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弟也不是好人》作者:青女戌月   文案:   横滨日报头版头条《天才花滑女单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竟现身横滨!》   是什么原因让她来到了日本?接下来就由本报记者为您揭晓!   拉伊莎:其实我弟跟我说过没事不要去日本的。但是你要知道,我那离家出走的弟弟来日本了,我偶像维克托来日本了,我小伙伴尤里也来日本了。我就想看看日本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让这帮男的前赴后继。   记者:那您找到原因了吗?   拉伊莎:……没有。   记者:那您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什么吗?   拉伊莎:找到了对象呀!   黑发的斯拉夫女生看着站在记者身后的橘发青年笑着说道:“采访就先到这里吧,我男朋友来接我啦!”   ——伪·文案2↓——   老陀家八代男丁,终于生出了个女娃娃。   陀总他爹:宠,都给我往死里宠!   于是将后出生的饭团培养成了姐控。   得知姐姐竟然跑到日本,还和某物流商贸公司的某干部谈起了恋爱的饭团微笑着决定对PM会社下手。   饭团:呵,我姐是个傻的,我又不傻。这一定是作为PM会社社长的绷带的阴谋。   小剧场01:   帽子架:……离我远点,我可不是好人。   拉伊莎:没关系,反正我弟也不是好人。   帽子架:?   小剧场02:   首领宰:您和我了解到的您的弟弟一点都不像呢。   拉伊莎:?像他干嘛?我才是姐姐,应该是他像我才对吧!   饭团:……不像你才是好事。   内容标签: 综漫 竞技 甜文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 配角:帽子架、俄罗斯饭团、排人、小滑冰 ┃ 其它:下一本《逗急狗卷后他下克上了》10.23开   一句话简介:真·好心的俄罗斯人:我可是姐姐   立意: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得到幸福。 第1章 晋江独家   沉重而坚固的双开门被来人一脚踹开。   比动作更快的,则是他咬牙切齿的暴喝。   “太宰!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   橘发少年一把揪起坐在办公桌后的某人的衣领。   “整个里世界都等着趁你根基不稳尽快杀了你,以动摇……”   不对,这条该死的青花鱼不会不知道他自身的处境。   见这个连脸上都缠了绷带的混蛋一直保持着笑容,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怒火。   “你到底又在搞什么东西?”   伴随着质问,抓住衣领的右手越收越紧,太宰治的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   但这丝毫影响不到他的心情。   黑发少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意味,反而抬手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   这一举动顺利收获到对方更加震惊的回瞪。   双颊带了几分难得的血色,太宰治笑意更深。“中也怎么还没习惯呀?我现在可是首领。”   “首领”。   这两个字一从太宰治口中吐出,中原中也浑身上下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便在刹那间冻结了。   他缓缓松开右手,退开一步,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首、领。”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用什么方法当上了首领,但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命令就是绝对的。   “所以,那算命令吗?”橘发少年从喉咙里挤出剩下的话,“在这种时候,叫我去带一个小女孩在横滨旅游?”   下属交给他的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没有异能、没有里世界背景,甚至算得上根正苗红的17岁少女。   人家本应该好端端地呆在俄罗斯练花滑,而不是突然跑到横滨来。   而这一切,怕不是都要拜面前这混蛋所赐。   听到他的质问,太宰治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当然啦!”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伸出手指,飞快地点击着屏幕。   “这可是我作为新任首领,交给中也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黑发少年抽空从屏幕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他的肩头。   “考虑到方方面面,我相信中也一定能很好地完成它才对。”   话音刚落,他接着补充道:“而且又没让你去别的地方,只是横滨而已。再加上我前几天不是新带回来一个孩子?他的异能力保护我也不是不可以的嘛。要给新人锻炼的机会呀,中也。”   话都被太宰治说完了,再加上这还是“命令”。   中原中也只能选择妥协。   在橘发少年的沉默中,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的太宰治笑眯眯地把玩着手机。   “我记得中也和公关官的关系很不错。”   没有人能从他弯起的眼睛里猜到他此刻的心情。   “这位小姐也算是公关官的朋友哦。”   哽了一瞬,中原中也满脸复杂地应下:“我知道了。”   多年搭档的默契无疑让他立即明白了这两句话的用意——那名少女只认得“公关官”,而他也要用“公关官的朋友”这样的身份来接触她。   所以她到底代表着什么,值得青花鱼借公关官的名义把她骗来?   还是说……她根本就和资料上显示的一点都不一样?   纵使中原中也再怎么讨厌太宰治,他也会认真完成来自首领的命令。   毕竟只有这样,才是对港口黑手党来说,最为正确的选择。   按照俄航给出的落地时间,中原中也准时赶到了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因为对俄航的秉性不够了解,他并没能在规定的出口处找到目标人物。   在路过机场里的M记时,干部先生终于完成了任务的第一部 分。   他拎着刚在柜台处买来的小吃,走到正用刚注册的小号刷推特的少女身边。   “你是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黑发少女猛地一抬头,推了下墨镜,“是我。你就是公关官找来接我的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也太没防备心了吧?   就算是骗子,听到这样的问题也只会回答“是”啊!   中原中也放下手中的托盘,不甚赞同地答道:“中原中也,我的名字。”   “中也先生——等下,我可以称呼你为中也先生吗?”   拉伊莎明显对日语并不熟悉,说得有些磕磕绊绊。   “我记得日本人好像不能随便称呼名字?”   见她实在不适应日语交流,干部先生便换了英语,“不过是名字而已。”   哪怕隔着墨镜,他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中也先生的英语说得好流畅!一点也不像日本人!”话刚出口,少女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救道,“我真的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太惊讶了。”   “没关系。”中原中也并不在意,只是把托盘向她的方向推了推。   他略一伸手以示邀请,“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应该等了很久吧?”   在询问过对应出口的工作人员之后,干部先生终于对俄航的无所畏惧有了一点了解。   不是每家航空公司都能在延迟半小时起飞的情况下,还能提前四十多分钟达到目的地。   做得到的只有俄航。   也正是因此,他才没能准时接到拉伊莎,还叫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把口罩扒到下巴下面,拉伊莎捏了一根薯条放进嘴里。   她不假思索道:“也没有很久啦!只是坐在这里等着你来而已,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见面还不到五分钟,中原中也已经被她这毫无防备的自来熟噎住了好几次。   他完全能够确定“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这个人,和资料上描述的那个很少同外界接触的花滑运动员如出一辙。   会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也许只是因为运动员的世界十分纯粹,纯粹到让人于心有愧。   就算这份信任来得如此轻易,也不是应该被利用的理由才对。   利用对方的信任以达成某种目的——这简直再太宰不过。   他又不是太宰,实在没办法不做些什么。   更何况,这应当也属于任务的范畴。   中原中也扫视一圈,注意到少女左手小臂上打着的石膏和她不知去向的行李箱。   他一挑眉道:“你的行李还没拿?登机牌给我,我去取回来。”   叼着薯条的拉伊莎捏住纸巾的一角,擦干净指尖沾上的油星,从运动裤口袋里扯出登机牌。   “中也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她郑重地将登机牌单手奉上。   “也请中也先生放心,我肯定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没再多说什么,干部先生以最快速度取回了行李箱。   等到他回到M记时,坐在桌旁等着他的却不止拉伊莎一个人。   双手紧紧握着笔记本的陌生女人用一种既关切又心疼的眼神注视着拉伊莎,走近了还能听到她的“谆谆教诲”。   “拉娅一定要安心养伤,就算现在是发育关也不要太着急了。”   她的视线始终离不开少女左手臂上的石膏。   “虽然采访时你说过‘除非有比赛,不然不会来日本’,但你已经在这里,我也不会多问。”   女人注意到行李箱的滚轮声越发接近,回头看了一眼。   “放心好了,你在这里的事情我不会向外说的。”她拿着用来签名的笔记本晃了两晃,“要玩得开心呀。”   说罢,她便行色匆匆地拉走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M记。   坐到那女人让开的座位上,中原中也终于把足足憋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话吐了出来。   “我说你啊,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他按住帽子,翘起二郎腿,语气也很是烦躁。   “我和那个女人要都是坏人,你要怎么办?她说是‘不向外透露你的行踪’,可要是她说了,你又要怎么办?太过轻信,可是会遇上很多麻烦的。”   上挑的眼尾更为他钴蓝色的眼睛增添了几分凶色。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扯动的嘴角也带着一点恐吓般的怒气。   此时此刻,要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都绝不会对他“坏人”的身份有所怀疑。   但拉伊莎并不能算作完全意义上的“普通人”。   “她不会说的。”   黑发少女抬起左臂放在桌面上。   “而且你们都是好人。”   赶在中也反驳之前,她接着说道:“不要急着否定嘛!我可很相信我的直觉哦。”   拉伊莎单手摘掉墨镜,收到一旁,露出那双和胞弟同样颜色的葡萄红。   比起眼尾上扬的双胞胎弟弟,她的下垂眼看起来天真又无辜,就像是乖巧可人的小型犬。   稍稍弯起双眼,少女诚挚地笑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啦,我当然不会只依靠直觉就作出判断。”   她不仅戴了口罩和墨镜,就连运动服都没有穿最常穿的牌子。   而那个女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精准辨认出她,还能记得她在以前采访中随口说过的话……至少这份熟悉程度确实符合“粉丝”身份。   捏起最后一根薯条,拉伊莎戳着面前粉丝帮忙挤好的番茄酱。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她们早就习惯了对我的消息三缄其口。”   说罢,她叹了口气,叼住薯条不再说话。   其实是说出来也没有用,因此习惯了沉默。   就像她永远不能从原本的手机上看到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一样,她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在论坛上交流并不是官方发出的关于她的信息。   所有带有关键词的帖子都会被屏蔽、删除,继而在网络上不留一丝痕迹地消失。   这当然不会是她的意愿。   没有人会想要把自己完全封闭在琉璃茧房。   也没有人会给追随着自己、喜欢着自己的人增加不必要的烦恼。   或者说,至少她并不喜欢现在的局面。   可为她打造这个精致鸟笼的人……   是她自父母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的弟弟。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同一个名字,从端坐在本部大楼中的另一个人口中默念出来。   他摘下连接着窃听器的耳机,目光落在手机屏幕显示出的和拉伊莎的对话框上,难得有些期待地弯起了嘴角。   多亏了中也临走前给了自己塞窃听器的机会,不然还要多花些时间才能确定下来。   正如他所推测的那样,于刚刚结束的索契冬奥会上斩获金牌的“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和这个世界的魔人费佳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虽说在看到拉伊莎的第一眼时,这件事就能得出大差不差的结果,但主世界的自己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姓“陀思妥耶夫斯卡娅”的天才花滑女单。   所以还是依靠作风来判断更可靠些。   如今,老鼠夹子已经备好。   什么时候能够有所收获呢? 第2章 晋江独家   坐在机场里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太宰治的谋划,收拾完餐盘,走出机场。   黑色轿车早就在机场外待命了许久。   司机第一时间为二人打开车门。   汽车刚发动,中原中也便注意到戴着耳机的拉伊莎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还是在只认识了半小时的男人的车上。   自认“穷凶极恶”的黑手党干部先生感到十分茫然,并且在心里打出一长串的问号。   是他看起来不够凶吗?   还是九个小时的飞机太累了?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有“可以在还不熟悉的人的车上睡着”这种观念吧?!   只是睡都睡了,也不可能没事找事地把她叫醒。   从机场到横滨市区,冠军小姐至少还能睡上二三十分钟。   侧身伸手,中原中也按下拉伊莎一侧的遮光板开关。   随后他拿起自己接机前没看完的文件。   那是一份由特殊油墨印刷的文件,经过严格的加密处理,并且无法复制。   上面的内容则是关于自从他进入港口黑手党时便从青花鱼手上接过来的宝石生意的。   虽然对他而言,这份生意已经从雪中之炭变成了锦上之花,但由于港口黑手党如今的内部形势,它仍然需要掌握在所谓的“先代首领”一派手中。   窗外的风景逐渐从杳无人烟的公路过渡至高楼密布的市区。   干部先生收起文件,拍了拍拉伊莎的手臂。   还没等他说话,少女在第一时间用俄语嘟囔着什么充作应答,同时睁大双眼,努力对焦。   晕乎了几秒,她才完全清醒。   反应过来现如今的情况,拉伊莎不大好意思地伸出食指戳上太阳穴。   她讪讪着,笑得赧然:“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中也先生有什么事情?”   也许是因为对这个明显同为太宰受害者的少女有些不合身份的同情,也许是那双眼睛里摇曳的冰红品丽珠有些不合时宜的酸甜。   总之,中原中也没能说出责怪的话,而是看了一眼时间。   “晚餐时间到了,你要吃点什么吗?”   一听这话,拉伊莎飞快地摇了摇头,“现在是休赛季,对食物的要求还不至于很严格,所以我都可以。”   既然客人没有什么要求,中原中也也不准备再浪费多少时间。   他随口对司机说道:“还去那家餐厅。”   原本没有这份突如其来的任务时,他便是这样打算的,现在也只是多了一张嘴罢了。   司机轻车熟路地驶向那家法式餐厅,并在他们下车后隐没于车流中。   等他们吃完饭,这辆车就会再一次出现。   这里的侍者都认得中原中也这名老主顾。   因而就算对身穿运动服到来的拉伊莎稍有微词,他们也并没有表露出来。   两人跟着侍者走到包间内。   因为这次不是只有中原中也用餐,所以侍者拿了菜单递给他。   干部先生没有看菜单,而是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拉伊莎。   “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低沉的、十分讲究又流畅的英文唤回了黑发少女的注意力。   停下对侍者的打量,她立即答道:“没有,我不挑食。”   不挑食点起菜来就更简单了。   中原中也三下五除二搞定菜单,将其递向站在一旁的侍者。   待侍者离开包厢之后,他便接着问出原本在车上就准备问的问题。   “你落脚的地方在哪里?还是说‘公关官’有给你安排?”   说到“公关官”的时候,干部先生难得露出几分少年意气,语气中的嫌弃根本掩饰不住。   见他算不上有多高兴,拉伊莎几不可见地抿起唇角。   “公关官先生说,他会把地址发给我的。”   她把手机放到桌面上,解锁后点进和“公关官”的对话框。接连向上翻了几条,她才找到对应的信息。   “嗯,就是这样,我没记错!”   也不知道青花鱼会把她安排在什么地方……   暗自叹了口气,中原中也伸出食指信手一点,“你现在问问他,他如果回了地址,吃完饭我就送你过去,如果没有,我给你准备。”   听到这里,拉伊莎才终于确定那份“嫌弃”实际上并没有在针对自己,而是因“公关官”才引起的。   可是公关官先生那样的人怎么会惹人厌弃呢?   发出消息的冠军小姐回想着和那位著名电影明星的相处过程,实在不太相信现如今的情况。   可中也先生也绝对不是随便嫌弃别人的人。   也许是好友之间特定的相处方式?又或者……   拉伊莎看着中原中也捏住刀叉切割牛排,决定将这个问题弃置一旁。   刀锋闪着金属光泽,在褐色的牛排表面划过。   丰沛的肉汁从纹理之间渗出,顺着切面淌到盘子上。   心怀感激地道过谢,冠军小姐叉起干部先生切好又推来的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咸淡适中的酱汁、正合口味的熟度以及柔韧饱满的口感。   不愧是中也先生的选择。   盘子旁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放下银叉,拉伊莎拿起手机解锁。   “那家伙说什么了吗?”中原中也浅抿一口佐餐酒,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拉伊莎却摇了摇头,“是我弟弟。”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向稍远处推开,重新拿起餐具。   “他已经知道我不在圣彼得堡了。”同时也找到了她现在用的手机号。   那条信息已经完成了使命并且自动销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这种方式对拉伊莎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   毕竟近年来费佳和她的交流永远如此。   哪怕是一星期前通知她“做最后的准备”时,他都没有任何想要同她见上一面的意思。   “他让我回去。”冠军小姐盯住眼前的这盘牛排,“可我不能回去。”   “回去就要被他安排着退役啦!”   抬头眯眼,少女粲然一笑,却依旧掩盖不住嘴角的苦涩。   明明才17岁呢……   花滑向来是项年轻的运动。   而在受发育关影响严重的女单,这一点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17岁,便已经能算得上是老将,甚至可以开始考虑退役与否。   这一点,拉伊莎不是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尤其在她好不容易熬过了发育关,成功捡回4S(后内结环四周跳)和3A(阿克塞尔三周跳),并且还在尝试加大难度之后,让她“明智”地选择激流勇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这是来自世界上最聪明且可靠的弟弟的建议,她也一点都不接受。   没有在中原中也明显不了解的领域上多说什么,冠军小姐转而在聊天中,将自身现状简短地概括了下。   手臂是在训练的时候摔成骨裂的。   之所以会打石膏也只是为了让她安分养伤,抑制她喜欢私加训练量的坏习惯,再有两三天就能拆掉。   至于到横滨的目的,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两点。   一是为了拖延退役的事情。   二是为了观看五天之后在长谷津举办的表演赛——由维克托·尼基福罗夫主持,在尤里·普利赛提和胜生勇利之间决出胜者的短节目表演赛。   在男单选手中,拉伊莎最熟悉的就数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和尤里·普利赛提。   一个是她从小到大的偶像,一个是从开始练花滑就认识的发小。   而关于“当尤里升上成年组,维克托就要给他编排短节目”的约定……很不幸,她就是除雅科夫教练之外的第二个见证人。   因此,在确定维克托会给自己编排短节目后,尤里在第一时间就同她分享了这个消息,并且口是心非地激她来观看这场表演赛。   “直接去长谷津的话,会给维克托和尤里添麻烦。”   拉伊莎端起果汁,叼住吸管小口吸着。   “本来他们一个现在正摸索着做教练,一个在练习比赛要用的短节目,本来就腾不出时间来照顾我。更不用说在长谷津除了他们,我谁都不认得,所以就接受了公关官先生的提议。”   想到少女刚才的低落,中原中也有些疑惑:“你来之前没和你家里人说吗?”   “要是说了,我就不可能离开俄罗斯了。”   冠军小姐挥着甜品勺,无可奈何地解释起来。   “别说出境了,恐怕连走出圣彼得堡都很困难。”   作为费佳的双胞胎姐姐,她从来不对自家弟弟的头脑有所怀疑。   所谓“多智近妖”,大抵如此。   将甜品勺插在芝士蛋糕上,拉伊莎摊开右手,“不过,费佳会这么快找到我,也实在超出我的预料。”   她原本还以为能多瞒一天来着。   等到把餐后甜点也吃完了,冠军小姐才想起来自己最初明明在等公关官先生的回信。   她连忙拿起手机,果然发现了新的未读信息。   “公关官先生说,我可以在这段时间内住在这里。”   紧接着,少女念出“公关官”发来的地址。   听到熟悉的地址,干部先生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拧成一团。   他挑起眉梢,伸出右手,“我看看。”   接过拉伊莎递来的手机,中原中也带着满脸的嫌弃,亲眼确认了一遍内容。   没听错,就是这个地址。   他把手机还给拉伊莎,咬牙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中也先生,怎么了吗?”   听到对方关切的问候,中原中也将隐约的一丝崩溃压在镇定假面之下。   “没怎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地响起。   “只是这里是我家。” 第3章 晋江独家   这话一出,整个包厢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中原中也才打破这份尴尬的沉寂。   他单手抄兜,扶着帽子站起身,“你稍等片刻,我打个电话。”   拉伊莎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目送他走出门。   随即,她也叹出一口气,用俄语说道。   “你在这里吧,果戈里?”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是之前点餐时的侍者。   “哈哈哈哈!”他扯着嘴角,哈哈大笑,“答案正确!”   侍者右手背后,左手放于身前。   在他鞠躬行礼的同时,燕尾服的下摆微微摇摆。   只一眨眼的功夫,漆黑的工作套装便被白色的巨大披风替代。   黑发黑眼的侍者也变成了银发金眼的少年。   他捏住头上高帽的帽檐,左眼处有一道自上而下的黑色细线。   面具遮住了他的右眼,叫人无从辨别他的情绪。   少年轻快地笑着,双手大张,向两侧展开,麻花辫跟着他的大幅度动作在一旁甩来甩去。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咯!”   他向右侧微微扭脸,以露在外面的左眼看向坐在桌边的拉伊莎。   “我是来做什么的呢?”   冠军小姐眨眨眼,试探地问道:“总不能是费佳让你直接把我抓回去?”   就算费佳对她偷溜到日本的行为很生气,也不能这样吧?   抓她回去也不符合费佳的风格啊。   “真遗憾。”果戈里摊开手,撅了下嘴。   但很快他又恢复为满脸笑容,“我是来问问你有没有改变主意的哟~”   “你会主动离开俄罗斯这点,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少年扶住脸上的面具,眉眼弯弯。   “是改变主意了?”   他金色的眸子里充满着热切的探究。   “还是说,关于你对于‘自由’的看法,发生了变化吗?”   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挚友,却完全、彻底地掌握着他的胞姐。   还是在她知情并带着几分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   以拉伊莎的身份,明明并不需要如此。   她清楚地知道自身拥有追求自由的权力,但她也一直以来都安心地做着笼中之雀。   这样的人,一被问起来就口口声声说什么“内在自由”……实在让人称奇。   即便被果戈里质问,拉伊莎也并没有生气。   她摇头否认,直视着胞弟的友人,“没有。我依旧无法认同你的自由。”   或许应该说“不会帮他成全他的自由”。   “那好吧。”   被人当面否定的银发少年没有半点不虞。   他上前迈了一大步,凑到少女身旁,嘻嘻笑着。   “看来我只能按照说好的那样,认真完成我的工作了呢!”   “说好的那样”,还能是哪样?只有带她回到俄罗斯而已。   想到这里,拉伊莎呼吸一滞,嘴唇抿得死紧,眼眸因震惊而睁大。   她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却听果戈里又笑了。   “就是这样!”少年称赞着,“总算也在今天的会面里为你提供了一次惊喜!”   他伸出右手食指,点在脸侧:“小丑的话可不能全信哟?”   说罢,果戈里拉起身后的披风。   在披风扬起的瞬间,他做出了最后的问候。   “再一次为你的忠诚感到惋惜,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当打完电话的中原中也推开门时,包厢里又只剩下拉伊莎一个人。   纵使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也没有证据。   显而易见的是,他的谈话并不愉快。   也许是结果,也许是过程,也许两者皆有。   总之,他脸上还残留着怒火的痕迹。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捏住眉心,刚要说些什么,反被冠军小姐抢白。   “没关系,我自己也有些钱,可以去住酒店的。”   他闻言摇摇头,“听、咳、公关官的意思,你大概呆的时间不算短。你自己的钱可不一定够。”   资料上写过,她的主要收入来源是代言费,而那些品牌给的代言费压根也没多少。   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概够了,但花滑也是出了名的烧钱。   更何况这女孩明显是被太宰骗过来的,还和家里断了联系,怎么说也没有叫她自掏腰包的道理。   “刚才给你雇了营养师。等你需要拆石膏的时候,我也能帮你约医生。”   中原中也的耳尖几不可见地红了一些。   “横滨平时还是不怎么太平的,考虑到你的安全……”   他忽然顿住,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我家里倒是没什么东西,而且有段时间没怎么住过人……”   邀请一个认识时长不超过两个小时的女孩住到自己家里。   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做出这种事。   就该叫青花鱼自己来做!   干部先生在心里把上司翻来覆去地揍了百八十遍。   不管是邀请陌生人到自己家里住,还是住到陌生人家里去,都是那混蛋再擅长不过的事才对。   只是一想到在电话中,太宰治说的那句“不住在你那里,那她就只有去住我那个集装箱的份咯?”,中原中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住。”   他颇为尴尬地把视线移向一旁。   “而且你在横滨的这段时间里,我会保护你。”   听到他的邀请,拉伊莎忍俊不禁地摆摆手。   “好啦,我相信中也先生。”少女站起身,把椅子推进桌下,“不过我还是住酒店吧。等到我没钱了或者从长谷津回来再说也可以。”   距离长谷津的“温泉on ice”表演赛只剩下五天,住酒店的话时间也并不长。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点头应道:“那我就送你去酒店。”   把拉伊莎安置在港口黑手党经营的酒店里,干部先生留下司机和自己的联系方式便离开了。   他本以为接下来的两天都会因为拉伊莎和港口黑手党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酒店传来的线报却说“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健身房、游泳馆和她的房间”。   简直不止一星半点的省心。   直到拉伊莎拆完石膏,中原中也才再一次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拉伊莎:中也先生,后天就是“温泉on ice”的表演赛,所以我准备明天出发去长谷津。中也先生要一起吗?】   如果不是收到了这条信息,中原中也怕是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这条信息实在太可疑了。   她为什么会在没有多少联系的情况下,突然邀请自己同去呢?   而且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离开横滨也不是什么仅凭心意就能决定的事。   “既然是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的盛情邀请……中也当然要答应她呀。”   面对下属的请示,新上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饶有兴味地笑了。   “拒绝一位淑女,可是很失礼的。”太宰治十指交握,掩在绷带下的左眼弯成一轮新月,“更不用说还是如此贴心的邀请。”   省得他还要找理由把中也塞过去。   听到他的回答,中原中也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发毛。   那是一种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的直觉。   它常常伴随着混蛋太宰的谋划一同出现。   但这次比以往更甚。   年轻的干部先生沉默着在心里把首领再次暴揍一通,最终还是按照命令和拉伊莎一同坐上了前往长谷津的火车。   接过少女递来的咖啡,中原中也单手启开拉环。   他浅呷一口,状似闲聊,“怎么会想到邀请我?你石膏不是已经拆掉了吗?”   不存在任何行动上的不便,何必如此呢?   “因为我想邀请中也先生。”   冠军小姐双手垂放在膝盖上,目光看向窗外。   她随即回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干部先生,飞快地挑了下嘴角。   而且从各个角度讲,都需要她这样做吧。   或许这也应该算作交易的一部分?   毕竟要在胞弟的层层“保护”之下,帮她从俄罗斯圣彼得堡跑到日本横滨。   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也正是考虑到这个原因,她才会将自己想要离开的意图透露给认识没多久的公关官。   作为电影明星的公关官向来自称演员身份才是他的本职。   而这份光环下的阴影,她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即便她采取了十分莽撞的行动,但至少可以确定派来保护她的这个人绝对可靠。   “中也先生没去过西伯利亚吧?极地应该也没有?”   少女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那你也一定没有见过冰封时的海了。”   在肃杀而萧瑟的冰雪之下,流动的是未被冻结的海水。   潜入水中的话,就能从冰层的裂缝中得以见到朦胧的一线天光。   耀眼而独一无二。   纵使被寒冷包围,纵使同样暗藏杀机,包容而宽厚的大海仍是极地生灵们的庇护所。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确实如此。”   “从看到中也先生的第一眼,我就十分相信中也先生,完全是因为中也先生的眼睛看起来就和冰层之下的海一样。”   虽然充斥着危机与冒险,但他绝对是周围人中最温暖的那个。   少女歪头,抵住玻璃上映出的自己。   “说起来,中也先生平时听音乐吗?”她笑得眉眼弯弯,“我短节目的编排还没有定下来呢,想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第4章 晋江独家   “这种时候不应该问教练的看法吗?”   毕竟不懂花滑,中原中也完全没有贸然发言的意思。   他几口喝完咖啡,习惯性把空罐捏扁,扔进垃圾袋里。   干部先生一抬头便见拉伊莎挑眉看着自己,接着问道:“我以为竞技体育里,教练的话比较重要?”   “但是比赛的人可是我,需要做出决断的人也是我哦。”   冠军小姐撑着座位,身体微微前倾。   “而且雅科夫教练从几年前就不怎么插手我的编排了。他还是很放心我和弟弟的选择的。”   说罢,她直起身,将自己披散着的头发平分成两份。   中也先生捏易拉罐的动作十分熟练,甚至是换成比啤酒罐结实许多的咖啡罐也依旧流畅。   异能者的体质果然强悍。   亲眼所见的事实更给拉伊莎的猜想增加了事实依据。   少女一边熟练地编着麻花辫,一边换了个新话题。“中也先生看起来经常喝酒呢。”   被她这么一说,中原中也轻咳着掩饰尴尬,“也没有经常。”   毕竟酒量也不算多好,酒品也不怎么样,要是经常喝酒那还得了?   “只是有空闲有心情的时候会喝一些,而且比起其他酒,我更青睐红酒。”   啤酒之流也仅在下属的聚会上喝过几次,谈不上有多喜欢。   “诶?那等到中也先生的生日,我送一瓶冰红品丽珠怎么样?”   拉伊莎把麻花辫在脑后交叉盘起,如花朵一般,最后从运动服口袋里摸出一字夹固定好。   “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牌子,但是所有红酒里我只喜欢这一款。”   她摸了摸脑后的发包,歪头笑了笑。   “毕竟这是我喝过的最甜的酒啦。”   冰红品丽珠本人说要送自己冰红品丽珠,这实在太巧了。   中原中也不太自在地将目光移开,“你知道我生日在哪天吗?不知道就不用送。”   “不知道。”冠军小姐自然而然地回答道,“如果中也先生不嫌弃我准备的礼物太过廉价的话,请一定告诉我你的生日。”   她顿了顿,微咬下唇,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些。   “所以中也先生会说的吧?”   叫一个未成年人送自己礼物,这怎么说得过去?   自认为已经脱离了未成年人范围的干部先生正准备委婉拒绝,便想到她还埋了一句“嫌弃礼物太过廉价”的坑在等着自己。   可毕竟是份心意,又哪里谈得上嫌弃?   见他始终不回话,拉伊莎追问起来:“中也先生不说吗?真的不说吗?真的真的不说吗?”   她瘪起嘴,蹙眉眯眼,一整套流程走下来绝对能叫任何人都不忍心拒绝。   “说说嘛!只是生日而已——朋友之间送生日礼物,这不是很正常?”   话音刚落,她又转而换上一副理直气壮到有些厚脸皮的模样。   “如果中也先生过意不去的话,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也送我一份生日礼物好了。”   只不过才第二次见面,甚至这姑娘怕是连他是什么人都不太清楚吧?   中原中也扶了下额,哑然失笑,“那你的生日?”   “11月11日。”   少女的一双眼弯到看不清眼瞳的颜色,仅有卷翘细密的眼睫留下扇状阴影。   “送什么都可以,零食、玩偶、发卡什么的永远都不会够用!”   她这份毫不掩饰的坦然反而显得自己有些扭捏。   “我是4月29日的生日。”中原中也难得露出了一些更接近普通18岁少年的神色,“要想送我礼物,你怕是只能等明年了。”   一听到这个日期,拉伊莎更是惋惜许久,“那岂不是我来的那天就是中也先生的生日?在生日当天还给寿星添麻烦,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添麻烦的人又不是你。”   干部先生予以最诚恳的否认。   “比起某个人,你要省心得多。”   训练和休息两点一线,运动员的生活轨迹看似单调,却稳定得叫人十分放心。   尤其当参照物选择的是某个当了首领之后自杀频率才稍有下降的青花鱼时,这份安定简直难能可贵。   “中也先生都这样说了,我可就信咯?”冠军小姐眉毛舒展开来,整张脸活灵活现地表现出“如释重负”这四个字。   她随即便道:“顺便问一下,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那……我把敬语省掉,直接喊你中也可以吗?”   嘻嘻笑了两声,她更显出几分得寸进尺般的熟稔。   “要知道,说话的时候还要注意有没有加上敬语,这太麻烦了嘛!”   在答应了少女提出的有关称呼的请求后,中原中也又不知不觉同她聊了很久,直到对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看了一眼时间。   从横滨到长谷津,全程需要将近五个小时,然而光是聊天就已经打发掉一半。   他本以为自己并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最多也就是和旗会的几个人更谈得来些。可聊天能聊这么久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聊这么久。   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他淡淡道:“还有两个小时,困的话就睡,到站喊你。”   话音刚落,干部先生便亲眼见证了世界上最快的入睡速度。   这大概也算是世界冠军级别的“一秒入睡”。   他忍俊不禁地脱下外套,盖在少女身上,最后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只能由他裁定的事务。   火车准点驶进长谷津站。   叫醒拉伊莎后,中原中也拉着两人的行李(准确的说,基本全是拉伊莎的)跟着她直奔长谷津唯一的冰场。   拉伊莎虽然没来过长谷津,但在她得知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费奥多尔发现之后,就重新和尤里取得了联系。   因此,拿到地址的她毫不迟疑,当机立断先到冰场找人。   冰场门前放着一块提示牌,上面写有“非公开练习包场”的字样。   冠军小姐无视掉提示牌,径直推开门。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埋头记录的女青年。   “您好,现在是非公开练习包场时间……”她一边说话,一边缓慢地抬起头。   在看到来人时的下一秒,再多的话也都卡在了嘴边。   女青年一拍桌子站起身,震惊道:“你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以经典的盘发造型出现的少女娴熟地抬起右手,小幅度地挥动着。   她的表情管理十分到位,笑得就像是西伯利亚明亮又不至于炽烈的阳光。   “是哦!冒昧打扰了,维克托和尤里应该都在吧?”   也许是一直都在用英语交流的缘故,跟在她身后走进冰场的中原中也这才发现,她的日语比初见时流利许多。   听到拉伊莎的回答,女青年激动地回答了一连串的“是”,随后走出前台,领着二人向冰场内部走去。   一路上她还追问着诸如“你不是在采访里说过,如果没有比赛要参加,应该不会来日本的吗?”“居然能做到在奥运赛场上clean,发挥真的好稳定!”等等各类问题与惊叹。   直到即将进入更衣室,她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同时发现了拎着行李箱的中原中也。   因看到除了官方采访和比赛之外基本难得一见的“西伯利亚的冰雪精灵”而过于激动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女青年不好意思地鞠躬致歉:“我叫西郡优子,是冰上城堡的工作人员。非常抱歉怠慢了这位客人,请问您也是要来滑冰的吗?”   “不是,中也是陪我来的。”   拉伊莎接过自己的行李箱,直接放在地上打开。   取出冰鞋和保暖衣物后,她将重新拉好的行李箱递给优子。   “我的行李需要在这边暂存一下,还要麻烦你带中也直接到冰场那边了。”   西郡优子连忙摇头,“一点也不麻烦!”   说罢,她接过行李,引着中原中也向冰场方向走去。   冰场里已经有三个人在,但中原中也只能认出来其中两个。   他们被记录在那份被交给他的拉伊莎的相关资料上。   站在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地方,干部先生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护卫目标的出现。   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等很久。   拿着纸巾和手机的少女从更衣室中走出。   环顾一圈后,她便找到了中原中也。   拉伊莎原本身高便有161,再加上冰鞋,瞬间比中原中也高出半个头。   离得远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一靠近便笑出了声。   “中也很适合花样滑冰呢。”她忍俊不禁地递出手机和纸巾,“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中也的话,我一定会拉着中也来参加花滑的。”   接过她不方便拿的东西,中原中也没察觉到她的话外之音,只是挥了挥手,婉拒道:“那可不一定能成功。你现在要开始滑了吗?”   “有一个多星期没上冰了,我得先找找感觉。”说罢,拉伊莎取下刀套放置一旁,迈出脚步踏上久违的冰面。   当她站在冰面上,便没有一个人能不被她吸引。   那是一种近乎于主宰一般的掌控力。   冰雪是如此的眷顾她,以至于甘愿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托住下巴,中原中也凝视着冰上的少女。   右脚滑行,左脚点冰,双手于胸前交握,就如同祷告一般。   跃起的拉伊莎在空中转了足足四圈才落回冰面。   溅起的冰花飘飘然拂落,纯粹、干净,轻盈得不可思议。   哪怕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动作,干部先生也不由得赞叹这叫人无法转移视线的美。   也正是此时,他才明白日媒报道中描写的“她是生于冰雪之中的精灵”并非习惯性的夸大其辞。   也是。   若非天生就由冰雪塑成,怎么可能得到它们这般过分的偏爱?   也许可以看看她以前的比赛录像。   中原中也单手握拳,抵在微抿的唇前,若有所思。   好歹她问自己选曲意见时那么诚恳,应当为下次被问到做点准备。 第5章 晋江独家   行动力超高的干部先生第一时间搜索了拉伊莎过往的比赛视频,同时留意着冰场上的动静。   而当拉伊莎一落冰,冰场另一端的三人纷纷滑近。   动作最快的永远是尤里·普利塞提。   他绕着拉伊莎滑了两圈,语气颇为忿忿,“一个多星期没上冰还能跳4T(后外点冰四周跳)?”   “嗯,你没看见吗?”拉伊莎笑眯眯道,“没关系啦,我也可以再跳一遍给你看的。”   “哈啊?谁要看啊!”尤里就差把嫌弃写在脸上,“反正你还能跳,就不会像维克托一样休赛了吧?”   被点到名字的维克托刚要说话,便听尤里接着说道:“正好你来了,Agape也是你擅长的风格,现在帮我看看。我一定要让这碗炸猪排盖饭输给我!”   金发少年气势汹汹地扔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要向远处滑出。   然而拉伊莎站在原地,眨眨眼,“谁是炸猪排盖饭?”听着还挺好吃的。   最边上的胜生勇利干巴巴地笑了笑,举手道:“咳,是我。”   看着面前这个黑发的日本青年,少女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去年大奖赛决赛的banquet(注1)上存在感最强的家伙。   那个拉着其他男单一起斗舞,最后甚至还脱了西装还有衬衫,跳起了钢管舞的人就在眼前!   恍然大悟之后,拉伊莎体贴地并没有提起这段对方估计压根不想记起来的黑历史,而是大声问出第二个问题。   “Agape是什么?尤拉奇卡你有和我说过?”   不远处金发少年身形一滞,扭头大喊着,“我怎么可能没和你说过!你是上了年纪和那家伙一样开始健忘了吗?!”   就算被称为“那家伙”,维克托·尼基福罗夫也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同时解释起来。   “《愛について~Agape~》和《愛について~Eros~》是同个编曲的不同编排。”   他拍了一下胜生勇利的肩膀。   “一种是奉献、无偿的爱,一种是诱惑、欲望的爱。我把这两个不同的编排分别给了他们两个。表演赛的内容就是这两个短节目的比拼。”   “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先去吃饭吧!训练什么的下午再说!”男人一个响指终结了冰场上的对话。   “靠谱”的花滑现代传奇领着众人一同回到胜生家开的温泉旅馆——乌托邦胜生。   他比主人还像个主人地照顾着大家落座,然后给每个人都点了一碗炸猪排盖饭。   “乌托邦胜生的炸猪排盖饭。”银灰发色的男人托起盘子,“来自维克托的倾情推荐!”   蝉联大奖赛五连冠的传奇男单在推销方面无疑也是金牌水准。   简单的炸猪排盖饭被他形容得仿佛应当被列入米其林三星菜单中。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尤里终结了他的推销。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叉子,狠狠插进盖饭里,“赶紧吃完上冰!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尤里奥,心急什么?”   维克托摊开手,看向在座的唯一一个陌生人。   “这位先生是和拉伊莎一起来的吗?”   从筷子筒里拿出筷子,坐在邻桌的中原中也自我介绍道:“嗯,我是中原中也。”   已经吃上饭的拉伊莎也点点头,应和着,“公关官先生拜托了他的朋友——也就是中也——当我在横滨的时候,给我提供一些帮助。”   横滨?不是长谷津?   维克托追问道:“也就是说,等‘温泉on ice’结束后,你还要去横滨?”   “当然啦,我又不能回圣彼得堡。”   冠军小姐咬了一口炸猪排,被烫得直哈气。   “而且我这个赛季短节目的编排还没决定下来呢,换个新地方说不定能有点想法。”   一直关注着对话内容的尤里加入话题,“这么说,你自由滑编排好了?”   “那可不呗?”少女吃饭的途中抽空回他,“其实在我离开圣彼得堡之前就有雏形了,拆完石膏才能付诸行动而已。”   “从这个赛季开始,就能用带人声的曲子了,你肯定不会再用古典乐。”   尤里吃掉最后一口炸猪排,语气十分笃定。   “所以你选了什么?”   冠军小姐咽下嘴里的饭,笑眯眯道:“是《White Knuckles》。”   这首歌并不算大众,因而在座没有人听过。   征求了店主同意后,少女拿出手机,把音量调至最大。   自第一个音符响起,所有人都被飘渺清冷的女声拉入了充满冰雪的北境王国。   而王国的掌权者,无疑是立于冰面之上的,孤高而坚定的女王陛下。   这和少女以往表现出的形象有着根本上的差别。   如果说从前的她偏向于纯粹天真而富有活力的公主,那么这首曲子所表达的便是饱尝悲痛却仍旧骄傲的女皇。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怀疑她是否能诠释出这份痛楚与挣扎。   毕竟是从青年组一路赢过来,甚至刚刚达成大满贯成就的新晋奥运冠军,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而论内容,在众多女单选手中,若是连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都不能表露出自己称霸冰面的野心,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了。   然而,尤里仍然问道:“你确定自己做得到吗?”   “我可以。”也必须可以。   拉伊莎抿唇微笑,不再说话。   得到了她的肯定答复,尤里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把碗筷一收,以示自己的催促。   吃过午饭,几人稍作休息便再次回到冰场。   维克托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愛について~Agape~》的旋律便笼罩着这片冰面。   金发少年跟着音乐在冰面上滑行、跳跃。   直至音乐结束,他将交握的双手伸向天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还没等理顺呼吸,尤里一扭头就看到拉伊莎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气得他三两步滑到对方面前,拍着桌面控诉她。   “我的短节目有这么无聊吗?!居然会让你打哈欠?还是一想到要提前看到我的短节目,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都不是。”拉伊莎按着太阳穴,“这是我的问题。”   她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只是转移了话题,“你确定这样的Agape要拿去比赛?”   一听这话,尤里皱着眉回答道:“我哪里还有问题?”   “别的先不说,你节目后半明显体力不够。但这点需要你长时间的训练。”   依凭着自己刚才所见,冠军小姐一一指出目前尤里在《愛について~Agape~》里暴露出的问题。   “其次,你的Agape还能看得出来有些强势。如果可以的话,Agape里最好一丁点‘你’都没有。”   拉伊莎无奈地摇摇头,“你的技术绝对没问题,所有的问题基本都在于表现力和体力。”   而这两点恰恰都不是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   作为节目的演绎者,尤里自然再清楚不过对方有没有在敷衍自己。   但现在的他在缺乏体力的情况下,想要让短节目达到完美的程度,着实有些困难。   “那他就能表现出Eros了吗?”少年不服输地抿嘴,“这可关系到维克托最后会回俄罗斯还是留在这里。”   引诱的欲望之爱啊。   冠军小姐想起banquet上胜生勇利的惊人之举,尴尬得打了个激灵,“我不太怀疑这一点。”   这可是能因为醉酒,直接脱了西装和衬衫,和克里斯托夫比拼钢管舞的人!   虽然她当时尴尬到没有关注最终结果,但是能借一次banquet在男单中出名,一定不是简单角色。   维克托这不就答应他,来当他的教练了吗?   听到这里,尤里沉默片刻,反问道:“你的自由滑编排成什么样了?”   “没什么特别的。”   嘴上这么说着,拉伊莎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她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不过毕竟一个星期没怎么上冰了,我多少会降一些难度。”   放下手中的空罐,她转而向冰场中央滑去。   敛起眼睑,神情悲悯的少女站在冰面上。   她左手背后,右手置于脸颊左侧,下颔贴向右肩。   当音乐响起,她的右手从脸侧滑下。   从前那个被束于高塔之上的纤弱公主,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针叶林中。   取而代之的,是完成加冕的北境女王。   携着风雪而来,披着荆棘前行。   脚下铺满经年不化的寒冰与冷寂,肩上担着弥久不散的悲恸和硝烟。   手中剑之所指,即为王国前进的方向。   她不再属于她自己,也不属于某个人或是家族。   她是帝国的荣耀,是最高意志。   所有人都是冰雪的子民,女王陛下这样说。   因此,所经之处,战火尽数消弭。   而一切无从消减的罪孽,被她一人尽数背负。   可惜终究还是不够成熟。   少女的挣扎与痛苦超过了坚强外壳所能掩盖的极限。   也超出了一场完美表演应当表现出的部分。   在3Lz(勾手三周跳)最后落冰时,少女直接向后跌坐在冰面上。   每个花滑运动员都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离得最近的维克托立即滑了过去,同在冰面上的尤里和胜生勇利也不例外。   但最先赶到的人,却是原本站在场外的中原中也。 第6章 晋江独家   虽然不懂花滑动作的标准,但身为体术大师,中原中也早在拉伊莎下落时便发现了不对。   她的重心发生了偏移,一旦落地,必然受伤。   单手撑在边缘,他稍一使劲便翻入冰场内。   为了不因摩擦力而滑倒,他没有选择落在冰上,而是使用异能力直接飞跃至场地中央,向冠军小姐伸出手。   抓住中原中也,拉伊莎刚要借力站起,却被对方直接用异能力悬浮起来。   她满脸讶异,正要道谢,便听有人问道:“你几天没睡了?”   一听到这个问题,少女立即耷拉着眉眼,抿住双唇,不敢回答。   问话的尤里也没觉得自己能够得到真实答案。   作为几人中唯一一个称得上是“教练”的人,维克托难得严肃起来,示意大家先下冰。   不用别人说,刚下冰,尤里和胜生勇利便分头去找冰袋和止疼药。   而中原中也则是把扭伤的拉伊莎放在桌上,抬起她的右脚,解开冰鞋上的绳扣。   一脱下冰鞋,他就看到了拉伊莎已经肿起来的脚踝。   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冰袋,他直接把它按了上去。   维克托也没闲着,他拿出手机,给雅科夫拨去一通电话。   通话结束,他走到拉伊莎身边,很不赞同地问道:“你还是没有去看心理医生?”   “……吃药会胖的。”   冠军小姐蔫搭搭地扶着冰袋,发出无力的争辩。   “再说了,我不想见心理医生。”   她不是不知道应当尽快求医,可治疗手段不过那么几种——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和物理治疗。   以她的自我评定来看,也只不过顶多算轻度甚至都谈不上“症状”,只能算倾向。所以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将会是主要的医疗方法。   然而吃药可能会变胖,变胖就会严重影响到跳跃。因而她绝不会冒这个险。   至于心理治疗……如果患者什么都不说,再好的医生也无法发挥作用。   “我还以为你能吃得下饭,应该好一些了才对。”   尤里板着脸,把止疼药和水放在她身边。   “所以几天没睡了?”   冠军小姐颤颤巍巍地伸出四根手指,做最后的挣扎,“我其实睡了的……就是不那么规律,还有点短……”   看着她比划的“四”,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皱起眉,“从接你那天到现在,你就没有睡过觉?”   “睡了的!”拉伊莎再次重申,“在中也先生车上睡了半小时,来的时候也睡了两个小时,再加上每天晚上能迷迷糊糊睡两三个小时……”   越说她声音便越小,最后更是几乎完全不准备让人听清。   光看她现在这么精神,在座的几人根本不会想到她可能没睡觉。   要不是联想到她之前的那个哈欠,最熟悉她情况的尤里也会被她骗过去。   没人知道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直到雅科夫教练发现拉伊莎会半夜睡不着,溜进冰场私自加训之后,尤里才注意到除了长期失眠,她的饭量也远低于正常水准。   以尤里的观察讲,拉伊莎一点也不像是普遍意义上的抑郁倾向。   她每天都坚持训练,在对话时也和往常没有半点区别。   除了睡眠障碍和饮食障碍,她貌似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但一旦开始留意,便会发现各种被隐藏起来的信息。   记忆力下降、自我评价极低、自我苛责……   而这种现象,在她拿到索契冬奥的金牌之后达到了巅峰。   从索契回到圣彼得堡之后,拉伊莎就再也没有和其他人一同吃过饭。   针对她的情况,雅科夫教练建议她休赛,她拒绝了。   又有流言说“拉伊莎将要退役”,但她本人也否认了。   拉伊莎今天中午吃完的那一碗炸猪排盖饭一度让尤里觉得她在离开圣彼得堡后,情况可能变得比之前稍好一些。   但这一摔无疑打破了这个猜想。   “上次你左手手臂摔成了骨裂,这次又扭了脚。”   金发少年的眉毛揪成一团。   “别是故意的吧?”   带着刺的话扎得拉伊莎呼吸一滞。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好盯着自己的脚踝,保持安静。   见她不愿再说,维克托冲两个明天还要比赛的人摆摆手,“你们继续,我和中原先生现在送她回乌托邦胜生。”   在他安抚尤里的时候,中原中也转过身,背对着拉伊莎。   他半蹲着,语气近乎于威胁:“上来。”   少女倒吸一大口凉气。   “我我我……”磕巴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俄语,连忙换回日语,“我可以自己走的!”   “叫你上来就上来。”   干部先生颇为烦躁。   脚都扭了还准备自己走,这不比被他背回去还麻烦?   “还是说要抱你走?”   当这两个选项摆在一起,冠军小姐只能选出一个更让人轻松一些的。   她向前蹭了蹭,伸手勾住对方的肩膀,俯身趴到他背上。   见中原中也站起身便要走,拉伊莎晃了晃脚,“我的冰鞋!”   “又不会丢。”中原中也脚步不停。   他没有等维克托一起,直接背着拉伊莎走出冰场。   五月初的阳光灿烂又不过于热烈,给人以和煦的暖意。   在这份暖阳之下,橘发少年的耳朵几乎要被自己背上的少女用各种道歉塞满。   烦得不行的他只好主动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睡觉?”   “是睡不着。”冠军小姐十分认真地纠正道,“我也很想睡。但是哪怕我什么都不想,只盯着天花板发呆,也根本睡不着。”   就算困得整个头都在疼,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胀,两眼干得发酸,也做不到正常入睡。   如果运气好到能睡着,那睡着的时间一定短得可怕。   “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她伸出左手,摊开掌心,又虚虚握起。   “今天天气真好。”   “适合睡觉。”干部先生紧随其后接过话茬。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在看尤里的短节目时她打过一个哈欠,而在火车上也是类似的情形。   既然之前能睡着,那现在应该也能。   “可我、”   拉伊莎话还没说完,中原中也再一次抛出选择题:“被打晕和现在闭眼睡觉,选一个。”   这还能怎么选嘛!   气鼓鼓地闭上眼,拉伊莎把头一歪,枕在左手臂上。   面前这缕橘发半长不短,发尾刚刚好悬在她鼻尖,伴随着行走的动作小幅度地摇晃着。   一则为了避光,二则为了躲开惹人发痒的发梢,少女越缩越靠后,最后更是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   她拉长了尾音,郁郁道:“睡不着啊……”   “中也你用不用我帮你扎头发?”   拉伊莎把左手伸到脑后,拆下几个一字夹。   她直接把打扰到自己的那缕头发别了上去。   “拒绝也没有用,我已经扎好啦!”   话音刚落,少女再次往自己手臂上一趴,以“我真的要睡了”为借口逃避可能到来的抱怨。   幸好等她这么折腾完了,这最后一点靠着咖啡强打起来的精神也消耗殆尽。   而干部先生只是宽容地沉默着,不紧不慢,迈步向前。   在这极富规律性的步伐中,睡意终于显露头角。   少年人的脊背并算不得有多宽厚,但比起任何存在都更能给人以安全感。   闭着双眼的冠军小姐被暖意所包围,呼吸渐渐平稳。   听着耳侧的呼吸声,中原中也再次给太宰治记上一笔。   人家小姑娘不能在家好好修养,绝对全是这混蛋的过错。   纵使之前他曾有过再多的疑问,现在也完全能够解释明白了。   为什么要同家人不告而别?因为精神状态不够好,家里人不会允许她到处跑。   为什么会邀请他?因为不敢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陷入昏睡。   而这一切她遇上的、还有她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全都建立于“太宰把她骗过来”的基础上。   干部先生咬紧后槽牙,深切认同了冠军小姐之前的感叹。   今天天气是真的很不错,非常适合揍上司。   回到乌托邦胜生之后,胜生勇利的姐姐胜生真利带着两人来到为拉伊莎整理出来的房间。   刚把背后的拉伊莎放上榻榻米,中原中也的衣角便被她扯住了。   不知少女梦见了什么,时不时叽里咕噜含混不清地说上几句梦话。   但内容全是俄语,他一句都没听懂。   干部先生有些头痛。   他试图抽走衣角,再拜托胜生真利帮忙给她换成睡衣。   可一抽衣角,冠军小姐便会十分委屈地皱起眉,用没人能听懂的俄语发出控诉。   无可奈何的他只好坐在一旁,等对方慢慢松手。   还没等到拉伊莎放手,中原中也先等来了在他们之后离开冰场的维克托。   同样在胜生真利的带领下找到这里的维克托对他挥了下手,随即径直走向行李箱。   男人翻出一个约40cm长的瓜子抱枕,塞进拉伊莎怀里,解救了中原中也的衣角。   随后他走出房间,招呼着中原中也一起出来说话。   “你之前在冰上用的是异能力?”   维克托一边向外走着,一边问道。   “是异能力者的话……你认识她的弟弟吗?”   “不认识。”   听到中原中也干脆利落的回答,维克托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同样的人,说不定会互相认识……这不重要,我还是和你说下其他注意事项吧。”   同样的人?指的是同为异能者?   一心二用的干部先生连同注意事项一起,记下了这个意外得来的情报。 第7章 晋江独家   在回乌托邦胜生的路上,维克托再次同雅科夫取得了联系。   综合尤里和雅科夫的判断,他最后做出总结。   “首先,在她扭伤痊愈之前,绝对不许她再上冰。”   男人轻车熟路地从柜台后翻出酒杯,又拿出了长谷津当地的名酒。   他倒出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向中原中也。   “其次……如果做得到的话,劝她好好休息一个赛季再回来。她冰感从小就好,找回跳跃不是难事。”   一口干掉杯中的酒,维克托稍显头疼道:“你要是认识她弟弟,这些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以他对拉伊莎的了解,造成她如今处境的人恐怕就是她那个从不露面的弟弟。   纵使他也不认为拉伊莎能算得上是抑郁症,但这种抑郁情绪太久无法缓解必然会出问题。   虽然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多少,但结合他在长谷津的这半个多月的体会讲,有些经验也同样适用于拉伊莎。   “我觉得离开圣彼得堡之后,她多少有些好转。”维克托继续给自己倒酒,“她总算从自己的角度做了件事,这是好现象。”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负担太重,她在用她自己的办法自救,无须他人干涉。”   男人端起酒杯,敬了一下中原中也。   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中原中也没有对这一点产生质疑。   改变外部环境、保持运动、坚持接触人群……她的种种行为都表现出她的努力。   只是才离开俄罗斯就稍见成效这一点,总让人疑心她是不是在俄罗斯经历过什么。   “她在俄罗斯遇见过什么事情?”   干部先生伸出食指,不住地摩挲着杯沿。   “和她弟弟有关?”   又喝完了一杯酒,维克托无奈地摇摇头:“这种事情,你只能去问她。”   毕竟拉伊莎自己也很久没有和他们聊过家人了。   就算他确实觉得和那个不知姓名的弟弟有关,也不能这样回答。   从酒瓶里倒出最后一口酒喝光,银灰发色的男人也不好一直坐在这里。   他站起身,把自己拎回来的拉伊莎的冰鞋位置告诉给中原中也,随后便回冰场去了。   抿完这一杯酒,中原中也将两只冰鞋收好,再次拿出手机。   通过刚才的对话,他更加确信这其中也有她弟弟的因素在。   初见那天她就提过“回去就要退役”这种话,她自己明显并不愿意退役,而教练给出的建议是“休赛”,那又能有谁让她退役?   只可能是她的弟弟。   而现在想来,关于她的资料中,还有一点让人十分在意。   干部先生眉头微蹙,在搜索栏中先后输入了拉伊莎、维克托和尤里的名字。   正如他所记得的那样,网络上不存在任何关于拉伊莎的争议。   关于维克托和尤里,他能搜到不少冰迷们的讨论。   只有拉伊莎,除了官方报道外没有一丁点“小道消息”“内部消息”,仿佛生活在真空之中。   中原中也暗自咋舌,将手机收起。   能做到这种程度,拉伊莎的弟弟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再加上他也是异能者。   显而易见,混蛋太宰的目标正是这个人。   拉伊莎既是引他出现的诱饵,也是被殃及的池鱼。   于公,在命令没有发生改变的情况下,作为诱饵的拉伊莎不仅要掌握在己方手中,其安危也需要考虑在内。   于私……   干部先生停住脚步,看向不远处那扇门。   门后便是冠军小姐的房间。   毋庸置疑,拉伊莎拥有着许多人拍马不及的得天独厚的才能。这份才能促使她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可即便如此,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这份才能也只能空置一旁。   所以她无可避免地会感到痛苦还有挣扎。   但若是放任她继续消极下去,未免太过可惜。   被注视着的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某人正贴着它向外看。   看见门前站着的人是中原中也,她便飞快地把门推上,假装自己并没有醒。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又怎么可能逃过干部先生的眼睛。   他低头瞄了一眼时间,本就紧蹙的眉心拧得更紧。   “这才一个小时不到,你怎么醒了?”   冠军小姐放弃掩饰,打开房门:“做了个噩梦。”   梦见最后也没能和费佳达成共识,然后就成功地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这种梦当然没办法和任何人说。   就算确定中原中也从人品上讲绝对可靠,可他的立场也摆在这里。   她不可能同对方提到过多关于费佳的事情。   并且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问题只能自己解决,没有任何求助的可能。   少女就地坐下,盘起双腿,“维克托说了什么?还有雅科夫他们是不是又提休赛的事情了?”   走进房间,中原中也坐到她的对面。   “看好你,不让你上冰,还有劝你休赛。”他立起右腿,把手臂搭在膝盖上,“你为什么连休赛都不同意?”   不同意退役这点他完全能够理解。   可只是休息一个赛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个维克托不就是休赛来做胜生勇利的教练的吗?   “我的情况和维克托不能等同而论。”   拉伊莎低着头,握住自己的脚踝。   “男单、女单、双人滑和冰舞,在花滑四项里,就数女单职业寿命最短。”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这个话题与她无关。   “每赛季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哪怕已经快要度完发育关,我也可能在下一次训练或是比赛里失去再次登上赛场的机会。”   一直以来都有人称女单就是冬奥皇冠上的明珠。   不管是从这项运动本身,还是从运动员角度来看,这句话基本可以通用。   珍珠质地偏软,会被酸碱腐蚀,同时也非常容易失去水分、老化变色。   而女单们也同样如此。   除去花滑本身便是伤病颇多的竞技项目这一点,女单们还要面临着身高、体重、体脂率等多方面的考验。再加上情感方面的纠纷,能坚持到二十五岁的女单屈指可数。   她们大多都会在二十岁左右选择退役,甚至有过18岁就退役的先例。   因此,留给拉伊莎的时间着实不多。   简单地解释了下男单与女单的不同,拉伊莎终究没能保持住平和的心态。   她吸了吸鼻子,抿住嘴唇,“你可能觉得我很有天赋。”   “可是对于能坚持到成年组、能和我站在一样赛场上的女单们来说……”   她闭了闭眼,恢复了平静。   “天赋这玩意谁没有?”   “技术总是不断发展的,青年组已经有几个女单能跳出足周的四周跳。而我只会三种。”   冠军小姐抬起头,直视着对方那双钴蓝色的眼睛。   “尤里今年15岁,也会三种。维克托更不用说,他会五种。”   前人的脚步不断前进,后辈们也不断追赶,哪里容得下她休息?   哪怕只休息这一个赛季,恐怕都会被其他人超过去。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诧异地“哈?”了一声。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而这时他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拉伊莎的话,“你刚才还说男单和女单是不同的,怎么现在就又拿维克托和尤里跟你自己比了?”   就算竞技体育向来追求“更快、更高、更强”,也没有强行要求忽略性别差异进行对比的道理吧?   “因为我已经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女单了。”   冠军小姐丝毫没觉得这是一句多么惊人的话。   她双手抱胸,态度极其认真地说道:“算上二月底结束的索契冬奥,我在上个赛季意外获得了大满贯,综合排名后我的积分是最高的。”   “所以,要想进步,我必须以技术要求更高的男单作为标准。”   而且这也是大势所趋。   不管是男单还是女单,难度高的跳跃终究会被人一一攻破。   掌握新跳跃的人不是她就会是其他人。   干部先生沉默了一瞬。   他把帽子向上扶了扶,露出带着锋芒般的剑眉。   “你今年17岁。”   拉伊莎点头。   “这是你升入成年组的第一个赛季。”   拉伊莎接着点头。   “然后综合排名现在是世界第一。”   拉伊莎继续点头。   中原中也扯开嘴角,露出咬合在一起的牙。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到底觉得自己差在哪里?”   谦虚也该有个限度吧?   不对,这算什么谦虚,应该叫“妄自菲薄”才对。   “这叫我怎么说得清楚?但是现在的我肯定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   冠军小姐话还没说完,便□□部先生直接打断。   “你就是因为这种事情睡不着?”他反手一撑,用手背拄着下巴。   “倒也不全是……”   少女敛起眼睑,无声叹息。   最让她觉得寝食不安的只有费佳。   尤其当她被果戈里找上门来之后,她更能察觉到费佳现在在做的事情的危险性。   果戈里口口声声说着“阿陀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我的挚友”,却同时也对她发出了邀请。   “拉娅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记忆中的银发少年嘻嘻笑着。   “为了证明这世上最为伟大的自由,同为笼中之鸟,拉娅请一定要帮帮我呀!”   “陀思是以感情束缚着你我的枷锁。”   “他用羁绊与认同,洗脑并且控制着我们。”   “如果可以杀掉他的话,我们都能够得到自由。”   小丑摘下了面具,露出他闪着光的金色双眼。   可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自由意志。   拉伊莎发自内心地这样认为。   如果一定要说些什么的话,只有已经死亡的人才是绝对自由的。   他们脱离了世间一切联系,并且阻隔了名为“大脑”的器官的控制。   而这就是真正绝对的“自由意志”。   是绝对无法被她认同的“自由意志”。   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而这才是认定了内在自由之所在的拉伊莎所信奉的观点。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费佳是她的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而这更是她生来便背负着的枷锁。   费佳有罪,她便有罪。   费佳无罪,她便无罪。   他们是自小相连的同胞姐弟,自然也该平等地分担一切。   以往,这一点向来是两人之间相处的准则。   但现在变得不一样了。   当费佳拒绝了她的帮助,也就意味着他确实要采取行动,完成一些不至于把她牵扯进来的、危险的事情。   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拉伊莎看起来和发呆无异。   联想到刚才搜索的抑郁表现,中原中也颇为担心地推了推她。   “拉伊莎?”回过神来的少女连忙应了一声,便听对方接着说道,“等回到横滨之后,你就搬到我家来吧。”   “嗯?”拉伊莎懵了一秒,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干部先生在她刚才发呆的时候已经安排了人去收拾客卧,而现在也只是通知她而已。   “住酒店总归不如你自己习惯的风格比较好。”   他点开便笺,将手机递给冠军小姐。   “你对室内装饰有什么偏好的话,尽管提。哪怕想要直接复刻你在俄罗斯的卧室也没问题。会有人办好的。”   拉伊莎茫然地眨眨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中原中也刚递过来的手机。   她的头上仿佛要冒出一簇一簇的小问号。   就在她刚才思考的时候,中也到底想了些什么? 第8章 晋江独家   自知不能像弟弟一样轻而易举读懂他人的心理,拉伊莎把手机翻转过去,扣在一旁。   她将其推向中原中也,婉拒道:“可是这样太麻烦中也了……”   “只有这样你才最安全吧?”   少年扬了扬下巴。   “我刚才才知道你弟弟也是异能者,而你是个普通人。如果他一定要带你回俄罗斯去,你肯定没办法反抗。”   “再者说了,本来我也应该带你在横滨好好转转。之前你我都不怎么方便,正好现在我空出了足够的时间,你也被停训了,一起给自己放个假?”   这两个理由相叠加,让拉伊莎一时想不到什么拒绝的借口。   尤其第一条,和她邀请中原中也时的考量简直一模一样。   当初为了这个决定,她可翻来覆去斟酌了大半夜,最后才得出“邀请他一同前来”的结果。   这不仅是为了让中原中也所代表的势力放心,更是为了防止自己被自由而随心所欲的果戈里带回俄罗斯。   毕竟果戈里不是没有说过“要认真完成工作”。虽说他也经常说“小丑的话不能尽信”,可谁又能分清哪句真哪句假?   根据费佳当初给自己发来的信息判断,他还是会允许她看完这场表演赛的。至于表演赛之后,她该何去何从,恐怕就全都要看果戈里到底如何选择。   事关退役,她自然不能把这个选择的权力交给除自己外的任何一个人。   因此,她需要另一个异能者来制衡果戈里。   而这个人选,对拉伊莎而言,有且只有中原中也。   那么就只剩下答应他这个选项。   为了在表演赛之后也能够不被带回俄罗斯退役。   思考片刻,拉伊莎并没有拿起手机,而是拽来一旁的瓜子抱枕对中原中也晃了晃。   “这样也不错。”她扬起嘴角,连卧蚕也向上弯着,“不过我有带抱枕的!所以其他部分的装饰我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过中原中也并没有被她的笑容所迷惑。   他毫不客气地指出问题重点。   “带了这个抱枕也没睡好觉,那它能有什么用?”   说着,他拿起手机,根据自己能想到的点,一一问道。   “喜欢睡软一点还是硬一点的床?”   “官网上总结过你最喜欢的颜色,那是真的还是说出来应付媒体的?”   “喜欢抱枕的话,多加几个?”   被他一句话扎中膝盖的拉伊莎默默抱住瓜子抱枕,乖巧回答。   “软一点的。”   “确实是红色和蓝色,最好还是葡萄红,看着醒目也显白。”   唯独面对最后一个问题时,她才稍显出几分惆怅:“倒也没有很喜欢抱枕……”   “我只是怀念索尼娅。”   冠军小姐把脸贴在抱枕上,有点伤感。   “她最喜欢瓜子,所以我有很多瓜子形状的物品,不仅限于抱枕。”   索尼娅,这个名字曾经在资料上出现过。   不过只有一行。   干部先生回忆了下,颇为疲惫地扶额,“一只金丝熊能活三年多已经很长寿了……你还想养吗?”   “养什么?”拉伊莎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索尼娅会生气的。而且它们寿命太短了。”   “那其他动物呢?猫和狗你更喜欢哪个?”   中原中也单手在手机上飞快地打着字。   “我看你和马卡钦相处得挺不错的,还有尤里也养了一只猫。”   拉伊莎就差把头摇成拨浪鼓了:“虽然我也喜欢小动物,但是宠物和小孩一样,很需要照顾的。我不一定能照顾好他们。”   不置可否地用“我知道了”作为回答,中原中也点下发送键。   收好手机,他点了点对方的脚踝,“感觉怎么样?我去拿个冰袋给你。”   冰敷过后,脚踝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以极为缓慢的动作挪到大厅,拉伊莎将平板立在一旁,继续调整自己的编排。   而中原中也则是坐在她的对面,通过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处理事务。   等结束训练的三人回到乌托邦胜生,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   因为拉伊莎的扭伤并没有很严重,在确定她能得到周全的护理之后,尤里便没再多问。   倒是中原中也在泡温泉的时候问了他一些关于拉伊莎的事情。   难得好脾气地一一回答后,尤里趴在温泉池子边上,皱着眉看他。   “她弟弟很难搞的。”   金发少年半点也不客气。   “如果你想追她,可要多小心。”   被水浸湿的橘色乱发远没有干燥时那么蓬松,服帖地遮住耳尖。   温泉水貌似温度有些高,干部先生想。   他只是出于任务和对拉伊莎天赋的惋惜,才会照顾她。   至于“追她”完全是无稽之谈。   像拉伊莎这样,完全生活在光明世界的人,纵使有着一个异能者弟弟,也该永远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和里世界扯上关系。   橘发少年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你见过她弟弟?”   “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尤里托着下巴想了想,“那时候他们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现在就不清楚了。”   他嘴角一撇。   “自从叔叔阿姨不在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听说过她弟弟的消息。要不是小时候见过一面,我都要以为拉娅幻想出了个弟弟。”   顿了一下,他表情十分复杂地接着说道:“总之……加油?”   虽然总觉得哪里可能有些不太对劲,但总不能把朋友十几年来唯一一朵有点可能的桃花往外推。   毕竟有过前车之鉴,俄罗斯冰上项目的人才不会冒着风险随便靠近她。   至于她交际圈里的其他人……用一句话解释就是“都不可能”。   怀揣着对中原中也的一丝怜悯,尤里走出温泉,把挂在一边的干毛巾围在身上。   他单手插腰,“我明天比完赛就回俄罗斯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题的话,确实还有一个要问。   中原中也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拭起头发,“她更喜欢猫还是狗?”   “狗吧。”尤里一边向外走着,一边答道,“她对马卡钦比对我家pyocha态度亲切多了。”   得到答案后,干部先生用手机给下属发了最后一条信息便结束了今天的所有工作。   转天的表演赛定在上午。   赶在观众入场之前,拉伊莎和中原中也找了个不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的位置。   幸好这次表演赛从来没有提过她会来,不然被记者全程跟拍的人里还要添上一个自己。   瞅着灯光下的三人,冠军小姐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   应付媒体这种事,简直不要更烦人。再加上这还是以夸张著称的日本媒体……   稍微想一想她就要被尴尬淹没了。   比赛的结果并没有出乎拉伊莎的预料。   即便胜生勇利的技术稍有不足,但他的表演无疑比还没能完全抛却自己的尤里好得多。   这场表演赛的评委只有维克托,所以也不会在评分方面出现国籍优待的现象。   表演赛结束后,吃过午饭,两人便又回到了横滨。   去长谷津时,拉伊莎只带了一部分行李,另一部分还在酒店。   而现在那些已经被人转移到了中原中也家中。   把备用钥匙递给拉伊莎,中原中也忽然觉得昨天应该再多布置一下。但他们都已经回来了,现在肯定来不及。   他站在门前,有些踌躇。   “楼上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管他叫信天翁。”   干部先生握着门把手,另一手指了指楼上。   “他这个人比较吵,话还很多,但你不用理会他。”   他推开房门,后退一步,让出通道:“至于我家,没什么特别的。你的房间在那边,可以进去看看。”   门口处已经放好了室内鞋。   尺码正好适合拉伊莎。   她点头应着,换好鞋子,走进客厅。   这间高级公寓的内部装修是拉伊莎见过最简洁的。   除了被嵌在墙里的酒柜被装得满满当当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更看不出来什么个人特色。   顺着中原中也的指引,拉伊莎又走到客卧门前。   打开门后,入目即见的便是同外面客厅一般无二的淡蓝色墙面。   其次是靠着墙边,铺着酒红色床单的床。床上还放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瓜子抱枕。   窗边安置了一张连带着书架的办公桌。   而衣柜却全然不见踪影。   见她迟迟不说话,中原中也向前一步,看了看室内布置,追问道:“你还想做些什么改动?”   “不用不用。已经很麻烦中也啦!”拉伊莎连声道,“不过……我的衣服应该放在哪?”   闻言,干部先生轻咳一声。   他走进屋内,伸手在一旁的墙壁上轻轻一推。   墙壁立时向一侧滑开,露出隐藏在后面的衣架。   衣架上有的已经挂上了衣服,都是拉伊莎之前的行李。   “这间公寓有两个浴室,我用卧室里的那个,外面这个归你。”   中原中也退出房间,分别指出其他房间的位置。   “也有个音响室,如果有需要尽管用。”   一听这个,拉伊莎双眼一亮:“我能现在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样说着,干部先生打开了音响室的门。   比起除了酒就没有特点的客厅,音响室着实个性化许多。   靠墙装好的唱片架上排着许多专辑。   《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Pet Sounds》、《Highway 61 Revisited》……不同乐队的不同专辑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以拉伊莎的乐理常识不难发现它们的共同点。   她顺势坐在一旁的转椅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我之前问中也的选曲问题看来不用再问了呢。”   少女推了一把墙,随即便在推力的作用下转起圈来。   “除了摇滚乐就是摇滚乐,简直就是你的真爱。”   站在一旁的中原中也单手抄兜,看着自己的唱片架,颇有成就感,“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功夫弄回来的唱片。”   有的走的是拍卖会的路子,有的则走的是公关官的私交。   而不管是论价格还是论价值,在他心里,这些唱片同外面酒柜中的酒不相上下。   “所以对于你的选曲,我也没什么好建议。”干部先生抚过唱片架,“你以前的选曲大多是古典乐,不是古典乐的几个也都是新编的大提琴曲。这个赛季要是选摇滚,反差有点大。”   冠军小姐扶住墙,停下旋转,“唔……但是还有表演滑嘛。表演滑的选曲没有局限,甚至还可以带道具。”   “那我只能……”   中原中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应了几声随即挂断。   “拉伊莎你跟我来。”   不明就里的拉伊莎滑下转椅,跟在他身后走到客厅。   公寓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陌生男人。   他手里拎着一个航空箱,在见到中原中也后,便将航空箱放在地上,并且打开了门。   一只披着浅褐色长毛的小奶狗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   它简直像是个球一样,根本不能说是在走路,反倒更接近“滚”。   这只幼犬一路滚到少女脚边才终于停住,呜呜地哼着,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哪怕隔着薄薄的室内鞋鞋面,拉伊莎也能感受到它温热的肚皮正贴在自己脚背上,并且正随着呼吸起伏。   她半是惊喜半是慌乱地抬起头,看向中原中也。   “送你的。”   赶在冠军小姐说话之前,干部先生微挑起唇角,回答了她未出口的疑问。 第9章 晋江独家   他刚才说的什么?   刚才有人说话吗?   其实是幻听了吧?   拉伊莎满脑子除了脚背上的小柴犬,已经别无他物。   天地良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呢!   而且还处于幼年期!可爱翻倍!   直到中原中也喊了她一声,拉伊莎才回过神来。   她就地盘腿坐下,把烤焦了的小棉花糖抱进怀里。   “我、我很喜欢!”   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归我养吗?我不太确定能不能养好……”   “养不好还有我在。”中原中也挥别门外的西装男,转身面向他俩。   他蹲下身,揉了揉小棉花糖的头。   “现在这个小男孩就是你的了,起个名字吧。”   小棉花糖还不会“汪”,只是一直发出“呜呜”的叫声。   叫得人心都化了。   拉伊莎低下头看着它。   它也用黑豆一样,却比黑豆还要亮的眼睛看着拉伊莎。   “罗佳。”   冠军小姐单手捂嘴,脱口而出。   “全名是‘拉斯柯尔尼科夫’,平时喊‘罗佳’!”   记下她刚起好的名字,干部先生站起身,把航空箱放到客厅的角落里。   “藤原下楼去拿罗佳的东西了,等一会就会送上来。”   怀里抱着罗佳,拉伊莎胡乱地点点头。   很快,刚才消失的西装男也带着大包小包再次出现在门外。   狗窝安置在航空箱旁边,狗粮被放进了厨房。还有零七八碎的玩具和相关用品,它们被装进同一个箱子里,分为上下两层,同样被放到狗窝旁。   做完这些,西装男从怀里拿出一张证书:“纯种豆柴一只,两个月大。这里是它的KC证书。”   拉伊莎接过证书,压到狗窝底下。   她随手抓挠着罗佳的下巴,追问起来。   “它吃过晚饭了吗?今天有梳毛吗?它有没有遛过?项圈也有吗?”   即便对方扔来了一连串的问题,姓藤原的西装男也一丝不苟地一一回答。   “还没有吃晚饭。毛已经梳过了。因为基地的面积很大,所以运动量是足够的。”   说话的同时,他也从箱子里取出了项圈递给拉伊莎。   项圈上拴着一块钢制狗牌,已经印了拉伊莎的联系方式和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地址。   确定拉伊莎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之后,藤原对中原中也行了一礼,离开了公寓。   虽然罗佳就在自己怀里,项圈也拿在自己手上,冠军小姐仍然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我给他带上项圈咯?”   就在拉伊莎盘问藤原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从厨房里拿了个没人用过的碗,正搜索着怎么照顾两个月大的狗。   他把碗放在拉伊莎腿边,“嗯,我去泡狗粮。你先和罗佳玩一会。”   听了这话,拉伊莎点点头,向一边挪了挪,最后更是干脆把狗窝当作懒人沙发,一屁股坐了进去。   小罗佳还没认熟自己的名字,只专心地吐着舌头在拉伊莎身上嗅来嗅去。   它实在亲人,又不怕生,很快就记住了她的味道。   舔了舔被自己攀住的手臂,罗佳飞快地摇着尾巴,显然很喜欢她。   拉伊莎则是一边给他拍照,一边撸着他柔软的毛。   她把项圈轻轻扣在罗佳的脖子上,点了点狗牌,真诚地告诫它。   “拉斯柯尔尼科夫,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姓陀思妥耶夫斯基了知道吗?”   罗佳茫然地呜呜两声。   他哪里懂这些?   他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当中原中也端着已经用温水泡软的狗粮出现在客厅时,罗佳坚决放弃了拉伊莎的怀抱,尝试靠近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危险感的中原中也。   他形象生动地用行动表现了什么叫“有奶就是娘”,见中原中也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便一个劲地往他身上凑。   干部先生不为所动,腿上挂着罗佳,直接走到冠军小姐身边,放下手里的狗粮。   看着小罗佳再次果断放弃了自己的腿,奔向狗粮碗,他转而问向窝在狗窝里的拉伊莎:“罗佳都吃上饭了,你不饿吗?”   “我不知道吃什么。”   拉伊莎盘起腿,仰着头,看向中原中也。   她眨巴着那双葡萄红的眼睛,简直可以用乖巧来形容。   考虑到罗佳的年龄,中原中也放的狗粮并不多。   罗佳没一会就吃完了。   吃饱喝足的他再次无视了“危险”的干部先生,攀着冠军小姐的腿,试图爬进她怀里。   见他爬得艰难,拉伊莎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搞定罗佳,她再次抬头,“我吃什么都可以,所以中也决定就好。”   与此同时,她怀里的罗佳也找好了足够舒适的姿势,同样仰着头看向屋内唯一站着的人。   流光溢彩的葡萄红和纯粹明亮的黑曜石同时看着自己,中原中也不由得抿了抿唇。   他错开视线,飘忽不定地答道:“那出去吃?”   “可是出去就要把罗佳留在家里了。”   拉伊莎明显不大放心把他独自留下。   这里对于罗佳来说还是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能确定他会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做些什么。   “可不可以叫外卖?”   哪怕不能外送,在这个时候它也必须可以外送。   中原中也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他轻车熟路地点了两人份的餐点,最后又吩咐藤原送来。   搞定了晚饭,干部先生便没有继续留在客厅。   为了腾出足够的时间,他还有一些必要的事务需要解决。   作为中原中也最得力的下属,藤原有着同中原中也一脉相承的行动力。   送来晚饭的同时,他还带来了需要干部亲自处理的文件。   多了一只特别需要她照顾的狗,拉伊莎也没那么多功夫揣摩自家弟弟到底在做什么。   她吃完晚饭后便研究起了照料幼犬的相关事宜。   宠物用品已经准备得很齐全了,也不需要她再额外添置。   任何她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被贴好标签,分门别类地放在箱子里。更贴心的是,她还在箱子里找到了说明书。   什么几点喂食,喂食量标准,梳毛方法……所有她想得到和没想到的事情都被详尽地列在表中。   拉伊莎顿时心生敬畏。   这种工作态度实在可怕,让人忍不住好奇到底多少工资才会让藤原如此尽心尽力。   但考虑到中原中也必然在他的工作上有相应的考量,她最终也没有选择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也许是外部环境过于舒适,也许是拥有了一只狗狗这个事实太让人激动,拉伊莎很难得地在夜晚感到了困意。   她整理好自己从长谷津带回来的行李,取出睡衣和换洗衣物。   在走进浴室前,冠军小姐注意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等她洗完澡,走出浴室之后,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她站在书房门外,弯曲起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略显烦躁的干部先生在看到敲门人时愣了一下。   他随即拿着帽子给自己扇了两下,同时几不可见地后退半步。   等到鼻尖萦绕的水汽散尽,中原中也才缓缓道:“你刚洗完澡?”   “怎么了吗?”拉伊莎有点迷茫,“我只是想提醒中也一下,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就算工作很多,也应该注意身体嘛。   发现她确实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中原中也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毛巾,盖在她头上揉了起来。   “你头发都不吹干就出来,也不怕头疼。”   在确定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不再滴水后,他才将毛巾塞回对方手里。   “现在去把头发吹干。”   “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头疼。”偷懒经验极为丰富的拉伊莎立即反驳,“哪怕在俄罗斯我都是放任它们自然风干的,绝对不可能跑到日本就头疼。”   她接着说道:“都午夜了,中也还不睡觉吗?”   “哈?我可是一上床就能睡着。”   干部先生不由得笑出了声。   “更应该操心自己的睡眠问题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冠军小姐无言以对,愤而选择去吹头发。   乖乖走向浴室,她找出吹风机。   在吹风机的背景乐下,她小声嘟囔着俄语。   头发吹干之后,拉伊莎瞬间觉得整个脑袋都变轻了。   应该是水分被全部蒸发的原因。   她跑到客厅,戳了戳已然熟睡的罗佳的小肚子,“Спокойнойночи.(晚安。)”   随后,少女一把拍灭客厅的灯,快乐地溜达回客卧。   关门之前,她特意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书房的灯已经暗下去了。   能够确定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安稳地生活着,这种事情对拉伊莎来说简直再安心不过。   她掀起被子,躺在床上,抱住抱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如果费佳也有在好好照顾他自己,就真的称得上圆满了。   拉伊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   洗漱完毕后,她先是按照说明泡好了狗粮,随后从冰箱里翻出了几枚鸡蛋。   就在她解决早饭的时候,中原中也也醒了。   他按照拉伊莎的话,在厨房里找到了对方多做出来的早饭。   端着盘子坐在餐桌旁,干部先生看向蹲着观察罗佳吃饭的冠军小姐。   他计算了下尚待解决的部分,随后问道:“想要出去看看吗?”   “嗯?”拉伊莎侧着头看他,“中也的工作都完成了?”   中原中也伸手比划了下,“只剩最后一点。下午应该就没事了。”   “我可不会把罗佳独自留在家里的哦?”   “那就把他也带上。”   山下公园又不至于不允许宠物进出。 第10章 晋江独家(已补全)   山下公园,横滨最著名的公园,以铺就小路的精美花砖和公园内数量众多的高大银杏著称。   风景秀丽,海风徐徐,正适合初夏散步。   中原中也不知道拉伊莎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才只过了大半天,罗佳就已经能认得自己的名字了。   哪怕那只豆柴正玩着玩具或者吃着饭,只要冠军小姐喊上一句“罗佳”,它便会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乖巧又克制地坐在她脚边。   对此,冠军小姐表示“我也只是驯服了它而已,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她拿出牵引绳,扣在罗佳的项圈上。   “罗佳需要我的照顾,所以就像依赖自己的母亲一样依赖我。”   傍晚的阳光穿过窗户,为少女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她那双醉人的葡萄红浅浅地弯着,同嘴角扬起的弧度一般无二。   “而我需要他的陪伴,因此也会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   “建立起相互信赖、相互需要的关系。”   “这就是驯服的关键了。”   说罢,拉伊莎指了指时间:“还要出门吗?再不出门的话,可就是晚上咯。”   一提到时间,中原中也也顾不上深究自己刚才的灵光一闪。   他十分诚恳又饱含歉意地道了歉:“临时多了些事情必须要我处理,结果忙完就已经到现在了。”   虽然工作都是混蛋太宰推过来的,但是没能在下午结束工作的人的确是自己。   事情一码归一码,青花鱼可以等回头再揍,在和拉伊莎约定的这件事上,就应该他认错。   “没关系。”拉伊莎提了下自己右脚上的护踝,“本来也没有定下来一个准确的时间。”   她把脱下来的室内鞋成对地踢到一边,换上出门穿的运动鞋。   “不过中也你不会是一结束就往回赶,结果还没吃晚饭吧?”   短暂地沉默了下,干部先生干巴巴地答道:“我一会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了。”   既然有了相关的安排,冠军小姐也没再说些什么。   她跟在干部先生身后,一同向山下公园的方向走去。   中原中也的公寓所在地本就靠近港口,距离山下公园不过是步行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在路上随便买了些吃的,中原中也一边吃着,一边向拉伊莎说明起周边来。   “从这边走十几分钟是中华街,它离山下公园很近。你也可以没事的时候自己来转转。”他指向西南方向,“每次有中华节日的时候,中华街也会有相应的庆典。”   “今年的话,春节和清明节都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在七八月份的时候会举办的关帝诞。”   认真地记下路线,拉伊莎点点头:“中也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不能错过关帝诞。那时候中也还会和我一起吗?”   那时候……她能不能留在横滨还是一个问题呢。   干部先生抿紧嘴唇,以“还要看当时我的工作,现在我也说不准”搪塞过去。   实际上,他并不认为拉伊莎能在这里待到年中。   即便并不清楚太宰的计划,他也能确定一个事实。   依她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自己是被骗过来的,而骗她的那个人的目的正是她的弟弟,她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到俄罗斯去。   到那时候,恐怕就真的会和她在采访中说的一样。   除非有必要的比赛,不然不会来到日本。   初夏的天黑得飞快,在这短短的二十多分钟里,夕阳便彻底沉没了下去。   两人走到山下公园时,天上早已升起了一弯皎白弦月。   夜色浸润着海水,漾起深沉的墨蓝。   一如此时陷入沉默的中原中也。   越是想起少女来到横滨的根本原因,他便越没办法向她描述出那些她不可能参与的未来。   就算那些只不过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可两个月,已经足够太宰完成针对她弟弟布下的计划了。   他的任务会在太宰收网的那一刻宣告结束。   而那时,他们也会从这份虚假的“朋友”关系回归到真实的“陌生人”关系。   不,也许会是“仇人”也说不定。   忽如其来的一口气哽在心头,中原中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以至于叫他只能沉默。   似是对他的无言毫无所觉,拉伊莎左顾右盼着,发现了不远处的横滨海洋塔。   “这个灯塔好高啊……”   少女牵住脚边的幼犬,仰着头感叹起来。   “不愧是世界第一高的十角形灯塔。”   她走近入口,看着售票处上贴的注意事项。   “果然……罗佳又被拒之门外咯。”   蹲着挠了挠豆柴的下巴,拉伊莎同他逗了几句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见状,中原中也叫住她,问道:“你不上去看看吗?”   “可我们总不能把罗佳扔在塔底呀。”   冠军小姐摆摆手,浑不在意地微笑着。   “要是你说可以留下来看着他的话,那也没什么意思。”   “美好的事情只有在同人分享时才会增加它的价值。”她低下头,把牵引绳收紧了些,“所以比起我一个人上去,还不如大家都不去。”   “可要我说,横滨的夜景你绝对不能错过。”向她伸出一只手,干部先生招了招。   “抱好罗佳。”   少女依言照做。   下一秒,她便被人拦腰抱起。   骤然的失重感让拉伊莎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右手紧紧护住怀里的罗佳,左手则是勾着中原中也的脖子不敢放开。   眼前只看得清少年精致到不似人类的下颌线。   耳边则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也许是大脑放空时,更容易捕捉到灵感的尾巴。   直到冠军小姐落在横滨海洋塔的塔顶,她仍表现出一种近乎被吓傻的模样。   见她始终怔愣着,干部先生忽然不安起来,“你……还好吗?”   “嗯?”拉伊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我没事。”   她低下头,收紧怀抱,搂着罗佳半天不撒手。   “只是刚才想到表演滑的曲子也可以定下来了。”   作为……前所未有的“回礼”。   不是被吓到就好。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   他双手抄兜,站在少女斜前方,指向灯火通明的横滨港。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港区的夜景。”他解释道,“如果是白天来,就能看到富士山还有房总半岛。”   白天的景色自然和夜景差别很大,但不论什么时候,脚下的这座城市总能展现出不同的魅力。   用余光瞥着少年的侧脸,拉伊莎咬了下唇,“中也,刚才那是你的异能力吗?”   “没错。”   中原中也回头看她。   “我能操控重力,所以可以把你们都带上来。”   “那我现在还是被保护着的,对吧?”   拉伊莎缓缓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角。   她向对方的方向挪了两步。   “是的,但你……是怕高吗?”干部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疏忽的地方。   他反手抓上衣角处的手,准备把她再带下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冠军小姐立即辩驳道:“没有,我才不是怕高!”   可听的人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只觉得这是爱逞强的小姑娘在嘴犟。   “无所谓怕不怕高,我先带你下去?”   “不用!”拉伊莎严词拒绝,同时也没有一丝一毫松手的意思。   她向中原中也的方向挪得更近了些,“这样就好。”   一腔好意被完全拒绝,中原中也只好陪着她又站了一会。   直到拉伊莎站到心满意足了,她才请求对方再把自己带回地面。   落回地面后,她把怀里的罗佳放下,和中原中也一同沿着海岸线散步。   明亮的月辉倾洒在海面上,映出粼粼波光。   然而……拉伊莎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太协调。   她退回几步,趴在栏杆上向海里望着。   海里有个黑影时隐时现。   随着海水的律动,这黑影也愈发接近。   “中也中也,你看那边。”冠军小姐不大确定地指着那道黑影,“那是不是落水的人啊?”   大小和人类差不多,还一团黑分了五个叉。   这不是人能是什么?   只是泡了这么久,他还活着吗?   干部先生挑起眉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轻松愉悦一下子从他的脸上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万分嫌恶的神情。   他飞快地侧过头,语气生硬地否认道:“你看错了,那只是一条青花鱼。”   话音刚落,还没等拉伊莎继续对这其中的疑点提出问题,那黑影便默契万分地由趴在水里变成立在水里。   他使劲地扑腾着,试图把溅起的水花泼到橘发少年身上。   但公园的栏杆太高,防护能力较强,以至于这人做了大量的无用功。   放弃泼水,他重新躺回水里,大声抗议起来。   “咕噜咕噜……中也好狠的心……咕噜咕噜咕噜……中也见死不救……”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   中原中也握紧拳头。   中原中也冲到栏杆旁,冲着那人大喊:“混蛋太宰!!!”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入水的话就不能选个好点的地方吗!!? 第11章 晋江独家   最终中原中也还是把海里那个叫“太宰”的家伙捞了出来。   湿漉漉又黑漆漆的少年浑身上下都绑满了绷带,连眼睛都不放过。   唯一的亮色是颈间围着的红色围巾。   他撩开额前还滴着水的头发,笑着看向目前唯一全身干爽的拉伊莎。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看似非常惊喜,但这惊喜只是虚浮地镀在表面。   他连嘴角的笑都不那么真切,好似云雾一般飘渺。   这个少年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太宰治,是您的粉丝。”   骗人。   拉伊莎拉住想要离开的罗佳,礼貌地回以一笑:“别说笑了,我哪里这么有名。”   她又不是没有见过真的粉丝,才不会被太宰治这种流于表面的“喜爱”诓到。   至于他的真实身份,看中也的态度,想必他就是借着“公关官”的名字和自己联系的那个人吧?   明明自己就是帮她来到横滨的人,还说什么“您怎么会在这里”,实在有点好笑。   “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宰治不甚赞同地摇摇头,“我可是一直都有在关注您的动向。”   这可是再真实不过的大实话。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也不知他身上的衣服到底吸了多少水,在他摇头的时候,有水滴从他的发梢衣角上被甩出来,向四面八方飞着。   担心罗佳被滴上水,拉伊莎拉着他向远处走了两步。   确保自己和罗佳都不会被太宰治的水波及到后,她才看着面前这两个湿透的少年。   “虽然已经是夏天了,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太宰先生赶紧回家去吧,小心不要感冒了。”   正拧干外套的中原中也抽空抬起头。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拉伊莎,又纠结地转而看向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会生病的太宰治。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青花鱼会感冒,但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不需要注意自身安全的。   本部大楼和自己家正好在两个方向,可问题是中原中也只有一个。   他也不会分身术,不可能同时把两人送回去。   先送太宰治回本部大楼,就要冒着会在拉伊莎面前暴露自己黑手党身份的可能。   先送拉伊莎回家的话,太宰治说不定在路上就会被暗杀。   所以归根究底果然还是应该把太宰治这个麻烦制造机杀掉。   干部先生木着一张脸,深感人生艰难。   还是先送……   “那就先把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送回去好了。”太宰治的话结束了中原中也的权衡。   他将左手背后,伸出右手,作邀请状。   “虽然中也是个小矮子——并且是个比小姐还要矮上一厘米的小矮子、”   这人的后脑勺立即和中原中也的拳头亲密接触了下。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太宰治揉了揉头发,甩出更多的水,“中也这么暴躁可不太好哦。”   他刚想上前一步,却见拉伊莎脚边蹲着的那狗冲他叫了一声。   不动声色地收回脚,太宰治继续着刚才未说完的话:“虽然身高不同,但中也的外套我还是可以凑活着穿穿看的,绝对足够支撑我回到住的地方。”   “至于其他的问题……”他状似可怜地侧开脸,“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应该不介意多个人护送你吧?”   “介意。但我不会拦着你。”拉伊莎直言不讳。   她拽了下罗佳的绳子,掉头向公园外走去。   一边走着,她一边解释道:“你去哪里是你的自由,而且那里是中也的家,和我介不介意没有关系。”   如果这个人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是能够与费佳相抗衡的存在的话,那么他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才会出现在她面前。   会是费佳出现了吗?   拉伊莎不太确定。   她加快了脚步,想要更早一些知道答案。   就在此时,身后伸来一只手拉住了她。   带着冰凉的海水气息,限制住她的速度。   不用回头,拉伊莎都能猜到是太宰治。   少年不紧不慢地提醒道:“既然小姐同意了我的方案,不准备等等中也吗?”   那么看来即将出现的人不是费佳。   拉伊莎停了下来,转过身,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麻烦太宰先生放手。”   不管是谁都能听得出来她不太高兴。   “不放手的话,罗佳?”   幼犬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颠颠地凑到她脚边。   见到罗佳,太宰治微微蹙眉,便要松手。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一枚自远处飞来的纸牌。   这张高速掠过的纸牌在划过太宰治的手背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而原本缠在太宰治手背上的绷带迅速被血染红。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武力单位,中原中也以最快速度确定了攻击者所在的方位。   三步并作两步,他直接挡在太宰治身前,以防下一次的袭击。   但紧接着受伤的却是拉伊莎。   她的手臂也被飞掠的纸牌划破了外层的运动服,表皮也留下了一道浅痕。   随即便有血丝从中缓慢渗出。   第二次攻击来自三人身后。   同样没有看到攻击者的身影,同样使用纸牌伤人。   纵使不能排除团队作案的可能,但已经足以断定这次的刺杀者并不是业务熟练的专业杀手。   接连两次攻击都无法一击毙命就不说了,还能力差到会殃及无辜。   干部先生冷着一张脸,立即顺着第二次攻击的方位追了出去。   既然不是专业杀手,那么以那混蛋的能力足以自保。   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早地抓到目标,以免再次伤及无辜。   当他的身影隐没在夜色时,变故突生。   繁复精美的圆形异能力图案在身前浮现。   莹蓝色的光芒映照着少女漠然的侧脸。   她看向至今还没有放开自己的太宰治,没有说话。   他的出现实在过于莫名其妙,叫人根本摸不清头脑。   若不是确定这次绝对是费佳的手笔,她几乎都想要质问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只是就算她保持沉默,也有人想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您怎么也会受伤呢?”太宰治明知故问道,“这样对待一位如此美丽的小姐,着实太狠心了些。”   在月光的照耀下,拉伊莎这才看清他眼瞳的颜色。   那是一种同枯萎的落叶相差无几的颜色。   让人忍不住会联想起告别。   少女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语气冷淡得像是极地的冰,“狠不狠心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总归这都是家庭内部纠纷,和这个外人没有丝毫关联。   “不过我倒是可以确定我会是安全的,你今晚招惹出来的结果只有你自己承受了。”   她先是扒开破损的衣袖,检查了下伤口,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点发热,但不算严重。   她不能确定这是谁的异能力,只知道反正不是自家弟弟的。   做完这些,拉伊莎才再次看向站在一旁的太宰治。   “你感觉怎么样?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弯着鸢色眼,少年轻声答道:“多谢小姐关心,但恐怕您更需要。”   他轻描淡写地勾了下唇角。   这个异能的发作条件他也在主世界自己的记忆中了解到过。   “共噬。”   太宰治没有理会自己手背上的伤口。   “一种掌握在犯罪者手中的病毒型异能。”   他撩起额前的碎发,观察着拉伊莎的神情。   “在四十八小时内,异能制造出的微生物会不断繁殖,吞噬双方宿主的生命。”   任何人在面对这个异能的袭击时都会中招。   可惜的是,敌在明他在暗,以至于今晚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他太宰治。   “解除异能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异能者主动解除。而另一个,则是要求任意一方的死亡。”   肩披黑暗的少年语气轻佻。   “我真是为小姐感到伤心呢。这么优秀的姐姐都能够舍弃,魔人难道够不上一句狠心吗?”   但拉伊莎做出了超出太宰治预料的回答。   她一边反复摸着自己的额头以确认温度,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魔人?这是费佳的名号?”比起伤心,她听起来反倒要更加担忧一些,“所以费佳果然在做一些不能够摆在明面上的事。”   太宰治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   这实在不是什么符合常理的走向。   以她想要逃离魔人掌控的行为看,她不应该也不可能会不为此生气。   再者说了,普世而论,又有谁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被亲人舍弃的事实?   “你觉得我应该生气?”   少女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原本的推断大抵如何。   “可费佳已经向我承认了错误,我并不需要生气。”   她从地上捡起第二张纸牌,冲着太宰治晃了晃。   纸牌的图案一面被人写了一个法语单词——Neige。   “我下个赛季的比赛内容现在都定下来了。”   短节目、自由滑和表演滑都选好了曲目,只需要她安心编排即可。   而相对应的,费佳的计划只需要她被划上这道分分钟就能养好的伤口。   经过短暂的沉默,太宰治忽然说道:“那中也呢?”   “如果中也会因为要在你我之间做出选择而感到痛苦……”   冠军小姐拿出手机,搜索着《Neige》。   “反而会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高兴。”   她戴好耳机,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笑了一下。   “因为这完全能够说明他对我并不是毫无感觉。”   少女此刻的笑容颇类魔人。   太宰治第一次意识到从“书”中得到的经验让他忽略了什么。   “虽然没有弟弟那么聪明,但是也请太宰先生不要忘了。”   “我也是个陀思妥耶夫。” 第12章 晋江独家   听到这里,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清楚您的弟弟在做什么吗?”   “这还用说?”拉伊莎郁郁地瞥了他一眼,“你难不成以为谁都像费佳还有你一样?”   能和费佳制衡这么久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我只能根据他的行动猜到他八成没做什么好事。”   不然也不会烦躁到寝食不安。   趁着中原中也还没回来,太宰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明天世界就会毁灭,小姐想要做些什么?”   闻言,深知弟弟秉性的拉伊莎诧异地看向太宰治。她满脸复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良久,她才干巴巴地反问道:“费佳有这么过激?”   “对于小姐本人来说,毫无影响。”   太宰治的回答让拉伊莎不由得蹙起眉头。   如果说对她没有影响,那她根本不可能被费佳隔绝在外。   “唯一可能的影响是那时小姐的记忆中根本不存在我们这些人罢了。”太宰治狠狠打了个喷嚏,“包括魔人哦。”   他虚弱地笑了笑,“到了这种时候,小姐会怎么做呢?”   “哦……”   冠军小姐若有所思地拉长了尾音。   “那这就是我们家庭内部事宜了。”   她单手摸了摸口袋,抽出纸巾递给太宰治。   “你这个喷嚏是因为在海里泡过还是因为异能?”   接过纸巾,太宰治柔柔弱弱地说道:“也许是异能吧——小姐不是已经知道这份异能力的效果了吗?我们两个人里只能活下来一个。小姐不准备先下手为强?”   到底要出于怎样的心理,才会说出这种话?!   “你想劝我杀了你?”拉伊莎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样子你比我更需要心理医生吧!”   这人的症状可比她明显多了。故意落水,再加上现在变相自杀……怎么看怎么都是重度抑郁才对啊!   “不试试吗?”   太宰治扭开领口处的纽扣,露出自己同样绑着绷带的脖子,向拉伊莎的方向凑了凑。   “请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反抗的。如果不想在这里,还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冲来的中原中也便暴喝一声。   “太宰你在干什么!”   伴随着这声怒吼,黑色的人影飞快接近,同时冲着太宰治飞踢一脚。   依靠自己多年经验躲开这一脚,太宰治哀叹着道:“小姐你看,这只蛞蝓这么暴力。与其叫我死在他手里,还不如和小姐一起。”   没有理会太宰治的闲言碎语,拉伊莎看了看两手空空的中原中也。   “没有抓到吗?”她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起来,“没抓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干部先生也没指望能在这个时候对太宰做些什么。   他只摇了摇头,拎起故意倒在一旁的上司,“他的同伙可能是空间系异能,暂时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后果,但也不用太担心。”   随手把太宰治立在一旁,中原中也没有纠结多久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这家伙刚才要对你做什么?”   微微抿唇,冠军小姐垂下眼睑。   “我不太懂,太宰先生为什么会想要我杀了他。”   她捂上自己手臂的伤口,将那套“共噬”的理论转述了一遍。   最后她颇为担忧地叹了口气,“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自杀。太宰先生虽然人很奇怪,并且貌似很需要心理医生,但是本性着实很善良呢。”   在场的两名黑手党成功地被她这句话哽住。   走在她旁边的中原中也默然无语,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太宰治则是更明显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他俩对视一眼,又齐齐侧头看向一旁。   努力忽略掉拉伊莎的后半句话,中原中也咂咂嘴,满不是滋味地辩解道:“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   深吸一口气,他尽可能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在对方面前揭穿太宰真面目的欲望,继续解释起来。   “太宰那家伙不会受到异能力影响,所以‘共噬’的前提条件并没有被满足,也就不会发动。”   也得亏另一个人是太宰,不然这道选择题未免也太艰难了些。   默默地咽下吐槽,中原中也不怎么心甘情愿地承认了太宰这次还是多少起到了些作用。   他并不想在有关太宰的事情上多做停留,只好试图换成其他话题。   “明天想要去哪里看看?”中原中也接过拉伊莎手里的牵引绳,“美术馆?海洋馆?或者去中华街尝尝美食?”   趁中原中也没注意的时候,拉伊莎用余光瞥了一眼太宰治,“中也明天不用工作?”   “不出意外的话,需要我处理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   就在中原中也回答的同时,太宰治也无声地点头确认。   排除了太宰治的干扰,拉伊莎这才放下心来。   她指向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的罗佳,提醒道:“去哪里都可以,只是罗佳怎么办?”   “会有人来照顾他的。”中原中也语气坚决,显然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不过说话的功夫,几人便走出了山下公园。   两辆漆黑的轿车依次停在公园门口。   将拉伊莎和罗佳送上后一辆车,中原中也嘱咐道:“你带着罗佳先回家。我有几件事还要处理下。”   心知定然和这次的袭击有关,拉伊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目送他同太宰治坐上了同一辆车。   随后她拿出手机,向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家里有兄弟姐妹的朋友发去信息。   在表情管理课上相识之后,这名少女便没少和她分享她家弟弟的各种事迹。   相信在这种问题上,对方也不会觉得厌烦。   [拉伊莎:阿丽莎,我记得你也有个弟弟对吧?]   [灰羽阿丽莎:对啊,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了?我记得你不认识他吧?]   [拉伊莎:是不认识,只是有问题想问问你。你和弟弟有过冲突吗?都是怎么解决的?]   [灰羽阿丽莎:……我弟就是个白痴啦!所以冲突什么的经常会有。至于怎么解决……]   线路另一端的模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随即点击了发送。   [灰羽阿丽莎:反正他也不敢还手,揍一顿就好了!]   看着朋友发来的信息,拉伊莎沉默一秒。   其实,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想想还有点爽。   毕竟在排除异能的情况下,单论他俩的体力,费佳绝对只有乖乖挨打的份。   那么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只剩下“该如何找出费佳”这一点了。 第13章 晋江独家   回到家后,拉伊莎解开罗佳的牵引绳,点着他毛绒绒的头顶叹了口气,“还是你最省心。”   整天吃吃喝喝,没事的时候玩玩具、溜溜弯。   简直没有比他过得更舒服的了。   罗佳茫茫然地仰起头看她,歪着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嗷呜”。   他顺势侧倒,露出白绒绒的肚皮,四只小爪子窝在两侧。   “明天也要听话哦。”冠军小姐揉了揉他的肚子,“我可没办法在家陪你。”   不过也该早点适应这样的生活。   等她扭伤恢复了,她就要尽快恢复上冰练习。   花滑赛季一般起始于每年的八九月份,这是算上了B级赛的时间。   除开B级赛的话,最早的A级赛便是十月开始的花样滑冰大奖赛。   在大奖赛之前,她要是想保持自己的世界排名并且磨合节目的话,至少要参加一下时间在大奖赛之前的B级赛。   而目前对她来说最为方便的亚洲公开赛将会在琦玉县举办。   举办时间为10月4日。   正好可以赶在参加大奖赛之前留下充足的调整时间。   但这样算起来,留给她的练习时间就只剩下四个月了。   更不用说在这四个月内还要搞定这堆家庭内部纠纷……   少女摒住呼吸,沉进浴缸里。   水面上漂浮着的泡泡仿若冰层。   她嘟起嘴,吐出一小口气,看着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气泡飞快地浮出水面。   好烦躁啊……   所以明天去玩吧。   吹干头发之后,拉伊莎在客厅里铺开瑜伽垫,用手机播放费佳帮忙选定的《Neige》,一边进行着柔韧度训练,一边思考编排。   当中原中也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拉伊莎劈着一字马趴在右腿上写写画画的场景。   他说着“我回来了”,同时把正准备爬到她背上的罗佳抱开,顺便瞥了一眼她正写着的东西。   记事本上的字迹分明并不杂乱,但视觉效果堪比医生手写出来的病历。   中原中也只能从中艰难地辨别出几个如“4F+3T”“3A”等哪怕写得清楚也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也许这就是俄文吧。   埋头写字的拉伊莎抽空回了一句“欢迎回来”,随后便再次埋头写着什么。   她手边的手机停留在音乐播放器的页面。   歌名是个法语单词——Neige。   干部先生对法语也略有涉及,因而在听懂这首歌上没什么障碍。   歌名的意思是“雪”,而内容自然也是“雪”。   曲调轻快又空灵,和冠军小姐很搭。   “你的短节目也决定下来了?这一首吗?”他揉着罗佳的脑袋,盘腿坐下。   冠军小姐拿着记事本和笔,支撑起上半身,转而趴向左腿,“嗯,现在正在给编排算基础分。”   她看了下计时器,随后解释起来。   “在节目后半部分放跳跃,比前半部分能多拿十分之一的基础分。但也要考虑到成功率和体力这两个因素,毕竟跳跃的完整性对分数的影响也很大。”   在专业领域上,中原中也自认没有什么质疑对方的资格,但……“你现在训练不会加重扭伤吗?”   “所以才没有练跳跃嘛。”   拉伊莎握着笔,在纸上顿出一个小黑圆点。   “只是抻抻筋而已!”   说不过对方,中原中也只好转换话题:“那你想好明天要去哪里了吗?”   没有从中原中也身上感觉到危险性,烤焦的小棉花糖罗佳便转而在他怀里撒欢似的,抱住他的手臂又舔又啃。   幼犬的牙齿尚算不得锐利,但使得劲也并不小。   听着罗佳没出声,拉伊莎都不用抬头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她在记事本上写下最后一笔,沉下声音道:“罗佳。”   幼犬应声张嘴,颠颠地从中原中也身上爬下,蹲坐在瑜伽垫旁。   在他“呜呜”的叫唤声中,拉伊莎站起身,抓住自己的右脚踝,向上拽起。   她把右腿贴到墙面上,几乎要形成一条直线。   “去八景岛?”冠军小姐转动脖颈,“听说那边的水族馆是日本最大的一个。”   中原中也点了下头,单手撑地,起身提醒道:“注意一点你的扭伤,不然你上冰的时间还要往后延。”   颇不高兴地瘪着嘴,拉伊莎只好拖着尾音用“我当然知道”这样的话应付下来。   不过即便确实不太高兴,她也没有再继续训练了。   转天一早,拉伊莎和中原中也便一同赶到了八景岛。   八景岛是横滨市内的一座人造岛,岛上设置了各种娱乐设施,这其中就包括“阿库阿水族馆”。   即便是工作日,水族馆里的人也并不算少。   除了成双成对的情侣、带着孩子的家庭旅客之外,还有组团游玩的小学生们。   被超出自己预期的人数震惊到,拉伊莎压低自己的鸭舌帽,小声凑到中原中也耳边问道:“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这么多人?”   难得没有戴着帽子出门的中原中也稍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水族馆的昏暗灯光拯救了发尾遮不住的微烫耳垂。   他看向一旁的装饰,又拿出手机确认了下。   “不是活动,是端午节。”他随手抓了把头发,“我差点忘了,今天是五月五日。”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节日,但祝贺肯定是没有错的。   拉伊莎抓着中原中也的外套,跟着他一起,从只有自己腿高的小孩子们之中小心地穿过。   “那……祝中也端午节快乐?”   一听这话,中原中也哑然失笑,“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这不是在过节吗?”拉伊莎随手抽来一份导航图,“更何况正巧赶在了今天,祝福一句有什么问题!”   轻咳两声,中原中也摸了摸鼻尖。   他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和你理解的端午节不太一样,在日本,端午节也是法定的儿童节。与其祝我节日快乐,不如祝你自己节日快乐要更加符合。”   拉伊莎顿住脚步。   她把导航图卷成一卷,故意戳在对方身上,“我十七岁,算什么小孩!”   “那你也得今年过完生日才成年。”中原中也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小孩子就安心玩,好吧?”   “不好。”   拉伊莎皱着鼻子,跟在他身后。   “中也今年几岁了?居然说我是小孩?!”   今年……想到这里,中原中也脚步一顿。   他刚准备无视掉这个问题,却听拉伊莎步步紧逼,“所以中也今年到底几岁?”   干巴巴地清了清嗓,橘发少年语气有点僵硬。   “十、十八岁。”   “所以还有两年才到法定成年年龄的人怎么好意思说我是小孩啊!” 第14章 晋江独家   在拉伊莎稍显咄咄逼人的质问下,中原中也只能选择认输。   “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他哭笑不得地扶了下额头,“你绝对不属于小孩的阵营。”   胡扯,就是小孩,还是难缠到了极点的娇气鬼。   拿冠军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干部先生心口不一地想着。   就连在争辩中(哪怕争辩本身毫无意义)都这么想要赢得胜利……输了恐怕会哭的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你没有拿到金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就和在采访里说的一样吗?”   侧头看了他一眼,冠军小姐不屑道:“那都是应付媒体的套话,怎么能信呢?”   紧接着,她便贴到对方耳侧,唯恐被第三个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声音。   “没有拿到金牌的时候,当然会生气啊。毕竟……我怎么可以不是第一。”   许是觉得她贴的有些过于近了,中原中也略微躲了躲。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拉伊莎顿了一秒,抓紧手下的衣袖,“这话不适于用来向外表态,很容易被曲解为黑幕之类的爆炸性新闻,所以只能和你们说说。”   而且从运动员的角度讲,谁不想成为那个第一?   尤其当她每次怀抱着“只有我才配得上金牌”的信念走进冰场时,没能拿到金牌的遗憾才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这种痛苦逼迫她不断前行,不断弥补自身不足,也不断跨越极限,尽可能地把其他人都远远地甩在身后。   “我确实很喜欢胜利,不管什么事情什么时间,一直如此。”   松手转头,拉伊莎抿起唇,看着展示牌上的说明叹了口气。   “也可能就是因为这点,所以能和我称得上朋友的人并不算多吧。”   她没有在意中原中也的反应,只是俯身缓慢地阅读着说明。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中原中也刚一抬手,却又收了回来。   他把无意间伸出的手插进口袋里,盯着她的后脑勺,“总会有能够理解你的人出现的,不用太难过。”   难过?   拉伊莎猛地一回头,忍俊不禁道:“你觉得我会因为没有朋友所以难过?”   她扶着展示牌,笑得浑身都在抖。   “朋友什么的,有那么几个就足够了。多了那简直可以用‘烦人’来概括。”   好不容易笑够了,冠军小姐单手捏了下脸,放松着脸上的肌肉,“难道中也是朋友很多的人吗?我觉得不太像呢。”   “确实。”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中原中也自然也不会随便同人以朋友相称。   且不说要考虑到所在组织的远近关系,能被他承认的人本就不多,就更不用说会关系亲近到足以称为“朋友”的了。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拉伊莎转过头去。   她看似在看水箱,实则正用余光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我应该身在其列吧?”她试探着问道,“还是说,我没有这个荣幸?”   干部先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到差点咬上自己的舌头。   他有点不太确定这究竟是因为她的心血来潮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实话讲,于公于私,拉伊莎都不能完全放在朋友的位置上。   可是不做出肯定答复的话……   感觉会“死”。   不是真实意义的“死”,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终结”。   橘发少年抬起头,自额前插入发间,向后抓了一把,“……是。”   虽然只有一半是,那也算是朋友。   得到了他的回答后,冠军小姐伸出一根手指,在展示牌上点了点。   “那中也能帮我看一下这个词,就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她手指落处正是一串由片假名写就的文字。   少女略感绝望地长叹一口气,“我猜它是个‘就算我念得出来也根本理解不了的’日式英文名。”   “咳、”短促地笑了一声,干部先生侧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深知日式英语对于刚接触日语的冠军小姐无疑是一大挑战,因而他并没有产生怀疑。   就在他解释的时候,冠军小姐却一点也没在乎他在说什么。   压平嘴角,她微微向中原中也的方向偏了点头。   这个人好认真地在解释……   而且也是真的没有怀疑她随便找来的借口。   或者是发现了但没有戳穿?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么认真的中也都很可爱啊!   拉伊莎试图通过抿紧双唇以隐藏起那点细微的快乐,但眼睛弯起的弧度却忘了藏。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中原中也自然忽略不了这股视线。   他匆匆结束解说,色厉内荏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眼看着就要把人看急了,拉伊莎也放弃了所有掩饰。   她笑得露出几颗皓白贝齿,眉眼弯弯。   “在看中也大、帅、哥!”   一字一顿的回答和清脆的笑声简直叫人招架不住。   中原中也慌忙把视线移向一旁,嗓音微涩,转移着话题:“这个展馆你还要看吗?我看导航上画了,往那边走有海底隧道……”   接下来的话全都被少女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止住了。   她回头看向自己,纳罕道:“不是要去海底隧道那边?中也不走吗?”   “这就来。”   中原中也立即应道。   他紧随其后,心里却忽如其来地怅然若失着。   也许刚才是自己想多了。   拉伊莎并没有任何其他意味,只是在陈述。   ……应该说幸好没有其他意思吧。   毕竟自己可能会在将来对她的家人不利,连出现时的目的都不那么单纯。   一切的纠结都终止于拉伊莎的鬼脸。   她指着身边经过的狮子鱼,同时模仿起它张嘴的动作。   “狮子鱼和尤里就很搭。”她解释的同时忍不住笑起来,“尤里明明最喜欢狮子老虎之类的大型猫科动物,结果总是被人看成猫咪。”   “那你像罗佳。”中原中也笑着答道。   颇为不满地蹙起眉,拉伊莎双手抱胸,“怎么能说我像罗佳?好歹要说罗佳像我才对吧?不过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的——难道我说你像罗佳或者罗佳像你,你会高兴?”   “是我措辞不当。”干部先生摸摸鼻尖,“不过关于‘我像罗佳’或者‘罗佳像我’这种话,我倒是不介意。”   虽然是只狗,但是罗佳又不和别的狗一样。   四舍五入现在那也是他养的呢。 第15章 晋江独家   被中原中也一句话噎住,拉伊莎超大声道:“那你就和罗佳一起吧!”   她愤愤转身,如游鱼一般融进人群。   愣了一下,中原中也连忙追了上去,最后在海底隧道的入口处找到了驻足不前的她。   高马尾从鸭舌帽后面的空隙中穿出,随着少女摆头的动作轻微地甩着。   她背起双手,轻声哼歌,左脚脚尖也在时不时地点着地。   中原中也听得出来,那是她短节目的曲目。   耳边仿佛有轻飘飘的雪花在五月飘落。   手下分明还隔着她的衣服和自己的手套,可初化的春雪却近在咫尺,总让人感觉指尖微微发凉。   也许是水族馆内的空调有些低了吧。   干部先生的手悬在空中,最终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怎么不进去?”   “那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呢?”   拉伊莎将背着的手翻到身前,歪头看他。   “不过中也追上来的速度比我以为的要慢一点诶。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   除了某个人突如其来的阴晴不定,还有什么能叫他反应不过来?   中原中也无奈至极地摇着头,否认了突发事件的可能。   比起初见时表现出来的好相处和随和,现在这家伙的脾气越发喜怒无常。   刚刚结束争辩,下一秒就能笑起来,可笑完又很快就会生气。   叫人根本摸不清这其中的规律。   但……这应该算是不那么好的现象,还是好的呢?   橘发少年不露声色地搭着对方的肩,一同走进海底隧道。   私心里,他情愿把这当作是好的,是关系愈发亲近的证明。   然而理智总在提醒他,现在关系越近,结束的时候就会越痛苦。   两相对比之下,总会让人想到“宿醉”。   饮酒时的畅快和第二天清醒时的头痛,两者交织组成“宿醉”。   而和她的这段关系,同“宿醉”比起来,又有何异?   不过是时间更长,更加盛大罢了。   只是他从不知道,带着蜜香的冰红品丽珠也是能醉人的。   看着少女回首时弯起的那双葡萄红,中原中也同样回以一笑。   不,他早该认识到的。   哪怕冰红品丽珠仅有十度左右,以他的酒量,也轻而易举就会醉倒。   更何况,她正是这场宿醉本身。   “中也潜过水吗?”   斑斓的光透过湛蓝的海水,映在少女脸侧。   她仰着头,看着头顶游过的不知名鱼群。   声音有些轻淡,就好像压根没准备叫人听见,也不准备得到答案一样。   也许她早就知道答案吧?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没有。”   他哪有那个时间去潜水?光是港口黑手党的工作就不少。   “虽然觉得这种话中也肯定听过就忘了,但是再说一遍也不是不可以。”   扶着海底隧道的透明墙壁,拉伊莎再一次说道。   “第一次看到中也的时候,我就觉得中也的眼睛很像冰层之下的海。就这个角度,潜进水里,然后向上看的时候泄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光。”   “极地的海和现在这种环境比起来,还要更加暗一点、冷一点。”   “水族馆里的海水终究还是偏暖的,所以只能算差强人意。”   “不过即便如此,我想也一定不止一个人这样说过——‘中也先生的眼睛就像大海’。”   冠军小姐贴近透明墙壁,在玻璃上哈了口气。   她看着那片白雾飞快地隐没。   “那从这个角度看,我岂不是就像是站在中也的眼睛里一样。”   ……你始终都在我眼睛里。   欲言又止着,干部先生站到她身侧,仰头向上看去。   他看着鲨鱼在面前甩着尾巴划过,似是好奇般问道:“拉伊莎以前在极地潜过水?”   拉伊莎点点头,“过完十四岁生日的那个休赛季的时候,爸爸带我去过北极。”   那还是在她提前了四年的要求下得到的生日礼物。   “为了那次北极之行,爸爸从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她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神色淡淡。   “因为初学者进行极地潜水是很危险的,所以要提前很久开始学。”   不过可能也是这次北极之行的缘故,爸爸的身体突然没以往那么好了,并且于一年前病逝。   她曾一度以为这是弟弟主动选择分离的导+火+索。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父亲的离世只是移开了抑制他的枷锁而已。   深吸一口气,随即自胸腔吐出。   拉伊莎冲身边的中原中也飞快地笑了一下。   “潜水之前,我几乎要被爸爸裹成企鹅,还差点以为自己下去就上不来了。但是最后还是很顺利地结束了。”   她在自己身体旁边划了一圈,示意自己穿完潜水服的体型。   “其实我现在对那时的记忆已经没那么清晰了。只记得在冰面下窥见的那一寸光很明亮,海水很蓝。”也是真的很危险。   极地潜水本身就是风险极高的运动。   寒冷、水流还有海水中的动物们,都是足以致命的事物。   但潜入水中并且幸存带来的那份成就感,还有在水面之下才得以一见的惊心动魄的自然之美都完全值得任何人去冒险。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到同样的风景。   直至见到了找人找到烦躁的中原中也。   “如果可以的话,中也也应该去一回。”   冠军小姐再次背起手。   她踮着脚尖,原地转了一圈。   “真的真的不能错过!”   “如果花样滑冰不是我最喜欢的事情,只那一次就足够让我决定转行去潜水了!”   说到花样滑冰,中原中也才意识到还有还有一件事他不清楚。   “我记得你一个赛季要准备三个节目对吧?”   “对呀。”拉伊莎点点头,“短节目、自由滑和表演滑。”   虽说并不是非要每个赛季都用新节目,但她向来不喜欢已经出现过的节目。   每一年的她都是不一样的,想要表现的主题自然也不太一样,所以同一套节目在她这里绝对活不过一个赛季。   而对于接下来的2014-2015赛季,她这三个节目都已经顺利定下了。   “那你表演滑选了什么曲子?”   干部先生抿了抿唇,忽然不太确定这个问题是否足够合时宜。   毕竟这些事情她没有必要和自己说的。   但说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微微挑眉,冠军小姐点起了下巴。   “唔……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呢。”   她侧着头,看向对方,答非所问道:“其实我的短节目和自由滑都已经在推特上公布过选曲了,只是直到比赛的时候他们才能得以看到一个完整的节目。表演滑也是一向只在比赛结束后公布。毕竟是作为回馈观众的部分,提前公布的话,反而没有那种惊喜的效果了。”   “所以就算是中也问我,我也不会说的。”少女微笑着,语气却很坚决。   随即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以为比起知道我的选曲,中也会更想要到现场看我比赛?”   身侧的手虚握成拳,挡到嘴前,橘发少年轻咳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看过那次导致她扭伤脚,不够成熟也不够完整的自由滑,再同她往常的比赛录像做过对比之后,他相信没有人会不想亲眼见证她的现场。   和“生命在于现场”的摇滚一样,那次自由滑即便只是雏形,也很容易就能把人带入她的情绪中。   这种强大的感染力无疑是她从第一次比赛开始就受到裁判们喜爱的原因之一。   正是因此,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也想要去现场亲眼看一次她的比赛。   只是综合上各个方面,这份“可能”实在太过渺茫,叫人不敢报以希望。   “既然中也想看,那等大奖赛分组公布之后,我给你拿票?”   从中原中也的脸上不难看出心动,拉伊莎笑眯眯地歪着头,手指张开,指尖相对。   “我可以保证一定是观赏角度很不错的位置哦!”   关于大奖赛的比赛时间,中原中也不是没做过了解。但大奖赛分组的公布时间却处于他的知识盲区之外。   他忍不住追问起来,“什么时候会出分组结果?”   “今年我记得是五月底就会公布,比去年还要早一些。”冠军小姐双手抱胸道,“不过中也可以比别人更早知道哦。”   “因为我作为上个赛季的世锦赛冠军,要和亚军和季军进行协商,最后才能决定参加哪两站的分站赛。”   她伸出食指点在颊侧,挑眉笑着。   “另一站我还没决定下来,不过为了减少倒时差这种麻烦事,日本站我肯定会参加的!”   “到那时候,中也会来吗?”   见少女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中原中也眼神暗了一瞬。   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好似并不觉得这件事可能发生一样,“我会。”   只要那个时候,她还愿意自己去看她的比赛,他就一定能腾出时间来。   不管票是她送的还是自己买的,他都会去。   不知对方心里的百般纠结,拉伊莎弯起的眼睛里充斥着兴奋和快乐。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会给中也准备惊喜的!”   到那时候,肯定是个足够合适的时机,可以送出这份“回礼”了! 第16章 晋江独家   少女的心思永远叫人摸不清楚。   再一次揣测失败的中原中也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十分自然地顺势问道:“什么惊喜?”   “只有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还有恰当的人,这三个要素加在一起才会组成‘惊喜’。”拉伊莎向前走着,“现在就说出来的话,效果才不会有那么好呢。”   果然问是问不到结果的。   中原中也紧随其后,“那你们比赛的时间定了吗?我总该知道时间和地点?”   转了半圈,拉伊莎面向原本跟在身后的中原中也倒退着走。   她双手向两侧一摊,假模假式地皱起眉毛,装出一副无奈又生气的样子。   “这个真的没办法了嘛……我也不是很清楚。”   “除了十月四日在琦玉县举办的亚洲公开赛之外,大奖赛分站赛和总决赛的时间都要等分组一起公布。”   冠军小姐顺手叉起腰。   “不过肯定都是十月十一月的事了,到那时候中也总不会没有时间吧?”   见干部先生即将说话,她立即伸出食指挡在唇前。   “不许说‘没时间’,也不许说‘可能’。”   “中也已经答应我了。”   “所以就算那时候中也没时间,也要给我挤出时间来!”   干部先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同时拉着她把剩下的半圈转完,“一定有时间,你脚还没好,小心再次摔跤。”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拉伊莎偃旗息鼓,乖巧地走在前面。   她一边走着,一边听着中原中也后续的追问。   “你要去琦玉比赛的话,准备什么时间从横滨走?”   这话问的……   纳罕地一挑眉,拉伊莎侧头嗔怪道:“琦玉和横滨离得也不算远,哪里至于要提前很久过去?3号下午去就足够了。”   随即她扬起下巴,看向中原中也。   “会这么问我,中也难不成很想我早点从横滨走吗?”   中原中也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摇头否认。   本来她能留在日本的时间就十分短暂。一旦她从横滨离开,他也没什么理由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她了。   自然没有盼着她走的道理。   终于扳回一局,拉伊莎也没准备接着在鸡蛋里挑骨头。   她慢悠悠地在人群中穿梭,轻盈地像是风一样。   “不过我也该看看横滨这边的冰场了。等扭伤一好,我就要恢复上冰训练,没有合适的场地可不太行。”   “关于场地……”中原中也顿了顿,“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的话,已经租好了。”   在她来横滨的那一天,不管是训练场地还是营养师这种辅助人员,港口黑手党就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准备这些的功臣倒不是他,而是青花鱼。   干部先生忽然不太自在地咂了下嘴。   早知道会这样,应该把所有相关的工作都揽下来的。   和青花鱼扯上关系总是那么让人不高兴。   一听这话,冠军小姐也没有什么逛水族馆的心情了。   她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乖巧至极地眨眨眼。   “中也?”少女顿了顿,“中也在听吗?”   见少年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她便卖乖地笑了起来。   “等我们看完水族馆,带我去看看那个冰场好不好?”   沉默了几秒,中原中也无奈扶额,“好好好,知道花样滑冰才是你的真爱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从这里过去?”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很喜欢中也的!”   拉伊莎第一时间做出反驳,随即讪讪地扯开嘴角。   “不过如果中也不介意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啦。”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走出海底隧道,干部先生展开导航图。   “看起来,出口应该向这个方向走。”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方向后对拉伊莎伸出了手。   “走吧。”少年侧头耸肩,“去看看那个冰场你喜不喜欢。”   都是一样的标准尺寸,哪里有喜不喜欢这一说?   拉伊莎低下头,盯着他手套上的纹路,大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花样滑冰关于场地的标准尺寸是多少?   对了,好像是56×26到60×30来着。   十分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智商,冠军小姐故作镇定地把手往他手里一拍。   她清了清嗓,语气中充满着心满意足的快乐,“那我们走吧。”   她当然知道这样做很任性,很不讲礼貌,又很讨人厌。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答应了,不是吗?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下一次可以更加烦人更加难应付一些!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从冰场回到公寓。   吃过晚饭,窝在床上的拉伊莎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些微不足道的内疚。   但就这点程度,完全不足以叫她去道歉。   不过,换种方式弥补一下中也应该会比道歉的效果要好一些。   拉伊莎点开转到她首页的某条推特,若有所思地溜到音响室对着唱片架看了半天。   没错,专辑版本最全的就是这个乐队。   她低着头,顺着推特找到了相应的ins和Youtube。   回到客卧,冠军小姐摸出耳机,点开视频。   节奏舒缓而鲜明的摇滚乐敲打着耳膜,而同乐队主唱一起开嗓的,则是加拿大籍的花样滑冰男单选手——绰号为“JJ”的让·雅克·勒鲁瓦。   这家伙的妹妹她好像在比赛的时候见过,虽然印象不怎么深……   但联系方式应该有吧?   少女翻了个身趴到床上,从[认识的人]这一分类中找到了备注为“泽茜·勒鲁瓦”的人。   [拉伊莎:是泽茜吗?JJ今年的短节目选曲《Theme of KING JJ》和世界级摇滚乐队合作了?]   拿着手机的加拿大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一看到来信人的备注,顿时什么瞌睡虫都惊跑了。   [泽茜:!!!是拉娅吗?!真的?!您居然没有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这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过于惊喜以至于大脑和手完全没有配合起来,最终发出了一大段和拉伊莎问出的问题毫无关系的话。   看着这段已经显示“已读”的文字,泽茜只想让时间倒流回到自己按下发送键之前。   强忍着尴尬,她最终无视了自己发出的这一段文字,中规中矩地做出回复。   [泽茜:哥哥他今年不仅和那个乐队达成了合作,而且这个休赛季还参加了他们的巡演。拉娅有什么事情想要找他?我一定会帮忙的!]   [拉伊莎:与其说有事情想要找他,不如说我对这个乐队更感兴趣。方便帮我联系一下你哥哥吗?谢谢泽茜OvO]   抱住手机,泽茜在床上打了个滚,随后匆忙勾上拖鞋,冲到JJ面前。   “哥!你妹妹我距离追星成功就差一个你!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忙!”   说罢,少女把手机塞到对方眼前,听上去竟还有些哽咽。   “哥你快看,拉娅还会用OvO!她从来没有在发推的时候用过!”   JJ闻言接过手机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能和世界级摇滚乐队的达成这种梦幻合作的,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把手机还给妹妹后,他双手抱胸,神采奕奕地看向她。   “她想要乐队的签名,还是巡演的入场票?不管是什么,我都能给你拿来。不过今年的巡演没有在俄罗斯的场次计划,要想看现场演出,恐怕只能坐着飞机到其他国家了。”   依照JJ的话,泽茜如实给拉伊莎发去了回复。   没过多久,她便继续问道:“她说这是为她在日本的朋友准备的,不是她自己。虽然她说只要签名专辑就可以,但是我觉得这不行。我第一次给我偶像帮忙,还是这种要送人当礼物的忙,一定不能这么简单。”   少女目光灼灼地盯着JJ。   “所以你们在日本有场次吗?”   “日本的话……”JJ托腮回忆道,“我记得没有巡演的安排。”   眼看着妹妹的脸在一秒中由晴转阴,他才发出一连串的爆笑。   “不过今年的富士音乐节依旧向乐队发出了邀请,主唱问过我要不要一起去的。”   好不容易笑够了,JJ伸出两根手指:“两张富士音乐节的三天套票,而且都会签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怎么样?你哥我够意思了吧?”   两张音乐节的门票倒是不贵。   真正有价值的是上面还会有全员签名。   热泪盈眶的泽茜一边向拉伊莎要来地址,一边信服地点着头:“没错,哥你太够意思了,谢谢谢谢!”   转天,她就把签好名的门票寄了出去。   经过十多天的等待,拉伊莎从冰场的前台手里拿到了这份漂洋过海的快件。   她看了一眼门票上的日期,随即向原来备注名为“公关官”现在为“太宰治”的家伙发出消息。   [拉伊莎:请太宰先生务必把7月26日~7月28日的中也留给我,不要给他安排工作。]   [太宰治: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怎么就能确定找我就能帮上忙呢?]   [拉伊莎:不要废话,我觉得可以就可以。而且即便我不确定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也能确定你一定会给我帮忙的。]   看到对方理直气壮的回复,年轻的黑手党首领不禁笑出了声。   [太宰治: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辜负小姐的信任。]   锁上手机,他看向刚刚结束工作汇报的中原中也。   干部先生被他看得脊背发毛,皱眉嫌弃道:“你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唉,我也不想看中也。”太宰治抬手捂住眼睛,“只看了这么一小会,我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蛞蝓的粘液糊上了。”   见对方濒临发怒,他立即搬出挡箭牌:“中也把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一个人扔在冰场这么久真的好吗?”   刚要抬起捶桌的拳头顿在了半空中。   中原中也做了个深呼吸,最终摔门而去。   坐在轿车后座,中原中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青花鱼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第17章 晋江独家   薄薄的纸片夹在少女的指缝之间,上面用黑色的油漆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名字。   来自他最喜欢的乐队主唱的熟悉字迹和自己曾经看过的宣传图重叠在一起。   耳边是她带着笑的声音。   “一直都是中也请我在横滨玩,这次换我请中也去玩!”   少女捏着门票,递向他。   “富士摇滚音乐节的门票,要不要一起去呀?”   FUJI ROCK FESTIVAL,日本国内甚至可以说是亚洲范围内规模最大的户外摇滚音乐节。   其实每年他都在关注,但每年也都去不了。毕竟比起港口黑手党的工作,爱好可以往后放一放。   但不管去不去得成,能收到合心意的礼物总归是叫人开心的事。   干部先生接过门票,唇边带笑,“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她不是向来喜欢古典乐、音乐剧之类的吗?   “男单那边有个选手今年的曲子是这个乐队编的,还参加了他们的巡演。”冠军小姐翻转着手中另一张门票,“我记得你音响室里放了不少他们乐队的专辑,就问了下票。”   她若有若无地微笑道:“不过不太确定你会不会喜欢,所以干脆问了问音乐节的事。听说参加富士音乐节的艺人来自全球各地,肯定有你喜欢的。”   仿佛讨要夸奖一样侧头看着对方,少女欢欣雀跃地作出邀请。   “所以中也一起吗?”   凝视着门票上的富士山标志,中原中也抿起了唇。   从长谷津回来之后,除了去山下公园那天晚上遇到了不知来源的袭击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类似袭击。   一切都平静得叫人不敢相信。   姑且相信这种平静能够持续下去的话……   “那我当然不能错过。”   用带着手套的手指夹着门票,橘发少年语气坚决。   现在港口黑手党的各项事务都在更换首领之后再次回归正轨。   太宰那混蛋既然都知道音乐节的事情,想必也不会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但青花鱼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也就是说到那时候不会有需要他在本部大楼或者其他地方兢兢业业的可能。   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一次机会,哪里能放过它?   说罢,他颇有些担忧地关切道:“倒是你,不训练没关系吗?”   将门票收进背包里,拉伊莎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只是三四天而已,总不至于我回来了反而不会滑冰了嘛。”   “你也说了,要持续三四天。”   中原中也点了点门票。   “富士音乐节的场地在山上,是个滑雪场。在活动期间会专门开辟出来一块场地用作露营地,但酒店旅馆也不是没有,都在山脚。”   “这三四天里,你准备露营还是住在山下的酒店?”   状似惊喜地看向他,拉伊莎仿佛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般,讶异道:“还可以露营吗?那我肯定选露营呀!我上次露营还是两年前的事了。”   露营的话,就要再提前一天去新泻县,不过收拾起来就不用一天时间了。   微微点头,中原中也已经在心里安排出了行程表。   “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准备露营要用的器材。”   “可是我想自己准备。”拉伊莎眉心微蹙,“不合心意的话,可是很影响露营体验的。”   “都可以。你哪天有时间直接去就行,记得喊上藤原帮忙。”   怎么搞定了太宰治还有个藤原?   冠军小姐有些坐不住了。   她有些怏怏不乐地盯着干部先生,一直把人盯到如坐针毡才缓缓开口。   “那我还不如把这张票转送给藤原,反正你压根不在意。”   少女掰着手指一一细数起来他的过错。   “收到门票一点都不激动,比起自己的感受反倒更迁就我……这又不是你请我去的,明明应该我迁就你才对啊!”   一听这话,干部先生更觉得脊背发凉。   “怎么会不在意?本来你就不怎么了解摇滚乐,会邀请我一起去摇滚音乐节,这已经很迁就我了。”他干巴巴地否认,“我只是不确定有没有时间……”   他被盯得声音渐弱,最终妥协道:“我会腾出一天来的。”   这还差不多。   “那你哪天有时间了记得喊我,毕竟我除了训练没别的事情做,也就在时间上能比你自由些。”   拉伊莎收回视线,看向窗外,辩解起来。   “还有就是关于‘不怎么了解摇滚乐’不代表‘对摇滚乐没有兴趣’好不好?我只是分不太清流行乐的分类,又不代表摇滚乐中没有优秀的作品。”   说着,她活动了下脖颈,把头歪向窗户一侧,看向中原中也,“就比如Hillsong young and free乐队在去年五月发布的《Wake》。我当初也听过一阵子,只是今年才知道这首赞美诗是以摇滚的形式演绎的。”   单看歌词,《Wake》就是一首单纯的基督教赞美诗。而俄罗斯大多数国民都信仰东正教。所以这首歌经过流行乐的重新演绎之后,在俄罗斯很是流行了一段时间。   因此,没有宗教信仰的她才会听过。   “还有《你的名字》这部电影,当初阿丽莎拉着我一块去看的。”少女无奈地摊开双手,“电影的插曲《梦灯笼》和《前前前世》都很好听,然后我也是在今年才发现RADWIPS其实是个摇滚乐队。”   她憋住一口气,鼓起双颊,最后同吐槽一起吐出:“不得不说,《梦灯笼》只有一分多钟实在太短啦!”   忍俊不禁的中原中也抬手挡唇,以免被她发现。   “你没有迁就我就好。”   顿了一秒,他按耐不住地追问起来,“那你现在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乐队或者歌吗?”   拉伊莎郁闷道:“中也你这样太难为人了!我也才了解过这么一点点——不过《君と羊と青》这首歌很有意思。”   少女的回答根本没有出乎中原中也的意料。   她果然更喜欢轻快又明亮一些的。   橘发少年弯起嘴角,“同专的《DADA》听过吗?”   “没有,我回去会听听看的。”拉伊莎说着就打开手机把《DADA》加进歌单里。   见她的动作这么快,中原中也连忙做出解说:“这首歌和《君と羊と青》的风格不是很一样……”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一直说了一路。   直到轿车停在公寓楼下,中原中也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   他单手拎起拉伊莎装着冰鞋的背包,“剩下的回去之后慢慢说。”   “好呀,省得我还要自己去为音乐节做功课了!”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交握着,紧紧跟在他之后,言语间十分捧场。   她的眼角眉梢都飞扬着快乐,显然很是满足。   没过几天,中原中也便挤出了一天时间,拉上拉伊莎一起找了一家据说商品种类最全面的山地运动装备店。   这家店的店面不怎么大,但也不小。柜台上每种只放了一两样作为样品,要是想要购买就只能从仓库拿。不过也不用担心一时搬不走,店家能够提供送货服务。   两人从入口的各种小型工具开始看起。   在照明工具和野炊工具上,拉伊莎和中原中也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而富士音乐节的主办方会分发地图,所以在指向上并不用准备什么。   考虑到已经到了夏天,再加上露营地又在山里,他们最终选择了人造真空棉材质的睡袋。   只是帐篷……   中原中也站在拉伊莎选定的可供四人使用的家庭型充气帐篷前,陷入沉思。   他看向正在研究参数的拉伊莎,有点茫然,“需要这么大吗?”   “大吗?”拉伊莎同样茫然,“两间卧室,刚好你一间我一间。洗漱、换衣服什么的也都很方便。”   她指着图示上帐篷中间的客厅,“这里可以放我们的行李,前面还能支出来一个棚子,可以坐在这里吃饭。”   中原中也按照她的思路细细一想,顿觉很有道理。   他刚准备说话,便听拉伊莎接着说道:“唯一的问题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东西显得有点多,可能不太好搬……”   随即她直视着中原中也,弯起眉眼,笑得灿烂。   “至于这点,就拜托中也啦!”   中原中也哑然失笑,“这倒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单独一个帐篷。”   “我们是一起去的,为什么要扎两个帐篷?”拉伊莎反问一句。   她把帐篷的标签同其他商品放在一起,准备一会结完账就去仓库取货。   推着购物车,她向收银台走去。   “不过单独一个帐篷也不是不行,你想这样吗?如果你确定的话,也不是不行,我们现在回去拿两个单人帐篷就可以了。”   少女的语气很平淡,却硬生生叫人从中听出几分不高兴来。   中原中也从她手中接过推车,低声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不是不喜欢很多人挤在一起的感觉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口舌笨拙得可怕,一点也不能很好地表达出他真正的意思。   “单独一个帐篷会自在许多吧?”   拉伊莎双手抱胸,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连出去玩都是一个人的话,未免也可怜了吧?”   她的声音忽然轻了许多,若是不仔细听,都听不真切。   “我不是不可以一个人,但我不想一个人。” 第18章 晋江独家   即便她的声音很小,中原中也也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迈动的步子几不可察地停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向前走着。   他不敢肯定她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种。   可不管是不是,这都能称作是关系过近的证据。   不可以更靠近了。   太宰引她来横滨的目的不够单纯,甚至连自己也从一开始就在哄骗她……   本就是他们这些行走在世界暗侧的人的过错。   所以不论什么后果,都不应当让她承担。   这份萍水相逢,迟早有一天会结束。   而当一切真相揭露之后,她也合该站在镁光灯下、领奖台上,而不是自己所处的这片阴影。   干部先生沉默着,推着购物车走到收银台前。   他一件件地取出购物车里的物品,最后从钱包里拿出黑卡递给收银员。   当收银员询问是否需要送货上门时,他也只摇了摇头。   就到此为止吧。   少年低着头,将露营工具一件件放进购物袋中。   等音乐节结束之后,就恢复到安全的距离吧。   他抿着唇,拎起袋子走向停车场。   可是……明明从来没有拥有过,本不该会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感觉到自己在失去的。   他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失去才对。   中原中也的无言让拉伊莎也安静了不少。   紧紧跟在对方身后,她不禁反思起来。   是她刚才逗得太过分了吗?   可能有一点?   或者不止一点?   不过她只是想看一看他的纠结和忧愁而已。   尤其当这份纠结和忧愁全是因她而起的时候,就更让她觉得满足。   而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她做得过分了吧?   顶多有那么一丁点的都不值得落在纸面上的“坏”。   要她说,比起中原中也,她反倒才更像戏剧中的反面角色。   中原中也是个好人。   这是她从刚一见面就能确定的事情。   不是那种广义上的“好”,而是他的本质。   比起她见过的许多人,他的“好”甚至可以排上前几位。   他仿佛无坚不摧,又似乎无所不能,好像从没有过负面的想法。   甚至在他身上,她看不到真正意义上的“罪”。   他可能有那么一点“傲慢”。   可哪怕有一丝的才能,他都会给予肯定,从不会因为“傲慢”而无视他人的作用。   他或许也有那么一点“暴怒”。   但哪怕面对着叫他那么生气的太宰治,他都毫无芥蒂地选择救他,并没有因为“暴怒”而放弃他人生命。   