” 　　泷若叶上前一步，给了真人最爱的大嘴巴子。 第一卷 第151章 　　“你打不过漏瑚吗？”泷若叶问道。 　　“那么强的家伙, 我还是不希望和他以命相博。” 　　“如果连逃跑也做不到的话，也太无力了。如果我没能出现，你怕是真要被他带走了。” 　　“我早就和他说过我现在对他那边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是他发疯主动过来找我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真人连忙表明自己的纯洁性。 　　“我知道。最近你就不要外出了，乖乖地待在家里吧。”泷若叶看了真人一眼，“这段时间你的实力没怎么增长。” 　　泷若叶想了想真人每天要做的事情, 做家务, 上网冲浪, 学习, 然后叹了一口气：“不去战斗的话就无法提升吗？” 　　“不止是战斗。”真人舔了舔嘴唇，“那种陷入厮杀, 纯粹地享受战斗的感觉, 我很想体会一下。” 　　“......你想试一下？你现在的实力确实是遇上他们逃也逃不掉, 至少要到能逃跑的水平。” 　　“......”真人后退了一步。 　　“这不是你所渴望的吗？”泷若叶上前一步。 　　“...主人你的话, 根本就不是厮杀，是单方面撕我啊！” 　　即使知道泷若叶不会杀了自己，可一想到自己会变成的惨状, 真人就心惊胆战，同时他还觉得脖子有点凉。 　　他僵硬着看了泷若叶一眼，凉气从脚板底一直升到了头部。 　　她要动真格了。 　　本能驱使着真人飞快地逃跑起来，然后脸被泷若叶一手按在了地砖里，“一直到能让我稍微满意的程度吧, 我知道你很聪明。” 　　今天，真人学会了领域展开。 　　田中芳的脑子快要炸了。 　　洛兰的那些料被放出来后迅速登上了热搜首位，粉丝掐架不休，各种辟谣和反辟谣层出不穷, 甚嚣尘上。 　　《待君归》的官方账号也被人炎上，底下的评论都是科普洛兰的恶行以及请求更换男主角，口吐芬芳的也不在少数。 　　如果是针对其他方面，田中芳还真不怕和网友对线，他的嘴也是有名得臭，但这次他也得认栽。 　　乙女游戏什么样的攻略角色都有，但是不能有真-海王类型的。乙女游戏改编的舞台剧的男主角饰演者却是个欺骗多人感情的花花公子，这点就让很多观众介意了。 　　“现在去那里找符合男主人设的人啊，外表看上去要强大可靠，具有成熟气质，同时又能演出另一面的偏执与控制欲，最好再稍具一点抖S的气质......”田中芳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立马给泷若叶打了一个电话，“喂，小鹭呀，上回在拍卖会上你身边的那位男伴是谁？有兴趣来试镜一下男主角吗？” 　　夏油杰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泷若叶估计他会乐意的。 　　“我会替你问问的。”泷若叶给出了回答。 　　然后，夏油杰一次试镜即定下了。 　　据说是田中芳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太棒了太棒了，请务必和我贴贴”一边定下来的。 　　“...田中芳是把自己带入了女主视角来面试演员的吧？”泷若叶说道。 　　“我很赞同。”夏油杰回答道。 　　由于夏油杰的戏份比泷若叶的多了不是一点，到了排练的时候夏油杰的出勤比泷若叶多多了，常常是各种角色把他围起来，连泷若叶的头都看不到，让他感觉哭笑不得。 　　戏份少的演员可以下午到场，泷若叶开车去大楼的途中遇见了刚从餐厅里出来的黄濑凉太，他与一行同龄的男生同行，都是一身运动装扮。 　　泷若叶回忆起了黄濑凉太说自己在学校是篮球队的，而且今天下午他也得去排练，于是她把车停在了路边，“凉太君，正好遇上了，我捎带你一程吧？” 　　黄濑凉太愣了一下，确实他吃完饭就要赶电车去排练了，没想到刚好撞见了泷若叶。 　　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对方特意停下车来问他，要是拒绝反倒失礼了。 　　“是演员。” 　　“是演员。” 　　身旁的黑子哲也和火神大我，在看到坐在主驾驶上的泷若叶后对视了一眼说道。 　　黄濑凉太在一瞬间想开口解释泷若叶不是业内人士，但想到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根本不重要，就放弃了解释，“鹭枫小姐也是舞台剧的演员。” 　　泷若叶对着黄濑凉太的伙伴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他们立马举起了手挥舞了两下回应道。 　　“日本的明星朝我打招呼了，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上前拥抱然后say hi吗？”火神大我侧过头来小声地对黑子哲也说道。 　　“...这样就够了吧？难道美国的明星见粉丝都会拥抱的吗？” 　　“我在美国也没有见过演艺圈的明星啊！” 　　黄濑凉太坐上了泷若叶的车，舒服地躺在了座椅上，要是论快捷和舒适，蹭别人的车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今天就要开始排练动作戏了吧？真是让人忐忑啊，我之前可从没接触过剑道，现在却要演好一个从小习武的杀手。” 　　“你的运动神经很好，动作也是看一遍就能记住，我觉得你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一位了。” 　　“希望是这样吧，每到这个时候，专业的角色总会让我大吃一惊。” 　　“......”黄濑凉太看着眼前一幕，陷入了彻底的无言。 　　虽然说了自己会大吃一惊，但为什么又是她让自己大吃一惊啊！ 　　全场除了夏油杰都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状况，田中芳颤抖着手搭上了泷若叶的肩膀：“请问您是出自武术世家吗？” 　　“以前姑且在学校的剑道部修习过。”泷若叶说的是真话，但那只是以前被拉去凑人头撑场面用的。 　　“太帅了...实在是太帅了，不管是挥刀，还是收刀，那种行云流水，千锤百炼的美感，堪称杀人的艺术...就按这个来，之前的动作指导根本比不上这个！”田中芳又有了想哭的冲动，“蝶姬这个角色交给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真厉害啊，我第一次在表演中见到这么利落而漂亮的武术动作，感觉在这方面你才是专业人士，我们都只是一些花架子。”清水紫真心实意地称赞道，“蝶姬的打斗片段主要集中前期的炫技和后期与男主角的对决，这对于男主角来说考验有点大。如果连观众都看得出来两人实力差异巨大的话，蝶姬落败不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了吗？” 　　全场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夏油杰身上。的确，如果蝶姬是真真切切的一流高手，想要饰演好打败她的男主角，气势上的要求就会更高。 　　“我觉得他没有问题。”泷若叶的神情非常轻松。 　　“来试试看吧，你的最后一幕怎么样？”夏油杰拿起了木刀。 　　“......” 　　几百平米的大厅又陷入了沉默。 　　“神仙打架。”清水紫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呜呜呜我是废物。”有其他的演员抱头痛哭道。 　　“别难过，我演的还是夜雪呢，我已经想到了田中前辈会怎么进一步要求我了。”黄濑凉太安慰道，忍住了自己为接下来的训练而要流出的泪水。 　　“你看到了吧？！天边的那道光束，诅咒已经被成功封印了，白栀她成功了！你现在没有战斗的理由了。” 　　夏油杰想要放下剑展示自己没有战意，可泷若叶却继续攻了过去，那一剑极为用力和狠绝，夏油杰回击，一剑刺穿了泷若叶的胸膛，虽然是泷若叶将剑夹在了腋下，可两人的配合太过自然，以至于周围人都发出了惊呼。 　　“为什么你没躲？！”夏油杰问道。 　　“..你们居然成功了，真好啊，我们家族守护了百年的诅咒，终于不用再守护了。我为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道歉，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全力以赴地阻止你们，我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包括现在。” 　　“现在也是正确的选择？” 　　“我从十岁起就接下了家族的使命守护着诅咒，若我不死，诅咒便有复生的可能，我这幅躯壳也会沦为邪恶的傀儡。”泷若叶像是厌烦了做表情一般，在最后她没有露出她那美丽的笑容，“百年来家族都是短命鬼，一脉单传，它不是指每一代的后代都只有一位男性，而是只有一位后代。我本该一个亲人都没有，夜雪他是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奇迹，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守护的不仅仅是诅咒而已，还有他。” 　　“......” 　　“既然你们要带走夜雪，那么绝对不能背叛他，就如那个女孩向他承诺的那般，带他去看外面更广大的世界吧。”泷若叶的指甲放在了夏油杰的脖颈上，在舞台剧时，会在夏油杰的脖颈上投影以表现出流血的效果，“告诉我的弟弟，是我不肯罢休，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胜者生，败者死。” 　　“......最后的时候，却不疯了。你之前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夏油杰嗤笑了一声，“我也挺疯的，但是有一个人，却总是温柔地对待我.....” 　　此刻舞台上应该落幕，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不过田中芳没有开口，其他人也不好做出评价，就都等着他发言。 　　“非常好，仅仅是一个片段，我都看投入进去了...就是...该说不愧是熟人吗？你对蝶姬说话的语气和眼神能不能不要那么痴情？” 第一卷 第152章 　　“你们试试站远些？”田中芳提出了建议。 　　于是重新再演一遍, 泷若叶被刺躺倒在地上，夏油杰没有去接他，站在了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与她进行最后的对话。 　　这场景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人家都说遗言了还站那么远, 看上去就未免过于不近人情和冷酷了。”清水紫吐槽道。 　　一般这种情况田中芳会要求演员调整状态，可泷若叶和夏油杰两人的状态自然得可怕，那种并非演技演出的熟悉与默契，让两人对手时的氛围更加引人沉浸。 　　“这可是乙女啊, 这样是完全不行的, 肯定会被观众看出来的...”田中芳苦思冥想。 　　“要不这时候加一点动作？一边跳舞一边对话的话就会稀释对话中透露出的情感吧？”黄濑凉太说道, “尸体...呃, 我是说蝶姬在舞蹈中死去，那个画面也很美吧？”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田中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长叹口气, 把夏油杰拉到了一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懂。” 　　“...你懂什么？”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嘛，反正你也知道。小鹭她外表上最令你心动的地方是那点？”田中芳见夏油杰一时没有回答，就继续解释道, “我年轻的时候，一看到喜欢的女孩子涂了唇蜜的嘴唇，心就会砰砰直跳。所以你演戏的时候，越是吸引你的地方，你就越不要看。此刻你是舞台上的男主角, 用你的表演去填充另一个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既然已经接下，夏油杰会认真地对待工作的。 　　再次排练。 　　“...不要再看地板了好吗？我亲爱的男主角？” 　　在反复的纠正与排练后，这一段终于让田中芳稍微满意了。 　　“想不到最让我头疼的居然是这一段, 虽然不在意料中，不过现在这种决绝的凄凉感和宿命感也还不错就是了。”田中芳点点头表示赞赏，“好，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辛苦了。” 　　岚雪在距离大楼一个街区外的停车场里刷着手机，等泷若叶出来。不是她不想去看泷若叶，她把洛兰曝光出来的事情全剧组一半的人都知道了，虽然这是洛兰罪有应得，但她也不适合在剧组面前露面了。 　　【出来的话和我说哦～我去接你】岚雪给泷若叶编辑了一条短信，后面加了一个可爱的兔子emoji。 　　岚雪放下手机，从她的包包拿出了一个面具，这是她一直放在包中，以备那一天的到来，她摸了摸光滑的表面：“知道之后的一切都是顺利的，我就安心许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知道一些若叶以前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时代什么异世界，有若叶这样的伙伴都会很开心吧？” 　　“杰，你能帮我送凉太君回去吗？岚雪她在外面等我。”泷若叶看到了短信后对夏油杰说道。 　　“...她不用上学或者上班的吗？” 　　“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 　　“行吧。”反正只是送一程，又不是住一晚，夏油杰对自己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黄濑凉太觉得夏油杰压迫的气场更强了，“我自己坐电车回去吧，不用麻烦你了。” 　　“她拜托我的，我怎么说也要送你回去吧？”夏油杰笑了笑。 　　真的好像笑里藏刀啊！黄濑凉太内心哀嚎着，脸上还保持着清爽的微笑，“...真是谢谢你了。” 　　泷若叶坐上了岚雪的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城市夜景。 　　“还记得八虎那年的考试吗？”岚雪忽然问道。 　　“记得。” 　　因为考前过于紧张和疲劳，矢口八虎得了寻麻疹，还忍着一直不和大家说。 　　“如果考试的题目是‘自画像’，若叶你会怎么画呢？” 　　“这是八虎那一年的题目。” 　　“是的，所以我也很好奇，你会怎么画。” 　　“如果要画自己的话，就要直视自己的不完美之处。或许，画深深了解的自己比画别人还有困难一些。” 　　“我不觉得你身上有不完美的地方。” 　　“外表吗？” 　　“都是。” 　　“那我只能感谢你的喜欢了，我画出来的，应该只会是一些平常的毫不起眼的东西吧。” 　　“可是我看着你给我画的肖像，都会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好看，所以你画的应该是更了不起才对啊。” 　　更了不起吗？ 　　回到家中的画室，泷若叶想起了岚雪的这句话，她开始每日例行的绘画。 　　泷若叶说自己画出来的只会说一些平常的毫不起眼的东西并不是自谦一类，而是她想这么画。 　　她画得很快，画完之后又端详了一会，“我的记忆力，或许比我想得还要好。” 　　她换了一张画布，只是随意地涂抹起来，当觉得形状与心中冒出来的物体相吻合时，便认真地按照想法画起来，她画了一枝花，然后抖落画布，将花捡起来，轻嗅了一下。 　　“花朵就是这样，就像会飞的鸟儿有了歌声一样。” 　　从第一次进入东艺大考试那一年算起，这是第十年，泷若叶再一次踏入了东艺大。 　　因为是提前批次的考试，所以校园里并没有那种考生们紧张的气氛，和以往的感觉很不一样。 　　为了确保此次考试的万无一失，泷若叶启动了之前让夏油杰设下的帐。由于此帐很久以前就让夏油杰设下了，时间充足，算是他能设下的最强力的帐。 　　“我还帮你设置了一个额外效果。”临近泷若叶考试时，夏油杰对她说道。 　　“...还有计划外的效果，算是惊喜吗？” 　　“你进去了没考完试别想出来。” 　　“......” 　　“所以什么事情都不能阻碍你考完这场试。” 　　看来先前两次被打断的考试不仅对泷若叶，对夏油杰也造成了PTSD。 　　“那你呢？”泷若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上回她考了一半夏油杰就一副生命垂危的状态。 　　“我要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旅行，一直到你考试结束。” 　　“去哪儿？” 　　“南极。” 　　“......祝你旅途愉快。” 　　在进入教室前泷若叶看了眼手机，夏油杰刚好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里面附带着他的自拍：冰天雪地里，穿着羽绒服的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后面人头攒动。 　　【想不到旅行团的业务已经发展到南极了，我看到的人比我看到的企鹅还多。我决定再深入南极中心，如果联系不上我是因为没有信号，不用担心。：）】 第一卷 第153章 　　就个体而言, 泷若叶是无敌的。 　　在见识过泷若叶的实力后，夏油杰对这点深信不疑。 　　而他自己，可以算很强吗？毕竟是少有的特级咒术师, 但夏油杰绝不会说自己会是无敌，甚至自己哪天被别人杀死都不会觉得诧异。 　　因此，夏油杰不想自己成为泷若叶的弱点。即使她能一挑十打飞对手，但耽误掉的事情就是耽误掉了, 夏油杰不想去弥补, 他想要泷若叶圆满地做完她的事情。 　　脱离日本, 隐藏行踪去别的国家, 让作为魔女弱点的自己消失，这就是夏油杰的打算。 　　此刻, 夏油杰在雪地里挖了一个雪洞, 作为简易的防风屋。他只能盘腿在雪洞里坐下, 将取暖设备摆好, 然后拿起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外面风雪呼啸，等到风声停止后，又寂静地可怕。 　　夏油杰一直坐着, 觉得身体都僵硬了，就出去走走。他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一直走到了冰川旁边，冰川旁活动着一大群企鹅，而冰川上漂浮着渔网和浮标。 　　“明明是都没有人类居住的地方, 人类的污染却也蔓延到了这里。” 　　夏油杰叹了口气，反正离线小游戏他也玩累了，就将飘到岸边的的垃圾捡了起来，甚至在渔网里捞出了几条蹦跶着的活鱼, 他把鱼甩回了冰川里，继续去捡其他的垃圾。 　　在他把目之所及的垃圾捡完后，他被之前在山顶各处的企鹅包围了。 　　可能是数量众多的企鹅没有意识到人类的可怕，在看到夏油杰没有攻击性后，若无其事地靠近了他，交头接耳，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应该是玩耍吧...动物也会有玩耍行为。”夏油杰觉得自己受到了企鹅的参观，“...企鹅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他抬脚想要脱离企鹅的包围，一只脚刚抬起空出点地方，那些表面高傲的燕尾服绅士立马就占领了那一小块地方。 　　“......我要下去了。” 　　夏油杰挤入两只企鹅胖胖的肚子间，站在了冰面上。 　　“叽——”夏油杰脚边的企鹅发出了一声惨叫。 　　“...是你旁边那只企鹅踩到了你的脚，不是我。” 　　这只企鹅的惨叫引起了企鹅群的骚动，一下子所有的企鹅都向下窜去，肚皮贴在冰面上滑行，正好是往山下滑，给企鹅省了一些摆腿的力气。 　　不断有被周围同伴夹着没法改变方向的企鹅撞在了夏油杰的脚后跟上，夏油杰只好跳了起来，让空中漂浮着的咒灵接住他。 　　在严寒条件下咒灵的动作与速度都慢了一拍，不再是夏油杰习惯的节奏，以至于咒灵没有接住夏油杰。 　　“......” 　　夏油杰跳起，然后落下，左右两只脚各踩在了一只成年企鹅的背上，夹杂在一群下山的企鹅中，定格在华丽潇洒地滑雪下山这一瞬间。 　　本丸。 　　“真稀奇啊，审神者居然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本丸。”加州清光将要清洗的衣物交给了歌仙兼定。 　　“是啊，今天也不是什么放假的日子。”歌仙兼定接过衣服，“这种事情直接问主人就行了吧，我想她会告诉我们的。” 　　“也对。” 　　加州清光走在缘侧上，发现岚雪笔直地横躺在地板上，挡住了他的去路。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飞速地滑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个，主人？” 　　“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说提前批次的要求更高，日本人不是一向对外国人更加客气和宽容的吗，虽然说平时讨厌这点，但是这种时候起码给我公平对待啊！”岚雪忽然发出一声哀嚎，听到加州清光的话一下子从地板上跃起，“抱歉，我没注意，居然躺到正中央了。” 　　“没事。”加州清光微笑地摆摆手。 　　“题目到底是什么，老师到底会偏好哪种风格，会怎么看待......”岚雪放下手机，在缘侧徘徊，到了要折返时，就会靠在柱子上轻轻撞击柱子十几秒然后开始下一回合的徘徊。 　　“感觉...主人很紧张呢？”加州清光看着反常的岚雪，看向了一边喝茶的三日月宗近。 　　“似乎是审神者大人那位很要好的学妹今天去参加东艺大的入学考试了。” 　　“诶？主人已经找到她了吗？话说主人这个状态估计比那位学妹还要紧张了吧。” 　　本丸里资历稍微老一些的刀剑都知道岚雪是她那位学妹的单推人，一直在寻找但从未找到。 　　“这点不如直接问审神者大人？”三日月宗近放下茶杯，“审神者大人，那位小姐此刻一定在考场上安稳地作画，我们只需静候佳音。审神者不妨小坐休息片刻。” 　　“我确实太过焦虑了。”岚雪把自己从思绪里捞出来，坐在了缘侧上，三日月宗近为她倒了一杯茶，她看向加州清光，“因为见到她之后太兴奋了，就特别想和她多待一会。回到本丸后也没有聊起这个话题的契机，我就忘记告诉你们我找到她的消息了。”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一回本丸处理完公务马上回现世的理由？哪怕我撒娇也只会冷淡地说“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钱自己去买，我有事要回去了”。加州清光忽然感受到了暴击。 　　“哈哈哈，我倒是很喜欢审神者对待工作的态度呢。”三日月宗近哈哈大笑起来，“昨晚也是，非常干净利索地完成了堆积的公务，这种效率让人叹为观止呀。” 　　“我这回可有照片给你看了。”岚雪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滑动手机，翻出了她和泷若叶的合影，“现在正式和你们介绍我的学妹——虽然我之前一直说是学妹，但她可能比我大很多岁啦。她的名字是泷若叶，怎么样？漂亮吧？” 　　但其实无论她展示怎样的照片，加州清光都会卖力地捧场的。 　　“非常美丽的人...感觉主人和她在一起时，笑容也非常得魅力四射。” 　　“毕竟，论美貌的话，我可是比不过这位小姐的。”三日月宗近主动旧事重提。 　　岚雪第一次锻出三日月宗近时，就说出了“还是天上的月亮好看”、“论美貌的话，我的学妹更好看”一类的单推发言。 　　“你还记得那句话呀。”岚雪露出了稍微有些抱歉的表情，“那时候第一次见面，我说得太直接了。但是...我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一天在夜晚的东京天空上悬挂的月亮，那月亮是如此之近。” 　　所以是“太直接”了吗？主人你现在也没有委婉到哪里去呀？！加州清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再次相遇了，要好好抓紧呀。”三日月宗近美丽的双眸望向岚雪，朝着她微笑。 　　岚雪回报微笑，“其实，仅仅是这样，我就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你好爱她。”加州清光脱口而出。 　　“......你们不要这样。”岚雪看着三日月宗近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复读了一遍，“你好爱她。” 　　东京艺术大学考场。 　　“......”考试题目揭晓时，尽管泷若叶的经验丰富，但她还真的没有见过这场面。 　　【考试题目：将发放的粘土捏出形状，然后临摹它。】 　　考场上的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公斤的粘土，在有限的考试时间里，大家迅速地陷入了构思中。 　　看到粘土，泷若叶想起了寿海，真吾和阿鼻，他们都是雕刻的大师，尤为擅长佛像。 　　无论是将雕刻的技艺用于假肢制造的寿海，还是被不动明王像蛊惑的阿鼻，他们都得到了救赎。 　　泷若叶只思考了片刻，就在答题纸上写好了构思，下手捏造起来。 第一卷 第154章 　　在泷若叶专心致志地捏粘土时, 背后人摔断铅笔芯的声音将她从沉浸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考试都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如果说现在还紧张的话，就有些危险了。 　　泷若叶并没有回头看, 直到后面人手忙脚乱地捡铅笔把整个画架都弄倒发出巨大的响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集中在了那个倒霉蛋身上。 　　幸好这个倒霉蛋捏的粘土并没有被破坏，不然那就真的搞人心态了。他人在看过一眼后，然后不可避免地从泷若叶的半成品上扫过, 心中好像知道为何那人的心态如此不稳了。 　　要是他们前面坐着这样一尊大神, 他们心态也得崩啊！为什么在总时常为六个小时, 现在才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捏出一尊菩萨像啊？！ 　　他们拿到的粘土和她的真的是同一种吗？可塑性有这么强的吗？选择了这种谁都不会选的题材就算了，她还捏得如此快速而传神, 要知道他们不是来考雕刻专业的, 所以评分看的还是答卷的总体和理念的阐释, 即使如此, 其他考生看着自己手中的粘土，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抑郁。 　　反倒是弄倒了画架的考生，看到其他考生在看到泷若叶作品后流露出的受打击神情, 内心得到了安慰。 　　泷若叶用两个小时捏好了粘土以及写下创作思路，剩下的四个小时完成了铅笔素描。在打铃那刻停下了笔。 　　她并没有“终于考完了第一场”的如释重负或者担心自己的寓意不够好之类的患得患失，只是平静地放下了铅笔。在她经历的第五次考试后，每场考试她都能通过第一轮。这次，也只是像以前一样。 　　“今天的教室是不给进了吗？”矢口八虎发现一栋教学楼都被封了起来, 站在门口愣了几秒。 　　“今天是提前批次的招生考试啊，你一定是没看告示。”学姐拍了拍矢口八虎，“就是那些外籍人士啦，相较于十二月份的招生考试人很少, 自然也不会有那时候的架势。” 　　“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听说今天有人在这些考生中看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不知道是哪国的人，看起来是东亚面孔。” 　　矢口八虎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他说道：“我觉得学姐你就很漂亮了。” 　　“哈哈，果然和你在一起心情就会好一些，请学姐喝一杯咖啡吧？自从上回有富婆高价拍下你的画后，我都没有宰你一顿呢。” 　　虽然她一副要挟学弟请喝咖啡的模样，但之前她请矢口八虎喝的咖啡也不算少，所以矢口八虎乖乖地应下了她的请求。 　　与此同时，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这让矢口八虎可以直接去最近的自助咖啡机上购买咖啡，不用再跑去其他的教学楼。 　　他走到了一楼的过道，看到了一个弯腰正在屏幕上操作的身影，心跳漏了一拍。 　　“我请你吧。” 　　泷若叶侧过头，没有拒绝，“...谢谢。” 　　“真巧呀，想不到我们还会在学校见面，你是刚考完试吗？原来你的意向是东艺大，我也是东艺大的学生。” 　　矢口八虎熟练地点单完，拿出机器底部的杯子开始从出水口接咖啡。 　　“上次在艺术馆，我知道你是东艺大的学生，没想到这次考试就能遇到。” 　　“所以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吧？”矢口八虎笑着把第一杯咖啡递给了泷若叶。 　　“确实。” 　　“这次考试的题目是什么？” 　　“将发放的粘土捏出形状，然后临摹它。” 　　“这样啊，看你的样子应该发挥不错？” 　　“一切正常。” 　　听到泷若叶的回答，矢口八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我觉得你能通过第一场考试，第二场考试加油。如果在同一所学校，我想我们还会有很多见面机会的。” 　　眼前略显紧张的男孩，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但在泷若叶眼中，他仍和以前一样。他没有什么超能力，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灵感，但依旧是一个出色的人。 　　“大学生活开心吗？”泷若叶微笑着问道。 　　“虽然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能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期待大学的生活。” 　　“没问题的，它不会让你失望的。”自然的对话让矢口八虎的紧张情绪得到了缓解，泷若叶对他的疏离比起上次在艺术馆似乎要少了许多，“既然这样，以后都可能会成为同学，那你能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上次是拒绝了，这次似乎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那么，再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是泷若叶，八虎君。”手持咖啡的泷若叶站在他的身侧，那笑容轻柔而熟悉，就好像他们总是这样并肩而行一般。 　　