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楼]放妾有子   作者: 青青小艾   简介:   意外死亡,傅里穿成了因作死而被遣散的林海小妾。   然后开了间小食铺,靠着所谓的“祖传秘方”客似云来,财源斗进,很快就做大做强,连锁店铺满全国各地,傅里也成了大夏著名的美食女王。   小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有滋有味。   直到某天,她家大崽指着自家酒楼一位客人惊奇道:“那位大叔我曾经见过。”   傅里递过一面镜子,表情玩味:“你见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儿子你倒是天天都见。”   大崽:“?”   PS:男主非林如海   内容标签: 红楼梦 随身空间 种田文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里 ┃ 配角:新文《[红楼]养女送子》已开,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靠美食发家致富   立意:干事业的女人最美 第1章 被赶出林家   六月初夏,夜色微浓。   巴州知府家中后宅一处偏院内,声声哀求灌入耳中,令人心中酸楚——   “求求你……我错了……”   然而往日虫鸣嘈杂的夏夜,今夜竟是一片死寂。   傅里从床上弹坐而起,好一会儿才从方才的噩梦中回神,注意到自己周围环境。   锦被纱帐,小榻摇床。   暗香浮动,古色古香。   很明显,这精致素雅的房间应是某古代女子的闺房,绝不可能是自己那狭小粗陋的现代出租屋。   傅里心中一慌,赶紧从床上起身。   等踩上一双复古但合脚的绣花鞋,傅里心底不好的预感愈发旺盛。而当她从床边梳妆台上摆着的镜面里见着一张虽与自己有六分相似,却更娇艳明丽,只是略有些苍白憔悴的脸时,她立刻确定,自己……穿越了。   既然这样,她之前做的那个噩梦,可能就不仅仅是噩梦了。   傅里坐到床上,将之前的梦境认真回想了一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但穿越了,还直接穿进了千古奇书《红楼梦》当中,成了女主角林黛玉的父亲……的小妾之一。   原主自恃美貌,心比天高,就算知道林家几代单传,也坚定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怀上林家这一代的独苗。只是几年过去,原主从二八少女蹉跎成了二十五的“老女人”,眼瞧着府里又进新人,她也即将退居二线,原主终于铤而走险,在林如海到她房中歇息时,点了根燃情香。   燃情香本身没有害人的成分。林如海会晕,乃是因为之前染上风寒却久病不愈,这段时间正在吃的某味药与燃情香冲撞了。   可林如海晕倒是事实。   得知真相的贾敏勃然大怒,险些让人将原主打死。   还是林府大管家认为林如海醒来之前不宜见血,劝下贾敏,只是将人软禁下来。   谁也没想到原主半夜受了寒,又惊又怕之下竟就这么没了,这才有了现代的傅里穿到她的身上。   傅里本是现代最普通不过的私房菜馆的小帮厨,打工多年,终于攒下了一笔足以在热闹地段买下一间门面的钱。谁知刚开店,不久前分手的前男友就上门死缠烂打求复合,被她再一次拒绝后,竟从衣   服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拼着最后一口气,傅里硬是拉着前男友同归于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前两年父母去世后,她便立好了遗嘱:如果出了意外,就将所有财产捐献给慈善机构。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引得傅里瞳孔紧缩,警惕地看向房门:“谁在敲门?”   “姨娘,是奴婢。”   傅里愣了下,这才从记忆中找出这道声音的主人——   来人应是原主进府后,被派到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也是原主的心腹。   她松了口气,赶紧将门打开:“天还未亮,你过来做什么?”   “老爷醒了。”春香看着傅里苍白的脸□□言又止。   关于傅里的处置,也下来了。   傅里有些惊慌,古代小妾可没什么人权,就算被人打死了,也无处申冤。她一把抓住春香的袖摆:“那太太预备如何处置我?”   “赶出林家。”春香低着头,不敢看她。   傅里愣住:“只是这样?”   春香飞快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姨娘忘了?您当初是以良妾的身份进府的,身家清白。而且您到底跟了老爷这许多年,太太心系老爷,在老爷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太太就算有心……也不好将事情做绝。”   傅里双眸一亮,一直紧缩的心脏放松许多。   “只是您到底犯了大错,府上是万万留不得您了。”