至于其他的“嫉妒”“懒惰”“贪婪”“暴食”以及“□□”,哪一个他都谈不上。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这家伙可能是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神明一样的圣人。   就算他站在阴影里,他的光也还是那么耀眼。   少女轻叹了口气。   谁不想拉着神明堕入人间呢?   至少她就想这么做。   让他为自己痛苦。   让他为自己愁闷。   让他为自己从神变成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情愿成为“知善恶树”上挂着的那颗苹果。   但这次也许是她太急了些。   拉伊莎默不作声地加快脚步,跟上对方。   也许他会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已经答应过的事情他一定会完成,所以直到音乐节之后,他才会采取行动。   所以在音乐节之前,她应当进行一段时间的冷处理。   麻痹他,迷惑他,让他以为这都是错觉才能更好地接近他。   这是最合适的策略了。   正如拉伊莎判断的那样。   从山地运动装备店回去之后,中原中也的工作忽然忙了起来。   他每天早出晚归,尽可能地减少同她见面的机会。   纵使拉伊莎对此早有预料,也不免觉得有些失落。   但她更加清楚的是,除了冷淡以对,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毕竟没有人会因为“朋友”的工作太忙而感到难过的。   少女趴在床上,点开手机上的日历,在当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叉。   她盯着25这个数字看了半天,忽然把手机翻转扣在床上。   扯来一旁的被子,她把脸埋了进去。   拜托了,25号快点到来吧!   她马上就要装不下去了!   在少女日渐忧愁的期盼中,约好一同出行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7月24日一回到公寓,拉伊莎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因为只有四个晚上,所以衣服并没有带很多。   但上下分离式的雨衣和雨靴是必须要预备起来的。   冠军小姐最终塞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同帐篷、睡袋一起堆在客厅的角落里。   收拾完行李,她抱起已经进入尴尬期的罗佳,笑嘻嘻地抓住他的耳朵,“罗佳越来越丑啦!”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罗佳愤愤地甩着头,解救出自己的耳朵。   他把嘴里的磨牙棒咬得嘎吱响。   但拉伊莎却笑得更大声了。   “没关系啦。”她揉了一把罗佳的狗头,“就算变丑了,我也喜欢罗佳。”   拎着刚收拾完的背包,中原中也站在行李旁,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中也想说什么?”拉伊莎推开凑到脸旁的狗头,坐在地上,仰头看他。   放下背包,干部先生轻咳一声:“罗佳他听得懂你说他丑。而且尴尬期而已,过了他会比之前还好看的。”   “我知道,就是逗逗他嘛。”冠军小姐挠着罗佳的下巴,“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坐新干线过去要两个小时,如果想要好一点的扎营位置的话,最好一早走。”   中原中也早就研究过去富士音乐节的路线,就等着哪一年能参加一回。   “到新泻县越后汤沢站下车之后,会有专门的公车在车站接待。”   经过简单的商议,两人最终决定六点就出发。   早一点到还能趁着夏日没那么炎热的时候扎完帐篷。   关闭准点响起的闹钟,拉伊莎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同中原中也一起把行李搬上了车。   成功坐上最早的一班新干线后,拉伊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昨晚睡得有点晚,导致刚坐在座位上,睡意便卷土重来。   用指腹抹掉眼角挤出的生理性泪水,她努力着强打精神。   见她实在困倦,中原中也只好说道:“困就睡吧,到了我喊你。”   一听这话,拉伊莎也顾不上别的,双眼一闭,脑袋一歪。   她抵着身边的窗户,再次一秒入睡。   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干部先生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虽然只是几天没有好好看过,但她同几天前时还是略有些差别。   也许是因为她昨晚没有睡好?   总归不应当是因为自己。   他的忙碌至少有一半是装的。   只是为了观察她的反应。   同那天他推测的没有那么相符的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冷待。   或许是他猜错了吧。   果然她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而已。   中原中也微微抿唇,说不清嘴里的涩意到底为何。   明明这是他希望看到的方向……   不过这是他能够留给夏天的狂欢和梦境的最后一点时间了。   就稍稍放任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   沉沉地叹息一声,少年将飘落到少女眼前的碎发绾至耳后。   转而看向窗外,他轻声哼起歌:“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轻轻掀开眼帘,少女不动声色地从缝隙中瞥向身侧。   虽然只是没有伴奏的随意哼唱,也足以叫人发觉他其实很会唱歌。   而这首歌……   再次合上眼帘,拉伊莎的神情比之前安逸许多。   要是她没听错的话,应该是Coldplay的《yellow》吧。   两个小时的车程并不算长。   中原中也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还在揉眼睛的拉伊莎,坐上了车站中接待游客的公车。   在拉伊莎磕上窗户的前一秒,中原中也伸出了手。   而发觉自己磕上他的手时,她最后几只瞌睡虫也彻底惊跑了。   公车开到主办方专门开辟出来用于扎营的场地不远处便停了下来。   带着行李下车后,中原中也包揽了除了拉伊莎自己的登山包之外的全部行李。   “还有一段路要走,你别走丢了。”   干部先生拉着行李,再一次对着她叮嘱道。   而冠军小姐也只好不厌其烦地点着头应下。   一直走到入口处,拉伊莎才发现他们其实来得也不算很早。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怪人们正在排队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队伍并不算长。   中原中也拍拍行李的顶部,“你坐在上面休息一会,我去换票。”   说着,他便双手握住拉伊莎的腰,把人直接放在行李上。   在拉伊莎因震惊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不要乱跑,会丢的。”   拉伊莎搬不动行李,可也不能扔下行李不管,只能对着已经走远的中原中也的背影大喊道:“中原中也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毕竟隔了些距离,中原中也并没有听到她这声叫喊。   然而等他换完票回来,一看到她留有薄怒的脸,便已经猜到了她的不满。   中原中也笑了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伸手。”   拉伊莎不明就里,蹙着眉头同样伸出右手。   下一秒,中原中也便拿出富士音乐节的门票手环,扣在她的手腕上。   “手环一人一条,用来证明你的游客身份。”   随后他将另一条手环放在她的手心里。   “至于这条,是我的。”   中原中也并没有收回他的右手。   而他的手腕上,也并没有门票手环。 第19章 晋江独家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走向完全、彻底地脱离了她的掌控,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坐在行李上被中原中也拉着走的拉伊莎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明明只是很简单地帮中原中也带上了门票手环。   怎么最后就成了自己和行李一起被拉着排队入场了?   少女双手撑在行李上维持着平衡,上半身微微前倾,看向中原中也。   她意有所指又不甚开怀道:“我觉得这样坐着不是很舒服。”   中原中也侧过头,顿觉好笑,“你不是还在生气吗?”   帮他系好手环之后半天都不说话,问什么也都不回答,甚至他都觉得直到扎营前她都不会再说话。   不过他也知道她喜欢闹小脾气,所以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   反正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愤怒”,直接采取行动就能解决问题。   他说的倒是半点没错,但也没那么全面。   拉伊莎悻悻地闭上嘴。   她确实因为自己被放在行李上这件事而生气,以至于一直一句话都不说,也一点都不配合。   ……然后中也就把她连同行李一起拉走了。   所以这个同她实际的想法相合又不那么相符的走向才是让她在坚持耍小脾气之余又没那么生气的根源嘛!   入口的棚顶遮去已经炽烈起来的日光,无言地彰显着时间的流逝。   冠军小姐瘪着嘴,把右手腕上的门票手环在工作人员面前的识别器上晃了晃。   她仍旧坐在行李上,别扭道:“我现在还是在生气哦?”   “你就折腾吧。”干部先生半点都不意外地展开人手一份的游览手册,“该扎营了,树荫下面的空地可没有那么多。”   他这话一出口,便成功转移了拉伊莎的注意力。   虽然还有点小脾气,但事关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居住条件,她一点也不想凑活。   从行李上跃下,少女拉起少年的手,冲向扎营区。   她一边跑着,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一定要在树荫下面,所以中也你也快一点!”   忽然反被她拉着向前,中原中也哭笑不得地应着。   利用异能减轻了行李的重量,他抓紧行李,一同向山坡上跑去。   中午才开放入场,但他们来得本就不算晚,并且运气也还算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块足够平坦的树荫。   中原中也把行李靠树放下,在草地上用白色的绳子圈出足够的大小。   他拉开帐篷包的拉链,展开帐篷,随即铺在了已经清理过的地面上。   得益于小时候和家人一同外出露营的经验,拉伊莎摸出地钉和锤子,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后便是一通砸。   意外的有些莽撞的可爱。   看着她蹲着闷头锤钉,中原中也忍俊不禁地想着。   他同时抽出支撑杆,一边连接起来一边笑道:“你可以在树荫下等我扎好帐篷。”   锤下最后一锤,拉伊莎把它往包里一扔。   她站直腿,扶着膝盖抻了下筋,“可是这也有我一份啊。”   说着,她拿起另一根支撑杆,连接好后插在外帐的指定位置上。   多了拉伊莎的帮忙,扎好帐篷的速度比中原中也预估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等帐篷刚一扎好,拉伊莎就肆无忌惮地往前厅里一躺。   “终于搭好帐篷了。”她侧着头,手臂抬都不抬,只轻微地动了动手指,“中也,我的背包帮我递一下。”   中原中也拍拍她伸到帐篷外的脚,“防潮垫还没有垫。垫完你再躺。”   “哦。”   少女闷声闷气地应着,翻了个身,完全不顾裤腿上已经沾上了破碎的草屑。   “但是我已经开始累了。”   被她气得笑出了声,中原中也把防潮垫铺到她背上,毫不客气道:“才这点运动量都比不上你平时训练,别捣乱,快起来。”   拉伊莎一把掀开防潮垫,愤愤不平道:“中也应该配合我,跟我说‘辛苦拉娅了,歇一歇吧’才对!”   不过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坐起身,把防潮垫铺进前厅后边的卧室里。   “早一点搭好帐篷,就能空出时间来给你买顶帽子。”   中原中也把两人余下的行李放进各自的卧室中。   “我知道,你没带合适的遮阳帽。不买一顶你可就要晒黑了。”   晒黑?天生白肤的冠军小姐哪里怕这个。   但她还是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笑眯眯道:“好呀,那我们现在走吧?”   富士音乐节的周边店门前已经排了不短的队伍。   干部先生站到队伍的末尾,翻看着游览手册,“除了遮阳帽,还有T恤、水杯、收纳包之类的,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这个只有两个圆眼睛的彩色三角是……吉祥物?还挺可爱的。”   拉伊莎歪头凑到他旁边,指着周边T恤上的卡通人物。   “不过买个帽子就够了。比起买纪念品,我更想看看别的地方。”   翻过一页,中原中也研究了下地图和前夜祭的开始时间。   他稍稍侧开脸,抿了抿唇道:“那买好帽子就去吃点东西,参加前夜祭?正好下午就开始了。”   “嗯,前夜祭都有什么?”拉伊莎似有所感,摆正头部。   直到她没有再贴得那么近了,中原中也才松了口气。   “距离入口最近的Red Marquee上会有乐队演出,一直持续到凌晨。”   顿了几秒,他随即补充道:“广场上还有烟花,以及包括盆舞表演在内的篝火晚会。”   “中也看起来很了解嘛。”   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拉伊莎眯起的眼里不带一丁点笑意。   “以前来过?和谁一起来的?”   分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中原中也却突然觉得脊背一凉。   他连忙辩解起来,“我只是平时比较关注而已。我一直很忙,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来过?”   “这么说……”少女拉长了尾音,“今年是中也第一次参加咯?”   她挑起眉毛,一弯葡萄红里盛满自得。   “那我还真是挑了个再合适不过的礼物。”   她简直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叫人根本不忍心忽略。   低头扶正头上的帽子,干部先生闭上眼摇了摇头。   他连话语中都透出几分笑意。   “是,多亏了拉伊莎今年约我一起,我才能抽出空来参加。”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之前撑帐篷的时候,你提到过‘拉娅’,这也是你的名字?”   “没错。”拉伊莎扬起下巴,骄矜又不惹人烦地应道。   她用俄语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为对方解释起来。   “我的名字Раиса其实是个希腊语单词,它的意思是‘无忧无虑的’。Рая是昵称,和它类似的还有Раечка(拉耶奇卡)、Рима(丽玛)、Римочка(丽莫奇卡)、Рита(丽塔)和Риточка(丽托奇卡)。”   拉伊莎用一连串的俄语名字轰炸完毕,笑嘻嘻地看着已经晕头转向的中原中也。   “中也不太懂俄语吧?所以听不懂也没关系。就像我称呼尤里向来用的都是‘尤拉奇卡’一样,中也用‘拉娅’称呼我就可以了哦。”   扶住额头,干部先生颇为头痛,感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不重样的昵称……”   果断放弃记住其他名字,他采取了对方的建议。   “你确实很无忧无虑,除了刚来横滨那阵子。”   长叹一口气,冠军小姐一点都不否定他的判断,“那可不呗?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弟,没有什么人能让我觉得头疼。”   她把手平放在眉毛上,遮着越发耀眼的阳光。   “也许是因为妈妈走得早,也可能是因为家族里有太多男孩子。总之在我家里,爸爸最宠爱我。但凡我提出什么想法,他都会尽可能地帮我实现。”   “他也是这样教我弟弟的,只是我弟怎么会学成了现在这样,我也搞不太懂。”   眼见着终于结束户外排队,拉伊莎一脚迈进店门。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遮阳帽戴在头上,“这样就够了吧?”   “你带水杯了吗?”中原中也答非所问地反问道。   拉伊莎摇摇头。   随即得到了对方面无表情的一声命令。   “那就再去拿一个水杯。”   暗自叹气的干部先生顺手拿下她头上的帽子,接过她随手拿来的保温杯,排进结账的队伍里。   冠军小姐紧随其后,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说起来,中也的家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背着手,连蹦带跳地跟着队伍前进。   “认识这么久了,中也也没有和我说过他们。我可是说了不少我和弟弟之间的事呢。”   话音刚落,她的思维便跳脱到了另一个角度。   “也是异能者吗?如果是的话,和中也一样厉害吗?”   “不过这也不怎么重要啦!”少女摊开手,“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弟弟也是个异能者。”   “我以后要是和弟弟起了冲突,说不定还要麻烦中也帮我忙呢。”   她言笑晏晏着,凑到中原中也耳边问道。   “不管怎么样,中也到时候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第20章 晋江独家   耳边听到的这个问题叫中原中也立时呛咳出声。   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把手中的商品放到收银台上。   “这……”他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然而拉伊莎并不需要他现在就回答。   只不过是需要在他的心里做上这么一点铺垫而已。   把结完账的遮阳帽戴回自己头上,她拽着中原中也重回阳光下。   抓上拉伊莎忘记拿的水杯,中原中也眯着眼躲避迎面的光,看着背着光、面向自己的她。   闪耀到叫人睁不开眼睛的阳光大刺刺地洒在她的脸上,伴随着分不清哪个更灿烂的笑。   就连碎发也沾染了太阳的气息,镀上一层鎏金。   “不是说买完东西就去逛一圈吗?”她这样说着,转身向前走去。   中原中也沉沉地应了一句,视线落在她十分自然地牵住自己的手上。   雪一般的肌肤仿佛在如此的烈日下熔化成了透明的水。   他忽然心头一跳。   也许他的判断没有出错?   关于“为什么她会用那些问题问自己”,“为什么她会邀请自己一起参加音乐节”还有“为什么她会时不时地靠近又飞快地远离”……   这些问题背后的原因,可能,都不是他的错觉。   只是对于自己之前的冷落,她并没有表现任何不满。   是猜到了吗?   猜到他的躲闪、逃避和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猜到的话,她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呢?   心头一酸,中原中也反向抓紧拉伊莎的手。   他扯开嘴角,嗓音有些发涩。   “你是笨蛋吗?方向走反了。”   说着,橘发少年匆匆转身,拉着少女向Red Marquee方向走去。   Red Marquee前面是餐饮区,已经有不少店家已经开始运营了。   两人买了些可以边走边吃的小吃,向着地图上显示的其他区域前进。   “沿着这条路过去,应该就是Green Stage,大牌都会在这个主舞台演出。”   中原中也指着隐藏在树林中的小路说道。   “从Green Stage过去就是White Stage……”   他一一做出解释,带着拉伊莎在树林里穿来穿去。   “除了各个舞台,还有儿童乐园和NGO Village。”   跟在他身后,拉伊莎一起爬上矮坡。   被称为NGO Village的区域已经搭好了许多棚子。不难看出等明天正式开幕之后,会有更多的游玩项目。   但现在只有几个志愿者正在搬木头。   冠军小姐好奇地走到木头旁边,蹲着观察木头表面的纹路,“您好,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   志愿者放下手中的木头,看向他俩,笑着解释道:“那是DIY纪念品的。”   “有五种硬度不同的木头,锯下一块之后,可以用我们这边的工具烫上logo。做好了就可以带回去,留作纪念。”   他指向一旁烙铁,随即回头追问起来。   “你们怎么不在Red Marquee那边参加前夜祭?快开始了哦。”   拉伊莎应道:“一会就去……我现在能DIY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马上就要离开去给我朋友帮忙了。”志愿者先笑了起来,“我朋友说他今年会在前夜祭上翻唱《Sunday\'\'s Pretty Icons》。只是要我说,还是《Ever Had A Little Faith》更适合。”   说罢,他十分随意地哼起了歌。   “Something good will happen, wait and see~(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拭目以待吧。)”   哼了几句,他又转而向他俩征求意见。   “这不比‘Lunging and happening, counting of souls.(不过是一群人在疯狂玩乐。)’更适合前夜祭吗?”   还没等他们回答,志愿者回归了正题。   他将烙铁加热,拿出锯子,“来吧,趁着我还没走,帮你一把。”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拉伊莎拿起挑好的木头,架在架子上,伸手接过锯子,“不过我会用,你们去舞台那边吧。”   一脚踩在木头上,她看向中原中也道:“不用操心我哟,中也可以先去玩。”   从她扎帐篷时表现出来的熟练,中原中也确定她没有半点虚言。   正巧有的事情他还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清楚,这会是个好时机。   他点点头,“我一会回来找你。”   “也不用来找我。”冠军小姐锯着木头,“我做好就去找中也!”   “虽然只是前夜祭,Red Marquee的人也不少。找起来可不容易。”志愿者忽然插来一句。   一听这话,黑发少女仰起头笑了一下,“怎么会?”   她的语气有些柔软,可又很坚定。   “只要是中也,一眼就能看到了!”   仿佛在说什么世间不变的真理。   中原中也慌忙按住帽子,转身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而志愿者则是哈哈大笑着,再次唱起了歌。   他双手指向拉伊莎,一边唱着“The hope rose up in your heart, girl.”,一边同中原中也一起下坡。   一回到Red Marquee,志愿者便直奔后台去找他的朋友去了。   而混迹于诸多观众之中的中原中也却始终有些沉默。   即便想了一路,他也不知道该拿拉伊莎怎么办。   他在这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也因自己有意无意的忽略和对方的伪装,从而得出否定的答案。   然而现在如果不是梦的话,恐怕远远不够真切些。   但如果是梦的话,醒过来的时候又会有多失落呢?   听见台上传来《Sunday\'\'s Pretty Icons》的歌声,干部先生抬起头看向舞台。   那个志愿者站在主唱旁边,按照节奏拨弄着吉他。   握住话筒,同样挂着吉他的主唱闭着眼唱歌。   橘发少年低下头,轻声合唱起来:“……The story of the both of us, too close to ever love……”   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太接近相爱了。   所以才更叫人难以抉择。   不管怎样,最终都是会叫她难过的结果。   而区别只是哪个的程度更重一些而已。   台上的主唱唱完《Sunday\'\'s Pretty Icons》后,无奈至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转而点点头,弹起了《Ever Had A Little Faith》的前奏。   看来那个志愿者终究成功说服了他的朋友。   中原中也叹出一口气,向人群外走去。   天色已经不早了,而拉伊莎还没有来找他。   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随着他渐行渐远,台上的音乐也逐渐弱了下去。   唯一能够判断出来的是那首歌已然接近尾声。   站在边缘,中原中也转头看了一眼Red Marquee上的表演者。   志愿者和他的朋友已经下台,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背着吉他的女生。   她简单地做了下自我介绍,随后唱起了她自创的歌曲。   具体说了什么,中原中也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他只清楚地听到了那首歌的歌名——《君はロックを聴かない(不听摇滚的你)》   有奔跑声接近。   少年回头看向声源处。   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那人猝不及防地抱紧。   “因为顺带也给中也做了一个,所以来得有些晚。”   一路奔跑而来的少女气喘吁吁道。   “真抱歉,让中也担心了!”   她的心跳声很快……或许自己的也一样快。   中原中也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怎么……突然抱上来了?”   “因为中也站在那里,回望舞台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很需要一个拥抱。”   说罢,拉伊莎松开怀抱,一手拿着一个做好的成品,展示给中原中也看。   随手接过其中一个,干部先生低头看着木头侧面烙印上的富士音乐节logo。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不爱听摇滚。”   “但是我并不讨厌摇滚。”冠军小姐把剩下的一个塞进口袋里,“中也不继续看那些乐队的表演吗?”   中原中也看得到。   她找理由、转移借口时表现得其实都很拙劣,目光就像是在说谎一样躲闪着。   但之前自己一直都有意无意地选择了忽视。   这实际上是在麻痹自己还是麻痹对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判断真相的能力。   不远处的舞台上,女歌手不断地唱着“君はロックなんか聴かないと,思いながら。(你不爱听摇滚,我明明知道的。)”。   少年收起木制纪念品,上前一步,拥抱住正低着头的少女。   他的心脏激烈地跳起来。   为这个刚刚做下的疯狂的决定。   “只有这三天。”他的声音有些干哑,艰难而又稍显痛苦,“对不起。”   纵使这句抱歉再莫名其妙,他也知道她听得懂。   而听到“对不起”的少女则是抬起手,覆上对方的后背,完整了这个拥抱。   在少年此刻看不到的地方,她缓缓闭上双眼。   “没关系。”   她这样轻声说着,嘴角却弯起一点得逞的微笑。 第21章 晋江独家   没有人会不喜欢拥抱。   拉伊莎一直这样认为。   另一个人的心跳近在咫尺,而这份温度也切实地贴在怀里。   即便在夏天里这种行为难免显得有些热,也叫人根本无法放手。   她将下巴搭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   耳畔是他规律的吐息。   一种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安定的满足感充盈着她那颗以同样的速度跳动着的心脏。   “中也。”   少年不明就里地“嗯?”了一声,却没能得到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答复。   他得到的只是另一声“中也”。   低下头,拉伊莎在他肩上蹭了两下。   她也不说话,只是含混不清地嘟囔着零碎的音节。   因为没有一个字听得懂,中原中也大胆断定,她又在说俄语。   “你想说什么?”   声音闷进对方的肩窝里,拉伊莎盯着自己的手背,“说……”   可那些话怎么能叫他听见呢?   她舔舔嘴唇,以最快速度找到了合适的话题,“我们难道要一直站在这里吗?”   “那就放手,我们回去?”中原中也试探着提问。   “不要。”   少女语气坚决,手臂也收得更紧了。   她态度十分鲜明,并且也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不愿意。   “中也要自己想办法,想出来个不用我松手的办法。”   哪还用想办法?   干部先生拍了下她的后背,“抬脚。”   冠军小姐依言抬腿勾上对方腰间。   托着她圈上来的大腿,中原中也把她向上抛了抛,随即走动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想去看表演吗?”   “不想。”挂在他身上的拉伊莎摇着头,“我有点累了。”   锯木头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更不用说锯两块。   再者说了,大夏天的,她锯完木头全身都是汗,一点都不舒服。   中原中也单手帮她把贴在后颈上的头发拨开,走向扎营区。   “那我们先回去拿洗漱用品和衣服。”他给出两个选项,“主办方提供有免费的淋浴,不过也可以泡温泉,500日元一人,不限时。你选哪个?”   “反正肯定都要排队,我选温泉!”   少女伸长手臂,在中原中也背后抓住脚尖。   “维克托他们天天泡温泉,简直羡慕死了。”   说着,她向后仰着头,看向中原中也。   “所以现在那个问题能够回答我了吧?”   “什么问题?”中原中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拉伊莎松开手,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就是中也的事情啊!”   她跺着脚,重复了一遍中午时问过的问题。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说我的家庭,中也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和自己还有家人相关的事情。虽然说中也是个怎样的人,这一点只需要我以自己的角度进行观察就可以。可是,难道中也的亲友都是怎样的人这些也都要我自己猜吗?!”   少女的长篇大论最终以“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中也不方便和我说,那就捡一些可以说的告诉我嘛!”作为终结。   可以说的部分……   干部先生拉住踩在小石子上险些摔倒的冠军小姐。   他只纠结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有‘亲人’,因为关于他们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随着他们向扎营区不断前进,Red Marquee上传来的歌声也渐行渐弱。   安静的夜空下,少年的声音于是愈发清晰。   “不过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亲人的话,也只能是带领我的前辈了吧。”   中原中也摘下头上的帽子,将内侧绣着的姓名翻出来,展示向拉伊莎。   “他的名字叫‘兰波’,这顶帽子也是从他那里继承来的。”   他低着头,指尖在精致的绣花上不断摩挲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下。   “对你来说,他可能不算什么有意思的人。其实仔细想想,他也不太可能想要和你多接触。”   拉伊莎随即一愣,连忙追问起来:“为什么啊?明明我们压根没有见过面,他居然会这么讨厌我的吗?!”   “哈哈哈……”中原中也笑得更大声了,“也不是讨厌你。”   他把帽子重新戴好,“兰波很怕冷,哪怕在夏天都会穿着一身厚衣服,还会戴耳罩,烧火取暖更是一年四季都不会停。”   听到这里,拉伊莎才松了口气。   既然不是讨厌自己,或者合不来的性格,就要好办许多。   她瞄着对方头上的圆顶软呢帽。   “说起来,在一般人眼里估计我弟弟看起来也很怕冷,不过他只是普通的身体不好。”   “第一次参加比赛拿到冠军之后,我的奖金就拿去给家里人买了礼物。爸爸的是钢笔,他的是顶哥萨克帽。”   少女双手在头顶和耳侧比划着。   “中也知道哥萨克帽吗?就是这种,会有垂下来的像是耳朵一样的部分,也是设计用来保护耳朵的帽子。”   “这种帽子比耳罩要保暖,可以和兰波先生建议一下哦。”   “嘛……”中原中也撩了下落在肩头的发尾。   他微笑着应下:“等他从法国寄信回来的时候,我会和他说的。”   法国?拉伊莎眨眨眼,“我就说怎么一直没有见过兰波先生,原来是因为他一直在法国啊。”   “嗯,已经有三年了。”   中原中也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   “据他说,是找到了和以前的搭档有关的线索,然后留下了帽子送给我,就独自回到法国了。”   也不知道混蛋太宰和他说了什么,会让兰波只留下了帽子和书信就消失。   放弃解开这道已经困扰了他三年的问题,干部先生张开手掌。   “之前也说过我的朋友很少。”他将大拇指扣向掌心,“先说你最熟悉的,公关官。”   随后他一一弯起剩下的手指,“除了他之外,还剩下住在我楼上的信天翁、帮你拆过石膏的外科医生。最后是你没有见过的钢琴师和冷血。”   “所以那个大半夜连门都不敲突然冲进来,然后把准备睡觉的你拖去工作的家伙……”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就是他,信天翁。”   “……”拉伊莎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这个家伙是笨蛋吧?”   明明都是休息时间了还要把别人拖去工作,简直是头脑简单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现象!   更不用说……那段时间就只有早晨和晚上可以和中也相处一小会。   “直说了哦?我讨厌这个笨蛋。”   “是笨蛋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干部先生笑得满脸无奈。   “至于讨厌什么的……他们倒是很喜欢你呢。”   支棱起耳朵,冠军小姐双眼一亮:“中也和他们提过我?”   被她这么一问,中原中也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以实情作答。   毕竟……   “所以是公关官先生还是那个叫信天翁的笨蛋?”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拉伊莎轻哼一声。   “反正我也猜到啦,肯定不是中也说的,不然中也会表现出一种‘擅自和别人谈论你,这不太好’的样子。”   中原中也默默侧过头。   可是私下里同其他人谈论相识的异性,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如果不是信天翁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宣布“我在中也家里发现了一个女孩子哦!”,他才不会这么随便地在朋友面前提起她。   应该更加庄重而正式地介绍,而不是这种桃色新闻一样的走向。   但这种机会……不存在的。   因为只有这三天而已。   在这三天里,这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苗场对于他们而言,几乎与世外桃源无异。   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疯狂却甘美的决定。   从行李中找出换洗的衣物,拉伊莎拿好零钱,摆手道:“算啦,我完全能够理解的。”   她从帐篷里爬出来,跑向悬挂起温泉招牌的地方。   “我先去排队!不然感觉人会越来越多的。”   说着,她便已跑远了。   见状,中原中也也拿好自己的衣服,排进男汤的队伍里。   然而比他还早排队的拉伊莎在他洗完之后还没有回到帐篷这边。   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收起,中原中也注意到拉伊莎的手机被她忘在了一旁。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显示着“UNKNOWN”。   而他只不过犹豫几秒,电话就已经被对方挂断了。   没过多久,拉伊莎顶着一头勉强算是没在滴水的头发冲进帐篷里。   她扑到自己的卧室中,隔着中间的网状隔断看向回来得更早的中原中也。   “我可以把这个隔断关上吗?”   少女跪坐在垫子上,压根没准备等对方同意,直接伸手去扯角落里的拉链。   随着她的动作,宽大的领口向一侧滑下,露出半个光洁白皙的肩头和若隐若现的胸脯。   中原中也飞速地扭过头去,轻咳一声,指着她的手机道:“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因为不确定是谁,我就没有接。”   叠好隔断,拉伊莎把中原中也的睡袋果断向自己这边拽了拽。   她随后拿起手机,看着空荡荡的通知栏,随口应付道:“可能是谁打错了吧?我也不清楚。”   说着,她便侧躺下来。   “是吗。”中原中也并没有在意,而是拿出毛巾,坐到她身边,“你怎么又不吹头发?转过去,我帮你擦。”   拉伊莎依言照做,把头发向后一撩,抱着手机,点开信息,“吹头发也要排好长的队伍,所以干脆就没有吹了。反正中也会帮我的嘛!”   对这份理直气壮毫无办法,中原中也任劳任怨地捧起她的湿发包进毛巾里。   安心享受着临时男友的服务,拉伊莎点进难得一次能够进行回复的对话框中。   某个匿名人士发来的这条信息,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UNKNOWN:你确定吗?】   【拉伊莎:我当然确定啦!中也难道不够好吗?】 第22章 晋江独家   不厌其烦地擦干长发,中原中也把湿毛巾挂到一旁。   拉好前厅最外层的拉链,他再回到卧室时就看到本应该躺好睡觉的某人已经把两个睡袋并排摆在了一起。   半点都没在乎中原中也正在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自己,拉伊莎整个人都钻进了睡袋。   她双手抓着睡袋的边缘,笑着眨眼:“中也不睡觉吗?”   “这就睡了。”中原中也熄灭所有夜灯,只留下一盏小小的LED小灯泡。   就着这点微弱的光,他也同样躺进睡袋里。   在他躺下的同时,拉伊莎也侧过身看着他。   葡萄红的眼睛中有微光闪动。   她双唇微启,吸了口气,却欲言又止地顿住,最后只缩在睡袋里,小声地吐出一句“晚安”。   中原中也以手肘撑起上半身,侧身俯下。   轻之又轻的吻最终落在她的眉心上。   “晚安。”   同样轻缓的回答在身边响起。   拉伊莎揉揉耳垂,在睡袋里几乎要团成一团。   她抿紧双唇,向他的方向翻了个身,低低地应了一句。   在已然闭上眼睛安心入睡的少年不知道的时候,少女微微蹙着眉头再次纠结起来。   虽然已经决定要在比赛的时候搞些大事,但是刚才那一瞬间总让她觉得另一首曲子好像更好一点。而且它们三首也都在同一部音乐剧里。   所以到底选哪个更为合适?   不过这个问题哪怕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都没有个结果。   第二天一早,中原中也是被差点滚进自己怀里的拉伊莎压醒的。   沉睡的冠军小姐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就连在梦里也拧着眉毛。   干部先生于是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顺着眉毛滑到眉梢,意图抚平最中间的结。   但这番举动无疑惊动了睡眠偏浅的她。   少女骤然睁大的双眼里满是迷茫,显然并没有真正苏醒。   她直愣愣地盯着半空,稍不安定地向后缩了缩。   直到后背彻底贴上另一个人的胸膛,她的理智才慢悠悠地回到大脑中。   中原中也本以为她可能会害羞到不知所措。   然而,拉伊莎恰恰反其道而行。   在意识到身边的人就是中原中也时,她瞬间放松了警惕,握上对方尚且悬在半空中的手。   她笑出一口小白牙,嘻嘻笑着道:“早呀,中也。”   即便被人紧紧握住,中原中也的手也像是有着自我意识一样——捏住了拉伊莎的脸颊。   仅仅捏了一下,他就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   舔了下唇,少年决定当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早。去洗漱吗?”   因为在帐篷里磨蹭了一会,洗漱区的人比拉伊莎想象的还要多。   她一边刷牙,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早知道就应该定个四点的闹钟。”   “也不用起这么早。”中原中也用水浸湿毛巾,擦在脸上,“还是好好休息更重要。”   “……我也没有真的要定闹钟。”   拉伊莎吐掉泡沫,含了一大口水咕噜咕噜地漱完吐掉。   “中也怎么连玩笑话也会当真?”   中原中也把润湿的另一条毛巾递给她:“因为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一听这话,拉伊莎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毛巾里。   她呜咽一声,实话实讲:“中也这样说总让我觉得很抱歉啊!”   “抱歉什么?”中原中也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你不需要抱歉。”   如果连单纯的开玩笑都要说抱歉,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他难道会是那种因为一句玩笑话生气的人吗?   使劲抹了一把脸,拉伊莎捧着毛巾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只是接下来,任中原中也怎么追问,她也没有说到底哪里不一样。   因为晚上会有MUSE的演出,所以刚洗漱完毕,两人就拎着便携折叠椅先到主舞台前占了个座。   放好折叠椅,拉伊莎拉着中原中也冲到刚刚经过的可以在木栈道上写字的地方。   得知需要捐款才可以写字之后,她果断拿起笔,在捐款单上写下$64000。   在她准备签上自己的姓名时,中性笔的尾部便被另一个人拽住了。   “这是你去年世锦赛拿冠军时得到的奖金吧?”   干部先生不甚赞同地抽走这支笔,转而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次全部捐出去的话,你自己用什么?”   双手托着下巴,拉伊莎看着他拿出黑卡递给工作人员。   她嘟了嘟嘴,大声强调起来:“钱的事情中也不用担心我。我可比中也以为的要有钱好多呢!”   “花滑很花钱,所以再多也不会够用。”   中原中也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油漆桶和刷子。   “走吧,你想要写些什么?”   蹲在刚钉好的木板旁,拉伊莎握着刷子在油漆桶的边沿上刮去多余的油漆。   “随便写点东西而已嘛。”她盯着木板,“不过我之前说的是真的哦。不管我怎么折腾,我的钱肯定是够用的。”   挥起刷子,少女一边留下了“See You Next Year!”的字样,一边举例说明道:“程度大概是‘如果我心血来潮想要建个独属于我的冰场,那么就会立刻有人去找政府办手续并且以最快速度敲定建筑公司,最后无波无澜地拿到所有权合同’这样子吧。”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中原中也回忆着当初自己拿到的资料。   资料上的陀思妥耶夫家貌似并没有这么有钱,而且她除了比赛奖金也确实没有别的经济来源。   所以她哪来的这么多钱?是家里人吗?就比如她的弟弟?   写完字,拉伊莎就把刷子扔回油漆桶里,“不过仔细想想,也不能说有钱吧……过于聪明的大脑总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达到目的。而很不巧,我那个永远找不着的弟弟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哦。”   冠军小姐站起身,回头看向干部先生。   “我弟弟可能会看你不太顺眼。”   “所以,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完全不像是在说什么危险发言,“最好能够抱着有可能会死亡的觉悟。”   毕竟费佳可不会像是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中也。   在昨晚收到短信的时候,她就觉得费佳已经到了横滨,并且一定是有了什么计划才会那样问她。   但她不可能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中也。   毕竟她其实从头到尾也没有告诉过费佳关于中也的事情。   不管是从费佳还是她自己的角度而言,在费佳和中也之间,她谁都不会也不能帮。   哪怕最后的结果并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她也绝不可以插手。   真过分啊,费佳。   拉伊莎拎起油漆桶,吸了吸鼻子。   居然把这种地狱难度的问题留给姐姐选择。   果然还是揍一顿会爽一点吧。   “我知道的。”   即便拉伊莎状似轻松地说出那些话,中原中也也不难发现她隐藏着的担忧。   “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的弟弟会因为自己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感到万分的愤怒,这点简直再易懂不过。   再加上他还是个异能者,会想要杀掉自己也完全可以理解。   总之无论如何,放马过来就是了。   他一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逃避。   向拉伊莎伸出一只手,中原中也指了指远处的天空,“那边可以坐‘Dragondola’缆车上去,到达Day Dreaming舞台。就算不看表演,风景也很不错。”   拉伊莎并没有推辞。   她被中原中也拉着坐进号称日本最长的龙之缆车里,看着脚下逐渐变小的二居湖,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少女极度认真地同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对视着,提出了一个对方这辈子都没办法拒绝的请求。   “真到了那种时候,中也可不要讨厌我哦。”   “嗯,不会的。”   怎么会呢。   合该他期望对方不会讨厌自己才对。   “从这里看下去,很开阔吧?”   深知中原中也的言出必行,拉伊莎弯起眼睛笑了。   “是呢。天气和风景都很好。”她吐了下舌尖,“但你更好。”   “嘛……”   中原中也一点一点地错过视线,耳垂几乎要和头发一个颜色。   “你也是。”   在狭小的缆车内,连呼吸都会显得暧昧。   但缆车的行程仅有五千多米,总计20分钟。   这点时间完全不够。   拉伊莎走出舱门,一时间只想走到对面去,再坐一回。   让她这个计划落空的是一声喜大于惊的欢呼。   “拉伊莎!”   在确认了刚刚乘坐缆车到达这里的人就是自己怀疑的那个人之后,泽茜激动地捂住嘴巴。   她原地蹦起,在空中转了两圈才落地。   而听到她的动静,所以从不远处走来的人也是个拉伊莎的熟人。   中原中也侧头贴到拉伊莎耳边,“你认识他们吗?”   点了点头,拉伊莎向想要冲过来抱她却又不敢的泽茜张开双臂。   她微笑着抱住立时扑来的泽茜答道:“嗯,那边是JJ,送我们门票的人。这是JJ的妹妹,也是女单选手。”   与此同时,迎面走来的JJ牵着自己的女朋友,向两人招手。   “拉伊莎!你旁边站着的人是谁?”   DNA动了。   中原中也默默克制住自己有点想要锤人的冲动。   他有点头疼。   与其问为什么这个叫JJ的男单为什么听上去这么像混蛋太宰,不如问为什么听到和青花鱼相似的声音都会觉得生气。   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这几天都不想接到任何来自混蛋上司的消息。 第23章 晋江独家   在JJ问出“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拉伊莎正极其自然地拍着泽茜的后背。   她侧头看了一眼中原中也,随后笑着回答道:“他是中原中也,我的男朋友哦。”   “WHAT?!”   趴在她怀里的泽茜瞬间抬起头。   她震惊地左顾右盼,抓着拉伊莎衣角的手也在不断颤抖。   “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情还要麻烦你们暂时保密。”拉伊莎揉着小姑娘的头,轻声劝道,“我还没做好告诉其他人的准备呢。”   从加拿大远道而来的少女不敢置信地爆发出一声抽噎。   她盯着中原中也的眼神里充满怨念,吸着鼻子应下:“我会的。”   作为拉伊莎后援会的一员,她没有任何办法不尽力达成偶像的意愿。   并且偶像很少对外公布私人信息这一点,她也不是不清楚。   但是还是很心痛啊!   泽茜别过头去,甚至已经觉得有点不能呼吸。   就算这个家伙长得再好看,也无法掩盖他拱了自家大白菜这一事实!   她是绝对不会因为区区美色就动摇的!   走到几人身旁,JJ不用猜都能知道妹妹此刻的悲伤。   他拍拍泽茜的肩膀,对两人发出邀请,“正好你们也来了,一起去Day Dreaming舞台看一看吗?”   相较于不知道会表演些什么的Day Dreaming舞台,拉伊莎对缆车兴趣更大。   但她不太确定中原中也是否也是如此,只好偷偷去瞥他。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干部先生无需多言便已经猜到了她的纠结。   他对JJ一行人摇摇头,婉拒道:“Day Dreaming还是比较童趣一些。所以我们只是来看看风景的。”   对于“童趣”这点,JJ并没有什么异议。   如果不是这一点,他也不会带着妹妹一起上来了。   不过既然邀请被拒绝了,他更不可能强行拉着别人一起。   “我听说今天White Stage那边有趣的活动不少,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参加一下。”   JJ拦住准备跟上前的妹妹,同他俩挥手道别。   “具体内容我也没有关注,毕竟我们第三天才演出。”   “到时候我们肯定不会错过你的演出。”拉伊莎同样挥着手,“泽茜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可以分享给我哦。”   安抚完几乎要哭出来的小粉丝,她拽住中原中也,走向下山一侧。   再次坐上缆车,冠军小姐便拿出游客手册,翻到White Stage那一页。   她举起说明,同远处的舞台做着对比,“那里就是White Stage的区域吗?”   顺着她看的方向瞅了一眼,干部先生否认道:“你看的那里是Green Stage,也就是主舞台。我们晚上还要去那边看MUSE演出的。”   他指向上山的一侧,“White Stage在上山的时候我们就看过了。”   “原来是在那边啊。”   拉伊莎一点一点地蹭过去,坐到中原中也同侧,尽力向之前没能仔细看过的方向看去。   “所以一般都会有什么活动?”   悄悄使用了异能力以维持缆车的平衡,中原中也回忆着自己之前查过的资料。   他猜测道:“说是活动也不够准确,应该是喜欢和观众们互动的乐队的演出吧。”   “就比如他们。”少年翻开嘉宾名单,举了个例子,“Belle & Sebastian的整体风格比较俏皮清新,很有舞曲的味道。”   “以前他们在White Stage上演出时,就做过邀请观众一起上台跳舞的事。很有意思。”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侧的拉伊莎。   果不其然撞进她闪闪发光的葡萄红里。   “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个志愿者提过的歌吗?”   拉伊莎简单地回忆了下:“《Sunday\'s Pretty Icons》和《Ever Had A Little Faith》,我没记错吧?”   “没错,这两首都是他们的作品。”中原中也打了个响指,“会在White Stage上表演的都有些小众,不过整体氛围会很好。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要!”   话音刚落,拉伊莎便反应过来。   “不对,怎么总觉得又成了你带着我玩了?”   扶正帽子,中原中也勾起嘴角,“这有什么不好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但是……”   “什么但是?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干部先生成功地用一句话在和冠军小姐的对话中占据上风。   而结果就是直到走下缆车,进入White Stage的范围时,冠军小姐仍然乖巧地跟在干部先生身后。   舞台上,Chvrches正在唱着《Here With Me》。   他们来的时间并不算很巧,歌曲已然接近尾声。   在这首之后,Chvrches乐队又唱了一首《Miracle》才下场。   而当他们下场之后,紧随其后上台表演的乐队宣布自己将会在表演中加入KISS CAMERA。   KISS CAMERA,这一项热场环节起源于棒球赛事,随后发展到NBA比赛、各大演唱会以及音乐节中。   规则也很简单,仅用“当大屏幕上显示出被圈起来的两个人时,他们就要接吻”这一句话就能总结完毕。   按常理讲,会被摄影机选中的人都是主动要求的。   毕竟这个环节向来用时不长,如果被圈住的人不够配合便会白白浪费时间。   可中原中也从没想过,在台下成千上百的观众里,摄影机偏偏就能这么巧合地选中他们。   也许有人在这个环节里动过手脚,也许只是单纯的运气好。   总之这绝对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的意愿。   根本思考不出缘由的干部先生微微抿唇,看向满脸意外的冠军小姐。   而对方也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少女颇为慌张地咬紧下唇。   过重的力道使这片唇瓣失去了它应有的色彩。   这根本不在她的预想中。   她一点也没准备这么早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战胞弟的底线。   所以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但当中原中也伸出手时,她再没有任何能力进行思考。   她只能看到对方包容而又无奈地笑着。   “别咬了。”   少年单手捧住她的侧脸,伸出大拇指,解救了被贝齿禁锢的樱唇。   “再咬下去可是会出血的。”   与此同时,远在横滨的某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监控器。   葡萄红浸润着化不开的浓重死气。   而沉郁鸢色中,时不时有处于冷漠与亲切之间的似笑非笑一闪而过。 第24章   圆顶软呢帽被人摘下, 挡在脸侧。   紧张地抓住对方的衣襟,少女睫毛轻颤。   为什么会是他们?   为什么要遵守这个不必要的规则?   说到底,三天不还是这家伙提出来的吗?那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怕三天之后会难过吗?   没由来的委屈和理由一点都不正当的嗔怒在心头翻滚。   可理智却在夏日的高温下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搅作一团、分也分不开的万千思绪混乱着。   就如同此刻纠缠在一起的鼻息。   说不定人体有什么奇怪的开关, 只要触发就会自动把所有的外界环境都静音。   徒留下狂跳不止又无法平息的心跳声。   以及那样鲜明的,根本无法忽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   被过快的心跳所逼迫,少女本能地启唇吸气。   但破绽哪怕只露出一秒,精明的机会主义者便不可能错过。   什么“神明一般的圣人”“正人君子”“绅士所为”,全都是层层封印和滤镜之下的伪装。   愈发攥紧手中的衣襟, 少女自鼻腔里溢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是自己疏忽大意了,明明第一眼就知道他很危险的。   无师自通地撬开齿关, 仍旧戴着枷锁的猛兽第一次表现出他本能的侵略性。   他的吻比暑气更加热烈,叫人头昏脑胀。   忍不住将自己的体重尽数依托过去,少女在不可抗的迷茫中宣告了自己计划的失败。   最好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她本以为自己假装成了猎物, 诱捕了自以为是猎手的他。   只是现如今, 猎手和猎物的身份一直在不断轮转,谁又分得清呢?   无力招架的话语被撕扯成支离破碎的呜咽,混合着琼浆玉液一起被人饮下。   这是再老道的品酒家都无从染指的, 世界上仅有一支的,赛级满贯冰红品丽珠。   眯着眼睛, 干部先生完全、彻底地独享着这份甘美。   纵使仅仅浅尝辄止, 她也比其他任何一支酒都要令人沉醉。   无法再进一步, 确实让人觉得惋惜。   但这也使得此刻更足以反复回味。   会厌恶吗?或者畏惧?还是说两者都有呢?   可这已经是他足够克制的结果。   不管起因如何, 送上门的机会都要叫它从手边溜走的话,那实在太浪费了。   年纪轻轻便高居干部之位的黑手党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只有过于天真的家伙才会觉得他很好, 而现在她便会因为自己的天真而付出代价。   轻轻舔过被她咬过又被自己□□,以至于显出几分红肿的唇,中原中也接住无处可去只能扑进自己怀里的拉伊莎。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只觉得有一阵比先前更加强烈的干渴在扒着他,始终不愿放手。   “我会叫他们把录像都删除的。”   勉强找回几分理智,中原中也轻声哄道。   “一定不会影响到你。”   但趴在他肩头的少女只是摇摇头,哑着嗓子拒绝了。   “不用。”她调节着呼吸,“没有这个必要。”   她之所以藏着掖着,也只不过是不想在胞弟的雷区上跳舞。   而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费佳都是知情的。   至于费佳此时的心情,她一点也不想揣测。   总之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就是了。   反复确认了她的意愿,中原中也最终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他带着拉伊莎离开了White Stage。   吃过午饭后,他们又去观赏了许多乐队的表演。   状似一切如故。   可他们都知道一切都不会像之前那样简单。   不同于牵手,不同于拥抱,亲吻要私密得多。   如果说在那之前,这段关系结束之后还可以用“朋友”关系麻痹自己的话,那么现在,这份可能已经被他亲手斩断了。   没有人会和自己的“朋友”热吻。   也只有傻子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时限三天的恋情。   拉伊莎垂下眼帘,盯着中原中也拉着自己的手。   从离开White Stage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她站住了脚步。   黄昏的夕阳穿过树叶间的缝隙。   热气蒸腾着,逼出顺着鬓边流下的汗水。   清了清嗓,拉伊莎直视着回头看向自己的中原中也。   “所以中也三天之后还要和我做回朋友吗?”   树林里只听得见远处Gypsy Avalon传来的喧闹人声。   而沉默的人不仅仅有等待答案的拉伊莎。   还有不知该如何作答的中原中也。   “还是有很多事情不可以和我说吗?”   见中原中也始终保持着沉默,拉伊莎也不再追问。   “好的,我知道了。”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便要走。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她便被人从背后抱住。   少年充满纠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只是……不愿意用谎言回答你的问题。你生气了吗?”   生气吗?   “没有哦。”拉伊莎握上叠在自己身前的手,“答案其实我早就知道的。”   只是抱着那么一丁点“他说不定改主意了”的可能性,再一次确定了他的底线而已。   不过既然他坚定地选择了他的阵营,那自己也该表明态度才行。   否则事态会向更不可控、也更加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   中原中也缓缓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闷气,更为歉疚地抿起唇:“对不起。”   “没关系。”   冠军小姐这次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份道歉。   她看向路两旁悬挂着的彩带,拍了拍干部先生的手背。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必须回答我实话。”   她低着头,同对方十指交叉,紧紧相握,“在我之前,存在过谁吗?”   “没有。”   比意料之中还要不假思索许多的回答落进耳朵里。   对方的心跳也没有变过。   是实话。   “那么在我之后,也不许出现任何人。”   少女态度坚决到无限接近于命令。   “不可以有另一个人像我一样,住在你家,和你一起养宠物,让你陪着出去玩,拉着你参加富士音乐节。”   “牵手、拥抱、接吻……”她顿了顿,眼神向另一侧躲了躲,“总之我们两个人做过的事情,你不许和另一个人做。”   “如果有这样的人出现,我会恨你。”   拉伊莎以再简单不过的口吻,平静地描述出一个事实。   从背后把她拥得更紧,中原中也郑重地承诺道:“不会有其他人。”   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一瓶举世无双的美酒要齐聚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各方面因素才会达到应有的高度。   而尝过最顶尖的酒,又怎么可能喝得惯那些大众货?   更不用说,在品酒方面,他向来十分讲究。   得到了中原中也的承诺,拉伊莎向后仰在他的肩上。   她轻轻闭上双眼,安静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么……”   “等从这里回去之后,我们就做回陌生人吧。”   中原中也呼吸一滞。   内心深处好似被她狠狠地拧了一把,拧出流遍四肢躯干的酸涩。   就是这份让他无处可逃的酸楚,让他慌忙合起眼睛闭上嘴巴,生怕露出什么弱点。   他心知自己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他从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说着不生气,其实还是在生气吧?   不然为什么连“朋友”都没得做?   少年人喉咙里好似堵上了一团棉花,叫他张不开口说不出话,甚至连气息都上不去下不来地梗着。   这可真是活该。   他把下巴搭在拉伊莎的肩头,默默地想着。   不过本来也是如此。   这份恋情本来就是哪怕他实实在在全心全意,也毫无结果无济于事的存在。   在一瞬间动摇过,想要把她带到自己的世界中来的那个人,简直是个罪人。   而这个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现在是七月的末尾,正处盛夏,但距离秋天的到来也剩不下几天了。   伴随着她一起到来的夏天终究要被她以同样的方式带走。   少年极力地表现出平静。   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做出挽留。   理智也同是如此。   “好。”分明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的话,在此刻却遥远得像是从天边直愣愣地劈下来一般。   中原中也差点认不出来那是谁的声音。   沙哑、低沉、失落得不像话。   难不成是自己吗?   他清了清嗓,然而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那我回去之后,就带着罗佳去住我刚来横滨时住的酒店。”   拉伊莎仔细盘算了下自己放在中原中也公寓里的行李。   “东西我应该能在一天内搬完。”   在她喋喋不休地清点行李时,中原中也只想捂住耳朵。   这个话题实在叫人厌烦,但他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总不能不让她搬走吧?都说好回去之后就要做陌生人了。   大脑里乱糟糟的,干部先生也懒得理清楚。   看到有人手里端着啤酒,同自己的同伴有说有笑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忽然想念起了啤酒的味道。   倒不是有多好喝,只是想喝。   想做就做,想喝就喝。   买了一打啤酒,行动力一流的少年单手启开一听,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拉伊莎已经清点完了行李,正捧着水杯坐在折叠椅上和他一起等MUSE的演出。   她原本准备搜搜看MUSE的代表作,结果点开的却是自己的推特。   今天的推特意外地很卡。   就不知道是网络原因还是……   冠军小姐看着推特,有点目瞪口呆。   鲜红的99+挂在未读消息旁。   而这不仅仅是泽茜发来的消息。   按照顺序,她点开因消息发送时间最为接近,所以也排在列表最顶端的灰羽阿丽莎的对话框。   刚一点开,拉伊莎就被灰羽阿丽莎发来的一长串感叹号刷了屏。   向上翻了许久,她才找到第一条未读信息。   【灰羽阿丽莎:你什么时候来的日本?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可是东道主!而且以前不是说过,你要是来日本了记得找我玩吗?】   紧接着的下一条,她便发来了一张图片。   【灰羽阿丽莎:我没认错的话,这个人是你吧?那另一个人是谁?你谈恋爱了?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划过几张照片,拉伊莎才再一次看到对方发来的文字消息。   【灰羽阿丽莎:这一次好像动静还不小,处理起来肯定比以前难。你之前怎么处理的?需要帮忙吗?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吧,但至少听你诉苦完全没问题!】   冠军小姐眉头微蹙,这才一一看过照片。   照片的背景十分眼熟,以她的记忆力完全能够推断出是White Stage。   上面的人也确实是自己和中原中也。   固然这件事背后可能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但毋庸置疑,会发展到连自己的推特都差点被消息塞爆的境地……   费佳是真的很生气啊……   拉伊莎果断用短信的方式依次联系了灰羽阿丽莎和泽茜·勒鲁瓦,告知她们在这段时间里自己不会使用推特之后,以最快速度卸载了手机里全部的社交软件。   就在她卸完软件清理缓存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然而好巧不巧,她手一滑,直接点上了挂断。   冠军小姐立即站起身,对干部先生一摆手,“中也!我刚才一不小心挂断了尤拉奇卡的电话,他估计快气死了。等我打完电话我就回来!”   没等对方应下,她便挤出人群,找了个没那么嘈杂的地方,回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一会才被人接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尤里暴跳如雷的怒喊:“拉娅你居然挂我电话!”   “我手滑点错了而已。”拉伊莎蹲在角落里,小声追问道,“你也是看到了照片来问我的?”   “不然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尤里·普利赛提倚着冰场的围栏,盯着脚下的冰面。   “没记错的话,那是和你一起去长谷津的家伙吧?你弟弟也同意了?”   “就是因为费佳还没有同意才会出现这个局面嘛……”   不仅不同意,他还很生气。   “不过等我离开这里就好了,他会在关于我的事情上消气的。”   手机里传来竹马并不赞同的声音,“消气?他可是实打实地吻了你诶!之前不还有个打冰球的给你送过情书吗?那个人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冠军小姐鼓起双颊。   那个人如果不是给她送了情书,也不会被费佳设计着在比赛里受伤以至于彻底退出冰球运动。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从此成为了旁人眼中绝对不可染指的高岭之花,不过范围仅限于圣彼得堡就是了。   尤里继续说着:“所以说那个家伙虽然是个异能者,但是处境属实堪忧。你怎么想的?要做些什么吗?”   “实话讲哦,我所做的决定也只能保证他们不会杀死对方,仅此而已,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拉伊莎长叹一口气。   “费佳一定会针对他,这点只能由他自己应对。”   “啧,你们真麻烦。反正你要是想回来也就一趟飞机的事。”尤里扔下一句言不由衷的嫌弃便挂断了电话。   对自己发小的秉性再了解不过的拉伊莎也并不在意这一点。   她收好手机,又挤进人群,坐回自己的折叠椅上。   MUSE的表演已然进行了大半,现在唱着《Supermassive Black Hole》。   而原本坐在她旁边的中原中也……   正在睡和不睡的边缘挣扎,并且跟着MUSE一起唱着歌。   拉伊莎戳了戳他的脸颊,感觉他体温比平时要高上那么一些,便又去拿他手里的啤酒。   这罐啤酒只剩下少半,其余的八成全在他肚子里。   所以……   这难不成是醉了?!   能把伏特加当水喝的冠军小姐感到十分震惊。   她熟练地以往常运醉酒维克托的姿势背起干部先生,又把两人的折叠椅和垃圾拎好带上。   把醉得基本没什么意识的中原中也塞进帐篷后,拉伊莎才从垃圾袋里装着的啤酒罐看出他的酒量。   正当她处理着剩下的啤酒时,手机上再次收到了一条消息。   【UNKNOWN:矮、不是人、酒量差。】   拉伊莎一口喝光半罐啤酒,点进回复栏开始敲字:【花滑不需要高个子。总比那个叫太宰的是人吧?至于酒量差……以后酒我喝?】   还没回复完多久,这条消息就连同她的回复一起消失在手机里。   第二天一早,拉伊莎起的自然比还在醉着的中原中也要早。   等她洗漱完回来,中原中也才扶着额头从帐篷里钻出来。   他抿紧嘴唇,有些尴尬地看向远处,没话找话道:“山里起雾了。”   “也快到秋天了嘛。而且这还是在山里。”   拉伊莎没有提关于他醉酒之后的事,只是拿出洗漱用品塞进他怀里。   “我在这里等你,你先去洗漱一下吧。”   尚且沉浸在意外醉酒的尴尬里,中原中也拿着洗漱用品快步走向淋浴区。   他不知道的是——七月底的横滨也开始起雾了。 第25章   三天转瞬即逝。   富士音乐节上的喧闹与嘈杂都被两人尽数埋进了记忆深处。   只有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 才会像是背着大人偷吃零食的小孩子一样,翻出来反复回味。   只是拉伊莎说回到陌生人关系,就真的成了陌生人一般。   自从走下新干线之后, 中原中也便再也没有见过拉伊莎。   即便酒店和冰场的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照旧会进行每日汇报,汇报的也都是些“进行冰上训练X小时”之类的毫无营养的内容。   没有近况,没有心情,更没有真正关于她本人的有效信息。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类似去了哪里、吃了什么这种千篇一律的废话。   而是更为详细、更为真实的, 和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这个人关联更加密切的消息。   比如……   她是否也会单曲循环某几首歌。   她是否也将那块她亲手制作的木质纪念品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上。   她是否也有那么一点想念他。   但这些,干部先生统统问不出口。   他甚至没有理由去见她。   毕竟是他说的“只有三天”。   三天过后, 便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是第一天就约定好的事情。   而且现在横滨的局势也没有多么安稳。   见面反而可能会给她带去危险。   ……即便如此。   每天醒来时怀中的虚无始终让人难以忍受。   分明是只有那三天才有的特殊记忆,甚至都不足以养成习惯,可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失落。   失落得可怕。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   他有些疲惫地捏住睛明穴, 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着脚下的横滨。   他一回来就被告知GSS的首领疑似被人杀死了,而GSS方宣称这一定是港口黑手党的手笔, 并且将前任首领的一半遗产用以悬赏。   后又有知情人士称,会有这样的悬赏完全是因为GSS方中有人暗杀了前任首领, 意图夺权。但港口黑手党发现后, 向其提供了一些帮助, 所以前任首领在不治身亡之前, 将遗产全部留给了港口黑手党。   真相到底如何,其实根本没人在乎。   整个横滨里世界在乎的只有这笔价值80亿美金的个人遗产。   因而从GSS首领死亡的那天起, 横滨的暗流便涌动着了。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他自然不可避免地会参与到这场斗争中来。   混乱、疯狂而又危险。   这是中原中也不应当让拉伊莎接触到的日常。   门外传来敲门声。   淡淡地应了一句“进”,中原中也看向来人。   推开大门, 藤原拿着文件走向中原中也。   他递出手中文件,同时总结道:“最近异能者失踪的事件越发频繁,但我们也没能发现任何线索。公关官和异能特务科接洽后,得知他们也并不清楚事件的真相,所以展开了调查。”   “还有吗?”中原中也翻看着文件,习惯性追问道。   按常理来讲,不管有没有其他事情,藤原都会以最快速度回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豫踌躇而难以决定。   “到底有什么事情想说?”干部先生有点烦躁。   他向来厌恶别人这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德行。   而此刻尤甚。   毕竟是多年的下属,藤原并不为上司这点烦躁而感到畏惧。   或者说,他十分能够理解这份烦躁才对。   而一旦理解了这份烦躁的由来,他便更不知是否应该说出口了。   经过百般纠结,藤原最终赶在中原中也生气之前道:“确实有一件事情,我个人觉得应该同您汇报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鞠躬致歉。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冒犯到您,还请您不要在意我的逾矩。”   沉默了一秒,中原中也隐约感觉这会是他想要知道又不能知道的事。   但他想听听,“说吧。”   “处理完网络上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的事情之后,在这段时间里,媒体看似都很安静,实则纷纷对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的所在地进行了搜寻。”   藤原加快了语速,生怕赶不及似的。   “目前他们已经得知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身处横滨,并且也已经找到了她所居住的酒店和训练的冰场。”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已然觉得有些不妙。   他试图放缓呼吸,但这个举动在听到下一句时便失去了作用。   “现在媒体正堵在冰场外……”藤原顿了顿,找了个更加书面化的说辞,“试图采访到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   话音刚落,刚才还在烦躁的上司就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大张着的门说明了他的去向。   被一帮大大小小媒体正堵在冰场入口,拉伊莎虽然克制地微笑着,但眼里满是厌烦。   她即便不知道这帮没事找事的记者都是从哪里知道她的位置的,也不难猜到这背后仍然有着另一个人的手笔。   并且一定是推波助澜让音乐节上那件事刷屏了她推特的那个人。   随口应付着记者们的问题,冠军小姐微微蹙起眉头,躲开几乎要怼到她脸上的话筒。   “无可奉告,谢谢。”这一句已经说了太多遍。   她的舌头都要起茧子了,可穷追不舍的媒体仍然不愿放弃。   是看她落单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吗?   果然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媒体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叫人讨厌。   暗自叹了口气,拉伊莎甚至想要开来整冰车,把这帮苍蝇全都赶出去。   可惜也只能想想。   这种事做了的话,其他人会很难办的。   如果有人能把自己从这里带走就好了。   少女走着神,仿佛祈祷一般,无声喃喃。   是谁都好,请把她从这里解救出来。   她一点都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   然而这也不太可能。   横滨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会帮她的。   费佳不能露面。   而中也……是陌生人。   傍晚还带着夏日余温的空气灼得整个肺部都在抽搐。   拉伊莎眨掉眼中一时翻涌上来的酸楚。   不愧是他,真是足够决绝并且丝毫不动摇地回到了完全的陌生人关系。   从音乐节回来之后的这一个星期,这家伙一眼都没有来见过她。   太过分了。   真的一点都不想念她吗?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做回陌生人”,也是绝对双赢的选择,但她就是很生气。   这难道还需要什么正当理由吗?   只要那家伙不在就足够了吧!   做了个深呼吸,拉伊莎甩掉最后一点不满。   她刚要打起精神继续应付扰人的苍蝇,却听有巨大的马达轰鸣声在不断接近。   所有堵在冰场门口的人都向着声源处看去。   一团火一般的机车,载着某人飞驰而来。   车尾一甩,橘发少年停在冰场门前台阶下。   有的记者已然认出这是先前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刚要上前却见这个少年的右脚踩在了地面上。   只这一脚,地面上出现的如蛛网般的纹路便逼得聚集着的记者们四散逃开。   这里是横滨。   是著名的混乱之地。   没有人会想要为一篇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的报道送掉性命。   因此只能等少年离开之后再说。   而逼退记者的少年则是若无其事地向台阶上的少女抛出头盔。   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头盔精准地落进拉伊莎怀里。   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按住眼角,少女满腔的怒火被他一个动作全部熄灭,化作涌动的水流。   她几乎要哭出来,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里当着这群苍蝇的面哭。   见骑在机车上的中原中也冲自己招手,拉伊莎戴好头盔,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   一时止不住下冲的势头,她趔趄着撞上他的后背。   庆幸运动内衣没有钢圈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跨坐到机车后座上,她把双手向前伸去,紧紧环住对方劲瘦的腰。   直到整张脸都贴着对方的后背,她才觉得心里安定许多。   “带我走吧,中也。”   少女闷声闷气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我有事情要问你。”   紧绷着背部的少年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地面,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他僵硬地抬起脚,试图踩上踏板,却意外地一脚踩空,第二脚才稳稳地踩在板上。   侧耳贴着他的后心,拉伊莎一下一下地数着他的心跳。   可她压根跟不上他跳的速度,只好作罢。   不过这家伙怎么回事?就连发动机车的动作都显得很机械。   但是……终于来见她了。   拉伊莎在他背上蹭了两下。   看在他还知道来找她的份上,就不生他的气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距离彻底惹怒对方只差这么一面,中原中也不由自主地把背绷得更直。   他脑子里基本没剩什么理智可以用来思考目的地。   只是本能地照着最熟悉的地方去了。   撞在自己背后的有多柔软他不是猜不到。   或者说,就是因为猜得到,所以才会在它撞上来的时候如临大敌。   自己现在的耳朵一定已经红透了。   中原中也漫无目的地想着。   该说幸好她那个角度看不见自己的耳朵吗?   但是怎么可以这么不设防……   还是说她压根没有这个意识?   干部先生轻车熟路地从车流中穿过,甚至有时会习惯性地开上墙面。   只是不管怎样,他的后背始终坚实可靠。   马达的轰鸣声撕裂了住宅区的平静,他们在一家旧台球吧门前停了下来。   也许是地点问题,总之这家店看起来生意很不好。   不然也不会不点亮招牌上的霓虹灯了。   “旧世界?”拉伊莎摘下头盔,一字一顿地念出店名。   她放好头盔,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走进旧台球吧。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地点。   然而来都来了,也不能再把她带回去。   心烦意乱地随意扫视了一圈,干部先生从吧台里取出冰镇饮料和酒杯。   倒出一杯推向冠军小姐,他指着吧台处的高脚凳说道:“坐吧,这里没人。”   随即他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不是说有话想要问我吗?”中原中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杯壁,“想问就问吧。”   并没有选择坐在高脚凳上,拉伊莎直接喝了一口饮料,“中也为什么会来接我?”   敲击杯壁的手指悬停在半空中,随即被收进拳头里。   中原中也用拳头抵在唇前,咳了一声,“因为你遇上了麻烦。”   “……然后呢?”怀抱着忽然升腾起的希冀,少女轻飘飘地追问道。   然后?什么然后?   从本部大楼出发的时候自己哪里想过然后?   盯着酒杯里的饮料,他终于想到了所谓的“然后”。   “横滨最近不是很太平,你的安全也不太能得到保证。”   干部先生语速飞快,生怕被发现这是自己现找出来的后续方案。   “反正你十月四号要在琦玉县比赛,现在过去的话,你不仅能熟悉场地,还能从横滨的麻烦里抽身。”   随着他说的话一点一点显露全貌,冠军小姐的眉毛也越拧越紧。   直到对方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才不敢置信地“哈?”了一声充当回答。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她还是重复了一遍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尽快离开横滨,去琦玉训练?”   还没等对方作出回答,少女又气又急,甚至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全名。   “中原中也,你告诉我,你是想要我走吗?!”   “……是……?”   虽然总觉得如实回答好像不太行,但中原中也确实希望她可以平安,哪怕她不在横滨。   猛地喝光剩下的饮料,拉伊莎把杯子往吧台上重重一摔。   她指着自己身前的空地,吸着鼻子,眼眶发红。   “中原中也你给我站出来。”   说话的同时,她还一抽一抽地,仿佛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担心她会哭出来的中原中也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她面前。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自己那杯一口都没喝的饮料。   还有拉伊莎毫不留情打在他肚子上的一拳。   说实话,这一拳对他而言并不算重。   他反倒更担心拉伊莎的手会不会有事。   