“主人你终于考好了啊！” 　　真人看见泷若叶走出教学楼，直冲冲地扑到了她面前。 　　为了防止真人再次被漏瑚盯上，泷若叶干脆让他也待在了帐的覆盖范围内，省得他节外生枝。 　　“我们回去吧。” 　　“我还有去买菜，今天估计要挺晚才能做好晚餐了。”真人是打算回去路上经过超市再去买菜的。 　　“杰还没有回来，今晚去饭店吃吧，你不用做法了。” 　　如果站在街头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商家犹豫不决，那么就跟寻着胃的选择吧。 　　泷若叶走入了一家狭窄店面的烤肉店。 　　“欢迎光临，小姐是一个人吗？” 　　“是。” 　　不仅是门面狭窄，内部的空间也因为低矮的天花板和小而多的桌面而显得紧凑，暖光和人气让入座的客人感到非常安心与热闹。 　　泷若叶打开手机，看到了两条在考试结束的瞬间就发给她的两条信息。 　　【若叶，你考完了吧，无论是想说什么还是见面再说比较好。所以，我现在能去你那里了吗？】 　　【抱歉，若叶。虽然我非常想要回去，但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大概明天就能回到日本。真的是小问题，我在冰川上捡了一点垃圾，回到有人烟的地方扔到垃圾处理站时被人采访了。他们是来南极调查环境污染问题的纪录片拍摄组，非要我再去捡一遍垃圾给他们拍摄，以呼吁人们对南极污染的重视。他们甚至想拍摄拿照片去参加摄影比赛，名字为“在南极捡垃圾的男人”。虽然他们的本意是好的，但我只能把垃圾留给他们作为拍摄资料。明明有相关的环保组织，但这些人却偏爱于拍摄民众的自发行为，作为纪录片来说还是有失偏颇吧？因为这事耽误了一会，明天再和你细聊，我想你考试应该一切顺利，这回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你。】 　　泷若叶给他们回了短信，简单汇报了一下今天的状况。 　　岚雪立马回了过来： 　　【诶！！你准备吃饭了吗？你先吃，我马上回现世，你在哪家店，我去找你。】 　　泷若叶将定位发给了岚雪，这家店离岚雪家不是很远。岚雪说她穿梭于现世和时之政府的入口是设置在家中的，如果要过来，车程应该不算长。 　　泷若叶就先点好了菜，让服务员稍后再将炭火送来。 　　过了大概四十分钟，穿着亮片连衣裙的岚雪款款走入，她的连衣裙上闪烁着彩色的粼光，长及膝盖上，非常迷人。 　　“若叶，恭喜你今天考完——他是谁？” 　　这是一张两人座的桌面，泷若叶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露肩装并且侧面是开的可以看见漂亮的肌肤的帅哥，虽然他脸上有着奇怪的缝合线并且看她的表情很欠揍，但是岚雪还是得承认他长得很不错。 　　“噢——我看出来了，是咒灵吧。”岚雪笑了一声，“人类餐厅的座位，可从来不是为你们设置的。” 　　“真人。”泷若叶叫了一句。 　　“我知道了，这里没有我的位置。”真人走开，岚雪坐在了泷若叶的对面，将包包放在了身后与椅子靠背之间。 　　真人走到了泷若叶的身旁，然后坐在了泷若叶的腿上。 　　“......”上菜的服务员看着泷若叶和岚雪走出了店门，在原地愣住了。 　　“想什么呢？”同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这两位小姐是带了玻璃进来的吗？我刚刚见她们搬着出去了。” 　　“那么大的东西，进来应该会留意到的吧。” 　　“虽然这么说，可是要不是玻璃的话，那她们不就是在搬空气了吗？应该是我之前没有注意到吧。” 　　回到店内的岚雪和泷若叶，神清气爽地开始烤肉。 　　“啊～烤五花肉实在是太棒了！”吃到第一口烤肉的岚雪发出幸福的感慨，“烤肉的前几口可是最美味的。” 　　“干杯。”泷若叶拿啤酒和岚雪碰撞了一下。 　　“下一场考试在十五天后，虽然已经很熟了，但是第二场考试还得准备一下。” 　　“没关系的，那一年要是你能完成作画的话，肯定会被录取的，这次会一切顺利地。”在见到泷若叶前，岚雪一直在想象考试的题目会不会很难，考场会不会发生意外，可见到泷若叶现在的状况，关于考试的那些事情，她反而一点也不想问了，只想和泷若叶自由自在地聊天。 第一卷 第155章 　　“说起来公演的日子就在考试结束后几天吧？还真是刚刚好呢, 如果撞上了就让人为难了。”岚雪说道。 　　“等公演结束，是高专开展姐妹校交流会的时候，如果时机成熟的话, 我想展开一些活动，不过还得看情况。” 　　“东艺大的话...会遇上八虎吧？” 　　“事实上今天已经遇到了。” 　　岚雪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真巧啊，想想看我们上一回一起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当初能够考上像样的大学多亏了你们的帮助。” 　　“在我离开后你们没有再聚会吗？” 　　“见面肯定还是会见面的啦, 但总是会觉得怪怪的。八虎是那种几乎谁都能相处好的类型吧？我知道他朋友很多, 但真正的朋友并不多。大概是因为你的存在被抹去, 我们见面时彼此都有一种想要回避的感觉。我们的学校离得远, 他又醉心于他的艺术事业，就没有那么频繁地联系了。” 　　不仅是八虎执着地追求着绘画的艺术, 岚雪也为了掌握术式和处理本丸的事务而分身乏术。 　　她们边吃边聊, 过了一个半小时, 菜品被一扫而空。 　　“现在还不晚, 我们去商场里逛逛吧？”岚雪看了眼时钟。 　　“好。” 　　“之前就想说了，我们一起拍一组写真吧？东京有一家风评超好的写真艺术馆，有各种各样的主题, 你看了一定会感兴趣的。” 　　两人在店员“欢迎下次光临”的吆喝中走出了店门，看见真人靠着垃圾桶坐在地上，双眼闭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到底为什么要睡在垃圾桶旁边啊。”岚雪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给了他一点小惩罚，现在估计是咒力耗尽太过疲劳了吧。”泷若叶说道。 　　“难道说这就是累到了不管对他做什么都不会醒的程度吗？”岚雪走近, 然后拍了拍真人的脸，“真的没有反应。” 　　“得让他起来自己走。” 　　“把他丢在这里不行吗？他怎么看都不弱。” 　　“最近有咒灵盯上他了，还是和我一起比较保险。”泷若叶对真人使用了【慈悲】，回复了他的咒力。 　　咒力被重新填满, 精疲力尽的真人产生了一种舒畅的美妙感觉，他扶着垃圾桶站了起来，“主人，看见你真好。” 　　“嘴真油。”岚雪冷笑了一声。 　　“呵呵，我刚才可是坐在了主人的大腿上，有些人就算是坐在主人的对面一起吃饭，也没坐过主人的大腿吧？” 　　“......”泷若叶把自己的包交给了岚雪，“我去旁边的小公园一趟，很快就回来。” 　　泷若叶抓住真人的衣后领，向幽暗的小公园走去。背朝下，面朝天的真人，只能被迫脚后跟着地，完全被泷若叶掌控着拖去。 　　岚雪这个方向将真人的表情看得很清楚，这个俊秀的咒灵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的，那为什么他脸上流露出的是混杂着恐惧，痛苦与快乐的神情呢？ 　　如果是别人，岚雪会觉得真人非常危险，不应该与之如此接近，远离与除去都是更好的选择。但那人是泷若叶，是世间仅有的魔女，无论真人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也只会在泷若叶的鼓掌之间。 　　于是，岚雪选择用她那双裸眼视力优秀的眼睛远远地围观，并时不时发出惊叹。毕竟像她这种不适合战斗的术师，很少能见到这种级别的战斗。 　　“哦哦，原来这就是五条悟说过的领域啊，看着确实特别酷炫——啊，若叶一招秒了，也不知道这真人的领域有什么作用，开了和没开一样。” 　　“变形了......这是羊的蹄子还是驴的蹄子？脸裂开了？！......有点想吐......” 　　“最后是攻心计？以为用可爱正太的脸就行了吗？拜托，你刚刚变成了多恶心的东西你知道吗？现在就是变成绝代佳人都没用好吗？” 　　“好了，我们走吧。”泷若叶用着和走入小公园时一样的拖着真人的姿势走到了岚雪面前。 　　这回真人一动不动，面目全非，整个人塌下，任由着身体在地上被拖拽摩擦。 　　“...就这么拖着吗？” 　　“对。” 　　“不累吗？我帮你拖吧？” 　　“没事，他有点重，早知道一开始就这么拖着他了。” 　　两人来到了岚雪推荐的那家写真艺术馆，泷若叶将真人扔在了店门口等候区的沙发上，面朝沙发陷了下去，免得他衣服被磨得稀烂的后背弄脏店内的沙发。 　　“两位客人看一下，店内有多种主题的摄影套餐，最热门的是花魁主题，还有现代主题，大正风格，学园祭主题，歌舞伎主题等等。”店员笑着介绍道，“因为是艺术写真，所以大多数人都会想要尝试平常难以尝试的风格，越是夸张的造型似乎越是受到欢迎呢。” 　　“我们想要拍摄双子那种感觉的，有推荐的吗？”岚雪问道。 　　“这么说的话我有个推荐呢，我们店也会根据季节推出限定的主题套餐，每次都大受欢迎。虽然上一期的限定套餐刚刚结束，两位客人有没有兴趣尝试下一限定主题？” 　　“下一限定主题是什么？” 　　“是这个月的烟火大会跟拍，很不错吧？穿着浴衣的年轻少女，在绽放的烟火下手牵手微笑。因为今天已经很晚了，如果两位客人想要其他的主题的话，也只能明天再来了。” 　　“若叶，你觉得怎么样？”岚雪很喜欢这个提议，她看向泷若叶。 　　“很棒。” 　　“那我现在就定那个套餐。”岚雪对店员说道。 　　“好的，请这边看看条款，确认后签个字。”店员领着岚雪到电脑前完成了订单预约。 　　整个过程快得出奇，不过不用在选择上犹豫倒也是件痛快而省心的事情。 　　因为那家烤肉店很狭小，为了真人不撞上桌椅只能由泷若叶和岚雪像搬玻璃一样把他搬出去扔在外面。出来后泷若叶只用抓住真人的衣领轻轻一拽就行了。 　　泷若叶和岚雪在街上逛了一会就回去了，此时真人的衣服也被磨得全部瓦解，唯有他那条裤子始终坚/挺。 　　第二天从南极回来的夏油杰，回家只吃了一顿早餐就和泷若叶双双去剧组排练。 　　就是因为之前高强度的训练，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放了一天假，部分人在昨天开始报复性上网冲浪。 　　昨晚通宵玩游戏的黄濑凉太没躲过田中芳的视线，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清水紫昨晚追剧一不小心放纵过头追了二十集，此时也眼角泛红，强睁着双眼。 　　“看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昨天不是放了一天假了？都出去happy了？你们看看小鹭他们，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为了白天排练晚上也要好好休息知道吗？！”田中芳叉腰训斥道。 　　赶飞机一夜未睡-夏油杰与通宵画画-泷若叶沉默着点了点头。 　　“气色很不错嘛，平常都做什么运动健身？每次见你无论是形体和精神都很棒。”田中芳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捏了捏他的肌肉。 　　“昨天去滑雪了，从雪山上一往而下的感觉真是惊人。” 　　“小鹭呢？”田中芳问道。 　　“昨天负重锻炼了单手臂力。” 　　“哦哦，怪不得小鹭的手臂线条这么好看呢，果然美丽的背后都是需要努力呀。” 　　“田中前辈你怎么知道她的背也练得很好？”黄濑凉太非常惊奇地出声。 　　“......昨晚熬夜把脑子熬坏的人就不要讲话了。” 第一卷 第156章 　　在反复的磨合与排练过程中, 整个舞台剧呈现的效果趋近成熟，在最近几次完整的彩排过程中，都没有出现失误, 这让田中芳很满意。 　　尤其是在带妆发彩排的那一场，田中芳几乎感动得想要流泪。 　　而其中装扮最为华丽的泷若叶，即使穿着厚厚的木屐与沉重的服饰，也没有影响步伐与动作, 贡献出了超乎预期的绝佳表演。 　　清水紫本就是经验丰富的青年演员, 在和剧组的大家磨合熟悉后, 对于白栀的性格已经把握到位, 在一些喜剧片段的演绎上尤为自然，最后一场女主挺身战斗时的动作戏也干脆利落, 随着剧情的推进这一幕一定能带给观众们心中想要的效果。 　　夏油杰本身形象就很贴合男主角, 所以与女主角的日常发挥也没有问题, “可靠”的感觉扑面而来；在面对女主角一人时展现的“疯狗”属性已经抖S到能令人尖叫出声的程度, 田中芳毫不怀疑只要他有踏入娱乐圈的意愿，他绝对能一炮而红。 　　黄濑凉太，前期在双方阵营挣扎的感觉演得很不错, 与泷若叶演对手戏时也充满了原著中那种诡艳的氛围，这多亏了泷若叶对黄濑凉太的指导，省了田中芳不少心。 　　在开演前一个礼拜，泷若叶将要参加第二场考试，但这段时间的排练是肯定不会放假的。 　　“找个理由请假吧？我们都要请。”夏油杰说道。 　　“这种事情我们以前没少做吧？我在高专任职同时在外面上高中的时候, 你们和硝子帮我伪造了多少病历和假条。”泷若叶拿起一张白纸，“所以这次生病的人就换成你吧，我来陪护。” 　　“...明明那时候是悟写得最欢，好吧。” 　　夏油杰看着泷若叶徒手画出了一张病历单, 手稳得犹如打印机，在他以为连章都会一起画出来时，泷若叶现场给他刻了一个章。 　　“不愧是艺术大学的报考生。”夏油杰感叹道，完全不在意他们是否在进行违法行为。 　　“就说是慢性阑尾炎吧，突然起病，住院两天后好转，没有进行手术，暂且药物治疗，等公演结束后再去开刀。” 　　“我听着没问题，我可想不出来这样的理由。” 　　“托你们的福，慢性阑尾炎这个借口我曾经用了一个学期，每次缺课就是慢性阑尾炎复发，班主任都劝我去把阑尾割了一了百了。” 　　就这样，泷若叶开始了东艺大的第二次考试。 　　泷若叶报考的科目是油绘学科，考试时间为两天，每天8个小时，共计16个小时。 　　走入考场时，泷若叶见到教室前方布置的场景与人物，心中了然了此次考试的题目——是人物像。 　　那是一位高挑，穿着款式简单的长裙的少女，在浅色幕布的背景下，闭目做出了安详的祈祷姿势。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脑子里蹦出的都是“祈祷的少女”这一题目。 　　泷若叶开始在答题纸上打出草图，如果是半身像，那画面的重点肯定在少女的面部和双手上，但现场的布景显然不是希望考生只画出一个半身像。 　　首先要确定主题，泷若叶将眼前的少女和她身旁的植物枝叶，玻璃水瓶等物打了个轮廓。这是专门向考官展示绘画思路和过程的答题纸，也会作为评判的一部分。绘画是画者个人意志的体现，在基础的写实轮廓下，哪些要加强，哪些要削弱？ 　　柔和的光线，拥有着艺术感的纤长枝叶，剔透的玻璃水瓶，加上安详祷告的少女，将背景柔化，物品的位置稍作调整，突出其对称与象征意义，作为仿宗教主题的古典油画......感觉这说不上差，但也说不上多好，很容易就变成大师的模仿作。 　　一页的答题纸已经被泷若叶的字迹和草图填满，泷若叶在第二张答题纸上继续构思。 　　祷告常常是在教堂中发生的行为，这是以自己的第一视角所见而得出的结论，另一常见的情况是艺术作品中面对来临的末日总有信徒恐慌不安地进行祈祷。 　　但若回想一下自己的祈祷，明天去郊游所以祈祷有个好天气；考试结束后祈祷会有个好成绩；晚上入睡前期望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泷若叶的笔尖停顿了一下，然后写下了自己的主题“遐思与期盼”。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泷若叶的画作完成了一半，她提起自己沉重的工具箱离开了考场。 　　在离开前她环视了一眼考场上放在画架上各式各样的画，虽然大多是只有模糊的轮廓，但能看出果然有人选择了宗教主题。因为时间只有16小时，所以第一天必须确定下主题以及完成部分画作，如果第一天在进度上就落后于考场上的大部分人，那第二天必定是很赶的。有因为确定主题耽误了太长时间的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简朴的画布发呆。 　　“明天还有8个小时，没必要现在就放弃。”泷若叶从他身边路过，“我认识的一个考生，他第一天的进度也落后了，但是第二天也很好地完成了全画，被应届录取了。” 　　“...谢谢。”他回过神来，扇了自己一个巴掌，“那么多苦都吃过来了，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现在这个样子可真蠢。” 　　考完后天边的晚霞很美，泷若叶在河边吹了吹风，然后富有仪式感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继续前往东艺大考试。 　　第二天就是调色和细化，泷若叶非常顺畅地完成了整幅画作。看着眼前的作品，泷若叶忍不住想笑，大概是因为画好的一瞬间过于放松了，看见自己满意的画作就忍不住心生喜悦之情。 　　虽然顺利完成某件事时人们都会心生喜悦之情，但在考场上表现得这么真诚得开心的，不管是久经沙场的监考老师还是其他考生，还真没见过。 　　就和在自己客厅作画一样，泷若叶后面的监考老师看了看她的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考完的泷若叶马上就销假，继续投入了排练中。 　　田中芳顾忌着夏油杰的伤，在夏油杰在排练时跑上跑下时总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盯着夏油杰，生怕他在公演那天又复发。如果不是开刀会住院歇一段时间的话，田中芳恨不得自己上手把夏油杰的阑尾割了。 　　夏油杰被迫连做三个后空翻表示自己现在身体状况良好，“就算公演那天发作了，我也绝对会演完全场。” 　　就在黄濑凉太以为田中芳肯定会被这话感动时，田中芳幽幽地看着夏油杰：“你最好会。” 　　所以剧组里面最抖S的还是田中芳吧？！ 　　作为内部人员，泷若叶当然可以优先订下几个位置，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邀请的人，只给岚雪留了一张前排的位置。 　　岚雪拿到票的时候表现得特别开心，并保证自己一定到场。 　　公演当日。 　　演出是晚上七点钟开始，演员们一早就到齐了剧场开始做准备。泷若叶穿着那虽然露肩膀露腿但是却会拖地的花魁服坐在后台的椅子上，如果想要走路就得抱起后摆，避免在上台前弄脏它。 　　黄濑凉太对造型师的手艺非常满意，对着镜子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蹭到泷若叶旁边合影。 　　夏油杰是长马尾武士打扮，在戴发网时他深深感受到了造型师对于藏起原来的头发的执念，并成功地将紫色假发贴得宛若真发，代价就是夏油杰感觉自己卸妆后发际线会倒退一厘米。 　　因为是舞台剧，所以是全体浓妆，每个角色都要画明显的眼线和眼影，虽然近看会觉得有些夸张，但对着光线自拍的效果非常美好。 　　在观众开始入场时，泷若叶在幕布后面看了一眼观众席，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怎么了？”夏油杰从缝隙里望去，看见了坐在前排的岚雪，“......” 　　岚雪穿着一件蓝色的应援衣，上面写了两竖列醒目的黑色大字“泷若叶/爱心/Love/泷若叶”，丝毫不在意旁坐人的目光，正襟危坐地等待着舞台剧开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又不是偶像活动，这是想要应援的心都要溢出来了吗？真亏她没被保安拦下。” 　　而泷若叶露出微妙笑容的原因倒不是岚雪那过了头的应援行为，而是岚雪在接回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时，穿的也是这一件应援衣。 　　“岚雪可能没法看完全程了。”泷若叶的目光从观众席上撤回。 　　“嗯？”夏油杰发出疑问。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希望她不会错过吧。” 　　此时喜滋滋地坐在最佳观赏位的岚雪，脸上的笑容都无法抑制住。 　　好期待啊！优秀的友人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简直不要太棒。这么棒的人是我的好友哦，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就是了。 　　岚雪本来只是想看泷若叶，但随着清水紫和夏油杰出色的表演及歌舞，也被带入了剧情，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在进入游廊剧情时，场上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亮起时红色的灯光聚在了搭起的二层平台上，雨落的阴影投放在一楼的的墙面上，雨声由弱及强响起，倚靠在丝绸上的蝶姬和夜雪两姐弟显露在了观众面前。 　　台下的观众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呼声，这场景实在太过艳丽与诡魅，第一眼就给了他们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泷若叶一手撑在矮几上，身下是印染着艳丽花纹的丝绸，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烟头，白皙的肩头上纹着一只红色的蝴蝶，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头上的琉璃发钗在灯光下晶莹剔透，“今天的雨，还没有停呢。外面的雨下得越大，游廊内就显得越热闹。” 　　“啊，我要哭了，真的要哭了——”岚雪压制住自己的话音，极为小声地说出了口。 　　邻座的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却发现岚雪的眼睛滴泪不沾，反倒是咽了一口口水。 　　......你这泪腺长的位置有点奇怪啊。 第一卷 第157章 　　“都是因为姐姐, 无论是下雨还是天晴，都能听到人们的欢声笑语。”饰演夜雪的黄濑凉太出声，他的嗓音清澈动听, 语气中带着对姐姐的亲近。 　　在这时，岚雪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她连忙拿起手机止住了它的噪音，“怎么搞的...” 　　她本想扫一眼就继续看舞台剧的, 但这则通知让她陷入了一秒钟痛苦的纠结。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啊！ 　　想想在异世界还等着她来接的压切长谷部与大典太光世, 岚雪看了一眼舞台上的泷若叶, 握紧了手机，“抱歉, 这次我要缺席了。” 　　她猫着腰快走出了剧场。 　　用最快的速度接回他们, 说不定还能赶上, 况且...那边还有身为将军的超帅气的泷若叶呢！ 　　诶, 这么想的话好像也不错，能在那多待一会吗？那自己不就和舞台剧里面的女主角白栀一样，开启异世界生活了吗？在异世界成为威严的将军的座上宾, 不就是能在整个日本畅行无阻吗？而且，威严的若叶...强制我对她说敬语...嘿嘿... 　　岚雪拍了拍脸，一发动车子就踩紧了油门，“上了！” 　　她回到家，立马通过装置开启入口来到了时之政府。 　　“这次非常幸运, 找到了一个偶然出现的时空漩涡，那边的时空坐标与我们上回记录的大致能对上，估计你的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已经在那里待了数年，甚至十几年。”工作人员对岚雪说道。 　　“怪不得比当初预计的提前了这么久, 怎么样，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吗？” 　　“没错，只差你了...虽然事态紧急，但你就这么一人去了吗，身边不带几位刀剑付丧神？” 　　“没问题，哼哼，那边现在就和我老家一样。”她最好的朋友（虽然那时候还不认识她）可是那里的天下人，不就约等于她的老家了吗？ 　　“好吧。我们也没有时间再耽误了。”工作人员为岚雪佩戴上时空转换的装置，“要记住，因为是偶然出现的时空漩涡，所以这次能掌控的穿越时间更短，只有一小时。一小时结束后不管你找没找到都会进行强制传送，最好的结果是你在一个小时内找到他们并带回来，如果遇上了什么困难也不要勉强自己。” 　　“好的。”岚雪试了下装置是否佩戴牢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那么，祝君一路顺风。” 　　室町时代，京都。 　　“一个小时就别说开不开启异世界生活了，连找到他们都是一个问题吧！”岚雪戴好兔子面具，就开始在街道上狂奔起来。 　　室町时代的京都街道风貌很美，岚雪没有空闲去欣赏，大脑飞速运转着。 　　泷若叶说她在这个世界第二次见我时已经当上了将军，那这段时间她应该是待在将军府吧？传送的地点虽然无法做到精准，但是大致在付丧神的附近，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肯定在京都，十有八九就在泷若叶的身旁。 　　“大姐，请问你知道泷若叶——”看到大姐皱起的眉头，岚雪马上改口，“你知道将军府在哪儿吗？” 　　“一直向前走，走到尽头那座最恢弘的建筑就是将军府了。” 　　“好的，谢谢你！” 　　岚雪朝着街道尽头奔跑，终于见到了那座被高高的围墙和身强体壮的士兵围起的恢弘建筑。 　　“如果不是只有一小时，说不定我这几天能睡在将军府在京都游玩几日...这是现世怎么也办不到的事情啊。”岚雪心中又流下了泪，只要她能留下来，就能厚着脸皮去蹭泷若叶的饭。 　　但目前的情况是，她连眼前这道围墙都不知道怎么突破。 　　不管怎么说，将军府都不会让她这种戴面具的不明人士进去的，早知道就问问若叶自己当初是怎么和她碰面的了。那时候觉得是未来肯定会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多问细节，现在就是很后悔。 　　岚雪窝在了将军府围墙远处的草丛里，开始观察换班规律，企图找出一段空缺好翻墙过去。 　　观察了二十分钟，结果是没有空缺。 　　想当然也是这样啊，这里可是将军府诶！要是连自己这种门外汉都能找出突破的机会，那不就是在打将军的脸吗？ 　　“躲在这里干什么？想进去的话就直接进去吧。”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岚雪被吓了一跳，随即抬起头来，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来到了他身边。 　　超级...超级帅！ 　　这是他给岚雪的第一感觉，黑色的长马尾，琥珀色的眼睛，漂亮的脸部线条，开着的领口可以看见雪白的皮肤和明显的锁骨，加上他似乎不苟言笑的神情，简直是绝赞的扑克脸帅哥。 　　“......你是来抓我的吗？”虽然对方看起来没有敌意，但岚雪还是做好了逃跑后退的准备。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母亲大人的朋友。” 　　他本来不打算往下讲了，但看着岚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的神情，补充道，“我的母亲名为泷若叶，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你可以叫我百鬼丸。” 　　“......”岚雪的全身化为了木头，然后裂开了，许久后她的上下两片嘴唇才一张一合地问道，“那...你的父亲是谁呢？” 　　“一个不值一提的人。我是母亲大人的养子，你似乎不知道这点。” 　　岚雪又从木头变为了人类，“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长得可真好看，不解释说不定我真的就误会下去了。” 　　百鬼丸微笑了一下，明明他看着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可那笑容看上去真诚而纯洁，岚雪忍不住捂了一下心脏：“果然不管是什么事情若叶你都能做得如此完美！世界上的好男人因为你又多了一个！” 　　“...没关系吗？我看你之前一副很焦急的模样，不是赶时间吗？” 　　“......”岚雪机械地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还剩五分钟了！百鬼丸，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带到长谷部和大典太面前！” 　　在百鬼丸带她穿过将军府的大门时，岚雪才发现好像若叶早就嘱咐过见到戴兔子面具的人就放她进来，所以百鬼丸在见到她时叹的一口气是因为这个吗？！ 　　今天的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就连若叶对自己的良苦用心都没有想到，简直是浪费了她的好意，一想到这点岚雪就想哭。 　　上一次见面是泷若叶和柳裕上京时，所以岚雪只见过他们两人。如今天下一统，许多岚雪没有见过的家臣面孔从她眼前掠过，他们都特别关注了岚雪一眼，岚雪心中对他们好奇得要死，一想起在草丛里浪费的二十分钟，她又想哭了。 　　今天已经错过了许多，但是至少要把自家那两把刀带回来！ 　　“母亲大人就在前方。” 　　百鬼丸的话音刚落，岚雪穿过一栋房屋，就看见在长廊下站立着说话的三人。 　　泷若叶，压切长谷部，大典太光世，三人刚刚好。 　　此时距离强制传送还有半分钟，岚雪饿虎扑食一般扑过去，抓住了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的手，然后抬头看向眼前的泷若叶。 　　不行了，穿着将军服饰的若叶也好帅气！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将军，天下人在我面前！见到这样的若叶也太幸运了吧！ 　　于是，她的嘴也很诚实地说了出来：“好厉害！将军！不行了，太帅了！” 　　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右手抓着的压切长谷部内心的动摇和奔溃，不过这完全不影响她带着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高举起双手对着泷若叶说了万岁。 　　强制传送启动，在耀眼的白光闪过后，岚雪三人出现在了时之政府。 　　“...这样就回来了啊，感觉就好像过去了很久一般。”看着时之政府具有现代感的仪器，压切长谷部恍如隔世。 　　“主人，你可以放下我们的手了。”大典太光世提醒道。 　　他们三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沐浴在所有工作人员的视线下，比在泷若叶面前还要羞耻。 　　“主人？”大典太光世再叫了一句，却发现岚雪居然没忍住泪水哭了出来。 　　“什么啊，明明是后来人，却被完全不了解我的人给肯定了，只是见一面他就能知道我是谁了吗？” 　　在她振臂高呼时，她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百鬼丸，正微笑着看着他，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很远，然后说了一句话。 　　那口型很简单，不会唇语的岚雪也能读出来，那是“谢谢你”。 　　那是对岚雪作为泷若叶的朋友的肯定。 　　作为后来人，却从不知道隔了多少时空的人身上得到了肯定。 　　“如果是我，我也知道自己无法永远陪伴着她；如果是我，我也会希望将来有人与她成为真挚的朋友；如果是我，我也会对那人说出谢谢。” 　　“主人，不要再难过了。”压切长谷部用衣袖擦去了岚雪的眼泪。 　　说实话，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的心中也不好受，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完成了跟随天识女取得天下的霸图，却在一瞬间与那个世界的一切联系被切断，与并肩作战过的友人们别离，再也无法见到那位独一无二的霸王，没有任何人能与他们感同身受。 　　“不，我能理解你们。”岚雪忽然抓住了他们的手，“你们还想见到若叶吗？我现在就能带你们去———” 　　在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已经无法理解岚雪的话语和表情时，工作人员开口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带付丧神去现世是绝对禁止的哦。” 　　“......”岚雪再次诚挚地看了压切长谷部和大典太光世一眼，然后放下了手，“下次一定。” 第一卷 第158章 　　回到现世时, 岚雪看了看时间，舞台剧已经结束了。 　　下车后她走得很快，越接近剧院时步子却是越慢。剧院门口街道上的小吃摊边有从剧院走出的观众, 她们在一边等待着小吃一边兴奋地交流着看完的感受。 　　“之前只是知道男主角换人了，是个新人演员，并且一直没有照片流出。我想着再怎么样也比洛兰演好，没想到今天的演出也太让人惊喜了吧？！”女孩捂住嘴发出小声, “真的好帅啊哈哈哈。” 　　“不愧是田中芳, 这是我见过最还原的舞台剧了, 角色就好像是从原著立马走出来一样。看到女主角和当年的游戏一样在最后关头突破拔出取胜的那一刀时, 简直是爷青回。”同伴用力地点着头。 　　“蝶姬的演员是叫鹭枫吗？太美了，如果那个时代的花魁真的来到了今天, 也就是她这个样子了吧？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只觉得蝶姬碍事, 现在谁不来一句美女姐姐贴贴？”女孩说完又捂住嘴以遮挡不受自己控制的面部表情。 　　岚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虽然悲伤但也不至于像悲伤蛙那样哭泣。反正都结束了, 这个点遇上时之政府那样重要的事情，她必须得去，现在可不能摆出一副遗憾的脸去面对若叶。 　　岚雪拐去了街边的一家花店, 取出了她之前预定好的花束。岚雪当然没有忘记作为男主角的夏油杰，但是并没有想要送他花的欲望，考虑到他为了公演也很辛苦以及今天是他开心的日子，岚雪还是勉为其难地给他买了一枝向日葵。 　　不过虽然只有一枝花，店员小姐还是包扎得很漂亮就是了。 　　岚雪进入剧场的后台时, 发现里面的演员们都还没有卸妆，对着镜头录制花絮和访谈。 　　“这是会放入BD里面的福利。”泷若叶先一步发现了岚雪，抱着衣服的后摆走到了她的身边。 　　因为泷若叶穿了十厘米高的厚底木屐，岚雪要稍微仰着头看她, 她将花送到了泷若叶怀中：“恭喜你演出顺利结束。” 　　“谢谢你，你可是唯一给我送花的人了。” 　　“如果你愿意，会有许多人送花给你。不过现在我很荣幸。”岚雪笑了笑，将那一枝向日葵送给了夏油杰，“也祝你演出顺利结束，男主角。” 　　“...谢谢，你居然会送花给我？”夏油杰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我再怎么看不顺眼一个人，也不会在在别人特殊的日子里还要说出无情的话来。” 　　“你等我们一下，我们换好衣服卸完妆就和你一起回去。”泷若叶说道。 　　“你们不用录制花絮了吗？”岚雪觉得有些奇怪。 　　“不用了，毕竟我们算是‘圈外人’，以后也不会拿出作品来。况且，这张脸也不适合暴露在日光灯下。”泷若叶笑了笑，指了指头顶的日光灯，这灯可比舞台上的灯照人清楚多了。 　　“好的，那...你们剧组的人会一起去宵夜庆功吗？” 　　“不，只有我们三个人。” 　　泷若叶和夏油杰与剧组的其他人一一告别，和岚雪走出了剧场。 　　此时已经是夜晚十点多了，马路上的车辆比白天少了许多，路灯和店铺的灯亮着，并不是很明亮。夏天的夜晚也是一如既往得燥热，泷若叶感到头顶有雨滴落下，她伸手去接，果然是下雨了，而且有着愈下愈大的趋势。 　　“怎么样，要跑起来吗？”泷若叶回头看向夏油杰和岚雪。 　　即便是能够易如反掌地改变天气，一场突然的雨也胜过随心所欲的欢欣。 　　三人顶着雨一直跑到了街道尽头，钻进了一家亮着灯笼的烧鸟店。外面的雨下到了最大，灯笼被风雨吹得摇摇晃晃。 　　“忽然...觉得好开心啊。”岚雪的体力远不及泷若叶和夏油杰，跑到店里时感觉已经用完了所有的的力气，大概是刚才全心全意地跑步，反而消解了心中没有看到舞台剧的郁闷。 　　“点单吧，好久没有吃过烤串了。”泷若叶摊开菜单，让每个人轮流点了自己喜欢的烤串。 　　“大概月底的时候，我会出去一趟。”泷若叶这句话说得很慢，岚雪没有听明白，夏油杰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说道：“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嗯。”泷若叶看向岚雪，“我要去一趟其他的世界。” 　　“去多长时间？”岚雪把手中的茶杯放下。 　　“我不能确定，而且你知道，涉及到空间的变换，时间的概念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岚雪低下头看着杯中漂浮上来的茶叶几秒钟，“不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哦，可恶，果然穿越异世界这种事情还是好酷炫啊！” 　　“门口路上就有大卡车司机。”夏油杰说道。 　　“...我真是谢谢你啊。” 　　“东艺大考试成绩公布的日子，也是在这月底吧？”岚雪想了想，因为这批考试的人很少，所以成绩出得也要快一些，“如果走了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录取，那就太挠人心肝了。” 　　“不得不说，这个月的时间配得是挺巧的。”泷若叶拿起盘子，烤串的师傅手中将刚刚烤好的肉串接走，分给了夏油杰和岚雪。 　　“你的两把佩剑呢？我在现代见到你好像都没有见到那两把剑，在那个世界你是随身携带的吧？”岚雪提出了她之前冒起的疑问。 　　“剑还在，但是在现代属于管制刀具，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带出来。妖刀似蛭放在了家中，天丛云剑之前作为布帐的凭依物，藏在了东艺大几个月，考完试也拿回来了。” 　　在泷若叶拜托夏油杰布帐时，她就把天丛云剑交给了他。想要布下那种强度的帐，就必须要强力的凭依物。 　　“时之政府现在和天丛云剑立下契约了吗？”泷若叶问道。 　　“...暂时还没，唤醒历史投影，与之对话并签订契约，然后投入时之政府的那套审神者体系里，估计要不少时间，何况天丛云剑还是传说中的神剑。” 　　吃完了宵夜，就在岚雪以为要各自分开时，泷若叶拉住了岚雪的手。 　　“你不是没有看完演出吗？”泷若叶看着与她对视的岚雪，勾起了嘴角。 　　“...可是，演出已经结束了啊。” 　　“那再回去看一眼吧。” 　　就算不是去看演出，这种和好友去黑漆漆的大楼里面探险的感觉也让岚雪觉得非常刺激。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剧院陷入了一片漆黑的静谧中。泷若叶三人顺着剧场富有艺术感的弧形结构爬到了四楼，找到了一扇半开的窗户，从外面爬了进来。 　　他们沿着环形的楼梯下了一层，三层正是今日《待君归》演出的舞台，大门紧闭，泷若叶按了一下门把手，果然被锁住了。 　　这对泷若叶来说并非难事，她使用了真人无为转变的能力，改变了手指的形态，在锁眼里面转了一下，门就应声而开了。 　　可容纳上百人的观众席上空无一人，在泷若叶合上门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岚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脚下的路，她走上了舞台的阶梯，跺了跺脚，看着舞台上是铺了红色的地毯，但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软。 　　从台下看舞台时，觉得舞台并不大；但当走上舞台时，却发现它都可以用“空旷”来形容。 　　泷若叶坐在了傍晚时岚雪坐的位置的旁边，岚雪也走了回来，三人靠在了舒适的红色海绵座椅上。 　　岚雪偏头看向邻座的泷若叶的侧脸，心中忽然涌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似乎知道泷若叶要做什么了。 　　“昨日重现——唯有昨日，才是永恒。” 　　漆黑的剧场里一瞬间被灯光填满，涌入的观众纷纷落座，这一幕如同加速的视频一般在眼前播放着，定格在了岚雪离开剧场前的那一幕，然后以正常速度流动着。 　　岚雪忍不住去触碰前座人的头顶，那果然只是幻影，是回溯过去的影像。 　　她看了看身旁的泷若叶，然后视线放在了舞台上那艳丽的花魁身上，放平了呼吸，就好像她坐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一样。 　　“坐在台下看台上的自己，感觉很不一样吧？”泷若叶对夏油杰说道。 　　当夏油杰饰演的男主角出场时，泷若叶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片段，只是类似于见到熟悉的人忽然上了电视的感觉，不管怎样看到的第一眼就会想笑。 　　“不要笑啊。”夏油杰无奈地说道，“一边挥刀一边唱歌什么的，等下你不是也有这样的片段吗？” 　　“没关系，就算你笑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泷若叶凑到夏油杰耳边小声说道，“你以前不是很想知道一件事吗？” 　　“什么事？”夏油杰翻阅着与泷若叶相处这么多年的记忆，却是难以找出答案。 　　“最开始，我们见面时。你不是很想知道在你昏迷时你的手机是怎么被解锁的吗？或者说我怎么知道解锁密码的。” 　　夏油杰看着台上的幻影，恍然有所悟。 　　“这就是答案。” 第一卷 第159章 　　《待君归》首次演出结束, 热度节节攀升，居然比之前宣传营销时的热度更大。 　　《待君归》舞台剧企划定下时是预计在十二个城市演出，票是一次性放出的, 由于原作的影响力以及田中芳的名号，票在开售三日内全部售空。如今首次公演大受好评后，没有买到票而又心动了的观众纷纷请求追加场次。 　　以及那没有在任何宣传中露过脸的男主角和蝶姬两角色迅速冲上了热搜。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前期的海报还是访谈, 这两人都没有露过脸, 甚至在舞台剧惯例的可拍摄环节都见不到这两人, 然后看过第一场演出的观众又在网络上大肆赞美这两人与原作的贴合度及演技。这种只有去现场才能得到的情报让去了的观众无比兴奋地当起了自来水。 　　【舞台剧的小演员简直是神颜, 鹭枫是新生代的演员吗？好期待她的其他作品，感觉她很适合去演历史剧, 太有气质了www】 　　【前段时间看了以花魁为主角的电影, 只能感叹太美了, 现代只能在电影里面不断打磨一幕幕来复原想象中的场景。想不到舞台剧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美女姐姐令我大受震撼。】 　　【当初听说是乙女游戏改编所以不太感兴趣，但还是陪女朋友去看了。结果完全看入迷了回头被女朋友安利了游戏ww男主角真的很帅，动作戏非常专业, 拔刀的姿势太帅气了，以及光是看美人我就觉得值回票价了，所以真的不考虑再追加场次吗？】 　　【虽然知道蝶姬和夜雪不是骨科，但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真是太养眼了，大姐姐和心中只有姐姐的单纯狗狗是我一直磕的属性, 看到后面一心一意的狗狗内心劈叉真的好痛苦，是弟弟就站在你姐姐身边啊！】 　　【大家的演技都很棒，但到了蝶姬和男主角的对手戏感觉层次更深了些，这段可能是田中芳的改编吧, 虽然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但我觉得真的很好。之前一直担心突然更换男主角和一直没有公布演员的蝶姬一角会拉垮，但现在看来完全是惊喜。】 　　【虽然去了现场但却疯狂翻评论的我表示，舞台剧前排的门票实在是太贵了，买了价位在倒数第二档的门票，笑死，根本看不清脸，演员的脸都是闪着黄光的一个圆点，什么神颜都看不清。不过鹭枫小姐姐的仪态和气质确实非常好，如果想看到脸的就不要心疼钱了，买前排的位置吧。】 　　舞台剧企划组在热度爆表的这段时间也迅速给出了回应，场次会追加的，票也会在追加场次定下来后放出，以及饰演蝶姬一角的演员鹭枫只会出演东京这一场演出，后续会更换演员。 　　在舞台剧中，蝶姬的戏份只能排到第六，却在演出后热度升到与男女主齐平，关于她的身世背景一时间各种流言传于网上。 　　这种稍微成了热点人物就去高强度自搜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夏油杰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网络对自己的评论，然后他看见了一条： 　　【有一说一，我就get不到鹭枫的演技，太造作了，而且颜值也没那么神吧，看着像是三十多岁的。第一场就退了让XX来演算是有自知之明。】 　　我将带头冲锋。 　　夏油杰双手“啪”得一声按在键盘上，开始高强度对线。 　　正在地下室训练的虎杖悠仁看见五条悟忽然张嘴笑了一下，“老师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只是忽然有点想去看演出了。”五条悟放下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是刚刚完成BD购买的付款成功页面，“你也该回去了，给你的同伴们一个惊喜吧？” 　　月底，泷若叶走入了东艺大，和许多人一样，停在了一块告示牌前，那上面公布了录取名单。 　　“280号！我是280号吗？！”有人激动地握住了同伴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 　　也有人反复看了几分钟，然后一言不发地弓身离去。 　　泷若叶站了一分钟，只是沉默地看着，不知道只是在发呆还是在想着什么。 　　“怎么样？有你的号码吗？”矢口八虎略显紧张，他看着泷若叶沉默地在告示牌前站了一分钟，觉得结果可能不太妙，“今天是名单公布的日子，我觉得你会来，就在这里等着了...你...怎么样？” 　　能够应届考上东艺大的，都是他人眼中天才里的天才，泷若叶她...能够考上吗？ 　　泷若叶侧过头，那无言的表情让矢口八虎心中一紧，果然是—— 　　“第一个就是我的号码。” 　　矢口八虎猛地吐了一口气：“那你的表情怎么还这么平淡！” 　　“那你呢？当初看到自己的号码出现在名单里时有兴奋得尖叫或者哦耶吗？”泷若叶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 　　“...那时候就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喜悦只在一瞬间，回去的路上都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东艺大录取，却看见他人的表现都是那么平常，只有自己不知所措。”矢口八虎回忆道，“这点若叶你和世田介有点像呢，都是知道自己会考上所以显得很平淡。” 　　“并没有那么轻松呢，就算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被录取，我也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这里的。”泷若叶答道。 　　“怎么提起我来了...”高桥世田介听见矢口八虎提起自己的名字，走了过来，认出了矢口八虎对面的泷若叶，“是你，你参加了这次考试吗？应该考上了吧。” 　　在说“应该考上了吧”同样是非常平淡的语气。 　　泷若叶点了点头。 　　“我就说在这方面你们两个的反应很像！”矢口八虎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观点。 　　“我看过她的画，那种程度已经很了不得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啊。” 　　“只是见了一面。”高桥世田介看了眼矢口八虎过激的反应，问向泷若叶，“你入学的资料领了吗？没有我们带你去领吧。” 　　泷若叶在高桥世田介和矢口八虎的带领下走入了教学楼的一楼，那里有学生会的人坐在一排长桌边等人认领入学资料。 　　泷若叶排队等了一会，然后将自己的准考证递给了登记的学长，埋头写字的学长接过准考证，抬起头，然后用惊喜的语气说道：“你不是之前花两百万日元买画的那位小姐吗？原来你也报考了东艺大？” 　　他的惊讶与惊喜丝毫不加掩饰，以至于整个大厅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矢口八虎望向泷若叶的背影，忽然手足无措。 　　原来是她画了两百万日元买下自己的画吗？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不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高桥世田介有些诧异，矢口八虎那幅卖出高价的画让他一举成名，成为学校里的知名人物，想不到买家就是泷若叶。 　　学长说完才发现泷若叶背后的人就是矢口八虎，现场陷入了两秒钟的尴尬。 　　“...我有钱，而且我真的很喜欢那幅画。” 　　泷若叶转过头说道，因为矢口八虎的家境不是很好，所以那时泷若叶想帮他减轻一点经济上的负担，想不到会有当场被揭穿的时候，这时候就表现出那只是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就好了。 　　“...是这样啊...谢谢你这么欣赏我的画。”如果不是这种场合这种时机，矢口八虎觉得自己能够做出更好的回应。 　　反倒是学长的眼前一亮，现成的富婆摆在眼前，哪有不抱紧的道理？于是他的态度更加热络，恨不得连泷若叶入学那天的行李都预定下他来提。 　　“总之，等到开春的时候，你就是大学生了。”在送泷若叶出校园时，矢口八虎挠了挠脸说道，“这句话是我被录取时我集训的老师说的，现在确实很适合说这句话。” 　　“是呀。”泷若叶愣神了一秒，她想起刚刚踏入东京与夏油杰步于街头时，第一次见到大学校园的那种惊讶与神往，她抬起头微笑道，“在开春之前，我要回到这里。” 　　东艺大发的入学资料是装在一个质量很好的帆布袋里，泷若叶单肩背着帆布袋，却发现自己受到了比以前还要多的关注。 　　“是东艺大的学生啊，真了不得。” 　　“我的一个同学考了三次这个大学都没有考上，这可是全日本最难考的艺术大学。” 　　“这个月东艺大有招生考试吗？” 　　泷若叶看了眼帆布袋，上面映着四个大大的红字“艺大合格”，无奈地将它翻了一个面，露出了同样的四个大字。 　　就这样吧，泷若叶坦然地将它夹于胳膊与腰部之间。 　　已经被东艺大录取后，泷若叶想起了里樱高中那边，她并没有把自己参加了提前批次的考试的信息告诉班主任，作为艺术生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就不用再去学校了，她需要去学校汇报一下。 　　此时仍在暑假中，但学校里依旧有为期末考试没有及格的学生开设的补习班，以及留校进行训练的社团部门等，因而校内并不缺少人气。 第一卷 第160章 　　“你在电话里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在开玩笑呢。”泷若叶的班主任翻了一下她的录取通知书, “我还没见过东艺大的录取通知书，不愧是艺术学院，连通知书也这么漂亮。这对于学校来说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你是应届考上的，论录取率你绝对是考上了难度最高的大学，应届录取率千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 　　班主任把录取通知书还给泷若叶：“真好啊, 你已经可以准备开启你的大学生活了, 这段空闲的时间打算做什么？” 　　“...打算去旅游吧。” 　　“果然是这样, 祝你玩得开心。要是你没有安排的话估计要被美术部门的老师尖叫着留下来了, 毕竟我们学校也还有其他的美术生等着十二月份考试呢。” 　　班主任正这么说这，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东艺大的通知书！若叶同学！你考上东艺大了？！” 　　那名女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红着脸说道：“我是暑期留校的美术部部员, 今年也要参加美术大学的招生考试。但是东艺大是绝对没有希望了, 目标是其他的私立美术大学。之前也听说过若叶同学很厉害, 但是——但是考上东艺大这也太厉害了吧？！若叶同学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勤学苦练，以及用心感悟。” 　　勤学苦练这点倒真是没错，虽然泷若叶看上去是应届考上的, 但实际上距离她第一次参加东艺大的招生考试，已经有十年了，统计起来参加考试的次数绝对算是不好看的。 　　“若叶同学就算不去东艺大，凭她这文化课的水平考上东大也是没问题的哦。”班主任插了一句话，“可能天才都是多面手吧。” 　　“简直是神！”女生感叹了一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东艺大这回考了什么题目，若叶同学你是怎么作答的？拜托你告诉我！” 　　“...第一场考试的题目是用粘土捏出形状，然后临摹它。因为有熟人是从事佛像雕刻工作的，所以我对于这方面也略有了解, 在考试时也以其为主题......”泷若叶只是想简单描述一下自己作答的思路，没想到连班主任都听得聚精会神，甚至引来了其他的老师和学生。毕竟只要稍微了解大学录取率的人都会清楚东艺大的赫赫威名，加上泷若叶之前刻意营造的“冰美人”属性，大家对她本人以及她的考试过程也充满了好奇。 　　在办公室里的人越聚越多时，泷若叶感觉到了不妙，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引来美术部门的老师。 　　这倒不是说泷若叶不欢迎美术老师，而是作为会辅导美术生的美术老师，绝对会拜托泷若叶再次绘画出考试时的画作，交给她作为以后教学指导的资料。虽然这不是让泷若叶白画，但泷若叶也不缺钱。若是以往没事的时候，泷若叶是很愿意为学弟学妹们留下资料以供参考，但现在明显不是闲暇的时候。 　　于是，泷若叶飞快地和班主任寒暄了一下，离开了里樱高中。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前夕。 　　泷若叶将藏于柜中的天丛云剑和妖刀似蛭拿出，并列摆放在了地毯上，妖刀似蛭察觉出自己似乎终于能够过见光的日子了，发出激动的嗡鸣声。 　　“安静一点。”泷若叶敲打了一下妖刀似蛭，它立马就沉寂了下来。 　　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了，泷若叶清点了一遍眼前的物品。 　　她重新穿回来时所着的那件巫女服，外搭丝绸所制的千早，天丛云剑和妖刀似蛭悬于腰间，她打开雪洞扇，重新欣赏了一遍华丽精致的扇面，将它收于怀中。 　　“这么看你似乎又和来时有着些许不同。”明明是完全一致的穿着与打扮，夏油杰却这么说道。 　　“有什么不同？” 　　“那时我第一次见你，与你完全不熟悉，现在看当然是不一样的感觉。” 　　“你也是一样。” 　　“那不就是变老了吗？这点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那时候我还二十岁不到，现在都过了十多年了。” 　　“但事实上你的外表并没有多大改变吧？我想说的是你更可爱了，看了就让人心生喜爱。” 　　夏油杰的心跳加速，“...这样有点过分哦，在告别的前日，却要说出如此甜蜜热情的话语。虽然是重复你的话，但我也一直想要说出来，你真是一位可爱的女子。” 　　泷若叶低头轻笑了一声，“之后真人就任你使唤了，我已经命令他完全服从你的意见了，驯服好他，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那么就没有事情需要再交代了吧？再见，我会等你回来的。” 　　“总觉得如果不说再见就不完整了，那么，再见，我会回来的。” 　　“你从这个世界带走了什么吗？你有着从其他世界带来的物品，可以依靠着联系找到其他的世界。可是，你似乎并没有从这个世界拿走什么，你要如何回来？” 　　“我确实没有从这个世界带走任何一样东西，但我留下了我的印记，你忘了吗？”泷若叶凝视着夏油杰。 　　“......” 　　“我在你的身体里留下了我的东西。” 　　完蛋了！ 　　夏油杰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大脑像烧开的水壶一般响亮地冒着热气，他从指缝中向外看，也不敢再去看泷若叶的脸。明明知道泷若叶指的是她留下的血液，但是泷若叶一句话自己就被撩拨到这个程度，让夏油杰心中感到非常得恐慌和不妙。 　　曾经志气满满地说自己要狩猎魔女的心，却没想到这世间没有比这更棘手的事情了，就连在恋爱上残留的哪点小小的自我中心，也要自行化去。 　　“我以前还挺自我中心的吧？一定要找到自己所做之事的正确性，顺从着自己的信条去做正确的、有意义的事情。不和其他人商量，也从不透过他人来考量自己的行为正确与否，只是自己想着自己的。这样的生活实在是乏善可陈，以至于一想起来口中尽是苦涩的味道。明明只是嘴巴一张一闭，又不是不能品尝到其他的美味，我执着于回忆的，只有那沾满了呕吐物的抹布味道。大概是每日没有什么美妙的回忆值得翻阅了吧？”夏油杰缓缓放下遮挡住发烫的面部的双手，“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不太在意吃下去的咒灵是什么味道了。你并非没有从这个世界带走任何东西，你带走了我的心。” 　　“好土...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很土的话，一点也不帅气，简直是彻彻底底的失败...”泷若叶走后，夏油杰还在回味着自己的话语，越想越是坐立不安，“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失败吧...只是没有那么帅气...” 　　夏油杰冷静下来，掐指一算，自己已经母胎单身快要三十年了，初恋对象还是一位游于异世间的充满魅力的魔女。 　　“早知道会今天这样，比起渗透，还是应该更主动些出击才对吗？...话说都今天这样了还讲什么策略啊，在她的面前，我根本没有策略。”夏油杰自言自语地起身，给自己找了些事干。 　　他走入泷若叶的画室，为她那繁多的画具盖上防尘罩。因为桌子的晃动，一幅单脚靠在墙面上的画朝着桌面上倒了下去，夏油杰及时接住了它，但画中所绘之物却是直接掉落在了桌面上，幸好这回不是鸟儿之类的活物，无法自己动起来。 　　那是一束栀子花，它倒在桌面上，整个画室都充满了花朵的芬芳。 　　“......”这一幕理所当然，却又有哪里与记忆中不符。 　　夏油杰拿起栀子花，置于鼻下闻了闻，毫无疑问，香气就是来源于花朵。 　　先前泷若叶所绘的鸟儿，会展翅飞翔却不会婉转啼鸣；所绘的修女，只是完全听从指令的傀儡；所绘的橡皮，空有橡皮之形而无法使用。 　　夏油杰手上的这束栀子花，却是与真正的花朵别无二致。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又该如何在绘画上达成天下第一？”这是夏油杰曾经问过泷若叶的问题，如今似乎不需要解答了。 　　“这只能是天下一番了。”夏油杰笑了笑，将栀子花拍回了画布中，用防尘罩覆盖了整个画室。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现场。 　　泷若叶作为高专在逃的罪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比赛场地，所有在场术师接到的指令都变更为抓捕泷若叶。 　　这对于泷若叶来说，无异于熟人打架，你来我往之间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 　　“......泷若叶的术式是让对手放水吗？”虎杖悠仁看着力道轻得像是扑蝴蝶的机械丸与脚底打滑没站稳的真依，这两位刚刚的气势还凶得像是要生吞了自己一般。 　　“泷若叶要是认真起来，我们一秒都不能对抗。” 　　然后，虎杖悠仁就看着伏黑惠召唤出玉犬冲了出去，柔弱地被泷若叶一击击倒，头一歪，就安静地躺到在了地上。 　　...我的演技应该不会更烂了吧？！赶紧学着脱离战场！虎杖悠仁正想着冲出去挨一拳就倒，想不到美美子和菜菜子比他还快一步。 　　“姐姐大人！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美美子在与泷若叶凑得极近时小声低头说道。 　　“给高专一个惊喜，省得他们日日夜夜都惦记着我。” 　　“姐姐大人...”菜菜子咬了咬下唇，“我们一直都很想念你，想着姐姐大人和夏油杰大人。” 　　“下次再让我吃一次你们做的盖饭吧。”泷若叶微微一笑，将两人击飞了出去。 　　“啊啊，我再不出场就说不过去了啊。”在虎杖悠仁终于找准机会准备冲时，五条悟慢悠悠地走到了场地正中央，泷若叶的对面。 　　“这里监控拍得到吗？”泷若叶问道。 　　“还挺清楚的，不过我背对着摄像头。” 　　“好久不见。”泷若叶掏出怀中的雪洞扇，展开挡住了下半部分脸，轻声说道。 　　“好久不见，虽然大概能猜到你的目的，但还是想听你说。” 　　“回老家一趟，等下不要被吓到了。” 　　“能吓到我的东西可是很少的。” 　　“呵呵。”