尤其当她立刻蹲下,缩成一团,哭得肩膀都在抖的时候,他便更加不安地蹲到旁边,关切地询问道:“拉娅?手疼吗?”   但拉伊莎并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抽搭着抱怨起来,“中也是笨蛋。”   “是是是,我就是,所以……”手受伤了没有?   中原中也话还没说完,却见她忽然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原本快要止住的眼泪也流得比之前更加汹涌。   少女声嘶力竭地怒吼:“中原中也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大笨蛋!!!”   中原中也头都要被她哭炸了,但也很是无奈,“我不是承认了吗?”   他也没说他不是笨蛋啊?为什么会更生气了?   没有再说话,拉伊莎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抽走吧台上放着的好几张纸,她用力地擦干净眼泪。   恢复了平日里的干净模样,冠军小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我会去琦玉的,也就明后天的事情。”她的嗓子有点哑,“到时候你会来送我的吧?”   对于这个问题,干部先生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见她转身便要离开,他追上两步问道:“我送你回酒店?”   “不劳费心,我长了嘴,会问路。”   少女刮过来的眼神更冷上好几分。   “你还不如先去换身衣服。”   被她的眼神冻在原地,中原中也不得不目送她像是西伯利亚的风一样冲出店门。   把还在滴着饮料的额发挑至一旁,他紧接着便听到身后响起两道不同的掌声。   干部先生转身看去。   穿着黑白两色的高个子男人连同另一名面容姣好到雌雄莫辨的青年从掩体后走出,一起鼓着掌。   高个男人一边鼓掌还一边说道:“真是一场好戏啊,中也。”   一见到这两个人的出现,中原中也两条眉毛不由得拧成了死结。   “啧。”他极其不满地一撇嘴,“你们怎么在这里?”   貌美青年甜美地笑了,以一种再温柔不过的声音回答道:“本来想着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最近频繁发生的‘异能者失踪事件’,没想到还可以有意外收获……是不是,钢琴师?”   “不错。她就是‘拉伊莎’?”钢琴师一脸轻松地挑了下眉,“被喜欢的女孩揍了,感觉怎么样?”   无视掉钢琴师的问题,中原中也决定干点正事,“公关官,你调查出什么了吗?”   “好了,不要再接近了。”公关官摆出拒绝的手势,“你还是听她的话,换身衣服比较好,不然她会更生气的哦。”   沉默良久,中原中也干巴巴地说道:“知道了。”   他转身刚要走,随即顿了一下。   “所以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因为中也是笨蛋。”公关官脸上的笑容始终温柔。   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中原中也无语极了,“这算什么,公关官?多少拿出一个更加正经的答案吧?你不是还在太宰的命令下成了她的朋友吗?”   “作为和她顺利成为朋友的人,我确实能猜到为什么。”   公关官轻飘飘地笑着,手指点在下巴上。   “不过……中也愿意和我一起来当电影演员吗?”   听到这个问题,中原中也条件反射般苦起一张脸,“绝对不要。”   再一次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公关官完全没有气馁的迹象。   “那我也不。”他不变地微笑着,“女朋友要自己哄啊,中也。” 第26章   等中原中也彻底收拾完回到旧世界的时候, 旗会的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几人花了些时间整合完各自收集到的关于“异能者失踪事件”的信息,便不难发现这其中的共同点。   每个异能者在被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于自己的异能。   以及在他们失踪之前曾出现过小范围浓雾。   在场的六人中只有公关官和中原中也是异能者,因而他们“好好受了一番招待”。   为了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公关官毫不犹豫地把中原中也刚才的糗事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在公关官开口的第一秒,中原中也就一把捏碎了酒杯。   随后在钢琴师打趣的“你女朋友都没有把那个杯子摔坏”的声音中,不知道第几次的混战发生在了这家小小的台球吧里。   直到新换的台球桌再一次尸骨无存,这场混战才迎来终止。   坐在被自己用异能保护从而幸存下来的沙发上,中原中也接过信天翁递来的香槟。   他郁郁地叹了口气, 纠正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可是人家还是把你当作男朋友看待的嘛。”公关官把彩弹枪藏回西装内侧,“你总不会到现在还不清楚她为什么气到打你吧?”   都隔了这么久, 中原中也哪里还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但是现在横滨的局势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苦笑一下,“我又怎么敢让她留下?”   更不用说,因为他这次的冲动之举, 说不定明天其他组织就会注意到她。   万一有谁决心破釜沉舟对她出手……   他又怎么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她还有两个月就要比赛了, 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钢琴师拨弄着手中的钢线,“其他组织肯定早就注意到她了。你们之前事情闹得不还挺大的吗?”   “所以才更应该让她远离危险。”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清醒。   但听到他这句话的公关官第一次露出了温柔以外的神情。   他不太赞同地摇摇头,轻声道:“你觉得这是对她好, 可她不一定觉得。”   公关官整理了下西装外套的领口,“上次碍于多了个突发任务, 没能告诉你。对于你们两个人的关系, 我最惊讶的部分是你会喜欢她。但她会喜欢你这一点, 我一点都没有怀疑过。”   他绾起鬓边碎发, 用比羽毛还要轻柔的嗓音说道:“她很喜欢危险和美丽并存的事物,所以会选择花样滑冰。而且在她父亲离世之前, 他们每年休赛季都会进行一些极限运动。”   “因此我认为她不是个会害怕‘港口黑手党’这个身份的人。”   公关官顿了顿,“你没有注意到过她的资料量很少吗?因为很多关于她的事情都被人抹掉了痕迹,而这些只要你不问她就不会说。”   “所以在你们从音乐节回来之后我问过她。”青年笑了笑, “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生气了哦。”   “问了什么?”中原中也不是不想憋住这句疑问,只是实在忍不住。   他一直以为拉娅手机里的“公关官”号码背后就只有青花鱼,没想到正主也在。   “当然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啊。”公关官盘点起来,“照片、经过、未来之类的。放心啦,一点都没有超出朋友的范围。”   中原中也一僵,干巴巴地转过头:“谁问这个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在一片叫他坐立不安的笑声中,中原中也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信息来自拉伊莎。   而内容也只是她准备离开横滨的时间。   按照她给的时间,中原中也准时站在了她的房间外。   还没等他敲门,门反而先自己打开了。   打着电话的少女平静地扫了站在门口的他一眼,便把两个26寸行李箱推给他,自己拎着装着罗佳的航空箱走出房间。   她关门的同时还在和电话另一端的人说话:“你现在就在琦玉县?不是说你弟弟只是在琦玉县合宿而已,你怎么也过去了?”   中原中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知道听完他的回复之后,拉伊莎笑得很开心。   他想要问,可又没有立场,只好盯着拉伊莎手机壳上的瓜子图案一言不发。   “嗯,我快到琦玉的时候肯定会告诉你的。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搞定两个箱子和一只狗嘛!”   全程无视了中原中也,拉伊莎按亮一楼的按键。   “不过很多人就不至于了吧?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就算你说奥运冠军不常见,可是你弟弟他们不是打排球的吗?和我这个冬奥选手有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电话那边的人笑声大到都能让中原中也听清楚她的性别。   那是个很爽朗的女生,家里还有弟弟,到琦玉之后她会和弟弟还有弟弟的朋友们一起来接拉伊莎。   这三条被中原中也总结出来的信息叫他没由来地心里一酸。   虽然已经用“她更适合光明世界”这一条理由说服过自己无数次,但当他所认定的“更适合她的选择”出现之后,他还是做不到平静接受。   明明都是在体育竞技方面活动的人,明明他们的生活比自己更加安定,明明他们和拉伊莎相处时的目的更加纯粹……   可再多的理由都没有办法减轻自己心里压着的这份沉重的委屈。   她怎么能有喜欢别人的可能呢?   尤其当她强硬地要求过他不可以喜欢上别的人之后,自己却跑去接触新的人……   这种情况,他绝对不接受。   但直到帮拉伊莎把行李搬上车放好,中原中也才等到她结束了这一通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通话。   他压低帽子,双手抄兜,“你会和那些人中的某一个,一起做我们做过的事情吗?”   正拿着磨牙棒逗罗佳的拉伊莎顿了一下,却不抬头。   “毕竟之前也没有和他们见过,所以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说罢,她把磨牙棒塞进航空箱里,看着罗佳快快乐乐地啃着。   忽然,她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看似平静地追问道:“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沉默良久,干部先生干巴巴地回答,“如果遇上了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   微微叹了一口气,冠军小姐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那没有困难的时候呢?就不能联系你了吗?”   “当然不是!”中原中也立即反驳道。   但很快他便踌躇着打上了补丁,“不过你还是不要和我太亲近比较安全。”   “横滨是什么样的城市,我相信你在这三个月里已经了解了很多。”   “而对于我这个横滨人的身份,你或许也有过一些猜想。”   “不管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我都要说,我不是个好人,甚至比你想的还要坏得多。”   少年开诚布公又隐晦地说明了自己的顾虑。   “我一直都在和危险相伴而行,但你不一样。”   他抿紧嘴唇,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   “你拥有着和太阳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的明媚。”   中原中也看着她,在她眼里找到了那份从没有消失过的熟悉的神色。   “或许我可以,或许你也允许。”   “但我不能叫它染上阴霾。”   “哪怕那是我唯一能给你带来的东西。”   他眼中的钴蓝色颇为沉重,仿佛被打湿了似的。   抬手抚上他的眼角,拉伊莎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向四周望了望,似乎确认了什么之后便顺手拽着中原中也弯下腰来。   “就连太阳的表面都存在着太阳黑子。”   少女上半身向前倾斜着,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贴上了那双紧抿的唇。   温热的唇瓣翕动着,吐露出剩下的半句话。   “我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阴霾从一开始就存在着。”   双手勾上他的脖颈,拉伊莎几乎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加在他身上。   倾吐舌尖,她青涩地勾勒着他的唇形。   也许是被她的话震惊到,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行动太过出格,中原中也愣了一秒。   只不过这一秒的“无动于衷”立即招来了她的不满。   冠军小姐愤愤地想要用并不尖利的犬牙咬他。   但就在她张嘴的同时,干部先生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卷住她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舌尖,他捧着她的后脑,将她的呼吸、津液还有神智,尽数侵占吞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贪婪”的一面。   而从现在开始,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一吻作罢,中原中也舐去两人唇间相连的银丝,“呵”地一声笑了。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拉伊莎头上,“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猜到我是港口黑手党?”   “差不多吧。而且就算我没猜到,我弟弟也在找到我的时候提醒我了。”   拉伊莎双手合十挡住红唇。   “那么这顶帽子……?”   “是你的了。”少年抓起她的右手,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我棋差一招,输给你的。”   飞快地收回右手,少女把被他刚才吻过的地方藏进左手手心里,“你走吧,车子快发动了。”   “等我处理完横滨的事,会去找你借帽子的。”   中原中也站起身,稍有些不习惯地抓着头发。   “拜托你保管好。”   以“打排球的貌似都是高个子,而花样滑冰恰好不那么需要身高。”作为答复,拉伊莎咬着下唇目送中原中也下车。   列车发动没多久,拉伊莎头上的帽子便被另一个人拽走。   把玩着这顶软呢帽,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把手上拎着的三套考斯藤放在她腿上。   “真是愉快的告别仪式呢,拉娅。”   他看似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第27章   论自己永远在躲猫猫上赢不过弟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说真的, 她明明都确认过费佳不在才把中也拽过来亲的。   怎么结果还是被费佳发现了?   算了,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就不会有人尴尬。   拉伊莎将考斯藤抱进怀里,向身旁的少年伸出一只手。   “帽子, 我的。”   和与中原中也交谈不同,她现在终于用回了更加熟悉的母语。   “你不需要这种二手又二手的旧帽子。”   带着哥萨克帽的少年略带嫌弃地翻看着帽子,看到帽子内侧绣着的人名时连嘴角都拉平了。   “比起整个人生而言,那三天难道还不够长吗?”   要知道,他可是给出了充足的时间让他们相处、告别。   可最后结果又是什么?   是被气到失态、暴怒、痛哭, 还有那条独自一人回返的路。   少年垂下眼睑,盯着这个名字淡淡道:“他还会让你痛苦, 爱情一向如此。”   世上任何的真爱向来与痛苦结亲。   如果拉伊莎对中原中也的情感是真切的,那中原中也给她带来的必将是覆灭般的痛苦。   无罪者不应当受到这样的折磨。   有罪者却没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清楚我的观点。”少年拢紧罩在身上的披风,“他不仅不能保护你, 还会伤害你, 所以远离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帽子已经是我的了,还是他亲自给我的。”   拉伊莎毫不顾忌地扒开他的披风,伸手捏住他的指尖。   “好冰……感觉你离家之后身体更差了些。你到底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把帽子严严实实地藏在披风里, 少年没有收回手,但也不说话。   “费佳?”拉伊莎不怎么愉快地挑起一边眉毛, “不要老是窝着, 看起来像是驼背一样, 坐直说话。”   默默挺直脊背, 费奥多尔侧头对她笑了笑,“拉娅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蠢到照顾不好自己?”   “这和你是蠢还是聪明没有关系。”拉伊莎叹着气, “既然觉得我会因为对中也的爱而痛苦,也该意识到我会担心你啊。”   “闷不吭声地跑掉,还一跑就是一年多, 期间更是一点关于自己的消息都不透露给我……真以为我不会在乎这一点吗?”   冠军小姐握住他因贫血而体温明显低于自己的手,“你只看到了昨天我被中也气哭,没有看到在圣彼得堡时,我曾很多次半夜梦到你被人杀死然后吓醒,最后抱着抱枕哭。”   “我甚至不敢哭得很大声,担心会叫你知道。”   “你知道的,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因为那是你的选择。”   她拍拍少年的后背,理正他头上的哥萨克帽。   “但是多少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扔下我一个人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我们可是双胞胎,是相联系在一起的。”   “这个从出生时就存在的事实,你是准备抛弃它吗?”   费奥多尔收回手,习惯性地张嘴咬住食指的第一个指关节。   他当然没有想要抛弃拉伊莎的意思,但从结果来看,只要自己的理想能够通过那个存在实现,那么“拉伊莎独自存在于世上”这个事实便是注定的。   “家里只剩下我和你了,费佳。”   少女的话语敲击着耳膜,费奥多尔停住了咬手指的动作。   他转而抓住对方话中的漏洞,“但现在是你想要抛下我。”   “怎么会?”拉伊莎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应对,“明明是费佳不帮我把他变成我们家的人。”   费奥多尔抬起头,瞥着理直气壮要求着自己的拉伊莎。   “帮什么?我只可能帮他得到救赎哦。”   他的姐姐可是这个家里最后也是最珍贵的财宝。   他连对某个人取走财宝这件事坐视不管都不可能做到,又怎么可能给他帮忙呢!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那么未来收获的便会是你现在怎么也想不到,也接受不了的孤独。”   少年侧过脸去,努力无视某人满脸的失落。   “港口黑手党的事情总是会被他放在第一位——直到今天他才向你透露身份,甚至还不是正式的自我介绍,这一点你总不会有什么质疑吧?”   见拉伊莎并不反驳,他将声音放轻了许多。   “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会一点点将你的爱蚕食殆尽。到了那时,你便只剩下疲惫还有连痛苦都不再痛苦的麻木。”   费奥多尔垂下头,习惯性地勾着唇,看似一副冷静模样。   实际上,比起抿着唇的拉伊莎,他反而更加愤怒。   一想到这样不能给予他人幸福的人都敢腆着脸接近她,妄图用情感束缚她,把看不到尽头的无助和孤独留给她……   怒火便会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燃起。   那个罪人怎么敢,又怎么配?   “但是我也很忙啊。”拉伊莎抱歉地笑了笑,“就像我只会在休赛季的时候担心你一样,只要进入赛季,我可谁都顾不上。”   “而且,我还有你呀费佳。”   西伯利亚的冰原上下起了雪。   盈盈细雪倏忽便熄灭了燃着的火苗。   少年沉默着,看向自己身边笑着的少女。   如果忽略掉眼角方向这种细枝末节上的不同,他们两个人便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但实质上,他们有很多地方都是相异的。   他生来悲观,但精于算计,尤其擅长因势利导、诱敌深入,因而算无遗策、无一疏漏。   她天真乐观,又十分感性,冲动到哪怕情况不够明朗都会采取行动,可对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包容。   这样的她绝不会猜到自己的理想会是“创造出一个没有异能者存在的世界”。   所以才会天真地以为始终还会有他存在。   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异能者存在”的世界自然不会有费奥多尔这个人,而中原中也之流也将不负存在。   一直以来不愿看清的事实摆在少年眼前。   说到底,第一个先扔下她的人……实际是自己才对。   他一言不发地拿出圆顶软呢帽,将其放在拉伊莎腿上,十指交叉,紧紧相握。   察觉到自家弟弟突如其来的安静,拉伊莎缓缓伸手,捏住帽檐。   她半张着嘴,小口地吸着气。   “原来你是真的想要扔下我一个人啊……”   少女喃喃着。   “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抬起左手,按了按眼角,“那个叫太宰的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哪怕你想要毁灭世界,我也没有任何意见。能和我最重要的人们一起离开,这样想想也很不错。”   拉伊莎撇过头去,始终不看费奥多尔。   “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背负着怎样的罪过,将要受到什么惩罚,我以为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分担的。”   明明是一体两面的关系,怎能只保存其中一方呢?   或者说……谁愿意做那个被抛下的人啊?!   “到那时候,你的记忆中并不会存在‘费奥多尔’,也不会存在‘中原中也’、‘太宰治’或者‘公关官’。”   费奥多尔也向另一侧撇头。   “你再也不会因此而感到痛苦。”   “我们都能获得救赎。”   “Ублюдок(混蛋)!”拉伊莎放弃形象地骂了一句,“反正也没有别人听得懂,我就慷慨地对你再重复一遍。”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她把帽子戴回头上,将考斯藤放到一边,“在我的世界里,除了我的花滑,就是你和中原中也——哦,对了,还有罗佳——现在你告诉我,你一下子要从这里抹掉两个,还告诉我说我什么都不会记得……”   “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冠军小姐双手抱胸,瞪向自家弟弟。   “你的回答最好是‘不是’,不然我会让你看看一个姐姐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对方的目光带着他没有预料到的凌厉。   只是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为什么她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费奥多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可是不应该啊……   她向来对自己毫不设防,除了和公关官建立起联系便随后跑到横滨这一点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没有任何和她有关的事情会是他不知道的才对。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港口黑手党这几个人身上。   “我猜横滨那边的事情肯定和你有关,而且你在不在那里对你的计划影响都不大。”   拉伊莎看了一眼时间,随即给之前通过电话的灰羽阿丽莎发去消息。   她飞快地敲着字,头也不抬。   “所以等和阿丽莎吃过晚饭之后,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至于怎么谈?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说服就好了。   少女冷哼一声,等待着好友给自己的回复。   她总会有办法说服费佳的。   “也好。”费奥多尔弯弯眉眼,“我也想和拉娅聊聊为什么连那个中原中也现在都能和我并列了。”   “不要想着转移我的注意力。”   同灰羽阿丽莎进行过一番交流,拉伊莎感觉自己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升格,你降格,最后结果就是你们两个平级。更不用说,这里还要算上罗佳。”   “考虑到你们两个都是时不时叫我伤心的混蛋,我甚至觉得把罗佳放在你们两个之前的话,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他觉得很有问题。   费奥多尔被迫抱住航空箱,同小豆柴四目相对。   罗佳歪着头,不明就里地“汪?”了一声。 第28章   将所有行李都搬下车, 拉伊莎艰难地把行李挪到出口处。   双手一撑,她习惯性坐在行李箱上等着好友的出现。   腿长上身短的特点叫拉伊莎在坐上行李箱之后,看起来反而比站着还要矮一点。   只是这个奇怪的习惯……一年前她也没有啊。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把航空箱放在一旁, 再次给港口黑手党记上一笔。   灰羽阿丽莎来得比拉伊莎以为的还要快。   她从门口张望到行李箱上的一小团之后,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灰发少女弯腰伸手,穿过拉伊莎腋下,将她一把抱住。   碍于对方头上的软呢帽,她迫不得已收回想要揉头的手, 只能拍拍她的后背。   “拉娅好久不见啦!”   灰羽阿丽莎松开手,看向默不作声站在拉伊莎身后的陌生少年。   “果然一看就知道这是你弟, 你们长的很像诶!”   “毕竟是我弟弟嘛。”看着不远处四处寻找的高个灰发少年,拉伊莎也忍俊不禁地戳着阿丽莎的腰,“那边找人的是你弟弟?”   一听这话, 阿丽莎立刻回头冲他招手, “这个笨蛋,我都告诉他要进车站之后找最好看的那个了。”   说罢,她把手拢在嘴旁, 喊道:“列夫,这边!”   随着那少年越走越近, 拉伊莎也不由得仰起头。   直到最后, 她更是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颈后, 由衷地为自己的脖子默哀。   “你弟弟……”冠军小姐仿佛第一次认识“高”应该怎么写一样, “这真的是一米九吗?”   大力拍打着弟弟的后背,灰羽阿丽莎哈哈大笑起来, “准确地说是一米九六啦!”   这微不足道的六厘米和前面的一米九难道有什么可比性吗!   尚且沉浸在目睹巨人的茫然中,拉伊莎被阿丽莎抱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被她塞进她弟弟手里。   “还有别的需要拿吗?”   阿丽莎看了看周围, 注意到了费奥多尔脚边的航空箱。   见她明显对狗很感兴趣,费奥多尔微笑着,拎起航空箱,果断递向她。   “这是罗佳,拉娅养的豆柴,不嫌弃的话,麻烦您了。”   在阿丽莎一连串的“不嫌弃”中,拉伊莎凉凉地向他瞥去一眼,却收获了费奥多尔看似乖巧的一笑。   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呢……   拉伊莎无可奈何地拉上费奥多尔,另一手拎着自己的考斯藤,跟上灰羽姐弟。   刚说完罗佳的地位比他俩还高,结果他一扭头就把罗佳送到别人手上。   不错,这很费佳。   等等,那中也……   冠军小姐顿时醍醐灌顶,加快语速,小声问道:“你现在在横滨的计划里包括中也吗?”   对于这个问题,费奥多尔笑而不语。   但以拉伊莎对自家弟弟的了解,哪里还需要他作出回答?   她松开牵着费奥多尔的手,摸出手机,再三纠结后还是给太宰治发了信息。   【拉伊莎:中也现在安全吗?】   中原中也安不安全她不能确定,但是太宰治现在绝对够安全。   不然也做不到直接秒回她的信息。   【太宰治:比起中也,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还是担心一下正在和你弟弟的朋友聊天的某个恋爱导师吧!】   什么“恋爱导师”?她认识这样的人吗?   盯着这一行文字,拉伊莎开始思考到底有谁能在自己和中也之间起到“恋爱导师”的作用。   过了没一会,她便想到了两人关系网中唯一的交点——公关官。   从太宰治的回复中不难看出公关官现在还是活着的。   但无论如何都觉得他现在处境好艰难……   如果不是自己拉着费佳一起到了琦玉,恐怕他现在就要面对费佳了吧?   冠军小姐深感抱歉地向真正的公关官发去一条道歉信息,井且意料之中地没有收到回复。   她叹了口气,快走几步跟上灰羽姐弟。   “阿丽莎,你们一会还有安排吗?”拉伊莎问道,“作为帮我搬行李的报酬,我请你们吃饭呀!”   灰发少女沉迷撸狗,只回头冲她笑了笑。   “应该是我们东道主给你接风才对!而且……”   她脸上的笑容掺杂了几分不好意思。   “因为列夫契卡他们本来是几个学校一起合宿嘛,我突然把他喊出来,导致音驹的其他人——就是我弟弟正在上学的那所高中——他们也对你很好奇,还说可以请你和你弟弟一起吃饭呢!”   学生请有收入人群吃饭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拉伊莎眨眨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更应该我请了呀。列夫是来帮我搬行李的,因此影响到了大家的合宿……所以我来好了。”   过多的推拒反而会给他人带来麻烦。   灰羽阿丽莎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反对,而是对灰羽列夫说道:“列夫契卡,你现在要不要联系一下你社团里的其他人?我们现在就把聚餐地点定下来好了。”   高个少年摆着手,十分自信地应道:“我可是未来的王牌,当然会把这种事情也一起做好!我马上联系!”   当他说出“未来的王牌”时,灰羽阿丽莎便已经露出一脸“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音驹高中”的表情。   同时她放慢脚步,与拉伊莎井肩走着。   灰发少女更加不好意思地尽可能压低了声音,“我的弟弟就是个白痴,还请不要把什么‘王牌’之类的话放在心上!”   拉伊莎微笑着,还没问出什么,便听她接着说道:“千万不要觉得我在谦虚,你一旦看过他排球训练就知道了。”   “没关系,反正我对排球这项运动也不是很了解。”   黑发少女安抚地拍拍好友的手背。   “不过,有这份自信不是很不错嘛?”   但这已经不仅仅是自信的范围了……   默默咽下吐槽,阿丽莎只好换了个话题,“我帮你找了一家距离冰场最近的酒店……”   说着,几人便来到了灰羽阿丽莎选择的酒店。   除了不能养宠物之外,这家酒店井没有什么缺点。   而在阿丽莎主动认领下“照顾罗佳”的任务后,拉伊莎也没有什么异议,直接办理了入住。   将行李全部放进房间,拉伊莎又拉着费奥多尔回到大厅。   大厅里除了灰羽姐弟之外,还多了两个穿着和灰羽列夫一样的校服的少年。   经过灰羽阿丽莎的介绍,拉伊莎笑着同他们招手道:“黑尾同学、孤爪同学,你们好,我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这是我的弟弟,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请问你们定好晚餐的地点了吗?”   不难看出这两人中孤爪研磨明显井不擅长同人接触。   但同来的另一人则恰好相反。   黑尾铁朗一手插腰,另一手抓了一把自己杂乱的短发。   “听阿丽莎说,很快就会进入花样滑冰的赛季,所以看您能吃些什么,我们绝对奉陪。”   他看着陀思妥耶夫家姐弟,明智地选择了保持距离。   对方的言行刚好处在安全范围内。   这一点不由得让拉伊莎松了好一口气。   她脸上的笑容也因此更加温和了些。   “我想你们社团中应当没有多少女孩子吧?”少女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弟,“那要不吃烤肉?只要肉质干净,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接收到拉伊莎的信号,费奥多尔也没有办法拒绝这点小忙。   他拿出手机,点了两下,以最快速度检查了附近烤肉店的食物来源和质检材料,最终选定一家距离适中且食品安全的烤肉店。   确定了地点后,几人便走到这家店中。   问清总共的用餐人数,拉伊莎刚准备点餐,却被黑尾铁朗拍了下手臂。   在她茫然地看向他时,拉伊莎只觉肩头一沉。   比黑尾铁朗向灰羽阿丽莎借来的外套更快出现的,是自家弟弟那件保暖效果一流的毛领披风。   以视线逼退音驹众人,费奥多尔低着头,将领口处的带子系好。   他现在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指着订好的座位叹气道:“你先坐一会吧,其他的事情我来。”   经过这一番交锋,拉伊莎完全弄清楚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点点头,拢紧让她直冒汗的披风,坐到桌旁,“嗯,费佳你快去快回。”   直到费奥多尔走出店门,其余几人才从他刚才的死亡视线中得到喘息的机会。   灰羽阿丽莎最先凑到拉伊莎耳边,小声说道:“抱歉拉娅,我没注意到。”   “没关系。”冠军小姐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形,“我自己也不规律,这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最近的情绪波动好像确实比较大,或许是激素的作用吧?   但是那两个混蛋的事情肯定要占主要原因。   一想到他们两个人,些许薄怒便再次翻涌上来。   她做了个深呼吸,尽可能地使心情回复平静。   见她井没有生气,黑尾铁朗还是决定从看上去更加好相处的姐姐入手。   他清了清嗓,下定决心道:“既然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不在,那么我也能够放心大胆地向您提前请求一下谅解。”   “我们社团里有几个我不太好形容的笨蛋,如果他们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含。”   面对着扑通一声跪到自己面前,自称名为山本猛虎的少年,拉伊莎努力地保持微笑,抬起头看向推开店门的费奥多尔。   以他现在脸上的表情而言,自家弟弟显然井没有错过山本猛虎的发言。   而能够对只见过一面的她说出“美、美女!请……请、和我结婚吧!”这种话的山本猛虎……   啊,懂了,原来这就是黑尾同学所说的笨蛋。 第29章   仿佛深冬飘落的最后一枚雪花, 初次见面的陌生美少女坐在不远处。   她颈间拥着一圈柔软的白色绒毛,衬得一张脸比起巴掌还要小上几分。   虽然乍一看颇为冷淡,但是她微弯的眉眼和鬓边沁出的汗珠总带着一丝初春的气息。   就是这样温柔的她。   轻声对他说。   “真抱歉呢。”   山本猛虎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了不知来由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已经有男朋友啦!”   第三块玻璃也应声而碎。   纵使是没有大脑的山本猛虎也不免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庆幸。   虽然比庆幸更强烈的, 还是意料之中的心痛。   毕竟好看的女孩子果然都是不能强求的。   但是……   但是他终于顺利和女孩子说上话了啊!!!   莫西干头少年往前一趴,双手撑在地上。   紧接着,他哽咽着答道:“谢谢……你和我说话……”   听到他的回答,正从门口走来的费奥多尔脚步一顿,难得地愣了一下。   即便能够洞察人心, 他的智商底线也不足以支撑他理解这种完全不使用大脑的人的思考回路。   或者说……他可以,但要以这样的角度构建对方的行事逻辑也着实太难为人了。   毕竟这种人根本没有行事逻辑可言。   一声喷笑拉回了费奥多尔的思绪。   他看向忍俊不禁的拉伊莎, 淡淡道:“拉娅,你的东西。”   说着,他递出装着刚买来的衣服、止疼药和卫生用品的手提袋。   “原来费佳也有这样说不出话的时候啊?”   接过手提袋, 拉伊莎拢着披风站起身。   在经过山本猛虎身边时, 她也不忘向其伸出手。   “我觉得你身上也有我可以学习的地方,所以请不要在意这点小事。”   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山本猛虎陷入了一种茫然而不敢置信的狂喜中。   他也不敢伸手去抓, 只是一撑地便跳了起来,“真的吗!”   “是这样的。”见他不需要帮忙, 拉伊莎收回手, 转而指向已然尸骨无存的玻璃门, “费佳, 门记得修,我先去换衣服。”   话音刚落, 她便冲好友招招手。   “男孩子们请随意。不过,阿丽莎快来帮我,我可忙不过来。”   安排好在座各位, 拉伊莎拽着阿丽莎走进卫生间。   把披风和下身的衣物换下,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好友闲聊着。   “那个山本猛虎一直都是这样?”   帮忙一一递出手中的物品,阿丽莎抿了抿唇,“我也不好说,不过小茜认定她的哥哥是笨蛋。”   “笨蛋吗?”   拉伊莎不置可否,把换下来的披风叠好塞进手提袋中。   那么这样看来,破局的方法,反而不能是【女祭司】而是【愚者】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   她本来就不如弟弟那样擅长思考。   分出一半心神和好友聊着,冠军小姐看了一眼手机。   公关官已经回复了信息,并且表示自己刚从武装侦探社的社医手中幸存下来,目前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和她聊天。   简单地关照过他几句,她总算放了点心,转而拎起手提袋,和阿丽莎一起回到店内。   店门已经被人重新换好。   而烤肉也在陆续端上。   虽然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但以几个高中生的阅历尚且意识不到这件事的危险程度。   为数不多意识到的除了对拉伊莎有些了解的灰羽阿丽莎,便只剩下黑尾铁朗、孤爪研磨和一个名为夜久卫辅的男生。   因而在分配座位时,黑尾铁朗便把可能会引发下一轮危机的笨蛋们和陀思妥耶夫姐弟隔开了。   至于本次聚餐的目的,其实也不仅仅是单纯的对于陌生女孩的好奇。   “诶?为什么会想到要问我关于职业运动员方面的事情?”夹起一筷子牛肉,拉伊莎把它放在烤盘上,“花样滑冰和排球差别实际上还是非常大的,别的不说,光是赛季时间就很不一样。”   “不过职业运动员必须要具备的素养,每个项目都一样吧?”   孤爪研磨没什么精气神地抬起眼帘。   “就像是不同的游戏会有不同的攻略方法一样,却总有几点是不变的。”   黑尾铁朗也紧随其后补充道:“毕竟是高三了嘛,猫又教练说如果想要向职业的方向发展,就要更加关注这方面才行。再加上大家也很好奇……”   “不管怎么说,这都很幼稚而且很冒犯。”夜久卫辅微微皱眉,“是我们没能管教好后辈,非常抱歉。”   几个男生明显并不想拉伊莎会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受到影响。   但拉伊莎也不是没有见过单细胞生物,毕竟冰球队里从不缺少这种人。   “没关系哦。”   她夹起烤熟的牛肉,放进费奥多尔面前的餐碟中。   “我也不太能帮上忙才是。”   盯着费奥多尔吃下去,她才接着说道:“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天赋、努力、职业素养和爱,这几项虽不能说缺一不可,但每一项也都很重要。”   “比如天赋,若仅仅是从事和这项运动相关的职业,对它的要求倒不会很高。”   ”职业素养嘛……基本通用的是对自己身体的严格监管。然后嘛,在我看来,努力也完全能算进天赋的一部分才对。“   “至于爱这方面的话,不管是对这项运动的,还是对自己、胜利、国家、金钱等等各种各样的爱,只要足够强烈,足够支撑你们坚持下去就可以。”   冠军小姐吃着肉,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不过花滑就不要指望赚钱,不往里面添钱是不可能的。”   “除了这些没什么意思的老调重弹,我想你们其实更好奇的是奥运会是什么样吧?”   用自己在索契冬奥会时的见闻应付完众人,拉伊莎同这帮因为吃肉吃到满足的男孩子道别后,拽上费奥多尔慢慢向酒店一点点挪动。   在人前她习惯性打起精神,可在自家弟弟面前,这点伪装就没有必要了。   挽着费奥多尔的手臂,拉伊莎慢悠悠地感叹道:“年轻的男孩子真是有活力呢。”   “啊呀,真奇怪啊。明明是同岁,我却总觉得他们还都是小孩一样,就总觉得有些微妙。”她活动着脖子,伸手去抓费奥多尔的指尖。   纵使现在还留着夏天的余热,两人此刻已然也成了一个温度。   “在我需要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个赛季’的时候,他们才刚开始考虑‘要不要努力成为一个职业运动员’。”   “真叫人羡慕。”   因为突如其来的月事,她压根没什么胃口。   虽然在尽可能地吃东西,但也吃不下多少。   感觉到她同自己相近的体温,费奥多尔也没什么话可说。   能说些什么呢?   说她至少可以拥有目前这一个赛季?   她的花滑道路完全无法被他的计算控制在内的,因而他也不能保证。   可……这种“不确定”不正是他会支持她从事花滑的原因吗?   在他思考的时候,拉伊莎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话。   “我知道就算我说我们谈谈,你也只会坚持你的理念。所以,接下来就全是我一个人的疯话。”   拉伊莎往手心里哈了口气。   掌控智慧的【女祭司】被舍弃,取而代之的是直白而坦率的【愚者】。   她将在火车上思考过的对策全部换成了自我的剖白。   “我一直都这样和你说的,如果你背负着什么,那么我也同样背负着。”   “包容你,理解你,宽恕你的一切错误,这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而我爱着你。”   少女半张着嘴,整个胸腔都随她的呼吸发生小幅度的颤抖。   “即便现在还要多出中也,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会因为‘爱’而受苦,这没什么关系,毕竟‘爱’本身就是这样一种艰苦的东西。”   “就像我练习花滑一样,没有不经历摔跤受伤就能掌握的跳跃。”   她声音十分低落,却没有什么泪意。   “可你要说,为了让我们得到救赎,就要终止我对你、对中也的爱……”   “对我而言,这将会是新的痛苦,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忍受的痛苦。”   “但现在,恐怕我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所以回横滨去吧,反正拦不住你。”   站在酒店门口,拉伊莎松开了费奥多尔的手,向门内迈了一步。   “只是……不管是帽子,还是披风,在最后的忘却来临之前,多少给我留个念想,可以吗?”   费奥多尔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她总是这样。   每次都能找到她独有的方式说服自己。   以至于当她展现出真实的自己时,他总会有一种自己才是“笨蛋”的想法。   在面对其他人时,这整个世界都是可以通过计算操控的。   在面对太宰治时,这个世界更是会沦为他们交战的棋盘。   唯独拉伊莎不一样。   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根据理智行动。   也从不用理智牵制他人。   [人无可探知、无法实现的都是不需要去思考的。去思考且去实践的人都是白痴。]   【书】的力量能够篡改记忆,这没错。   但如果她坚定地认定他们存在着,那么恐怕【书】对她也无能为力。   “异能者”也不会真正的消失,而是存在在她这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磨干净的情感中。   垂下眼睑,费奥多尔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比起【愚者】,拉娅你明明更贴近【女皇】啊。”   而且是终于摆回正位的【女皇】。   又哪里至于“流浪”呢?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回来拿披风的。”   少年刚要拢起披风,却想起来自己的披风还在手提袋里,尴尬地咳了一声。 第30章   “按照你的计划……你还会回来取披风?”   拉伊莎微皱着眉, 强调道。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披风和帽子可都是我的了。”   才不要还给这两个混蛋。   “披风当然属于你, 至少现在如此。”   温和地勾起唇角,费奥多尔并不反驳她,只是看了一眼手机。   他答非所问道:“可就一定要是这顶帽子吗?”   “还能有别的帽子吗?”拉伊莎不明就里,“中也应该有备用的帽子吧?但是他送给我的只有这一顶。”   “这顶帽子沾染了太多其他人的气息,我下次给你带回来其他帽子看看。”   费奥多尔简单地挥了挥手, 权当作道别。   “会是同个厂家出产的全新款,请拉娅放心比赛。”   同个厂家?全新款?   再一次确定自己完全没有跟上弟弟的思路, 拉娅只能追问着“到底什么意思”。   但行动诡谲的魔人完全不受影响,消失在人群中。   和在琦玉吃烤肉的陀思妥耶夫姐弟不同,躺在病床上的公关官终于在傍晚时分清醒了过来。   他撑起上半身, 看向坐在医务室内的与谢野晶子。   “十分感谢您愿意在这种时候还为我提供治疗。”   青年笑得温柔而不具备一丁点攻击性。   “我有什么可以为您还有那个救了我的人做的吗?”   单手托在腰间, 与谢野晶子上下打量着病床上的公关官,“不用谢我,如果不是织田把你带回来, 我也不会出手。”   毕竟现在外面的形式完全是黑手党大混战。   会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到这种程度的,除了黑手党不作他想。   也只有织田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往侦探社里捡人。   “那位先生原来姓织田吗?”公关官恍然大悟, “我的本职工作是一名电影演员, 不管是金钱还是其他方面, 只要你们有需求, 我一定不会吝啬。”   即便公关官这样说了,与谢野晶子也并不准备理会这些。   说到底, 会全然相信对方在濒死前说出的求救之语的人,全天下说不定只有一个织田作之助。换作其他任何对里世界稍有了解的人,不给他补上一刀都是好事。   她只是指着挂在墙边的西装外套, 向外走去,“这些场面话没必要和我说。我没什么心情应付你这个黑手党。你的东西在这里,既然还活着,就不需要人送了吧?”   显而易见,女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而公关官自然也不会听不出来这点弦外之音。   他翻身下床,以最快速度拿上了自己的外套,对倚在门旁的与谢野晶子微笑道别。   “看来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这次就不多打扰了。等到你们稍有空闲时,我会送来我的报酬。”   青年扶着门以支撑自己的身体,清浅地笑着,“到那时候还请一定收下我的谢意,这是我为数不多可以为你们做到的事情了。”   “我就不用了。”与谢野晶子有点想握柴刀,“还有报答什么的……武装侦探社并不欢迎你。”   “我想,至少作为电影明星的我,还是能够得到进入武装侦探社的允许?”   公关官披上西装外套,站在门口笑了笑。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仅此而已。”   见他实在坚持,与谢野晶子也没了脾气。   如果公关官不是在她面前暴露了黑手党身份,她实际上还挺喜欢对方演绎过的角色的。   而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着实没有什么继续推拒的理由。   她随手撕下一张纸条,写了一串数字后递给公关官。   “虽然我觉得织田不一定会接受,但是你去和织田说吧。”   总之先把他应付走才是正事。   再拖下去他就要遇上出门置办备用品的春野小姐了。   一想到春野绮罗子,与谢野晶子更想把这个电影明星赶出侦探社了。   毕竟所有公关官参演过的电影都是对方拉着自己去看的。   要说快速拉进和侦探社的关系,莫过于让公关官同春野绮罗子见面。   虽然这一次相处时间并不长,与谢野晶子也没有办法判断出公关官的所属阵营。   但不让武装侦探社牵扯进被里世界称为“龙头战争”的事件当中,这一点是与谢野晶子坚持的原则。   戴着蝴蝶发卡的少女抱臂站在门口,目送公关官离开。   横滨里世界大大小小的组织不计其数。   在龙头战争爆发初期便已经有十几个小组织覆灭。   武装侦探社目前也不过才有些六年的历史,从立场上来讲也更偏向表世界一些。因而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武装侦探社都不能够被牵扯进这场波及了整个横滨里世界的龙头战争中。   叹了口气,与谢野晶子轻轻带上武装侦探社的大门。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离开武装侦探社的下一秒,公关官便拿出了手机,将拿到的号码发送给了首领。   在迷雾中遇险最终劫后余生,经此一遭能够得到的情报量绝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按理说应当先同首领禀报,但首领更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情报,反而在他离开之前,交给了他另一个任务。   而当他拿到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号码时,这个任务便已经算得上完成了一半。   汇报完任务进度,公关官这才顾得上查看自己手机中的未读信息。   这其中除了自己的经纪人发来的汇演排期之外,便是一条意料之外的道歉短信。   这条短信说的没头没尾,发信人又是拉伊莎。   这两点加在一起,公关官顿时了悟了迷雾的下一个目标。   给拉伊莎回完消息,公关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中原中也的电话。   手机中传来不绝于耳的“嘟——”声,宣告本次通话的无疾而终。   中原中也不知为何没有接通电话,或许他已经遇上了那种能够分离异能的雾?   如果是在雾里,那中也的情况恐怕不会很好。   公关官忧心忡忡地按下红色的挂断键,整理起自己刚刚获得的情报。   他的异能是反制型的被动异能【以牙还牙】,能够向对他发起攻击的人奉还同样的攻击。   因此在察觉到只有击碎异能力人偶额头上的宝石才能够将其收回时,他为此纠结了很久。   不过最后他仍然选择了击碎宝石收回异能,也因此被异能力反噬至濒死。   如果不是“恰巧”遇上了出来救人的红发青年,他怕是真的要葬身于此。   不过这个遇险地点还是首领告诉给他的……   难道说连这个都在他预料之中?   那中也已经成了对方的目标这点也在首领的预料里吗?   找不到答案的公关官一边期望着中原中也没有遇上迷雾,一边向几人的据点“旧世界”赶着。   发现了公关官的未接来电,中原中也立即回拨过去。   “出了什么事?”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旗会几人自有一种奇妙的默契,无需通话便能通晓行动中的意思。   而若到了需要打电话的时候,便该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终于等到了中原中也的电话,公关官也不再说笑,直击重点道:“每个异能者消失前遇上的那阵雾气都能够将异能者本身和其异能分离,只有击碎异能力体身上的红色宝石才能将其收回。”   他在奔跑中喘了口气   “你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但你的情况……”   “我知道。”   注意到拐角处一闪而过的人影,中原中也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我会……”注意的。   中原中也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见到眼前的一幕,他顿时愣住了。   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到地上。   公关官听见一声巨响,余下的便只有代表着通话中断的短促“嘟”声。   他无从得知电话那端的中原中也遇上了什么,只能咬着牙,试图找出友人的所在地。   但公关官不知道的是中原中也并没有遇上危险。   他仅仅是毫无知觉地愣在巷口。   不敢置信而又充满茫然地看着站在巷子中的橘发少年。   中原中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个少年和他长得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或许是克隆,或许是其他原因。   总之对方一定和自己还有自己的过去有些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刚要冲到对方身边看个清楚的时候,那个少年突然消失了。   少年没有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中原中也的一场幻觉。   但他清楚,这绝不是用幻觉能解释的事情。   可……他又怎么才能找到解释呢? 第31章   军用人工异能。   试作品·甲二五八号。   “荒霸吐”。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那个少年让中原中也想起了自己记忆的起点。   那场制造出如今的擂钵街的爆炸。   而唯一知晓其中真相的那个人——兰波, 已经带着所有的秘密远赴海外,并且至今没有回来。   虽然对方也经常给自己写信,把自己当作小辈一样亲近, 但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目前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人永远会想要追寻自己的过去。   那是像根一样,能叫人不再四处漂泊的东西。   平常的人类依靠历史,依靠回忆。   而中原中也无从探寻。   原本仅有的线索,只不过是那顶帽子最初的主人和他所知道的一切。   然而现在, 新的线索出现了。   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的出现让这一切有了新的探究方向。   无论是谁,看到那个少年都不可能否认他们之间的联系。   只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中原中也仔细检查过少年刚才站立过的地面。   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脚印。   确定此行一无所获之后, 中原中也捡起自己的手机。   港口黑手党分发给干部的手机自然没什么损伤,只是刚才的通话已然中断了。   他再次拨通公关官的电话。   “刚才遇上了一些事情,不过没有遇上雾。”   中原中也稍有些愤愤地锤向身旁的墙面。   以拳头落点为圆心, 墙面上裂出一圈圈的碎纹。   “你现在在哪里?旧世界吗?”   “还在路上。”公关官放缓了脚步, “旧世界见。”   即便使用的是组织内部通用的手机,他们也不会将和同伴有着莫大联系的部分在通话中说出来。   毕竟这完全属于中原中也的个人信息,甚至可以说是事关重大。   在首领还是森鸥外时, 这一点在旗会中便已经成了共识,哪怕现如今首领换成了太宰治也是一样。   对于中原中也来说, 这点默契自然是不缺的。   他烦躁地踢开从墙面上掉下的碎石, 淡淡应道:“旧世界见。”   终止通话, 他单手抄兜走出小巷。   暮色沉沉而不见一点星星。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整片天空。   一路上, 只有路灯还勉力支撑,试图照亮前路。   年轻的干部先生心烦意乱, 但目的地很是明确。   他跃上房顶,披着夜色直奔旧世界。   推开旧台球吧的门,中原中也没能见到原本说是要同他在旧世界里见面的公关官。   迎接他的, 只有台球桌上一封精致的信函。   或许是还没到?那这封信又是哪来的?   中原中也拿起信函,抽出其中的信纸。   【呼吸就是天灾,心脏会跳动的神明。   你是孤独的,没有人能够理解你。   既不是神,也不是人,你将在两者之间挣扎着死去。   如果你不到我这里来的话。】   以优美的斜体字写就的话语让中原中也心头一跳。   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向来极佳,不然也不会成为数一数二的体术大师。   但这个时候,他的手指却在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是因为对死亡的畏惧吗?当然不是。   早在向先代首领森鸥外宣誓效忠于港口黑手党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此刻,他只是颇为激动,激动于谜题的全貌终于能够在自己面前揭开。   至于这段文字中涉及到的其他部分……   纵使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荒霸吐的安全装置,就仿佛贴在盖子上用以封印的贴纸一般,他也同样坚定地认定自己是一个人,是拥有着人格的人。   若说刚刚加入港口黑手党,触摸到“荒霸吐”事件的边缘的自己还会对这一事实抱有怀疑的话,那么现在,调查了三年的他早已经不会动摇了。   中原中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类。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除了这点没头没尾的话之外,难道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翻来覆去地检查信纸,中原中也最终找出一支蜡烛,点燃后将信纸靠近火源。   随着温度升高,隐藏在信纸上的信息也随之浮现。   【很快,我就会来接你。   在此之前,我会把阻碍在我们之间的存在一一抹除。   你的哥哥——保尔·魏尔伦】   看到这里,中原中也才意识到恐怕公关官并不是还没到,而是已经遇上了比迷雾更加危险的事情。   他急忙掏出手机,给旗会众人一一拨去电话。   然而没有一个人接听。   然而都有着堪比干部的实力的朋友们都遇上足以让自己联系不上他们的危险……   那远在琦玉的拉伊莎呢?   颤抖着手,干部先生依次按下那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   漫长的“嘟——”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格外明显。   而等待对方接起电话这一件小事都仿佛是一种酷刑。   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   在对方接通之前,他将一直承受着这种折磨。   在第十一声“嘟——”过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请问是谁?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少女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   她听上去有些虚弱,以至于都没有因为“半夜被吵醒”这一件事而发脾气。   直到拉伊莎接通了自己的电话,中原中也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半口气。   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瘫在沙发上,“抱歉,打扰到你睡觉了。”   “啊……是中也啊。”   听起来拉伊莎很高兴,但比起她平时说话,这份高兴始终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如果是中也的话……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电话那端她的声音忽然闷了起来,就像是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   “不要说没有事。真的没有事的话,中也才不会给我打电话。”   中原中也苦笑一声,抿起唇瓣,“确实有些事情……”   他顿了顿,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甚至等他说完之后,对方也会受到惊吓也说不定。   就算她能接受自己是港口黑手党,也不代表她也能接受自己出身自实验室。   但不说的话真的好吗?   “还是要我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电话里的声音抱怨起来。   “真过分啊中也,都把我赶到琦玉来了,还不够放心吗?”   她似乎很冷,声线有些颤抖。   “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可该怎么说?   横滨现在的局势允不允许他空出时间来找旗会众人都是一说,更不用说去琦玉见她一面把这些事情说个清楚了。   还是把这些麻烦在横滨一起解决了为好。   中原中也仰躺在沙发上,将手背贴在额头上。   “你受伤了吗?”他终究没有说出信的事情,“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名字叫拉伊莎的团子缩在床上,用两床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她蹭了一下耳边的被子,将鬓角沁出的汗水蹭掉。   “……不是受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少女拽起被角蒙着头,犹豫再三才道:“只是生理期而已。不疼,但是很冷。”   那是一种能够从身体内部蔓延到四肢的寒冷。   即便如此,她仍然会出汗。   冰凉的像是刚融化的雪一样的汗水从额间背后密密麻麻地冒出来。   非常讨厌。   冠军小姐瘪起了嘴,忽然委屈起来。   她讨厌的事情有很多,最讨厌的莫过于一个人。   但现在她只有自己。   弟弟一溜烟跑得比谁都快,男朋友又远在横滨,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愿意同她说。   真是太讨厌了。   “中也?”拉伊莎把被子拢得更紧,“还有什么事情吗?”   少年干巴巴地答道:“没、没有了。”   “那……晚安,中也。”   “晚安。”   虽然很不舒服,但是能收到一句“晚安”已然是意外之喜。   冠军小姐决定不追究对方把自己吵醒的责任,继续在被子里窝成一团。   待到天光大亮,拉伊莎才钻出被子,冲了一把热水澡后按计划去看琦玉的冰场。   穿着长袖外套还不忘披上弟弟的毛领披风,她拿起衣帽架上挂着的软呢帽戴在头上。   琦玉的冰场并不多,按照地图也很容易就能找到。   拉伊莎才迈进第一家冰场的门,冰场的老板便接到前台的通知赶到了她面前。   中年男人大吹大擂着自己冰场的优点,试图博取拉伊莎的青睐,甚至说出“我们绝对不会收取您任何费用”这样的话。   “可你们不就是准备打着这个冰场里曾经有奥运冠军训练过的旗号来招揽客人吗?”   面无表情的拉伊莎连眼皮都不掀一下,极致冷淡地扫了一眼他。   “既然这样,你本来就不应该收我的钱,反而应该跟我签订合同,给出足够的广告费。”   老板哑然,同时也被她这一眼冻在原地。   见她头也不回地向冰场内走去,他连忙跟了上去,把之前的想法全部推翻,实实在在地拿出了些正经条件。   和冰场老板敲定了合同的细节,拉伊莎坐在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地缩成团子,等着老板拿来合同。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合。   只颈间围了一圈白毛的小黑团子茫然地抬起头。   来人并非仅仅中年便已经成了地中海的冰场老板。   而是一名高大俊美,仿佛北欧神明一般的青年。   金发蓝眼的他还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   这名青年不断走近,“您就是‘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如果没有第二个拉伊莎的话,应该是我没错了。”   冠军小姐伸出手,托住下巴。   “个子高看起来真费劲啊……先生方便和我一起蹲着说话吗?还有就是,先生怎么称呼?”   “保尔·魏尔伦。”   青年不带感情地弯起嘴角。 第32章   这个人长相俊美到几乎让拉伊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另一个同样容貌精致到常人不可及的人。   而自家弟弟曾经说过中也“不是人”, 那么……   “所以是中也应该姓魏尔伦还是你应该姓中原?”   小黑团子看着为了迁就自己的姿势,而同样蹲下的魏尔伦。   “你们难不成是同个实验室出来的?”   魏尔伦连嘴角的弧度都收起了。   他漠然地同拉伊莎对视着,“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吗?”   从口袋里抽出纸巾, 拉伊莎抹掉了额角的汗珠,粲然一笑道:“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我肯定活不下来。而现在,我们两个可是在聊天呢。”   “也可以不是在聊天。”   盯着少女头上的帽子,魏尔伦颇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他自顾自地捻起它, 转而盖在自己头上,立刻站起身。   没了帽子, 拉伊莎都顾不上抓紧披风,连忙控诉起来,“那是我的帽子!”   “你的?”金发青年语气淡淡, “上面可有你的名字?”   名字自然是没有的。   并且那顶帽子内侧只绣着一个名字——“兰波”。   冠军小姐忿忿地闭上嘴, 憋了好大的委屈,愣是直接把眼睛都憋红了。   她皱着眉,捞起拖到地上的披风尾部抱在怀里, 默不作声地再次缩回团子状。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厚重的外衣衣角在眼前一闪而过,最终停在拉伊莎视线范围外。   她只听得见一道更加忧郁的声音响起, “……魏尔伦。”   不久, 蹲着的小黑团子头顶多了一顶软呢帽。   甚至面前还被人递来了一块毛绒绒的棉毛手帕。   拉伊莎颇为震惊地盯着这块手帕, 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第一次见这种从视觉效果上就给人一种“我很暖和”还有“我超柔软”的感觉的手帕。   身为不怕冷甚至能在冰上蹦来蹦去的俄罗斯人, 不得不说,她真的被“这个世上居然能有连手帕都很保暖的人”这个事情震撼到了。   但后进门的那个人只觉得她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冷, 比如冷到伸不出手什么的。   他犹豫几秒,单膝蹲下,略有几分迷惑, “这样做……能够更暖和一点吗?”   但他并不觉得啊?   “我只有这一两天会感觉由内到外的冷。”   重新获得了自己的帽子,拉伊莎弯起眉眼,给对方加了好多分。   “毕竟我是个花滑运动员,硬要说很怕冷的话,会笑死人的。”   “花样滑冰……”长发青年仿佛连声音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气冻得慢吞吞的,“听上去就很冷……”   到了这个份上,拉伊莎还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的话,可就真的愧对她对中也的努力试探了。   她晃了晃头,笑眯眯道:“还好啦。实在冷的话,兰波先生要不要尝尝看伏特加?”   别的不说,在取暖方面生命之水可是超有用的哦!   兰波把手塞进口袋里,不紧不慢道:“你想……喝伏特加?”   “有点想。”毕竟很久没有喝过了。   冠军小姐十分诚恳。   “但是现在不能喝。所以,要不喝罗宋汤吧?”   既然拉伊莎说了不能喝酒,兰波也并没有一定要带她喝酒的想法。   他只是小幅度地点头,随后说道:“老板……还在写合同,出去……走走吗?”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拉伊莎撑着膝盖站起身。   快到午饭点了,她多少得吃点东西,哪怕喝碗汤也行。   就近找了一家西餐厅,三人落座后便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一个西装笔挺板正,另两个则是快要把自己裹成熊,再加上餐厅中的其他人,几乎能把一年四季的装束凑齐。   兰波接过菜单,依次点了几道菜,其中也没忘了拉伊莎推荐的罗宋汤和伏特加。   酸甜暖胃的汤品中牛肉炖得恰到好处,蔬菜也全都煮到软烂易入口,一抿就能绵绵化开。   双手捧着汤碗,拉伊莎眼巴巴地看着兰波往他自己的酒杯里倒伏特加。   见她盯着自己,兰波稍稍举了下酒杯,“真的……不喝吗?”   拉伊莎心痛地说道:“真的不能喝。”   要是能喝她就一起和兰波先生对瓶吹了。   毕竟不过是喝酒而已,她哪里怕过这个?   “好吧……”兰波抿了一口伏特加。   他不管做什么都慢慢悠悠的,一点都不着急。可能也是他一向冷惯了,从说话到行事都像是被才化冻一样。   “中也最近……怎么样?”   小口地喝着罗宋汤,拉伊莎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碗里的牛肉粒说道:“他最近挺忙的吧。横滨出了那么多事,他肯定会被牵扯进去。”   “就是知道才会来见你。”   魏尔伦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切开牛排。   “横滨的事也有一部分因你而起,这点难道你不知道吗?”   金发青年低垂着眉眼,十分平静地复述着自己和搭档一同收集到的情报,“指使媒体去针对你的便是GSS。而曾经参与过对你的围堵事件的那几家媒体也在这个叫‘龙头战争’的纠纷中失去了重要采访者,以至于纷纷落后于其他媒体。”   综合来讲,很难说这其中没有拉伊莎的因素在。   但拉伊莎半点都不惊讶。   “知道。”她语气淡漠,“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远离纠纷中心。以免让更多的人被牵扯进来啊。”   那些媒体与她无关,所以他们的遭遇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但中也的朋友们如果因为她而受到了费佳的为难,那才真是无妄之灾。   “费佳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冠军小姐微微歪头,清浅地笑了笑。   “所以他也一定清楚我的底线是什么。”   底线?   这种东西恐怕那只老鼠并没有吧?   魏尔伦不置可否地抬眼一看,却见到拉伊莎脸上露出了和费奥多尔如出一辙的笑容。   然而这样笑着的少女话语中却不见半点笑意,“我的弟弟我当然最清楚了,魏尔伦先生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还是说,要承认自己压根摸不准弟弟的心思?   要知道不管做哥哥还是做姐姐,最基础的那些道理可都是一样的呢。   被她这一句硬生生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可能,魏尔伦脸色不变,只是仍旧垂着眼切着牛排。   明明是能够做到在一瞬间内把人分成1228片的暗杀王,在此刻却哑口无言了起来。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但是对方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就算不说后果会是什么,仅仅对她动手这一件事而言,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了些。   作为在场的第三个人,兰波反而半点不受影响。   ……当然也压根不在这个话题之内。   他一口接着一口地抿完一杯伏特加,夹杂着感慨道:“确实有点暖和了……”   “那是当然!”   喝完最后一口罗宋汤,拉伊莎终于也暖和了起来。   听到兰波的感叹,她高高兴兴地把一双下垂眼弯成了新月。   “这可是生命之水!”   虽然有不少俄罗斯人会因为醉酒而在冰天雪地中冻死,但这也无疑说明了伏特加的效力。   无可替代的伏特加!   身子暖和了,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打不起精神。   冠军小姐悄摸摸地插了一叉子蔬菜沙拉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接着问道:“兰波先生不回横滨吗?”   别的不说,总得帮帮中也吧?   作为那个被两个聪明人夹在中间的人,中也一定会遇上很多麻烦。   能多一份助力是一份。   “不了……”兰波又倒了一杯伏特加,“中也……有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   在兰波说话的时候,魏尔伦脸上扯出了一种近乎于黑色的笑容。   他很不愉快。   而这份不愉快明显针对着“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这一句话。   金发青年风卷残云般吃完牛排,合乎礼仪地放下刀叉。   他带着一种近乎于恶意的试探感,仿佛代替着某个不在场的人发出质问。   “如果说中也身边围绕着的是再真实不过的孤独,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魏尔伦的声音很是优雅,但内容却远超于拉伊莎所猜测的那些。   “既然你的弟弟是那只老鼠,他总不至于‘中原中也可能不是人类’这一点都没和你说过。”   见拉伊莎点了点头,他扯着嘴角,嘲讽般“呵”了一声,“然而实际上,中原中也确实不是人类。”   “你所认识的中原中也,只不过是一串足以欺骗异能的、长度仅有2383行的字符串。”   “他的灵魂和我一样,都是伪造出来用于以假乱真的‘人格式’。”   “他是孤独的,从过去到未来,一直如此。”   这些应当足以让对方知难而退了吧?   魏尔伦十指交握着,第一次正眼看向拉伊莎。   然而……   拉伊莎却不见半点不满或恐惧。   她只是静静地微笑着,翕动双唇,吐出了超出魏尔伦预料的话语。   “十分感谢魏尔伦先生告诉我这么多。”   黑发少女双手托住下巴,眉眼弯弯。   “要知道就连中也还有我弟弟,也不会愿意和我说得这么详细呢。”   “他们永远觉得我承受不了这些。”   她只是猜不到其中真相,哪里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接受不了?   只是这两个混蛋中,没有哪一个愿意把真相告诉她罢了。   “如果说您觉得中也和您身边围绕着只有你们两人才能相互理解的孤独的话,那么……”   “兰波先生就不是您所认可的搭档了吗?”   带着只有费佳才喜欢使用的笑容,拉伊莎报复性地抛下另一枚炸弹。 第33章   金发青年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搭档, 刚准备松一口气,便听搭档慢吞吞地肯定道:“大概……是吧……”   兰波这话一出口,魏尔伦立刻冷了脸。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搞定拉伊莎这边, 他们自己反倒先“内讧”了起来。   只是他才不可能率先低头。   然而兰波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   在被太宰治告知魏尔伦实际上并没有死在自己手中后,他可是忙了整整三年才处理完所有可能让法国政府发现魏尔伦还活着的线索,最后假死脱身。   可以说,在和魏尔伦相关的事情上,他已然仁至义尽了。   并没有理会魏尔伦的冷脸以对, 兰波看向拉伊莎,“拉娅……吃完了吗?”   成功达到目的, 拉伊莎笑着点头。   她拉开椅子,站起身,淡然应道:“感谢二位的款待, 我该回去训练了。”   “……一起?”   兰波也没多少准备带上魏尔伦的意思。   他只是拎上了还没喝完的伏特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在魏尔伦和拉伊莎之间。   “不过……一定要在……冰场吗?”   对兰波的顾虑,拉伊莎多少也猜到了些。   她指着他手里的伏特加,同时解释起来, “毕竟我两个月后就要比赛了,三套考斯藤我也才刚拿到手。短节目和自由滑倒是没少合乐, 只是表演滑……”   欲言又止着, 她最终还是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   “不瞒您说, 表演滑的部分我还没有彻底决定下来呢。”   冠军小姐抿了抿唇。   “虽然关于《Place ja passe(我经之处)》的编排基本已经确定了, 但具体效果您愿不愿意帮我看一看呢?”   兰波漫不经心般应着“嗯”,同拉伊莎并排走在一起, 全然不顾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魏尔伦。   即便是被称为“暗杀王”,即便潜行技能点绝对点满,魏尔伦也没办法在兰波眼前掩饰行踪。   他只是自欺欺人地偷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 同时对拉伊莎的问题嗤之以鼻。   毕竟兰波那样怕冷,要他离火炉远一点都难,更不用说邀请他去看花滑表演了。   “音乐剧吗……”兰波像是从旧纸堆里才翻出来想要的那一张一样,“法语……你也懂?”   捏紧指尖,拉伊莎比划了下,“只懂一点点,程度只够我日常交流。”   说着,她拍拍额头,半是回忆半是解释。   “对了,我今年大奖赛的分组结果刚好一站在法国,一站在日本。所以最近也在抓紧时间练习法语。”   “兰波先生对音乐剧也有研究吗?”她弯起食指,以指关节敲击着下巴,“在《摇滚莫扎特》里《我经之处》可不是多么出名的曲子。”   兰波一边收紧围巾,一边不疾不徐地点着头,“确实……《Le bien qui fait mal(美好的痛苦)》和《L’assasymphonie(杀人交响曲)》的名气更大。”   所以为什么没有选这两首传播度更高的曲子呢?   长发青年以眼神无声地询问着。   “当然是因为不够符合我的想法嘛。”   冠军小姐微微一笑。   她曾考虑过许多曲子,最后在《摇滚红与黑》和《摇滚莫扎特》中纠结了许久。   让她彻底做出决定的便是在横滨海洋塔塔顶度过的那几分钟。   “没有比《我经之处》更能表达我做下这个决定时所看到的景象。”   只不过在表演滑部分她还有一些打算,不能对任何人说罢了。   她顿了顿,随即便道:“实不相瞒,在这个赛季中,我的短节目和我的弟弟有关,自由滑中只会表现‘我’这一个目的,而表演滑的主题则是中也。”   “不管是《美好的痛苦》还是《杀人交响曲》都是以萨列里角度歌唱的曲子,纵使知名度看起来更高,也不那么符合我心里的中也。”   “如果要类比的话,我觉得中原中也更像是这部音乐剧中的莫扎特。”   ……莫扎特吗?   兰波掀起眼帘,侧头面向拉伊莎。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莫扎特’吧。”   站在冰上的拉伊莎和平时的拉伊莎比起来,就像是把遮掩住的锋芒尽数抛出一般。   分明全场都开了灯,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凝聚在场地中央。   乍一开始便是轻松自在的后交叉步。   随着前奏的进行,以左后外刃滑行的冰上少女状似随意地以右刀齿点冰起跳,随即高高跃起。   连脚裤的窄裙边在半空中飘起,舞了足足三圈才贴向身体。   然而落地后,她却并没有继续滑行,而是再次用右后外刃点冰。   若有懂行的人站在这里便能够看出来,这是3Lz(勾手三周跳)+3Lo(后外结环三周跳)。   一个放在正式比赛中都足以拿到+9.14基础分的连跳。   要是算上GOE(执行分),只这一跳怕是能够直接得到12分左右。   如果再将其放在节目的后半,更是能在这个基础上再多拿10%的分数。   然而这仅仅是一场不会计分的表演滑。   不知从哪里跑进来的两个人也在注意到场地中央时安静了下来。   他俩扒着冰场的围栏,目不转睛地看向正在随着音乐于冰上起舞的少女。   如同巡视领地一般,她闲庭信步着占据了整片冰面。   不同于皇帝又或者是国王,她的步伐中充满着最为纯粹的天真和勇气。   是孤傲而不流于俗的清醒者。   是桀骜不驯又保持着自我的叛逆者。   碍于生理期体力稍有些不足,拉伊莎降低了些原定的难度。   可即便如此,当细碎的冰花溅起时,刀锋亦无往不前。   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获得自己想要的那些。   哪怕路上的风险可能毫不留情地带走她的生命,她也决不试图自保。   因为,无论是冰面上还是冰面下,任何人都没有选择退缩的机会。   一旦逃避,绝没有第二次机会允许她再次站上战场。   音乐行进到终点,场地中一片寂静。   拉伊莎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摔倒。   万幸的是落地时重心偏移并不是很大,尚且可以通过强行扭转膝盖等有些伤身体的方法挽救一下。   打破了这片平静的是后来闯入的那两个人。   其中的男性拉伊莎在走廊墙上见过,是这家冰场所属俱乐部聘请的教练之一。   而他身旁的那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过9、10岁,模样也很陌生。   也许是这个教练手下的学生。拉伊莎无波无澜地想着。   “您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毕竟是从事相关行业的人,那个青年一眼就认出了她。   “刚才那个难不成是……”   直起腰,拉伊莎两三步滑到冰场边,伸出一根食指挡在唇前,“没错,是这个赛季的表演滑。所以拜托一定要保密呀!”   “那是自然。”青年连连点头。   直到几乎要把头点成小鸡啄米,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   “叫我司吧,是这家俱乐部的教练,以前参加过几次冰舞比赛,并没有取得过什么值得人记住的好成绩……”   “但是能够站上赛场,已经足以说明你有一些其他人所无法比拟的天赋。”拉伊莎微笑道,“你貌似有话想说,想说就说吧。”   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语速飞快:“在4T(后外点冰四周跳)落地之后,您是不是有意降低了难度……”   横空出世的魏尔伦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神情淡漠地看向冰面上的拉伊莎。   就好似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在这之前,他也并不是没有看过搜集来的和对方相关的情报。   可现在,却有什么实质上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静静地凝视着那双葡萄红的眼睛,魏尔伦稍显肃穆地问道:“你觉得……你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类生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在得到了对方的正视后,拉伊莎也终于首次正眼看待这个疑似是中原中也兄长的人。   她面无表情,语气也坦然至极。   “全都没有。”   “意义这种东西,不是自己选择的便一点都没用。”   “如果是自己的选择,那么无论在别人眼里它再怎么没有必要,也充满着具有个人特色的意义。”   立于冰面之上,少女毫不忌讳地展露出全部的自己,半点也不曾遮掩或者粉饰。   “寄托出健康乃至生命的代价,换取赛场上一时的光彩。这就是大众眼中的体育竞技。”   “如果说这其中有什么意义,恐怕在你这里也谈不上。”   “但要我说——”   “因为只有站在冰面上的我才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至于人类生来的意义。”   “正如我之前说的,没有任何人是发自内心恳求着降世的,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出生具有自己的意义。”   “无论你怎么看待你自己,怎么看待中也。”   “你们也终究和这个世上千千万万人一样,并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出生。”   被冻得有些发紫的唇瓣吐出掷地有声地话语。   拉伊莎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满意吗?”   金发青年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抿紧双唇,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但你本人……”他略作挣扎道,“还算是讨人喜欢。”   “那当然啦~”   拉伊莎双手摆在下巴处,张成花瓣状。   “没有人在见过我的现场之后还能不喜欢我的!” 第34章   少女笑靥如花, 说的话却远没有这么友好。   “不过你喜不喜欢也没那么重要啦。”她看向正缓步走来的兰波,“兰波先生觉得怎么样?”   冰场的温度很低。   至少对于兰波来说如此。   看完拉伊莎的表演,他也指不出来什么缺点, 因而只是来道别的。   长发青年把伏特加的空瓶扔进垃圾桶,又把魏尔伦拽开,看向拉伊莎道:“节目很精彩……法国见。”   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俩会这么急着离开,但拉伊莎自然不能强求。   “那就法国见咯。”   她眨眨眼,忆起自己的分组结果。   “对了, 法国站是十一月二十一日到二十三日比赛。兰波先生有时间吗?”   略作思考,兰波摇摇头, “我不确定……如果有的话,我们会去的。”   “那么兰波先生现在准备直接回法国?我送送你们?”   “实际上……还是要去一趟横滨的。”   对于自己一会的目的地,兰波现如今已经不觉得有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他语气淡淡, 极为朴素且自然地推翻了自己之前随口应付的话。   “我们……只是顺便来看看你。”   这一点拉伊莎还是猜到了的。   而且她的猜测中还要包括把中也和自己的关系告知兰波, 借以引来他们的人大概率是太宰治这一点。   毕竟如果是中也的话,大概率会在直接搞定之后才让他们见面,根本不可能留出机会让她头疼。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用一顿饭的时间纠结出怎样表现自己而最后还是选择了花滑的冠军小姐松了一口气。   她一点都不想要想象太宰治到底怎么向这两个人描述的“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基”。   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词!   会用“中也交了女朋友”这种事情把常驻地明显是法国的这两个人叫回横滨的太宰治就是屑!!!   不过这应该也能说明横滨现在的形势突然紧张了好多?   难怪中也会半夜给自己打来电话了。   拉伊莎抿了下唇,更为中原中也担心起来。   但对于横滨里发生的事情, 她能做的只有不去添乱。   反正聪明人之间的相处过程, 总是在努力达成自己目的的同时互相按着对方的。   所以只要没有人把棋盘掀飞, 费佳和太宰肯定能打得有来有回。   她已经成功解决了费佳掀开棋盘的可能□□件。   至于其他的事情, 就像兰波说的那样。   中也有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   等等,就是因为中也的这件事, 太宰治才会把这两个人叫回来吧?   拉伊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一一理顺线索,准备等回到酒店之后再完善出事件全貌。   而现在……   冠军小姐蹲下身,笑眯眯地看向一直愣着看自己的小女孩。   “你又叫什么名字呀?”   “祈。”小女孩仰着头答道, “我的名字是祈。”   通过交流,拉伊莎得知了这两人也只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会追进这一个已经被清场的冰场更是突发情况。   “想要学滑冰却不被妈妈支持,所以要挖蚯蚓和门卫爷爷换取进冰场的门票?”   第一次见到这种“追梦不被家人支持”的小可怜,从小做什么都能得到家人们鼎力支持的冠军小姐颇为震惊。   她不假思索地拍腿道:“那就这样,作为拜托你不要透露表演滑内容的交换,你的场地问题我可以解决。唯一的条件是上冰的时候必须记住一件事。你能记得住吧?”   祈忽闪着大眼睛,激动地看着她,“我一定记得住!”   “好。”拉伊莎打了个响指,唤回她的注意力,“这一件事非常简单。”   “在我练跳跃的时候,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在拉伊莎和祈共享冰场训练时,亚洲公开赛按部就班地接近着。   而身在横滨的中原中也也在兰波到来之后,终于将和龙头战争有关的事情全部转交给了兰波,最终腾出时间来寻找旗会的小伙伴们。   只是他仅仅能找出种种迹象以证明他们几个人还活着并且加害者也不是他所以为的魏尔伦这两件事。   他们五人的藏匿地点、幕后之人的目的……这些问题一个都没解决。   “难不成还能是老鼠吗?”   再一次扑空的中原中也暴躁地锤了一把墙。   “这么能藏!”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没少被假情报骗到各个地方,甚至差点被卷进无关帮派的火拼中。   虽然双方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也在第一时间都准备先解决他。   但之所以说是“差点被卷进”,完全是因为这正巧是他第十二次被人像是猴子一样耍了,火大到不行的时候。   所有枪支和子弹都失去了它们的效力。   并且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火拼,自然也谈不上“被卷入”。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记得十分清楚。   算上今天这一回,已经是第十五次被始终隐藏在幕后的混蛋用假情报狠狠地涮了。   连太宰都不会用这样磨磨唧唧零零碎碎的方法来挑战他的底线。   或者说,他也许想过,只是没有机会。   不过……那个像老鼠一样的混蛋,是想要被重力碾碎吧?   放心好了,他一定会在一见面的时候就满足这个简单的愿望的。   不管对方怎么挣扎,如此挑衅都理应得到这样的结果。   只是即便如此,还是青花鱼显得更烦人一点。   毕竟那条青花鱼的生命力比这只老鼠要强太多。   思想在漫无目的地发散,中原中也百无聊赖地翻找着现场可能会留下的线索。   然而现场除了满地的碎片,什么有价值的都没有。   比起发现自己被骗时的愤懑,中原中也此刻更是满心的烦躁。   一刻不搞定横滨这边的事情,他便一刻不能去琦玉见拉伊莎。   旗会几人不知为何竟然能安分两个月这一点也叫他感到万分不安。   如果被胁迫,他们五人不可能不采取行动。   可他们没有任何行动,只能说明他们的情况也并不怎么乐观。   他已经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绝对不能接着浪费下去。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少年的万千思绪。   他皱着眉,接通了电话。   “喂?什么事?”   电话那边是首领秘书。   和游击队队长中岛敦一样,被刚成为首领的太宰治捡回来的名为“银”的少女。   她一向是十分冷静的人。   但今天却完全不一样。   少女尽可能地伪装着平静,只是声音从始至终都在微微颤抖,“中也干部,很抱歉打扰您。本次通话并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想要通知您一件事。”   “首领失踪了。”   “什么?”中原中也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我马上就回去。”   龙头战争有兰波在处理,完全到了可以收尾的阶段。   可这并不代表着“太宰治”或者说“港口黑手党首领”这个人就安全了。   作为龙头战争的最大赢家,港口黑手党无疑获得了较之往常更加广泛的关注。   想要杀掉发展中的组织的首领,这无疑是阻拦这个组织继续壮大的最好的办法。   匆匆赶回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大楼,中原中也同其他两名干部碰上了面。   同在首领办公室中,兰波和尾崎红叶分别坐在中原中也的两旁。   三人一齐看向“首领失踪”事件的第一发现人——银。   梳着黑色高马尾的少女并没有多少能够说明的东西,仅掌握着“首领像往常一样喊我洗苹果,我本以为这一次他也并不会吃,但等我回来,他就不见了。”这一点情报。   尾崎红叶和兰波已经检查过了本部大楼和任何太宰治可能出没的地方,也没能找出任何线索。   只有中原中也皱着眉,一直盯着书桌上格格不入的《格林童话》。   他忽然问道:“这本书……是怎么回事?”   “也是首领让我买回来的,同时还买了苹果。”   银立即解释起来。   “他每次都只是看着我洗好的苹果,却不吃。”   “是吗?”   随口应着,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天气晴朗时,从这扇落地窗便可以看到被夕阳笼罩着的横滨。   然而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不知何时升起的白雾。   雾气最浓的地方中间有一片诡异的无雾区。   那是横滨租界内的一座破旧到不知道能不能用城堡来形容的建筑。   深吸一口气,中原中也的声音里几乎裹了冰碴子。   他冷哼一声:“我知道他在哪了。”   带了一口袋用以借力的子弹,中原中也不断调整着重力,以达到从雾气之上飞至骸砦。   为什么全横滨只有这里没有白雾?   为什么失踪前的公关官会给自己打出那样的电话?   为什么青花鱼会突然失踪?   如果不是特意等着他,这些问题根本没有理由能够解释。   重重落在骸砦前的地上,中原中也一步一脚印地向前走着。   就在他思考着这次应当把太宰治打到几分死时,他推开了骸砦紧闭着的大门。   门内的人意外的少。   仅有三个。   其中一个陌生人向另两人抱怨着,“已经两个月了,那五个很吵的家伙还要待多久?”   “这也是费佳计划的一部分,涩泽。”带着中原中也最讨厌的笑容,太宰治十指交叉拱成桥形,托在下巴下方。   背对着中原中也的黑发少年说道:“没关系,可以去找你想要的那块宝石了。这已经是我计划的结尾部分,随后便是你的主场。”   涩泽站起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中原中也。   他歪着头,了悟道:“难怪,是来找费佳的吧?”   巨大的信息量让中原中也一时不能思考。   唯二能够勉强吐槽的部分是“费佳是谁”和“我明明是来找混蛋太宰的”。   但这些都没能说出口。   一是这三人明显是藏匿起他五个伙伴的幕后黑手。   二是……   当涩泽站起身时,背对着他的那名少年也在同一时间转过身来。   他手上拿着一顶哥萨克帽,在转过身的第一时间便戴到了头上。   杂乱的黑色头发立即被帽子压得服服帖帖。   穿着和其他两人一模一样的白色西装,他微眯着双眼,浅浅地勾着唇角。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中原中也也能看清那名少年眼中深邃的葡萄红。   除此之外,若是抛去气质,他的面容也熟悉得可怕。   就在此时,太宰治挑眉笑道:“哎呀呀,中也还不快来谢谢我?我可是帮你找出了伙伴消失的幕后主使哦!”   说着,他双手都指向“费佳”。   “铛铛铛铛!就是他咯!”   某条青花鱼一如既往地欠揍。   中原中也看着被另外两人称为“费佳”的少年,忽然心累。 第35章   少年的脸实在过于熟悉。   这让中原中也简直无话可说。   是, 拉伊莎是提醒过他很多次。   不管是“请做好有可能会死亡的觉悟”亦或者是“没关系,我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着“我弟弟并不好对付”这一点。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久居光明世界的少女对“黑手党”的险恶之处认识不够的原因。   现在看来……   她分明很清楚啊!   沉默着走到少年面前, 中原中也一点都做不到以笑相对。   他只能干巴巴地扯开唇角,用拧不出来情绪的声音同他对话,“你好,我是中原中也。”   “久仰大名。”   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费奥多尔随意一摆手, 指向身旁的空椅子。   “鄙人名为费奥多尔,中原先生请坐。”   顺着费奥多尔指出的方向, 橘发少年抿直嘴唇,一言不发地坐下。   想问的事情着实太多,可这种时候他压根没法率先开口。   混蛋太宰正巧坐在他的对面, 并不需要他再为对方的失踪而担忧。   幕后黑手是拉伊莎的弟弟, 并不需要他再为心上人的安危而揪心。   而自己的朋友们能安分整整两个月,恐怕其中不乏有太宰的手笔。   干部先生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从鼻腔涌进胸膛,冷却了他此时翻涌的心绪。   疲惫吗?   愤怒吗?   觉得自己被耍弄了吗?   当然。   但这在见到费奥多尔时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对方当然有理由对自己报复。   哪怕只为自己和太宰把他隔离在里世界之外的姐姐拉进来这一点, 也十分有理有据。   更不用说还有别的理由。   但是会到了把其他人都牵扯进来的程度,着实不是中原中也所乐见的。   少年将双肘自然而然地搭在椅子的把手上, 郑重道:“既然接下来显然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那么是否可以先把我的朋友们放了?”   “当然可以, 只是恐怕他们并不愿意离开。”   费奥多尔波澜不惊地保持着嘴角的弧度。   他冲在场的另两个人略一点头, 便推开椅子站起身。   “正巧,他们也在这里。中原先生要见一见吗?”   虽然说出口的明显是问句, 但他半点都不会怀疑对方的回答。   而中原中也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骸砦很大。   至少比它从外表看起来的还要大很多。   除了这一点,少年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   中原中也一步不停地跟着费奥多尔,便听对方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几乎要让普通人窒息的尴尬。   “稍有些冒昧, 中原先生说的话实在没有多少新意。”黑发少年缓步走着。   皮靴的鞋跟不断敲击在骸砦内破旧的地板上。   骸砦内只听得见富有规律性的回声。   他置若罔闻一般,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会喜欢摇滚的人能够有些和我们不同的闪光点。”   然而实际上,同世间万千事物一样,这个人也不过如此。   依旧没有丝毫意料之外的表现。   费奥多尔仍带着那种克制而充满礼节性的微笑,回头看向中原中也。   “所以我只好放弃向您征求意见。”   不过从一开始他也没准备问过就是了。   忽觉不妙,中原中也连忙追问起来,“抱歉,我能问一下是关于什么的吗?”   “现在已经进入十月。”黑发少年笑容中的情感更难以辨别了些,“中原先生难道没有思考过应该准备什么吗?”   十月是拉娅开始比赛的时间。   中原中也垂下眼帘,开始思索着。   除此之外……   十月没有的话,那十一月?   橘发少年忽然哑住,无言以对。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港口黑手党和旗会的事情,只想着赶紧解决横滨这边的事情,却完全忘了还有步步迫近的拉伊莎的生日。   虽然他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但忘了就是忘了。   见他无话可说,费奥多尔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对方这段时间都被他和太宰治两个人耍得团团转,顾不上别的自然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个“别的”里面怎能包括拉伊莎。   他收回视线,推开手边的门,淡淡道:“中原先生也不用太过烦心。”   “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分量实在的礼物。”   费奥多尔从架子上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拎在手上。   他随意地在中原中也面前挥了两下,吐出的话语却半点不留情面。   “这里装着我找到的所有关于‘试作品·甲二五八号’的资料。简直是再适合不过的生日礼物。”   “你!”中原中也握紧拳头。   他再次忆起那个一闪而过的神秘少年。   咬住后槽牙,他闭了闭眼,“那个和我长相一样的人……”   “原来中原先生已经见过了。”   举起文件,费奥多尔用其遮住半张脸。   他的声音轻缓又温柔,好似和内容一样贴心。   “怎么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给拉娅准备好的成年礼物呢。”   “一顶同个厂家出产的全新款帽子。”   同个厂家?全新款帽子?   中原中也的拳头握得更紧,“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拉娅……”   这种把人不当人看待的口吻,多久没有听过了?   “中原先生开什么玩笑。”   黑发少年笑容冰冷。   “我要是和拉娅相像,现在又有谁能永远站在她的同一侧保护她?”   “就凭想方设法逼我出现的港口黑手党?”   也许是基因,少年本就比中原中也高出半个头还多些。   而他此刻又微微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的人。   “还是不知道会不会给她招来敌对组织攻击的你?”   已然抬起的拳头最终落在了骸砦的墙壁上。   哪怕没有附加异能力,并没有承重作用的墙面也破了一个大洞。   中原中也急促地呼吸着,眼圈被怒火烧得通红。   他克制到浑身发抖,头也狠狠地偏向一旁。   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拉伊莎的弟弟,这一拳他定然会叫对方好好尝尝其中滋味。   但费奥多尔只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顾虑。   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他都没有错。   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中原中也才稳定下来。   他咬紧牙关,“你可以告诉她。但是千万不要吓到她。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会承担。”   如果那份资料正如对方所说,是他最真实的过去的话,那么他应当承受它将会带来的结果。   因为他就是资料上描述的那件“试作品·甲二五八号”,无可辩驳。   把资料向一旁挪开些许,费奥多尔微眯起双眼,打量着这个自己已经观察过无数次的人。   只有这一句回答,还能叫他高看几分这个只对港口黑手党忠心的重力使。   “我自然不会用会吓到她的方式将事实告诉她。”   不过她已经知道了。   在太宰引来兰波和魏尔伦之后,她一定见过了那个真正的“2383行人格式”,并且和自己之前透露过的线索联系起来。   这种事情也肯定没有人和中原中也说过,而中原中也更不会想起来问她。   “不过在拉娅看过之前,我可以将其卖给你一份。”   葡萄红的眼睛微微弯起。   带着同样弧度的唇吐出诱惑力巨大的话语。   “中原先生其实也很好奇吧?自己是谁?怎么出生?如何长大?这些问题从没能得到过解决,不是吗?”   若不是为保全这几人的性命而临时改变了计划,也不至于让太宰抓住其中的空隙。   虽然不知道那个织田作之助对太宰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想要瞒过无处不在的老鼠搞小动作,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残次品也需要进行处理。   不能脱离机器长时间活动的人偶当然没办法像礼物一样送出去。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只能勉强凑活着这一顶破帽子。   只不过帽子上其他的痕迹实在太重了。   重到随时会脱离拉娅的掌控。   这样不行。   “对了,中原先生是和我一起去找那五个人的。”   高高吊起对方的胃口,费奥多尔却话锋一转,拿着资料转身下楼。   骸砦内部的分布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见。   在这之前他从没听说过骸砦里还有这么大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隔音效果很差。   差到还离着一段距离,中原中也便能听到熟悉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   台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年轻人们嬉笑怒骂的声音……   一切都像是在旧世界中一样。   只除了他们吵嚷着的内容。   “这个中也怎么比信天翁还笨?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啊……”   钢琴师半是抱怨半是取笑地说道。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信天翁立即反驳起来,“怎么能这么说呢?本来中也也没聪明到哪去嘛!他那个小女朋友不是还说过吗?”   “中也是大笨蛋!”少年人咋咋呼呼地模仿了个四不像,“所以这个中也是笨蛋也理所应当嘛!”   什么“这个中也”……   中原中也推开门,看向聚在台球桌旁的五……六个人。   多出来的那一个,正是自己两个月前惊鸿一瞥见过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   身后站着的少年倏忽间贴到他的耳侧。   话语带笑,声音小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清楚。   “那么现在,请容许鄙人向你介绍这项交易的内容。”   “内容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杀了你的本体。”   “就能够看到这份代表着你的过去的资料。”   来自地狱的恶魔挥舞着手中的钢叉,在最柔软的心尖扎下。   “这样一来,拉娅也不会被另一个你拥有。”   “怎么样?中原先生?” 第36章   毕竟只是个B级赛。   拉伊莎百无聊赖地坐在Kiss&Cry区域中, 盯着分数板,终于等到了这个毫无悬念的结果。   嘴角肌肉向上拉扯,呈四十五度角。   卧蚕也不能松懈, 上眼皮高度应当保持不变。   而此刻,再深深地弯起眼睛就足够了。   不能表现得不感兴趣,也不能看起来像是没有干劲。   冠军小姐只能又一次拿出在表情管理课上学到的知识应付镜头。   “拉伊莎!方便说说为什么会突然选择亚洲公开赛,而非其他B级赛吗?”   “雅科夫教练没和您一起,反而是另一个陌生男性和一个女孩在赛场下等着您。所以您是有转换教练的打算吗?”   “还是说在获得难得的大满贯之后便决定自立门户了?”   媒体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连砸来。   拉伊莎漫不经心地逐一应对。   “我这不是追随着偶像的脚步吗?与其问我怎么突然想来日本, 还不如问问维克托怎么跑过来了呢。我来之前还想着‘日本的魅力有这么大?’,现在看来也挺有特色的嘛。”   “雅科夫脾气好坏的!你们怎么不喜欢我, 反而喜欢坏脾气雅科夫?不过就算雅科夫脾气坏,我也没有想要换教练的想法。换了别的教练的话,谁会这么宠我, 随我在日本呆这么久, 你们说是不是?”   “自立门户谈不上。只是认识了新朋友,就那个小女孩。我喜欢她那种赤诚的纯粹的热爱,也是个会发光的小姑娘。”   撒娇卖傻、插科打诨。   拉伊莎轻车熟路地用嬉笑怒骂糊弄着顾虑到还有直播才没问出更严苛问题的媒体们, 却见走廊口探出了祈的小脑袋。   女孩满脸纠结又充满倾诉欲。   她明显在拉伊莎不知道的地方遇上了没法解决的难事,可又怵头围在拉伊莎身边的媒体们, 因而只敢扒着墙望向拉伊莎。   看她紧张地搓手指, 拉伊莎忍俊不禁地打发了媒体, 匆匆走到她身边。   拍拍祈头上扎好的圆发包, 她笑着问道:“怎么啦?这回没拽司的帽绳还是挺有进步的。”   “我……还是想拽……”   祈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惊悚事件,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刚才看到了世界上第二个你!”   拉着祈向外走着, 拉伊莎笑得前仰后合。   “什么世界上第二个我啊!”她笑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那是我双胞胎弟弟而已。”   “除了他还看到了别人吗?”   祈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捂住羞窘的脸, “还有另外两个人,都穿着黑西装,一个橘色头发,一个黑头发。”   听到这,拉伊莎哪里还顾得上慢悠悠走。   她一把抱起祈,以最快速度找到司,把这小孩塞进他怀里。扔下一句“我还有事”人就没影了。   正如祈说的那样,距离休息区不远的地方坐着三个人。   这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却不约而同地营造出一种泾渭分明的氛围来。   即便两个黑发少年如出一辙的面上带笑,还在有来有往地说着话,他们也一点没有相共存的意思。   少女急匆匆跑出来,只左右看了看便瞄准目标,扑到背对着自己的橘发少年身上。   她粲然笑着,比面对媒体时笑得真心多了。   “费佳、中也,你们在横滨的事情都结束了?”   被她这一扑,中原中也后背一僵,轻咳两下才道:“结束了。”   费奥多尔则是似笑非笑地保持着沉默。   只有太宰治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故作哀婉地叹了口气,“这才三四个月没见过面,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怎么都不记得我了?是我不够讨人喜欢吗?”   “呵呵。”拉伊莎假笑着开口,“没有没有,太宰先生还是帮了我许多忙的。”   她也没再提横滨的事情,只是拽起脖子上的缎带。   “虽然只是个B级赛,但好歹是个金牌呢。走吧,我请客!”   坐进那家熟悉的西餐厅,拉伊莎也懒得过问这三个人的意见,直接拿起菜单点好菜。   自从那次吃饭之后,她就觉得这家的罗宋汤实在有点意思。   半点不想揣测这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拉伊莎全程无视了他们的冷淡,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说起来,上次兰波先生来琦玉,我们就是在这家餐厅吃的饭。”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猛地一抬头,“兰波来过了?”   “嗯。”拉伊莎给自己倒着伏特加,“还有一个叫魏尔伦的人和他一起。”   “你……”有没有事?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问完,便被她笑着推来一份奶油焗蜗牛。   “我能站在这里参加比赛,当然没有事啦。”   冠军小姐捏着酒杯,一口饮尽。   “倒是我觉得你、兰波先生还有魏尔伦可能需要花时间好好聊聊。三个都是容易把事情闷在心里的闷罐,这简直太可怕了。”   终于解了馋,她也放松许多,“要是找我当中间人也可以的哦?我肯定谁都不会说的,连费佳也不告诉的那种。”   可费奥多尔这种人,拉伊莎怎么可能瞒得过?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捏着叉子不说话了。   见他不信,拉伊莎也清楚自家弟弟的特性,只是叉起一叉子蔬菜沙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哼,爱信不信。”   咽下沙拉,她又向其余三人发出邀请。   “一会你们有事吗?”   “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在冰上再转几圈运动运动?”   黑发少女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不尽兴。   “今天比赛没什么意思,我还想玩一会。”   费奥多尔和中原中也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而太宰治也压根不把自己当外人,顺着拉伊莎的话茬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几人又走到了拉伊莎这两个月训练的冰场。   有着一个从事冰上运动的姐姐,费奥多尔自然对冰也不陌生。   他换好冰鞋刚要走,却被拉伊莎叫住了。   “费佳,你帮帮他们两个呀。”   拉伊莎单手扶着入口处的围栏,摘下刀套,放在桌上。   “不然他们两个一上冰得摔成什么样?”   瞥瞥中原中也,又看看太宰治,费奥多尔一点也不想动手。   “你不帮的话,在这里可就只有我咯?那我来给他们两个换鞋?”   一听这话,太宰治立即作小海豹拍手状,“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麻烦您教教我。我可真是一点都不会。”   费奥多尔凉凉地撇他一眼,冷笑着道:“你鞋带系得够紧了,还用人教吗?”   没管那两个人的拌嘴,中原中也按照自己曾经搜过的正确方式换好冰鞋,扶着椅子颤巍巍地站好。   他看向站冰场上的拉伊莎。   干部先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只能看到她时而蹲下时而站起。   而没等他收回视线,便见她转身抬头看向自己。   “中也快来,我带你玩!”少女清凌凌地笑起来。   许是瞅见了费奥多尔不赞同的神色,她接着问道:“这两个人都没学过,难不成费佳你来带中也,我带太宰先生?”   这话一出,才止住除开太宰治以外的所有反对意见(实际上只有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连同太宰治一起抢在中原中也之前走上冰面。   这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仿佛感情很不错的样子。   而当中原中也走到入口处,学着拉伊莎的模样摘下刀套时,他却被拉伊莎拦在了原地。   少女笑意更深,搭着他的肩膀,飞快地吧唧一口。   “中也站在这里先等一会。”   她活动了几下肩颈,伸手拎起早就立在一旁的冰球棍。   “用异能也没关系,反正帮我挡住他俩,别叫他俩有可能从出入口跑掉就好。”   说罢,她只稍动一动脚便转过身去。   木制的冰球棍并算不得什么强有力的攻击性武器。   饶是如此,费奥多尔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双腿微微弯曲,态度难得认真起来。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不是冰上运动中花样滑冰在兼具了危险性、竞技性的同时还需要考虑艺术性,拉伊莎又怎么会一眼看上这个项目?   她分明会选冰球啊!   “我知道在横滨肯定出过什么事,不然你们几个也不至于气氛一直这么僵。”   拉伊莎转动着手腕,打量着手中的冰球棍。   “中也答应过我,在出现家庭内部纷争的时候会帮我,所以这个时候他就不算在内了。”   “虽然太宰先生并不涉及到我们家庭内部纠纷,但横滨的事情应当也少不了您这一份。”少女笑靥如花,“所以我想问一下……”   “有谁能告诉我横滨那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同时抬起左手,比出一个“二”来,“我的原则只有两条。”   “一、不要说谎。这一点的评判标准也很简单,我觉得你在说谎就是说谎。”   “二、不要想着把自己摘出去。因为你们两个肯定都扮演着幕后黑手类的身份。”   “那么,你们谁说?”   冰场中一片寂静,连中原中也都茫然到了一定程度。   但这当然难不住拉伊莎。   “都不说是吗?”   她握紧球棍,微微俯身。   眼看着拉伊莎仅一蹬腿便蹿出不远的距离,冰上新手太宰治只好尽可能地远离着费奥多尔。   他只是想来看戏,并没有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打算。   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痛苦了。   然而太宰治的计划却并不能得到很好的实施。   费奥多尔行云流水地一拽,便把他拉到自己身前。   两人对视一笑。   真巧,大家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派的资深信徒。 第37章   没等拉伊莎动手, 太宰治先拽着费奥多尔摔了一跤。   他本就是滑冰新手,更不用说还是被人拽过来的。   若是被抓来的是中原中也,恐怕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太宰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基本都体现在了某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上, 对于平衡能力着实没什么加点。   因此摔是肯定的。   至于怎么摔……   太宰治反手抓住费奥多尔的手腕,拖着他一起倒在冰面上。   他皱起眉毛忍着痛,却在面对着对方时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费佳可千万不要怪我。”太宰治坐在冰面上,“毕竟我可从没有滑过冰,摔跤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   然而费奥多尔压根顾不上这些。   他甚至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为能少挨几下打。   蹬着速滑冰刀鞋,费奥多尔果断抛弃了爬起来都要花半天时间的太宰治, 以最快速度滑远。   他早就知道这遭必不可免,因而特意选择了比其他冰鞋更适合加速的速滑冰刀鞋。   可即便如此,久居冰面的拉伊莎也飞快地赶了上来。   她低喝一声:“抬手!”   随即在太宰治乖巧照做的时候, 顺着直线距离滑过太宰治, 追上费奥多尔。   少女经过自己身边时明显带起了一阵几乎能称得上凛冽的风。   心有戚戚焉地捂着手,太宰治庆幸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家庭暴力事件”。   拉伊莎追上费奥多尔后,便半点不心疼地一棍抽上了他的屁股, 直接把他拍到围栏边上。   她伸手薅下对方头上的哥萨克帽,精准找到隐藏在帽子和乱发下的耳朵, 随即揪住。   扥着费奥多尔的耳朵, 拉伊莎轻松追上仍然没有站起身的太宰治。   而这位不速之客已经因为只要尝试站起来就会摔跤这一点而直接选择在冰面上躺平了。   躺平的太宰治笑眯眯地冲他俩招手道:“辛苦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了。有这样的弟弟很让人头疼吧?”   但拉伊莎并不准备跟他客套。   用冰球棍同样不留情面地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从而迫使对方抱臂坐起, 她顺势把被自己拎着耳朵的弟弟和他背靠背扔到一块。   在太宰治不绝于耳、假得要命的呼痛声中,她最终向站在入口处的中原中也招招手。   “好了, 中也你现在过来吧。”   在等着干部先生熟悉冰面的时候,冠军小姐一边指点着滑冰动作的要领,一边随手挥了两下冰球棍。   “好久没用了还是有点手生。”   收回视线, 她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黑毛,手中的冰球棍也立在身前。   “不过揍你们绰绰有余。”   她十分平和地笑了笑。   中原中也虽然没有滑过冰,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比起太宰治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从动作稍显僵硬地上冰到自然流畅地滑至几人身旁,这其中也不过只隔了半个多冰场的距离。   见他也赶到,拉伊莎便握着冰球棍随手一指,又拨开背靠背的两人,最终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   身为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横滨事务中的客观人物,她十分自觉地肩负起了控场的作用。   “别想着跑,也别想糊弄我。还有个不会说谎的当事人坐在这里,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冠军小姐扛着冰球棍,稍显疲惫地叹了口气。   “还非要挨下打才肯乖乖坐在这里说话,你们这都是什么毛病?”   “所以……打完那一下,姐姐消气了吗?”   太宰治丝毫不顾其他人投来的震惊中夹杂着愤怒的目光,故作乖巧地弯起眉眼。   “只要姐姐不生气就行,我就算要多吃一点苦头也完全没关系的。”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在冰面出现裂纹之前,拉伊莎打破了这片令人牙酸的尴尬。   她不甚赞同地皱起两条秀气的眉毛,掀起眼皮十分冷漠地质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太宰治泰然自若地做出了回答,“姐姐呀!”   他的语气中甚至能透出几分欢快。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是费佳的姐姐,而费佳也是我的朋友。姐姐对我和费佳一视同仁,我自然也不能和姐姐太过生分嘛。”   “所以我也应该喊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为姐姐才行。您说对不对,姐姐?”   冰面的碎裂声根本遮掩不住。   橘发少年唯一的理智只表现在裂纹并没有向身边的少女蔓延这一点。   至于后续事宜,是要赔钱还是怎样,都随便了。   现在他才顾不上这么多。   先把青花鱼打个半死才是正事。   向来喜欢笑面应人的费奥多尔也在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能够和中原中也相共通的愤怒。   他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极力克制着自己口出暴言的冲动。   谁和你是朋友?   更不用说,谁同意你喊姐姐了?   这种人怎么比刚认识的时候还不要脸?   比起另两个人,拉伊莎反而最为镇定。   她抬起左手在中原中也的大腿上一拍,瞬间止住裂纹蔓延的趋势。   随即又一眼瞪向满脸不虞的费奥多尔,顺利安抚住即将炸毛的弟弟。   最终,她面无表情地同太宰治对视。   “……哦?”   冠军小姐蓦地粲然一笑。   她对年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点点头,似是在表达认同。   “倒也不是不可以。”   赶在太宰治说话之前,拉伊莎接着说道:“既然你决定喊我姐姐了,那么……”   她笑意更深,双手抱胸。   “抬头。”   太宰治有些茫然地依言照做。   “向我的左边、你的右边转一点头。”   听到拉伊莎指点的这个方位,太宰治忽然心觉不妙。   “叫姐夫吧。”   不妙的预感应验了。   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的蛞蝓,太宰治发自内心地、十分真诚地克制不住自己翻涌的吐槽欲。   他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撑在冰面上,做呕吐状:“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非常抱歉,失态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和黑漆漆的小矮子扯上这种关系!!!   盯着眼前充满裂纹的冰面,太宰治一时没理清楚这件事怎么会发展到“太宰治需要喊中原中也姐夫”的程度。   明明只是想要回报一下在座的其他人,怎么最后反而自己受到了最大的精神攻击?   黑发少年静默了半秒。   随后纠正了自己的说辞。   如果不算上自己的感受,实际上受精神攻击最大的应该是费奥多尔吧?   那可是他姐姐亲口认证的“姐夫”了哦?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冷脸看着自己的费奥多尔。   瞬间心情大好(也并没有)的他果断坐起身,恢复了自己之前的坐姿。   他完全无视了坐在拉伊莎左边的中原中也,决定把话题扯回正题。   “关于横滨的事情,姐姐想从哪里开始听呢?”   较之先前,太宰治显得更加可爱乖巧。   “我完全能够把所有事情都和姐姐从头到尾说清楚!”   既然对方仍然死不悔改,拉伊莎也不准备放他一马。   她扯着嘴角,饶有兴味地答道:“从‘姐夫’开始听。”   沉默是此刻的太宰治唯一能给出的回应。   然而很快,他便自己打破了沉默。   “姐姐,我不想嘛。”   他虚弱的声音里充满痛苦,但内容却半点都不客气。   “只要我和姐姐把中也的事情说清楚,相信姐姐也一定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太宰治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便迎来中原中也又羞又恼的一拳。   “混蛋太宰你就闭上嘴吧!”   他愤愤地揪住对方的衣领,准备照着脸上再来一拳。   然而太宰治也毫不迟疑地拽来费奥多尔挡拳。   中原中也自然不好对四舍五入已经被认证过的妻弟下手,只能连忙收住拳势。   不过即便如此,太宰治的脸终究还是挨了一拳。   只是这一拳并非来自中原中也。   而是来自被他拽来的费奥多尔。   好心的俄罗斯人带着波澜不惊的微笑,淡淡道:“谁是你朋友?”   更何况,谁又同意你喊姐姐了?   于是这本应是“横滨事件讨论会”的时间正式演变成了三个少年只用拳头的混战。   冷哼一声,拉伊莎单手抱胸,滑至冰场边缘。   她等了一会,见这三人一时半会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好握着冰球棍敲着围栏,放弃形象地大吼出声。   “你们闹够了没?!”   “闹够了就统统给我住手!”   三人飞快散开,站在冰面上,看天看地看空气,反正就是不看别人。   拉伊莎对自家弟弟最熟悉,自然也最先找他。   狠狠地抽了下他的大腿,她颇为愤怒道:“就你这个小身板还敢打架了?感情贫血的是我不是你呗?”   劈头盖脸把弟弟训了一顿,拉伊莎最终收获一只终于安分下来的费奥多尔。   随后她便看向自家男友。   打肯定不至于把他打坏了,只是不太舍得下手。   冠军小姐皱着眉,用冰球棍戳了几下他的腹部,凶巴巴地质问起来。   “你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对我讲的吗?”   “还是说你压根不愿意告诉我?”   “你怎么可以总是这样对我?”   一连串的问题堵得中原中也张不开嘴,只能讷讷地应着“全都会告诉你的”之类的话。   顺利搞定了两个,拉伊莎滑到最后一人身旁。   她活动着手腕,声音冷得和脚下的冰也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你是故意喊我姐姐的。”   所以她也是故意让他喊中也姐夫的。   “但是你都认了我这个姐姐了,那我自然也不能不管你。”   说着,她一棍抽到太宰治的屁股上。   力道控制得很好,只会叫人疼,却没有让他摔倒。   “我家没有什么规矩,硬要说的话也只有一条。”   拉伊莎看向愧疚低头和假装自己没在揉腿、揉屁股实际上就是在揉腿、揉屁股的三人。   也许是经过一场混战的原因,总之他们的氛围明显比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和缓许多。   也许有什么她现在还不知道的矛盾在刚才的混战中被宣泄出来了吧?   她随手把冰球棍往旁边一扔,直接坐下。   “那就是家里的事情都要听我的。”   拉伊莎双手抱胸道。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费佳。”   自然不会有人提出任何质疑或者反对意见。   冠军小姐便十分镇定地接着说了下去。   “不管太宰是出于什么目的,认了我这个姐姐,我都不可能当作自己没听到过。”   “只不过这姑且算作只有今天一天。”   “看起来你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了。”就算没有解决,也该缓和了。   她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托住下颌骨。   “那么现在,以一家人的角度来讨论一下自己在横滨做过的事情吧。” 第38章   在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的互相推诿之下, 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拉伊莎闭上眼,使劲揉着脸。   她完全不顾形象地把脸揉成了各种奇怪的模样,好一会才放开。   “所以说……”   少女木着一张脸, 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三个幼稚鬼。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你们气氛那么僵硬,纯属是因为这个奇葩理由?”   她挑起一条眉毛,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里充满不解,“你对着太宰治还知道他的话要打折扣才能信,怎么我弟说‘那是你的本体’, 你就信了?”   就算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实验品,也得有个出厂说明才能证明它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存在。   遑论中原中也又是极富有个人特色的人。   总不至于会怀疑自己不能算作“人”吧?   中原中也被她盯得如坐针毡。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费奥多尔的目的, 但他的记忆起点是那场摧毁了实验室的爆炸这一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因此,到底谁才是本应该叫做“中原中也”的那个人,他还真的不能够确定。   井且哪怕不将这点纳入考虑, 他也没办法对同自己长得那样相像的少年动手。   “在看到他的时候, 我就知道了。”   少年颇难为情地戳着冰面,甚至把刚被自己用异能震裂的冰面抠出了冰碴。   “不管我们之中谁才是最初始的那一个,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尽力无视着对面两个还在用眼神互掐的人, 小声同拉伊莎说着话。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世界上没有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中原中也’。”   拉伊莎斩钉截铁般下了定论。   “也许你们的肉体相近到一模一样, 但你们的‘人格’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是你, 他是他, 你们的构成绝不相同, 所以也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人是由什么构成的?   在很小的时候,拉伊莎就曾问过这个问题。   她也一直记得, 彼时父亲这样回答她。   【“怎样才能算构成一个人?”   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书,正视着自己的女儿。   他半垂下眼睑,温柔又无奈地笑着答道。】   “构成人的, 不是肉体。”   黑发少女以同样柔软而充满着追忆的语气,复述出记忆中的回答。   “而是情感、记忆、思想……”   “无论强弱,无论贫富,也许聪慧,也许愚笨。”   “即便有着诸多不同,人之所以会成为人,是因为他们在支撑机体运转的血液流淌时,充斥着心脏的不仅仅是血液,还有复杂又简单的人性。”   “相信我。”   她坚定而平淡地阐述着。   “如果是说‘中原中也’的话,你就是世间唯一的正版。”   双唇微启,中原中也欲言又止地吸了一口气。   他飞快地偏过头去,一时间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看到那个少年被友人们称为“这个中也”,井且又被费奥多尔告知本体论时,他自然思考过“到底谁才是中原中也”这个问题。   然而在那个短短的一瞬间中,他还来不及得到什么答案便被“这个中也”攻击了。   而在经过一番同“这个中也”的斗争后,他又不得不尽快找出挽救对方生命的方法。   那个少年是无法脱离导管和胎水溶液(或者某些人的异能)存在的易碎品。   根据资料上的描述,这全是因为他是自我矛盾型异能的拥有者。   如果不加以控制,他很快就会死于自身过于庞大的异能。   而中原中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坐视对方走向不可避免的死亡。   哪怕所有的证据都在说明一个事实。   “如果说这个名字本应该属于他呢?”中原中也苦笑一下。   “你可以给他起个名字,或者让他给自己起个名字,用以代表他的人格。但是他才是‘中原中也’这种话就不用再提了。”   拍了两下手掌,拉伊莎了然地看着对面两个已经在不言中达成共识的两个幼稚鬼。   她抱住膝盖,微微歪头道:“你们是知道的吧?”   不然才不会拿这种问题出来为难人。   “当然——知道!”太宰治拖长了声音,“但我怎么可能告诉中也呢?除非中也……”   像是料到了太宰治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一样,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打断道:“如果中原先生想要确定谁才是真正的中原中也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将文字式的编辑记录查看一下,就能知道谁才是中原中也了。”   弯着葡萄红的双眼,他的笑容中不难看出不怀好意。   “唯一的副作用是人格会相应初始化,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那就不必了。”   中原中也摇摇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不喜欢赌博。   更遑论,赌赢赌输的结果又这样天差地别。   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尤其在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认可之后。   “所以现在那个人还活着,对吧?”   在场的人里大概只剩下拉伊莎还专注在中原中也的身世问题上。   “没跟你们一起过来的话,那他在哪里?”   在法国巴黎,拉伊莎终于见到了已经被剥离异能的“另一个中也”。   他躺在病床上,隔着ICU的玻璃同她对上了视线。   可能是经年的实验生活摧毁了少年健康成长的可能。   比起中原中也,他要瘦弱一圈,看起来仿佛就像是小了两三岁一样。   真的一模一样。   这样感慨着,拉伊莎跟着一名被人称为“博士”的少女换好无菌服,坐在他的病床旁。   她一把握上对方的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你的名字是什么?”   从口型依稀可以辨别出“甲二五八号-A”这样的话语。   而这样的回答,自然不能够让拉伊莎觉得满意。   摇了下头,她更加详细地补充着问题。   “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你给自己起一个吧。”   冠军小姐指向门外等着的干部先生。   “姓氏的话,就姓中原好了。你和中也有着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关系,用同一个姓氏理所应当。”   眨了眨眼,少年的智力显然井不低于正常人水准。   他只略略思考片刻,便在众人面前,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中原……文也。”   少年的声音比起中原中也要更加虚弱些。   “我的名字是中原文也。”   领拉伊莎进来的那名少女名字几乎和拉伊莎不相上下的长。   为了省事,拉伊莎便只喊她“雪莱博士”。   而雪莱博士有一个助手,是个很会说冷笑话的机器人,名为亚当。   在这两个人的研究与照料下,中原文也很快便能够下地行走了。   不知为何,拉伊莎总觉得中原中也和中原文也之间的气氛算不上多么和谐。   可是,哪怕依靠兰波和魏尔伦的力量都想要解救中原文也的那个人,不正是一见面就会和他吵架的中原中也吗?   不过中原文也也从来不和中原中也好好说话。   搞不明白他们中原家的人都在想什么,而大奖赛法国站的时间也日益逼近,拉伊莎只好暂时放弃做中原兄弟的调解员,一心扑在冰场上。   一连三天都没见过拉伊莎的中原文也终于耐不住好奇,难得给了中原中也一次好脸色。   “拉伊莎最近在做什么?你肯定知道的吧。”   他一边做着医生规定的复健训练,一边问道。   守着中原文也的同时还要应付太宰治扔来的一堆工作,中原中也懒得和他说得很细,只用“她在训练”便搪塞了过去。   只是得到了答案的少年根本不愿意善罢甘休。   他秉持着追根溯源和坚持不懈的精神,从网上搜出了拉伊莎的基本信息。   因而在复健训练的尾声,中原文也以一种奇异的关切语气问道:“你工作做完了吗?”   “快做完了。”中原中也头也不抬,“又有什么事情?”   “你完成工作之后会去见她,对吧?”   中原文也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汗。   “请带上我一起去。”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敲下最后一个字符,随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句,他刚迈出几步,又回头看向中原文也。   他淡淡道:“不是要走吗?”   “你真的会带我去?”   中原中也这才露出几分烦躁的神情来,“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你吵架上。快点!”   两个中原赶到冰场时,正巧拉伊莎刚开始今天的最后一次自由滑合乐。   她再也没有了五月初在长谷津一不小心扭伤脚时的疲惫与不堪重负。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而自信的女王。   室内光给得很足。   但都比不过冰面上的那个人所散发的光芒。   中原中也坐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静静地观赏着这场练习。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中原文也坐在他的前一排,同样看向场地中央。   不过四分钟,音乐便停止了下来。   冰面上的拉伊莎刚定住结束POSE便注意到了熟悉的座位上坐着的中原中也,随后又看到了坐在他前面的中原文也。   她笑着冲两人挥了挥手,下了冰便向他们走来,“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少女扶着椅背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那双手干净光滑,井且没有戴手套。   中原文也轻声道:“拉娅,我想学花样滑冰,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冠军小姐井不觉得这个请求有什么问题,“我还说过中也的身高和身体素质很适合花滑呢。而他能用半个冰场就学会滑行的事实说明我的判断绝对没有出错……”   没有多想的她也同样没有注意到中原中也盯着中原文也的眼神。 第39章   不应该那么快学会滑行的。   盯着中原文也盖在拉伊莎手背上的爪子, 中原中也稍有些后悔地蹙起眉毛。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但是硬装不会再拜托拉娅教自己,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毕竟身为男朋友,怎么能说出“做不到”还有“我不会”这种话呢……   “拉娅, 你好好准备比赛。”   干部先生不动声色地握上少年纤弱的手腕,语气和蔼。   “文也只是连滑行都不会的初学者,我来教他就够了。”   一听这话,中原文也猛地一扭头,满脸写着拒绝。   他才不要跟着这家伙。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绝, 便见拉伊莎点头道:“那你们千万不要吵架,我做完最后一组练习再来找你们。”   等拉伊莎滑远了, 中原文也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他更是带着满肚子的不高兴,直接坐下。   “谁要你教?”他一甩头, 盯着冰鞋鞋面恨声道,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学会。”   他这话一出口,中原中也气极反笑。   随手搭上一边的椅背, 他抬脚便踩上了椅子。   “不用管你?”中原中也“哈?”了一声说道。   他脸上也写满了如出一辙的不忿,“如果我都不管, 你还指望谁会管你?”   “拉娅、费佳、公关官、钢琴师、信天翁、外科医生、冷血、兰波、魏尔伦、雪莱博士、亚当……”   想了半天, 中原文也只能憋出自己能记住的全部人名。   “反正是谁都好, 只要不是你!”   中原中也微微扬起下巴, 同样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我收了手, 你早就死在骸砦了。哪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   仅仅哽了一瞬,中原文也依旧嘴硬着回道:“本来我也没想要活下来……”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中原中也拽了起来。   “那你也可以现、在、去、死。”   干部先生揪住对方衣领的手渐渐收紧, 却终究没能狠下心。   松开手,他只是板着一张脸,转过身去,双手抱胸。   “找个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拦你。”   “我不要!”   憋了一肚子气,中原文也瘪着嘴咬紧牙。   他的声音很闷,又夹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委屈。   可中原中也搞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能觉得自己这么委屈。   委屈到每次没说几句就开始生气。   连这次也一样。   这算什么?难不成还能是代沟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更觉得疲惫许多,“管你你也不乐意,不管你你也不接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狠狠地吸着鼻子,中原文也只觉得自己再一次在他面前露了怯,丢了脸。   他色厉内荏着,简直就是纸老虎一般低吼道:“我已经说过了。”   “谁管我都可以,只要不是你!”   小号的橘发少年激动得浑身发抖,似乎下一秒就会气晕过去。   “以前都没有管过我,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和费佳说的一模一样,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装好人?”中原中也嗤笑一声,“我一个黑手党,需要在你面前装好人?说出去怕不是能笑……”   “好了,都停下吧。”   拉伊莎使劲拍打着冰场围栏,制止了两人愈演愈烈的纠纷。   “你们就没有一丁点让人安生的时候,是吗?”   她抓起刀套戴在冰刀上,一下冰就冲着这两人走来。   见她居然连训练都暂停了,中原中也这才觉得有些不妙。   他掸了掸自己刚才踩过的椅面,悄悄坐下后才清嗓说道:“拉娅,你还有比赛要忙,不用担心……”   “知道我有比赛还要给我添堵的不就是你们两个吗?!”   被打断了训练,冠军小姐怒不可遏地竖起眉毛。   “一个两个的,永远不叫人省心!”   说罢,她一扭头盯着中原文也,逼问起来,“费佳和你都说过什么?不许说谎,不许遗漏,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拉伊莎很少生气。   或者说,很少在中原文也面前生气。   以至于今天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烧得他没敢隐瞒半点信息。   “不知道费佳用了什么办法,在实验室里找到我之后,他就把我带出来了。”   中原文也的后背紧紧地贴在椅背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告诉我……”   【“你也许知道,有个人,比你更早地逃离了实验室。”   戴着哥萨克帽的黑发少年敲击着已然废弃的实验罐外壁。   他的语速分明不慢,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拖拉。   “那个人叫中原中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在外面的世界过得还算不错,只是……从来没有想起来过你。”   “想要见见他吗?”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抛出让人无法拒绝的诱饵。】   “然后我就见到他了。”   回忆起初见,中原文也更觉得委屈。   “和费佳说的一样,他过得很好。”   然而这份“好”,却与只能活在实验罐中的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垂下头,散落的橘发遮蔽了他的神情。   只能从语气中依稀辨别出一些情绪。   “本来以为他也许会想要见我的……”他顿了顿,“不过后来他的朋友们倒是都来陪我了。”   他也只能接受“中原中也更加重视朋友”这一点。   同样记起那次惊鸿一瞥,中原中也顿时哑然。   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对方的存在,因而当时也只顾得上震惊,没能给予任何反应。   至于后来又出了旗会集体失踪的事情,他便决定把自己的身世问题暂且往后放一放,等找回友人们再探究出身世也不迟。   当时的他哪里知道对方就在等着自己找他?   即便他那时不一定能在费奥多尔手中找到关于自身身世的线索,也无法否认他确实把友人放在了对方之上。   “再见面之前,费佳也提醒过我。”   中原文也忽然低落起来。   “他说中原中也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调查实验室的事情。”   【“无论如何,中原中也都不会愿意让他的恋人知道自己并非纯粹的人类这一件事。”   费奥多尔同中原文也面对面地交谈着。   “所以,他很可能会来杀掉你以抹掉最后一点证据。”   “即便如此,你也想要见到他吗?”】   “我回答‘是的’。”中原文也偏过头去,“然后就见到了他。”   并且果然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杀意。   是比自己面对着实验室中的研究人员时更加强烈的杀意。   于是。   他决定先动手。   只是他也始终弄不清楚一件事。   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停手呢?   明明……是来杀掉他的,不是吗?   说一句不那么好听的话。   还不如当时就被杀死。   这样就不会被其他人——尤其是拉娅——知道自己只是个实验品了。   中原文也做着深呼吸,尝试稳定住自己谈不上规律的心跳。   他随手抹了抹脸,便抬头看向拉伊莎:“如果中原中也可以,那我呢?”   “我一定能把你放在第一位,学你最喜欢的花样滑冰,什么事情都听你的……”   少年磕磕绊绊地列出向费佳咨询到的可以称得上是“优势”的事项。   “反正我们长得一样,我还能做得比他更好!”   他紧张到差点咬伤舌头。   “所以……”   “你可以一直看着我吗?”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直视着他,温柔地和他说话。   这样就足够了。   他要的又不多。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拉伊莎叹了口气。   “不仅仅是你,应该说是你们。”   不然也没办法及时制止这两个人之间不知道第几次的争吵。   她摇着头,直截了当地否定了中原文也的观点:“但不是说你足够好就可以代替中也的。这是两码事。”   “就像你和费佳说的那样。”   “中原中也个子又矮,还不是正经人类,酒量差到了几乎算得上一杯就倒——说句题外话,这点才是我最头疼的——而且港口黑手党的事情永远会比我重要。”   “然而,不管他是中原中也,还是什么‘试作品·甲二五八号’,他是无可替代的。”   伸手按下已经开始升温的中原中也的头,拉伊莎拍了拍中原文也。   “当然了,你也是不能被代替的。”   “从我的角度讲,我并不推荐任何一个人奋斗的目标是成为‘第二个谁’。”   冠军小姐以自身近十八年的经验总结道。   “每个人都应该成为‘自己’。”   “去成为中原文也吧。”她耐着性子鼓励道,“而且这件事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   感受着头顶上被手掌抚过时的力道,中原文也垂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才应下,他便听拉伊莎换了个话题,接着说起来。   “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刚才那番话我都可以不当真,不过只有一点,我必须要问清楚。”   比起之前杂糅了无奈还有温和的语气,她现在忽然严肃许多。   “你想要学习花样滑冰的原因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吗?”   中原文也默认了。   而冠军小姐自然不可能对这点坐视不管。   她蹙眉摇头,连嘴角都使劲地向下弯着,以示自己强烈的不赞同。   “在你没有喜欢上花滑之前,我是不会支持你学习的。”   “如果你不能明白为什么的话,我会给你法国站的门票,你可以完整地观看完所有比赛。看完之后,你再告诉我,你对花样滑冰的感觉如何。”   把盖在自己脸上的手抓进掌心里,中原中也小声问道:“我没有票吗?”   少女顺势将五指塞进他的指缝中,弯起眉眼笑了一下,“那你还会去看我东京站的比赛吗?”   “当然不能错过。”干部先生弯曲手指,十指紧扣,“你就算不给我,我也会搞一张来。”   只是……她好像非常执着于让自己去看东京站分站赛。   是错觉吗? 第40章   10月31日下午, 法国,波尔多。   好不容易赶在入场时间结束前坐进观众席,小林缘长出一口气。   她把袋子装好的花束和瓜子形状的抱枕放在腿上, 随后准备接过闺蜜拎着的手提袋。   手提袋里也放了两个小一圈的金丝熊玩偶。   “怎么看个比赛你还要带这么多东西啊?”   闺蜜嘴上抱怨着,但还是没有放开手提袋。   “算了,我拿着吧。不过两个玩偶,又不重。”   既然闺蜜都这么说了,小林缘也没和她客气, “我带的才不多。我上次带的比这还多,都没好意思扔, 这次肯定能扔进去。”   她从手包里翻出笔记本,紧张地抚着书脊。   “拉娅只在青年组的时候来过一次法国,回去就吐槽这边冰太湿了差点滑到崴脚。我还以为她不会再来法国比赛了呢。”   这个动作明显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不过今年真的很奇怪……你不知道我在羽田机场看见她的时候有多惊讶!她明明说过不会来日本的……”   “不是说她有可能像维克托一样, 准备退役,然后向教练发展吗?”   “维克托也没有要退役好吧!”小林缘把笔记本和瓜子抱枕一同抱紧,“媒体说的那些话怎么能信?之前还有媒体说她谈恋爱了呢!结果呢?不就是……”   “她谈了。”   “她没有!”   一低一高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内容却截然相反。   小林缘和闺蜜一起顺着声音转过头。   她俩身边坐着的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一起来的。   这两人中年长一些的穿着西装, 而年幼些的则是一看就很柔软也很保暖的针织羊绒衫搭着黑色风衣。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再加上完全相同的发色和眸色。   她敢断定, 这两个人必定是兄弟关系。   只是这样出挑的发色……   她绝对见过。   小林缘在记忆深处挖掘着。   她依稀记得, 在羽田机场时, 拉着拉娅行李箱的那个人好像长的就是这样!   然而她话还没出口, 便听闺蜜恍然大悟道:“哎呀,这不是那个绯闻男友吗?”   身为混乱邪恶乐子人, 她可是从头到尾一直跟进“Kiss Camera”事件的,自然不可能忘记事件中的另一个主角。   “咳……”   两人中明显是哥哥的那个人颇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头,刚要说话便被另一人抢白道:“她没同意。”   哥哥瞥了他一眼, 便礼貌地对她俩笑了笑,“遇见我们的这件事还请不要声张。”   与此同时,弟弟也在喋喋不休地拆着台。   “别人来都准备了玩偶要送给拉娅,他空着手就来了。”   “他压根没表过白,和拉娅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你们完全不用在意,反正事实就是他们两个顶多算认识,绝对没有这种关系!”   哥哥的额头上几乎要迸出实体化的十字。   即便如此,他仍然很努力地耐着性子,咬着后槽牙道:“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闭嘴。”   “我才不听你的!”弟弟始终坚持,毫不动摇。   因而哥哥也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在节目结束后把你扔下去。”   “扔!”弟弟立即回嘴,“那样我就能比你还早看到拉娅!”   小林缘看得见,哥哥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   而弟弟显然一点住嘴的意思都没有。   在弟弟接着说话之前,哥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绕过脖子,捂住他的嘴巴。   随后,他对小林缘两人点点头,略微抱歉地笑了笑。   “抱歉,家弟有些吵闹。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用在意我们。”   饶是如此,小林缘也根本没办法忽视弟弟那双充满控诉的眼睛。   比哥哥更加清亮的宝石蓝里写满不服气。   不用想都能猜到对方若不是被捂上了嘴,恐怕又要说出“说不过我就动手,真不大丈夫”之类的话。   抓紧手中的笔记本,小林缘将视线移回冰场之上。   她记得这个人,并且很确定他就是当时在羽田机场接拉伊莎的那个人。   如果从这一点看……   也许所谓的“绯闻男友”可能并不能算做“虚假新闻”。   但是这个人又明显没有反驳他弟弟说的话。   说明他确实没有表白过。   而且他还会对弟弟动手……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呢?   不过她也只是粉丝,并没有资格对偶像的生活指手划脚。   小林缘的食指不断地划过纸页。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定下来。   见她心情稍显不佳,闺蜜也没再对身旁这对兄弟投来关注。   她看着显示屏,感慨道:“拉伊莎居然最后一个上,感觉她今天运气不错。她也不用担心会被裁判针对或者压分,这个签位很不错了。”   “有她在的比赛确实不用担心裁判不公正评分,这也是其他冰迷对她恶感不重的原因。”小林缘叹了口气,“可是法国冰场的质量出了名的差……前面那么多人滑过,最后一个恐怕没有更差了。”   同样是花样滑冰的忠实观众,闺蜜也清楚法国冰场质量成谜,“好歹第五个的时候会清一下冰,她是第六个……应该还可以吧?”   “就法国冰场这种能起雾的冰面,清不清冰难道有什么差别吗?”小林缘叹息着翻开笔记本。   笔记本里记了许多要点。   她指着其中一页解释道:“你看,在去年和前年的法国站分站赛里,运动员失误的比例明显大于其他分站赛。去年这场更是决定了不幸拿到季军的萨拉·克里斯皮诺只能屈居世界第四。”   受不了她喜欢拿数据说话的习惯,闺蜜只好指着冰面转移话题,“她们要进行赛前的六分钟练习了。”   此言一出,小林缘也顾不上继续话题,而是抬起头看向冰场入口。   与她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她俩身边这对兄弟。   广播依次播报出本组人员的姓名,而他们等待着的“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则是最后才被念出来。   小林缘激动地抓紧笔记本,却全然做不到像闺蜜那样大喊着“拉娅加油”。   只是不知为何身旁的兄弟俩也同样安静。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正准备悄悄扭头看一眼。   但冰面上黑发少女的动作无疑确定了她之前的猜想。   拉伊莎主动滑向他们所坐的一侧,同时还向观众席上挥着手。   不明就里的普通观众们掀起一阵阵的欢呼声。   而这兄弟俩只是很克制地做了些简单回应。   小林缘心痛地不再看他们,只专心地看向冰场中央。   场地中央的女单们都不愿意错过这个熟悉冰面的最后机会。   更何况这还是法国的冰面。   没有人想因为冰面失去分数。   短短六分钟一瞬即逝。   第一个上场的是美籍日裔的女单选手。   她的基础并不扎实,再加上冰面湿滑,3A时落冰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   也许是开头不利,此后上场的女单们也各有各的失误。   小林缘也不断地记录着她们的技术缺陷以便后续发表意见时引用。   在拉伊莎出现之前,她嘴里碎碎念个不停。当拉伊莎一上场,她便立时紧紧闭上了嘴。   冰面上飘着一层浅薄的雾气,正巧和拉伊莎短节目的选曲相合。   短节目的考斯藤以白色为主,雾霾蓝为辅,点缀有几条碎钻,优雅而不落俗套。   轻薄的纱缀了少许闪片,在臀边围了浅浅一圈,正如同转瞬即逝的初雪。   在灯光照耀下,少女的妆看不出来浓淡,但她的眼睛却在这样的妆面下愈发不似凡人。   那双葡萄红是除去双唇外,她全身上下唯一的暖色。   经过妆点,她的眼睛大得出奇,眼尾飞似也地向上扬起。   只轻描淡写地睨上一眼,久居密林深处的精灵便在所有人面前显出形态。   盘在发间的钻石王冠仿佛由冰雪塑就。   连脚下的雾气都像是森林给予的庇护,只为隐去她的行踪。   写意地滑远,精灵挟了迷雾,随心所欲着游荡。   她的路线初看凌乱,却流畅到半点让人不觉得烦躁,反倒透着浑然天成的自然。   经年不化的雪,化作无形的披风盖在她的肩头。   在寒冷中,精灵浅浅地勾着唇角,轻吻上手背。   鲜艳的唇划过手指,清清冷冷又不留痕迹。   她跃起时也是波澜不惊的,比自己落在手背上的吻还要淡。   可即便如此轻巧,精灵也毫无遗漏地将所有见过她真容的人类迷惑了心智,拉进这片密林中。   直到音乐结束,所有观众才纷纷回神,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小林缘更是激动到直接站起,将手中的抱枕扔进冰场。   将准备好的瓜子抱枕和金丝熊玩偶全都扔了出去,她才注意到身旁的人也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弟弟警惕地看着哥哥,“真要把我扔下去?”   而哥哥则是冷着一张脸,拉紧手套。   他无语至极地瞥了一眼弟弟,转而看着拉伊莎走向Kiss&Cry区。   “你看得太入神了。”   飞快地扔下一句话,橘发少年抬脚便要走。   “没注意到她在4T(后外点冰四周跳)落冰的时候手肘挫脱臼了吗?”   一听这话,不光弟弟,小林缘也愣了一秒。   她完全沉浸在拉伊莎的表演中,连表演过程中发生过失误都没注意到,更不用说是否受伤了。   从这点上看……   这个人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抓起脚边的花束,小林缘把它塞进准备跟上哥哥的弟弟怀里。   “拜托带给拉娅。”她抿了抿唇,“希望明天还能看到你们。” 第41章   没有理会身后正发生的事, 中原中也一心只想着赶紧绕去后场。   早在一分钟前,看到拉伊莎落冰后用手撑的那一下,他便已经坐不住了。   但考虑到当时还在比赛, 他便只能按耐下来等到比赛结束。   干部先生几乎是从台阶上跳着下去的。   刚一落地,他便从西装内侧摸出入场证,在安保人员面前晃了晃。   安保人员只来得及看清楚最上面的文字,压根没机会细看。   而拿着证件的人便已然绕过他消失在通道中。   直到另一个色系相同的少年被拦住,安保人员才敢确定刚才一闪而过的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入场前, 中原中也就摸清了后场的布局,此时找起来也还算轻松。   依凭着记忆中的地图, 他等在从Kiss&Cry区出来的必经之路上。   等了一小会,他身旁便匆匆跑过一名少女。   她刚经过便停住脚步,折返回来。   “你……”少女思考了一下, “你站在这里等会吧。”   她显然还记得三个月前拉伊莎介绍他时说过的话, “拉娅那边的媒体我会帮忙应付。”   说罢,她便走出通道,挤进媒体中, 挽上拉伊莎没有受伤的右手臂。   中原中也压低了些帽子,稍松一口气。   他记得这个女孩, 名字好像叫“泽茜”, 是拉伊莎的粉丝。   当初音乐节的时候, 她便没少找拉伊莎玩。也幸好这次还有她在, 多少应该能帮上些忙。   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拉伊莎从媒体的包围中拉出来,泽茜·勒鲁瓦忧心忡忡地看着拉伊莎的左臂。   她看过对方在亚洲公开赛上的所有表演, 自然对这套节目应该有的配置耳熟能详。   在发现拉伊莎的烛台贝尔曼实际上只用了单手的力量时,她便反应过来对方一定受了伤。   注意到泽茜投来的眼神,拉伊莎眉心虽浅浅地蹙着, 但仍出言宽慰道:“还好,只是脱臼,使不上劲。”   可是同样从事竞技体育,泽茜又怎么可能没有脱臼过?   那哪里只是一句“使不上劲”能描述完全的感受?   可拉伊莎一向的应对方式她也清楚,更不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只能陪着她像是两个没事人一样走进通道。   一进通道,拉伊莎就注意到了整个背部都靠在墙上等人的中原中也。   她眨眨眼,泰然自若地打趣道:“你怎么下来了?”   “医生在哪边?少说话,先去复位。”   没有理会拉伊莎的问题,中原中也反问起来。   他早就在心里评估过了她的伤势,自然不可能被她这点纸糊的伪装骗到。   更不用说,她这种越是难受反而越要装没事的习性,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作为此时最为客观的第三人,泽茜也对中原中也的意见颇为认同。   她松开拉伊莎的右臂,走在最前,“这边。”   医务室中忙碌的医务人员并非新手,应对比赛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伤势的经验也十分丰富。   她只检查了几步,便对拉伊莎的伤势了如指掌。   抓住拉伊莎整条左臂,医生摆好姿势提醒道:“只是肘部桡骨小头半脱位,复位的时候会有些疼,忍一忍。”   拉伊莎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无法避免的疼痛。   就在此时,她的右手忽然被人握紧。   握上来的手掌带着些许薄茧。   也许是常年藏在手套下的缘故,对方的手掌比自己的手要热好多。   而他手背上的线条也有着蕴藏了力量的流畅。   冠军小姐垂下头,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人掌心之间几乎不存在的那条缝隙。   左耳边是医生的“准备好了吗?”,右耳是另一个人的“觉得疼就抓我。”   她吸了下鼻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饶是拉伊莎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有没能忍住的水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顺着表面滑落,最终隐没在考斯藤的裙面上。   复位完毕,医生转身去找材料用以固定。   而中原中也则是颇不自在地用另一只手盖住自己手背上的那道水迹。   虽然复位时拉伊莎半点都没跟他客气,但那点力道甚至比不上这一颗轻盈的泪珠的杀伤力。   干部先生微启双唇,浅吸了口气,只觉得心口涩得发紧。   医务室内的空调可能坏掉了。   不然怎么会呼吸到这么冰冷的空气,足像是锥子凿开冰面那样凶狠地扎进心里?   “记得疼就不要像这次一样强撑了,分数又比不上身体健康。”   他将刚捂热的空气挤出胸膛,叹息着说道。   “分站赛的结果不是要经过综合评定,才能在最后排出总决赛名单吗?你肯定能进总决赛。”   这一点当然不会有人怀疑。   但这绝不足以成为冠军小姐不全力以赴的理由。   少女翻过右手,将自己的手背向上摆着。   “我参加分站赛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入围总决赛。”她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骨节,“这和B级赛不一样,也不能这样简单衡量。”   参加B级赛的目的仅仅是提高积分和熟悉节目。   而参加大奖赛却不全是因为奖牌、积分这种名誉上的东西。   在这种规模的比赛中,每个同台竞技的对手都值得她以最重视的态度完成节目。   而会为了她来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也应当得到她所能表现出的最完美的表演。   心知在比赛的意义上永远辩不过对方,中原中也只能抿起唇,干巴巴地没话找话。   “我听说你不喜欢法国站的冰面。”   他看着医生一层层裹上纱布,直到拉伊莎的左臂被固定完全才打上了结。   “青年组的时候,不是在这里比过一次吗?”   静悄悄地将头垂得更低,拉伊莎小声答道:“也只是三年前来过。”   要不要搞得像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一样?   “你既然记得这么清楚……”干部先生回忆着当初解释赛制时对方说过的话,“不是说六站里选两站吗?怎么还来这里?”   连粉丝都以为她不会再来法国站比赛了,当时她应该吐槽得很凶才对。   她对法国站的冰面的讨厌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又是为什么非要选择法国站呢?   冠军小姐不愿多说,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   她仍盯着自己的右手,更显得语气有些敷衍。   “我们三个都不怎么喜欢法国站的冰面,不过总归要有个人来法国站嘛。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差别不大。”   差别不大?   脱臼要想恢复效果达到最佳,至少要花三周静养。   可她明天还要比自由滑,后天更是还有一场表演滑。而法国站结束后还要继续练习、比赛,直到整个赛季结束才能休息。   这种条件怎么能养好伤?   中原中也心里一急,憋在心里的话不留神蹿出嘴边,“你平时在我们面前都有胆子说一不二,怎么在这时候突然这么没脾气了?”   连比赛场地都说让就让。   这哪里是拉伊莎的作风?   他这话刚落地,拉伊莎便淡淡地反问回来:“你觉得我一般时候对你们的态度很凶吗?”   没等对方做出回答,她的语气更冷了一些,仿佛刚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北风。   “确实,我们前三名需要商量着决定这六站中谁都去哪两站。”   “但是我一开始就抢了白鸟优子最习惯的东京站,自然也没有让她去法国站的道理。”   “米拉前年刚在法国站比过,按顺序也轮不到她。要是我非要把法国站塞给她,那么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和谐也就到此为止了。”   冠军小姐抽出手,把他的手拍到一旁。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最后在法国站比赛的人会是我。”   她的声线有些颤抖,似乎很是生气却又极力克制着。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向干部先生摊开右手,“你的出入证呢?”   干部先生不明就里地从西装内侧摸出那张说不清到底发没发挥作用的出入证,在对方的示意下放在她的手上。   拿到出入证的下一秒,拉伊莎便把它塞进自己左手臂的纱布夹层里。   随即,她指向门外道:“文也没跟着你一起,我不方便到处跑,你现在去找他。”   “可……”出入证不是已经被你拿走了吗?   还没反应过来,中原中也刚想说话便被对方硬梆梆的“出去”堵上了嘴。   少女抬头时露出的眼圈泛着眼妆都遮掩不住的红。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但只这一眼就足以让世上任何人无理由投降。   按照对方的要求,中原中也只能走出医务室的门。   站在门外,他转过身还想再嘱咐些什么。   