泷若叶掩面而笑，她关闭了一直开启着的【强权】技能，沐浴在阳光下的身体像燃烬的纸屑消解飞舞。 　　五条悟的瞳孔扩大，即使泷若叶已经告诉他她只是回一趟老家，这真实的死亡也让他呼吸一滞。 　　“自以为能够掌控命运时，命运却总是在指缝间脱离。”泷若叶没有再压低声音，带着调笑对着摄像用的无人机说道，唇角掩藏在扇面之后，只是凭借猜想，魔女一定是露出恶劣而又玩弄的微笑吧。 　　特级咒灵【深罪魔女】确认死亡，从逮捕名单中剔除，终止一切相关计划。 　　曾特级咒术师，现待执行死刑犯夏油杰仍在逃亡中，下落不明，评估价值下降。 　　以及，【深罪魔女】确是恶劣、无可救药、玩弄人心与命运的无良魔女。 第一卷 第161章 　　夜幕低垂, 街道上亮起了路灯，这路灯是前些日刚换过的，比上一代的灯泡更加节能与明亮, 在街道两旁连成两串的珠链，照得街道更亮，也显得更热闹些。 　　不过这街道本来就很热闹，电车穿过街道的正中, 两旁的行人有意识地避开了电车的轨道, 车夫拉着正要去歌剧院的夫人小姐, 她们漂亮的小皮鞋与繁色的裙摆露于落脚台上。 　　身着小袖搭配着袴裙的女学生和身着着洋服戴着洋帽的女学生走在一起, 即使她们身上的服饰是截然相反的风格，她们的脚下却是踏着一样的棕色小皮鞋, 正轻松地聊着学校与附近的逸闻。 　　“最近街上开了一家新的咖啡馆, 明天放假我们一起去吧？” 　　“比起那些奶油蛋糕和咖啡, 我更想去舞会跳舞呢。” 　　“哼哼, 你喜欢的那位作家，最近可是常去那家咖啡厅呢，你不想去见见她吗？” 　　“诶？？！你怎么会知道他在那里？！” 　　“我们同班的伊子就在那里当女仆, 她告诉我的。” 　　“是那可怜的伊子啊，咱们班上也就只有她还要靠打工才能支撑学业了吧，也只有她家连舞会都没有办过一次。不过她既然主动示好，咱们以后就带着她玩玩吧。” 　　泷若叶将手中的咖啡杯凑到嘴巴，慢慢喝了一口, 街道的对面是一家书店和甜品店，都是新建的西洋风格建筑，招牌和店内装饰是和洋结合，店员大多穿着传统的和服, 在外面套了一件洋风的花边围裙。 　　她所在的这家咖啡厅则是完全的西式风格，店内所坐之人大多是日本人，还有少量的外国人，他们大多是一杯咖啡加上三明治，手上拿着一份刚刚买下的报纸。 　　这家店的老板是外国人，因而很多日本人方觉得正宗似得表明对这家店的偏好，在泷若叶嘴中这正宗的英式味道却不如后世融合的风味美味。 　　泷若叶将刚刚看完的报纸垫在了咖啡杯下面，距离平安时代千年左右的大正时代，却和她在上个世界所学的历史书中相差无几。 　　泷若叶曾将自己与鬼舞辻无惨的身份对调过思考，若自己是世间最为强大的鬼王，又有所要寻找的珍贵之物，自然会发动全力。 　　“如果无惨还活着，凭借鬼王的力量，难道千年他都没能统治日本吗？”泷若叶往咖啡里又加了一些方糖。 　　泷若叶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就覆灭了足利幕府，开拓了泷幕府，成为统治日本的天下人。鬼舞辻无惨是鬼的始祖，并且拥有着培养亲眷的能力，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破坏掉人类世界的秩序吗？不，再思考一下鬼舞辻无惨的能力与心智，说实话他并不聪明，在平安时代时他的行动也总是很容易就被她摸清，或许这只是因为他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放心交到他人的手上。 　　街上的女性服装各异，但泷若叶这一身巫女服也显得实在惹眼，她那自然天成不加修饰的黑色长发与没有任何西洋元素点缀的穿着，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过于恋旧的传统女性一般。 　　“要再来一杯吗？”有一位男子坐在了泷若叶的对面，他头上戴着一顶礼貌，脸上架着一幅金边圆框眼睛，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和服，外面套着浅灰色的羽织，脚踩一双木屐。 　　被搭讪了。 　　“不用了。”泷若叶摇摇头，拒绝了他。 　　“那能让我为你画幅像吗？我是说，你实在是太——太pretty了。”他的口中蹦出了一个英文单词，“我之前一直在英国留学学习艺术，今日才回到家乡，亲眼所见才知晓国家发展如此迅速，但连女性都丢了之前的温婉含蓄之美，抛头露面，你却像是日本人偶一样古蕴得美丽——要知道，很多美国、英国大兵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非要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East Asian beauty。” 　　泷若叶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眼前的男人已经被她评定为禅院直哉二号，他不管泷若叶的反应，自己兴冲冲地翻开了本子准备速写。 　　“What university did you graduate from？” 　　既然他非要往自己的牙齿上镶金，泷若叶就不妨拿他消磨一下时间。 　　她伸手将对面男子的速写本拿了过来，对着他吐出了一句英文。 　　“......”对面的男子陷入了片刻的呆滞，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传统美丽的小姐居然开口就是流利的英文。 　　泷若叶拾起桌上那名男子刚刚断掉的笔芯，随手在纸上涂抹起来，她的眼睛没有盯着画布，而是盯着对面的男子：“真巧，我也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 　　反正计算机技术还远远没有那么发达，泷若叶就信口开河了。 　　“...那还真是巧啊！是我卖弄了！”男子在尴尬后开口道，“难怪小姐你这么有气质呢，一看就是饱读诗书。我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不知道小姐你？” 　　“真是厉害呢，居然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你是往设计方面发展吗？” 　　泷若叶这句感叹倒不是客套，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可谓是英国顶尖的美术院，尤其在设计方面闻名遐迩，不是单纯依靠钱财就能进去的。 　　“我提起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家人们只知道这大概是很厉害的，你果然懂这方面。”男子倒有遇到同好的热情，他从包内掏出了自己的毕业证书和其他作品，递给了泷若叶看。 　　原来这个时代的证书长这个样子，泷若叶将它的内容与样式拷贝在脑中，收回了目光，同时将手上的纸张还给了他。 　　男子疑惑地看了一眼，随即愣住了，心情复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绝对做不到在兼顾聊天时画出这样一幅灵动的速写。 　　她的水平远在于自己之上。 　　他倒没有未经自己允许就被画了的冒犯感，泷若叶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倒也有几分美色。” 　　既然对方是因为她的美色而自顾自地想要临摹她，泷若叶倒不介意将这份热情回报出去。 　　她走出了那家咖啡厅，“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吧？或许无论是鬼还是与之对立的势力，都藏在这个世界的暗面。” 　　泷若叶清点了一下黄金换来的纸币，走入了一家服装店，换成了时下流行的和服款式，以及去了一家文具店购买了一些画具。 　　反正那么男子都那么大方地让她瞧见了证书的模样，她正好挥笔作画，绘出了完全一致的毕业证书，改了自己的姓名，然后抖落出这张纸中纸。 　　由于大正时代对于刀剑有所管控，泷若叶不便于携带，只能和上个世界一样埋在了地下。现在对手的实力不明，她最好还是备上武器为好。 　　于是泷若叶没有停笔，拿了一张崭新的白纸继续作画。 　　刀剑的话，绘出的绝对比不上她所用的天丛云剑和妖刀似蛭，反不如用她现代所见的那些热武器。 　　M1911A1柯尔特，南部14式，毛瑟M1898，加兰德M1，再来一架加特林，以及充足的弹药。 　　泷若叶翻阅着脑内拷贝下来的图纸，一一描绘。画完后就将一叠纸塞入了和服胸前的夹层中。 　　接下来就是找份工作了，否则手头的钱迟早会花完，也没有办法展开调查活动。 　　如果泷若叶愿意，她倒也能像以前诓骗伊藤先生一样逮着一个富商捞一笔，但是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泷若叶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发扎成马尾束于脑后，饰以绀色的长尾纯色蝴蝶结，上身着一件红色的箭羽纹小袖，下身是一件绀色的袴裙，黑色丝袜下是一双咖啡色中跟的皮靴，这样的打扮已经不再突出，与这个时代也不再有割离感。 　　这就是大正时代啊，泷若叶感叹了一句，走入了一家报社，正是泷若叶今日所看报纸的出版社，第一版的整面就映着新上市的外国香波的广告。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留学回来的画家，这个身份足够吃香了，甚至一拿出来就会受到人们的追捧。 　　泷若叶本来只想在报社获得一个插画供稿者的自由职位，没想到面试后直接被编辑一锤定音，表示希望泷若叶能按照报社的要求长期供稿，并担任一部分美术编辑的工作。 　　虽然学历是假的，泷若叶的学识却是真的，外加在现代所接受的领先一百年的思想艺术，展现出了出类拔萃的审美与艺术观念。 　　大正时代从底层诞生了很多的画家和文豪，泷若叶此时却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为在报纸上连载文章的作家绘画插图。 　　泷若叶签了合约，继续在街上游荡，钻入漆黑的巷中，企图钓鱼，但引来的只有流氓和尽心尽责的巡警。 　　“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赶紧回家吧！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整理了一下帽子，神气地挪动了一下别着手枪的腰带的巡警红着脸看向泷若叶。 第一卷 第162章 　　“谢谢, 我刚刚留学回来，但是今日所见感觉日本非常安全。”泷若叶回以笑容。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局里面每天都会有新抓入的流氓和混混呢！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是有的。” 　　“...那有没有什么超过人类想象的鬼怪呢？不属于人类, 残害人类的非人者。” 　　“不要把小说上看的那些东西当真呀，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那种存在。” 　　真话。 　　“那好吧，我家离得很近，就不用劳烦你了。”泷若叶笑着挥手道。 　　或许鬼舞辻无惨已经死了, 泷若叶低头想道, 也有这种可能。不管是那种可能, 若他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就是她的错。 　　也许在报纸上刊登鬼舞辻无惨的寻人启事会有些效果，但那相当于将自己置于明面下, 接受着各方的审度, 还是更谨慎些比较好。 　　第一天夜里泷若叶在旅馆歇下, 第二天就去了伊势神宫。 　　不同于平安时代, 现在的伊势神宫连平民都能进入参观，只有正殿是绝对不许进入的。 　　然而伊势神宫每隔二十年就要择址改建一次，无论是位置还是建筑, 早就不是千年前的模样了。泷若叶站在往来参观的人群中，不觉得自己比这些人熟悉多少。 　　她潜入正殿，看到正殿所供奉的神器也都沦为了凡物，不再像以前那般有着神秘的力量，进入正宫的神官巫女中也没有姓十二羽和白发的。 　　“沧海桑田, 我竟然还期待今日的伊势神宫能找出从前的影子。”泷若叶轻叹一声，随着游客的队伍走出了伊势神宫，踏过细碎的白沙，没有再回头望身后的巨木和鸟居。 　　之后几日便是翻阅报社的资料、实地考究和参加舞会试探一下高官掌握的信息, 泷若叶心中有了猜想，但从未真正证实过。或许这个世界存在着鬼，但数量并不多，隐藏了起来，且政府机关十有八九不知晓鬼的存在。 　　平常人可能这辈子都不想见到鬼，但泷若叶这段时间是无比期望自己撞到鬼。 　　连着几天没有收获后，泷若叶看着星象占卜了一个幸运方向，随便走走散心。 　　繁华的街道也就那几条，出了那光辉灿烂的地区，城市里也照样有着昏暗的地带和低矮的平房。 　　一块寂静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售卖拉面的推车，也搞不懂老板为什么要把店扎在这里，不过在这黑暗中这家亮着灯笼的小推车显得很小巧和可爱，泷若叶坐在简陋的板凳上点了一碗乌冬面。 　　以往总是有在意料不到的场合遇到熟人的情况，那时候就会感叹“世界真小啊”，现在只是在日本境内，却完全找不到想找的人。 　　要用命运有关的技能寻找一下吗？如果可以，泷若叶真不想使用相关的技能，尤其在这个世界，她有更深的想法。 　　“一碗山药汁乌冬面。”一个男声从背后响起，他似乎刚刚奔跑过，此刻停下来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泷若叶看了一眼，是一个背着大箱子的红发少年，他将围巾把头裹了起来，羽织下面藏了一把剑。他签着一位昏昏欲睡的长发少女，少女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全凭着少年的牵引走着。 　　这家拉面推车只有一条宽板凳，泷若叶往边上挪了一截，让这对少年少女坐下。 　　“谢谢。”少年将箱子放在泥土地上，看见泷若叶的举动，很是感激地说道。 　　“你的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红发少年连连挥手，“只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城市，楼好高，人好多，各种地方都热闹得不行，感觉一下子冲击太大了。” 　　“你们是来旅游的吗？还是来找亲戚？现在这么晚了，你的同伴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靠在他肩头的少女，“...等下随便找个地方歇脚吧。” 　　“如果要找旅馆的话我可以帮你咨询，像你这样一脸外地来的小心别被宰了。” 　　“谢谢！小姐你是本地人吗？穿得也很漂亮。” 　　其实只是来了几天而已，但泷若叶在现代的东京也待过十几年的时间，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对东京府还挺熟的。我的名字是泷若叶，你呢？” 　　“灶门炭治郎，她是我的妹妹祢豆子。” 　　灶门炭治郎前两年在山中修行，不久前才通过最终选拔，都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看到泷若叶这样友善的女性，心情也不禁放松下来。 　　泷若叶身上的气息有些特别，是清澈而又馥郁的香气，灶门炭治郎能够辨别出每个人的气息，泷若叶的身上并没有喷洒香水，这应该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她一定是一位温柔善良的人。 　　不是鬼的恶臭，而是普通人类女性的芬芳，灶门炭治郎想起了自己斩杀的上一只鬼，专门杀死年轻少女，留下她们的遗物收藏。如果让泷若叶这样美丽的少女被他看见，恐怕也会遭遇不幸。迄今为止，鬼又残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陷入和自己一样丧失亲人的悲痛中？ 　　所以，自己要斩杀更多的鬼，要保护大家，不让更多的人遭受伤害。 　　“你带着刀呢。”泷若叶说道。 　　灶门炭治郎坐下后，刀柄就突显了出来，他对泷若叶没有警惕之心，也忘记遮掩。 　　“...只是练习用的木刀而已...我对它有兴趣，自己随便学着。” 　　泷若叶看他的年纪和服装，肯定不是剑道馆的学徒或者军人，佩刀绝对是被巡警询问的，何况他手里拿的还是真家伙。 　　“看你的手不像是随便学着呢。现在还在用刀吗？武士刀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了。” 　　“......”灶门炭治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泷若叶。 　　武士刀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泷若叶继续说道：“我对剑术也有些兴趣，之后能和我切磋一下吗？” 　　“......”灶门炭治郎看着泷若叶，没有回答她，泷若叶也不急，对着他微笑，他开口，用温和的话语，避免冒犯到泷若叶，“只是切磋的话当然没有问题，但你刚刚不是说武士刀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了吗，其实你并不讨厌？” 　　“不止是不讨厌，更是喜欢。但是论起投入的成本，枪械的性价比更高吧？想要成为优秀的剑士，就要付出数十年如一日的辛勤练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枪械只要经过数月的练习就能熟练使用，杀伤力比起刀剑更强，兼具距离优势。在这种形势下，还执着于刀剑，难道说你的刀剑有着特别之处吗？” 　　“...泷小姐，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我到现在好像还没怎么见过枪呢，我还是更想要用刀。” 　　灶门炭治郎也不好向泷若叶解释日轮刀的奇妙之处，杀鬼需要砍下鬼的头颅，刀剑可以用呼吸法辅助，用枪需要消耗弹药，综合考量还是刀剑最为实用。 　　“你们的面好了！”老板把两碗面放在了窄小的台面上。 　　这窄小的台面实在是不适合当作桌子，两人索性端着碗，面朝着开阔的土地掉了个头，面前的视野更加开阔。 　　灶门炭治郎在山上苦修两年，手上早就起了一层茧子，捧着装着滚烫的乌冬面的碗也没有丝毫不适。也因此他没有发现表面纤弱的泷若叶和他一样，丝毫不在意手上的温度。 　　带着那么大的箱子是装着什么呢？看灶门炭治郎来时将箱子放到地上的模样，里面似乎是空的，而他的动作又能看出他很爱惜这个箱子。泷若叶猜想道这或许是要装什么宝贵之物的，连箱子也是特别定做。 　　不曾想灶门炭治郎才喝了一口面汤，碗就摔碎在了地上，一碗漂亮的乌冬面浸在了泥地里。 　　“怎么了？” 　　灶门炭治郎没有回应，他神情紧张地四面环顾，鼻翼翕动，然后全力狂奔了出去，他回过头，“拜托你了！泷小姐，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妹妹，我一下会回来的！” 　　“......”泷若叶接住了失去哥哥肩膀支撑的祢豆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老板叹了口气，似乎又些生气的模样，开始打扫洒落一地的乌冬面和碎碗，他看了眼还在原地的泷若叶与祢豆子，问道：“好吃吗？” 　　“很好吃。”泷若叶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答复，老板的脸色才好看些，“等那个小子回来，非要让他吃下我做的乌冬面才行！” 　　泷若叶看了眼靠在她身上沉睡的少女，她咬着竹筒，却能睡得这么香。 　　......这名少女，似乎有着不同之处？ 　　泷若叶正想要验证时，却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刻入骨髓的香气。 　　那香气泷若叶只闻过一遍，但再也忘不掉，即使这香气是如此微弱与渺小。 　　那是鬼舞辻无惨灌入她口中的血香。 　　“老板，拜托你照看一下这位小姐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泷若叶将碗放在台面上，忽然起身离去。 　　“你怎么也——” 　　老板的呼声被抛之脑后。 　　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为何灶门炭治郎冲出去后泷若叶就闻到了鬼舞辻无惨血的气息？灶门炭治郎又是为何冲出去？ 　　或许，寻到这血的源头，便知道了。 第一卷 第163章 　　可恶, 可恶啊！ 　　灶门炭治郎压在被鬼舞辻无惨转化为鬼的人类身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管心里是有多么地想要追上去，想要手刃仇人, 却只能在众人的包围下压住身下的鬼。 　　巡警聚集了过来，要求灶门炭治郎放开与身下“人”的纠缠。 　　“不行！只有我能压住他，放开的话会有其他人被伤害的！” 　　即使灶门炭治郎声嘶力竭地说服着巡警，巡警也充耳不闻, 打算暴力制服这两人。 　　“让我来吧。” 　　泷若叶看到这一幕停下了脚步, 鬼舞辻无惨的血香正是从被压制的青年颈后的伤口里传来。很明显, 鬼舞辻无惨将自己的鲜血注入了这名人类的身体里, 将他转变为鬼，目的或许是拖住灶门炭治郎, 造成现在这样混乱的局面。 　　鬼舞辻无惨一定在这附近, 但泷若叶却不能立即去追他。 　　眼前被灶门炭治郎压制住的青年正在往“鬼”的方向转化, 还未完全变为鬼, 此时他的状态是被“鬼化”的力量侵蚀，属于异常状态，有使用【慈悲】的价值。一旦他完全转化为鬼, 那么【慈悲】就会失去作用。 　　“你靠近是来妨碍我——”巡警挥舞着手想要退开泷若叶。 　　【霸王】发动，巡警们一下子恭敬地退开，在一边维持秩序，疏散围观的人群。 　　“泷小姐，别靠近！”灶门炭治郎看见走近的泷若叶, 心中却更是焦急。 　　“别担心。”泷若叶握住青年的手，像桎梏住了一个幼儿的玩耍一般轻松，“你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了。” 　　在【慈悲】的作用下, 青年的鬼化被迅速终止，但外观依旧保持着那青筋暴起，獠牙毕露的恐怖模样。 　　“该说不愧是活了千年的鬼王吗？” 　　泷若叶的指甲变得尖锐起来，她划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液注入了青年的后颈。一经注入青年的身体一下子挺直了，皮肤下宛如蒸腾一般透过毛孔发散出热气，出现烧灼的伤口。 　　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应该没有残留了，接下来再使用【血鬼术-怜姬】治愈好他的外伤，等他醒来后他又是一个完好无俗的人类了。 　　泷若叶结束这一系列的治疗后，抚去了指尖上的那一滴血珠，对着灶门炭治郎说道：“你不用再压着他了，他现在正因消耗过大而沉睡着，明天睡醒就好了。” 　　“你...你是鬼？你是鬼！不，在那之前，你是如何将鬼变为人类的——如果是——” 　　“嘘。”泷若叶噤声道，“这些我之后都可以回答你，我也有想要问你的事情，但在那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泷若叶丝毫没有留情，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深长的伤口，血液瞬间涌出，流淌在地上，“就如我对你的血液味道那样敏感一般，你对我的血液也是如此，无惨。” 　　在阴暗的小巷中行走的鬼舞辻无惨猛地回过头，看向一个方向，他不久前才从那里脱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捂住了口鼻，“千年了...千年了...我终于找到了你，泷若叶！” 　　这句话他说得颇为畅快，又如获至宝地大笑起来，“那些人，无论是那些愚蠢的还是聪明的，以及阻碍在我们面前的人，都死了，只有你和我还留存在这世间，你果然没有死！千年了又怎么样，还记得的你的人只有我啊，没有什么地方比我的身边更好，我也再也不会放任你。” 　　一道残影掠过，几个呼吸之间，灶门炭治郎就惊愕地看见鬼舞辻无惨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原本繁华的街道，也因为行人的自发退去而只剩下了他们。 　　虽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鬼舞辻无惨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灶门炭治郎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蓄势待发。 　　“你不要动，退到后面去。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办法与他作战。”泷若叶伸出手拦在了灶门炭治郎的面前，她垂下的袖子遮挡住了他。 　　这世间唯有鬼舞辻无惨知晓从微末而起的泷若叶；也同样，知晓千年前的鬼舞辻无惨的人，只有泷若叶。 　　那躺在榻上，披散着鸦羽般黑色长卷发的病弱美男子，在秋夜里急促地喘息着，他那一层单衣下，透露出浸润着薄汗的雪白肌肤。在那细雨打落着庭院的草木时，泷若叶端着木盆，从昏暗的缘侧一端小跑到另一端，足音回响在秋夜的庭院内。 　　如果没有泷若叶，鬼舞辻无惨活不到现在，早就在中宫针对舜华女御的那局中被当作工具用掉了；如果没有鬼舞辻无惨，泷若叶连向上爬成为明间御前看中的棋子的机会都没有，谈何成为天下第一。 　　任何知晓鬼舞辻无惨的人，都不会认为鬼舞辻无惨会有以命相托、互相依存的情感。但事实上，鬼舞辻无惨倾注在一人身上的的温情与爱怜，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我还能这么叫你吗，无惨？”泷若叶开口道，“明明是最难得一见的友人，我最终...还是见到你了。” 　　“那时的我成功了，你变成了鬼。”鬼舞辻无惨缓缓开口，“对不起，那时候的你，一定不想变成鬼吧。但是，如果不那样做，你就会死，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只想要你活下去。” 　　“真恶心啊...” 　　灶门炭治郎捂住了嘴，颤抖着喃喃出声。 　　那以人为食的恶鬼，伪装成人类生活，轻而易举又毫不在意地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居然会对人说对不起，露出这样肖像于人类，温情得令人作呕的表情！ 　　“现在，回到我的身边吧。你已经不再是伊势神宫的巫女，天皇赐予你的‘祝’之名号，也毫无意义。你救过再多的人，在历史的冲刷下，他们也不复存在了，他们终归如此。永恒的完美存在是我，我已经能够保护你，我才是能够延续你生命的力量！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为他人而死了。” 　　“抱歉，无惨。”只是闻着鬼舞辻无惨血的气息，就大概能猜出他吃过多少的食物，泷若叶望向鬼舞辻无惨，那目光让他心底一颤，“我们的约定，已经被打破了。” 　　“不...明明，明明是你先打破的约定啊！你被你救的那些人所害，凭什么再让我去相信，遵守那约定。将那约定打破在我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你啊！”鬼舞辻无惨扯起一丝笑容，“难道只是因为它，你就想和我撇清关系？这是不可能的，若叶，你早该是我的妻子。” 　　“不...不对！”灶门炭治郎猛地开口喊道，“若叶小姐你别被他骗了！他已经将人类女子骗做他的妻子，手上还抱过他所谓的女儿！他不会有什么好心的，不要被他骗了！” 　　“你闭嘴！”鬼舞辻无惨怒吼道，“我和若叶说话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份！” 　　灶门炭治郎说的话是真的，所谓的夫人与小姐，大概也只是鬼舞辻无惨捏造人类社会身份的工具。 　　“无惨，对于你来说，人类是什么？是食物？还是工具？”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但我依旧觉得我是人类。” 　　“不，你已经是鬼了。”鬼舞辻无惨坚定地否决，“你是我妻子。” 　　“......”泷若叶忽而觉得鬼舞辻无惨似乎与千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肯定以及放纵了自己的欲望。 　　如果他一出生就有健康的身体该多好啊，作为一个普通的贵族子弟平凡地过完他那几十年的人生，又如果泷若叶能在千年前陪伴下去，让他不至于走上无法回头的错误道路。 　　“无惨，这千年你过得怎样？” 　　从来没有人问过鬼舞辻无惨这样的问题，也不会有人敢去问，因为再也没有人是鬼舞辻无惨的朋友，是他以心相待之人。 　　泷若叶说道：“即使不受道德的约束，放任自流，也无法如意吗？我从未想过与你撇清关系，我一直在寻找你，期望能在你犯下无法挽回的错前回到这里。在你需要指引的时候，我离开了，希望不吃人就活不下去的你，希望被视作鬼王与怪物的你不要伤害他人，这很困难吧？这是我的错。”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自泷若叶开口，鬼舞辻无惨就专注地听着，他没有思考就给出了回答，“现在，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死亡，明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连自己的存在都忘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消散了。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人人都会经历，所以倒也能接受自己终究有一日都会死的事实吗，那份恐惧也会稍微淡化一些。如果有一天我也会迎来死亡，我想我应该能够接受吧。”泷若叶将手按在心口，“鬼舞辻无惨，我会结束这一切。” 　　“...果然...果然是这样！你和千年前，居然没有丝毫的变化！”鬼舞辻无惨几乎笑出了眼泪，“我对你的爱意，也是千年都没有改变，我果然还是那么喜欢你！你想要攻击我吗？我不会弄伤你的，我会将你带回去。” 第一卷 第164章 　　鬼舞辻无惨对泷若叶力量的认知还停留在千年前, 即使有特殊的能力，那也是由他的血衍化而出，他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连形态都没有变化，朝着泷若叶奔了过去。 　　月光清朗的夜晚，却是忽然昏暗了下来，大朵的乌云极低地压在天边, 仿佛随时要破裂坠落下来, 风卷着灰尘与落叶刮过地面。 　　“抱歉, 无惨。”泷若叶略皱起了眉头, “会有一点疼。” 　　“招雷——”泷若叶所指之处，一道拇指般粗细的闪电从头而降, 正正好劈在了鬼舞辻无惨身上, 视野所及之处变为黑白两色。 　　鬼舞辻无惨的身形一滞, 皮肤的表面变为了焦黑, 神智也有片刻的呆滞，他倒没想过是泷若叶所为，只想着这么小几率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直至第二道落雷。 　　“不对，这雷是——”鬼舞辻无惨从疼痛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第一道雷的伤口才愈合，就被第二道雷打回原状，他直视着泷若叶, “不过是几道雷，就能拦住我吗？” 　　“乌云已经聚起来了。”泷若叶回答到，举向天空的手向下一挥。三道雷一齐劈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身上。 　　震天撼地的雷响滚动在天空中，骇人的电光从天贯彻到地, 让人心胆俱裂。 　　灶门炭治郎的神情，从惊骇变为呆滞，这万钧的雷霆，声势浩大恐怖，但几道雷下来，他可以看出泷若叶控制得非常精准，道道都劈在了鬼舞辻无惨的头顶。 　　这是连雷之呼吸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吧？泷若叶究竟是何人？她与鬼舞辻无惨同为千年前的人物，似乎很清楚鬼舞辻无惨的底细，他们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但是，那些问题都不想的话，或许泷若叶真的能杀掉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强大的恢复力让他在雷击的间隙里间断地挪近，伸长的触手刚及泷若叶的眼前就被击为焦炭。 　　“只是痛苦的话，可不能让我停下啊，若叶！”鬼舞辻无惨的大喊混杂着雷鸣传到了泷若叶的耳际。 　　“操丝。”泷若叶使用了【驭下】，借取了阿荻的能力，从指尖释放出蛛丝，层层缠绕住鬼舞辻无惨，将白色的巨茧吊于空中。 　　“泷小姐！这样是不行的！想要杀死鬼的话，必须让他晒到太阳或者用日轮刀砍下他的头！” 　　虽然局势是泷若叶完全压着鬼舞辻无惨打，但对于生命力无比旺盛的鬼舞辻无惨来说，他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要泷若叶停止攻击，他就能拿回主动权，而灶门炭治郎并不清楚泷若叶还能维持这样强力的攻击多久。 　　要相信她吗？虽然她之前和鬼舞辻无惨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但是就她现在打压鬼舞辻无惨的情况来看，她并非鬼舞辻无惨那边。 　　灶门炭治郎只犹豫了一下，便准备解下自己腰间的日轮刀，抛给泷若叶。 　　“你的那把刀不行，我的剑埋在了城外，帮我取来。”泷若叶向灶门炭治郎说明了方向。 　　“好！我一定为你取来，坚持住啊，泷小姐！”灶门炭治郎迅速地起身，一刻都不耽误地向东京府外跑去。 　　“跑过去太慢了。”泷若叶将【飞行】赐予了灶门炭治郎，“之后再惊讶吧，我的剑就拜托你取来了。” 　　“好！”漂浮在空中的灶门炭治郎不再惊慌，努力控制好身体的平衡，在空中将地面看得更加清楚，他心中更有了把握。 　　只消片刻，鬼舞辻无惨就将束缚他的蛛丝尽数斩断，他的身后伸出八根管鞭，环绕着他的躯体。 　　“无惨，你的血鬼术呢？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用出来？” 　　“我是鬼王，你是鬼，在黑夜中我们都无法杀死对方。那个小子想要把他的日轮刀给你，你不是也没有接吗？你根本就没有想要杀死我，你怎么会想要杀死我呢？从以前开始，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能办得很好。作为接受了我最多血液的鬼，有这种强度也理所当然。但我并不想要伤害你。你无法杀死我，这就是一场没有结果与胜负的战斗。” 　　明明是那么害怕死亡的人，却在与自己的战斗中这么安心，这么肯定。泷若叶再次操纵蛛丝缠绕住了鬼舞辻无惨。 　　“当初我失去了双腿，你宁愿一路背着我也不肯暂且抛下我。我看你是不同的，你又何尝不是？你希望我得到幸福，但若你能因此幸福，那么我愿意戴上面具忍却一时，但最终我和你都没有获得幸福。”鬼舞辻无惨的眼神没有从泷若叶的身上移开过，“但是，你回来了，对我而言，又可以重新开始了。那些厌倦的事情，那些看惯的景象，我可以满怀期待地再做一遍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次鬼舞辻无惨没有再挣扎，泷若叶走到巨茧的下面，在白丝上跳跃着，坐在了一根蛛丝的上面。她撤去了巨茧上面的部分的白丝，露出了鬼舞辻无惨的脸，她摸了摸那苍白的脸颊，与记忆中没有丝毫不同。 　　她说道：“这个世界上让我如此苦恼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鬼舞辻无惨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你想通了吗？你的约定失败了，那么就走我的道路吧。” 　　“不，正因为苦恼了很久，从我离开这个世界起就在苦恼，一直在思索着回到这个世界，面对你时该怎么办。即使想到了办法，下定了决心，也还会一直苦恼。但苦恼，并不意味着我无法作出决定。” 　　泷若叶跳到了地上，举起手，就接住了从空中抛过来的两柄剑。她左手拿着妖刀似蛭，割破了手腕，大量的鲜血倾泄下浇灌着邪异的妖刀，它贪婪地将鲜血一饮而尽，前所未有的浓郁的紫光萦绕着刀身；她的右手拿着天丛云剑，红色的丝绸被风抛往了高空，只要看向这把神剑一眼，就会心神震荡，蒙受诅咒。 　　鬼舞辻无惨看出了端倪，他控制着管鞭再次破坏了蛛丝，然后被从天边引来的雷电劈中，陷入了短暂的僵直。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泷若叶出现在了鬼舞辻无惨的眼前，将这两把刀剑完完整整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吸食血液与力量的妖刀似蛭，与无时无刻都在发动着诅咒的天丛云剑，压制住了鬼舞辻无惨体内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使他陷入了一种低迷的沉睡状态。 　　“就像是封印之箭一样啊...不过成功就行了。” 　　这是泷若叶从她在现代玩的游戏中获取的灵感，实际运用后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成功了！泷小姐！接下来只要——”灶门炭治郎看到虚弱的鬼舞辻无惨，宛如身处于梦境，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脸。 　　“抱歉，少年。虽然我擒获了无惨，但是我也不能把他交给你们。鬼舞辻无惨会由我来处置。” 　　“...为什么？他可是鬼啊！...你也是鬼，但你为什么要对付他？只要杀死了他，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受到鬼的侵害的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的，我也是鬼，但是我从未吃过人，也没有对无辜的人造成伤害，这点你可以相信我吗？” 　　从泷若叶身上散发的气息，是清澈的毫无谎言的芬芳，灶门炭治郎深吸了一口气：“这点我可以相信你。” 　　“我并非在袒护无惨，至少从今天起，不会再有新的鬼产生，我也不会再让他伤害任何一人。我有我的考虑和计划，不要将我归于任何一个阵营，就如无惨所说的一样，我和他都是千年前留存至今的存在，我想做之事，只有我可以办到。” 第一卷 第165章 　　鬼舞辻无惨睡得很不安稳, 他宛如回到了人类时期缠绵病榻，胸口像有一块石头压着，呼吸不畅, 四肢疲软无力，连心跳也要他分出神去掌控。 　　在他千年的人生历程中，病入膏肓的也就只有十几年，却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必须要起身, 将喉咙里的痰吐出来才行！ 　　身体好沉重, 必须要有人帮忙扶起这具身躯—— 　　“若叶——” 　　不对, 若叶已经去了明间御前那儿, 那今夜服饰的侍女是哪位？ 　　到底是哪位，已经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或者说他回忆不起来任何一位其他的侍女的名字。 　　不,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鬼舞辻无惨猛然睁开眼, 背后的湿凉感提醒他居然出汗了。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白色大床上, 床四角的白色帷幔被系起。这种纯白的床单被褥鬼舞辻无惨很熟悉，建好的公馆内经常会统一使用这种进口的纯色套件。 　　他从床上坐起，赤着脚落在了地板上, 铁链被牵动的声音哗哗作响，他皱起眉头，想要扯断这系于他脚腕上的铁链。 　　这铁链不过是普通的货色，从杂货铺就能买到，鬼舞辻无惨居然无法将之破坏。他的力量衰弱到连形态都无法变化, 鬼舞辻无惨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将自己这条腿折断，他根本长不出新的腿。 　　“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啊！”鬼舞辻无惨无法接受现实，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 　　他踢直了腿，一张纸条从他的脚镣里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一看： 　　【见字如面，无惨。你的力量并没有消失，是我将你安排在这里，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你没有危险。在这里等我回来。 　　泷若叶】 　　“她没有离开。”鬼舞辻无惨扶住了额头，反复地看这张纸条上的每一个字，“哈哈哈她没有离开，她放不下我，她的心里有我！” 　　他不再去计较铁链，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座公馆的阁楼，开出一扇漂亮的拱形大窗，光线从这扇大窗涌入，充满了阁楼。 　　居然不把窗帘拉起来，鬼舞辻无惨站在了窗边，心中嘀咕道。 　　这果然是一座公馆，估计才刚刚投入使用，下面是一片萧瑟的泛黄的草地，道路干净而没有人气，也没有汽车的车辙，俯视而下的公馆看着倒是很精致雅观。 　　幸亏今天是阴天，鬼舞辻无惨才能这么大胆地向窗外窥探。想到这里是泷若叶的地方，那窗帘她应该是故意没有拉上的。毕竟她从千年前就有预测风雨之能，自然能提前安排，反倒是鬼舞辻无惨至今没有寻到能像她那样能准确地观风测雨之人。 　　不过泷若叶现在回来了，我也能够未雨绸缪，放心地在没有日光的白天出行。鬼舞辻无惨心中暗想道，却没想过要将泷若叶关入笼子的自己却被泷若叶给囚禁了起来。 　　只要想到能和泷若叶在一起，鬼舞辻无惨的心中就一片舒畅，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泷若叶不可能关着他一辈子，他不觉得这是泷若叶对他的束缚。假使她能进一步接纳他，那么再示弱一些也无妨。铁链很长，鬼舞辻无惨打开阁楼的门，向楼下走去。 　　所有的窗帘都被拉起，明亮的光线照耀着公馆古典厚重的西式家具，显出其崭新而又洁净的气派来。 　　一般这样三层楼的公馆，都会配备一个管家和至少三名女仆，可这座窗明几净的公馆，现在看来只有鬼舞辻无惨一人，并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仿佛是一件刚刚拆封的商品。 　　这应该是若叶刚刚买下或者租下的成品公馆，鬼舞辻无惨这样想道。 　　泷若叶推开了正门，就看见了站在一楼大厅的无惨：“无惨，中午好，昨晚睡得怎么样？” 　　看来只是睡了一晚，并没有连睡几天。鬼舞辻无惨答道：“不太好，以及中午好。这个能给我解了吗？” 　　他指了一下脚镣。 　　“现在不可以。” 　　“这是对我的考验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身处劣势，可以任人拿捏的鬼舞辻无惨，却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坦然自若，甚至露出自得的骄傲神情。泷若叶暗自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换做任何一人，恐怕鬼舞辻无惨都要惊慌失措、怒不可遏了吧。 　　泷若叶将手上抱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走近了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无惨没有穿鞋，走在大理石地砖上像猫一样安静，他并不畏惧泷若叶的靠近，但是觉得很有趣，泷若叶靠近他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一直靠到了墙壁上，掌心贴向了映着蔷薇花图案的墙纸。 　　泷若叶的手肘靠在了墙上，将鬼舞辻无惨拘禁在了她围成的这块狭小空间里：“无惨，你真的不怕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想要杀死你。这是我早就想好的事情。”鬼舞辻无惨却是从自己说起，他从泷若叶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曾经我混入见习巫女的队伍，进入伊势神宫与你相见，你委托给我寻找奸细的任务。我自认为是我在保护你，其实被保护的人是我。我被卷入漩涡而不知，心思敏捷的你在看到我第一眼就下定了决心吧。如若是和你在一起，将思考全部交给你，也没有关系。” 　　鬼舞辻无惨给泷若叶的第一印象，除了侍女们公认的暴虐残忍外，还有好骗。鬼舞辻无惨问泷若叶是否要赏赐时，泷若叶思考后说出了最能够让他喜欢的一个答案，将自己粉饰为一个崇爱他的侍女以获得向上爬的机会。此后，只要赢得了他的好感，他就连一点假话也看不出。 　　在她被明间御前赶出去，坐在小店门口的屋檐下看着落雨时，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地位平等的朋友一样，询问她是否受到了欺负，用病弱的身体强硬地拉着她坐上自己的牛车。只有他会这么做，只是出自真心，只是因为看见泷若叶失落的神情。泷若叶未曾想付出真心，鬼舞辻无惨却用他的真心换得了泷若叶的真心。 　　“你这样说的话，就已经替我将回答想好了啊。”泷若叶垂下了手。 　　“若叶。”鬼舞辻无惨忽然抓住了泷若叶的衣袖，“你就不想要从我这里获取什么吗？你已经很强了，还可以变得更强。” 　　他一把撕开自己的衣领，袒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锁骨，坦诚地向泷若叶展示自己的身体。在看到泷若叶不为所动时，他想用指甲划破自己的肌肤，被泷若叶抓住了手：“那里是劲动脉，你现在的身体，要是划了我还得帮你止血包扎。” 　　“......”鬼舞辻无惨收回了手，“难道你就一点食欲都没有吗？我不够吸引你吗？” 　　“倒也不是，不过你却是挺会引诱人的。” 　　洋馆的院子中，泷若叶和鬼舞辻无惨面对面坐在圆桌上，桌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和泷若叶刚刚从咖啡厅买来的甜点，瓷杯漂亮纯净的色彩在白色蕾丝桌布的垫衬下显得更加鲜艳。 　　此时天气由阴转晴，即使院子上面有布篷牢牢实实地遮下一片阴影，这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也很不好受。 　　泷若叶能够理解，这就好像有人坐在了外面都是毒气的房间内，看着桌上的一堆装饰玩意儿，煎熬地度过这段时间。 　　“若叶，我们还是回屋子里面去吧。”即使鬼舞辻无惨不说这句话，他坐在椅子上极力往屋内倾斜的身体也能够说明他的心情。 　　泷若叶没有给出回答，她站了起来，鬼舞辻无惨随着她也站了起来。 　　“你相信我吗？无惨。”泷若叶微笑着朝鬼舞辻无惨伸出手。 　　“当然。”看到泷若叶的士动，鬼舞辻无惨不疑有他，兴奋地握住了泷若叶的手。 　　泷若叶抓住了鬼舞辻无惨的手，然后轻轻一推，将他推往了被阳光照射的地面。 　　在那一瞬间，鬼舞辻无惨看着泷若叶无暇的微笑，心中闪过了百般念头，他的心像冻结了一般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抓住他伸直的五指，他什么也做不到，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轻轻地倒地，让那刺目的日光灼射着自己的瞳孔。 　　他在地上尖叫，翻滚，双手抱住自己的大脑，指甲掐入肉里将指甲缝都染成了红色。 　　在他以为自己跌撞入了阴地时，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太阳的照射下。 　　他抚摸上自己手臂的肌肤，只有阳光的温暖，他却因此而寒战，那是从内心涌起的，抑制不住的寒战与激动。 　　他将手撑在土地上，热乎乎的沙子填满了他的指缝，他犹豫了一下，抓起了那把沙子，干燥而温暖。他直视着太阳，直至被刺痛流出泪水。 　　阴影忽而罩在了鬼舞辻无惨的头上，那是泷若叶撑着洋伞走到了他的身边。 　　蓝天，白云，绿色的洋伞，都在风中流动着。 　　“无惨，假如当初你没有成为鬼王，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完整地度过你的人生，你愿意吗？” 第一卷 第166章 　　“现在已经铸成, 说如果还有什么意义呢？”鬼舞辻无惨喉头滚动，吐出了这句话，“要说如果的话, 还有更多让人如愿的如果，反正都是空谈，为什么要抛出难以解答，让自己的痛苦的如果呢？” 　　“我想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既然知晓了通向完美的道路, 我又怎能甘于平凡。”鬼舞辻无惨从地上站起, “别的先不说了, 你怎么做到的？我现在已经不惧怕阳光了！” 　　“这是我这些年得到的一些收获, 能够克服鬼的弱点的办法。” 　　“是青色彼岸花吗？” 　　“我没有找到青色彼岸花，但是我找到了其他的方法。” 　　“要是我的手下中有像你这样聪慧的人, 也不至于千年都没有找到青色彼岸花, 一群蠢货。” 　　这千年的不快, 在阳光的照射下, 都消散了。自己最大的弱点已然消失，成为了无限接近于完美的生物。 　　“若叶，我们在一起, 会是最强的，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碍我了。”鬼舞辻无惨的眼眸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要吃一块点心吗？”泷若叶笑着将桌上的甜点托到了他的面前。 　　鬼舞辻无惨抽动了一下鼻子，因为他闻到了一股甜美的气味，他从未闻过的甜蜜的芬芳，他拿起一块蛋糕, 尝了一口，那气味正是来源于奶油。 　　从他成为鬼的那一天起，就散失了对人类食物的感知力，因此他不会知晓除了在人类时期吃过的贫乏食物种类之外的味道, 此刻萦绕在鼻尖味蕾的，全是陌生而又美妙绝伦的滋味。 　　人类经历千年探索出的美食文化与奥妙，一下子给了味蕾还停留在平安时代的鬼舞辻无惨一记重锤。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捏住了茶杯的把柄，喝了一口茶。玫瑰的香气和茶的苦味最先涌入口中，然后是回甘。 　　鬼舞辻无惨的手抖了一下，琥珀色的茶水流到了洁白的桌布上。 　　千年的夙愿今朝得以实现，没有什么生死决战，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也没有什么穷途末路，却只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中午。 　　“为什么要一下子都给我？”鬼舞辻无惨的神情却是被他自己压抑下来。 　　“不好吗？” 　　“我千年都未能完成的事情，你做到了。即使你比我聪明得多，那也很不容易吧？现在却什么也不说就都给了我，你想要走吗？不管怎么说，走了对你来说也太亏了吧？” 　　“我们之间并未这般算过账。” 　　“你不能离开我。”鬼舞辻无惨看了眼自己的脚踝，“这铁链，就算不解也没有关系。你不会放任虚弱的可能受危险的我不管，只要我还被这铁链束缚着，你就不会离开我。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 　　束缚住鬼舞辻无惨的并非这铁链，而是妖刀似蛭与天丛云剑。泷若叶以这两把剑作为凭依，构筑了范围为公馆方圆一里的帐，效果为抑制鬼舞辻无惨细胞的活性，使其状态下降至普通人水平。除此之外毫无其他约束条件，因此泷若叶给鬼舞辻无惨系上了铁链。 　　每隔一段时间，泷若叶就要给妖刀似蛭喂养血液以维持帐的强度。若是直接用这两把剑刺穿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保持血肉接触的状态，会省力许多。 　　“我回来就是为了你，我不会抛下你。” 　　泷若叶说的是真话，但她知道哪怕她说的是假话，鬼舞辻无惨也会很容易就相信了。 　　鬼舞辻无惨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热切而喜悦的眼神就像是灼热的风，偏爱着泷若叶。 　　“晚上想吃什么？”泷若叶问道。 　　“......”这个问题鬼舞辻无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考虑过了，他的大脑开始思考起他以前厌弃的人类食物，却是脑袋空空，“...就日式料理吧，我很久没有尝过了，带什么都行。” 　　“好。” 　　泷若叶走出公馆，先是去报社交稿，编辑对泷若叶交上来的插图赞不绝口，第一次就通过了，再附赠了一点泷若叶她感兴趣的消息，不能登上新闻的情报。这大概就是在报社工作的好处了。 　　“昨天的那起报案，我们心里都清楚就行，那种鲜花粉饰的小众教派，就是秘而不宣的邪/教，里面聚的都是一些极端份子，警察局都逮不到他们的证据。失踪的人绝对不止案录上记载的那零星几个，不过根本没人管。现在是文明开化的时代，什么人会去相信那种鬼东西，不言而喻了吧，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家伙。我们将它当作谈资便是了。”编辑对这些奇闻逸事感兴趣得很，看泷若叶听得认真，便继续说了下去。 　　“听说教会的核心是一位神子，有着七彩的瞳孔和慈悲的心怀。如果真有七彩的瞳孔那我还真想见见，可惜这个教派行踪不定，想见到教众起码得混入其中。几年前有位负责志怪奇闻区的记者，潜伏入了万世极乐教想要挖一手资料，才潜伏了几天就失踪了，我就说那是邪/教。若是会把命搭上，那我还不如离得远一些。” 　　“这么说来，万事极乐教很难寻了。” 　　“要是有万世极乐教的教众透露消息就轻松了，可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编辑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若叶你对这方面这么感兴趣，下回志怪奇闻区的插图你来画？画得恐怖稀奇些，一眼抓住人眼球，有点恐怖又让人想要看下去。”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努力的。” 　　怀抱着心思，泷若叶走入了百货大楼。比起街边的店铺，人们更愿意来百货大楼购物，东西品种多种类全，还显得自己高级而有品位。 　　泷若叶逛了一下，兴致缺缺，名家的点心和料理还是去老字号店铺购买为好，于是她又走回了街上。 　　去往万事极乐教的都是些什么人？无路可走的人会将教义抓得像是水中稻草一般。如果能将他们剥离，那秘而不宣的教派或许就会显露踪迹。 　　泷若叶心中有了定数，她买完东西，回到了公馆，却是看见鬼舞辻无惨在折着纸打发时间，恐怕他就是这样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鬼舞辻无惨看见泷若叶回来，无聊的面孔上显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第一卷 第167章 　　泷若叶放下店铺打包好的食盒, 坐在了鬼舞辻无惨的旁边。 　　桌上摊着一沓沓纸张，折了一半就报废的纸张杂乱地堆着，折边翘起。那是泷若叶用来画画的纸张, 质量好价格贵，鬼舞辻无惨并不知晓，泷若叶也没有说什么，拿起鬼舞辻无惨半途而废的一张纸继续折了起来。 　　“你在折什么？”鬼舞辻无惨问道。 　　泷若叶纤长的十指翻飞, 在她的手下一栋小房子很快就成形了, 她将它放在了桌上, 在一堆废料的映衬下, 显得格外小巧精致。 　　“在这里待着很无聊吗？以前从没有见过你折过纸。”泷若叶问道。 　　事实上公馆的书房里有庞杂的书本，数十种棋盘, 大有消遣时间的方法。 　　“那些事对于我来说也很无聊, 只是随意选了一种轻松的。”鬼舞辻无惨看着那座小房子, “不过看你折成一个像样的样子似乎也很轻松。” 　　“知道方法就很轻松了, 只是随意翻折，撕扯纸张，就没有什么花样了。” 　　泷若叶手头并没有现成的折纸教程书, 她想到租下这座公馆时，中介有提到前任主人是爱好藏书，书房有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于是她和鬼舞辻无惨走进书房，在数十层的书架上寻找起手工书来。 　　最底下的都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古早版本名著和珍稀译本，泷若叶从收纳柜中取出木质移动梯, 爬到了最高层，坐在了那块方方正正的木板平台上，视线刚好与高层的书架平齐，她淡奶色的洋裙被折起, 层层褶皱花边自木板边缘自然垂落。 　　“帮我推到那头。”泷若叶指向她侧身的前方，鬼舞辻无惨将梯子推到了泷若叶指定的方位。 　　他脚腕出系着的铁链被牵动，发出了金属拖地碰撞的声音，在幽静的公馆内声音很清晰。 　　公馆四面都被简单的私人花园包围，因而入夜窗户外面就一片黑暗。书房有一扇长方形的落地窗，上面是金属边框围成的半圆，由彩色玻璃镶嵌而成，如果是白天采光会很好，但是在晚上光线就全部来自于天花板上的吊灯。 　　泷若叶从书架取下了一本书，就着吊灯明亮的光粗略翻阅了一下。鬼舞辻无惨没有兴趣看着底下的藏书，他仰视着静坐在木质移动梯上的泷若叶，就像是一座古典雕像。 　　即使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即使只是各做各的，即使会有大段的时间是静默的，这种感觉也与一个人做时大不一样。 　　“找到了。”泷若叶将书的封面合上，准备反身爬下梯子时，鬼舞辻无惨朝她伸出了手。 　　泷若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正面踏下这陡峭的梯子，借助着惯性踏到了中间的一段踏梯，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前倾倒，鬼舞辻无惨扣住了泷若叶的左手，同时他的左手稳稳当当地托住了泷若叶屈起的与地板平行的小腿，让她暂且跪坐在自己的前臂上。 　　接下来鬼舞辻无惨应该自然地让泷若叶从他的前臂滑下，听到鞋跟落于地板上的声响，整个过程应该一秒不到才对。 　　但鬼舞辻无惨停在了这一步，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好、好吃力！僵住了，没办法放下来！ 　　鬼舞辻无惨颤抖的脚向后退了一步，脚后跟一滑，重心转移到身后，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厚重书架上，脊背被凹凸不平的精装本硌出了一阵绵长的暗痛。 　　泷若叶的双手搭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肩膀上，撑起身体，就看见鬼舞辻无惨的脑袋磕在了书架上，眼神出现了片刻的震荡，然后焦点才凝聚到了泷若叶的脸上。 　　鬼舞辻无惨的瞳孔一扩，泷若叶从他眼睛上的倒影看到了从书架上面向下滑落的书本，以鬼舞辻无惨现在的状态，估计一下就能给他砸毁容，她迅速地向前一伏，弯曲的手肘靠在了书架，将鬼舞辻无惨压在身下。 　　厚实的精装本砸到了泷若叶的头上，她的头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对于鬼的身体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下一刻她的脑袋向下一沉，一本《牛津词典》从她的肩膀上滑落，所有的书如雪崩一样轰然掉落了一地。 　　她感受到鬼舞辻无惨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或许是错觉，那只手在微微发颤。 　　“这下得好好收拾了，还要计算书的损失.....”泷若叶站了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感慨道，她捡起了地上的之前挑选好的那本书，对鬼舞辻无惨说道，“没关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泷若叶打开了阁楼的窗户，她坐在了那一截窗台上，脚下就是倾斜的屋顶，她的膝盖上放着摊开的书，正按照书上的步骤折着纸。鬼舞辻无惨将窗户推到了另一边，然后坐到了泷若叶的身边。 　　泷若叶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肥皂香味，他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男式浴衣，束带系得相当随便，中缝露出了大块的肌肤。 　　鬼舞辻无惨给人的第一眼，就能让人明确他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即使他穿得好似要引诱泷若叶一般，但那并非他的本意。 　　他从泷若叶的膝盖上拿了一张纸，泷若叶见状便又从新折起，鬼舞辻无惨便随着她的步调仿照着折了起来。 　　月明风清，鬼舞辻无惨靠在窗户边缘，仰着身体，将折错了的纸张拆开，在泷若叶的的指导下纠正了之前错误的步骤，手上的纸张开始有了形状。 　　他觉得困顿，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看向清朗的夜空，一轮明月和稀疏的星星挂于其上，除此之外没有额外再伸出来的东西。 　　