然而拉伊莎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泽茜,关门。”   被忽视了许久的泽茜就坐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座位上。   听到偶像的话,她的手比脑子还快,在第一时间完成了命令。   并不厚的门板被少女指挥着,差点直接拍上门外站着的某人。   之所以是差点,完全是因为帽沿的存在拯救了他的脸。   而面对着这扇紧闭的门,干部先生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生气了。   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不明就里地后退一步,中原中也撞上了终于找到医务室的中原文也。   他同小号的自己对视一眼,便见对方缓缓地挑起眉毛。   “哈?”更加清亮的少年音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就被赶出门啦?”   而这份幸灾乐祸简直和费奥多尔还有太宰治相似到了一定程度。   惯例发完嘲讽,中原文也抱着小林缘塞给他的花束,敲了敲医务室的门。 第42章   带着小林缘送来的花束, 中原文也顺利达成“把中原中也关在门外”的成就。   他坐在拉伊莎指出的空座位上,瞄了一眼门板问道:“中也怎么惹你生气了?”   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拉伊莎轻哼一声, “你知道了也没用。”   那家伙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的话,那么谁都不可能真正解决。   她一点也没有做出解释,只是接过中原文也转交的花束,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分明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拉伊莎却好像完全看不到一样,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她甚至都能和跟在身后的泽茜·勒鲁瓦和中原文也有说有笑, 但就是一眼都没有看向杵在门外的那个人。   把干部先生晾在一旁,冠军小姐拉着泽茜一起离开了赛场。   她并不准备回到之前自己居住的酒店。   如果回去的话, 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把中原文也打发回去之后,拉伊莎以最快的速度在泽茜的酒店里办好入住手续。   她谢绝了泽茜要来帮忙的好意,只是拜托对方去取些换洗衣物。   等到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拉伊莎才卸下一切伪装, 换上浴衣,窝进沙发里。   她一动也不动,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   那个手机不断震动着, 屏幕亮起又熄灭。   未接来电已经积累了五六个。   而对方也终于偃旗息鼓般停下了拨打电话的行为。   直到这时,拉伊莎才拿起手机, 一条条地划掉通知栏里的信息, 只留下了未接来电的提醒。   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旁显示的小小的6, 她抽来一张纸巾, 使劲按在眼角。   狠狠地吸着鼻子,她忽然更怨上了对方。   找不到她的时候, 就不能多打几个,一直打到她接通吗?   这难道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   尤其现在又没什么来自港口黑手党那边的事情……这种情况下还不能够把她放在第一位,在她身上多花些时间?   她的确不喜欢法国站的冰面。   但既然这是协商之后大家都接受的结果, 那也没什么可争议的余地。   只要比赛过程中注意一些,就算是法国站的冰面也没什么关系。   可谁知道会偏偏这么凑巧,为了减少分数损失而撑的这一下,反而造成了脱臼的后果。   这怎么可能是她想要的?意外事故难道还要算作是她的错吗?   而且就算确实是她的错,又怎么轮得到他来说话?   他是在危险边缘行走的人,对于这点她说过什么吗?   既然没有,那他又凭什么指责只是不幸受伤的她?   相处了这么久,怎么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手机屏幕再也没有亮起。   纸巾上也已经糊了大片的眼影。   少女把脏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一屁股坐到化妆台前,开始卸妆。   感情是感情,生活是生活。   难不成没了男朋友就不比赛了吗?开玩笑。   比起男友,还是比赛叫人省心。最起码只要评委公正打分,她不是不能认输。   但面对中原中也……   拉伊莎捏住假睫毛的末梢,一狠心直接撕了下来。   随手把假睫毛扔在桌上的小垃圾桶里,她润湿了化妆棉抹掉脸上剩余的妆面。   不管自己有没有错,面对中原中也,她才不要做先低头的那个人。   至于对方会表现出怎样的态度……   这不正是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吗?   少女眼疾手快地按住眼角滚出的水滴,越想越生气。   连泽茜都知道关心一下她难不难受疼不疼,中原中也呢?   他倒是一句“记得疼就不要有下次”就打发完事了,搞得好像她乐意受伤一样。   还敢暗戳戳嫌弃她窝里横。   天地良心,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横到哪里去?   扔掉最后一块卸妆棉,拉伊莎站起身,准备洗漱。   但桌上的座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只好伸手接起。   电话中传来前台饱含抱歉的声音:“不好意思,十分冒昧地打扰了您的休息。前台处有一名男性自称是您的朋友,希望和您取得联系。请问您意下如何?”   前台的谨慎无可厚非。   对于名人来说,私生粉这种人并不少见。有的甚至能拿出各种证据证明自己和偶像之间的“关系”。   而从运动员的角度讲,他们多少也算有些名气,自然避免不了这种问题。   “他长什么样子?”   “一身黑西装,戴着圆顶的软呢帽,橘发蓝眼,身高并不算出众。”   经过前台的寥寥数语,拉伊莎完全能够勾勒出那个人的模样。   说不定他现在正着急,拳头都握得紧紧的,只等着自己赶紧说出同意的话。   如果是这样,也就意味着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的,对吧?   她轻飘飘地转了半圈,像风中下落的花瓣一样安静地坐在了沙发上,“麻烦你把电话转给他。”   随即电话的另一端便换了一个人。   他有着拉伊莎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在电流的滋滋声中,他便用这样的声音开口问道:“你今天要住在这边吗?”   虽然开口的第一句话并不是拉伊莎想要听到的,但看在对方找到酒店来的份上,她仍然淡淡地应了一句“嗯。”。   电话那边的人接着问到:“那你明天比赛的考斯藤要怎么办?”   “让文也或者泽茜帮我拿一下就行了。”   还没能听到那句话,拉伊莎明显有些不耐烦。   她暗自里吸了一口气,又悄无声息地用嘴巴呼出。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我就要休息了。”   “你……”电话中的声音稍有些迟疑,尾音也拉得长了许多。   拉伊莎不由得挺直了后背,就等着那句话的到来。   “你为什么生气?”   这话一出,拉伊莎整个人的气势都卸了劲一般。   她惫懒地仰躺进沙发中,有气无力地答道:“我没有生气。”   连这种问题都要来问她,她又有什么气好生?   “你都不想看见我,怎么可能没生气?”   电话中的声音不见半点迷茫,只是满满的疑问。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知道她在生气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中原中也果然是世界上最蠢的那个大笨蛋。   拉伊莎又一次窝进沙发里,缩成一小团。   她耷拉着眉眼,怏怏道:“没有。”   他当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少说了很多而已。   “我只是……”她抓来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   从过去到现在,他总是有很多话都没说出来过。   唯一把该说的话说出来的那次,还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指点。   “我很喜欢你。”   喜欢到甚至能瞒着费佳准备惊喜。   “但是我也是真的有些累了。”   备赛的同时还要和男朋友生气,这种事她才不想要经历第二次。   ……不对。   在音乐节时,他俩就没有个正式关系。   而音乐节之后,他们更没有在明面上确定过什么。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之间也并不是情侣关系。   那么他真的有把自己当成是她的男友吗?   还是说仅仅是和旗会那几个类似的定位?   “我需要一些独属于我的时间。”   拉伊莎拢紧浴衣的前襟,莫名打了个寒颤。   “用来静心,顺便思考一下。”   沉寂良久,电话那端才传来低沉的一声应答,“那我等你想完。”   他的叹息声已经很轻了,按理说不应当听得这么清楚。   可它仿佛就贴在耳朵边上一样,让人觉得心一下凉了半截。   拉伊莎不禁把自己缩得更紧。   这样的话背后隐藏着的是她以为的那句话?还是仅仅代表了单纯的“等待”?   她才没有想要让他等,更不是想要彻底推开他。   她只是……   到底在只是些什么,拉伊莎自己也说不清楚。   挂断电话后,她便按照自己最开始说的那样,放好满满一浴缸的温水,直接坐了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闭上眼睛沉入水底。   温暖的水流和黑暗的环境总能给人一种回归母体的安全感。   而这也是能让她最快找回比赛状态的方法。   天大地大,比赛最大。   至于中原中也的事情,等自由滑比完再想也不迟。   转天下午练习时,拉伊莎才再一次看到坐在观众席中的那两抹鲜亮的橘色。   微抿双唇,她刚一结束练习,便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泽茜拦住了。   虽然只是全程在医务室内旁观,但泽茜已经完全能猜到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拉伊莎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肯定会影响到她在比赛中的心情。   这在花样滑冰中并不少见,甚至男单那边的格奥尔基·波波维奇都以自己的感情生活作为本次赛季的主题(他对外宣布的主题为“心碎”)。   因此,情感在花滑表演中所占据的比重可见一斑。   而拉伊莎每次表演都具有着绝佳的感染力。   而今,这份感染力能发挥出几分着实是个问题。   少女忧心忡忡赶上偶像的脚步,也不敢细问,生怕让对方心里更不好受,“拉娅,你还好吗?”   听到泽茜的问题,拉伊莎闭上双眼定了定神。   “不会有问题的。”   她睁开双眼,凝视着对方,像是在告慰,又像是在陈述。   “我可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考虑到在场的其他人,冠军小姐的声音放得很轻。   可落在泽茜的耳朵里却像坠了铅块一样,沉甸甸的,颇为安心。   “是我担心过度了。”泽茜抱歉地笑了笑,“不管什么问题,您一定都能解决。”   但愿如此。   “倒也不用为此道歉。”   拉伊莎浅淡地勾了下唇角,勉强充当作笑意。   “会担心我才正常,毕竟你那么喜欢我嘛!” 第43章   自由滑的比赛顺序是由短节目分数排名决定的。   泽茜短节目排名第四, 所以第三个上场。   拉伊莎则是第一,因此她的比赛顺序仍是最后一个。   也许是经过了调整,今天的冰面并没有起雾, 而这也能够说明冰层的湿度比昨天也小了不少。   随着广播内导播的声音,面带微笑的少女滑至场地中央。   “现在上场的是客场作战的短节目第一名,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17岁。自由滑曲目是流行乐《White Knuckles》。”   导播信手拈来地介绍着。   “看来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观众们的应援足以说明一切。”   看到场地中的少女抬起手在空中挥动随即握拳, 观众们也逐渐停下了欢呼,和她一起等着音乐开始。   当她摆好准备姿势时, 一切属于“拉伊莎”的情绪都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了主宰冰面的女王。   少女双臂环绕着干枯荆棘,上半身的造型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焰, 但它并没有选择任何暖色搭配。   墨蓝色渐变的考斯藤上缀满星河。   盘起的发包不带有任何装饰品, 极为朴素。   但这种朴素却半点不能减损她的气势。   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她的身份。   诞生于终年不息的暴风雪。   成长于极北之地的针叶林。   冰寒的血液淌过躯壳,冷寂的荆棘爬满上肩头。   她是统领北境的女王陛下。   是必须遵从的最高意志。   中原中也还记得第一次见她自由滑合乐的场景。   是在长谷津时她扭伤脚的那次。   当时的她正陷于孤注一掷的困顿。   所以在练习时也不免带出了些许类似的情绪。   但这次与那次相同又不同。   她还在生气。这点毋庸置疑。   可在这次的表演中, 她却好似半点都不受影响一样。   她完全地、彻底地,抛去了“还在生气的拉伊莎”, 只留下了“冰上的拉伊莎”。   其间或有小的失误, 但也很快都被补救回来了。   从中原中也的角度看, 这次拉伊莎的自由滑已经足够完美。   但分数出来之后, 他却不大能理解。   等到身旁的小林缘再次扔完玩偶,中原中也才压低了帽子侧头问她:“你昨天说过, 有拉伊莎在的比赛,评分绝对公正,有依据吗?”   “有……”小林缘看了一眼分数牌, 态度十分淡然,“你是觉得拉娅的分数低了?”   “可是你看Kiss&Cry区,拉娅什么反对意见都没有,说明她自己也认同这个分数。”   资深老粉翻开笔记本,最前面几页便是她自己打印出来的新闻截图。   “这些在当初的事情发生之后不久就已经被全网清除了,如果不是我当初动作快,连这点都保留不下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出笔记本。   “在那件事之前,ISU(国际滑联)打分时总是带着点国籍福利。俄罗斯和北美两大派别的裁判总是会更加偏爱本国的选手。这点几乎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潜规则。”   “但拉伊莎第一次参加青年组比赛的时候,就直接坐在Kiss&Cry区里质问裁判为什么会给她这么高的分数,明明白鸟优子的表现更好,就应该拿金牌。”   “当时媒体很是震动了几天,但很快这件事就被压下去了。”   “本来我们还以为无疾而终就是它的结果,然而在之后的比赛里,评分时的国籍福利明显减少了。并且只要是拉伊莎参加的比赛,必然会严格按照评分规则判定。好就是好,差就是差,不允许有谁的成绩能够拧出水。”   半垂下眼睑,小林缘将过往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凝视着那个正在应付媒体的少女的背影,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评分规则确实被她改变了。”小林缘收回视线,“这大概也是她向来独来独往的原因之一。”   受益人不敢接近,而利益受损的人又不在少数。   哪怕知道理应如此,可又有谁能对她毫无怨怼?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会这样喜爱面对花滑时绝对纯粹的拉伊莎。   “至于这次的银牌……主要是她的表演分太低了,完全不符合她的一贯水准。”   手指抚过自己记下的分数,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她自由滑的主题是她自己,可这次表演中一丁点真实的她自己都没有,分数变低也情有可原。”   同样对那个瘦小的背影投去视线,中原中也恍惚中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像是还没能找到正确答案。   他有些茫然地喃喃道:“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应该是加入她自己当前所感的话,分数反而会更低吧。这次她也只比金牌少了0.09而已,足以说明她已经详尽地考虑过了。”   小林缘把笔记本收好,准备离场。   在她临走前,中原文也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中原中也,直接绕过他跟了上去。   他对小林缘的笔记本里都记了些什么很感兴趣。   也许那里就有着他想要的答案。   顺着人流走出比赛场馆,中原中也站在一旁,望天发呆。   他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那么执着于追求胜利的人,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收下银牌?   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会哭吗?还是会决定更加疯狂地训练?   中原中也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简直比猫咪刚抓过的线团还复杂。   分明全是线头,可每个线头都没法顺利整理出来其中脉络。   然而万千思绪都共同指向一个方向。   想要见到她。   想要知道她手臂的状态怎么样。   想要陪她说说话,或者不说话也可以,两个人干坐着也比现在这样强。   只是他也答应过拉伊莎。   要让她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他会等着她给出答案。   孤家寡人的干部先生回到酒店内,看了一眼冠军小姐原本的房间。   那扇门紧闭着,拒绝一切无关人员的接近。   如果他昨天没有说错话,今天的他就不会被划分为“无关人等”。   ……是在冷处理吧?   中原中也沉默着拿出房卡,打开自己的房门。   再这样冷下去,大概会彻底冷掉?   烦躁地咂了下嘴,他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   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他迟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要拨出吗?   拨出之后不接通说明她还在生气,并且不想见到自己。   可要是接通了,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本以为对她的小性子已经足够了解,可到了现在,中原中也才认识到平日里的她到底有多么温和又好说话。   他还从没想过,如果拉伊莎连脾气都不愿意冲着他发会是怎样的场景,又应该如何处理。   这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   拉伊莎之前不是没受过伤。   受伤时,自己的反应也大多和这次差不了多少。   那这次受伤和之前受伤的区别又在哪里呢?   难不成还能是比赛的原因吗?   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没有差别,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他向后倚在沙发上,抬起手,盖在额上。   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   就算他有着充分的理由来解释他并不是真的在责怪她,那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弥补她听到自己的指责时的失落。   谁也不可能喜欢受伤。   尤其在这种节骨眼上,她自然更加不想受伤。   所以归根究底,是自己面对她的态度出了问题。   所以她才那么生气。   也难怪她不想看见自己。   干部先生疲惫地躺在床上,只希望冠军小姐能够给他一个机会承认错误。   夕阳逐渐沉没到地平线以下。   墨色晕染了整片天空。   夜深人静时,中原中也忽然从床上惊醒着坐起。   他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还在酒店后便抹掉额间沁出的冷汗。   干部先生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以平复心情。   他向来很少做梦,或者可以说,他压根不会做梦。   但这世上一定没有比这更吓人的噩梦了。   如果拉伊莎真的用“因为正在生你的气,所以我只拿到了银牌。我觉得这样不行。要不分手吧。”这种话作为思考之后的回答,他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答应她?   怎么可能?   干脆利落地做下决定,中原中也再次走进拉伊莎现在所住的酒店。   前台还是昨天下午的那个人。   她也还记得中原中也做过的事,尴尬地笑了笑。   “先生您好,还是来找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吗?”她指着一旁的时钟,“如果是的话,我个人建议您明早再来。”   毕竟现在已经到了深夜,打扰对方休息恐怕更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你再帮我打个电话吧。”中原中也哪里敢等到明早。   在前台拨号时,他单手插进口袋中,时不时抿起双唇,显然颇为焦躁。   等了不知道多久,电话才被拉伊莎接通,转交到他手里。   不知是电流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电话中的她听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你来干什么?”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说分手。”   中原中也紧张地舔着嘴唇。   “我不想分手,所以我也不准备等你想清楚了。”   “我要见你。”   最好就是现在。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很久,久到中原中也几乎以为她都睡过去了。   拉伊莎沙哑着嗓子说道:“你把电话给前台。”   中原中也只好依言照做。   而前台在接过电话后应了几声便挂断了。   随即,她从柜子中摸出备用房卡,双手递出。   拿着房卡,干部先生直奔向房卡上标出的房间号。   一进门,还没见到人,他便被人迎头砸了一个枕头。   半点不敢闪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他捡起枕头,看向房间的主人。   冠军小姐色厉内荏地窝在床角,眼圈还红着。   她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做了噩梦是吗?”少女攥紧双拳,“我帮你当面成真。”   “分手!听清楚没有!分手!”   她的眼睛更红了些,水光潋滟着,却被自己拦住并没有掉下来。 第44章   她是故意的。   从神态、语气乃至动作, 全都能够说明这一点。   中原中也不禁深深皱起眉。   他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道:“你成功了。”   如果拉伊莎想让他也对她生气的话,没有什么能比这更有效的方法了。   “我知道你生气。”   橘发少年把枕头随手扔回床上。   “你尽可以随意向我发脾气。我也可以任你指使打骂。”   黑色的皮鞋踩着柔软的地毯。   仿佛紧盯着猎物的花豹, 他悄无声息地步步紧逼。   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但是,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分手’这两个字不要再让我听见。”   干部先生习惯性地扯紧自己的手套。   微扬起下巴,用锐利的视线直视着冠军小姐。   “从你明知道我是什么人还决心接近我的时候开始。”   他毫不顾忌地抬脚踩住被子,迫使她无法用被子充当遮蔽物。   “从你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我给你的离开的机会开始。”   他弯着腰, 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逼得她无处可逃。   “你就失去了退出的资格。”   静谧而包容的大海也会在某一刻掀起滔天海啸。   巨大的风暴被封印在水面之下。   也许只需要一句话, 天灾就会降临。   “怎样都好,除了分手。”他肃穆地告诫着,“我不会放你走的。”   所以也不用想着会不会有离开的可能。   他不允许。   右手抓紧手边仅剩的一个枕头, 拉伊莎掀起眼睑, 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   她拽来枕头挡在身前,声音也冷得像冰一样,“我要想走, 你以为你拦得住?”   “我可以。”   中原中也固执地答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方法抓住你的。”   “所以呢?”拉伊莎更往后靠了靠, “你要把我关起来?还是杀掉?”   “我还有费佳帮我呢。”   干部先生语气生硬, 半点没有低头的意思。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这份坚决大打了折扣。   “只要你不说分手, 一切都可以随你。”   一切随她?   随了个鬼啊!   冠军小姐气得拎着枕头又去砸他:“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还好意思说随我?现在又不是说我‘说一不二’的时候了?”   一想起这茬, 她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再一次冲上了脑门。   “真听我的,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不是说要留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吗?”   她还没想出个结果, 这家伙就又出现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想见你”。   当时就不该心软,更不应该同意他上来!   “然后等着你冷静下来跟我真的分手?”   中原中也一动也不动, 硬挨了她这几下压根没什么杀伤力的枕头。   “我做不到。”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天作之合,甚至能称得上完全不相配。”   “就算你有费奥多尔那样的弟弟,你也始终站在光明世界里。”   “可我不是,我也不可能从里世界走出来。”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咬着牙,似是很不愿意承认一般。   “让你生气,让你伤心,也没办法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   “这都是我的错,是相爱的罪过。”   “但我改不掉爱你。”   少年深吸一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   头上的帽子也在不经意间滑落到少女左手边。   散落的橘发遮住了他脸上的窘迫,只在言语之间露出些许端倪。   “所以请你同样继续犯错。”   耶和华将亚当夏娃赶出伊甸园。   只因为他们吃下了知善恶树上的果实。   一旦开晓神智,便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拉伊莎就是那颗苹果。   是中原中也执迷不悟的错。   “你凭什么说这是错的?”   拉伊莎不忿地把枕头扔到一旁。   她顺手拿起软呢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如果这是错的,那我为什么不能改?”   听她语气软化许多,中原中也虽无言以对,但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抿住唇,看着她仍能看出动作不够顺畅的左手臂。   “你的手……”他顿了顿,“还没有痊愈就不要经常活动了。”   捏着帽檐的左手悬停在半空中。   拉伊莎缓缓抬起头,看向满眼关切的中原中也。   她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你管我?”   只停了一秒,她便重复起某个人刚刚说过的话。   “不是说‘只要我不提分手,一切都可以随我’?”   浑然不觉自己的眉头已经向中心蹙起,冠军小姐更故意地用左手给他戴上了帽子。   恶趣味地向下敲击着帽檐,她故作轻松道:“反正都快好了,才不要你管。”   她这话刚一出口,中原中也就完全无视了她话中的内容,只是伸手准备固定住这一只还在折腾的手臂。   在他抬手的同时,拉伊莎也警觉地收回了手臂,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起来,“你要干什么?”   她用右手推拒着,同时将左手收回身后。   这一动作无疑牵扯到了脱臼时损伤到的肌肉。   拉伊莎眉毛蹙得更紧,眼里噙了一汪浅浅的生理性泪水。   她微启双唇,小口地吸着气。   见她疼得厉害,中原中也更忍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不断捣乱的右手,另一只手则是向她身后伸去。   “你把左手拿出来,不要动它了!”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拉伊莎也有些委屈,“你不动手,我当然也不会动!”   现在难道是要争辩出来谁对谁错的时候吗?   中原中也语气更急。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手能好了?你别动,让我看看。”   可拉伊莎也不敢再动了。   一直在隐隐作痛的左手像是抗议一样,一抽一抽地痛得愈发明显。   她也害怕再动下去会造成更严重的损伤。   因此当中原中也伸手来牵时,她更是不断挣扎着试图躲开。   最终,还是身手更胜一筹的干部先生获得了胜利。   他将冠军小姐的左臂固定在床上,以尽可能轻柔的方式帮助复位。   但即便如此,疼痛也在所难免。   少女的小声啜泣听得人心都要揪成一团。   狠下心完成复位后,橘发少年压制住她的左臂,无可奈何地看着用右手拭泪的她,“我已经尽量轻了,缓一会吧。”   “可是还是好疼。”   虽然本来只有三分疼,但一想到这全是因他而起,疼痛便立刻不止三分。   拉伊莎抹去流过鬓角的泪痕,抱怨起来,“你看看,我都疼出汗了。”   被汗水浸湿的黑色长发凌乱地贴在颈侧额间。   她身上的睡衣也在刚才挣扎时扯开了些许,再不复之前的整洁。   而她的左臂正被自己压在手下。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在帮她复位……   中原中也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痒。   就这副模样,说是自己在欺负她恐怕也有人相信。   少年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故作镇静地想要起身。   但少女的一句话却让他立即僵住了。   拉伊莎吸着鼻子,随手理走贴在颈侧的发丝,“要做吗?”   舔着嘴唇,中原中也干巴巴地问道:“……我以为我们还在吵架?”   “虽然没有吵出来结果,但我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冠军小姐用右手拽了拽对方的衣领,执着于刚才的话题。   “我可是知道你有反应了诶。”   与此同时,她还以自身绝佳的柔韧性,抽出被他压住的腿,继而环上他的腰。   小小的单人床上挤着两个人,空间逼仄得简直可怕。   干部先生咽了一口口水,心情颇有些崩溃:“我又不是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她那副模样,他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要是没反应才有问题吧!   “那……要抱我吗?”   松开他的衣领,拉伊莎转而勾住中原中也颈间的黑色皮质Chocker。   “看在我现在心情还不错的份上,可以答应你哦。”   中原中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总算恢复到吵架前的状态了。   连刚才的躲避也并不是因为生气,只是怕疼而已。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在这时候添乱。   不然就更禽兽了!   “你伤还没好,应该做好固定,减少运动量。”   如果不是知道劝不动,他甚至还想劝她放弃表演滑。   “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再不休息明天表演滑会没精神的。”   干部先生一一列举出理由。   每一条都那样的有理有据。   反而显得冠军小姐任性得有些不讲道理。   在对方阐述理由时,拉伊莎嘴角的弧度也逐渐拉平。   她最后只是面无表情地用“哦”来充当最终回答。   听中原中也终于住了嘴,她便平静地抬眼看着撑在自己身体上方的人。   “你说完了?”   纵使心里瞬间警铃大作,他也只能乖乖以实情作答,“……说完了。”   “说完了那就松手,我很累,要休息了。”   依言松开她左手手臂,干部先生支起上半身,准备下床。   然而赶在他动作之前的,是冠军小姐眼疾手快踹来的一脚。   这一脚成功地把措手不及的他直接从床上踹到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中原中也震惊地抬起头。   他有一大堆话想要说,但那些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然而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一点都没有回头看他。   她只是十分乖巧地找了个不会伤到左臂的姿势躺好。   像是知道中原中也的疑问似的,拉伊莎闭着眼睛说道:“我没有生气哦。”   “你也说了,我需要好好休息。”   她也不管被子被中原中也踩过一脚,直接拉过来盖在身上。   “所以你就在那呆着吧。”   至于什么时候能上来……   当然要看她心情。 第45章   拉伊莎实际上并没有多生气。   她只是非常非常非常委屈。   平躺在床上, 拉伊莎闭着眼捕捉中原中也翻身站起的动静。   “你真奇怪。”她小声嘟囔着,“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送到嘴边的肉还能不吃。肉不太高兴。   “我怎么样?”中原中也不明就里地反问道。   冠军小姐忽然睁开眼,看向站在床边的那人。   她并没有回答他, 而是直接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索契冬奥会的时候,我收到了多少邀请吗?”   她眉头微蹙,一双葡萄红盛满了不忿。   “结果居然能在你这里栽跟头。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但干部先生的关注点完全被她的问题带着跑了。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有多少?”   “你猜?”拉伊莎向里侧挪了挪, 拍着床边示意,“坐下来说话。”   可是谁乐意猜这种问题啊!   中原中也撇着嘴, 坐在拉伊莎让出来的位置上,但仍然不忘小心地避开她的左臂。   他很是不满地“啧”了一声,随即便道:“谁要知道这种事。”   “直接来问我的有一个, 拐弯抹角的邀请有三个, 其余的直接塞爆了我的社交软件。”拉伊莎掰着手指,一一细数着,“不过我都没答应就是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试图通过改所在地来搭讪运动员的人能有那么多……Tinder官方说索契冬奥会的时候, 把地址修改到索契的用户同比上涨了1850%。真的大开眼界。”   越听越不是滋味,中原中也嘴里直泛酸, “你不是未成年吗?”   连未成年都会受到邀请……   发出邀约的那些混蛋简直算得上是人渣。   “成不成年很重要?”   冠军小姐侧过身来面向他, 伸出右手拽动他的衣角。   “在俄罗斯, 14岁就可以结婚了, 虽然这条规定的适用前提是双方都为独生子女。”   “可你不是独生子女。”干部先生干巴巴道,“不可以14岁结婚。”   “也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在14岁的时候结婚哦。”   黑发少女更加使劲地拽动着对方的衣角。   她将后背贴向墙面, 空出足够另一个人侧身躺下的宽度。   “我不想仰头看你,那样一点都不舒服。你过来说话。”   等中原中也侧身躺好,她便贴到他面前, 一双眼睛深深地弯了起来。   葡萄红里充斥着戏谑和调笑。   空气中仿佛漂浮了冰红品丽珠的甜香,弥久不散。   “如果女方怀孕,在征得双方监护人同意之后,也可以14岁就结婚。”   纤细的手指勾上Chocker,几乎要遏制住呼吸。   而少年也感受到了近乎于窒息般的压迫。   耳尖飞快泛起红色。   声音同时染上干哑。   “说什么怀孕……”   分明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他却控制不住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如果她也愿意要一个小孩的话,那最好能是个女孩子。   可爱又乖巧,绝对比文也和罗佳都更叫她省心。   感觉到唇上忽然一热,中原中也立时回过神来。   他看向刚结束捣鬼的拉伊莎。   “你在想什么?小孩子嘛?”   犬牙咬在舌尖上,小坏蛋笑得更加开怀。   “在我退役之前,这种事情你也就只能想想。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那还说出来勾我……   中原中也眸色愈发暗了下去。   “怎么突然亲我?”他明知故问道。   半敛起眼睑,拉伊莎嗔怪着轻哼一声,“我只是亲一下自己的男朋友,这种事难道需要什么理由吗?”   视线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上。   少年的眼底酝酿着风暴。   他颇为认同地应了一声,便护住她的左臂,衔住那双粉嫩的唇。   分属于两人的吐息于此刻交织在一起。   甘美的津液连同喘息,一同在不经意间溢出唇角。   黑色手套被主人弃置一旁。   含混不清中,干部先生只是随意地找了理由应付道:“那我吻自己的女朋友,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抚着掌下细腻的肌肤,他将对方的喘息权当作同意看待。   单手解开最顶上的几颗纽扣,中原中也犹觉不够地扯开领口。   他捞起对方无力推拒的右手,放在自己定制西裤的纽扣上。   一边顺着她的唇角向下啄吻着脖颈,他一边压低声音诱哄着。   “我看你也不是很想睡,那就帮帮我吧。”   手掌圈上她不由自主抬高的腰肢,干部先生轻咬上她的颈侧。   “帮我解开它。”   其实直接扯开的话,他也不会介意。   但是现在的冠军小姐恐怕没那么大的力气。   听着耳边破碎的喘息,中原中也低低地夸赞道:“做得好,后面该做什么你知道吧?”   “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摸出来。”   用仅剩的理智艰难地思考着,拉伊莎半阖起眼帘,仰着头,露出天鹅般的脖颈。   “但我这边可没有你的衣服哦?”   舔吻着已然暴露在空气中的精致锁骨,中原中也不假思索道:“等明天让文也送过来。”   “还有我表演滑的考斯藤。”   “好。”   纵使两人最后折腾出一片狼藉,拉伊莎的左臂也始终被中原中也护得周全极了。   她抬起右手挡在脸侧,同时也低下头,将脸更深地埋进身前人的怀里。   昨天晚上上床之前忘了拉窗帘,以至于现在亮到她一点也睡不着。   察觉到拉伊莎的动作,中原中也同样醒了过来。   他伸手捞起昨天扔到一旁的西装外套,盖在拉伊莎头上。   随后他便起身走到窗边,拉好窗帘,遮去明亮的日光。   窝在床上的拉伊莎把西装外套扒拉到一边,艰难地掀起眼皮,瞄了一眼中原中也。   看完她便像是准备冬眠的仓鼠一样缩了起来。   “你快换衣服。”   少女闭着眼睛,颐指气使道。   “那件衬衫皱巴巴的,枕着一点都不舒服。”   可哪有衣服能经过昨晚之后还保留着笔挺的形态?   简直没处说理。   不过中原中也也不准备说理。   他找出手机,将皱巴巴的衬衫脱掉,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仅能起到蔽体作用的定制西裤。   给中原文也发完消息,他便再次躺回床上,侧着身把拉伊莎圈进怀里。   完成任务的手机被主人随意地放在一旁,最终顺着被子滑落到地毯上。   少年也找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自然而然地闭上双眼。   餍足的大猫磨蹭着怀中少女头顶柔软的头发。   他理直气壮地答道:“我换完了。”   抬手便能摸到一片紧实的肌肉,拉伊莎毫不客气地枕在对方胸口上。   同时她还不忘挑着对方回答中的小毛病。   “你这明明是脱了,哪里换了?”   “换了。”大猫坚持自己的回答,“换的是皇帝的新装。”   一听他这回答,拉伊莎半点都不困了。   她撑着对方的胸膛坐起,笑得整理睡衣的手都不怎么能使上劲。   “皇帝的新装?”   冠军小姐就差把昨天对方制造的罪证扔到他脸上。   “看不出来你还挺童心未泯的嘛。”   胡乱地点了下头,干部先生睁开眼看向她,“只对你童心未泯,不好吗?”   虎牙浅浅地咬在下唇上。   拉伊莎将双腿曲在同一侧,以撑在床上的右手作为支撑,俯身吻向中原中也。   在分不出彼此的呼吸中,她话语带笑,“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你刚才是不是给文也发过消息了。”   虽然从内容的角度出发,这无疑是一句疑问,但从她嘴里问出来便总会少上几分求解的味道。   “你确定要让他看见这么乱的房间吗?”   中原中也沉默一瞬,认命般答道:“我来收拾。”   “那我就去洗澡啦!”确定残局会有人处理之后,冠军小姐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转身走进浴室。   徒留下面色有些不虞的干部先生同一室狼藉共处。   虽说是“房间很乱”,可实际上真正能称得上乱的也只有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的单人床。   其余也不过是散落着被他随手扔出去的衣物和床品。   挨个捡回衣服,中原中也逐件叠好放在一旁。   他最后拎起被自己弄脏的内裤,敲了两下浴室的门。   在得到混着水声的“进”之后,他便目不斜视地以最快速度洗好内裤,晾了起来。   背后持续着的笑声让他飞似也地逃出浴室。   而适时出现的门铃声也多少缓解了些他的尴尬。   中原中也故作镇静地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带着两人的衣服找来的中原文也。   “拉娅呢?”   上下打量着中原中也的打扮,还没开窍的中原文也只觉得这一切都让人那么纳闷。   这两人分明几小时前还在吵架。   怎么现在就又能共处一室了?   还有中原中也现在只穿着西裤,但他同时还让自己带来了内裤……   小少年忽然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你不会是挂的空档吧?”   “……你懂什么。”   中原中也接过他手中的衣服,另一手指着浴室方向。   “拉娅还在泡澡,你找她有事?”   点了点头,中原文也绕过他走进房间内,坐在沙发上。   他手上拿着和小林缘同款的笔记本,看起来比平时紧张许多。   在问了小林缘很多有关拉伊莎的事情之后,他无疑理解了拉伊莎问他“喜不喜欢花样滑冰”的原因。   当认识到自己当初有多轻率之后,他便一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因为那次的冒昧惹怒对方。   中原文也盯着笔记本的封面,直到裹着浴衣的拉伊莎坐在他对面才回过神来。   他抿着唇,嘴角稍稍上扬了些。   “我想要学习花样滑冰。”   小少年的语气比上一次坚定不少。   “请您教我。” 第46章   从中原文也带回来的衣服中找出表演滑用的考斯藤, 拉伊莎将其挂进衣柜里。   她关上柜门的同时,也向他投来一瞥,“你确定?你喜欢花样滑冰吗?”   “可能有点喜欢吧, 也可能没那么喜欢。”   中原文也实际上也不太能够确定。   在包围着自己的迷茫之中,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总之,我想试试。”   拉伊莎伸出食指点着下巴,若有所思。   “试试也不是不可以。”说着,她找出手机, 开始打电话。   没过多久,中原文也便听到她哈哈大笑着对电话那边的人用俄语说道:“雅科夫!我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那边的人很是愤怒, 吼声大到手机都在漏音。   但经过来回几次“交谈”,拉伊莎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   她把手机随手扔上床,双手在胸前合十, 宣布道:“处理好了!”   “文也你愿意去俄罗斯跟我的教练学习吗?”她这样问着。   “不能由你来教我?”   中原文也握紧手中的笔记本。   “还是……你还在生气我之前说的那些?”   “怎么会?”颇为意外地挑起眉, 拉伊莎伸手向他讨要笔记本,“有笔吗?我把雅科夫的电话留给你。”   “那是为什么?”递出笔记本和笔,中原文也执着地想要问出一个结果。   拉伊莎翻开一页空白, 随手写下一串数字,“当然是因为我不适合教导别人啊。”   “我几乎从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能在冰上滑了, 学跳跃更是轻松到差点被同学们孤立。”   她轻描淡写地谈起了就连小林缘这样的老粉丝都不知道的旧事。   “再加上我还算是挺努力的那种人, 所以初学者那种状态我并没有体会过。”   冠军小姐也清楚自己这话说出去有多容易挨打, 于是也没有多着笔墨。   她交还出笔记本, 满脸无奈道:“如果你一定要我教你的话,恐怕我教不好。”   “到那时候, 你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愚蠢、最四肢不协调的白痴。不然怎么可能我说得那么轻松,但你做起来那么难。”   托着笔记本,中原文也哑口无言。   这样的他一直到表演滑结束, 马上要被塞上从波尔多飞向圣彼得堡的飞机时才想起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赶在过安检前,他对着拉伊莎崩溃大喊。   “可是我不会俄语啊!”   “那就学嘛!”   冠军小姐笑眯眯地挥手道别。   “俄语也很简单的!”   声称“俄语很简单”的拉伊莎并不知道中原文也在圣彼得堡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日快到了。   而中原中也也在回到横滨的第一时间便请求她留出那一天。   这让拉伊莎愈发期待起生日的到来。   是什么会让大忙人在横滨都愿意抽出一整天时间来和她约会?   拉伊莎隐隐有些猜测。   横滨的十一月常见晴天。   等到十一月十一日也并不例外。   在酒店里住了一个多星期的拉伊莎难得没有穿惯常穿的运动服。   考虑到身高和中也可能会穿的衣服,她最终敲定了衬衫褶裙和板鞋的搭配。   至于小饰品……她抽出皮质背带束在衬衫外侧。   就在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带上罗佳一起时,门被敲响了。   来人正是中原中也。   他只打量了一眼拉伊莎今天的装扮,便微微蹙起眉,拽下大衣披到她肩上。   “你只穿这些可是会冷的。”   干部先生十分诚恳,但这话一出口就被冠军小姐一个眼神杀住。   他只好摸摸鼻尖,讪讪闭上嘴转换话题。   “你想带上罗佳也可以。”   冠军小姐拢了下大衣,依言扣上罗佳的牵引绳,跟着他一起坐进了黑色轿车里。   黑色轿车自酒店楼下离开,向着著名的贫民窟驶去。   坐在车上,中原中也顺手抓了一把罗佳的狗头,开始解说。   “擂钵街是十年前——也就是我八岁那年——发生了一场爆炸之后出现的。”   “我从八岁到十五岁,都生活在那里。”   “当时我以未成年自卫组织‘羊’的首领的身份在擂钵街内活跃。”   轿车沉默地停在擂钵街外围。   橘发少年带着黑发少女和他们的宠物,走进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即便已经三年没有来过,中原中也对擂钵街的方位依旧熟悉到闭着眼都能走到目的地。   在拐了不知道第几个让拉伊莎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弯之后,他们走到一座桥下。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瞬,随后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我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   “嗯。”拉伊莎点点头,静待着他接下来的说明。   “当时兰波和魏尔伦从实验室里把我带了出来,同时引发了造成如今的擂钵街的爆炸。”   他看向桥下,仿佛能够看到故人身影。   “实验室在这场爆炸中被摧毁,而我则幸存下来,在擂钵街内流浪。”   “白濑——当时‘羊’的成员之一,他们几个人就是在这里,把我捡回‘羊’的。”少年抬起手臂,指向桥洞下。   “我当时穿着一身连鞋子都没有的破烂军装,又脏又瘦……”顿了一下,他干巴巴地打趣道,“不过说起来也很好笑。白濑当时手上拿着一块面包。但我一点也不认得,所以问他‘回答我,你手上的四方形板子是什么?’。他回答我说是‘面包’。我又问他能吃吗。他当着我的面吃了一口。”   “你知道然后我做了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   中原中也只好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直接……”   他话还没说完,怀里便扑进来一个人。   颤抖着嘴唇,拉伊莎以一个轻柔的吻,封印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冬日缄默着照耀在桥面上,显得桥下愈发阴暗冰冷。   也许就连在盛夏时节,那里也见不到多少光亮。   更不用说是八年前的暮春了。   干部先生用拇指拭去冠军小姐脸颊上的泪痕,颇为慌乱。   他以为在知道了更多他的事情之后,对方应当会觉得开心的。   而这样的结果明显不在他意料之内。   “怎么哭了呢?”他有点不知所措,“比我境况凄惨的人有的是……”   “闭嘴!”冠军小姐将双臂从他腋下穿过,“白痴!傻瓜!笨蛋!”   她收紧手臂,闷声闷气地说道:“你安安静静地让我抱一会。”   面对说一不二的拉伊莎,中原中也只有遵从吩咐这一条路可走。   他圈住怀里的少女,只希望她不要因此伤怀。   结束了几乎长达一个世纪的拥抱,他们沿着以前中原中也巡视领地的路线走出擂钵街。   而这只是今天的第一站。   随后中原中也又带着拉伊莎去了许多地方。   从曾经和兰波打过架的闲置仓库,到后来被白濑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海边断崖。   从被钢琴师邀请着加入旗会的路口,到他们六人最常碰头的名为“旧世界”的桌球店。   从中原中也的八岁,到中原中也的十八岁。   “可惜他们都不在,不然一定会正式地把他们一一介绍给你认识。”   干部先生从旧世界的柜台里找出之前安置在这里的保险箱。   输入密码之后,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那是在骸砦时,他从费奥多尔手中夺得的资料。   虽然觉得重量有些不对劲,但也有可能是记忆出了差错。   中原中也自然而然地将文件袋递向拉伊莎。   “这是关于‘荒霸吐计划’的一切现有可查资料。在看它之前,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他虚握成拳,放在唇前轻轻咳了一声。   “这个是信天翁之前买了忘掉的狗包,刚好可以拿来装罗佳。”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里屋,推出来一辆红色机车。   装好罗佳,拉伊莎把文件袋塞进狗包夹层中。   跨坐在中原中也身后,照旧环住对方的腰。   机车穿过横滨市区,向西行驶着。   高大的现代化建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众多低矮的带着温泉气息的木质房屋。   将机车停在不引人瞩目的路边,中原中也示意拉伊莎可以拆开文件。   他斜靠着机车,将罗佳抱在怀里,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平房。   那间平房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门前还挂了诊所字样。   “青花鱼告诉我了这个地址,说是会有个人层面上的意外收获。”   橘发少年推了下帽子,以免视线被遮挡住。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如果和我个人有关的话……”   他不甚自在地挠着罗佳的下巴,带着几分如坐针毡的不安看着那间平房。   “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一起看一看。”   飞快地看完文件,拉伊莎追问道:“看完这堆资料之后,你真的不知道吗?”   沉默一秒,中原中也答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揣测过,但是继续纠结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是无意义的。”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面对这个问题,中原中也却有几分答非所问。   他单手抄兜,收回视线,“在费奥多尔问我为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我就想过了。”   “你拥有着我的现在和未来。我别无他物,因此只能将我的过去送给你。”   “所以哪怕是不够确定的那些也想让你知道。”他抿了下唇,侧头看向她。   而被他注视着的那人只是将资料全部收进文件袋中。   她向恋人伸出手,“把你的右手伸出来我看看。”   干部先生依言照做。   借着这个机会,冠军小姐再一次确认了这一事实。   他的右手腕根部有一道小到几乎会被人忽略的,黑色的刺伤伤痕。   “现在看来,你们旗会的聚会地点不怎么保密啊。”   不然也不会给费佳留下更换文件的机会了。   她将手覆在对方掌心中,错开五指,随即扣紧。   “我很喜欢你送的这份生日礼物,所以我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人造异能生命体和人类最大的区别在于经历。   这些经历在身体上会留下名为“伤痕”的纪念品。   在异能被特异点化之前,人类身上的伤疤是人造异能生命体所无法拥有的。   换句话说,谁拥有了童年时期留下的纪念,也能侧面说明谁才是本体。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   “你是被特异点化的人类,那里面住着你的父母。”   黑发少女浅浅地弯起嘴角。   “要去见一面吗?顺带一提,我今天是寿星,还是成年这样的大生日,所以绝不接受任何反对回答。”   下一秒,她便拉着恋人冲向那间挂着“诊所”字样的平房。   从中原中也腿上滚落的罗佳有点晕头转向。   但看清两位士人离开的方向后,它也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第47章   罗佳很快就跟上了自己的两位士人。   男士人显然很是踌躇, “就算他们可能是我的父母,我也没有想过……”   他的话被逐渐放慢脚步的女士人打断。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她牵起被罗佳咬在嘴里的牵引绳,“就像你当初一定要推开我一样。”   资料上有写过。   这对夫妻中的丈夫是名退役军医, 现在经营这家小诊所的同时,也兼任着町议会的议员。而妻子则是士族出身,对上流阶级的礼仪文化很有研究。   换而言之,他们都是举足轻重的光明人物。   完全不适合和黑手党扯上关系。   “但是!今天!”   拉伊莎走到诊所门前,做着心理准备。   “我们只是走错路, 需要歇歇脚的普通游客!”   说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连忙把自己身上的皮制背带解下藏了起来。   整理好衣服,她才咳了几声,故作镇静地按响门铃。   在等着来人开门的时候, 拉伊莎紧紧抓着中原中也, 仿佛这样就能平静下来。   可中原中也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只能相互支持般回握住对方。   正当拉伊莎一时兴起的冲动都要被理智压回之时,这扇雅致的木门便被人打开了。   一位和服女性站在门里温柔地笑着。   她先是看了下站在前面的拉伊莎, 随后向她身后的中原中也投来了目光。   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但这份沉默甚至没有持续哪怕一秒。   “你们遇上了什么困难吗?”   她仍然带着笑, 只是时不时地打量着中原中也。   “不介意的话, 先进来休息一下吧。”   不动声色地提起一口气, 拉伊莎乖巧地回以一笑, “感谢夫人的好意,那我们就暂且打扰您了。”   她暗地里拽紧了中原中也, 跟在夫人身后,迈进诊所大门。   一边向屋里走着,冠军小姐一边把自己刚编的来历于谈话中娓娓道来。   “怎么会想到来这边遛狗?”夫人掩唇, “这里可没什么好风景,只是温泉还算普遍些。”   她指着院子中伊吹树旁的长椅道:“你们坐着歇一会,我去取些茶水来。”   “这倒也不用……”   拉伊莎刚要阻止,便被夫人稍显强硬地按在长椅上,“妾身不去的话,外子也会去拿的。”   “你也坐下来吧。”她对站在一旁的中原中也招着手,“妾身还没细问过,你的名字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干部先生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一句干瘪的回答。   “中原中也。”   他略带着几分茫然的希冀追问道。   “您怎么称呼?”   “中原中也吗……”夫人愣了一瞬,随即更深切地弯起了眉眼。   轻拍着拉伊莎的手背,她叹了一声。   “还真是巧了呢。妾身旧姓中原,现随夫姓柏村。”   说着,她看向中原中也,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那双如夜空般明亮的眼睛里偶有微光闪烁。   而她的笑容里也含着掩不去的忧伤。   直到柏村先生的出现才让她回过了神。   柏村夫人接过丈夫递来的茶水和包袱,倒出四杯茶。   她不再看中原中也,只是低着头说道:“抱歉,刚才有些失态。中原先生今年几岁?”   “……十八岁。”被拉伊莎暗地里戳着腰,正襟危坐的中原中也犹豫地答道。   “十八岁啊……”   柏村夫人颇为欣慰地打开包袱。   “尝尝今年新做好的柿饼吧。味道很不错呢。”   她听上去很温柔,而手上却不容拒绝地把柿饼塞给二人。   “看着中原先生,妾身总会想起来犬子。”她双手捧住茶杯,“今年也该十八岁了。”   “如果还活着的话。”柏村先生平淡地补充道。   他眉心处有着浅浅的皱纹,以至于看起来有些严肃。   哪怕打量过中原中也和拉伊莎两人的装束,他的眉心也不曾松开。   “犬子在战乱中不幸遇难,内子向来耿耿于怀。”   隔着眼镜,柏村先生的宝蓝色眼睛被名为“悲伤”的情感浸润着。   “若是她说的这些话会让你们感到不自在,还请包涵。”   小口咬着甜蜜的柿饼,拉伊莎代替无言以对的中原中也说道:“怎么会呢?”   她熟练地露出一个再甜美不过的微笑,摇晃着手中已经啃出一个小缺口的柿饼。   “我还是第一次吃柿饼呢!柿饼很好吃,谢谢柏村先生和夫人愿意和我们分享。”   见她夸赞柿饼,柏村夫人又塞了一个给她,“你喜欢就好。家里还有的是,请尽情享用。”   “两个就够啦!”拉伊莎悄悄踢了下中原中也的小腿,笑着推辞道,“我们已经很打扰二位了,怎么好意思吃这么多呢?”   眼见着柏村夫人已然有些忍不住泪意,她连忙加快语速。   “等赛季结束,我们说不准还要再来这边泡温泉。”   “所以下次也许还要麻烦您呢。”   “赛季……?”柏村先生推了下眼镜。   拉伊莎点着头应道:“嗯,我是一名在役花滑运动员,现在正是花滑赛季。所以是真的不得不离开,而不是别的原因。”   “那还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些。”   闻言,柏村夫人也顾不上别的,将包袱重新打包好,递向拉伊莎。   “剩下的柿饼就当作你们这次走错路的意外收获吧。”   话音刚落,她尤不放心地追问起来,“你们还会来的,对吗?”   “嗯。”拉伊莎扯了一下中原中也,却没能扯动,“中也不来的话,我就一个人来。”   她只好回过头冲柏村夫妇,咬着舌尖笑道:“到那时候,也请二位不要嫌我太烦人才是。”   在敲定了下次再来的时间后,冠军小姐最终带着柏村夫妇送的柿饼,拉上干部先生和自家宠物回到机车旁。   再次把罗佳装回狗包里,她拍着身旁人的后背催促道:“中也?回神啦!”   经她提醒,中原中也跨上机车,却迟迟没有发动。   他单腿撑着地,忽然问道:“你真的觉得他们会是吗?”   分明柏村先生也承认了他们的孩子死在了战乱里。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不然他们为什么希望你下次还去?”   拉伊莎叼着自己那枚没吃完的柿饼,一点点蚕食干净。   “柏村夫人很明显认出来你了呀,至于柏村先生……”   她仔细地舔掉指尖沾上的糖霜。   “他应该看出来你的身份了吧。”   从战场上幸存的人总归对硝烟有些敏感。   就像她的父亲一样。   “说起来,在我拉你去柏村家之前,你原本准备做什么?”   “就远远地看上一眼。”中原中也干巴巴地答道,“然后带你回家?”   这怎么还能变成问句?   拉伊莎背好狗包,伸手环住他的腰,“这不应该是你早就做好的计划吗?怎么还会问我?”   不甚自在地摸了下鼻尖,少年握上机车把手。   他故作镇定道:“嘛……这不是不能确定吗?”   “不确定什么?”   “不确定你愿不愿意搬回来。”   这句话差点隐没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幸好拉伊莎一直关注着才没有错过。   她愈发抱紧对方,贴向他的耳侧,大声回道:“我什么时候搬出来过?”   公寓钥匙都还在她手里,一直没还回去,哪里还需要问她的想法?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干部先生也放下心来,“那我们回家。”   虽然两个月没来过这间公寓,但大体上都还是拉伊莎离开时的模样。   只除了客厅添置的展示柜……和士卧新换的双人床。   “以后你也不用顾忌什么。”中原中也拿出黑卡,“想在家里添什么就直接买。”   “这里是我的存款,还有一些别的不动产。都交给你。”   然而拉伊莎半点不在乎这些。   她只是随手把黑卡放在展示柜的台子上,十分诚恳地问道:“你都换了双人床,总不能还叫我睡客卧吧?”   “当然不会。”中原中也羞赧地压低帽子,“从此以后,那间客卧也只可能是我去睡。”   “嗯?都到了你觉得我会赶你去客卧睡的程度,你怎么可能有的睡?”   从客卧的衣柜里拿出自己当初没有带走的衣服,冠军小姐挑着眉,不怀好意地笑了。   “到那时候,你想都别想能有什么好待遇。”   “不过今天我成年了,而且心情超好,所以你也不用去客卧。”   她抱着找出来的睡裙,靠在浴室门旁笑眯眯地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等到洗完澡,中原中也才意识到拉伊莎的心情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   他站在卧室门口,第一时间摸向鼻下。   纵使他曾经无数次地预想过“要是拉伊莎躺在自己床上会是什么样子”,也绝对比不上亲眼所见时带来的冲击。   万幸没有从鼻下摸到东西。   但他觉得这也许并不是很遥远的事。   毕竟……   只有亲眼见过,才会知道酒红色能有多么醉人。   比起白皙到几乎能胜过冰雪的肌肤,其上覆着的绸缎貌似也有着不输于它的顺滑。   他不知道是因为她现在的姿势,还是因为睡裙本身的剪裁,柔和的曲线起伏着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   而顺着脊背向一端看去的话,便能注意到她指间夹着的物品。   一瞬间烧红了耳尖,中原中也向前迈出一步。   侧趴在床上的拉伊莎循声看来。   她挑了下眉,随即将自己耗时半小时才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战利品在脸侧晃了两晃。   “我听说不管是不是单身,男生的卧室里总是会有安全套。所以我就找了找。”   飞来一个wink,她咬着下唇,低声笑道:“中也藏起来的,我找到咯!”   “本来也没有什么瞒着你的必要。”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中原中也抽走安全套,捧着她的后脑落下一吻。   “不过你都找出来了,自然也不能浪费,不是吗?” 第48章   那是一个绵长到好似不需要呼吸的吻。   不论是心中涌动的情感, 还是生理性的缺氧,都足以叫人失去理智,心甘情愿地成为欲望的俘虏。   手指穿过浓密的黑发, 中原中也贪婪地吞下少女每一声喘息。   被扯开丢弃的包装袋经由重力的加持,撞击在电灯开关上。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只有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月光能勉强充当照明。   但即便只是没有生命的星月,也不能于此时得见宝藏真容。   毕竟那是他经受了种种考验,花费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得手的赛级满贯冰红品丽珠。   冰镇、热饮都显得那么合适的冰红品丽珠。   酒红色的绸缎从床脚滑落。   然而并没有人在意它的去留。   胜过冰雪的皮肤几乎要融化在皎洁的月色里。   双脚上布满的、经年累月的新旧伤痕是她还存在于此的唯一证据。   打碎了橡木桶, 踩着玻璃酒瓶的碎屑诞生的她,是蕴着酒香的精怪。   能够摄人心魄, 醉人于无意。   是世间仅此一件的珍宝。   合该被窖藏起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在让人瑟瑟发抖的低温中。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有红酒的芬芳。   柔滑地攀上少年的脖颈,拉伊莎将手指插进chocker和皮肤的缝隙之间。   勾紧chocker, 她不容对方有半点反抗地将他拽来, 丝毫没有顾忌过自己的小腿还搭在他的肩头。   蝎尾上的毒针第一次展露出锋芒。   扎进心尖上最柔软的部分,注入终生无药可解的毒素。   若是想要剥离开来,恐怕除了挖空这一颗心脏, 别无他法。   微启的双唇贴上滚动着的喉结。   温热而急促的鼻息打在颈侧。   不论对谁而言,这正如同冬日里的一杯热红酒——只不过才刚开始暖身罢了。   西伯利亚的冰层被重力牵引着, 逐渐破碎, 继而融化在日本暖流的围剿中。   生就云雨, 化作孟浪。   分明都是人前显赫的端庄人物, 却一点也没有了衣冠楚楚的模样。   眼中闪动的波光,耳边缠绕的喘息。   一切感官都被人掌控、迷惑。   可到底是谁在蛊惑谁, 谁又能分得清楚。   交错的十指最终掌心相对地扣紧。   惫懒着不愿动弹的冠军小姐枕在干部先生的肩头,同他一起沉沉睡去。   明天会怎样?这种问题才不会有谁在乎。   人是活在当下的生物,自然必不可少地渴求着眼下的快乐。   哪怕等着的会是世界末日, 此刻的她也心满意足。   只是……这是个什么情况?   拉伊莎茫然地睁开眼,随即被中原中也扯来被子劈头盖脸地蒙住。   隔着被子,她只能听清楚他气急败坏里夹杂着羞赧的怒吼。   “信天翁!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就算有事情要找我,也不要直接闯进来吗!”   随即另一个人便干巴巴地笑了下,“我又没看信息!”   他的声音越发遥远,显然说话的同时,他也在向屋外走。   随着连脚步声都消失在门外,钻出被子的拉伊莎眨眨眼,忍俊不禁地看向男友。   她双手叠放在他的肩上,贴近后飞快地亲了一下那点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的耳垂。   被对方更加严阵以待的态度逗笑,她乐不可支地趴在他肩头。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考虑一下换锁。”   不然信天翁以后闯进来碰上这种事的可能性恐怕会大大增加。   “指纹的那种,或者其他类别?反正让他不至于撞见第二次就好了嘛。”   沉痛地抹了一把脸,中原中也关好门,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穿到身上。   “换锁也没什么用,信天翁虽然不如太宰会撬锁,但是也没什么能拦住他的。”   他最后拎着拉伊莎昨晚穿过的真丝睡裙,放在床边。   “你还有别的衣服可以换吗?没有的话,只能先凑活一下了。”   拉伊莎自然不在意这点小事。   她伸向睡裙的吊带,将其勾来身边的同时指挥道:“衣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放了我的内衣,你帮我拿一套。”   即便耳垂仍旧红着,中原中也也依言拉开了抽屉,找出对应的上下件送到床边。   正当拉伊莎刚接过来,卧室的门再一次被人撞开。   伴随着从拉花筒中喷出的彩带,信天翁欢快地送来了贺喜,“恭喜中也童贞毕业!”   他抖了两下拉花筒,直到确定再也抖不出来彩带才善罢甘休。   信天翁半点没看出来中原中也的石化。   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多么突兀。   “我这就去给中也订一个最大的蛋糕送去旧世界,再喊上他们一起。”   头上挂着彩带的中原中也缓缓握紧了拳头。   “还要拉上一道横幅!”   中原中也扔掉遮挡了视线的彩带,怒极反笑地看着正喋喋不休的信天翁,“信天翁你的工作呢?”   “哎呀,那种事情很快就能搞定了。”信天翁满脸都写着善意,“中也遇上了大喜事,这难道不值得庆祝一番吗?”   中原中也满心的怒火都被床上那人克制不住的笑声浇熄了。   他无可奈何地单手叉腰,转身看向用被角遮住嘴巴的拉伊莎。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一时之间,干部先生甚至有点绝望。   “有这么好笑吗!”   冠军小姐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在笑你啦,只是我第一次发现信天翁这么有意思。”   “……你不介意吗?”中原中也拐弯抹角地问道,“这种事情总不那么方便让很多人都知道吧?”   “是很好的朋友的话,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拉伊莎揉了揉已经笑酸的双颊。   “要不是现在手边没有手机,我估计已经给阿丽莎发完信息了。内容大概也逃不开‘我终于睡到了我男友,真不容易!’这种话。”   沉默良久,中原中也才茫然地挤出一个“哈?”,惹得拉伊莎直接笑倒在床上。   不过这份不介意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赶走信天翁之后,他向拉伊莎诚恳地发出了邀请。   “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也会像信天翁说的那样,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聚一聚的。今天他们肯定都在旧世界。”   中原中也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   “所以……你愿意见一见他们吗?”   郑重地盖住他紧握的双手,拉伊莎也同样诚恳地答道:“当然愿意。”   好不容易才歇下去的笑意在走进旧世界的第一秒便卷土重来。   冠军小姐扶着沙发的靠背,一边努力地克制着,一边看着干部先生恼羞成怒地撕掉店内悬挂着的横幅。   问,在看到“热烈祝贺中原中也童贞毕业”这种横幅之后,要怎么才能不笑出来?   哪怕自己是他的女友?   答案大概只有“不可能”吧!   见拉伊莎忍得艰难,钢琴师也很能体会她的心情,“想笑就笑吧,我已经笑过一整个早晨了。”   向来温柔对人的公关官紧随其后发出感慨,“毕竟我们几个甚至觉得中也说不定真的会一直到结婚的时候才能毕业呢。”   捕捉到他们几人之间的动静,中原中也猛地回头,盯着钢琴师。   “钢琴师,你玩笑的品位那么烂也就算了,这次太过分了吧?”   “虽然我每天保持呼吸的目的就是拿没品笑话困扰大家,但这一次我只是准备了酒而已。”钢琴师指着沙发中间的小桌。   从龙舌兰、伏特加,到帕图斯、罗曼尼康帝,乃至茅台、五粮液……   桌上林林总总放了十来瓶不同的酒,看起来很有几分不醉不归的意思。   坐在沙发上倒着酒的信天翁也应和般问道:“中也不来一杯吗?”   “他的那点酒量就算了吧。”   拉伊莎左手撑着沙发背,右手伸了出来。   “我倒是可以。”   “你真的可以?”信天翁半信半疑着递来刚倒好的龙舌兰。   接过酒杯,拉伊莎便很随意地冲中原中也摆摆手道:“你也不是不了解我,所以不用担心,去做你想做的吧。”   公关官也多少知道一些,因而并不准备参与这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酒局。   站在沙发旁,他由衷地劝道:“你真的要去本部大楼见首领吗?”   “哈?不把他抓起来揍一顿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舒心的。”   而且拉伊莎也许可他尽可以去找那混蛋的麻烦。   “倒是要麻烦你看着拉娅少喝一些了。”   柔和的笑登时僵在公关官的脸上。   身为她的男友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区区一个普通朋友又怎么做得到?   话说回来,那四个人里难道有谁能把她喝趴下吗?   就算加上一个他,这恐怕都不太可能吧?   目送着中原中也直奔向本部大楼,公关官终究还是把提醒的话咽了下去。   回到桌球店内,他便看见信天翁倒在地上抱着桌脚直啃。   显然这白痴已经被拉伊莎灌醉了。   而另外的三个人则是默默地护好了自己的酒杯,恨不得离拉伊莎三丈远。   就知道会是这样。   公关官目不斜视地经过信天翁,坐到沙发上。   他叹了口气,看向摇晃着酒杯的拉伊莎,“你就这么让中也去找首领,真的好吗?”   “总比他半点不受折腾地面对费佳要好得多吧?”   摊开一只手,拉伊莎也很无奈。   “你们也见过他。如果不让中也被折腾折腾,我甚至担心费佳会不会把中也变性。”   店内一时间只剩下信天翁酒醉的胡言乱语。   包括公关官在内的四个人不约而同、不动声色地连同沙发一起,向远离拉伊莎的方向挪了挪。   “……倒也不至于这样吧……”抿了一口龙舌兰,拉伊莎撇着嘴道,“费佳到底对你们做过什么啊……”   就在拉伊莎以酒服人的同时,中原中也赶到了本部大楼。   他连停都不停一下,直接冲进太宰治的办公室。   然而办公室内却找不到那条青花鱼的身影。   只有名为“银”的首领秘书在整理着文件。   注意到中原中也的到来,银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文件走向他。   “恭、恭喜中也干部。”   纵使她向来冷清,这时候也不免磕巴起来。   “……童贞毕业。”   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到仿佛戴着面具。   他淡淡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刺骨的冷哼,“这也是那混蛋的主意?”   “……是。”银羞耻地低下头,双手递交出文件,“首领大人在离开前留下了这份文件,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并且留下了一道命令。”   接过文件,中原中也随口追问道:“什么命令?”   “所有人在见到中也干部的时候,都要祝贺他终于脱离了处男身份。”   在说话的时候,银甚至有些绝望。   但比她更绝望的还属已经看到太宰治留下的写作“银之手谕”,读作“失踪告知书”的中原中也。   他一点都不想接着看下去了。   毁灭吧,太宰治。中原中也想。 第49章   手里握着太宰治留下的银之手谕, 中原中也心里甚至兴起一丝谋权篡位的冲动。   克服了自己想要当场撕碎它的冲动,他做着深呼吸,将其缓缓展开。   实际上太宰治也井没有留下多少话。   他只是交代了下在自己不在的时候, 要中也暂行首领职责。   至于他去了哪里,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一个字都没提。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简直太适合篡位了。   只剩下不能手刃青花鱼这一个缺点。   但是那混蛋又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松?   肯定扔来了棘手到不行的事情才对吧!   把银之手谕愤愤团起,干部先生下达了成为代理首领之后的第一条命令。   “让所有人都把那混蛋说的那个……”他清嗓以掩饰尴尬, “咳,就你说的那个。”   “给我忘掉!”   这是一条拯救了万千尴尬癌的命令。   也是中原中也焦头烂额的开端。   即便再怎么看不惯太宰治的人生观, 中原中也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头脑确实没有谁足以匹敌。   因而他也没有要改变对方计划的打算。   更何况……太宰治如今还是首领。   而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   刚接手首领事务的中原中也一度忙到在办公室里和衣而眠。   同样忙碌于备赛的拉伊莎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很多时候,拉伊莎也只是保持着睡前打上一通电话的习惯,简单地说两句再琐碎不过的小事, 井且通话结尾也常常是不知不觉睡过去时的悠长呼吸声。   但她也会抽出时间带着换洗衣物, 在遛狗之余到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大楼,关怀一下日渐辛劳的男友。   本部大楼的门卫都已经记下了她的脸,除了第一次之外, 再也没有拦过她。   浅笑着对放行的门卫点点头,拉伊莎走进楼内, 按下电梯的按钮。   港口黑手党的五栋高楼本就是横滨的地标性建筑。   属于首领的这一栋楼则更是其中之最。   玻璃外的一切极速缩小, 经过短短十几秒, 她便到达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将带来的东西交给银, 拉伊莎解开罗佳脖子上的牵引绳,任由他在办公室的地上打滚。   “还没有找到太宰的下落?”   她翻看着自己带来的小说, 坐在办公室里唯一一张沙发里。   “他这都失踪了十多天了吧?真的没关系吗?”   中原中也头也不抬地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他如果不想被找到,谁都找不到他。所以只能等他自己出现了。”   “可你这么忙, 别再到时候错过了我的比赛。”拉伊莎从书页上方投来视线,“我给你讲,你错过了可就不会有下一次了哦!”   “你那么想我去,我当然不能错过。”   抬眼看向她,中原中也勾起嘴角,言语中满是笃定。   注意到她手上的书名,他也不禁追问起来:“你怎么想起来买小说看了?”   这本书的书名后面还跟着一个“上”,显而易见,它还是一篇长篇小说。   “那我总不能干坐在这里吧?”   翻动书页,拉伊莎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   她倒也不是很在意这本小说具体写了什么,只是聊以打发时间。   少女用指腹不断敲击着书脊。   “不过话说回来,这本书也还算有意思。”   至少比其他书要有趣些。   “目前来讲,我所发现的唯一问题就是这本小说没有下卷。”   “但这或许能称得上是它的优点也说不定。”   将书签夹进书中当做标记,冠军小姐靠在沙发靠背上,顺着首领办公室的落地窗向外看去。   窗外燃着火一般的云。   是夕阳先动的手。   她轻之又轻地感叹道:“毕竟你要知道……”   “没有什么故事,比永不完结的故事更有魅力。”   “而且对于某些人而言,没有结局说不定才是最适宜的结局。”   她举起书,将封面冲着干部先生晃了晃。   “就比如我在书店偶遇的那位先生,他就很喜欢这部作品,井且跟我分享了下他和这部作品之间的故事。”   什么分享……按她的习惯,明明是主动套话才对吧?   中原中也暗自吐槽一句,十分上道地接住话茬,“什么事?”   “就是因为这本小说,那位先生才决心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   随手把书放到一旁,拉伊莎窝在沙发里讲述着今天的见闻。   走进书店前,她只不过是想要买本能够打发时间,让她不至于坐在办公室里同灯泡干瞪眼的书。   走进书店后,她却为没有一本书的书名能让她提起兴趣来这件事而犯起了愁。   而那位好心的先生正是在此时向她提供了帮助。   红色短发的男人怀里抱着识字书籍,手中递来这本没有下篇的小说。   他对这本小说的质量很有信心,唯独让他露出些许犹豫的便是……   男人一向的平静中隐约可见一丝歉疚,“如果不介意它没有结局的话,试试看这本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井不像是有家室的男人,却准备买下教小孩子们识字用的教辅书。   当拉伊莎接过小说时,她也难免注意到了对方手上的枪茧。   以上种种加在一起,更叫人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从枪茧的角度看,对方应当曾经从事过杀手之类的职业。   而教辅书也不难证明对方正从事和小孩子相关的工作,或者有小孩同他关系亲近,且受他资助。   如果说有什么促使了他的这种转变……   和他聊了一会的拉伊莎不难推断出其中的诱因,井且最终决定买下它的上册。   将回忆简单复述完毕,她便看向中原中也,“中也最近有什么能说来听听的烦恼吗?”   “烦心事倒是有一件。”   中原·代理首领·中也摘下帽子,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   “这几天横滨来了一批欧洲逃来的雇佣兵,好像叫‘mimic’。”   这帮人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先是针对武装侦探社采取了些行动,随后又不知为何转而将矛头指向了港口黑手党。   最近更是破坏了港口黑手党的数桩生意。   “最新情报是他们搬空了一家港口黑手党的赌场,密码用的是太宰的那个。”   颇为头痛地按住太阳穴,中原中也深深地怀疑这可能就是太宰自己给出去的。   他完全搞不懂失踪的太宰到底又准备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他只知道港口黑手党因这帮人的所作所为蒙受了不必要的损失。   “他们的首领据说有着强大的异能力。因而才能将这帮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幽灵聚集到一起。”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对于那个首领的异能力一无所知。”   只是他总怀疑这件事背后也有着费奥多尔的手笔。   因此,他也只能依靠港口黑手党自身的情报体系来研究应对mimic的方法。   听到男友对未曾谋面的家伙的称赞,拉伊莎略显几分不满地挑起眉毛,“要说强大的异能力,还能有几个人比得过你?”   “要是能得到关于他们落脚点之类的情报,我就准备直接过去了。”正好还能活动下筋骨。   太宰已经失踪了十几天,而他也被这堆文件困了同样久。   好不容易逮到些关于太宰的线索,不把对方首领连带着青花鱼一起干掉,他就不姓中原!   说曹操,曹操到。   中原中也的下属藤原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在得到许可后,他走进门内,双手交出一封信。   “这是mimic留在赌场现场的信函,信封上写着‘港口黑手党首领亲启’。”   “经过检查,我们已经确定其中井没有隐藏着具有危险性的物品,只是一封普通的信。”   接过信件,中原中也越看脸色越是阴暗。   信纸被攥出褶皱。   牙齿也本能地咬紧。   “就这么想要与重力一战吗?”   居然敢以拉伊莎的安危为筹码,“邀请”他参与战斗。   mimic的首领是想要找死吧?   注意到中原中也无意中瞄来的眼神,拉伊莎自然也猜得到对方都写了什么内容。   她坐直了身子,安慰道:“按你之前的计划慢慢来就可以,没有必要因为我改变方案。”