他忽然说了一句：“若叶，我没有杀死静；十二羽织心我也没有杀死。” 　　泷若叶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都活到了寿终正寝，看到他们死的时候，我却觉得，此后要怀抱着这种心情而活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但我又是赢家，因为我还能继续下去，而他们已经终结了。我不是无法杀死他们，但如果你真的如十二羽织心说的一样回来了，那你不就是更不能原谅我了吗？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我就留着他们好了。是的，你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想要留下你，就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即使不被你喜欢，也要把你关起来。” 　　“如果你还活着，那你便是做了鬼，也做下了你讨厌的事情，那你是否也无法斥责于我？那我是否能再次被你接纳？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是否也会被你讨厌？可是你不讨厌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泷若叶看向鬼舞辻无惨，他靠着窗，已经睡着了，手中半握着的纸花向下滑落，已经叠成功了。 　　泷若叶将手上的书本放下，将鬼舞辻无惨抱到了床上。 　　“就算是原谅，该说原谅的人也不是我，你并没有做多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鬼舞辻无惨，还真是贪心呀。 　　一步步地，想要得到泷若叶的更多东西，不仅是信任，柔情，无法自禁地渴求这更多。 　　泷若叶透过窗户看向夜空高悬的明月，跃出了窗户。 　　从山底到山顶的路，是一段完整的石阶梯，山顶有一座神社，也是东京府的人常来参拜的神社之一。 　　因其建在山顶，有传闻言从山底一阶梯一祈愿，可使神明见其诚心，助其达愿。 　　在无人的深夜，有一位男子正反复地来往于阶梯上，闭目合手祈愿。他心中焦急若渴，又寻不得他法，夜深更是无法入睡，索性来求神。 　　他的心愿迫切，因而祈求得倒也很诚心，膝盖吱吱作响也忍耐着酸痛爬着阶梯。 　　“这是第十趟了，虽然听别人说这样爬一遍就好，我多爬几趟，不就更能让神明看到我的诚心，将其他人的祈愿压下去了吗？”他心里想着，仰视着近在眼前的最后一级阶梯，费力地向上爬了一步。 　　在只有月光照耀的山间幽林，他似乎听见了女子的笑声。他只顾着祈愿，安慰自己是幻听，自己身在神社，那些孤魂野鬼也进不来。 　　可不止是笑声，他还听见了清脆的铃铛声，就悬在他的头顶。 　　他颤抖了一下，借着月光看了过去。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最后一级阶梯上，站了一位光彩夺目的女子，她头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覆盖了大半的身体，那轻纱虽然薄而透，却闪烁着霓虹的色彩，因而显得影影绰绰；她以金叶串联而成的九枚金铃铛以做头饰，缠绕在乌发上，身上衣物华美异常，饰以铃铛，因而一步一响。 　　“年轻人呀，告诉我，你有什么烦恼？”泷若叶展开雪洞扇，半掩住笑脸，她朝着这位呆楞的男子说道，“旁人无法为你解决的难题，无法破局而出的困境，皆可交由妾身，为君指出明路。” 　　“求神女解救！”男子顿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家母病重，公司也经营不善倒闭，我已经无法再支撑我的家庭了！” 　　“这有何难？”泷若叶轻轻地一挥手，一物无风而动，飘摇到了男子手中，“将此水予你母亲喝下，便可无碍。” 　　此后，泷若叶又指点他经商之道，几句话下来，他宛若醍醐灌顶，拨云见日，大有焕然一新，东山再起之意。 　　泷若叶点到即止，打发了他回去。他还恋恋不舍，怅然若失地在山底徘徊了许久。 第一卷 第168章 　　万世极乐教内, 一名教徒看着下属递来的名单，脸色铁青。 　　教内一共也就二百五十人，短短几天内居然跑走了数十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递上名单的下属哭丧着脸说道：“这些教徒本来就是因为各种无法解决的不如意的事情才来投奔的, 如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他们根本无心再来信奉万世极乐教了啊！” 　　“这个世界上，他们的苦痛，除了万世极乐教, 还有谁能为他们解脱？谁能带着他们走向极乐？” 　　“大人你可以看看这个...”下属将一张报纸递给了他。 　　报纸的“志怪奇闻”栏目上一篇几百字的文章占据了大头, 上面写着“铃彦姬秘闻”, 旁边配有深夜神社模糊不清的照片和铃彦姬的绘图。那绘图的画工极好, 画上的女子美艳绝伦，影影绰绰, 宛如神女仙子, 让人心驰神往。 　　“传闻中铃彦姬是出现神社旁边的鬼神, 法力高强, 亲人无害，如陷于困顿，悲惨无望者可深夜去山间的神社碰碰运气, 从山底至山顶的阶梯往来十趟，诚心诚意，听闻铃响声时，便为铃彦姬显灵。据本社记者采访，近期有数十人称目击了铃彦姬, 并得了她的恩惠......”教徒将报纸上的文字读了出来，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就这不着调的东西？山上的神社是吧？我今晚就去会会他，破了这装神弄鬼的玩意！” 　　第二天, 打听情报的下属没有等来这名上司。 　　他立马心有所悟，如法炮制，在夜晚去了山间神社许愿，失明的左眼重见光明，当即跪信铃彦姬，抛弃了之前的一切信仰。 　　下山后，他看见了最近脱离教派的伙伴，皆聚在了这里。 　　“现在想来，万世极乐教才是骗我们的啊！经由铃彦姬大人指点，我现在脑海里一片清明，想当初我还信任教主，以为他是为我女儿祛病，送她去了极乐世界，现在想来我那女儿该有多恨我！” 　　“铃彦姬大人法力高强，又心地善良，不忍见我等凡人受苦，分文不取。万世极乐教比之，都是侮辱了铃彦姬大人！我最近商场不顺，才信了万世极乐教，希望神子能保佑我。抛去他们的那些说辞洗脑，我分明才是为教派捐了大笔的钱而什么都没得到！” 　　“我们还是清醒得早的，剩下的那些人，都中毒已深，无法脱离了啊。但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绝对不是什么神子，估计我们这些自行脱离的人，还要遭到教派的报复。”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把其他人从万世极乐教中拉出来，信奉神通广大的铃彦姬大人才对！我们人壮大了，还怕没有爪牙的教主吗？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直接压下去他一头，我们新成立一个教派，就叫‘亿世极乐教’，反正都是吹牛皮，看谁扯的旗大！” 　　“好！” 　　此人的主意得到了其他人的一一附和，众人有了一致的目标，纷纷卖力地行动起来。 　　童磨回到教派中时，就看见了一派荒凉的景象。他莲花座旁边的鲜花都枯萎了，底下的水池没有人更换新水，发出了难闻的气味。原先灿烂辉煌的教殿，也被打砸破坏，墙壁上用墨水写了芬芳之语，七彩的帷幔被撕成了破碎的布条，拖在地上沾满了脏污。 　　“......这是怎么了？”童磨的折扇抵在上唇上，面露惊讶之色，却是如看见别人家的房子被烧了一般，并没有什么愤怒与急切，反而觉得很新鲜似的。 　　“教主大人...”还在留守坚持的教众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现在只有我们了啊，好多人都跑了，去投奔‘亿世极乐教’，反过来骂我们是歪门邪道，全然忘记了教主大人您对他们的好呀！仅凭我们，连残局都无法收拾，好在教主大人您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惩治叛徒才行！” 　　“...这样啊，亿世极乐教是什么东西？”童磨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如既往地纯洁无暇，找到主心骨的教徒们并不在意童磨露出了什么表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就是那个铃彦姬，妖言惑众，把我们的信徒都抢走了！” 　　童磨听着教众们叽叽喳喳的控诉，对这位铃彦姬起了更大的兴趣。 　　应该会很有营养吧？ 　　“无妨，大家安心，我今晚就去见一见这铃彦姬。” 　　“教主大人...”教徒们见童磨表情轻松地安抚了他们，他们顿觉教主大人便是无所不能，之前受的苦都是值得的，感动异常。 　　“教主大人，之前也有同伴说要去亲自见铃彦姬，戳穿她的真面目，可都是有去无回，您可一定要小心！”感动之余，他们还不忘提醒道。 　　“怎么会？”童磨笑眯了眼睛，“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我定能回来。你们就留在这里处理好教中的事务就行。” 　　夜晚，童磨哼着歌，来到了教徒所说的神社，他无聊地在神社周围晃悠了几圈。 　　“铃彦姬～在哪儿呢～” 　　他四处都寻不到那传闻中光彩夺目的神女，想起“从山底至山顶的阶梯诚心诚意地往来十趟祈愿”方能见到铃彦姬，便照做了一通，十趟是跑下来了，但诚心就难说了。 　　“啊，见到了呢。”看着最后一级台阶上出现的女子，童磨咧开了笑容。 　　“那么，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呢？”而对于泷若叶，则是钓的鱼儿终于上钩了。 　　两位互相知道彼此愿望不纯的人，在扇子的遮掩下对视。 　　“我听说铃彦姬是真正的神明，如今看来，不是和我一样吗？”童磨拉长了语调，“真是让人失望啊，人家还想看看真正的神女来着。” 　　“那你说说，真正的神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总该有点不同寻常之处吧？”说完童磨便睁大了眼睛。 　　泷若叶的背后，伸出了一对纤长美丽的羽翼，宛如她身上披的那片光彩如蝉翼的轻纱一般，每片羽毛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在半空中倚坐，恰似教堂中吟唱圣歌的天使。 　　“真漂亮呢，我都有点心动了。”童磨露出新奇的神色，“不知道那位大人给予了你多少血液，但你那么关照我，我也得陪你玩一下了。” 　　“感谢你的投怀送抱。” 　　泷若叶将怀中的纸张撒向天空，画纸纷纷扬扬而落，泷若叶的手随手向天空中抓了一张，一把填满子弹的机枪出现在她的手中。 　　童磨看见泷若叶从单薄的纸张中取出东西时，神情一震，却见只是一把机关枪，“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呢。铃彦姬，作为鬼还用着人类的武器，真是后退——” 　　几米外的泷若叶却是忽然闪现在了童磨面前，童磨本可以跳开的，可是心中忽然冒出了不想躲开的念头，牵制着他慢了几秒。就在这几秒，泷若叶的枪口已经抵上了童磨的胸膛，扣动板机，一口气将子弹射完，射得童磨透心凉。 　　“明明是远战的武器，你却来贴身战斗。”童磨在泷若叶射完子弹的那刻找回了身体的自主权，他挥舞了一下折扇，“快拿出你的真本事吧。血鬼术·蔓莲华！” 　　数条晶莹剔透的冰藤蔓钻出，企图缠绕住泷若叶。泷若叶往空中飞去，藤蔓也无法追赶上她的高度，在地上绕舞着。 　　为了维持公馆的帐，妖刀似蛭和天丛云剑都不能带出，泷若叶身上也没有日轮刀，因此她选择了其他方式擒获童磨。 　　“这可说不准呢，刀都能斩断的东西，枪不就更行了吗？”泷若叶从周身飞舞的白纸中随手一抓，一架沉重的狙/击/枪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翻身将狙/击/枪架在了膝盖上，对着童磨的脑袋来了一枪。 　　“你以为我不会躲吗？” 　　童磨脑袋一侧，躲过了那发强力的子弹，泷若叶近身，用沉甸甸的□□朝着他的脑袋抡了过去，把他的头砸入了土壤中，然后反手抓出一架加特林，一直突完最后一粒子弹。 　　“......”泷若叶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了一眼深陷于土地里可以被打上马赛克的事物，或许她拿一把手/枪就够了，没想到抓中的是加特林。 　　“咳咳！”童磨从嘴里吐出了破碎的内脏，以蠕动的姿态修复着四碎的身体，“居然到现在也没有透露血鬼术的情报，是只有这些招数了吗？现在为止玩得都挺开心的，不过我也该——” 　　“我也该拿出真本事了。”泷若叶看着被堵住话的童磨，露出了微笑，“血鬼术——怜姬！” 　　她将手中粘血的紫藤花种子播撒而下，以此为中心，迅速结成了繁茂的紫藤花海洋，将整座山都染成了紫色，紫藤花的香气充斥着鼻腔，浓郁到了令人想吐的地步。 　　童磨真的吐了，肢体也停止修复，瘫倒在血泊中。 　　泷若叶捧起他的头颅，放在了紫藤花编造的花篮中，她看着童磨转动的眼珠，“想睡吗？想睡就睡一下吧。” 　　“你想干什么？作为后辈来说做得有些过分了吧？” 　　“我只是想把你当作送鬼杀队的礼物。” 　　......听了这种话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第一卷 第169章 　　“铃彦姬大人, 您没事吧？！” 　　山底下的前万事极乐教教众们得到情报，都藏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动态, 整座山都被紫藤花侵占让他们吓了一跳，但又牵挂着结果，一直在山底下等待。 　　如今见下山的是泷若叶，他们都松了口气, 只见这位铃彦姬大人还是披着那流光溢彩的轻纱, 手上拿着紫藤花编织的花篮, 纤尘不染。 　　“那所谓的神子已然被我感化, 改过自新去了，从此不会再有万事极乐教, 你们也将那为对抗它而组成的‘亿世极乐教’解散了吧。”泷若叶说道。 　　“铃彦姬大人, 您的神通和慈心我们都是有目共睹, 我们都发自内心地想要供奉您, 大人可千万不要拒绝我们啊！” 　　这种情况泷若叶早就想到了，原先她是打算在教堂扮作天使来达成目的，使用真人的“无为转变”很容易就能化作人们心目中的神旨传达者形象, 但之后恐怕会吸引更多人的人加入教派，难免教堂中会有人动起利用的心思，倒不如扮作身份介于神明与鬼怪之间的铃彦姬。 　　于是泷若叶又道自己身无凭依，只是机缘巧合才帮助到了各位，奉劝教众们相信科学, 之后好好生活，凡事谋定而后动，不要再被乱七八糟的宗教给迷信了。 　　把这些聚在一起的教众送走后，泷若叶朝着鬼杀队本部的方向走去, 心中想起了那日的对话。 　　在她与鬼舞辻无惨相见，并用两把刀剑封印住他后，一位美丽典雅的女子出现在了她和灶门炭治郎的面前。 　　她看了昏迷的鬼舞辻无惨一眼，眸中透露出了深切的遗憾：“我的名字叫珠世，是脱离了鬼舞辻无惨掌控的鬼，也是一名医生。我想两位都需要一个更适合谈话的空间，我的手头上也有你们会感兴趣的情报。” 　　名叫珠世的女子将他们带入了一个封闭隔离的空间，这确实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不用泷若叶一直使用能力来驱散靠近的人群。 　　灶门炭治郎将他的妹妹也带了过来，灶门祢豆子躺在榻榻米上，似乎很讨厌倒在地上的鬼舞辻无惨，朝他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若叶小姐，我能这么称呼你吗？”珠世闻道。 　　“可以，你似乎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灶门炭治郎两头看了看，都是不同寻常的鬼，他端坐着等她们结束对话再开口，事实上他正在紧张着，总觉得接下来会听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实不相瞒，我和鬼杀队现任的当主产屋敷耀哉保持着联系，因而也听闻过这个名字。当我最开始知道鬼舞辻无惨也会有心爱之人时，只觉得可笑荒谬，他的爱会是怎样？他的眼中除了自己还会有其他人吗？现在却是觉得，鬼舞辻无惨有着普通的爱，这才是最荒谬的地方。” 　　“珠世小姐...”愈史郎长期跟随在珠世的身边，看出了珠世的不寻常之处，她太激动了。 　　“产屋敷耀哉...他是产屋敷辉石的后代吗？”泷若叶问道。 　　“你果然是她。既然你是那位高洁的巫女，被鬼舞辻无惨所害之人，为什么要放过他？百年过去了，我终于再次看到了强大到足够杀死鬼舞辻无惨的人，可你却放过了他。那样的人，死一百遍都不足惜。”珠世的眼中，是真切而深重的恨意。 　　不见到鬼舞辻无惨的话，她绝对不会这样情绪外露，可现在半死不活的鬼舞辻无惨就躺在她的身边，即使是她都能将他杀死，她却碍于泷若叶无法动手。 　　“他对你做了什么？”即使这个问题有些冒犯，泷若叶还是问了出来，她想要知道。 　　“他欺骗了我，说能治好我的病，可以安心地看到孩子长大。在我变成鬼后，我无法自控地杀死了我的丈夫与孩子。这就是他想看到以及戏耍我的。”珠世说道，“我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指责你为什么对鬼舞辻无惨手下留情。如若你是和鬼舞辻无惨站在一线的人，我这样的话只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但你不是，我才更想说了。即使如你所说，鬼舞辻无惨不会再伤害任何人，那也无法弥补他曾经犯下的罪孽。这样下去，连带着你，也会被人厌恶。” 　　“我知道。”泷若叶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她放过鬼舞辻无惨这件事，鬼杀队只会比珠世更加芥蒂。 　　看着气氛陷入了沉闷，灶门炭治郎问出了他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泷小姐，请问你是如何将鬼变回人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和我的能力有关，但是只能针对‘正在转变为鬼的人类’，抱歉，救不了你的妹妹。” 　　泷若叶看了一眼沉静的珠世，她的面上并没有表现什么。泷若叶知道，因为她对鬼舞辻无惨的留情，珠世并不能完全信任她。目的背道而驰的人，怎么会成为伙伴？ 　　“你在研究这方面吧？”泷若叶问道。 　　“......” 　　“能给我几个针管吗？我并不是反对，相反我很支持。” 　　泷若叶接过愈史郎递过来的针管，在自己身上和鬼舞辻无惨的身上各抽了一管血，放在了桌上，“想要研究如何将鬼逆转成人的话，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是必不可少的。他本人百分百浓度的血液，应该能帮到你。我在治疗街道上那名变成鬼的男性时，用我的血液吞噬清除了鬼舞辻无惨输给他的血，你也可以一并研究。” 　　“确切地说，省了大功夫了。”珠世的眸光闪动。 　　“泷小姐...你到底是希望鬼舞辻无惨活着，还是希望他死？”灶门炭治郎问道。鬼舞辻无惨的性格，只要交谈过几句，就能清楚认识到他那浅薄的个性，但泷若叶给人的感觉却是难以琢磨，似是而非。两相对比，鬼舞辻无惨那千年像是白活了一般。 　　“我的回答会改变你的行动吗？”泷若叶看向灶门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的神情严肃，他大声地回答道，“不会！就算是追到地狱尽头，我也要杀死鬼舞辻无惨！” 　　躺尸的鬼舞辻无惨如同恶寒一般，打了一个寒颤。 　　真诡异啊，这些人待在一起的画面就很诡异。愈史郎的目光从泷若叶的身上一直扫到了鬼舞辻无惨身上，如果不是泷若叶的力量最为强大，珠世小姐也不用这么苦恼，如果自己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杀死鬼舞辻无惨就和玩笑一样，就是这个男人让珠世小姐痛苦了那么久。 　　泷若叶察觉到了愈史郎针对鬼舞辻无惨的眼刀，她装作没有看见，聊完后给珠世留下了联系方式，就告别了他们。 　　回忆结束，泷若叶仍在林间打转，若是有人看见，十有八九会觉得她是迷路了。 　　“迷路的话就把我放出来帮你看看呀。”童磨热情地招呼道，他的身体感觉很不好，他可能真的要死了，虽然十二鬼月的同僚里面也有很多怪脾气不讨好的家伙，但是无惨大人你到底又制造出了什么贵物啊？！ 　　“不要吵我。”泷若叶往紫藤花篮内又滴了几滴血，原本外表还算正常的紫藤花变成了接近黑色的深紫，到达了变异的程度，枝条变得粗壮而坚硬，扎入了童磨的血肉，将他层层环绕住。 　　“——”童磨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一声喊叫，然后再无声息。 　　“这样的话即使是无惨也无法以血液的联系来获取童磨的信息了。”泷若叶拨开紫藤花看了一眼丧失意志的童磨，放下了花篮。 　　她抬头看向天空，继续根据星象推测位置。 　　与行踪不定的鬼舞辻无惨不同，鬼杀队的本部，据说选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百年来都没有被鬼舞辻无惨发现，是一个固定的据点。 　　若有出祸之星，寻其对角相冲之星，积势鼎重，有成大事之态。如果如珠世所言，鬼杀队当主为产屋敷一氏的话，那其身上有落星之屑，正好以星象推之。 　　泷若叶绕着群山从白天走到了黑夜，终于在两峰夹着的一条河流旁寻找到了踪迹，一路走到了一座森严的宅邸前。 　　即使在千年前，泷若叶认识产屋敷家的先祖，甚至有过恩情，但那也与现在的产屋敷耀哉没有多大的关系。 　　所以，就带点能证明诚意的伴手礼吧，泷若叶看了一眼手上的花篮。 　　虽然说这是正儿八经地拜访，但泷若叶一言不发地就找到了鬼杀队绝密的老家门口，多少算是不合时宜的举动。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泷若叶翻墙进了院子。 　　“......”一名正抱着木盆准备清洗衣物的后勤队员看见如入无人之境的泷若叶，使劲眨了眨眼睛。 　　不会吧？这里可是几百年都没有被别人找到的鬼杀队总部，为什么会有陌生人进来？陌生人还好解释，可能是当主的命令之类的，可是她为什么是翻墙进来的啊？！ 　　他倒没有怀疑泷若叶是鬼，因为她浑身上下紫藤花的香气实在是太浓郁了，谁也想不到鬼会在自己的身上用那么多的紫藤花。 　　“紫藤花妖怪......”他的双腿一软，木盆掉在了地上。 　　“拜托你帮我呈交一下拜帖。”泷若叶微笑着从怀中拿出了名帖，递给了这位队员。 　　“...你明明是翻墙进来的。” 　　“不，是正儿八经的拜访哦。” 第一卷 第170章 　　总之, 搞不清楚状况的后勤队员，莫名其妙地就被塞了一张拜帖，他一边偷瞄着泷若叶, 一边挪动着发软的双脚，“那...我就帮你去看一下。” 　　开玩笑，他这种级别的，怎么可能见到当主啊, 肯定是去找柱们, 鉴定一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谢, 拜托你帮我把伴手礼也一起带过去吧。”泷若叶双手提起花篮交给了队员, “我不会随便走动的，就在这里等着你。” 　　意外得...还挺有礼貌？ 　　队员接过花篮, 脸上挂着笑面对着泷若叶离开, 生怕她下一秒就离开自己的视野。在他走进屋内后, 迅速狂奔起来。 　　“不要在屋子里面奔跑。”一个温柔动听的女声响起。 　　“蝴蝶忍大人！”后勤队员喜极而泣, 他提着花篮的手向外一指，“外面有一个翻墙进来的陌生人，还说要拜访主公大人！” 　　花篮被他高高扬起,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中滚落了出来，一直撞到了墙边上。 　　“......”队员走近一看，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外面的果然是妖怪啊！” 　　“别叫。”蝴蝶忍制止了他，捡起童磨的头看了看, 不同寻常的紫藤花从他的断口扎根而出，宛如生长在了他的血肉中一样，紫色的毒液由枝叶处渗入了他的肌肤，估计正是因此身体才一直无法复原, 处于被抑制的状态。 　　“或许是个用毒的高手啊，这种变异的紫藤花，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蝴蝶忍露出微笑，她安抚身旁的后勤队员道，“是鬼的头，不是人的头，你不用害怕。” 　　保密工作做得如同铁桶的鬼杀队本部，居然会有陌生人进入。蝴蝶忍在心中盘算着本部停驻的战力，思考着对策，但面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极大地缓解了后勤队员的紧张。 　　“这种变异的紫藤花毒，似乎比普通的要强力数倍。一般的鬼应该直接会被毒死，但是他......”蝴蝶忍想到了什么，她掀开了童磨的眼皮，看见了眼眸上刻下的数字，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因为紫藤花的缠绕与血污，蝴蝶忍并未看清楚童磨的脸。再加上她根本想不到上弦的头颅会如此轻易地被送到鬼杀队的面前，因而没有将手上的头颅与深刻在记忆中的名字对照起来。 　　“如同被血泼了一半的白橡色头发...上弦之贰...居然是你啊！” 　　蝴蝶忍曾想过，如果再遇见童磨，那便是他的葬身之时，也是自己的殒命之时。她不害怕死亡，只要能让童磨下地狱，她可以全力以赴地无畏地迎接死亡。但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童磨。 　　“蝴蝶忍大人...怎么了？” 　　时常面带笑容，语气温和的蝴蝶忍，居然露出了这样憎恨的神情。 　　“他不是什么普通的鬼，是上弦之贰。来访的那人已经超乎我们的想象了。她在哪里？她还有交代其他事情吗？” 　　“她说她会待在原地等我的消息，就在大门口附近，对了！她还让我把这张拜帖送给主公大人，可凭我的身份，怎么能去见主公大人啊！” 　　队员把拜帖从口袋中掏出，蝴蝶忍一把拿过来扫了一遍，“泷若叶...我并未听过她的名字。” 　　她又将拜帖反复翻看了几遍检查，没有在上面发现毒药的痕迹，就把它还给了后勤队员，“这就是一张普通的拜帖，你拿去给主公大人罢。但保险起见，你不要给主公大人，拿着读一遍就行了，让主公大人定夺。路上如果遇到阻拦，你就说这是我的吩咐。我去见一见这位叫泷若叶的女人。” 　　“好！”后勤队员得了命令飞快地跑开了。 　　泷若叶靠着墙而站，等着人出来接应她。虽然这是鬼杀队的老家，但泷若叶也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事实上只要泷若叶不动手，旁人很难察觉她鬼的身份。 　　泷若叶没有吃过人，就连灶门炭治郎，也无法闻出她身上鬼的气息。但如果使用了血鬼术，就无法瞒住了。而她那不同寻常的能力，显然也超过了人类的范畴，基本上使用出来就很难被当作人了。 　　蝴蝶忍看见站在门边安然等候的泷若叶，稍微安心了一点，至少看上去对方属于讲道理守规矩的类型。翻墙进来就与送上拜帖两相抵消了。 　　若那上弦之贰的鬼是由眼前这位女子所杀，恐怕整座本部的剑士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是那样强大的鬼，属于鬼的腥臭味应该老远就能闻见，可她的身上只有紫藤花的芬芳，她应该不是鬼。若是剑士，身上一把武器都没有，也太过随意了，难道她是用毒专家，使用着格外小巧的武器？ 　　先问最重要的事情。 　　蝴蝶忍开口道：“我是虫柱蝴蝶忍，在主公大人下达命令前，由我来接见你。泷若叶，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看星象。” 　　“......” 　　“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可以为你占卜一次。” 　　“......那先跳过这个问题，上弦之贰是你杀的吗？” 　　“对，不过我没有把他杀死，只是用紫藤花抑制住了他，把他的头带给了你们。上弦的身体应该挺有研究价值的吧？” 　　“确实很有价值。”她继续问道，”你是如何抓住他的？” 　　泷若叶的手伸入了衣襟里面抓了一下，蝴蝶忍就看见她宛如变魔术一般从平整的衣襟交叠处掏出了一把黄金沙/漠/之/鹰，“靠这个。” 　　“...这个恐怕不够吧，即使枪械的瞬间爆发力很强，但鬼的再生能力与之相当。” 　　泷若叶的衣袖一滑，蝴蝶忍就看见她的左手凭空又多了一把黄金沙/漠/之/鹰。 　　“......”蝴蝶忍的目光不由自由地滑到了泷若叶的袴裙下，薄薄的衣襟和衣袖内都能藏下两把手/枪，其他空间大的地方不就更能藏了吗？ 　　看起来毫无威胁一身轻装的少女，却是一个移动军火库一般。 　　“不用再问她了，她是我的朋友，我想她没有恶意。”清润的男声从蝴蝶忍背后响起。 　　“主公大人！您居然亲自——”蝴蝶忍看见了被产屋敷天音搀扶着的产屋敷耀哉，缓步移到了庭院中，站在了泷若叶的面前，“我就是鬼杀队现任的当主，产屋敷一氏的后代，产屋敷耀哉。” 　　“我的名字是泷若叶。纯白色的头发...但是眼睛不是白色。”泷若叶却先注意到了默不作声的产屋敷天音，“你是十二羽的后代吗？” 　　“祖上确实有十二羽氏的血统，但年代久远，分支与本家相互渗透，如今这份血缘已经很稀薄了，或许只是从哪一系中意外沾了一点。”产屋敷天音回答道。 　　“你的头发，和他一模一样。” 　　“当初鬼舞辻无惨成为鬼王后，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产屋敷一脉也连带遭受了诅咒，这是上天对此等邪恶之物的惩罚，被诅咒牵连最深的，却是我们。祖上曾经嘲讽说连上天也无法收了鬼王，只能让我们遭受不幸。”产屋敷耀哉说道。 　　“据我所知，产屋敷与鬼舞辻为同一源所出，在产屋敷辉石那一代之前，因为财产争斗，一支鬼舞辻氏被迫搬离了京都，来到了伊势，改姓为产屋敷。两系之间关系本就不好，却还要被牵连。” 　　“产屋敷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名字，却在我这一代得见，或许这是与以往千年不同的。你亲自找来，一定也是心念于此。” 　　产屋敷天音如同美丽的人偶一般，在旁静静地聆听着。蝴蝶忍神情微动，主公大人是和谁都能好好地说上话的类型没错，但这两人毫无生涩地追忆过去的谈话，俨然如同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既然主公大人都承认了她，那么蝴蝶忍也会以礼相待，不去探究她身上的谜团。 　　但是，她究竟是怎么找到鬼杀队本部的？现在看来并不是主公透露的消息，而就是她自己找过来的。这么说的话鬼杀队本部是否已经不安全了，需要更换地址？ 　　就在蝴蝶忍思索时，产屋敷耀哉说道：“不用担心，泷小姐曾经立于神道教的顶端，是天皇御赐名号的‘祝’，她能找到这里我并不意外。” 　　蝴蝶忍迟疑了一下，问道：“星象能够透露出这样的信息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星象有着远超乎我们想象的研究价值才对。” 　　“泷小姐是星象学的大师，你可以直接问她。” 　　泷若叶看蝴蝶忍望向了她，回答道：“靠星象推测具体位置是很难办到的，但是这里有着与星星联系之物，我才能靠星象推之。这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我给十二羽织心留下的东西，很好地留到了现在。你的确是产屋敷辉石与十二羽绿一脉的后代。” 　　“果然是这样。”产屋敷耀哉微笑着点头。 　　“......”蝴蝶忍发现了，这两人已经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自己已经听不懂了。 　　“在庭院说话也不像话，客人随我们到屋内详谈吧。”产屋敷天音说道。 　　回到屋中，产屋敷天音为他们泡了一壶茶，放在了桌上。一张低矮的四方桌，泷若叶与产屋敷耀哉面对面而坐，产屋敷天音坐在了产屋敷耀哉左侧的那一方。 　　“据祖上的记载，在你神隐的那一晚，几乎是同时，神主十二羽织心获得了‘预知’的能力。在十二羽织心死后，能力转移在了十二羽绿身上。而在十二羽绿死后，‘预知’的能力出现在了她的孩子，也就是产屋敷家的后代身上，一代代流传至今。如今见到你才知果真是你的手笔。” 　　在泷若叶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刻，她动用新获得的【眷族】，将【预知】的技能拆分，其中“百分之一概率预知未来片段”的部分被她完完全全地赐予了十二羽织心，希望能够增添他们与鬼舞辻无惨对抗的力量。 第一卷 第171章 　　“那么, 关于无惨，珠世应该和你说过了吧。”泷若叶道。 　　“是的，她寄来信中还说你给她的血液起到了很大作用, 研究进度比之往日可谓一日千里。” 　　“不止是珠世，鬼杀队中应该还有这方面的人才吧？” 　　“蝴蝶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事实上在药物研究方面双方有过合作。” 　　“希望你们的进展顺利。”泷若叶将新抽的几管血放在了桌上，还有一包种子, “这依旧是无惨与我的血, 这包种子是用我血浸染变异后的紫藤花种子, 只要接触到泥土就会自行生长, 就算是对上弦也有很好的效果。” 　　“......你还是变成鬼了吗？” 　　“应该说很难不变成鬼吧。” 　　“你似乎是完美的鬼，这就是鬼舞辻无惨追求的极致吧。” 　　“或许鬼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泷若叶开口道, “我想要一样东西。鬼杀队有记录以来的所有卷宗和记录。” 　　“...你心中所想的, 是作为人, 还是作为鬼？” 　　“一直以来皆为人。” 　　“你给予鬼杀队的帮助, 价值已经远超过卷宗了，你拿去看就是了。”产屋敷耀哉的语气温和，却是不容置疑得坚定, “鬼舞辻无惨是产屋敷氏千年的仇敌，针对鬼舞辻无惨的行动，鬼杀队是不会停下的。” 　　“我知道，如果之后还需要我的帮助，就联系我吧。” 　　泷若叶在产屋敷天音的引领下走入了藏书室, 她使用技能将卷宗拷贝到了脑海里，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走出了藏书室，之后在脑海里面慢慢翻阅就行了。 　　接下来的话，泷若叶还要找一人, 那就是她从鬼舞辻无惨口中得知，有着与梦境相关的血鬼术的下弦之壹——魇梦。 　　魇梦不像是童磨，身后还有一帮被他迷惑得不清的教众，还要考虑他们的后续行动，泷若叶就直接让鬼舞辻无惨把魇梦约了出来。 　　“我缺一个得力的手下。”泷若叶对鬼舞辻无惨说道。 　　“下弦都是一群又蠢又弱的家伙，上弦叫出来随你挑吧。” 　　“我对他的血鬼术比较感兴趣，别的就算了。” 　　“那好，他就给你了。” 　　魇梦的使用权就这么从鬼舞辻无惨手中移交到了泷若叶手中，即使是魇梦，心中也有着隐隐的不安。 　　不知道具体从哪一天开始，鬼舞辻无惨就不再召见鬼了，宽松地放养他们，既不检查成果也不下达指令。他是这段时间唯一一个收到命令的鬼，也是他第一次只身受到鬼舞辻无惨的传唤，让他有种自己终于被无惨大人看见的兴奋感，然后他就直接被鬼舞辻无惨送给了别人。 　　不得不说，这次无惨大人的状态似乎好得出奇。魇梦只见过鬼舞辻无惨审视、轻视之类的脸色，这次他一扫之前的不耐烦，恨郁之色，对比起以前来简直可以说是和颜悦色。 　　如果让同为下弦的其他鬼看到这一幕，估计他们都会感动得哭出来。魇梦知道有几个下弦，每回向鬼舞辻无惨汇报情况前，都痛苦害怕地快要死掉了。 　　虽然无惨大人怎么对待处理他他都不会介意的，这个忽然冒出来，直接充当了无惨大人的出面人的新人究竟是谁啊？！居然直呼那位大人的名字。大人为什么这么看好和偏爱她？ 　　就在魇梦心情复杂地暗中比较时，泷若叶可没有心情和他打好关系，把他带到外面直接和他来了一场战斗，逼他使用出了所有的血鬼术。 　　“...就这？我以为和梦境有关，会更加别出心裁一些呢。”泷若叶看着精疲力尽瘫倒在地上的魇梦说道。 　　“......” 　　魇梦好像能够理解鬼舞辻无惨说上弦任她挑了，这样的实力的确够格让上弦给她打下手了。 　　“还能站起来吗？” 　　“...我已经尽力了，真的不行了。”魇梦没有说谎，他现在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关系，跟着我你会进步很快的。” 　　“哈，那还真是谢谢啊。” 　　“这方面我还算是有经验。”曾经，真人在泷若叶的教导，或者说是逼迫下，一天就结成了自己的领域。生死的边缘往往最能激发出人的潜力。 　　“......”魇梦看着走近的泷若叶，“现在吗？不会吧？” 　　“对，就是现在。” 　　“我真的动不了了，只要不杀了我，随你怎么办吧。” 　　“哦。”泷若叶拿出一个针管，扎在了魇梦的脖颈，将里面猩红的液体注射了下去。 　　“这是！那位大人的鲜血！你！”魇梦的青筋暴起，忍受着身体变化带来的痛苦，吐不出完整的话语来。 　　“对，这是无惨的鲜血，努力变强吧，你对我有用。”泷若叶坐在了一旁的岩石上，静静地看魇梦的转变。 　　等魇梦的身体适应了新注入的鬼舞辻无惨的血液，血鬼术与身体机能都得到了大幅强化。 　　他满脸潮红地说道：“这都是那位大人给予我的期望——” 　　“不，是我从无惨身上抽的，他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我能问一下你与那位大人的关系吗？” 　　“朋友。” 　　是朋友，而不是下属。 　　“那我能再冒昧地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被赐予鲜血的？”从实战中，魇梦已经感觉到了，鬼舞辻无惨给她的血液量，恐怕超过了任何一位上弦。 　　“无惨变为鬼王的当天。” 　　“你...是谁？”魇梦用一种不一样的目光打量起泷若叶来，他的下垂眼让他看起来很温顺，但他打量的眼神让人觉得有些讨厌。 　　“泷若叶，不过就算说出名字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也不一定，如果用心去查的话也许能从书籍文献中查找到历史留下来的痕迹。” 　　”休息好了吧，你应该能继续战斗了。” 　　“这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啊。” 　　“既然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就应该听从我的命令。最基本的一条，不许再去外面捕食人类了。” 　　“你是想要我死吗？”魇梦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你现在饿吗？” 　　“很饿，刚刚战斗的消耗太大了。” 　　泷若叶拍了拍他的肩膀，使用了【慈悲】，消除了他“饥饿”的不良状态。在她还没有获得【强权】技能时，全靠着【四时】和【慈悲】这两个技能，她才能够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 　　“这种明明什么都没吃，肚子却被填饱都感觉到底是什么啊，好可怕。” 　　“你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觉得可怕呢。” 　　泷若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铁盒，摇晃了一下，魇梦从她的示意中自觉地伸手过去，接过了她倒出来的一粒糖。 　　或许她只是想戏耍一下自己。 　　魇梦毫不迟疑地含住了那粒糖，睁大了眼睛，香橙的气息和甜味扩散在了唇齿间，下垂的眼角和不变的微笑总算是多了一些生动的感觉。 　　“怎么样？”泷若叶问道。 　　和鬼舞辻无惨那时一样，泷若叶只是利用【眷族】将【强权】赐予给了他。在他品尝完这粒糖后，她就会收回赐予。 　　魇梦半阖起眼睛，露出了轻柔的微笑：“只是稍微回忆起了还是人类的时候。” 　　“你已经吃了不少人了吧。” 　　魇梦的微笑没有变：“对，不过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我想也是，会在意的鬼，应该也早就死了。” 　　在泷若叶的训练下，魇梦的实力突飞猛进，对血鬼术的掌握和理解，甚至超出了上弦。 　　“可惜虽然这么强了，还是无法打败你。”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的落败的魇梦，躺倒在地上说道。 　　“就能力而言，合格了。”泷若叶收刀道，“我承认你是我的部下了。” 　　“真稀奇呢，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这么说吧。我还以为我早就是了，原来之前都是考察期吗。” 　　这样一来，凭借着【驭下】，魇梦的血鬼术就入手了。 第一卷 第172章 　　【变人药的研发很顺利, 你提供的紫藤花种子大大减轻了鬼杀队的压力，使得我们能在研发药物上投入更多的资金与精力。现研发出了第二代变人药，在上弦之贰身上进行实验并取得了成功, 小剂量的药物会被鬼的身体分解，必须一次性注入大剂量的药物，液状药物的保守用量在1000cc。现在正在对上弦之贰的身体状况进行监查与记录，以便后续改良药方。附上实验数据记录与变人药样品。】 　　泷若叶看完了产屋敷耀哉寄给她的信, 将印着实验数据的纸张拷贝到脑海中, 点燃了信纸烧掉了。她把变人药的样品放在了桌子上, 看起来就像是一瓶不起眼的香水。 　　她想了想, 提笔写下了回信，准备一同寄出去的还有她的两瓶血。鬼舞辻无惨能够感知到其他鬼的状态, 在鬼的身上注入泷若叶的血液可以与其反应, 阻碍这种感应。 　　【若下次的改良成功, 务必给我寄来有效量以上的药物。】 　　泷若叶写完最后一句话, 将所有的东西放入了包裹中寄出。 　　今天是阴天，天色昏沉，光线也不太好。 　　泷若叶看见魇梦站在海边的峭壁上, 头发都被海风撩到了脑后，站着一动不动。 　　“哎呀，他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多危险啊！”旅馆的老板娘顺着泷若叶的的视线看到了魇梦，惊呼出声。 　　她和她的丈夫一起在海边开了一家旅馆, 最好的房间是朝着大海的大开窗卧室，已经被这三位客人租了一周了。她可不希望这几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在她这边出什么事。 　　“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泷若叶说道。 　　“好，注意安全, 让他赶紧上来。” 　　泷若叶走到峭壁边上，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了魇梦旁边：“你在看什么？” 　　“这也算是放松自己。我们的寿命可是很漫长的，总要找一些事情打发时间。”魇梦脸上总是那不变的笑容，“托你的福，我算是过了一段清闲日子。这日子简直就像是人类一样，到处玩乐，看看美丽的风景，玩玩流行的游戏，连血鬼术都没有用场了。” 　　“你是觉得无聊吗？” 　　“没有。那位大人不是挺高兴的吗？我似乎也找到了一些以前生活的乐趣。想不到那位大人创造出了比他还强的鬼，或许真正的鬼王不应该是他，而是你才对。” 　　“鬼王这种名号有争夺的必要吗？” 　　“我因为那位大人无以伦比的力量而痴迷于他，你的力量更胜于他，我看清这点了。足够的强大可以掩盖其他的缺点，甚至将缺点捧成可以夸赞之处。”魇梦说道，“上弦中的几位，似乎死了。” 　　“对，是死了几个。” 　　“只能是死在鬼杀队的手上了，上弦的名单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变过，这段时间却接连去了几个。” 　　“你在担忧吗？” 　　“反正死的人也不是我。而且我的上头已经换成你了，我倒要庆幸这点。”魇梦的笑容更深，“你不仅比他强大，而且比他聪明。如果他有你的脑子，恐怕鬼杀队早就死绝了。” 　　“现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评价无惨不聪明了吗，你对他的痴迷心消失得可真够快啊。” 　　“我仍深刻地折服于他的力量，只是有了你做对比，眼界更加开阔了。” 　　“你们两个！不是说去劝他上来吗？！你怎么也下去了？！”老板娘走了过来，站在他们的上头喊道。 　　“我们马上就上去了。”泷若叶没有攀爬着岩壁上去，在老板娘惊奇的眼神中三步跳了上来。 　　“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真好啊。”老板娘感叹着拍了拍魇梦瘦弱的胸膛，“想不到你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胆子大体力也好。” 　　泷若叶说道：“老板娘，今天我要退房。” 　　“对对，是今天。这附近的景点你们都已经看完了吧，我说呀，看海还是住我家的旅馆最好！” 　　老板娘看见鬼舞辻无惨也走近了，又拍了拍鬼舞辻无惨的胸膛，上下摸了两下，让鬼舞辻无惨的脸白了一下，“每年这个季节还想来就打电话来预约！不然最好的那间房就住不上了，名片等下让我家老头子给你们。” 　　“这个老板娘还真是爱占便宜啊。”魇梦轻轻吐槽了一句。 　　“接下来想去哪？”泷若叶看向鬼舞辻无惨，他穿着衬衫和短裤，一只小螃蟹夹在他的腿上，不肯放开蟹钳，而鬼舞辻无惨似乎毫无察觉。 　　“你定吧。” 　　“我之前看中一座山里的公馆，就去那儿吧。” 　　魇梦开着轿车，行驶在山间的路上。这路原本是为了开发高档住宅区修建的，但开发商投资失败，没有获得预期的收益，就一直半死不活地经营着，连平坦的路面上都覆盖了一层黄色的泥沙。 　　从窗户望去是一片丛林的翠绿之色，寻常人看到身处其间的别墅或者公馆，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鬼宅与恐怖片中主角住进的房子，但他们三位是鬼，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来到公馆后，泷若叶提着长方形的手提箱走了进去，鞋跟踩在了枯黄的落叶上，陷入了松软的泥土中。撤去了鬼舞辻无惨的锁链，撤去了天丛云剑与妖刀似蛭构成的帐，泷若叶自身便成为了束缚住鬼舞辻无惨的缰绳。 　　曾经鬼舞辻无惨说过，如果泷若叶从伊势神宫出来，他拥有了健康，他想要和泷若叶一起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现在大概就是如此。 　　泷若叶在二楼的房间摆上了画架，颜料盒堆在一旁，开始完成报社委托她的插画。 　　魇梦掀开笼罩在家具上的防尘罩，一丝不苟地打扫起卫生来。 　　“又在画画了吗？”鬼舞辻无惨问道。 　　“对，我一直在负责一篇连载小说的插画。最近画得不勤快，只是为了交稿。” 　　“不画画我吗？”鬼舞辻无惨走到了画架前面。 　　“以前画过，画过很多。” 　　“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就几年前吧，如果不画下来，我害怕时间长了，我会忘记。” 　　“虽然我没有你的画像，但我依然记得你，你不用害怕。”鬼舞辻无惨顿了顿，“那么，再画画我吧？” 　　“等一下吧，我正要完成手头这幅。” 　　“我现在就要。”鬼舞辻无惨握住了泷若叶的手，勾勒起线条来。 　　在鬼舞辻无惨勾勒出脸部的轮廓时，泷若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鬼舞辻无惨绝对会把自己画得很丑很丑。虽然他现在嘴角上扬一副很轻松愉快的模样，但等他画完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丑东西绝对会笑不出来。 　　十年美术的功底，现在被泷若叶全部拿了出来，她用更大的力气握住了笔，微妙地改变了笔的运动痕迹。 　　呀，泷若叶又在哄着那位大人呢。清洁卫生的魇梦不着痕迹地看了那边一眼。 　　“我画得还不错，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颇具神韵。”鬼舞辻无惨端详着画说道。 　　鬼舞辻无惨虽然画得不行，但是鉴赏力倒还可以，以及能安然自若地自夸这点也很厉害。 　　“好了，我要认真画稿了，你先去做其他的事情吧。” 　　“这张画像就放在你这里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确实，出自你之手很不一样。” 　　泷若叶完成了画稿后，第二天打了邮局的电话，加费让邮递员专门来了一趟，取走画稿，寄给东京府的报社。 　　泷若叶出手大方，又额外给了快递员一笔小费，让赶来满头是汗的快递员一下子神清气爽。 　　“之后如果有邮件，你直接帮我送来，交到我的手上就行了，我会支付额外的费用。” 　　“没问题！” 　　邮递员兴奋地应答道，他瞟了一眼屋内看着他的鬼舞辻无惨和魇梦，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住在郊区荒无人烟的公馆里，皮肤白皙、美丽如人偶一般的年轻男女，简直就像是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一般。 　　此后一月，泷若叶陆陆续续收到和寄出一些邮件，鬼舞辻无惨从不过问，全当是报社的回执与泷若叶的画稿。魇梦有些好奇，但是他从不探究，也不过问。 　　当月的最后一天，是雷雨天。 　　傍晚魇梦站在公馆门口，看着闪着电光的天边叹了口气，打雷下雨又是刮风，庭前肯定要被吹一地板的泥沙，全由他来打扫。 　　“在犯愁吗？”穿着长裙的泷若叶走来，问道。 　　“作为鬼在处理家务上也只是体力强了一些。”魇梦笑着答道，“每回见到你，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不存在烦心的事情。” 　　“作为盟友，我要和你立下永不违背的盟约。”在电光下，泷若叶的脸忽明忽暗。 　　“......什么？” 　　“去睡觉吧，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永远不准醒来。我准许你睡在床上。” 　　“......为什么？”魇梦的大脑宕机，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往房间那边走去，连脑袋转向泷若叶都无法做到。 　　终于到了这一步，泷若叶的双手交叠，向着鬼舞辻无惨所在的二楼走去。 　　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可能因为自己没有看见、没有被那样对待就无视了他曾经所有的罪行。 　　这是无法被拯救、无法被原谅的罪人。泷若叶根本没有权利去原谅他。 　　但泷若叶想要完成那个约定，取出镜中花，捞出水中月。 　　即使要付出深重的代价，泷若叶也想回到千年前，做出一个改变历史的决定。而即使是她，也只是回溯一次历史，因而，她要预先用梦境来推演发展，以便排除变数，好做计划。 　　这是由她与鬼舞辻无惨的记忆构造出的梦境，泷若叶将鬼舞辻无惨拉入了她所制造的梦境，鬼舞辻无惨会做出的反应与举动，完全出自真心，没有比这更好的预演方式了。 　　泷若叶从闪电的白光中睁开眼，下一刻的黑暗笼罩了她，这黑暗比公馆还要深重。 　　她的口中被灌满了鲜血，浑身像是沸腾了一般发烫，她的唇上一凉，这次不再是灌注鲜血，只是单纯的亲吻。 　　就在这一晚，泷若叶被他变为了鬼。 　　“对不起......再原谅我一次吧......若叶。”鬼舞辻无惨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是我了。” 　　泷若叶的手按住了鬼舞辻无惨的肩膀，手指陷入了他的衣服中，她的另一只手搂过了他的脖子，压倒在了他的身上，吻住了他。 　　鬼舞辻无惨想要说话，被泷若叶灌入的鲜血给堵住了，满溢的血液从鬼舞辻无惨的嘴角流下，滴到了身下的草丛中。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烧着了一般，开始蒸发，冒出热气，从他的毛孔中溢出，大脑像鸣叫的开水壶一样嗡嗡作响。 　　泷若叶从他的身上离开，半跪着起身，鬼舞辻无惨抓住了她的衣袖，那力气不可思议得弱小。 　　“......” 　　泷若叶将鬼舞辻无惨的手放下，她用拇指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宛如半涂上鲜艳的口脂。 　　“从现在起，我就是新的鬼王。” 第一卷 第173章 　　这是泷若叶制造的梦境, 她可以控制梦境中的事物与人。鬼舞辻无惨并不知晓他被拉入了梦境，此刻的他，就是千年前转变为鬼王那一夜的鬼舞辻无惨, 此后的记忆都被泷若叶模糊抹去，以为自己仍在深夜的山林中，要将重伤的泷若叶送去伊势神宫救治。 　　除了这是梦境的虚拟，其他的效果大致都与将时间回溯到千年前一致, 而泷若叶做出的改变就是——让无惨从一开始就无法成为鬼王。 　　至今, 泷若叶已经拥有了复数的技能。如果在平安时代的是现在的泷若叶, 无论是鬼王, 还是重病的鬼舞辻无惨，都只是弹指一挥的事情。 　　泷若叶可以看到命运未来的无数条流向, 但无法回溯已成唯一的过去。但泷若叶在咒术的世界得到了灵感, 如果将反转术式的理念与改变未来的【不离】结合, 或许能够穿梭时空, 回到过去。 　　同一时间不能存在两个自己，所以泷若叶最早只能回到自己身死的那一刻，在鬼舞辻无惨怀中消散的那刻。 　　代价的话, 以自己为能源启动如此庞大的术式，恐怕会直接将落于自己怀中的那颗星星献祭掉吧。此番会损失掉全部【星眷】属性的技能，【星咒】以及其他的技能得以保留。 　　眷顾易逝而怨念永存，也许恨比爱更加长久与坚韧。 　　根据产屋敷耀哉对新研发出的第三代变人药的阐述，这药对鬼舞辻无惨大概率是无效的。因为鬼舞辻无惨的身体机能在所有鬼中是最强的, 只要他有心抵抗，就能花时间分解掉变人药。虽然说如果他放开来接受变人药的改造，也有变为人类的可能，但鬼舞辻无惨会任由药物将他的身体变得孱弱吗？所以产屋敷耀哉直接排除了这种可能, 将一切都假设在鬼舞辻无惨奋力抵抗的前提上。 　　但若是千年前，刚刚转变为鬼王，几乎没有进过食的鬼舞辻无惨呢？ 　　泷若叶在压倒鬼舞辻无惨时，将变人药注入了他的身体，同时在他的口中灌入了自己大量的血液，以吞噬消解掉鬼舞辻无惨自身的血液，加快药物的起效进程，在他变回人类后使用【血鬼术】和【慈悲】治愈好他病弱的身体，就完成了对他的改造。 　　这世间唯一的鬼便只剩下了泷若叶，她成为了新的鬼王。 　　“泷若叶已经死了，你的病也好了，你回去吧。” 　　泷若叶对鬼舞辻无惨使用了【荧惑】，改变了他的记忆。 　　鬼舞辻无惨最初的愿望，就是拥有健康的身体，在体会了鬼的力量后，就不再满足于寿命苦短的人类。不是作为鬼，而是作为人类过完短暂而珍贵的一生，这或许更适合鬼舞辻无惨。 　　泷若叶曾问鬼舞辻无惨愿不愿意作为一个普通人完整地度过他的人生，无惨不愿意。即使他不愿意，泷若叶还是为他做出了选择。这千年来，无惨没有追寻到他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快乐的时候，这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泷若叶不知道如果是自己，会如何度过千年的时光。 　　泷若叶看着被修改记忆的鬼舞辻无惨双目无神地站了起来，往丛林的出处走去。 　　未来不再会有被鬼残害的人类，也不会有鬼杀队。那些无辜的人们，不会受到鬼的残杀，而一些珍贵的缘分，也会由此丧失。 　　“如果真的回溯了时间，接下来还要监视命运的走向，那些能够联系在一起的缘分，我要重新把他们连接起来。既然没有了鬼杀队，就建立一个剑道馆，作为特别组织广受人才...这方面我还挺有经验。只是没有了诅咒，产屋敷氏的人均寿命会大大延长，天音是肯定不会与产屋敷耀哉相遇了...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之后再考虑吧。” 　　泷若叶隐蔽了身形，跟着鬼舞辻无惨走到了伊势神宫的鸟居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被静摇晃出了消息。 　　泷若叶已经太久没见过十二羽织心和静了，再次看到他们心中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即使是梦境，泷若叶也看了许久，看到静哭得鬓发散湿，指缝间溢下吐出的鲜血，那是因为她诅咒未清，身体还非常虚弱，十二羽织心扶住她，走向了亮着烛火的远方。 　　泷若叶找了一片没人的树林，搭了一间草屋，就住下了。 　　她在山顶为橘虞山修了个坟，为他插柳倒酒。天皇曾下令以左将军的礼仪将他的尸首下葬，他的坟墓绝对有人好生清扫着，但会记得他的，就如他曾经所言一般，或许只剩下泷若叶了。 　　泷若叶会去看看鬼舞辻无惨的近况，他总是坐在缘侧上，也不束发，像是看着风景。 　　他依旧在找那位药师的消息，似乎是想弄清楚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体上那些怪异的变化，以及现在又全然好了的事情。但作为鬼王的他以前都没有找到，何况是现在呢。 　　到了春天，鬼舞辻无惨院子中的樱花开得正好，漫出了围墙，有位女公子仰慕鬼舞辻无惨的样貌，假装只是路过了鬼舞辻无惨的围墙，差侍女为这宅邸的男主人送上了一把折扇，以换上他院中的一枝樱花。 　　虽只是一枝樱花，但他若是给了，此后两人便可有所往来，所谓心意想通。 　　可惜鬼舞辻无惨不解风情，让侍女翻译了折扇上女公子写下的诗句，然后提笔写了一句大白话，嘲笑女公子没见过市面，稀罕这皇宫中随手可得的粉樱花。 　　众人都以为鬼王已被消灭，天皇哀叹泷若叶，又给她追加了封号，并许诺静随时可以回到宫中，但静仍留在了伊势神宫，天皇称赞百年来没有一位斋宫的名字如此响彻，以至于民间都在传唱。 　　“如果先前牺牲的那几位斋宫没有死，她们也能享受这样的声望与待遇。我只是恰好是最后一位，并且没有死罢了。”静对着十二羽织心说道。 　　“那场地震如果没有你用身份压着地方官组织退散，殒命的人数远不止这些，百姓们可不知道什么是鬼王。” 　　“接受赏赐时，我回了一趟宫。曾经那样的宴会，我总是默默无闻，只当是去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这回我却是主角。隆重的光环与地位，真能让一个人变为似乎多么高贵的人。往常她...明间御前怂着我去示好熟络的那些高官与长辈，却都主动跑来和我示好。如果不是我以前很讨厌这样，如今也会喜欢上他们巴结奉承的笑脸吧。” 　　十二羽织心静静地听静说了下去。 　　“我还见到了明间御前，她说她很想我，希望我能回家，其实我也想过她。” 　　“你只需要遵从你自己的意愿就行了，现在更没有人能为难你。” 　　“我拒绝了她。再回到那里的话，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了。我从右将军那儿听说了一件事，他曾奉天皇之命与若叶一同调查鬼王之事。安插在神宫中的奸细是舜华女御所为，明间御前也是受了她的蒙蔽，将假消息奉以为真。”静的语气低落了下去。 　　“这件事我也知道，你因何而难过？” 　　“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会跪在舜华女御的面前，为舜华女御取乐，去求得消息。转而见到无知的我，自觉付出良多，而我却不能达其所望，又对我加以训斥，尽管我不知她的怒火与求精由何而起。她在我面前，从未跌过她高傲的头颅，总是高高而坚硬。我知道她全然是为了我，如若不是我，她根本不需付出这么多，可是一直以来，在遇见若叶之前，我都很痛苦。我宁愿我死了，也不愿明间御前去做那样的事情；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去付出。比起感动，更多的是痛苦。” 　　“比起初入深宫时，你又成熟了许多。” 　　“双樱曾是以才情闻名的宫廷女官，在我小的时候，明间御前招了她来做女侍教导我。如今我都走了这么些年，双樱的才华被留在屋内无法施展，我就放了她，说可以为她引荐重新去做宫廷女官。她起初是不愿意的，后来见到宫中新面孔，有几位尤其俊美，又应允了。”静宛如感到疲乏一般撑住了头，“如果这些......若叶也能知道就好了。” 　　明间御前为了求得静的生机，收揽了泷若叶，她的情报与计划都是失败的，但收揽的泷若叶却是真真切切一副好药，最后的结果却恰合明间御前的规划。 　　伊势神宫只有皇室才能前往，因而新建成的宽广的神宫内总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作为宫廷女官的双樱想要拜访静，也只能在神宫外面等候。 　　“原来总是在我面前偷懒的小女孩，居然真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斋宫，真是好样的。”双樱见了从恢弘的深宫中走出的静，立马就笑了出来。 　　“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之前不还是懒懒的吗？” 　　“...说真话也没关系，我在宫里被人求婚了，但我没有那个意思，就先出来玩玩避一下。” 　　“哦？是谁？” 　　“那位右将军啦，不要有任何的情绪，我真的不会和他好的，已经非常明确地拒绝他了。但惜暗夜长，不舍予天光。” 　　“随你怎么样，我才不管你。”静说出来的话很讨双樱的喜欢，“你要想在伊势玩的话，我让产屋敷辉石带着你去，他对伊势的特产以及景色可谓是如数家珍。” 　　“我可是来看你的。” 　　“可我也有神宫的事务要处理，今天陪了你明天就不能陪你了。” 　　“也对，那我今天就先放过你吧。” 　　“能为我吹奏一曲吗？” 　　论曲律，双樱在笛上的造诣为宫中第一，也是如此，静疏于练习乐艺，而泷若叶举一反三又肯勤学苦练，双樱自然对其倾囊相授。 　　“......”