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注意到落地窗外的横滨内升起了一股浓烟。   而这个方向、这个位置……   很明显,发生了爆炸的建筑正是是她练习用的冰场。   如果今天不是赶上了她向来休息的日子,现在这个时间点,她应当在冰场上进行着跳跃练习。   也就是说……   他们在提到自己的同时,也将信纸上的威胁落到了实处。   “既然这么喜欢找死。”中原中也一字一顿道,“那我肯定不会让那个混蛋失望。”   展开已经皱巴巴的信纸,他在还没看到的后半部分中找到了对方首领约战的地点。   横滨美术馆。   倒是挺会挑地方。   美术馆门前有着足够宽敞的空地。   发生战斗的话也不至于影响到更多的无辜人士。   正适合异能力者之间的战斗。   “既然如此,正好再过两天就是东京站的比赛了,我明天起床之后就去东京。你可别忘了时间呀。”   对了,对方约战的时间他还没看。   冷下脸来的中原中也耐着性子从大片的官话中寻找着他现在最为关心的时间点。   11月29日的逢魔时分……   难道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以及这个日期怎么那么熟悉?   瞅了一眼桌上的日历,干部先生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第50章   赶着最早一班车, 中原中也送走了拉伊莎。   等到确定对方已经安全抵达灰羽阿丽莎的家中,他便开展了针对mimic的地毯式搜查。   mimic确实在信函中留下了约战的地点和时间。   可谁要听这帮混蛋的?   先破坏规则的可是他们,他只不过是稍作回敬而已。   虽然太宰治接任首领至今也不过才七个多月, 但港口黑手党已然成了足以笼罩住这座城市的阴影。   不能见光的幽灵在黑暗中无所遁形。   赶在东京站分站赛开始之前,中原中也总算拿到了mimic据点的疑似地址。   那是一所位于市郊的废弃洋房。   而从得到的情报来看,包括普通成员在内的所有mimic成员,应当都在那里。   中原中也并没有带上任何人。   不管从工作还是私人的角度讲,这都是他应当独自完成的事情。   双手抄兜, 少年一步个脚印地接近着这座废弃多年的洋房。   如暴雨般落下的子弹整齐地停滞在他身体外侧,随后又在重力的驱使下循原路回返, 最终没入肉体,带走每个持枪者的性命。   灰斗篷们都将脸深深地藏在兜帽后面,深到连眼睛里的光亮都看不见丝毫。   也许他们早在今日之前便放弃了这微不足道的生命, 不然也不会如此顺从地面对死亡。   真没劲, 也是真让人火大。   在见到了他们的作战方式之后,中原中也无疑明白了mimic的意图。   不管是他们做的事情还是他们的态度,没有一处不叫人烦躁到想要将其连根铲除。   可杀死一群没有任何求生欲望, 甚至可以说是在主动寻死的人,这绝不是什么能提得起干劲的行为。所以他们才会用尽办法, 迫使敌人动手。   只是这次, 他们的目标变成了自己而已。   站在洋房门口, 中原中也紧紧皱起眉毛, 看着前赴后继赶来的mimic成员们。他甚至不觉得这能称得上是一场战斗。   这是他单方面的碾压。   是一场没有悬念、 没有反抗的屠杀。   不断有尸体倒下。   而中原中也只是绕过它们,一脚踹开了洋房的大门。   一楼大厅内, mimic的首领就站在中央。   这个顶着一头白发的男人和其他成员的唯一不同便是他并没有带上斗篷自带的兜帽。   毫无波澜地看向中原中也,他神情淡淡,平铺直叙地问道:“你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吗?”   “你就是mimic的首领吗?”   不答反问的中原中也信手在半空中掸了两下。   身后的大门便随着他的动作即刻关闭。   “是的话,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他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森先生曾回答过他一个问题。   那是一个关于怎样才是首领的问题。   而森先生的回答他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谓首领,站在组织的顶点的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只要是为了组织的既存和利益,就要甘心浸身于万般污浊之中。】   【养育部下,安置在最适合的位置,必要时舍弃。为了组织的话,无论怎样残暴的事都要去做。】   既然是首领,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会让整个组织和自己一同灭亡的决断?   行动时都不为组织考虑,这样的首领无疑是失职的。   “看来你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   “我的名字是纪德,确实是统领着mimic的人。”   他的眼睛里满是空洞,空茫而不具有任何意义。   “不是的话,也没关系。”   “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的异能力是否强大到足以从不可避的原罪中解放我等灵魂的程度?”   原罪、解放……   这怎么越听越有费奥多尔的味道?难不成这背后果真有他的手笔?   可mimic甚至都对拉娅下手了,这又怎么会是费奥多尔做出来的事?   愈发确定这一次的事件又是这两人之间的斗法,中原中也咬紧后槽牙,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强大?这可说不好。我只是有着一张拿的出手的王牌罢了。”   话音刚落,他只一蹬地,整个人便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向站在原地的纪德。   不过一秒,纪德轻巧地向侧旁迈出一步,直接躲开了中原中也的进攻。   但中原中也毫不迟疑地脚尖点地,止住自己向前的势头的同时,如甩鞭一般,迅疾地踢出右腿。   他本以为这一次定然不会叫对方再幸运地躲开了。   然而纪德的应对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也许是高超体术结合了头脑的结果,纪德近乎于未卜先知地掏出手\枪,赶在他踢腿之前,向他作为支点的左腿射出子弹。   不。   对方的体术并不如自己精湛,而头脑也不会像太宰那样灵活。   连太宰都是熟悉了他的战斗节奏才能对他的攻击应对自如。   这只能是一个原因。   中原中也冷笑着,用异能力停滞住飞来的子弹。   “这是你的异能力?”   能够观测到战斗轨迹?还是预知未来?   不过不管是怎样的异能力,哪怕它的程度是让对方自豪到胆敢挑战他的底线的优秀,也将会被重力碾压为齑粉。   见到中原中也的应对之法,纪德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躲,会被踢开随后杀死。   躲开,会被追上随后杀死。   不论怎样做都只会迎来同样的结局。   着实……让人感到了难以遏制的激动。   枪斗术早已被刻进了骨髓,如臂指使般,本能地运用着。   但射出的子弹无一不被中原中也的异能力隔离在外,继而悬停在半空中。   鞭腿击中了纪德的腹部,将他远远地踢向大厅中的圆柱,并且被重力深深地压在原地,不得动弹。   原本悬停的子弹也在重力的控制下击中其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mimic成员。   从始至终,中原中也都没有做过更多的动作,甚至连手都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   他只是坚定地一步步走近,近到纪德需要抬起眼才能看见他的脸。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应该挑衅港口黑手党,挑衅我。”   橘发少年弯下腰,笑得冰冷而残忍。   “明明能够预知未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滋味怎么样?”   纪德沉默了一瞬。   如果说异能力也分得出高下的话,那么自己的【窄门】在对方面前充其量也不过是奇技淫巧。   单论体术、枪斗术,他也不一定能比得过这个少年。   天才并不强大。   强大的是比普通人还要努力的天才。   充分挖掘了自己的天赋,在适合自己的道路上不断前行,论谁成为他们的敌人都会得到注定失败的结局。   男人缓缓阖上双眼,眉目之间终于露出一丝轻松。   “我们曾是英雄,而今却只是来自战场的幽灵。”   “不幸成为了上级军官灰色交易中的棋子,最终成为了祖国的叛徒。”   “身为mimic的首领,我曾向战友们发过誓,要让他们以军人的身份死去。”   “感谢你愿意应战。”纪德坦然道,“并且让我们脱离了这片荒野般的地狱。”   再三忍耐,中原中也终究没能忍住自己内心深处憋闷了许久的怒火。   他高高地抬起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下。   “谁想要你们的这份感谢啊!”   突兀的鼓掌声迫使这饱含愤怒的一脚刹住了车。   两人齐齐看向声源处。   大门处站着一名身披毛领披风,脚蹬长筒靴的戴着哥萨克帽的少年。   优雅的微笑仿若被刻在他的嘴角上似的。   鼓着掌,他缓缓走向两人。   在他们的注视下,少年很是平静地看着纪德道:“纪德先生,我是死屋之鼠的售后服务人员。在您解脱之前,我想向您补充一下我方在最开始时未能调查清楚的情报。”   “您的预感确实是正确的。”   他弯起那双葡萄红。   “在横滨,确实存在着您想要找到的那种异能力者。”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纪德忽然有些困惑。   虽然他确实从死屋之鼠手中得到了一些情报,并且也通过自己的途径验证过它们的正确性,但到达横滨之后的现实则表明情报还是存在着一些偏差的。   能够解放他们的灵魂的人,并非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而是一名黑手党。   而且,此刻,他就站在这里。   “我们给出的情报并没有任何问题。”黑发少年微微歪头。   若不是此刻的环境,中原中也说不定还会同意一下拉伊莎的观点。   她的弟弟有的时候确实也算得上可爱。   只是他现在说出的话却远不如他所表现得那样温和。   “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之助。是比这个人更加接近您想要的标准答案的异能力者。”   “因为他的异能力和您一样,都是预见和自身相关的未来,也都仅有几秒。”   在纪德更加震惊的目光中,少年微笑着伸出手,放在他的头上。   他的笑容中终于带上了些许真实,“不过……看来我来得有些晚。您已经能够从这份纠缠己身的原罪中解脱了。”   血花在男人的头上绽开。   而做出这一切的少年只是再平常不过地收回了手。   他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中原中也,“你不走吗?”   既然mimic已经全数摧毁,没有什么理由好为“怎么可以不是自己动的手”这种事儿生气(但仍有些憋屈)的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身后突然刺来一把匕首。   没有预料到费奥多尔竟会在此刻发难的中原中也身体晃了晃,随即向前倒下。   “啊……还是太矮了,不然我不会捅偏的。”   嘴上毫不真诚地抱怨着,费奥多尔抽出只差半厘米便会刺中肾部的匕首。   “匕首上抹了些毒药,我很克制地没有使用致死量。”   他极度诚恳地弯起嘴角。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   “你恐怕要错过东京站的比赛了。” 第51章   消失了十来天的港口黑手党首领身处公海之上。   公海是不归属于任何国家的中间地带, 正适合用来进行不那么拿得上台面的商谈。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和服的光头男人。   那是异能特务科科长——种田。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这是博弈的一部分,看谁会先沉不住气,谁就不得不先让步。   桌面上的酒杯中倒映着太宰治的绑着绷带的面容。   上面写满如面具般的平静。   这艘船上无法接收到来自横滨的信息。也就是说, 他们都不能确定横滨此时的状况。   也许面前的这个人可以,但自己确实做不到。   种田长官面无表情地看向太宰治身后的海平面。   和身为退役军医的先代首领不同,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是个更加捉摸不透的人。   他在完全不合时宜的时候推翻了森欧外的统治,又在龙头战争中参与了涩泽龙彦和费奥多尔的计划,而今又同被费奥多尔引来横滨的mimic敌对。   他想要做什么, 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哪怕动用了经营数年的卧底,异能特务科也完全找不到答案。   终究不够心狠手辣, 种田长官单手展开折扇,“阁下居然会如约前来,着实令人震惊。若是让旁人知晓, 阁下的立场恐怕会受到质疑吧。”   “怎么会呢。”   太宰治半垂眼睑, 看似有些没精打采。   “难道不是您更想要从我这里换回您安排来的卧底吗?”   这话当然指的便是潜伏在港口黑手党中的坂口安吾。   可如果不是mimic事发突然,种田长官又怎么舍得暴露这张牌?   更不用说坂口安吾还是他器重的下属,自然不可能放任对方死在港口黑手党中。   “私以为港口黑手党和安吾之间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种田长官合起折扇, “眼下的问题是mimic。阁下觉得呢?”   太宰治神色不变道:“关于mimic的事情,不还是要取决于你们的态度……种田长官怎么看?”   沉默半晌, 种田长官冷下脸来。   他从袖子内抽出一封黑色的信函, 缓缓推向太宰治。   “有时也会想一件事。要不要给等着报告书的同僚们带一份伴手礼回去。若是阁下的首级, 想必大家也会欢呼雀跃好一阵了。”   闻言, 太宰治轻笑一声,“我这种人倒也不值得您花费这么多精力。比起伟大的先代, 区区一个拾人牙慧的新任首领……”   “拾人牙慧?”种田长官讽笑道,“宙斯使用了同他的父亲一样的方法得到神王之位时,都不敢自称是拾人牙慧, 阁下未免太过谦虚了些。”   “我也只是描述出一个事实而已。”   十指交叉着撑在下巴处,太宰治抬起眼睑。   “天将放晴,我们也能够顺利返程了。”   两人从公海上回到横滨后便分道扬镳。   带着异能特务科给出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太宰治回到了本部大楼,同时下达了久违的命令。   “外科医生,你去这个地址,把中也带回来。”   面对着病怏怏的男人,黑发少年笑眯眯地递出字条。   “搬不动的话,可以努力拖着走!”   别看太宰治说得轻松,可毕竟是中原中也的朋友,外科医生又怎么做得到把人拖着回来?   他终究还是喊上了中原中也的直系下属藤原一起。   赶到太宰治给出的地址,外科医生无视了地面上横陈的尸体,直奔向洋房内部。   一楼大厅的中央躺着两个人。   倚着支撑柱的那个灰斗篷白发男外科医生并不认识,但趴在地上背后洇出一小片血迹的橘发少年他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他连忙冲过来,指挥着藤原把已然昏迷的中原中也背了起来。   中原中也的身体素质很好,也正是因此,他的毒抗性反而弱的可怕。   这一点,外科医生在当初治疗被白濑背刺的十五岁中也时便了解到了。   而这次下毒者的水平明显比白濑高出不知道多少个阶层。   至少从中也到现在还没有醒便可见一斑。   外科医生坐在轿车后座上,给中原中也做完了简单的检查。   从症状看,他暂时分辨不出对方使用了什么药剂,只能回到港口黑手党后抽血化验再做决议。   哪怕外科医生十分敬业,废寝忘食地研究,最终配制出合适的解药也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计算好剂量,将解药注射进中原中也的身体。   一秒,两秒。   薄薄的眼睑颤抖着,最终睁开,露出其覆盖着的湛蓝眼眸。   看着眼前的外科医生,中原中也愣了一秒。   既然自己已经回到了这里,说明太宰治也回到了他应该在的地方,那么……   正当对方貌似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立即问出眼下最重要的事。   “今天是哪一天了?”   “29日……”瞥了一眼日历,外科医生连忙改口,“我昨天忘了撕日历,所以应该是11月30日了……应该还是上午吧?”   一听到这个时间,中原中也哪里还坐得住。   他翻身坐起,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便要离开。   外科医生自然不能放任他就这么跑掉,“你干什么去?”   “拉娅很想我去看东京站的比赛,而我已经被费奥多尔那家伙坑到错过了短节目和自由滑,绝对不能再错过表演滑了。”   急匆匆地抓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衣服,中原中也已然冲出了医务室。   与此同时的东京。   灰羽阿丽莎带着拉伊莎一起走进一家美发店。   她招呼着店内的那名发型师,“美羽!我带了新客人来找你!”   飞快地搞定手下的这一颗脑袋,影山美羽单手插在腰间,看向来人。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却能看出满满的笑意。   “新客人?”她扬眉看向站在灰羽阿丽莎身边显得格外袖珍的拉伊莎,“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发型?”   “我也说不太好,不过我相信在听过我选的曲子之后,你就会明白我想要的感觉。”   拉伊莎拿出手机,将耳机的接收端递向她。   “不过要求是希望能在下午两点前做完,并且要结实一点,不至于掉下来任何一枚饰品。”   说罢,她笑了笑。   “因为我是一名花滑运动员,这又是我本次表演滑的一部分,所以才会做出这么严苛的要求。总之,都要麻烦你啦!”   静静地听完拉伊莎播放的曲子,影山美羽自信地冲着店内的空座位扬了扬下巴,“既然是阿丽莎带来的客人,那我肯定不会连她的口碑也一起搞砸的。”   毕竟不需要长期保持,影山美羽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做出了两人都满意的发型。   而早就商议好的妆容则是由阿丽莎动手完成的。   在陪同拉伊莎一起走进更衣室后,阿丽莎不禁追问道:“你男朋友是姓中原,对吧?如果他今天也忙到来不了怎么办?”   拉着考斯藤拉链的手顿了一秒,拉伊莎微弯起眉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怎么办。”她拉好拉链,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所有准备,“我又不可能再换一次曲子。”   “可这次的表演滑……”不是准备送给他的吗?   灰羽阿丽莎没有问出剩下的话,只是紧紧地抿起嘴唇。   连这都不来看上一眼的话,也太不合适了吧?   调整着手套的松紧,拉伊莎点了点头,“是送给他的,没错。”   “可这和他收不收下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黑发少女挺直腰背,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管特意编了第四套节目,还是联系主办方更换了选曲,都只是我想做而已。”   考虑到横滨的情况,她已经不那么在乎中原中也是否会来看了。   就算不来也没关系。   她轻轻阖上双眼,喃喃自语道:“反正他在之后也能看到录像,总归是能传达到的。”   只是这个节目不可能出现第二次了。   错过很可惜。   “再者说了。”她忽然睁开眼,看向好友,“看不到我的现场,可是他的损失!”   馆中只留下了场地中央的一束追光,站在冰上的拉伊莎踏出早已在心里模拟过无数遍的步伐。   就像是找回了第一次踩在冰面上的激动,又像是重拾了第一次参加比赛时的不安。   少女收敛眉眼,嘴角含笑,滑翔在冰面上。   这个前所未有的节目里充斥着大量的跳跃和旋转,同时也兼具了表现力极佳的艺术性,看得人眼花缭乱、胆战心惊又忍不住被歌曲中的欢快所感染。   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拉伊莎在本次大奖赛中的第一个clean(节目中无失误)竟然出现在这样一个乱来到几乎加上了所有她能掌握的跳跃和连跳的表演滑中。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冠军小姐才终于抽出精力在观众席中找寻着自己期待良久的某顶帽子。   然而那样耀眼的发色却并没有出现。   她跌坐在冰面上,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双手支撑着冰面,拉伊莎差点要骂出声来。   然而再多的怨气也在头上落下了一顶黑色软呢帽时化作了泡影。   她猛然抬起头,看向已然站在冰场出口处的那个人。   摄影机也没有忽略掉这个突然出现在场地边缘的他。   哪怕此时的场馆中只有冰面上有着光亮,他们也齐齐对着那个人按下的快门键。   原因无他。   只是那一头灿烈的橘发实在引人瞩目,也让人不禁回忆起前不久刚爆出来随即又平静到销声匿迹的“Kiss Camera”事件。   明眼人都能认得出来。   这个人就是那次事件中的另一个主角。   而拉伊莎这次的曲目更换也定然和他有关系。   在事件主角们顾及不到的时候,论坛上反而最先掀起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众多冰迷完全忘了自己面临着会被删帖或者封禁的可能,纷纷发出饱含了震惊的帖子。   《理讨东京站表演滑》   《来个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那可是我老婆!!!》   带着各种各样的标题,关于这次表演滑的帖子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而坐在电脑前的某人敲击着键盘,或删除,或封贴。   一个个带着关键词的帖子都被他干脆利落地清理干净。   只除了一种帖子。   少年顶着一双死鱼眼,冷哼着跳过了它们。   这些帖子他虽然也不那么喜欢,但另一个人看到一定会比他更生气。   为了给他添堵,暂且忍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第52章   横滨离东京近到只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一路骑着机车赶到代代木的中原中也第一次觉得这件事实在值得庆幸。   将机车停放在停车场内, 他放松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等着表演滑开始。   托拉伊莎闲时多次重刷各种音乐剧的福,中原中也对她本次表演滑相关的那部音乐剧简直印象深刻。   他当然不会忘了她的表演滑曲目是《Place je passe(我经之处)》。   不得不说, 这部音乐剧确实是摇滚和古典的一次完美融合。而拉伊莎的编排也充分表现出了选曲的优势,甚至在兰波那里也有着不错的评价。   但当音乐响起时,中原中也才发现了一件事。   拉伊莎更换了选曲。   换的是《摇滚莫扎特》中康斯坦泽演唱的《Les solos sous les draps(被单下的独白)》。   就算换成是没看过这部音乐剧的人,也完全能从歌词里听出拉伊莎的用意。   更不用说此刻坐在这里的干部先生还专门去找了官摄看过。   中原中也震惊地站起身。   跑下观众席,他再一次拿出通行证在安保人员面前晃了一晃。   观众席上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冰面上全神贯注的少女。   她难得地在发梢处烫出了些许小卷, 仿照着十八世纪中期的贵族小姐般高高盘起。   而红黑撞色无疑是永恒的经典。飘扬的裙摆在柔和了色彩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感的同时,又像是正燃着的火一样, 扬起交织着危险的激情。   在《Place je passe(我经之处)》的表演中,她便使用的是这一身考斯藤。   此刻,也正适合搭配她想要在《Les solos sous les draps(被单下的独白)》中表达的内涵。   即将同心上人步入婚姻殿堂的康斯坦泽雀跃而又不安地在家中徘徊。   她激动地拎起裙摆, 旋转着仿佛要将天地都翻转。   颠倒错乱的音阶在她脚下却一点不显得突兀。   无形的枷锁也在跳跃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期待着天底下所有的恋人都能够心心相印、永不分离。   她欢呼着抛弃过往那些辗转反侧的孤枕难眠, 告别单身。   她炫耀着在这个领域中无人能及的高超技法,仿若开屏。   这个加入了种种高难度跳跃与连跳的节目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它的创作者也不会让它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期一会的缘分。   是永不复刻的此生限定。   赶到场边的中原中也看向站在追光中的拉伊莎。   她刚合着音乐对观众席飞出一吻,正寻找着什么似的来回转头。   毋庸置疑, 她是在找自己。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嗓子却莫名哽住, 吐不出来一个字。   为什么非东京站不可?   为什么那么期待自己来看她的比赛?   为什么向来通情达理的她临走前还反复叮嘱自己必须要来?   再多的疑问也在她脱力般跌坐在冰面上的时候, 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假思索地摘下自己头上正戴着的帽子, 中原中也瞄准用手撑着冰面, 低头大喘气的拉伊莎扔了出去。   在异能力的加持下,帽子最终顺利到达目的地。   它轻之又轻地落在少女盘起的发包上。   干部先生井没有撤掉加护在帽子上的异能力, 只是改换了它的方向,保证它不会因突然的抬头而掉落。   他上前两步,站在出口处, 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蹬冰扑来的冠军小姐。   “我……”   耳边传来她激动到几乎带了点哭腔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短节目、自由滑你都看过,就算错过也没什么所谓。”   “为了连费佳都瞒住,我甚至一直到表演滑开始的前几分钟才去找主办方换的音乐。”   “这你要是都错过了,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连珠炮一样的话被她不带一点停顿地扔了出来。   中原中也刚想接茬,却被拉伊莎瞪了一眼。   她强硬地抓住他的领口,颐指气使地扬起下巴命令道:“闭嘴!”   “这个时候不许说话,只许吻我!”   女皇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   哪怕它任性刁蛮又无理取闹。   抬起右手盖上她的后脑勺,干部先生从善如流地印上那双柔软的唇。   即便已经再熟悉不过她的味道,他也没有丝毫厌倦,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加渴求。   谁会满足于一次次的浅尝辄止?   或者说……正是每一次的无法餍足都更让人期待着下一次。   刚经历过剧烈运动的少女呼吸还找不到平常的节奏,只能被对方所掌控。   她无意识地搭上他的肩膀聊以借力。   不管嘈杂的是媒体还是观众,她连转播比赛的摄像机都顾不上,哪里还想得起来这些。   无从选择的她只能沉没在湛蓝的大海中,几近窒息。   注意到已经有媒体向着这边赶来,中原中也一把将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拉伊莎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   他也没有错过站在通道口的另一名少女。   对方写了满脸的震惊,手里还拿着拉伊莎的冰刀套,再加上她这份鹤立鸡群的身高……   应当是拉伊莎曾说过的“灰羽阿丽莎”吧。   确定了她的身份,中原中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飞快地扔下一句话:“休息室在哪边?先甩开媒体。”   灰羽阿丽莎这才回过神来,连着点了几下头,迈开步子走在前头。   她三转两转着找到上场前她们两人待过的小房间,推开门看了一眼。   “拉伊莎的东西就放在这里,而且这边也很少人来……”灰羽阿丽莎顿了顿,“我想你们应该也不太需要我,所以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将冠军小姐放在梳妆台前,干部先生随手落了锁。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撑在椅背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揉了下耳垂,冠军小姐故作镇静地答道:“就是简单地昭告一下,我有男朋友了而已。”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中原中也冲着镜子里映出的她挑了挑眉。   随即收获了一句有点恼羞成怒的回应。   “想要向全世界宣布我谈了恋爱,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从梳妆台上找出自己的手机,拉伊莎直接点进论坛。   “我敢发誓,现在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人!”   看着顶着诸如《那可是我老婆!!!》这类名字的帖子,中原中也不禁蹙起眉,接过手机一一点开。   他越看越是咬紧后槽牙,最后更是愤愤不平地关闭了论坛。   “搞什么!”他不禁抱怨起来,“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东西?你明明是我老婆!”   怎么这帮人一嘴一个“老婆”,叫得比他还欢?   借卸妆棉掩盖住脸颊的温热,拉伊莎言不由衷地反驳道:“谁是你老婆?”   “你没有这个意思的话,为什么不选《Tatoue-moi(纹我)》而是选了《Les solos sous les draps》?”   中原中也将她的手机放好,重新撑在她的椅背上。   “这首歌出现在哪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飞快地抿起红唇,拉伊莎逐渐抹去脸上的妆容。   她坦白道:“其实不是没想过要用《Tatoue-moi》。毕竟你要知道‘Tatoue-moi sur tes seins(纹印我在你的胸脯上)‘这句实在叫人心动。”   没错,就是这么庸俗地想要占有他,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所有者是谁。   “但是最后的决定就是现在这样。”   “所以我喊你一声老婆,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中原中也反问道。   他看着镜子中的两人,忽然转换了话题,“你还是素颜看起来比较舒服些。”   刚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掉至谷底。   拉伊莎抹卸妆棉的手更加用力,“我什么时候都好看!素颜好看,带妆也好看!”   踩一捧一算几个意思?化了妆他就不喜欢了?   “但是太多的化妆品会中毒的吧?”以自己浅薄的化妆知识,中原中也诚恳发问。   一怒之下,拉伊莎扔掉手里的卸妆棉,站起转身面向他,“我怎么可能用那种劣质的化妆品?什么中毒,你怕不是……”   腰身被他双手掐住,拉伊莎不由自主地坐到梳妆台上。   剩下的话全被对方咬碎吞下,只剩下他说出的“就算中毒我也不怪你”之类含糊不清的话。   她一手攀着他的肩膀,另一手自然而然地插进他的发间,予取予求般仰起了头。   “你吃掉了我的口红……”冠军小姐断断续续地抱怨道。   “哈?我这只是看你没有卸干净。”   干部先生咬了咬她的唇珠,意犹未尽地再次覆上。   “再者说了,在冰场边上又不是没吃过,不差这一口。”   等到口红已然被唇瓣本身泛起的红所替代,中原中也才舍得松开嘴。   他像是一只粘人的大猫一样,枕着拉伊莎的肩头,虚虚地环着她的腰。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在尚且在役的时候同意。”   人形橘猫不知何时学会了撒娇,黏糊糊地在她颈侧蹭了两下。   “但是那一定只是针对结婚的,对吧?”   昏头转向的拉伊莎还沉浸在他到底为什么突然长进了这么多的迷茫中,因而只是状况外地点着头答道:“差不多吧……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得到的回答正如自己所料,大猫也半点不气馁。   他只是更紧地搂住怀里的人,语气颇为庄重地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那么……可以订婚吗?” 第53章   拉伊莎第一时间狠狠地dokidoki了一把。   这家伙到底是开了什么窍?   怎么突然就能恰好戳中她藏着掖着的那点小心思?   努力板着自己刚想要上扬的嘴角, 拉伊莎才不准备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   要知道她可是为此准备了这一整场的表演滑呢!   在除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还想要她点头?   他想得未免也太美了吧?   因此她半点都不应声,只是手脚并用地圈在对方身上, 等着他把标准提高到自己满意为止。   可毕竟人不可能时时超常发挥。   对于拉伊莎捉摸不透的小性子,中原中也再一次揣摩失败。   他找不到别的办法,只好喊了下她:“老婆?”   悄悄咬住下唇,拉伊莎忽然为自己卸妆的行为感到懊悔。   要是卸得没那么快,她也就不用担心脸上泛起的这份红了。   真讨厌, 还没答应他呢,喊什么老婆?!   少女嗔怪着“哼”出一声, 不痛不痒地炸开小刺,“这里才没有你老婆。”   “你答应了就有了。”   探察到对方娇矜的窃喜,橘发少年自然也不会把这点小脾气放在心上。   “老婆你说是不是?   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拉伊莎瘪起嘴, 拖长了声音道:“才——不——是!”   中原中也立即抓住对方因只顾着反驳而露出的漏洞,得寸进尺起来,“你这次没有否认是我老婆了。”   “这么随便吗?”拉伊莎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肩膀, “这么随便才不会找到老婆。”   一把抓住她戳来戳去的手指,中原中也包容又无奈地笑道:“我已经什么都给你了。”   拉伊莎闻言抬眼看向他, 便即刻被深邃的海洋包围起来。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忽然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将头偏向一旁。   从头保持到尾的沉默让中原中也顿感不安, “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即刻回过头来的少女故作凶狠地龇牙,试图掩盖住微微泛红的眼圈。   她压低了嗓子, 否定道:“没有。”   顿了几秒,她才拽着中原中也的西装外套,整个人就像只树獭一样挂在他身上。   窝在他的颈侧, 她声如蚊呐地用俄语说了一句话。   “Дорогая.”   话音刚落,她便在中原中也怀里缩成了一团,任谁喊都不抬头的那种。   虽然在这之前并没有接触过俄语,但毕竟自己找了个俄罗斯的女朋友,中原中也因而多少了解了些俄语。   谈不上能够在日常生活中流畅使用。   可简单的单词他还是听得懂的。   “Дорогая”的意思是“亲爱的”。   这一点他绝对能够确定。   喟叹一声,中原中也摘下她头上顶着的自己的帽子,拆掉她别好的发包,顺手揉了揉。   “你才是我最亲爱的。”他安抚地帮她放松着头皮,“我知道这很突然。订婚戒指我也一定会补给你的。”   “到那时候,你不至于嫌弃我的审美就很好了。”   破涕而笑的少女揉着眼角建议道:“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去问问费佳嘛。”   去问费奥多尔?   他真的能给出靠谱的建议,而不是借机毁掉自己准备的订婚戒指吗?   干部先生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一眼就能看出来。   根本不用思考,一定是否定答案。   见他脸色骤变,冠军小姐笑得更大声了。   她的眼睛都弯成两湾新月,将一切感伤一扫而尽。   “我就那么开一句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少女抹去自己眼角被笑出来的眼泪,只觉得双颊发酸。   “不要担心我会嫌弃你的审美。”   “你做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她眨着仍带了几分笑意的葡萄红,“甚至没有也没关系。因为我早就准备好了纪念品。”   冠军小姐向两边瞅了一圈,随即指向自己随手扔在墙角的双肩包。   她的语气很是随意,甚至还带了点司空见惯般的不在意。   “2014~2015花样滑冰大奖赛东京分站赛女单金牌。”   “仅此一块,用做纪念绝对够了。”   说罢,她又撇了下嘴,“不过只是分站赛啦,也就能订婚用了。”   中原中也一时间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只是分站赛”“也就能订婚用”?   这就是上赛季大满贯带来的底气吗?   哦,对了……差点忘了她还有青年组时期的累累战绩。   正要开口的中原中也随即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身为从参加比赛开始至今就没有一次不拿奖牌,甚至连铜牌都没拿过第二次的冰上女王,这种话确实说得出口。   可是这种话说出来多让人眼红。   怀着一股遏制不住的莫名欢喜,干部先生言不由衷地暗自吐槽。   多少也照顾一下那些拿不到金牌的家伙嘛。   但拉伊莎却没怎么在意对方此刻的沉默。   她只是蹙起眉,嫌弃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啧,为什么总觉得这么似曾相识还这么土呢……”   细细思索一会,她终于找到了问题根源——“果然还是站点的问题嘛!”   “怎么说?”中原中也没能理解其中的逻辑。   咬着舌尖,冠军小姐讪讪地笑了笑:“当时选站的时候不觉得,结果现在越看越像……”   “像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弹吉他然后表白的白痴。”   撬开门锁走进房间的黑发少年冷声接过话茬。   “拉娅,你的审美水准下降了。”   比出一个剪刀手,拉伊莎浑然不觉对方话里带刺,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小白牙,“不至于拿不到金牌就没关系嘛。”   微蹙着眉,来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拉伊莎一眼。   他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改变拉伊莎的打算,那还不如不说。   “戒指设计图回头拿给我看一眼。”   连优雅都懒得继续伪装下去,费奥多尔神色郁郁地扫过中原中也。   “我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给你下绊。”   “所以说……”拉伊莎收起剪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费佳你笑一笑嘛,这可是件喜事!”   吸了一口气,费奥多尔冷着脸看她:“我怎么笑得出来?”   可拉伊莎却完全没在意弟弟的冷待。   她只是笑得更加灿烂。   “可是我很开心呀。”   “看到我这么开心,费佳难道不会觉得开心嘛?”   自从父亲离世之后……   面对着她全然找不见一丝阴霾的笑容,费奥多尔叹了口气。   看在她终于毫无负担地笑出来的份上……   “你开心就好。”少年无可奈何,“准备回横滨还是留在东京?”   正努力把自己转移到中原中也背上的拉伊莎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要留在东京?”   既然她的回答是这个,那么这件事应当提上日程了。   费奥多尔点点头,从披风里递出一张传单便转身离开。   目送着弟弟离开房间,拉伊莎展开手中的传单。   “Art Rink In 赤レンガ倉庫。”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传单上的标语。   “12月3日至2月19日,红砖仓库冬之风物诗,静待您的到来。”   这不就是两天后?   中原中也自然也注意到了传单上的信息。   他不禁有些奇怪:“费奥多尔怎么突然给你这个?”   “……订婚贺礼?”拉伊莎不太确定地答道,“不过肯定会是有意思的事情,不然他才不会告诉我这件事的。”   等到拉伊莎拉着中原中也一起走到红砖仓库,她也没找到什么比较符合弟弟风格的“惊喜”。   倒是遇上了之前向她推荐了小说的好心人。   “这是织田先生家里的孩子?”   拉伊莎上下打量着跟着织田作之助的少年。   “说起来之前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小说很好看。”   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织田作之助只是拦住了少年蠢蠢欲动的攻击欲。   他看向站在拉伊莎身边明显呈保护之态的橘发少年:“这位是?”   “我未婚夫啦,织田先生请放心,他只是长得凶了一点,人很好的。”拉伊莎笑着摆摆手,“我们两个是来参加冰场艺术节的,织田先生也来滑冰吗?”   织田作之助把少年向身后拉了拉,“在之前的委托中得到了雇主的赠票,最后决定带着芥川来看看。”   “既然是滑冰,我好歹也是拿过女单金牌的人,肯定能还上您给我推荐小说的人情。”   拉伊莎让开一步,露出中原中也拎着的冰鞋。   “请织田先生带着芥川少年先去换鞋吧,我会在入口处等着你们的。”   注意到橘发少年身上的气势,织田作之助本想拒绝拉伊莎,但对方提到了“还人情”这种话,他便也不再能够说出拒绝的话。   因此,他只是点头应下,随后便押着芥川去办理租借冰鞋的手续。   直到这两个人都离开了,中原中也才表明心中的疑惑,“你连文也都不想教,怎么这次这么主动?”   “你要是和费佳相处十八年,也能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时候遇上织田作之助了。”   拉伊莎轻车熟路地换好冰鞋,和中原中也一起走到入口处等着织田作之助的出现。   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织田作之助和芥川这两个新手都没有很快出现。   而比他们来得更早的是神出鬼没程度堪比费奥多尔的太宰治。   赶在太宰治说话之前,拉伊莎便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她向太宰治身后招了招手,高声喊道:“织田先生!这边!”   看着太宰治瞬间空白的脸,中原中也只觉得费奥多尔的礼物送得很是到位。 第54章   注意到正踩着冰鞋, 用古怪姿势向这边走来的织田作之助和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一度想过要从这里消失。   他不应该为了看费奥多尔准备怎么针对中原中也就好奇到想要亲眼见证的。   就算这是主世界线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也绝不至于让他冒这样的风险。   按他的计划, 这个时候绝不是适合同织田作之助见面的时间。   更不用说对方现在身边还跟着一个芥川龙之介。   让芥川龙之介找到自己。   这应当是四年后,芥川和敦都有了足够长进的事情,而不是现在。   面对着芥川龙之介暴怒之下发动的异能攻击,被打乱了全部计划的太宰治迅速安排上对策。   他果断往拉伊莎身边一站,忍不住抱怨道:“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可真是绝情。”   “太宰先生在胡说什么?我和你有什么感情?”   带着和胞弟一般无二的笑容, 拉伊莎推着中原中也走上冰面,决不掺和进这场闹剧中。   在吃瓜这一源动力驱使下, 她躲得比太宰治还快。   “与其控诉我,还不如拜托织田先生赶紧拦下芥川。”   拦是拦不住的。   芥川龙之介穿着冰鞋确实跑不快,但他的异能力可不受冰鞋限制。   白影从他背后延伸而来, 横冲直撞, 直指太宰治。   因为担心波及到无辜人士,织田作之助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他尽可能快地熟悉了冰鞋的使用,追上芥川的罗生门。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芥川的攻击很难得地没有波及到除了太宰治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甚至连太宰治本身都没什么损伤。   是异能力?   织田作之助稍稍放了些心。   如果不会给普通人造成影响, 那么剩下的事情都好解决很多。   不过同在这个城市中的,并且和武装侦探社没有关系的异能者……   “你们港口黑手党想要做些什么?”走到拉伊莎身边, 织田作之助平铺直叙地问道。   “虽然我未婚夫是, 但我不是。”   拉伊莎随意地甩了甩手, 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然和芥川发展成“肉搏战”的太宰治。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花滑运动员, 所以我也不清楚港口黑手党的事情。不过织田先生你暂时不要管他们两个。”   “哪怕好像不太可能发生,我也还在等着太宰治被按在地上锤呢。”   看着拉伊莎和中原中也一模一样的期待神情, 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沉默。   也许她可能还想来点瓜子汽水爆米花?   所以芥川没有殃及无辜……究竟是他手里多了分寸,还是这个人的仇恨值太高了?   很快,扭打成一团的两人愈发接近。   在芥川饱含愤怒的嘶吼中, 拉伊莎听到了他反复提及的“舍妹”,也包括“带走舍妹目的何在”之类的话。   她抬起手肘碰了碰身旁同样在吃瓜的中原中也,“太宰把人家妹妹带回来了?”   “没听说过。”中原中也摇摇头,“太宰就带回来过三个人。如果有谁可能是那小鬼的妹妹的话,也就是银了。”   “银啊……”拉伊莎若有所思地挑挑眉,“我怎么觉得银是自愿跟来港口黑手党的?”   工作态度认真到无论多么奇葩的命令(没错,说的就是那道祝贺命令)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这能是被强行带回来的人做到的程度?   回忆着当初做代理首领时和银发生过的交谈,干部先生很是笃定道:“银是自愿的。”   而且根本不愿意透露丝毫这份自愿背后的理由。   “我当时差点以为银和你刚来横滨的处境一样,但聊了几句就觉得不一样了。”   事实证明,她们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的。   冠军小姐倒是半点不在乎这点。   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所以芥川这种‘把妹妹还给我’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养成的?银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么物件,会有自己的想法不也很正常?”   黑发少女顿觉无趣地撇撇嘴。   “算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了。中也,你还看吗?”   同为太宰治受害者,中原中也倒是对芥川的愤怒颇为理解。   他稍稍仰起头,看向站在拉伊莎另一侧的织田作之助,“你是那小鬼的家长对吧?需要我帮忙把银也喊来,你们几个商量着解决掉这个问题吗?”   “我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织田作之助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们是港口黑手党。”   再随意不过地挥了下手,中原中也诚恳道:“这种个人隐私,港口黑手党向来不管。而且在太宰治的个人问题上,只要你不和他站在同一边,我就和你站在同一边。”   说着,他便掏出了手机开始联系银。   眼见着对方把所有相关人员都喊了过来,织田作之助只好点点头。   他被迫接下拉伊莎扔来的“既然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那么烦请帮忙调解下这几个人之间的矛盾吧!”的委托,随即目送他们两人滑进冰场深处。   而终于见到了妹妹的芥川龙之介和准备抱怨的太宰治也在银的拳头下乖乖住了手。   “银怎么都学会对我动手了?”   头上顶着的包完全不影响太宰治露出和善的微笑。   “这可是……”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这样教我的。”银努力板起脸,“她说不用留情,想揍就揍。哪怕是哥哥和太宰先生也可以直接动手。”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芥川震惊地看着不过才半年没见过的妹妹,似乎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她能说出来的。   只有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接过话茬:“从效果来看,确实很有用。”   “织田作好过分~”黑发少年撅起嘴,“我可是一来就挨打了诶!不光要挨芥川的打,还挨了银的拳头。”   “确实如此。”织田作之助没什么波动地回答道,“辛苦你了。”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眼前的少年连呼吸都停滞住。   仿佛有巨大的感伤笼罩在他头顶上,随即又消失不见。   也许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他便恢复了常态。   “那么现在来解决一下芥川、银还有你的事情吧。”   “织田作叫我太宰就好啦!”   关于唯一的成年人面对着三个未成年人能有多头痛这种事,已经滑远的拉伊莎和中原中也半点都不知道。   和位置偏远的入口处不同,聚集了大量人群的中央部分还播放着音乐。   二人赶到时,一首歌恰好播放到末尾。   而这之后连着的几首歌全出自刚上映便火爆全球的《冰雪奇缘》。   音乐刚起,拉伊莎便笑了。   她原地转了几圈,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同时跟着音乐哼唱:“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   见状,中原中也只好哭笑不得地牵上她,应和般接唱了下一句,“Come on. Let\'\'s go and play.”   即便是倒着滑,冠军小姐也丝毫不觉得怵头。   她行云流水般跟着音乐即兴编起了舞蹈。   拉近,旋转,滑远……简单的步伐中颇有几分华尔兹的影子。   而中原中也同样默契地跟上她的节奏。   直到播放到“We only have each other. It\'s just you and me.”时,拉伊莎才转进中原中也怀里,缓缓定住结束Pose。   看着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她深深弯起眉眼,“继续吗?”   “我全程奉陪。”中原中也抬起她的左手,在无名指的订婚戒指上落下一吻。   既然舞伴都这么说了,冠军小姐也半点没有客气。   接连一起跳完了《For the first time in forever》和《Love is an open door》之后,她信手把干部先生向旁边的人群里一推。   无视了有人举起的手机,她微扬着下巴,指向对方:“按顺序,下一首该是《Let it go》了。”   “所以就‘Let me go’了是吗?”中原中也忍俊不禁道。   他倒也不是控诉什么,只是让得更远,以免影响她做大动作。   围观群众中也不乏有认出她的,也在此刻同步围出足够的空地。   冰上的女王殿下不负其名。   即便场地有限,她也没有丝毫偷懒。   虽然难度最高的跳跃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三周,但在这种非专业环境下,她已然将艾尔莎带到了众人面前。   冠军小姐用一连串繁复的接续步作为过渡,表现出城堡拔地而起的华丽,并且用3T(后外点冰三周跳)收尾。   夹紧双臂,她原地飞快地旋转着,最终在面对着干部先生时停住。   再一次扬了扬下巴,她在围观群众的鼓掌声中缓步滑近。   还没等中原中也说话,便有人忽然挤到他身边抢白道:“您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吧!”   看着未婚夫瞬间黑下去的脸色,拉伊莎掩唇笑道:“我是,不过我这次只是来玩的,商业活动的话可以等之后再谈吗?”   “都可以。”那人连连点头,“您有什么想要搭配的音乐吗?我们这边可以给您换上。不过毕竟事发突然,也只能插队一首。”   伸出食指,拉伊莎点了点唇,若有所思起来。   “只一首的话也足够了。”   她敛起眼睑,半点都不在乎别人高举着的手机一直发出着“咔嚓”声。   黑发少女单手抱胸,另一手托着下巴,眼含狡黠地wink了一下。   “中也不好奇我是怎么编排《Tatoue-moi(纹我)》的吗?” 第55章   中原中也自然听过《Tatoue-moi (纹我)》。   他笑着低头, 摸了摸鼻尖,掀起眼脸从帽檐下看她。   “我当然想看,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问她怎么办?   拉依莎挑了挑眉, 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软呢帽,转而顶在手指上转着圈。   她对那名工作人员说道:“就加《Tatoue-moi (纹我)》这一首好了。你应当知道是哪一首吧?也是《摇滚莫扎特》里的歌曲,找得着官摄吗?”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连连点头便滑去了控制台。   期间也有其他赶到的工作人员维护着秩序。   被围在中间的拉伊莎将手上的帽子反手扣在头上,向四周招着手, “请问有谁能借我一把长柄雨伞吗?最好是黑的!”   不一会雨伞便被人传到了最中心的一排,并且被人从冰上推到她脚边。   弯腰捡起那柄雨伞, 冠军小姐摸了摸帽檐,最终还是将它扭得歪了一些。   播放音乐的那个工作人员动作还是很快的。   《Tatoue-moi(纹我)》开篇的钢琴一响起,她紧握着雨伞的把手, 开始滑动。   伴随着紧随其后的鼓声, 歪戴着礼帽的少女左手拄伞,右手背后,原地转了几圈后便抬起右手, 托至下巴处。   “不论你圣洁、纯朴或放荡。”   轻声哼唱着法语歌词,她嘴角扬起绝对称不上良善的弧度, 微抬着下颌, 冲不远处站着的中原中也挑了下眉。   “今晚我要溜进你的温柔乡。”   结束挑逗一般的开场, 拉伊莎随即滑远, 伸出食指挡在唇前做噤声状。   后压步切入旋转,她将双臂紧紧夹在身侧以提高转速, 同时计划起节目中的第一个跳跃。   确保了足够的初速度,冠军小姐呈八字型站在冰面上,以左后内刃起跳。   一圈、两圈、三圈。   当右后外刃着落时, 她也恰巧滑至干部先生面前。   “我将学会你的语言、口音。”   拉伊莎将右手轻轻搭在对方肩上,像是小猫伸爪子一样轻巧地挠了一把。   “只为更加了解你。”   飞快地翻转手掌,她以手背顺着西装外套的领口滑下。   “我将会轻佻、多情又堕落。”   她再次重复着翻转,将手心盖在他的心脏处。   “只为能将你蛊惑。”   应和着突然加快的音乐节奏,她使劲一推他的胸膛,迅速向后滑去,笑里含着几分挑逗,还有几分恶趣味。   “经由我的双唇。”   纤长的手指抚过唇瓣,随后她眯起一只眼,右手也比划出枪的形状。   “将我纹印在你的胸脯上。”   瞄准中原中也的心脏,拉伊莎毫不犹豫地射出一记wink。   足以捕获心脏的子弹一经发射,便无法回头。   看着对方身边纷纷捂上心口的围观群众,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地在第一时间收回右手。   她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向远处滑了两步便以右刀齿点上冰面,跳了个4F(后内点冰四周跳)。   4F落地后,冠军小姐将雨伞充当做手杖,迈出颇有爵士舞味道的舞步。   “我要把我所有的狂乱情/欲。”   她借着蹲踞旋转的机会放下了手中的雨伞。   “刻进你的纸醉金迷。”   两手空空的她滑行时更显轻松。   “肆无忌惮地纹在你身上。”   左手背在身后,她伸出右手做邀请状。   还没等中原中也伸手回应,拉伊莎便再次回到节目中。   她快步滑至雨伞旁,跟着步步提高音阶的音乐,于响雷时打开了伞面。   即便多了一把伞增加阻力,她的贝尔曼旋转也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足以见其技艺高超。   而此时音乐也终于步入尾声。   简单而随意地将伞搭在肩上,拉伊莎成功掩盖住自己完全没有思考过怎么结束的事实。   她站在中央,收起雨伞,准备将其交还给工作人员。   直到见到她已经将雨伞重新扎紧,围观群众才敢确定这个节目是真的结束了。   他们齐刷刷地鼓起掌来,更有甚者还躲在人群中叫嚣着“安可”。   身边的一切都被/干部先生收进眼底。   他不动声色地等着来递交雨伞的冠军小姐接近。   等到她嘱咐完工作人员“拜托将这柄雨伞还给它的士人”之后,他也紧随其后补了一句。   “如果有什么财物损失,也一并计算好。我明天会派人来赔偿。”   话音刚落,在工作人员纳闷的眼神中,他一把抓紧了她的手臂。   轻轻一带,黑发少女便在力的作用下滑进他的怀抱中。   圈住她的腰肢,他直接打横将她抱起。   只一蹬地,两人便从众人的包围中消失,向出入口的方向飞去。   顺手拎上两人的鞋子,中原中也最终带着拉伊莎降落在一条鲜见人影的小巷中。   他三两下便脱掉了自己的冰鞋,换回穿习惯了的皮鞋,“你要换鞋吗?”   换鞋?换什么鞋?   拉伊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出来都没搞明白。   单手拎起冰鞋,中原中也见她没有采取任何动作便道:“没事,不换也行。”   “不是,换不换都无所谓。”拉伊莎连连摆手,“这里是哪?我们来做什么的?”   摘下她头上的帽子,中原中也将其戴回自己头上。   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所以呢?拉伊莎倚着墙壁等他接着说下去。   “我在想,你到底对‘把自己的名字纹在我心上’这种事抱着多大的执念。”   能从东京站结束那天一直到现在还记着。   “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看你多上哪怕一秒。”   橘发少年借着帽檐掩饰脸上已然隐藏不住的羞赧。   纵使已经亲密到可以坦诚相见,他也不怎么好意思向对方吐露这种叫他口中泛酸的心声。   即便这是再实在不过的大实话。   “所以想着要不要去纹身。”   他后退一步,站在巷子中央。   微凉的月色洒落在肩头,却半点不能浇灭他心中燃着的火焰。   中原中也其实做过调查。   这里就是全横滨手艺最好的文身师的藏身之处。   只是约设计师设计订婚戒指再加上港口黑手党的各项事务,这些事情堆在一起,让他迟迟没能抽出时间来纹上文身。   “刚好现在就是个很适合的时间。”   既能有个由头将拉伊莎从冰场上带走,又能趁此机会纹上她的名字。   干部先生拿出手机,点开便笺本,将手机屏幕面向对方。   “来吧,我的冠军小姐,给你的粉丝签一个名。”   Раиса·Михайловна·Достоевская.   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这是中原中也和拉伊莎说的第一句话。   是开始,但绝不是结束。   拉伊莎接过手机,垂下眼帘。   她忽然把手机熄屏,直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现在已经没有最合适纹身的时间了。”   少女抬起眼,笑着看向脸上写满诧异的未婚夫。   她伸手抓住对方的领口,将他向自己的方向使劲拽来。   担心她会因这没轻没重的动作受伤,中原中也自然不敢反抗。   然而……   穿着冰鞋的少女低下头,轻贴上他因迷惑而微微张开的唇。   她第一次士动地将舌尖探进另一个人的唇齿间。   与此同时,逼迫她闭上眼的,也正是这个动作引发的莫名的羞耻心。   青涩的舌尖颤抖着,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最终落进陷阱。   它随即便被老道的猎人捕获。   纠缠、掠夺,这才是黑手党的本色。   更不用说这还是送上门来的最佳时机。   怎么可能放过?   右腿挤进拉伊莎双腿中间,以防两腿发软的她支撑不住。   而她原本抓住自己领口的手,也逐渐失去力道,只能转而搂上了脖子。   从略微仰着头,中原中也直把人亲到需要他反过来低头才能延续这一个绵长的吻。   恋恋不舍地松开唇瓣,他看着正坐在自己膝盖上的未婚妻,鼻尖相抵着蹭了两下。   “怎么了?”他占了便宜还卖乖地追问起来,“你不想在我身上纹上你的名字了吗?”   “还是说……你要亲自给我纹?”   这点弦外之音,拉伊莎哪里听不懂?   她只是没什么力道地用那双水润的葡萄红瞟了他一眼,抿紧双唇闷闷地“哼”了一声。   这家伙想的倒是美。   不过就算要她来动手,也肯定不能在这里啊。   “我早就给你纹上了!”   冠军小姐伸出食指,毫不留情地戳上他的胸膛。   隔着衣物和皮肤,这下面便是干部先生跳动着的心脏。   炽烈到几近滚烫。   真诚到近乎赤/裸。   那是对方作为人类、具有着人性的最有力证明。   “就在这里。”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   听上去完全是比“我会拿到金牌”这种话更加坚定的态度。   拉伊莎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但接下来的话她却是一定要说出口的。   “当你每一次想念我的时候。”   “当你每一次担心我的时候。”   “当你每一次需要我的时候。”   “我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抬起左手,盖在自己心口处。   “同时也出现在这里。”   那是世间最为无形且沉重的枷锁。   也是最深刻、最难以洗掉的文身。   “这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拉伊莎宣布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就是注定的事实。”   “不管是过去、现在,亦或者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未来。”   “只要你还爱我,我的名字就始终纹印在你的心上。”   沉默良久,中原中也喟叹一声。   他展开双臂,将拉伊莎紧紧地抱进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塞进心房。   “我当然爱你,并且一辈子只爱你。”   他闭上双眼。   “真抱歉,我现在才好意思说。”   “没关系。”拉伊莎回以同样的拥抱,“毕竟我也是。” 第56章 番外   2014~2015年度花样滑冰大奖赛的总决赛地点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   哪怕是地中海气候的巴塞罗那, 在此时也稍显出几分冷意。   但这点比起圣彼得堡或者西伯利亚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本次大奖赛女子单人的前三名先后落座。   等她们都整理好了面前的话筒,戴好耳机, 主持人便习惯性地说出开场白。   “欢迎大家来到本次大奖赛总决赛的赛后采访。”   “本次比赛第一名是来自俄罗斯的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第二名是来自俄罗斯的米拉·芭比切娃,第三名是萨拉·克里斯皮诺。”   她的介绍刚刚说完,便已经有等不及的记者开始发问。   他操着一口再典型不过的美式口音,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很难忽略一点,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选手这次比赛时手上多了一个饰品。”   “是否和传言中说的一样,陀思妥耶夫斯卡娅选手已经订婚了呢?订婚之后的打算如何?会考虑退役吗?”   放在桌上的十指交叉着, 拉伊莎半点也不疑惑为什么会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思考了几秒,随即将话筒向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听的清楚吗?”冠军小姐礼貌性地弯起眉眼,“我还以为大家会更想要知道这次比赛的事情, 不过……”   顿了下, 她接着说道:“我确实已经订婚了,订婚之后当然也还是会继续滑冰。”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   “虽说一直都有‘老将’的说法, 但实际上我今年才18岁而已。”   “纵使已经参加了很多届比赛,可我又不是上不去冰了, 当然还是更希望能够给大家带来更多更有新意的表演。”   “还有什么问题吗?”拉伊莎扫视一圈台下的记者, 点了其中一名, “您请说。”   那是个法国记者。   她显然没料到自己现在就能轮到, 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问题,“在这次赛季中,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选手首次尝试了独自训练,并且所有的选曲、编排工作也都是自己完成的。请问对于这一点,您的感受如何?会觉得孤单或者没有方向吗?”   这个问题显然比起上一个要让拉伊莎舒服许多。   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 一边思考一边回答道:“我的教练雅科夫在考虑到队内曾一度流传过‘拉伊莎会退役’这样的流言,所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过要说独自训练……我也并不觉得我是在孤军奋战。”   “训练内容是经过我们各方仔细斟酌过最终敲定的。我拥有的自由还有一部分体现在我可以进行丰富的尝试上。在完成基础内容之余,我能够体验许多以前没有体验过的事情。”   黑发少女摊开右手,随意地曲起手指一一枚举。   “比方说和朋友一起放松地看一场排球赛——虽然不是什么大型比赛,但是参赛人员们精神可嘉,感觉说不定会有人能够在不久的将来打进奥运会呢。”   不过能进奥运会的肯定不会是阿丽莎的二货弟弟。   拉伊莎在心里默默吐槽起来。   那个叫灰羽列夫的大高个还不如跟他姐姐一起去做模特,应该会比打排球有前(钱)途。   “再比如说,带着初学者一起练习,重新审视自己看待花滑的角度。这对我调整上个赛季所遗留下来的心态很有用。”   不管是在琦玉认识的现在已经正式进入冰舞一行的祈,还是已经被自己打包送到雅科夫手下的文也,都让她反思过自己对于花滑的态度。   “你对花滑的感觉如何?”   这个她曾经问过中原文也的问题,又何尝不是在问她自己?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里,她真的没有过一秒的动摇吗?   面对着后来者的不断追赶,她真的没有过一丝疲惫吗?   甚至在纠结表演滑曲目和编排的时候,她真的没想过放弃吗?   当然不可能。   但是那又怎么样?   拉伊莎敛起眉梢上几不可见的无奈,浅浅一笑。   “在这一年中,我的身边发生了许多事情。也正是这些事情,更让我意识到一件事。”   “我爱花滑,不包括别的什么因素,只是花滑本身。”   “它所具有的魅力永远值得我前进着探索。”   “所以你要说这个赛季我是在孤军奋战,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她左右手收在一起,弯曲手指,比划出桃心的模样。   “我有花滑,也有喜欢着我的大家,哪里能和孤单沾上边?”   在法国记者奋笔疾书的同时,俄罗斯的记者提出了新的问题。   从这个问题看,与其说她是记者,不如说她更像是妈妈粉。   “在本次赛季结束之后,拉伊莎也即将完成自己的高中学业。那么即将就读的大学有考虑过吗?”   正上扬的唇角微微一僵。   完蛋了,今年发生的事故太多,她完全忘记了费佳曾经提醒过的申请大学相关的事情啊!!!   不敢露怯,拉伊莎以最快速度恢复了镇静。   她点了点头,“嗯,因为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大,所以还在仔细斟酌。等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也肯定会和大家报喜的。”   俄罗斯记者接着问道:“那么明年的毕业舞会,拉伊莎是否会参加呢?就是在6月20日那天,于克里姆林宫举办的全国优秀毕业生舞会。”   这个舞会她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最开始因为懒得找舞伴就暂时搁置了。   但现在应当可以了吧?   就算费佳不能露面,也可以拉上中也嘛。   飞快地敲定了人选,拉伊莎做出了肯定回答。   “会的。我很荣幸能够得到祖国的肯定,又怎么能够辜负大家的期待呢?”   “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卡娅选手方便透露一下自己舞伴的人选吗?”   见俄罗斯记者不再追问,日本记者接过话筒。   “有可能会是您的未婚夫吗?还有就是方便透露一下您的未婚夫是个怎样的人吗?有传言称,他的国籍是日本。这个传言的真实度又是多少呢?”   这个问题一出,连坐在两边的米拉和萨拉都忍不住向拉伊莎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好不容易扯回自己和花滑上的采访重点,再一次被拉偏。   同为女运动员,她们无疑更加懂得这种尴尬到让人觉得愤怒的处境。   本来当女运动员们有了绯闻之后,采访的焦点便容易跑偏。   更不用说还是拉伊莎这种之前从没爆出过任何桃色新闻的女运动员,以及绯闻对象还是一个日本人。   媒体的通病已经不需要谁来赘述。而在日本国情之下,日本媒体无疑更是其中之最。   今年日本选手白鸟优子因自身伤病,以1.3分的差距错失铜牌。   因此,日媒自然更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能够找到些许国家荣誉的地方。   她们虽然搞不懂为什么日媒总是能找到让人不舒服的角度进行报道,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篇报道必然会是类似“地表最强女单,花落日本”的方向。   可问题在于……   谁规定了跨国婚姻中女方就一定会加入男方的国籍呢?   无论哪个国家,貌似都没有这样的规定吧?   顶着身边两人的同情,拉伊莎倒是很淡定,“也许吧,还没有定下来呢。”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不过在这里我并不方便多谈。毕竟是大奖赛的赛后采访嘛,只是我在刷屏,多不好意思呀。”   日本记者丝毫不觉台上三人对他抱有怎样的负面态度。   他喋喋不休、咄咄逼人地追问着。   “这么说来,对方并不是运动员?简单形容一下,大概是‘一般男性’?”   “如果一般男性的标准是非大众视野中的人的话,他应当算是。”   冠军小姐勉强支撑着自己脸上礼貌性的微笑。   不论是从自己还是从干部先生的角度来讲,这种问题总归不方便详细描述。   但是对方不知轻重地问了,自然也只能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   按理说,这样的回答应当足以交差。   但对方仍死咬着不愿放手。   “在日本社会中,一般男性的标准有以下七条。”   他抬手比划了个“七”。   “年收入超过500万日元,外表干净整洁,具有着一定的礼貌和常识,不是家中长子,公司内的正式员工,本科学历,身高达到一米七及以上。”   随着日本记者的列举,拉伊莎逐渐失去了笑容。   甚至当最后一条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更是扶住了额头。   “那……可能……”少女抿了抿唇,“严格意义上讲,他并不能算作一般男性。”   看着日本记者像是挖掘到了宝藏的表情,她也毫不客气地扯出一抹假笑。   “我的未婚夫今年才十八岁,如果他愿意抽出时间来的话,说不定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拿到大学毕业证的。”   “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公司中不可或缺的精英,年收入也的确超过了500万日元,或者比我以为的更多。就算横滨市内有着诸如横滨国立大学这样的优秀院校,我想他也没有放弃职业转而求学的道理。”   在横滨,一个未成年能够年收入超过500万日元,并且是某家公司的骨干成员……   记者僵立在原地,看着笑得温柔的拉伊莎,只觉得她笑里藏刀、汗如雨下。   是威胁吧。   他不禁咽了下口水。   横滨特产有什么他又不是不清楚。   要是早知道相关线索,他又怎么可能问这么多?   温和优雅的女声仿佛自天边传来:“这位先生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吗?”   日本记者强行挤出笑容,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另一个人的身份几乎不言而喻,他又怎么敢真的把这层面纱揭开?   倘若这个答案在他手中揭示,他的结局恐怕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归根究底,都怪这个女人。   他恨恨地看向拉伊莎,却连一丁点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尬笑着坐下。   即便脸上带着微笑,拉伊莎的语气也丝毫不容任何人反驳。   “既然如此,关于我的部分就暂时告一段落,米拉和萨拉还在呢,我也很期待她们的采访。”   将前份话题一带而过,少女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媒体席位最后面的黑发少年微微点头。   也许这个不知礼数也没有分寸的日本记者很快就能找到下一份工作了。   她轻轻扬起同对方一模一样的微笑。   真希望下次能遇见更有职业道德的记者,而不是这种明显新手又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白痴。 第57章 番外   拿起杂志充当闲时休憩, 中原中也直接翻到了关于拉伊莎退役之后的首次采访那一页。   他依稀记得前不久拉伊莎为了省事直接把记者喊到家里来完成的采访。   刚一翻开,便是一张足足占了半个版面的照片。   明眸善睐的女子对着镜头露出浅笑,手盖在怀中女婴的头上。   女婴顶着一头橙色的软毛, 被人巧妙地遮住了面部,但她手里抓着的则是不知道哪一年以及什么赛事的金牌。   长长的绶带一直垂至女婴的足底,而金牌本身也有一部分被手遮挡住了。   看着这张照片,中原中也沉默了两秒,随即合起杂志, 起身走到客厅。   客厅中设置了奖牌陈设柜。柜子里放的全是拉伊莎的奖牌。   而现在,2016~2017年度欧锦赛的金牌果然不翼而飞了。   干部先生无可奈何地啧了下嘴。   他转而走向婴儿房, 找遍了每个角落,才在犄角旮旯里翻出消失的金牌。   将其放回陈设柜,他才站在主卧门口, 敲了两下门以引起冠军小姐的注意。   “你怎么又让爱雅拿到金牌了?”中原中也无可奈何, “她现在在长牙,拿到什么都要啃一啃,这件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拉伊莎趴在床上戳着自家女儿的脸颊, 摇晃着小腿,态度极其不端正地答道:“反正有的是, 她也啃不坏。随她开心呗。”   这说的什么话?   叹了口气, 中原中也走上前, 把已经睡着的爱雅抱进婴儿床里。   确定爱雅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忽然惊醒, 他才安心坐到床上,“你那个采访已经刊印出来了, 我大概翻了下,倒是不长。”   不过从那天采访花的时间来看,不应该只有这两页才对。   “嗯?还挺快的。”   拉伊莎支起上半身, 随即坐到中原中也身边。   “你看了吗?没看拿来我们一起看看。我挺好奇他们怎么修饰的。”   闻言,中原中也翻开杂志的手都顿了一下。   他由倚在床头转为正襟危坐,“你都说了什么?这不是ISU(国际滑冰联盟)那边安排的采访吗?”   “是啊。”拉伊莎趴到他肩膀上,自顾自地把杂志摊开,“所以我说了不少专门给ISU听的话。”   “虽然最后出来的肯定是经过润色的版本,不过大意应当没什么变化。”   微微蹙起眉头,中原中也顺着采访看了下来。   他指着其中一条说道:“你都退役了,说话还会这么客气?”   挑了下眉,拉伊莎瞅了一眼记者的问题——“您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退役,是处于怎样的考虑呢?”   而纸上印着的回答则是“余生将致力于使体育精神发扬光大,也想要为后来者提供更多挑战自我的机会。”这种官方到一定程度的空话。   她回忆了下:“毕竟不用再考虑到媒体风向了,所以就直接实话实说的。我都当时回答的是‘因为拿的金牌太多了,被人劝能不能给其他人留些机会’。”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话几乎是在拜托她赶紧退役了。   因为哪怕裁判们始终试图压下她的分数,可终究没有几次真正成功过,所以ISU也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正好那个时间是ISU选举的时间,我也有些其他想做的事,于是顺势答应下来,最后成为了副主席嘛。”   她伸出手指,随意在纸面上点了两下。   “你也记得的,有一年我因为做完手术需要复健,不得不休赛一年。只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考了裁判证,同时申请加入ISU。因此去年刚好能参加选举。”   中原中也确实记得。那是四年前,拉伊莎跟腱钙化之后发生的事情。   当年她复健了整整一年,并且拜托武装侦探社那边的与谢野晶子做她的健康管理医生。   也正是这个决定,让她避免了在2021~2022年度世锦赛时发生的袭击事故所带来的外伤影响。   不愿多提起以前的伤心事,中原中也没再继续当前的话题,只是接着看了下去。   只是还没看完几行,他便不得不再次指出采访中的问题。   “这种温和的话也不是你会说的。”干部先生指着一段话说道。   【关于我想要为花滑做的事情,当然是希望能够使花滑回归花滑本身。大家都在提升自己的技术,也尽力去平衡节目难度和艺术表达的比例,这才是我想要追求的花滑的未来。】   经过润色之后,它比起冠军小姐的原话确实温和不少。   盘起腿坐好,拉伊莎倒也不生气。   她只是掰着手指一一复述起当时的场景。   “这一点很好懂吧?我从参加比赛开始就坚持要公正评分,为了这个还当场控诉过,而且还是费佳搞定的后续。”   “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成了唯一一个会被压分的俄罗斯花滑运动员。”   拉伊莎忍俊不禁道:“但是不管怎么严苛,我也还是冠军啦。”   她虚握起拳头,挡在嘴前,掩住笑意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曾是运动员,当然清楚评分机制的关键性,所以才更想要消除这种国籍福利。这种话恐怕也没几个人敢说。”   原本披散着的长发被她随手挽起,用鱼尾夹固定在脑后。   “但是我觉得,我的祖国身为花滑大国,如果在自己拥有着众多人才和丰富经验的情况下,还要用打分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太掉价了。”拉伊莎斩钉截铁地定下结论。   话音刚落,她又瞥了一眼报道,随即露出了中原中也再熟悉不过的,常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啧。敢问我居然不敢报道出来,真没劲。”   统领花滑女单多年的女王陛下十分嫌弃ISU的这点气量。   “那个记者当时还问我这种观念是不是受到了你的影响。”   会问这种问题,倒并不至于让她意外。   毕竟从国籍角度讲,日本、中国等亚洲国家就是低于美俄还有欧盟国家。   但是也是真的让人觉得可笑。   “我直接说‘你几个意思?觉得我徇私不适合从事现在的工作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复出。反正认识了与谢野医生之后,我身体好得很。’。”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哪里还不明白为什么它没有出现在报道中。   他无奈地扯扯嘴角,一边看着剩下的报道,一边说道:“ISU就是不想你参赛,才权衡出让你参与行政工作的决定。你这话说出来,他们怎么可能接?”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做行政工作他们就不头疼了?”   拉伊莎飞快地找到报道中的某段文字,示意丈夫来看。   “这段话是我的原话。”   “综合各方面因素来看,运动员本身的竞技能力才最需要我们的肯定。运动生涯的短暂让每个人都不敢浪费比赛机会。因此,我们更应该回应他们的这份尊重。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她念完这段文字后叹了口气,举了个例子来说明自己的用意。   “我记得很清楚,19年男单那边跳出了4T(后外点冰四周跳)+3A(阿克塞尔三周跳)的连跳,但当时裁判只给了15.4分,并且从打分表能看到这个连跳他们给出的基础分只有14分。”   “但是,但是!”拉伊莎气到一连说了两个但是,“4T+Eu(优勒跳)+3S(后内结环三周跳)的基础分都比它要高0.3分!”   “到现在为止也没几个人能跳4T+3A,这难道还不能说明连跳接3A有多难吗?”   “难的动作就应该基础分高,简单的低,这应当是常识吧?”   只是因为国籍,因为没有其他人做得到,就通过这样的手段来限制对方……叫人很难不怀疑ISU出来的裁判们的视力状况。   冠军小姐借着深呼吸以平复心情。   “真正的强大应当是不畏惧任何人的挑战才对。”   只会用这种歪门邪道的人无疑让这项运动染上了本不该有的污渍。   “维克托和我的分数都经得起反复推敲。但他们这样打出的成绩,敢拿出去让其他人分析吗?”   “探索人类的极限,不断变强,这才是竞技体育的本质。”   “他们这是在阻碍技术发展,根本不可取。”   即便已经做了不少深呼吸,拉伊莎还是气得双颊都鼓了起来:“补救用的冠冕堂皇的说明有意义吗?”   “好啦。”中原中也伸出手,捏住她气成河豚的双颊,“知道你在花滑的事情上向来很严格。”   他合上杂志,把它随手扔到床头柜上,“你什么时候对爱雅也能这么严格就好了。”   “爱雅都不到一岁,她还什么都不懂呢。”被捏住脸颊的拉伊莎嘟着嘴反驳道。   好笑地在她嘟起的唇上啾了一口,中原中也终究选择了妥协。   然而当他再次回想起这个夜晚时,干部先生只恨自己当初让了那一步。   看着满脸期待的爱雅,他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   “当然可以。”中原中也按照爱雅的请求,低头伸手,“不过……爱雅很赶时间吗?”   橘发小女孩仔细地涂着大红色指甲油,遗传自妈妈的一双葡萄红连眨都不敢眨。   不光是指甲油,她手边还放着一大包化妆品。   小心翼翼地涂好第一个指甲,爱雅才松了一口气。   她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   “因为最喜欢爸爸,所以第一个就来找爸爸了!”眼睛笑成两条弯弯的线,她弯起了一根手指,“然后我就去找舅舅。”   中原中也忍笑点头,“嗯,还有吗?”   “最后拜托舅舅帮忙,找太宰叔叔!”女孩把另一根手指也弯起来。   中原中也无声大笑。 第58章 番外   号称“最喜欢爸爸”的爱雅, 最终也很符合地在中原中也每根手指上都涂了不同颜色的指甲油。   搞定手指之后,她笑着呲出一口小白牙。   “爸爸你看!你的手上有彩虹了哦!”   看看女儿满脸的兴奋,又看看自己五颜六色的手指甲, 中原中也沉默了。   他欲言又止地吸了一口气,抿了下唇,很是艰难地回答道:“何止是彩虹。”   这可比赤橙黄绿青蓝紫还多出三个颜色呢。   得到了爸爸的肯定,爱雅更高兴了。   她收起指甲油,转而打开化妆包, 从中掏出各式化妆刷,饱含期待地看向中原中也。   “爸爸爸爸!”女孩迭声地唤着, “我可以继续吗?”   光看指甲也知道她现在纯粹就是玩,中原中也干笑着深吸一口气。   “可以。”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看着在眼影盘上狠狠戳了一下的化妆刷, 沉痛地闭上双眼。   经过爱雅的“妙手”加工, 她为中原中也专心设计过的妆容新鲜出炉。   女孩举着小镜子,愈发自信地征询着爸爸的意见:“爸爸,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这根本没办法和好看联系起来吧!   中原中也看着镜中的自己, 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糊满了整个眼眶的宝蓝色眼影也就算了,拉娅的口红里怎么还会有亮橙色这么奇葩的颜色?