双樱也想到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笛子吹奏了一曲。 　　“在我病痛之时，若叶常常为我吹奏解闷。有她陪着我，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聊和难受了。” 　　“至少现在我还能见到你。若叶...她真是一个蕙质兰心的人。” 　　“好啦，别难过了。”静拍了拍双樱的肩膀，“伊势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大老远跑过来不要浪费了这几天。” 　　双樱看着静的笑脸，她正对着要离开神宫的自己高高地挥着手，显得遥远而渺小，仿佛还是从京都离去时的那个小女孩，双樱忽然跑上前抱住了静：“如果你还想学，我可以留下来一直教你，直到你学成那天。” 　　“不用啦。”静摸了摸双樱的头发，“就算我再怎么学，也达不到她的千分之一吧。” 第一卷 第174章 　　鬼舞辻无惨仍旧是那样, 总是坐在缘侧上发着呆，有时一天就这样被他白白耗去。 　　泷若叶化作了他人的模样，带着一顶斗笠, 路过了鬼舞辻无惨宅邸的门口。她敲了敲门，侍女过来开门，她刚好就能看见鬼舞辻无惨的视线转向了自己。 　　“我是一名占卜师，如果你愿意出钱, 我可以为你占卜你所迷茫的事情。”泷若叶远远地说道。 　　“那你过来吧。” 　　泷若叶走近后, 鬼舞辻无惨说道：“我在等一人。” 　　“谁？” 　　“一个回不来的人, 但我总觉得她还会回来。” 　　“如果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不用再为其烦恼。” 　　“如果不为无法改变的事情烦恼，那我就没有烦心的事情了。”鬼舞辻无惨不再看向泷若叶, “而且...我似乎失去了很珍贵的东西。” 　　“什么东西？” 　　“既然是占卜师, 那么就露点本事吧, 不然我就不想往下说了。” 　　“那一定是不同寻常, 常人闻所未闻的东西。” 　　“算你说对了吧，我总觉得...我似乎拥有过永生的机会，但是它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 清醒时我已经变为了一个普通人。” 　　“你所拥有的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的普通人。” 　　“我平生所求有两，一为活下去，二为那个人。” 　　“第一个难道没有达成吗？在我看来，你身体健康，又在朝廷中享有俸禄, 衣食无忧。” 　　“一旦尝过了那种滋味，又怎么会甘心为人......”鬼舞辻无惨像是在说虚无缥缈的梦话。 　　“生而为人，为什么不能接受呢？所谓的永生，只是你一人的想象。” 　　“难道你不想拥有永恒的寿命吗？” 　　“在寿命没有尽头的那刻起, 自己就好像被遗留下来了般。” 　　“那不叫被遗留，那是完美。”鬼舞辻无惨忽然笑了，“你真傻。但凡在街上问任何一人愿不愿意永生，他都会回答愿意。” 　　“但你却问到了我。” 　　“不和你聊了。”鬼舞辻无惨似乎厌倦了与泷若叶进行这不愉快的对话，“回答我后，你领了钱就能走了。我问你，她还会回来吗？” 　　泷若叶随手占卜了一下：“不会了。” 　　“你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罢，是听我说了她回不来才这样回答我。” 　　“这只是占卜的结果，你所追求的东西，如果终究是得不到的呢？” 　　“我不会放弃的，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无论是永生，还是找到那个人。” 　　“真的无法放弃吗？” 　　“没错。为了实现我的目标，我不会在乎任何事情。” 　　“那恐怕你什么都无法得到了。” 　　泷若叶被鬼舞辻无惨赶出了宅邸，连说好的赏钱也没有给她。 　　此后泷若叶看着鬼舞辻无惨又开始行动起来，查阅文卷，又时常跑到伊势那边，问静与十二羽织心要情报。他态度虽然很认真，但是效率又着实低，只是被埋在了书海中漫无目的地遨游。 　　只要有鬼舞辻无惨感兴趣的消息，他都会大肆收购，因而总被别有用心的人找上门来，兜售真假参半的骗钱消息。 　　虽然鬼舞辻无惨的脾气糟糕，但脑子不太转得过来的他遇见那些巧言令色的商人，怕是真的要被骗了。泷若叶便从中周旋，鬼舞辻无惨只因徒劳无功而气闷，却不知绕过了多少弯弯绕绕。 　　宫中鬼舞辻无惨的同僚们皆说鬼舞辻无惨真是好运气，上一代的家族斗争是鬼舞辻无惨的父母赢了，留在了京都继承官职。而天生孱弱的鬼舞辻无惨也奇迹般地痊愈，再无一丝不爽，更别提他那仿佛被神佛眷顾了一般的好运气，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什么灾祸还没有降临到他的头上就被消解了。 　　时间久了，鬼舞辻无惨找不到丝毫可以作证他想法与记忆的证据，自己拥有过强大的力量与对人肉的渴求只是一时的癔症，那非人的力量与鬼王的成功讨伐一起消散于世间。泷若叶也是真的因为失血过多死了，再无回旋的可能。 　　他渴求的健康已经得到了，其他的已经求不得，哪怕是过去的鬼舞辻无惨来审视现在的自己，也该满足了。但鬼舞辻无惨无法放弃，如果放弃了的话就好像背离了自己一般，他无法放弃。 　　拿着书苦思冥想的鬼舞辻无惨被花瓶打破的声音唤醒，他看向那位粗心的侍女。 　　“赤子，你也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 　　“对不起！家主大人，请原谅我吧！”赤子跪伏在了地上。 　　鬼舞辻无惨心中非常不快，他卷了卷书，“花瓶的钱从你的份额里扣，你把这里打扫干净，这个月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谢家主大人。”赤子连忙叩谢。 　　自从鬼舞辻无惨与泷若叶做出约定后，他就没有再用往日那粗暴而又随心所欲的方式对待下人了，可以说鬼舞辻无惨宅邸上上下下都因为他的转变而松了一口气。 　　但是鬼舞辻无惨的心中还是很不悦，那尖锐刺耳的一声恍住了他沉浸于思考的心神，他憋烦而郁闷。 　　他看了一眼打扫着碎瓷片的赤子，没有再说什么。 　　假使...他真的能等来泷若叶，那么她一定不愿意面对违背了约定的自己吧。鬼舞辻无惨无法放弃这种可能。 　　即使是泷若叶在伊势神宫，两人无法相见的时候，鬼舞辻无惨还可以给泷若叶写信，阅读她的回信，现在却只留存于自己的想象中。 　　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一无所获的鬼舞辻无惨合上书，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他向前走了一步，却感到一阵刺痛从脚底传来，一片被赤子忽视的碎瓷片立在了地板上，扎入了赤着脚的鬼舞辻无惨的皮肉。 　　“......”鬼舞辻无惨看着鲜红的血珠从脚底渗了出来。 　　他拔出了那片碎瓷片，走出门外，远远地看着遵从他的吩咐，跑到庭院清扫落叶的赤子。 　　若叶已经死了，自己不用再压抑着最痛快的想法，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就行了。 　　不，她没有死，可她为什么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还活着，为什么要离开我？ 　　她遇到了危险吗？需要我去拯救吗？可我又找到了什么消息，我又怎么去救她。论地位论名誉，有着天皇授予的“祝”之称号的若叶，都胜过了他，他拿什么去救她？ 　　如果是她躲了起来，那她怎么才会重新走到我的面前？ 　　鬼舞辻无惨朝着赤子走近，在缘侧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迹。 　　“家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赤子紧张地捏住了指尖。 　　“......” 　　鬼舞辻无惨看了赤子几秒，然后猛地将赤子的头按向了她身旁的树干，发出了闷重的一声，血液顺着凹凸不平的树皮流了下去。 　　“大人，求您绕过我！”赤子带着哭腔喊道。 　　鬼舞辻无惨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起，又重重地砸向树干，这一次赤子没能再发出声音。 　　树干上那一团血渍变为了深红色，环绕着四散的血点。 　　鬼舞辻无惨咬破了赤子的颈部，吮吸着还带有温度的血液。 　　不，完全不是那个感觉，血液应该是香甜而醇美的，为什么这就单纯像是带着血腥味的液体？当初真的只是癔症吗？ 　　鬼舞辻无惨吐出口中的血液，看了看赤子，才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 　　刚刚不应该用嘴咬，应该拿把刀放点血尝尝就行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鬼舞辻无惨却怔住了，他的记忆交叠在一起，出现了纰漏。 　　泷若叶死的时候，身上是带着两把剑的吧？可是，他记得泷若叶只从伊势神宫中带出了一把天丛云剑。那时候，她身上的服饰，似乎也忽然不一样了。 　　鬼舞辻无惨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戳破了什么，又硬生生被止住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至少他现在找到了不寻常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一定会发现探明更多的东西，他想。 　　如果是魇梦构造的梦境，最多也就到这里了，但这是由泷若叶构造的梦境。 　　此后，鬼舞辻无惨就如他所想一般，随心所欲地活着。放纵自己的快感也逐渐降低，放纵也成了日常，称不上什么快乐的事情。 　　在鬼舞辻无惨白发苍苍，寿命快要终结的那一天，泷若叶来到了他的床前。 　　“你终于来了，一定要到这一刻，你才会来吗？”鬼舞辻无惨问道。 　　“你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吧，这么长的时间，你应该知道这里是梦境了。” 　　“对，几年前所有的疑惑与违和拼接在一起，我醒悟了。我应该在公馆内，而不是在这个梦境中。” 　　鬼舞辻无惨知道，破解梦境只要在梦境中自杀就可醒来。可无论是做到自杀，还是弄清泷若叶编织梦境所为的意义，都让他无法醒来。 　　他问道：“你到底想要看到什么？” 　　“我已经看到了我想看到的。” 　　“现在的我是如此丑陋，而你又是如此美丽。梦境中的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没有你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必须陪在我的身边才行。无论是鬼王，还是你，我全都要。”鬼舞辻无惨露出笑容，“无论这梦境再来多少次，无论我再被蒙蔽多少次，我都不会变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凌驾一切的完美的鬼，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没有再重来的必要了，没有再回溯时间的必要了。 　　“无惨。”泷若叶缓缓开口，“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所留念的。” 第一卷 第175章 　　“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结局。但是，你为什么总是不能接受呢？”泷若叶说道。 　　“像这样残朽地老去，是好结局吗？既然你还在, 为什么要让我觉得你死了，为什么不能陪在我身边？你宁可待在其他地方。” 　　“即使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依旧固执地想要追求永生。如果我在你的身边，你不就更加坚定了永生的信念？我想要你快乐地度过你的一生, 但你总是无法得到快乐。”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就很开心。” 　　“肉/体终究是会消减的, 就算是我们认为永恒的星星, 也有坠落的一天。” 　　泷若叶将她的两把佩刀放在了榻上，“该回去了。” 　　“你还是介意我以前的那些事情,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再怎么想都没有用了。就算没有杀死他们, 他们也活不到现在。”鬼舞辻无惨终于说出了他一直回避的话题, 只要泷若叶不提起不表示，他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已经承认现在的你了。不管是你，还是我, 对自己的信念都坚定不移。” 　　鬼舞辻无惨笑了，他拿起泷若叶的妖刀似蛭，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肌肤迅速恢复了年轻时的色泽，这是因为泷若叶在梦境中赋予了他自主权。 　　“你不能主动解除梦境吗？”鬼舞辻无惨问道。 　　即使知道是安全的，他也讨厌自杀的感觉。 　　“因为我也进入了同一个梦境, 为了能让自己在梦境中自由行动，我将自己也设定为了血鬼术的对象。就算是我想要回到现实，也得自杀才行。” 　　“行。”鬼舞辻无惨从刀鞘中拔出妖刀似蛭，但因其太长, 自杀时很不顺手，他看了一眼泷若叶，“你来操作吧，这个梦境都是由你控制的，不是吗？” 　　泷若叶看了鬼舞辻无惨一眼，打了一个响指，妖刀似蛭出现在了鬼舞辻无惨背后，直截了当地刺穿了鬼舞辻无惨胸腔内的那颗心脏。 　　真正被贯穿的那刻，鬼舞辻无惨倒觉得还好，因为梦境中自己是人类，所以刺穿心脏就算是自杀了。可这点伤对于现实中身为鬼王的自己，简直是不值一提。 　　“你呢？”鬼舞辻无惨看着泷若叶，嘴角流出了鲜血。 　　泷若叶朝着他伸出手，鬼舞辻无惨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上前。 　　刀尖刺穿了泷若叶的衣服与胸膛，泷若叶向前走去，拉长的血迹顺着刀锋滴下血液来。 　　鬼舞辻无惨抱住了她，贴得很紧，伤口处的血液都交融在了一起，“只有我们是永恒的存在，你无法抛下我了。” 　　周围的景物像烟雾一样散去，露出了公馆内的熟悉的布局。 　　但胸口的疼痛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剧烈。 　　“......为什么？”鬼舞辻无惨又吐出了一口血。 　　梦境的确是消散了，但是他以同样的姿势与泷若叶被妖刀似蛭钉在了墙上。 　　月光透过大而亮的落地窗洒在地砖上，公馆内一片寂静，因而他们细微而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从你拿起妖刀似蛭时，你的动作就与现实中同步了。”泷若叶轻声说道。 　　“为什么！”鬼舞辻无惨又问了一遍，他尝试脱离，却动弹不得，“这把刀上涂了变人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鬼舞辻无惨很愤怒，整个脑子都要被怒火给烧掉了。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泷若叶，却呆了一下。 　　同样粘稠鲜红的血液，从泷若叶的嘴角流下。 　　刀上涂了大剂量的变人药，泷若叶当然也不能幸免。 　　“为什么？”鬼舞辻无惨的声调降低，随后又高了上去，“将我和你都变成人，你就这么不稀罕永生吗？你对人的执念就那么深吗？和我一起，作为凌驾一切的存在，度过未来没有尽头的时光不好吗？” 　　泷若叶没有回答，只是又吐出了一口血，鬼舞辻无惨知道她是和自己一样痛极了，无法动弹，也无法使用能力。 　　“我会把变人药分解掉的，虽然比较麻烦，但是它不会对我生效。我也不会让你变回人的，若叶，我会再次把你变成鬼。”鬼舞辻无惨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了。 　　“没用的，你只能接受。”泷若叶抬起头，看着鬼舞辻无惨说道，“在变人药被你完全分解之前，你都无法动弹。而在那之前，东升的太阳会透过落地窗照到我们。放弃抵抗，让变人药改造你的身体，你能在太阳升起之前变回人类。”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只是想让我选择变回人。” 　　“你可以估计一下自己分解完药物需要的时间，再看看墙上的挂钟，就能从理论上推测我说的对不对了。” 　　“但谁又知道变成人需要多久？在两个不确定的答案中，谁都不会选更糟糕的那个。” 　　“所以我在这里。”泷若叶吐了口气，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疼痛，“当初我接受了相当于你全身量的血液，变为人所需的时间也会与你相仿。如果接受了变人药还无法在日出之前变为人，那我就会与你一同死去。” 　　“你也知道我相信你。”鬼舞辻无惨像嘲讽一般笑道，“为什么你愿意和我一起死，也不愿意和我一起活下去？就算现在活了下去，那也只是比立刻死去多了几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不也要死了吗？” 　　“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变为人类。”泷若叶任由变人药对自己身体进行改造，就好像是任由毒药将自己的身体破坏了一个遍一般，她压榨出一分力气说道，“再不抓紧时间，就要迟了。” 　　“除了满月，其余都是残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曾经你说过会和我一起寻找青色彼岸花，会一直一直与我相见，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给我两个都是死亡的选择？！” 　　“这是我对你存留的最后一点希望，无惨，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泷若叶的视线开始模糊，“其实，即使你已是罪无可赦，我也希望你活着。我不敢说出这句话，这句话会是多大的罪啊。” 　　泷若叶昏睡了过去，她又想知道鬼舞辻无惨的状态，又被药物所影响，不得已进入了昏迷状态。 　　等醒来时，自己应该就会变为人类了吧。泷若叶想。 　　当泷若叶睁开眼睛时，在感受身体的状态前，她先是一惊。 　　为什么还是黑夜？太阳虽然没有出来，也不至于是一点光亮也没有的深夜啊！ 　　不，不是黑夜，是鬼舞辻无惨胀大的身体填满了公馆的二楼，堵住了所有落地窗的缝隙，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显然，鬼舞辻无惨决然地选择了分解药物，这是他为了分解药物身体发生的反应，分裂出了更多的细胞参与分解。但是他又不敢变得更大，因为一旦撑破了公馆，等太阳出来了这四周是真的没有一点躲避太阳的地方了。 　　就算是没有分解完药物，他也能依靠舍弃掉部分/身体逃出太阳照射的部分吧，他大概是这样想的。 　　太阳要出来了。 　　一丝光射了进来，鬼舞辻无惨庞大的躯体像是肥皂泡一般破灭，落地窗外的光线瞬间全涌如了室内。 　　插入墙壁上的妖刀似蛭，正正好在朝阳照入的区域内。 　　泷若叶看着收缩于刀刃上的崎岖人形，他被妖刀牢牢钉住，上面浮现了鬼舞辻无惨扭曲的脸。 　　“这次，我救不了你了。”泷若叶说道。 　　鬼舞辻无惨烧灼的躯体向前，似乎想要对泷若叶做什么。 　　他停住了。 　　因为泷若叶看着他，从眼眶里流出了大颗的眼泪。 　　我死了，会为我难过的人只有她了；在我活着的时候，希望我开心的人也只有她了。 　　鬼舞辻无惨忽然想起了静曾经声嘶力竭对他吼过的话—— 　　“你根本就不理解泷若叶的苦心！你只是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肆意妄为而已！” 　　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明白呢...... 　　鬼舞辻无惨的身躯，彻底消散在了阳光中。 　　一道深长的裂缝从妖刀似蛭插入墙的位置蔓延开来，随后无数道裂缝一齐爆开。 　　泷若叶向后一蹬，带着刀从墙壁上脱离而出，她拔出胸口的妖刀，捂着伤口跳出了玻璃窗。玻璃碎片四溅，在那瞬间泷若叶感到她腰间有东西被割破了。 　　她在空中回头一望，只见散落的美丽宝石，折射出了一瞬各色的光芒，消失在了尘埃中。 　　整座公馆轰然倒塌，泷若叶站在大片被朝阳沐浴的废墟上，甩了甩刀。 　　其实不用她甩刀，妖刀似蛭已经将血液都吸收完毕了。泷若叶看了一会儿太阳，将刀收入刀鞘，走出了公馆的大门。 　　她沿着开车来时的那条道路，在无人的悠长的林间马路上行走，道路上满是黄土与碎石。 　　一只乌鸦在空中翱翔，它向下滑落，停在了泷若叶的肩头。 　　泷若叶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纸条，扫了一眼，将一张系在了乌鸦的身上，将它放回了天空。 　　泷若叶继续沿着马路边缘前进，她将另一张纸条扔向天空，它被风吹到了身后，一直飘落到林间的草丛，被草叶所淹没。 　　她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第一卷 第176章 　　“八虎君, 今天是新生报到日哦～” 　　“学长......？你有什么事吗？”矢口八虎看着这位贴过来自来熟的学长，斟酌着开口道。 　　“那位有钱的小姐姐应该来上学了吧，我和你一起去接她呀。” 　　“你对富婆的执念就这么深吗？” 　　“我当初可是约好了要帮她提行李的, 怎么能言而无信。” 　　“那不是自己单方面说的吗？”矢口八虎吐槽道，但是也没有拒绝，“我确实和她约好了，和我一起去学校门口吧, 高桥世田介也会一起去。” 　　“哈哈好, 终于有一年可以让新生请我吃饭了。” 　　“学长你的志气就是几百日元的一顿午餐吗？” 　　“几千日元也可以呀。” 　　矢口八虎看了看手机, “若叶说她的朋友也来了, 人会有点多。” 　　“那不是当然的吗，谁家的孩子考上了东艺大, 亲戚朋友都会想要来送送看看的。” 　　矢口八虎和学长刚走到门口, 学长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可恶啊！小姐姐左右的位置都被抢走了啊！” 　　泷若叶穿着一件薄薄的风衣, 左右各站着一位高挑的男子。 　　“若叶, 我来帮你拿着饮料，你去校门口拍照吧。”五条悟拿起手机对着泷若叶和校牌一顿猛拍，“庆祝若叶努力十年终于考上了东艺大！” 　　放眼整座东艺大, 恐怕都没有考了这么长时间的人吧。 　　“好感动啊，这种亲手把身边的人送入大学的感觉，在校门口留影的青葱岁月......”五条悟做出了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 　　“什么叫亲手送入啊，我陪若叶练习的时间都比你多。” 　　夏油杰走到了泷若叶身边，与她对视了一眼, 两人站在一起合照了一张。 　　“还是让我来拍吧，你把姐姐大人拍矮了。”菜菜子不满于五条悟拍的照片，拿起她可爱的手机精心找了一个角度，“这样才......你在干什么？！” 　　“拍照呀。”岚雪调整着镜头, 抬高了她那一看就很高端的摄像机。 　　“这是什么□□大炮啊。”美美子感慨了一句，“这边快要让人觉得是模特过来采景了。” 　　“......”吉野顺平夹在菜菜子和美美子之间，没有说话。 　　“安心啦。”美美子看着吉野顺平一副“和她们不是很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忽然对我热情了我应该怎么办”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知道了你和姐姐大人的关系，我看你是越来越顺眼了，以后高专姐罩着你。” 　　菜菜子赞同地拍了拍吉野顺平另一边的肩膀。 　　“可是你们不都是在国外活动吗？” 　　“那是因为国内的话高专那些老家伙老是派人来盯着我们。现在深罪魔女的档案都被注销了，我们也没了这方面的价值，自然就回国了。”菜菜子搂过吉野顺平的脖子，强迫着他低下身来合了一张影，刚好截下了他没受控制的神情，“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能在这里送姐姐大人上学？” 　　“确实很意外，你们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句？” 　　今天早上，吉野顺平按时起床，然后就被五条悟拐了，他问道：“你想不想去玩？”然后没等吉野顺平回答，他就一边“啦啦啦”地哼着歌一把把他拉走了。 　　然后他就和菜菜子、美美子一起来到了东艺大门口，在短短几个小时他的心情宛如过山车一样起伏。 　　“大家都知道只有我是猝不及防。”吉野顺平周身的气氛低迷了下去。 　　“抱歉啦，我应该亲自和你说的，不应该指望五条悟。”美美子安慰道。 　　“若叶，硝子没空过来，这是她托我送给你的礼物。”五条悟把一份伴手礼交给了泷若叶，“她说知道你平安回来了就放心了，以后总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泷若叶接过礼物，五条悟压下眼镜笑了笑：“你来之后我就放心多了。” 　　“最强的五条悟也会有不放心的时候吗？” 　　“我们在一起不就更强了吗？真想看到那个顶着杰的脸的东西，看到你是什么反应，好不容易送走的一尊大神，现在又回来了。” 　　“我答应过要回来，会尽最大的努力不爽约的。” 　　“老家怎么样？” 　　“变化很大，已经没有可以留念的东西了。” 　　“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杰可是很忙的哦。”五条悟憋笑。 　　“......”不用想就是《待君归》舞台剧全国各地巡演，每个月演出一次，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除了购买舞台剧的BD外，五条悟还亲自去看了一场夏油杰的演出，笑得邻座观众开始怀疑自己的笑点是否过高。 　　夏油杰是被泷若叶拉过去的，结果泷若叶就演了一场，他足足要演十二场跑完一年的演出。 　　“其实感觉还好，挺有意思的。”夏油杰说道，“就是演出完绝对不能去周边夜市吃宵夜，不然十有八九会被当场的观众认出来。” 　　认出夏油杰的观众无一例外非常激动，压抑着声音请求签名，更有热情的直接坐下来拼桌，把夏油杰的账都结了。 　　“若叶，我带你们逛一下校园吧，中午带你们去食堂吃饭。”矢口八虎看着他们，估计食堂两张桌子都坐下他们这么多人，“...岚雪，你怎么也在这里？！” 　　“......”岚雪知道矢口八虎并未像她一样找回了被抹去的记忆，若无其事地双手环抱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若叶可是多年的好友了。” 　　“我们不是从高中就认识了吗？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好友......”矢口八虎揉了揉头，想起他对泷若叶那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或许我以前还真的见过若叶，只是忘记了。” 　　校园对于泷若叶来说已经熟悉得不行了，她跟着矢口八虎的步伐，听着他对建筑的介绍，倒也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午餐当然就在学校的食堂解决，美美子和菜菜子觉得食堂的饭味道肯定不怎样，结果在尝了矢口八虎的推荐菜后立马被征服了。 　　“超级好吃，这就是大学吗？”吉野顺平在吃了一口猪排饭后被它的美味所震惊。 　　“想上大学的话可以考，若叶当年就是一边读书一边当咒术师的哦。”五条悟说道。 　　“...作为咒术师如果不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还是想先以成为优秀的咒术师为目标。” 　　“真是勤奋呢，未来的咒术界就靠你们了。”五条悟扬起了嘴角。 　　“不过，能亲眼看见若叶学姐迈入自己理想的高校，我真的非常高兴与自豪。”吉野顺平看向泷若叶，“而且，知道若叶学姐回来后，我非常得安心。” 　　下午是校长的开学演讲，众人在演讲开始前纷纷与泷若叶告别。泷若叶听完了演讲，出来时夏油杰还在等她。 　　“怎么样？”夏油杰问道。 　　“挺好的，校长非常有精神。” 　　泷若叶没有停下来，夏油杰顺着她的脚步在校园的石砖路上行走，道路往来尽是年轻的学生，两旁绿树成荫。 　　“岚雪说她在想办法带我去时之政府玩一玩。”泷若叶说道。 　　“向那边暴露你的身份好吗？它同样是不逊色于高专的庞然大物。” 　　“大概会以别的方法吧，比如说带有潜力的新人先参观一下‘公司’环境之类的。” 　　“确实像是她想出的办法，她怎么忽然想要带你去时之政府。” 　　“听她说天丛云剑快要实装了。” 　　夏油杰恍然悟了，他听过岚雪说过刀剑付丧神的召唤方式，“她是希望你帮她锻造出天丛云剑吗？” 　　“恰恰相反，天丛云剑的历史投影是由她拷贝的，她后来问我天丛云剑当初是自愿被她拷贝走的吗。” 　　“所以是？” 　　“天丛云剑一直很听我的话，从来都没有拒绝和反抗过我，不过那时的它也不知道时之政府的意义吧。” 　　“我明白了。”夏油杰说道，“岚雪在害怕另一种可能，就是天丛云剑以寻仇为目的找上家门吧，但被她召唤也就是缔结了契约，对她来说也是好事。难道她对手下那帮刀剑的情感问题还很重视吗？” 　　“我想应该不是寻仇，不过我可以去帮她看看。顺便拜访一下那两位老朋友，对他们来说只是几个月没有见到我，但对我来说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接下来想做什么呢？大学生活一定不是你的全部。” 　　“那就帮悟实现他理想的咒术界吧。” 　　“和我想的一样。”夏油杰笑道，“我掌握了自己的领域。” 　　“哦？”泷若叶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不过想等彻底完善了再和你说。这个月真人充当我的训练对象，帮我快速熟悉了领域的使用。” 　　“真人现在已经自学到高中的课程了吧，明年就让他去参加高考。” 　　“按他的水平明年考不上的，别说东大了，一般的大学都难。” 　　“先让他折服痛苦于人类的知识之下，学习可以让他认清自己。” 　　说不他会重复一遍泷若叶考东艺大的历程，不过这回泷若叶就是旁观者了，她也挺乐意看真人学习的。 　　“这么一想要做的事真不少。” 　　“但不是讨厌的事情，不是吗？” 　　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发自内心的意愿，就去全力以赴，只是这样，就觉得自己很闪耀了。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