口红不就应该是红色的吗?顶多是粉的吧?   可饶是如此, 他也磕磕绊绊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有点难……难得。”   这种生硬的转折哪里瞒得过爱雅?   她小嘴一瘪, 连眉毛也向中间拧了起来。   “爸爸是想说难看吧?我也觉得我好像做的没有那么好……”   “没有!”   中原中也闭上眼, 把良心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爸爸只是觉得很有新意, 很少见。”   但良心这种东西它终究会东山再起。   “只是不、不那么好看而已。”   担心会伤害到女儿“脆弱”的心灵,再加上也不准备劝女儿住手, 干部先生尤为真诚地解释道:“一定只是爱雅还不够熟练,找费奥多尔和太宰多练练手就好了。”   听了爸爸的建议,爱雅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找舅舅!”   她说走就走,但也没忘了自己带来的一堆东西。   虽然对很多人来说,找到费奥多尔这几户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爱雅一点也不觉得困难。   一手牵着罗佳,一手抓着背包的肩带,爱雅轻车熟路地绕来绕去,最终走进某个废弃地铁的入口。   还没等面对着众多电脑屏幕的那人转过身,她便撒开罗佳的牵引绳,又把背包放在脚边,径直冲向对方。   “舅舅!!!”   小炮弹扑到费奥多尔的腿上,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转椅。   她拽住披风的毛领以维持平衡。   “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费奥多尔向来优雅的微笑也不□□露出一丝僵硬。   他们都知道爱雅想要做什么。   这也是爱雅只问可不可以的原因。   面对舅舅,总是可以很省心地不用做很多解释。   爱雅喜欢这样的舅舅。   看着站在自己椅面上的橘发小女孩,费奥多尔并没有犹豫很久。   毕竟那双和拉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葡萄红忽闪着,连笑起来的弯曲弧度都该死地相似。   一句全是嫌弃的“真是愚蠢透顶。”跑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可以。”。   盯着自己逐渐盖上了灰紫色甲油的手指,费奥多尔决定帮爱雅一把。   “一会去找你太宰叔叔的时候,他一定在睡觉。”   老鼠对坐在本部大楼办公室里的某只狐狸不怀好意。   “所以爱雅不用问他,直接上手就可以了。”   将舅舅的嘱咐全部记在心上,爱雅追问道:“不问一下太宰叔叔的意见,真的没关系吗?”   “太宰怎么拒绝得了你的请求呢?”费奥多尔柔和地笑着,“如果他有半点迟疑,爱雅就多夸夸他。”   “我不是说过吗?太宰没有立即答应你的时候,一定是他想要被人夸奖了。”   作为和太宰治互坑了十几年的老对手,费奥多尔自然清楚怎样才能让对方感到痛苦。   在这一方面,最佳执行人非爱雅莫属。   才三四岁的小女孩精力充沛得可怕,又嘴甜得不行。   不管是“我超喜欢你!”,还是“谢谢,你人太好了吧!”,这种各式各样的甜言蜜语,愚蠢的人类幼崽总能张嘴就来。   而在此基础上,杀伤力更大的是……   话语中连他都分不清真假的诚恳。   晾干指甲上的甲油,费奥多尔闭上眼,接着出谋划策道:“太宰身上的发挥余地可比我们大多了。”   “爱雅不是一直担心太宰绷带下面的那只眼睛吗?给他画一个吧。”   “绿色是生命的颜色,想必也很适合他。爱雅觉得呢?”   “还有腮红,爱雅是不是没有试过?太宰那样面无血色的人很需要腮红提气色。”   听到这里,一直认真点头的爱雅停住了手。   扒拉起化妆包,她十分贴心地应下:“这样的话,舅舅也很需要腮红的!”   她记得可清楚了。   妈妈说过舅舅从小贫血,所以看起来不怎么健康。   既然腮红能让人看起来精神一些,那怎么能少得了舅舅呢?   女孩抓起化妆刷,直接戳了一下腮红,随即扑上对方颧骨。   亮眼的红色同他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搞定了腮红,爱雅找出早就准备好的紫红色唇釉,点在费奥多尔嘴唇上。   这可是她能找到的最接近舅舅眼睛颜色的口红了!   很不容易的!   吸取了在爸爸脸上动手的经验,这次她并没有涂得很厚。   但这只唇釉本身的显色度就已经很高了,即便是薄涂也能明显看出差别。   擦掉自己不小心涂出唇线的唇釉,爱雅再一次快乐地举起了小镜子,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舅舅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费奥多尔扯动嘴角,干巴巴地答道:“比我预估的……也许要好上一些。”   如果没有这份腮红就更好了。   摇晃着带着点灰紫的指尖,费奥多尔同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到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的爱雅道了别。   等到爱雅的背影一消失,他便立即调出沿途的监控,并且时刻准备着通过指向性光波窃听来判断太宰治办公室内发生的事。   不管怎么说,一旦错过了这场好戏,那可是非常值得惋惜的事。   然而无论错过它会让人多么痛心疾首,费奥多尔也并不准备通知某个正在对着镜子研究怎么卸妆的人。   走在路上的爱雅对于爸爸和舅舅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仍旧牵着罗佳,背着背包,一边哼歌一边走进本部大楼里。   门卫也习惯了她的出现,连拦也不拦,放任她熟门熟路地跑到电梯门前。   按下电梯的开关,爱雅摇头晃脑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满怀期待地等待电梯到达。   马上就能第三次大展身手,并且还多了舅舅的建议,一定能更加成功!   怀抱着对舅舅的信任,橘发女孩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了正躺在躺椅上的太宰治。   如果舅舅没有告诉她可以直接动手的话,她肯定会征询太宰叔叔的。在没办法得到太宰叔叔的允许时,她自然也不会动手。   可是舅舅说过了的。   “直接上手就可以了。”   女孩掏出眼线笔,经过几番纠结,最终拿上了绿色的那支。   她三下五除二地爬上躺椅,一屁股坐在对方胸口上,拔下笔帽,在右眼处的绷带上画出一笔。   勾勒出眼睛的形状后,她又滑下躺椅,对着化妆包开始犯愁。   什么颜色能比较接近太宰叔叔眼睛的颜色呢?   红色好像不太对,可是棕色也不一样……   在化妆包里翻了半天,爱雅最终还是从指甲油里确定了最终答案。   精心挑选的红褐色和鸢色十分接近,但仍有些偏红。   涂在绿色的眼眶中,这份红便更加明显。   考虑到整体的统一性,爱雅又划拉了深绿色的眼影扫在太宰治的眼皮上。   而对方的毫不反抗让她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因此,她否决了自己最开始的选择,继而拿出耀眼的荧光芭比粉。   一丝不苟地把芭比粉抹均匀,爱雅才大功告成般松了口气。   她站在地上,捏住枯叶黄色的甲油刷,结束了这项工程的最后部分。   就在爱雅思考自己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善时,办公室的门意外地被人推开了。   茫然地看向门口,她同兰波和魏尔伦面面相觑。   罗佳冲着兰波摇起了尾巴。   爱雅也开心地举起双手。   “兰波叔叔,魏尔伦叔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上拿着的指甲油还没有盖上盖子,以至于泼了太宰治半身。   “今天上午。”   爱雅身后传来太宰治清醒的回答。   他坐起身,抹掉脸上溅到的指甲油。   “虽然被毒死貌似也是个不错的死法,但是看爱雅的做法,恐怕我会先被指甲油呛死呢。”   “已经觉得嘴巴里也有指甲油的味道了,爱雅快把洗甲水拿来,让太宰叔叔喝一口。是好孩子的话,一定能够给太宰叔叔帮上忙的,对不对?”   半点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他指着刚刚打开门的兰波魏尔伦接着说道。   “你看,太宰叔叔都帮你把他们叫过来了,还不能让爱雅帮这个小忙吗……”   爱雅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感动地抓起太宰治的衣角。   她吸了吸鼻子,眨眨眼道:“谢谢太宰叔叔!太宰叔叔真好!我喜欢太宰叔叔!”   看着太宰治瞬间僵住的神情,魏尔伦笑道:“原来你也有应对不了的事。”   但下一秒,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兰波叔叔、魏尔伦叔叔,我可以帮你们化妆吗?”   被魏尔伦用一句话提醒了他们的存在,爱雅带着罗佳一起颠颠地跑到两人面前。   她伸出手抓住兰波的衣襟,乖巧地摇晃着。   “我很快就能弄好,一定不会耽误叔叔们的工作的!”   可这个问题的关键怎么会是耽不耽误工作?难道不该是这么标新立异的妆容有没有人能驾驭得住?   魏尔伦刚想要拒绝,却听向来慢吞吞的兰波说了一句“好。”。   带着耳罩围着围巾的长发男人指向自己身旁的搭档,不紧不慢道:“爱雅……先给魏尔伦化吧。”   说着,他甚至使用了异能力将对方困在原地。   “你不用担心他不同意……”兰波难得温和地笑着道。 第59章 番外   被迫坐在椅子上, 魏尔伦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色亚空间方块,陷入深深的沉默。   显而易见,就算兰波和他之间已经消除了矛盾, 对方也没有完全消气。   这次的事情便是最充分的证据。   明亮的金黄色被爱雅仔细盖满魏尔伦的指甲。   经过三次练习,她涂指甲油的手艺堪称大有长进,至少不会涂到指甲之外的皮肤上了。   站在一旁的太宰治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的原则(也仗着魏尔伦打不死他),凑在爱雅身边指手划脚地出着主意。   他拎着爱雅背来的化妆品, 一边来回躲避罗佳的蹭蹭,一边在其中翻找出比他脸上用的还要奇葩的彩妆用品。   “爱雅是不是没有给中也和费佳用过粉底?”太宰治明知故问道, “这次可不能忘了。”   说着,他拿出色号最黑的粉底液摆在爱雅手边。   “中国风的妆容爱雅不想试试吗?”   一张《花木兰》的剧照展示在爱雅面前。   额头大片的黄色和正中央血红的花钿再加上双颊布满的腮红,那叫一个色彩丰富且鲜艳。   “哎呀呀, 这个颜色的绰号很有意思, 也非常适合魏尔伦先生呢!”   传说中的“吃小孩”色口红被放在最方便爱雅拿取的位置。   亲眼看着太宰治为自己的妆容添砖加瓦,魏尔伦扯动着嘴角。   “太宰、”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兰波慢悠悠道, “爱雅……帮我们化成一样的……可以吗?”   闻言,爱雅拿着粉底液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仰起头, 看向站在一旁的兰波:“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兰波叔叔真的要和魏尔伦叔叔一样吗?”   一般人都会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吧?   “嗯。”兰波点点头, 坐到魏尔伦旁边。   他指着爱雅正拿着的色号最黑的粉底, 不紧不慢地提出了建议,“这种颜色的粉底……感觉还是比较适合你太宰叔叔。”   爱雅来回转头, 只思考几秒便从善如流地把粉底液收回包里。   她沾了些青黄色的眼影,举着化妆刷征询着兰波的意见。   “因为魏尔伦叔叔好像很喜欢吃梨子,所以我想的是要把他画得像梨子一样。兰波叔叔觉得这样可以吗?”   慢吞吞地点完头, 兰波对着自己的围巾开始纠结。   他不大想摘下围巾,可要是沾上了化妆品,到时候还是要摘下来,甚至直到它被洗干净之前都没办法围着它。   这可是他所有围巾里最暖和的那一条。   注意到兰波的举动,魏尔伦悄悄把头扭向另一侧:“再买一条就是了。”   稍扬起眉梢,兰波也不再犹豫。他收回异能力,拍着魏尔伦的后背,示意他一起弯下腰来迁就爱雅的身高。   因为这两人格外的配合,爱雅飞快地搞定了这个以青黄色为底,棕褐色点缀期间的简单妆容。   为了保证像个梨子,她甚至放弃了涂口红的步骤,只是专心地在整张脸上点满了麻子一样的点。   按照惯例,完成了这个妆容的爱雅再次举着镜子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杰作。   “很有新意……”兰波始终保持着温柔,“爱雅一定拥有绘画的天赋……”   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角度夸奖,爱雅一蹦三尺高。   她兴奋地背起背包,牵住罗佳:“谢谢兰波叔叔!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   “去吧……”   兰波话还没落地,爱雅便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他这才看向没什么表情的魏尔伦。   “魏尔伦觉得……怎么样?”   金发梨子看了一眼黑发梨子,再一次将头偏到一旁。   他故作镇静道:“也就一般吧。要不是她是中也的女儿,我一定要把她抓起来打一顿。”   “哪怕我会陪着你?”   魏尔伦被这一句噎住了所有的言不由衷。   他吐出胸口盘旋的浊气,难得直白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普通人会有的经历。”   完全不在乎太宰治一副刚跟罗佳抢完狗粮的表情,兰波慢条斯理地做出了解释。   “和家中小孩玩闹……被当作大玩具……全是因为我们是她的叔叔,她才想要和我们分享……”   “而且……我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太宰治瘪瘪嘴,发出一声响亮的“yue”。   下次坚决不会再给他们机会恶心自己了。   果然沾上中也就没什么好事。   ~~~~~~~~~~~~~~~   七月初,一直跟着雅科夫教练的中原文也带着自己为这个赛季准备的三个节目回到了横滨。   他想要冲击2026米兰冬奥的金牌,因此准备问问拉伊莎对于这套节目的看法。   毕竟拉伊莎可是在连续三届冬季奥运会上,以三枚金牌奠定了统治地位的,毋庸置疑的花滑女王。   要论参加奥运会的经验和竞技技巧,中原文也所熟悉的人中,恐怕没有谁能比得过她。   推开门,中原文也便看到了坐在客厅中的拉伊莎和爱雅。   拉伊莎手上拿着一根雪糕。   但正在研究节目录像的她压根忘了这根雪糕的存在。   而爱雅嘴边的一圈白色奶油无疑是她偷吃的证据。   女孩完全没注意到橘发青年的出现,只是舔着嘴唇,蹑手蹑脚地凑近妈妈的雪糕,飞快地舔了一小口。   之所以不选择咬,只是因为咬下来的话一定会惊动妈妈。   惊动妈妈的结果就是绝对吃不到哪怕一口雪糕!   完全不知道爱雅心里的小九九,中原文也心里满是紧张。   他坐到拉伊莎身边,攥紧拳头,小声问道:“拉娅,这个编排你觉得怎么样?”   “唔……”思考着措辞,拉伊莎顺势举起雪糕咬了一口。   探着脑袋、站在一旁的爱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糕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远。   然后一大口雪糕就消失在了妈妈嘴里。   爱雅很悲痛。   但爱雅坚强地没有哭!   她只是瘪起嘴,回味着自己刚才舔到的那几口雪糕,并且静静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自由滑里的四周跳你能跳满四个?”   拉伊莎咽下雪糕,另一手点开了录像。   “如果体力支撑得住,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可以一试的主意。但是一旦支撑不下来,一定要记得调整跳跃构成,不要像你在上一届奥运的时候一样。”   见中原文也诚恳地点头应下,她将进度条拉到中间某处。   “这次的接续步和音乐配合得不错,但是后面这个4F……”   专心探讨着花滑技术的两个人自然顾不上一旁的爱雅。   而拉伊莎刚刚咬过的那一口正巧留出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小尖。   一边瞥着文也叔叔和妈妈的举动,爱雅一边张大了嘴,一口咬住雪糕尖。   被雪糕冰得一激灵,她却仍不舍得松口,只是越发使劲地试图咬下这一口。   可手上多了一份力,拉伊莎哪里还能装作不知道?   她摇晃着雪糕,只让爱雅吃到了这口尖。   以最快速度让雪糕彻底消失,冠军小姐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里,转头便瞥见了爱雅泫然欲泣的小表情。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中也快看你女儿!”   “真是好可怜啊。”她几乎要笑出眼泪来,“只能偷偷摸摸舔几口雪糕解馋。”   被拉伊莎从书房里喊出来的中原中也顺手抽出一张湿巾,盖在爱雅嘴上,仔细擦干净了她的脸。   他半是无奈半是崩溃地答道:“爱雅前天刚因为吃多了雪糕肚子疼,怎么能还让她吃雪糕?”   “反正爱雅现在又不疼。她一向记吃不记打,你还能怎么办?”拉伊莎笑得脸颊都酸了,“不过也只是一小口啦,问题不大。”   这和小口大口有关系?   中原中也扶额叹息。   可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他都狠不下心骂。   还能怎么办?也只能随着了。   ~~~~~~~~~~~~~~~   异能特务科的工作向来繁忙。   因此坂口安吾十分珍惜能够忙里偷闲到Lupin酒吧和友人喝上一杯的难得机会。   只是他刚坐下,还没喝上两杯,织田作之助看了下时间就说要走。   坂口安吾自然也没什么一个人坐下去的欲望。   他拍了拍织田作之助的肩膀,刚要说话便被异能力得来的信息震惊到了。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家属居然委托你代为照顾女儿?”   异能特务科的精英顾不得失态不失态,只来得及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当然知道异能力得来的信息不会作假,可这种信息实在叫人吃惊。   “港口黑手党里没人了吗?”   默许友人对自己使用了【堕落论】,织田作之助倒是不觉得这个委托有什么问题。   一想到也许能算得上朋友的港口黑手党首领——那个叫太宰治的人,他就更不觉得这有什么了。   “也许是真的没人。”织田作之助波澜不惊地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前进着,“不过你确定要跟着吗?”   要是港口黑手党知道异能特务科的人出现过,也许会掀起新的斗争。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至少现在,让我暂时放下立场吧。”   不管怎么说,这多少也算是朋友之间的小憩时间。如果真的论起立场,他也不应当和织田作之助见面才是。   “我知道了。”   说话间,幼儿园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传来的暗中带刺的讨论声也越发接近。   “我是爱雅的舅舅,在拉娅去冬奥的时候,自然有照顾她的义务。”   “哎呀呀,我关怀我最……得力的下属,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太宰,中也他之所以不得不出差,难道不是因为你的任务吗?”   三道不同的声音在看到二人出现时戛然而止。   织田作之助分别对他们三人点头致意。   “费奥多尔先生,魏尔伦先生,太宰。我收到了拉伊莎小姐的委托,将在她不在横滨时代为照顾爱雅。”   紧随其后的坂口安吾只能木着脸,绝望地推了推眼镜。 第60章 番外   见到织田作之助的出现, 太宰治立即退出了争夺战,转而加入了织田作阵营。   他变节的速度比变脸还快。   迈了一步站到织田作之助身边,他稳操胜券般对另两人挥着手:“既然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已经委托了织田作, 那就不用再说下去了吧。”   “……爱雅想和谁一起生活,应该让她自己选择。”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费奥多尔温和地笑道:“没想到魏尔伦先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还以为您已经做好了直接将爱雅带回去的准备。”   这人阴阳怪气的讽刺谁呢?   魏尔伦悄无声息地瞥了他一眼,向幼儿园内投去视线。   从门内已经冲出来了一个橘发女孩。   她带着小黄帽, 背着双肩包,在几人面前站住了脚。   “大家下午好呀!”爱雅高举着两个剪刀手, 兴奋地原地蹦了几下,“都是来接我的吗?”   “对呀,所以爱雅想要跟谁回家呢?”   太宰治连连点头, 双手指向身边的织田作之助。   “友情提醒, 这个红头发的叔叔是接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的委托,专门来照顾你的哦!”   “妈妈和我说过,跟着名字叫织田作的红发叔叔走就好了。”爱雅上前一步, 绕开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跟在织田作之助身边。   她对费奥多尔和魏尔伦摆摆手, “舅舅、魏尔伦叔叔, 我们改天再见!”   成功接到目标人物, 织田作之助也很淡定地对其他人道别道:“那么我就带爱雅小姐回家了。”   说罢, 他也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只是低下头看向爱雅。   “爱雅小姐, 我们走吧。”   牵住织田作之助的袖口,爱雅点点头,完全不在乎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拉伊莎在临走之前和她说过, 在这段时间里,她要和其他好多小朋友一起住。   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呢!   一路上爱雅满怀期待,连太宰治聒噪的说话声都不能打扰到她。   直到太宰治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爱雅真的不和我回本部大楼吗?”,她才变得严肃了些。   “妈妈说过。”   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拉伊莎说话时的神态。   “不要听信你太宰叔叔说出来的任何话。”   “他一定会教你怎么坑你爸,然后你爸就会毫无意外地中计。”   “虽然你爸不会打你,只会去找你太宰叔叔,但是家里的零食恐怕你也有段时间吃不到了。”   太宰治脸上的笑僵了一僵。   而坂口安吾则是强忍笑意问道:“那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和魏尔伦先生呢?据我所知,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吧?”   “舅舅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自己呢,我过去的话,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呀?”   爱雅单手插在腰上,撅起嘴巴,气势汹汹地盘点起来。   “他自己都还在啃指甲,头发乱乱的,也不扎起来,住的地方也很难走……”   她理直气壮地瞟了坂口安吾一眼。   “眼镜叔叔你看看,如果我过去了,岂不是还要我来看着他不要咬指甲,帮他梳头发?”   她都能给自己扎小辫。   可舅舅向来罩上帽子就不管别的了。   谁才是那个被照顾的,还用她说明白吗?   橘发女孩对自己在爸爸头上练出来的扎小辫手艺很是自信。   她继而回想了下妈妈对于另两个叔叔的评价,尝试复述。   “魏尔伦叔叔和兰波叔叔嘛……”爱雅瘪瘪嘴,“也许你听过这么一句话?”   “有一种冷叫叔叔觉得你冷。”   坂口安吾推着眼镜。   原句应当不是叔叔吧?但问题不大。   他认同地点着头,听着女孩接下来说出的理由。   “魏尔伦叔叔总是有话不好好说,除了兰波叔叔,压根没有人能搞懂他。”   “兰波叔叔人很好,可是他太怕冷了。这个天气的话,我会被他裹成球的!”   虽然生在横滨长在横滨,但她也并不畏寒。   这应当是遗传自妈妈的天赋。   不过感觉爸爸好像也不那么怕冷?   怕冷的话,也不可能和妈妈在一起吧。   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自己愈发偏离轨道的思考引走,爱雅由拽着织田作之助的袖口已经转为了牵上了他的手。   摸到他掌心里的枪茧,她忽然怀疑起了妈妈的判断。   这个人摸着不是什么好人诶。   真的很能照顾人吗?   爱雅将信将疑地晃了晃织田作之助的手,“叔叔,妈妈说你很会照顾小孩子,那你见过的最难搞的小孩子是谁呀?我不会成为这个最让人头疼的小孩,对吧!”   “最难搞的小孩吗?”织田作之助沉思片刻,“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极其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他指了指爱雅身后的太宰治。   “是可以被人喊叔叔的程度。”   所以这个“小孩”就是太宰?   这个会把工作扔给爸爸的家伙,难道还可以比现在更恶劣吗?!   对此爱雅表示震惊之余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相信。   会被她喊叔叔,纯粹是他已经到了年龄啦!和他成不成熟有什么关系?   这真的能够证明对方能够照顾好她吗?   见她有些不信,织田作之助补充道:“我第一次见到太宰,他才十八岁。”   当时的他还以为芥川才是他遇见过的最头疼的孩子。   然而事实证明,话永远不要说得太满。   十八岁,那确实还是个未成年。   但是同样是十八岁,据说当时的爸爸妈妈已经都很可靠了啊!   果然还是太宰叔叔的问题吧。   顺理成章地说服了自己,爱雅接着问道:“那织田作叔叔,我们现在去哪里?”   “拉伊莎小姐说过,可以让你和其他孩子多多相处。”   拐了一个弯,织田作之助指着不远处的西餐厅说道。   “所以在你放假之前,都会在这里住。”   这家西餐厅的位置算不上好,但有一点堪称优越——它其中一面墙上的每个窗户都可以直接看到海。   领着她走上西餐厅二楼,红发男人敲开了最靠外的一扇门。   他极其自然地对着开门的人关怀道:“你到得很早啊,芥川。”   穿着白色风衣外套的青年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站在织田作脚边的女孩。   他的语气里并没什么波动,“就是她吗?”   “是。”织田作也十分平静,“爱雅小姐就是我们两个要看护的对象。”   随即他又向着爱雅介绍起来,“他是芥川龙之介,是个好孩子。”   眨眨眼,爱雅反问道:“那太宰叔叔算不算好孩子?”   “他也是,只是太孤单了而已。”   听到织田作之助的回答,爱雅只觉得这恐怕又是个不亚于太宰治的难搞角色。   毕竟连太宰叔叔都能从织田作叔叔这里得到“好孩子”的评价呢!   还有谁能不是织田作叔叔眼里的好孩子!   但事实向爱雅证明了一点。   只有在太宰治的事情上,织田作之助好像带了点什么奇怪的滤镜。   单论芥川龙之介来说,他的判断还是十分可靠的。   看着完全把罗生门当成了玩具,继而爬上爬下的爱雅,太宰治单手托腮,将酒杯中的冰球按到酒面以下。   “芥川还在遵守着当初的约定啊……”   虽然和他最初的计划大相径庭,但经过时间的考验,貌似现在这样也不错。   “芥川早已不是被约定束缚的狂犬。”织田作之助等待着他的那份超辣咖喱饭,“银也愿意和他一同出门了,这件事你们都是知道的。”   “要不是这一点,我每次出门可就要甩掉那些跟踪我的监视人员了。”   坂口安吾对自己在异能特务科的处境也很清楚。   作为“不存在的政府组织”,异能特务科对横滨的掌控就如同晴日里的阳光。   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照耀着每寸土地。   对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秘书和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是兄妹”这一情报,他们所采取的态度自然是监控、均衡。   因此,他和织田作之助的联系才不至于中断。   至于通过织田作之助认识的太宰治……   他却觉得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远不如面对织田作之助的。   硬要说原因,可能只有自己数年前的卧底身份值得对方耿耿于怀了吧。   坂口安吾至今记得当初问起太宰治的身份时的场景。   因为异能力【堕落论】发动失败,他不得不直白地将问题问出口。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友人织田作之助以最平静的表情,扔下的深水炸弹。   “太宰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   那时的织田作之助同样吃着超辣咖喱饭,像是完全没有味觉和痛觉般没有波澜。   “安吾你应该知道的吧。”   毕竟太宰治是有史以来最为神秘的一任首领。   哪怕港口黑手党内部也不是人人都能知道他的姓名和长相,更不用说自己只不过是个在mimic事件中被殃及的卧底。   他甚至没能摸出现任首领的真实身份就被对方揪了出来,随即踢回了异能特务科。   只是在知晓了太宰治的身份后,坂口安吾也不再奇怪为什么自己没办法得到关于“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相关的信息了。   一是对方藏得很好,二是……   将异能力效果无效化,这种异能力的存在实在太反异能力了。   甚至有些来自命运的嘲讽这样的意味在其中。   但这也没什么所谓。   坂口安吾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是他的友人们,与其他无关。   这就足够了。   “干杯吧。”隔着一个织田作,坂口安吾听到太宰治忽然提议道,“没什么原因,只是想要这么做。”   这还是第一次,在他们三个人都在的时候,太宰做出这样的提议。   即便完全没跟上对方的思路,另两个人也配合地举起了酒杯。   “干杯。” 第61章 番外   以一条狗的寿命来讲, 活了十五年的罗佳已经算得上十分长寿了。   但当他离开的时候,爱雅还是哭得很伤心。   为了让她停止纠结这件事,拉伊莎决定带她去亲自挑一只宠物。   而对于店铺的选择, 费奥多尔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我知道一家很可靠的宠物店。”他高深莫测地笑着,“可以喊上其他人一起。”   难得能真正全家出动,爱雅也打起了精神,期待着其他人的答复。   中原中也自然是答应的。   而兰波和魏尔伦现在在法国,一时半会回不来。   除此之外, 便是不请自来的太宰治。   费奥多尔领着其他人七拐八拐,最终走到宠物店门前。   他单手指向店门, 做邀请状。   都是家里人,拉伊莎半点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拉上丈夫和女儿走了进去。   只有太宰治一个人看着招牌上“文豪ストレイドッグスわん!(文豪野犬汪!)”的字样, 心觉不妙地顿住脚步。   他一抬头, 便见费奥多尔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太宰不进去吗?”好心的俄罗斯人关切极了。   然而对方越是这样,太宰治越是怀疑这其中有阴谋。   摇了摇头,他回以同样的微笑, “不了,店里的犬类浓度过高, 恐怕进门之后就会变成狗呢。”   “那还真是可惜。”   费奥多尔不慌不忙地迈出左脚。   “这种极具观赏性质的戏剧尚且没有发生在这里的可能。”   在这一点上, 费奥多尔应当没有坑他的必要。   最终, 若有所思的太宰治成为了最后一个走进店铺的人。   只是店内的事实远比太宰治一开始料想的还要离谱。   他看着被爱雅拽到自己面前的寻回犬, 耳朵里灌满了爱雅的笑声。   “太宰叔叔你快看!这只狗狗好像你呀!”   好像你呀。   像你呀。   你呀。   呀。   太宰治脑子里一时间只能回响着这句话。   看着和自己同款发型,却穿了一身沙茶色风衣的寻回犬, 他极为难得地感受到了震惊。   这是哪个世界的他!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狗啊!!!   不妙,太不妙了。   太宰治决定连夜逃离这里,不带狗。   可是这家店里都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在了。   那其他人呢?   他可不信只有自己。   不然费奥多尔不会邀请所有人的。   所以……蛞蝓在哪?   太宰治同犬宰治对视一眼。   同位体的默契让犬宰治在第一时间理解了太宰治的意思。   他用尾巴扫了下地面, 站起身向角落中走去。   因着犬宰治的行动,角落里也有一小团随之动了动。   他悄无声息地向一旁挪去。   但有一对正撕打成一团的狗拦住了他的退路。   其中一只也是豆柴。它的模样与港口黑手党中的“白色死神”中岛敦颇为相像。   而另一只则和会用罗生门陪孩子们玩的芥川龙之介仅有颜色上的差别。   见去路被他们挡住,这只狗也按耐不住地一踏地面,几乎是飞一样地冲了出来。   顶着小礼帽、披着黑大衣的吉娃娃比起寻回犬更让爱雅觉得眼熟。   她紧紧地攥起拳头,一时间激动到说不出话,只能来回转头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爱雅知道自己抓不住这只吉娃娃,因此也并不准备在这种事上多花时间。   但她做不到的,有一人一狗齐心协力地完成了。   围着红围巾的太宰治笑得简直不能更加灿烂。   他把吉娃娃往爱雅怀里一塞,十分幸灾乐祸地道:“爱雅,你觉得这个像谁?”   “爸爸!”爱雅直接踩进了太宰治留出来的深坑里,“真的好像!”   她睁大了双眼,盯着被自己高高举起的吉娃娃。   但吉娃娃半点都不想看到她似的。   他尽力地偏过头去,甚至试图用前爪挡住脸。   然而这一切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尤其当被爱雅一声“爸爸”喊出来的某人出现时,店内瞬间安静了许多。   他面无表情地同吉娃娃对视了好几秒。   直到爱雅小心翼翼而又充满疑惑地问了一声“爸爸?”,他才回过神来。   “爱雅,把……他放下。”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措辞,随即给出另一个选项。   “或者把他交给我。”   爸爸会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没有一丁点不舍,爱雅便把手里的吉娃娃放到中原中也伸出来的手掌上。   她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爸爸,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我想带他回家。”   虽然只见过这两只狗,但女孩已经觉得自己不会再看上别的狗了。   有哪只狗能这么符合他们家的风格呢?   这一定不可能发生。   可中原中也显然有别的看法。   他抱着狗的姿势简直和当初抱爱雅时如出一辙。   按住吉娃娃头上的帽子,他借此挡住了吉娃娃的脸。   “爱雅不看看别的动物吗?里面还有很多,除了狗还有猫和仓鼠。”干部先生指了指店铺深处,“妈妈现在在看仓鼠。爱雅也过去吧。”   在听到仓鼠的时候,爱雅的注意力就已经完全被转移了。   她踮起脚尖,追问道:“是和妈妈以前养过的金丝熊一样的仓鼠?”   “仓鼠的品种很多,不止金丝熊一种。”   中原中也耐心地解答着女儿的问题。   他从始至终都挡着吉娃娃的脸,将它隐藏得堪称完美。   “还有银狐、三线……”   没等他一一列完,爱雅便已经冲向仓鼠区。   缺少缓冲剂,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之间的氛围便迅速地冷了下来。   而两只狗也明显并不对付。   在寻回犬一声饱含嘲笑的“汪”之后,吉娃娃也克制不住自己吼回去的冲动。   就在这一片连绵不绝的“汪汪汪”中,太宰治状似无意地问起了宠物的事。   他左看看右看看,偏偏就是不用正脸看中原中也,“爱雅已经说了,想养这只吉娃娃,怎么不答应她?这可不是好爸爸应该做的呀。”   黑手党首领的心理年龄恐怕在这一瞬间降低二十岁不止。   说不定直接回到了幼儿园水平。   他接着意有所指地揶揄道:“还不许别人看见这只吉娃娃,蛞蝓明明很喜欢他嘛~”   “还是说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所以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不过我觉得中也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吧?”   太宰治笑嘻嘻地躲开脚边的寻回犬,大声嘲笑起来。   “不想让谁看到呢?是哪位小姐呢?”   “太宰治!”   被喊到名字的人熟练地躲开了这一下早就被料到的袭击。   他享受着在钢丝上行走的快乐,同时追问着另一个人的下落。   “不过中也有看到费奥多尔去了哪里吗?”   太宰治且战且退,顺势向店铺深处转移。   “你看,有我、有你,难道不觉得缺点什么吗?”   中原中也却不管那么多,“先收拾了你再去做别的也完全来得及。”   他把吉娃娃放到一边,径直冲向太宰治。   也许是近二十年的磨合让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奇怪的默契,这次打斗倒还算克制。   没有毁掉多少店内装饰,也没有让宠物们无家可归。   店内许多动物也自发地围过来看。   其中有一只牧羊犬显得最为激动,时不时地“汪”上两声用以助兴。   而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同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一般无二。   最终结束这一场纠纷的还是拎着仓鼠笼子出现的母女俩。   她们身后跟着笑得有些勉强的费奥多尔。   拉伊莎心满意足地招呼着两个打成一团的人。   “别打了,你们这样又打不死。”   一听这话,不管是寻回犬和吉娃娃,还是豆柴和牧羊犬,他们都齐刷刷地向拉伊莎投来了视线。   众目睽睽之下,拉伊莎接着说道。   “你们要是真的那么精力充沛,回到本部大楼之后随你们打个够。”   “但是现在,你们谁来帮个忙?我还要买跑轮、运动球、小滑梯……”   随着她不断列举出一系列的仓鼠用品,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勉强起来。   欲言又止地抿紧双唇,他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反对意见。   接过拉伊莎手中的仓鼠笼子,中原中也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   分不清头、身体、尾巴等各个部位,他只看见了一个白乎乎的毛团子。   笼子上贴的标签显示了这只仓鼠的品种——银狐。   既然能让下定决心再也不养仓鼠的拉伊莎做下领养决定,这只仓鼠必然有他的特别之处。   而这一点……   中原中也看向正盯着毛团子的女儿,“爱雅?你们怎么最后选了这一只呢?”   “因为他最特别!”   “这只银狐头顶上长着黑色的头发,所以店士给他带了顶毛绒帽子遮着。”   “可这么一看,不就更像舅舅了吗!”   是完全没有超出任何人意料的答案。   中原中也看了看仓鼠,又看了看面露严肃的吉娃娃。   他忽然觉得吉娃娃的待遇也算不错了。   虽然只是吉娃娃,但自由度也比这只仓鼠要好上许多。   在吉娃娃可以满屋子溜达的时候,银狐仓鼠可只有仓鼠笼子这点地方能够活动。   就算店内的笼子从别墅一般的精装修到他们现在手拎的便携式小盒子,各式各样一应俱全,那也掩盖不了对方仅仅是仓鼠的事实。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太宰治则是看向了费奥多尔,“感谢费奥多尔先生提醒我赶紧到店内看看。”   不然哪里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戏份呢?   “不用谢。”费奥多尔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面上滴水不漏地应付着太宰治的调侃,可他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   且不说拉娅和爱雅只是想要再养一只狗,他得到的情报里也没提过这里还有其他品种的宠物啊! 第62章 番外   【写在最前, 这章我换成了幼儿园版本的大家!】   “费佳!”   黑发女孩冲进弟弟的卧室里,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耀眼的阳光瞬间洒进房间,照亮了床上那人露在外面的脸。   条件反射般拉起被子, 男孩默不作声地缩成一团。   但他的消极抵抗在姐姐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揪住被角,拉伊莎半点不留情面地再次强行把被子拽开:“费佳快起床!”   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程度的叫醒服务中无动于衷。   再也没办法继续赖床的费奥多尔顶着一头乱毛,满怀愤怒地坐了起来。   他带着一脸的严肃,冷声道:“愚蠢的凡人……”   “噗。”拉伊莎半点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但费奥多尔也不受她影响,镇定自若地缓缓说完。   “愚蠢的凡人啊, 为何要惊扰吾之安眠。”   人形自走费佳翻译器——拉伊莎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了“这么早喊我起床干什么?”。   她也不在乎弟弟表现出来的生气,眨眨眼道:“有冰激凌车, 买两个可以打折。”   听到冰激凌车,费奥多尔头上萦绕的黑气也消散了些许。   他闷不做声地看了一眼拉伊莎,顺着床边滑到地上。   见他走向衣柜, 拉伊莎也宽宏大量地放开他的被子。   顺手将其叠好放在床脚, 她快乐地冲出门外,做起了出门的准备。   费奥多尔也并没有让她等很久。   拉着长靴,他蹬上后便仔细地系了个蝴蝶结。   领口处的披风系带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再一次确认了一遍家门钥匙确实在口袋里, 费奥多尔才慢悠悠地跟上早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的姐姐。   接过姐姐递来的冰激凌,他一边舔着一边听着姐姐嘁嘁喳喳的一连串闲话。   从“准备学1A(阿克塞尔一周跳)”到“在花滑、短道速滑和冰球中, 还是最喜欢花滑”, 最终拉伊莎咬下一口蛋筒, 话锋一转, 说到了过几天的去向。   “爸爸说……”   女孩心不在焉地舔掉化开流到手背上的冰激凌。   “过一阵子我们可能要搬家去别的地方。”   “好像叫海滨?反正不在俄罗斯。”   想到将要举家搬至一个陌生的地方,拉伊莎难得地感到了犹豫。   这件事显然没有什么更改的余地。   可这真的会是好事吗?   弟弟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而自己的学业也没办法一下子全搬过去。   所以它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好,或者是保持原样吗?   拉伊莎不太确定。   但是如果弟弟也愿意一起的话,应该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差。   “是日本横滨。”   费奥多尔已经习惯了自家姐姐在面对除了花滑之外的事情上的不在意。   能记对一个“横滨”的“滨”字, 对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爸爸被以前在战场上认识的人邀请去的。”   胡乱地点着头,拉伊莎假装自己已经记下这个正确的地名。   不过既然费佳会纠正自己,说明他肯定也做好了过去的准备。   那么剩下的就都不用操心了。   直到走进新幼儿园的新班级之前,拉伊莎都这样觉得的。   但在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红发老师做完对转学生的介绍之后,她便不这么认为了。   看着班里的其他学生,黑发女孩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她微弯着眼睛,用还不够熟练的日语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正在学习花样滑冰,希望以后可以站在冬奥会的花滑赛场上。”   说罢,她又指向身边的费奥多尔,“站在我旁边的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虽然自己的日语比拉伊莎好上许多,但费奥多尔并不准备现在就暴露这一点。   他只是披着披风,静静地扫视着班中的同学们。   这个班级……恐怕是什么问题儿童班吧?   毕竟班里貌似没有正常人呢。   第一排的橘发男孩带着帽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啊,在看拉娅。   悄悄把这个家伙标上A级警戒,费奥多尔将目光往后方移去。   橘发男孩旁边的男孩带着眼镜,只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眯起眼睛专心吃零食。   在他们后方则是手上不断抛掷着柠檬的男孩和梳着高马尾、捏着小刀的女孩。   教室的最后一排则是坐了三个人。   一左一右的两个男孩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而他们没有打起来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中间坐着很重要的人。   费奥多尔看着冲自己漾出一个灿烂笑容的绷带儿童,毫无波澜地回了一个优雅至极的微笑。   想必这就是班级里问题最大的那个人了。   应该会很难搞吧。   只不过无论怎样,他也一定能掌握班级里所有动向。   不然怎么能做足准备,应对这几个问题儿童呢?   简短的欢迎仪式之后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这是织田作之助安排的。   可以让新来的转学生和班级中原有的学生进行双向选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个很完美的安排。   强调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橘发男孩纠结了许久,才走向坐在第二排的银旁边的转学生。   他清楚地记得,对方在自我介绍时说的名字是“拉伊莎”。   刚准备伸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带着手套。   连忙把手套摘了下来,男孩再一次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中原中也。请问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在中原中也站起来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就已经抱起了自己所有的零食。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教室内的每个人,包括新来的那两个转学生。   很快,他便做下了这一天中最重大的决定。   拉开教室门,江户川乱步抱着零食,拐进距离教室不远的校长室。   这个教室里面马上就要不安全了。   所以谁也别想拦他去找福泽校长。   教室里的孩子们明显并不在意江户川乱步的离去。   对他们来说,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只有眼下正在发生的,说不定才是百年难遇的场面。   面对着中原中也的提问,拉伊莎有些茫然。   刚开始学日语的她刚才只不过是将这段时间速成的自我介绍背了下来,压根就并不怎么能够理解每个单词的意思。   而这句提问,明显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部分。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拉伊莎无声地将疑问通过视线传向费奥多尔。   我该回答些什么?   接收到姐姐的求助信号,费奥多尔自然没有拒绝。   他完全明白中原中也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但是要他好好翻译,然后坐视这家伙靠近拉娅?这不可能。   黑发男孩拢着披风,转过身来,用俄语说道:“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欢迎我们。”   说罢,他从柠檬男孩的桌边经过,站到姐姐身后,看向另一个人。   “她不会和你做朋友。”   这句话费奥多尔是用日语说的,中原中也听得懂。   他只是看了一眼对方,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拉伊莎身上,“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因为中原中也始终坚持着向自己伸出手掌,拉伊莎也不免有些奇怪。   她接着问向费奥多尔:“如果只是欢迎,他为什么还要向我伸手?我握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很有问题。   费奥多尔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家姐姐还没能学会日语。   “他只是来找你要礼物的。”男孩随口编造出解释,“不过你不用操心,我准备好了。”   说着,他从披风下拿出自己刚才从梶井基次郎的桌肚里顺来的柠檬炸弹,将其放在中原中也的掌心里。   不管是和拉娅做朋友,还是和拉娅握手。   这家伙哪个都别想。   早已掐着时间抽走柠檬炸弹顶端的引信,费奥多尔拉起拉伊莎,把她按到了自己座位上。   与此同时,没来得及扔出炸弹的中原中也也被炸弹炸出了一脸黑灰,简直形象全无。   他哪里还弄不清这到底是谁在搞鬼?   班里有青花鱼一个烦人精还不够吗?   愤愤地抹掉脸上的灰,中原中也捏紧了拳头:“你只是她的弟弟,为什么要限制她的交友?至于那个不想和我做朋友的人,恐怕是你吧?”   “你在说什么?”费奥多尔装傻,“我只是捡到了东西,想要问问你那是谁的而已。”   谁要信这家伙的鬼话啊!   连混蛋太宰都不会信!   一个箭步冲上来,中原中也揪住费奥多尔的衣领。   随即,两个男孩便扭打了起来。   看到柠檬炸弹爆炸,拉伊莎当然也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明白刚才的事情肯定会让中原中也生气,可弟弟的身体素质她也很是清楚。   在现在的情况下,她帮谁好像都是错的,只能先劝劝架。   “你们不要再打啦!”不好意思动手的拉伊莎只能干着急。   随即她便听到另一个人更大声地接过话茬,“这样是打不死哒!”   顺着声线,拉伊莎注意到这句话出自教室的最后一排,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孩口中。   她记下对方的长相,将注意力拉回弟弟和新同学的打架事件上来。   捏捏拳头,拉伊莎接着喊道:“你们快住手!”   那个男孩也照旧补了一句:“要打去练舞室打!”   微蹙着眉头,拉伊莎最终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她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毕竟初来乍到,好歹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才对。   可是……   黑发女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绷带男孩面前。   她一把拽起对方,紧握的拳头精准地击中了腹部。   与此同时,拉伊莎瞪向被她惊到停手的两个人。   “这么不听话,你们也都想挨揍吗?”她冷声警告道。   而最鲜活的例子,就在她脚边捂着肚子呼痛。 第63章 番外   织田作之助已经对于班级里会有孩子打起来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和隔壁国木田老师的班级不同, 他的班级里每天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最常出现的事故一般发生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或者是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之间。   但班级里的平衡点也是存在的。   只要身为老师的他站在教室里,太宰治就不会和中原中也打起来。   而只要太宰治在, 芥川龙之介也不会和中岛敦打起来。   在看到银跑进办公室时,织田作之助出于经验主义,还以为可能是太宰治又去挑衅了中原中也。   可直到他走进教室才发现现实和想象大相径庭。   转学生中的姐姐坐在教室中间,身边站着中原中也和她的弟弟。   从这三人的神态看,他们两个明显在挨训。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中原中也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除此之外……   只剩下摆出一副“我好柔弱啊.jpg”的表情, 完全不作任何反抗地躺在地上的太宰治。   站在教室门口,织田作之助看着向自己投来目光的孩子们。   他点了点头, 淡淡道:“看来你们已经没有在打架了,很好。”   毕竟学校本身也具有着一定的特殊性,作为老师, 他向来没有多高的追求。   只是不管怎样, 入学第一天就出现了这种程度的纠纷,他多少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对涉事的四个小孩招招手,织田作之助掏出口袋中的钥匙, 打开了隔壁活动室的门。   这间活动室一般只在手工课、活动课和午休的时候开放,因此现在里面并没有别人。   教室里的那几个暂时不用操心, 哪怕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打起来也得是解决这件事之后的问题。   而对于这件事……   织田作之助的直觉告诉他, 这一定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指引着几个孩子坐下, 织田作之助刚要开口, 却听太宰治委委屈屈地抱怨道:“织田作,我什么都没做还挨了打!”   全班也就一个太宰治不会好好喊老师。   织田作之助对此司空见惯。   “我知道了。”   虽然只是一句看似极为敷衍的话, 从织田作的嘴里说出来也多了几分诚恳。   因而得到安慰的太宰治也安分下来,拎着小椅子坐到一旁。   等几个孩子排成一排坐好,织田作之助便将自己的想法认真道来。   他面对在座的唯一一个女孩子, 平视着她。   “拉伊莎小朋友,老师觉得你可以试试看做班长。”   不光是用嘴说,他还拿出手机,用翻译器将这句话翻译成了俄文。   看完翻译器上的俄文,拉伊莎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我吗?我连日语都不太听得懂呢。”   她倒是不介意帮帮忙啦,可是语言交流都不通顺的话,不太方便吧?   听到女孩说出的俄语,织田作之助也没有改变想法。   他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肯定,并再次翻译了一句话。   【我觉得你很合适。】   能同时搞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孩子可不多见。   更不用说,在这个基础上,她还能管住看似乖巧的弟弟。   班长一职,舍她其谁。   经过简单的说服,拉伊莎应下了织田作之助的请求,从此成了文野幼儿园一班的班长。   班长都需要做什么事?   拉伊莎不太清楚,因此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来。   在这个过程中,费奥多尔因为生气她随随便便应下这种差事,所以并没有在明面上帮过忙。   他只是网罗了梶井基次郎,又暗地里引着班级里原来的那个女孩子和拉伊莎亲近许多。   可不管他做了什么,唯有一件事永远没办法合他心意。   黑发男孩抬起头,对和姐姐同在第一排的橘毛小鬼投去了并不友好的目光。   中原中也并没有察觉到费奥多尔的不满,或者说,他并不怎么在意对方是否对他不满。   他只是想要和一个人成为好朋友而已,和这个人的弟弟有什么关系呢?   中原中也侧着头,看向第一排正中间的女孩:“拉伊莎。”   见对方向自己看来,他便努力地挤出一个“富有亲和力”的微笑。   “我来教你日语吧?”   对方的笑实在有点像威胁,换作一般小孩恐怕会吓哭。   但拉伊莎不是一般小孩。   她是能够每天准时把弟弟从床上拽起来上学(即便弟弟并不想起床,也不想上学)的胆大人士。   面对这样的笑容,她只是眨眨眼:“你在说什么?”   真不好意思,她只听得懂对方在叫自己。   至于后面的那句话,除了“ni hon(日本)”之外,她一个假名都没听懂。   再一次认识到拉伊莎的日语学习进度,中原中也却并不气馁。   语言不通不要紧,大不了他去学俄语就好了。   反正学一门语言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自从多了个班长,织田作之助也省心许多。   带着班里的孩子们吃过午饭,他便将活动室的钥匙交给了拉伊莎。   经过两天的磨合,拉伊莎已经完全摸清楚了幼儿园的时间安排。   她打开门锁,指挥着男孩子们从柜子里搬出垫子和被子,自己则是和银一起拉好窗帘、拎出枕头。   一个合心意的床位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因为转学来的第一天午休时的新一轮争执,拉伊莎最终敲定了床位的轮换制度。   每个人都有睡在心选位置上的机会,也就不再为了床位吵架。   只是今天……   中原中也的床位正巧轮到了拉伊莎旁边。   快乐地扑到自己的位置上,中原中也现在是全班最乖的小孩。   习惯性地挨个掖紧被角,拉伊莎关上活动室的灯,躺进被窝里。   听到身边传来一句轻柔的“午安”,她循声转头,对中原中也笑了笑,“好梦。”   她并不清楚对方能否看清自己的笑容,但那双钴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的光却没有被她错过。   互道完午安后,拉伊莎便安心地睡着了。   注意到她无意中伸出被子的手,中原中也几经纠结,最后还是悄悄地握了上去。   终于得偿所愿的他抓着女孩的手沉沉入睡。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他全程保持安静地等待着所有人都睡着。   数着发生了变化的呼吸声,他并没有等很久便等到了。   按照记忆中的方位,费奥多尔漠然地踩上太宰治的脚,小声道:“我知道你没睡。”   装睡的太宰治依言睁开眼,同他对视几秒。   飞快地达成了共识,他点点头,转而推醒了身边的中岛敦。   之所以不选芥川龙之介,是因为体力活还是要交给身体更好的人(比如中岛敦)做。   太宰治趴在中岛敦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   而费奥多尔则是蹲在拉伊莎和中原中也中间,仔细地扒开中原中也的爪子。   经过太宰治的劝说,中岛敦最终还是不甚赞同地皱着眉,拎起中原中也的垫子两角。   他的力气很大,完全拖得动躺着一个人的垫子。   开门是太宰治的事。   关门是费奥多尔的事。   就在门一开一关之间,中原中也便从活动室内被拖到了活动室外。   唯一值得庆幸的也许是他睡得真的很熟,连被拖走的动静都没有惊醒他。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两名策划者和一名执行者都被罚站了。   当费奥多尔平静地走向教室后排时,拉伊莎也跟着一起站到他的身边。   面对弟弟不赞同的眼神,她嘻嘻笑着,眼睛弯得像新月。   “作为班长,没有及时阻止你们,是我的过错;作为姐姐,没有想到你会生气,也是我的过错。所以我也应该一起罚站。”   被她这一番话说得词穷,费奥多尔只好看向一旁。   谁也不能从那双平静的葡萄红里看出他正在想什么。   不过从那一天之后,费奥多尔对中原中也的针对便销声匿迹了。   倒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只是除了被针对的中原中也和永远乐于看中原中也吃瘪的太宰治之外,并没有人能注意到。   江户川乱步也许发现了,也许没有。但就算他发现了,也向来是不管这些事情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中原中也终于以最快速度学会了用俄语日常交流。   他仍然执着于想要教拉伊莎日语。   但听到他的邀请,拉伊莎粲然一笑,十分流利地用日语答道:“我也已经能用日语交流啦!”   钴蓝色的眼睛稍显出几分黯淡,随即又在对方采取了动作之后爆发出比之前更闪亮的光芒。   主动握上中原中也的手,拉伊莎上下摇了摇。   她笑眯眯地补充完后半句,“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呢,不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中原中也飞快地点点头,生怕晚上一秒她都会改变主意。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把中原中也的午饭换成织田作老师同款的超辣咖喱饭。   同一个幼儿园一起长大的孩子们在毕业后也进入了同一所小学。   在这之后,他们又一起上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拉伊莎兼顾着学业和运动员事业,以至于学校中只存在着关于她的传说。   当学生们发现了她已然获得的奖项后,那些传说便染上了金牌的色泽。   许多人都猜测着她会不会在毕业典礼上出现,大多数选择的是“不会”。   因为初中时的毕业典礼她就因为一场表演赛而错过了,他们都觉得高中的她肯定更忙。   只有和她最为熟悉的几个人选择了“会”。   而毕业典礼当天出现的拉伊莎也验证了他们的选项。   拉伊莎被好奇的学生们团团围住,迎接她的除了合影、签名,还有被人伸到眼前的纽扣。   “这是我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请您收下!”   陌生的男同学涨红了脸,一鼓作气地喊了出来。   在看到她比赛时的视频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将距离心脏最近的这颗纽扣,送给能够俘获人心的冰雪精灵。   只是没等拉伊莎表态,便有人挤进来,推开他递出来的纽扣。   那人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橘发,系在颈间的领带被微微扯开。   他冷着一张脸,代为拒绝道:“她不需要。”   “中也。”少女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中原中也则是故作凶狠地拧过头来,“怎么?难道你准备收下吗?”   “这个嘛……”拉伊莎拖长了尾音,微微挑眉。   等不及她思考出答案,橘发少年一把抓下自己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不容拒绝地塞进她手中。   “不用想了,你要是想要我补给你。”   都是一样的制服,谁的第二颗纽扣不是纽扣?   早在确认来人就是校园里出了名的不良时,不仅是那名男生,就连其他人都让出不远的距离。   全然不知群众对中原中也的看法,拉伊莎只是垂下眼帘,把玩起手中的纽扣。   不过少顷,她抬起头,“中也?”   被她叫住,中原中也立即回过头看她,却忽然感到唇边一热。   少女一触即离,后退半步,浅笑着咬住下唇。   她看向脚尖,扇状眼睫不断忽闪,仿佛这样就能免去些许羞赧。   “你的第二颗纽扣……”   拉伊莎举起它,当着中原中也的面,塞进自己胸前的衬衫口袋里。   “我收下咯。”   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中原中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帽子又一次被教导主任没收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道:“收下就收下,本来就是给你的,不用告诉我。”   连头发都遮不住的赤红又滚烫的耳尖将主人的强装镇静暴露得一干二净。 第64章 番外   黑足猫是野生猫科动物中体型最小的种类之一。   平均体重仅有1.6公斤的它们在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猎杀体型是它们五倍左右的羚羊。   但它们更习惯于捕猎小型猎物。   比如……   鸟类、无脊椎动物和啮齿类动物。   正在草原上飞奔的这只是文野动物园中唯二的黑足猫之一。   他叫中原中也, 是另一只黑足猫的哥哥。   现在的他正要远离自己生长的非洲草原区,前往另一个和这里截然不同的区域。   跑了许久,中也猫周围的环境才一点点由热带模样变成温带, 最终染上了冰雪的色彩。   这条路他不是第一次走。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走。   抖了几下身上的毛,中也猫努力让自己不被寒冷侵袭。   即便在一片素白中并不能很好的隐藏住自己这身橘色的毛发,但他仍然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棵树下,仰着小脑袋看向树干上的那个树洞。   那里住着全动物园最好看的西伯利亚鼯鼠。   中也猫知道她的名字叫拉伊莎,昵称是拉娅, 还知道她有个和她很像的弟弟。   然而了解程度的深浅根本不影响阻止他来蹲守。   毕竟那是他见过的最讨人喜欢的老鼠。   一双眼睛大到几乎能占去半张脸就不说了,她还自带眼线, 更显得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浑身灰白的她只在头上有着些许黑色的绒毛,也只有这里才能暴露出她喜欢披着雪花的习惯。   而除此之外最最重要的是,她还会飞。   中也猫从来没见过有哪只老鼠是会飞的!   哪怕只是从这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   不知道拉娅鼠今天会不会出门。   甩掉胡子上挂着的雪花, 中也猫盯着那个树洞杂七杂八地想。   快到冬天了, 她好像很忙。   也不知道她冬不冬眠,听说这种住在雪里的动物都是要冬眠的,要是她冬眠了怎么办?   等待许久, 树上终于有了些许不同于平时的动静。   注意到这一点,中也猫连忙把自己藏在落叶和雪之下。   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仍保持着看向树洞的方向。   第一个探出头来的确实是一只小飞鼠。   不过不是中也猫要等的那只, 而是她的弟弟。   中也猫的心情简直大起大落, 最终尽数化作失望至极的一声“喵”。   他心知今天不大可能蹲到她了, 只好站起身,抖落身上的雪。   可这声喵实在有些明显, 连树上的其他小飞鼠都能听到些许。   “树下面好像有什么?”   拉娅鼠好奇地探出头来,却被弟弟一爪子按在头顶上。   她从小便被双胞胎弟弟保护得很好,一次也没有见过“猫”, 更不用说听说过“猫”这种生物了。   只是这声音貌似有些耳熟,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试图把好奇心泛滥的姐姐塞回树洞里,费佳鼠态度十分坚定:“什么都没有。”   他当然认识树底下藏着的那只猫的品种。   那可是一年能吃掉三千多只老鼠的黑足猫!   虽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恶意,可对方的目标明显在他那个笨蛋姐姐身上。   万一拉娅那个小白痴中了猫咪的诡计……反正他不放心。   可惜的是,费佳鼠的爪子连拉娅鼠的一只眼睛都遮不住,自然也拦不住拉娅鼠挣扎的动作。   好不容易看清楚树下的那团带着黑斑的小橘猫,拉娅鼠惊喜极了。   她紧紧扒住树洞边缘,叫住转身离去的黑足猫。   “中也!你怎么来这边了?”   拉娅鼠欢欣雀跃地挣脱弟弟的束缚,从树洞里一跃而下。   选择恰当的时刻张开翼膜,她在空中盘旋着,最终精准地落到中也猫的背上。   心知拉娅鼠肯定会飞过来,中也猫便一直没有改变位置,只等着她飞过来。   而今接到拉娅鼠,他也半点都不觉着冷了。   他习惯性地弯弯尾巴,背着拉娅鼠边蹦边跑。   中也猫完全忘了树上的另一只西伯利亚鼯鼠,只一心带她向自己来时的路上走。   走在路上,他也没忘了回答拉娅鼠的问题。   “你之前说转天要去尝尝猴面包树的种子。”中也猫抖抖胡须,“我特意找好了种子,可你始终都没来。我有点担心你,所以直接跑过来了。”   哎呀,这段时间光顾着在弟弟面前隐瞒偷偷跑到林区外面的事,怎么就把新种子给忘了。   拉娅鼠咬住爪尖,“是我的错,那种子现在还在吗?”   反正刚才中也和费佳碰过一面,也不用再瞒着费佳偷偷溜走了。   “还在,我把它收得好好的。”   就藏在领地里的那颗矮树上,绝对没几只动物能偷走。   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有来道去,树上的费佳鼠反而更不满了。   简单估算了下距离,他便从天而降,直接拦住两只的去路。   分明是差不多的面孔,费佳鼠却硬生生能显出几分带着冷肃的优雅,完全不比姐姐的软萌可人。   他一爪扬起地上铺着的雪沙,逼得中也猫停住脚步。   “你不能带她走。我能确保她在这里绝对安全。”费佳鼠冷静道,“一旦离开林区,单凭你,能护她周全吗?”   当然可以。   中也猫刚要说出口便被拉娅鼠揪了揪头毛。   止住中也猫的话,拉娅鼠眨眨眼,试探道:“那费佳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   上次跟着中也吃鸟蛋没带弟弟,她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中也猫,费佳鼠冷哼着爬上拉娅鼠让出来的半片脊背。   “走吧。”   有他在,就算这只猫想要做什么也必然不会得逞。   回去的成员中意外多了一只费佳鼠,中也猫虽然谈不上生气,但也没那么高兴。   他不怎么喜欢这只和隔壁太宰狐很相似的费佳鼠,但看在他是拉娅鼠的弟弟的份上,多少还是能够忍一会的。   等到了地方就把这只老鼠扔下,他直接带着拉娅鼠去看上次没看过的酒瓶椰子。   中也猫暗自里做好了今天的计划。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矮树的枝桠上找过,又在矮树附近的地上找过,中也猫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把猴面包树的种子弄丢了。   他满怀抱歉地舔了舔拉娅鼠的头顶,努力思考出弥补的方法。   “我去抓鸟,给你吃鸟蛋。”   上次吃过的非洲水雉的蛋她好像没那么喜欢。   这次换成织布鸟好了。   总吃一个味的蛋肯定也没什么意思。   行动力超群的中也猫说做就做。   他把拉娅鼠叼到矮树最高的那根枝丫上,以防有其他动物来抓她。   而这里,就算对方能够爬树,她也能找到合适的时机飞走。   处理好拉娅鼠,中也猫半点没管还在研究种子原存放处的费佳鼠便匆匆离开了。   再出现时,他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鸟巢,耳朵旁还插着一根鸟羽。   到矮树附近,他将鸟巢三两下扯开,露出里面的鸟蛋。   拉娅鼠自然不在意猴面包树的种子被织布鸟蛋代替了。   或者说,她也挺喜欢鸟蛋的,所以一点都不在乎早就被忘过一次的猴面包树种子。   轻车熟路地从树梢上滑翔到中也猫面前,拉娅鼠抱住一颗蛋,用门牙在蛋壳上磕出一个洞。   喝上一小口蛋液,她心满意足地招呼着弟弟。   “费佳,这里还有不少蛋呢,真的不吃一个吗?”   跑到姐姐身边,费佳鼠也不客气,抱起另一颗蛋边吃边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动物吗?”   “中也有说过自己是黑足猫。”   拉娅鼠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危险。   她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吃光了手里的鸟蛋,挑挑拣拣又选出了第二颗。   “这很重要吗?”   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拉娅鼠,费佳鼠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你又是怎么认识的这只猫?”   仔细回忆了下初见,拉娅鼠啃着蛋壳慢悠悠道:“我那天在准备过冬的储备粮嘛,闷头捡坚果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捡到了这边。”   她把最后一口蛋壳塞进嘴里。   “然后我就迷路啦,遇上了中也才能顺利回去。”   中也猫舔着嘴唇,在拉娅鼠问到“中也你说是吧?”时点了点头。   他从自己的角度补充道:“那天我按照自己的规律巡视着领地,然后就捡到了从树上飞下来的拉娅。”   要不是他当时并不饿,这种送上门的猎物早就……   咳,可能也没那么快。   顺着头顶一直舔到拉娅鼠的后背,中也猫觉得也许换一种初见场景他也不会把拉娅鼠当场吃掉。   好看又会飞的拉娅鼠还是很讨动物(尤指中也猫)喜欢的。   综合各个方面的情报,费佳鼠更加确定了这些事情背后的推手。   他“咔嚓”一声咬碎蛋壳,对太宰狐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不就是去年埋种子的时候正好埋在他家门口,结果还(故意)忘了,让它发芽了嘛。   被拦着进不了家门难道没有解决办法吗?   费佳鼠决定再找些事情给太宰狐添堵。   比如和织田树獭相关的事情就是个不错的选项。   至于过不过分?   有什么能比对方把自己姐姐引着撞上了一只猫更过分?   那可是猫诶!   拉娅鼠不吃亏才怪了!   不过这只猫貌似也不怎么聪明,拉娅应该能应付得过来。   费佳鼠暗自琢磨着,同时吃掉手中的鸟蛋。   既然如此,那么目前急需解决就只剩下太宰狐一个了。   就从织田树獭入手好了。   三下五除二地敲定计划,费佳鼠隐没在草原里,向远处太宰狐的领地奔去。   吃着鸟蛋聊着天的拉娅鼠完全不知道自家弟弟又去了什么地方。   她享受着中也猫的舔毛服务,同他计划着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65章 番外   当太宰狐被费佳鼠找上门来的时候, 他正在赴朋友约的路上。   因为他的朋友并不多,只有两个,所以他对每一次邀约都很重视。   虽然他们三只的种族分别是狐狸、树獭和猫头鹰, 可以说食谱完全不重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聚在一起聊天。   而费佳鼠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自然代表着他已经完全摸清楚了自己的关系网。   太宰狐站住脚步,同费佳鼠对视了几秒。   他扫扫尾巴,像是打哑谜一样说道:“哎呀呀, 真是巧呀。我要是说,我知道你的目的, 还包括你的计划,你怎么看?”   “至少这一点,我并不怀疑。”费佳鼠蹲坐在草丛中, 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 “毕竟我们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但是现在可不是个采取行动的好时机。   狐狸眯起鸢色的眼睛,无声地发出警告。   你又怎么确定现在的时机不够好?   鼯鼠半点不露怯,拽过一旁的草茎磨牙。   一边磨着, 他一边沉静道:“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用多说了。”   “我可不一定会帮你。”   太宰狐弯起后腿, 坐在地上。   “你想要怎么办呢?”   咬断草茎, 费佳鼠却不慌不忙地笑了, “你会的。”   “夏目园长正在考虑是否要向欧洲那边的动物园进行一次交换展览。”   “如果达成的话, 会有一只叫纪德的角雕到这边来。”   而角雕这种生物……堪称是树獭为数不多的天敌之一。   即便树獭也能用爪子达到势均力敌的效果,可风险始终是存在的。   多少听说过一些风声, 太宰狐默然不语地站起身。   他准备做些什么以阻止这项活动的开展,只是这样做恰恰就踏入了对方的计划。   可他别无选择。   按费佳鼠的计划,只要太宰狐上了船, 他就会代表园内所有啮齿类动物去找夏目园长,表达关于交流活动的反对意见。   虽然太宰狐和其他有名有姓的动物一样,也属于人气比较高的动物之一,但他尤其喜欢在工作时间摸鱼,实在过于神出鬼没,基本没有多少游客指望能看见他。   拉娅鼠就不一样了。   活动范围一向固定,甚至还会配合游客拍照的拉娅鼠可是运营人员的心头好。   关乎到拉娅鼠的安全,夏目园长必然不会忽略费佳鼠的意见。   在这个基础上,费佳鼠就能掌控住交流活动的进度。   无论是动物品种的选择还是活动的有无,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果然还是不应该摸鱼的。   不摸鱼的话,就又资格去找夏目园长直接抗议了呢。   太宰狐并不怎么诚心地在心里这样忏悔着。   他抓住中也猫还在给拉娅鼠舔毛的机会,在中也猫的领地上挖出一个大坑,上面用草叶做了简单的伪装。   放上最后一根草茎,他甩掉身上沾染的泥土,向着和朋友们约定的地点走去。   不过反正是坑中也,能顺带解决掉交流活动的隐藏问题也算是一举两得。   三两下爬上矮树,太宰狐找了个位置窝好,准备看戏。   这个位置堪称风水宝地。   既能和同样呆在树上的朋友们聊天,也能监视中也猫领地中发生的事情。   太宰狐十分满意。   领地上的一猫一鼠自然不清楚有谁背着他们又做了什么。   织布鸟的鸟巢里鸟蛋并不少,以拉娅鼠的食量完全做不到一顿吃完。   拜托中也猫将剩下的几颗鸟蛋收好,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再一次爬上了中也猫的后背。   紧紧扒着中也猫,拉娅鼠扬起毛绒绒的长尾巴,枕在他的头顶上。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好不好?我还没见过多少不会下雪的地方呢。”   在这之前,她只背着弟弟偷溜出来过两回。 第一回 遇上了中也,第二回是和中也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在林区边缘碰的头。   这次原本算是第三次,不过现在却成了没有背着弟弟的第一次。   前两次溜出来的时候,她为了不被弟弟发现破绽,压根没敢好好玩。   可这次不一样。   有费佳和中也的双重保险,她当然要好好逛逛之前弟弟从不让她来的地方。   按照拉娅鼠的指挥,中也猫抬起脚步,背着她向草原深处走去。   他记起之前费佳鼠的问题,有些纳闷,“我跟你说我是黑足猫的时候,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看费佳鼠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知道什么是“猫”啊。   “怎么了?”拉娅鼠好奇地东张西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猫和老鼠有什么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关系很大啊!   中也猫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一时间都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又期期艾艾地解释起来。   “猫是吃老鼠的!虽然也可以吃鸟类和其他的小动物,但是老鼠也常常出现在我们的菜谱上!”   “要是遇上了猫,你就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中也猫极尽所能地描述着猫咪对于老鼠的危害,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一只猫。   只是在他的努力下,拉娅鼠仍旧没有升起半点危机感。   她天生便带着点笑模样,此刻更是咧开了嘴,露出两颗皓白的小门牙。   “可是你是中也呀。”   拉娅鼠看着水中猫咪的倒影,伸出爪子戳了戳水面。   以她爪尖接触的地方为圆心,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中也是不会伤害我的。”   这一点,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能确定了。   如果中也猫会伤害她,他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帮她找各式各样没吃过的种子和果实,更不用特意去抓鸟掏鸟蛋给她尝鲜。   他只需要张开嘴巴,咬断她的脖子,便可以享用一顿饭后甜点。   中也猫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将她毙命。   但他没有。   甚至在她的要求下,他还会努力帮忙实现她的想法。   除了费佳,不会有任何一只动物做到这种程度了。   拉娅鼠抓住中也猫的耳尖,轻轻咬了两下,“我相信中也是喜欢我的。”   就像是她闲下来的时候会盼望中也猫突然出现在自己住的树下那样,她觉得中也猫肯定也对她的出现充满期待。   按那些兴冲冲来给自己拍照的游客的说法,这应当就是“喜欢”。   橘色的毛很好地隐藏了中也猫的心情。   只要拉娅鼠不靠近他的心脏,他就能保证对方一定发现不了自己的失态。   但是,众所周知,猫咪的尾巴和猫咪是两个个体。   中也猫的尾巴无疑不受主人的控制。   它向上弯曲着,同拉娅鼠扬起的毛尾巴勾勾缠缠,最终悄无声息地将她的尾巴连带着她一起围了起来。   这一举动充分暴露了中也猫的小心思。   也叫拉娅鼠揪住他的头毛,吱吱喳喳地笑出了声。   中也猫被她笑得心烦意乱,又因为尾巴的所作所为羞恼难当。   他愤愤地拍了一下土地,转而向自己的领地中走去。   “不要笑了!”中也猫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再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可是天也快黑了。这原本就是我们约定好,该送我回家的时间了呀。”   并不反抗尾巴的纠缠,拉娅鼠只是小心地维持着自己在他背上的平衡。   她完全无视了对方的羞赧,更安心地趴好。   看来她猜得没错。   可为什么不承认呢?   拉娅鼠想不明白,刚要直接问出口,却忽然被熟悉的失重感所包围。   幸亏有尾巴的固定才没叫她摔到地上(但也正是尾巴阻碍了她张开翼膜)。   她拍拍中也猫的头顶,不得不换了个话题,“你这里怎么会有个坑啊?”   明明来的时候她记得还没有的。   “混蛋太宰!”中也猫气到挠墙,“一定是他!连猴面包树种子八成都是他干的好事!”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应该是从弟弟和游客那里听说过。   拉娅鼠在记忆里挖了挖,没能挖出多少有效信息,只好作罢。   她已经靠着鸟蛋填饱了肚子,因此这时候也不算饿。   只是今天晚上她必然回不去家了。   也许要等到明早工作人员来维护园区设备的时候才能获救。   既然还有一整晚能和中也猫待在一起,她当然要把没问出个结果的问题搞明白。   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拉娅鼠拽了拽中也猫,示意对方消消气。   等到中也猫坐到自己身边后,她才缓缓道:“原来不管是哪里,星星都长得一样好看。”   闪亮、璀璨,像是中也猫那双蓝眼睛里的光。   “咪……”   中也猫不好意思说出心声,只能用软绵绵又没什么力道的声音当作回答。   在这个狭窄到他一只猫就占了一多半的坑里,他才舍不得和自己的小飞鼠大声说话。   可小飞鼠不在乎这个。   她叫中也猫低下头来,缩短了两只动物对话的距离。   同面前这双蓝眼睛对视着,拉娅鼠眨眨眼,“所以之前那个问题,我猜对了吗?”   之前那个问题?   中也猫脑子里满是拉娅鼠,一时半会都没想起来这个问题是哪个问题。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瞬间便树起了尾巴。   踌躇着踩了两脚坑底,中也猫慎之又慎地将头向前伸去。   他用鼻尖轻碰了下拉娅鼠的粉鼻头。   “我超喜欢你。”喜欢到不舍得把你看作普通的老鼠。   中也猫的耳朵齐刷刷地向两侧压下,形成了所谓的“飞机耳”。   他的这份紧张简直溢于言表。   顺势抓住他颈侧的毛,拉娅鼠熟稔地攀上去。   她在中也猫的头顶瘫成了一张鼠饼。   “好啦。”   拉娅鼠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瘫好不动。   她显然更习惯有人(比如游客)对自己表白,也更能掩饰住自己的惊喜。   “我也超喜欢中也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