说着,春香的神情变得冷硬起来,“太太说了,限您日落之前,收拾好行李离开林家,否则就别怪林家无情了。”   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这是老爷的放妾书。”   傅里有些迟疑,不太确定放妾书的作用。   春香却以为她是不愿离开林家,便干脆将信封直接塞进傅里手中:“姨娘,奴婢知您不甘心,可……谁让您竟给老爷用了那等虎狼之药?也就是救治及时,并未损耗老爷的身体底子,否则您就该担心,是否会被太太直接暴毙了!”   傅里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捏紧放妾书:“太太仁慈。”   “您知道就好。”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傅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脑子里有了对未来的初步计划后,   这才开始收拾行囊。   原主是跟着林如海外任到巴州府的,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亲人朋友。虽免于被人拆穿身份的危险,但古代女子本就生存不易,她以后又只能孤身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讨生活,还是多带些银钱首饰更加方便。   至于衣服……   傅里将原主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抻开看了一眼,便无奈丢在一旁,“这也太显眼了,离开林家后,这些衣服也只能放着落灰。”   原主本就生得漂亮,若是再精心打扮,估计出门就能被人盯上。   这样想着,傅里立刻来到梳妆台前,拿起眉黛就往脸上涂抹,直到肤色由雪白变得微黑,好好一个大美人愣是变成了寻常妇人,这才停止糟蹋那张脸。   收拾好后,她叫来春香,想同她换几身下人的衣服。   春香被突然变黑的傅里吓了一跳,不过转瞬便被她的提议吸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回房中将自己的所有衣服都拿到傅里面前,任她挑选。   春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傅姨娘的衣服可都是好料子,无论是自己改改做里衣,或是送给嬷嬷做人情,还是卖给府上其他丫鬟,都是不错的主意。   傅里挑了五件不起眼的衣服打包好,立刻告辞离开。   都走到院门口了,傅里却突然站定,错愕地看向花坛中央:只见那百花之中竟夹杂着两株蔬菜,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实,色彩艳丽,分外惹眼。   傅里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番茄和辣椒吗?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的番茄和辣椒确实还没有被发现食用价值而端上餐桌,仅仅只是被当成昂贵的观赏植物,束之高阁。其中番茄更是因为“剧毒”的流言,令人谈之色变。   番茄尚好,这辣椒对傅里来说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串串火锅麻辣烫,鸡鸭兔头小龙虾……   回想起记忆中的各种麻辣食物,傅里不禁咽了咽口水,再看向辣椒的眼神就充满了热切的渴望,仿佛见到了一株闪闪发光的摇钱树!   “我能摘几个果子走吗?”   “呃……”   春香看了眼辣椒花与番柿(番茄),有些迟疑:“应该……可以吧?” 第2章 我是个寡妇   等傅里出现在林家大门前时,除了肩上背着的一个巨大包裹,怀里还抱着一盆鲜艳夺目的……辣椒。   ——番茄植株太大,她只摘了几个果子。   傅里低头看着红彤彤的辣椒,轻笑一声,抬手揪了一个就往嘴里塞。一边嚼还一边感叹:古人啊,空有宝山而不自知,可怜!   突然,傅里全身一僵:“卧槽,好辣——”   林家门口的守卫听到声音,见是傅里,不屑地嗤了一声,干脆扭过头去。   傅里哼了一声,真当她多稀罕留在林家给人当妾呢?   她随意挑了个方向,便干脆离开了。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街口。   她在原地停留片刻,径直走到一家面摊儿旁的桌前坐下:“劳烦店家,一碗清水小面。”   这面摊很小,只有一位老人在忙,另有一位老太太帮忙收拾桌椅碗筷,两人虽不交流,但彼此之间的氛围却很温馨平淡,应是一对夫妻。不过此时并非饭点儿,面摊的生意不太好,路人匆匆,也只有傅里一位客人。   店家热情地开口:“可要加料?”   “不加。”傅里笑了笑,因为微黑的肤色,倒显得有几分可靠,“昨夜偶感风寒,没甚胃口,还是吃清淡些才好。”   店家心底生出两分怜惜:“记下了,客官稍等片刻。”   汤一直在炉上熬着,配菜调料也早就备好放在旁边。   在等水开的这段时间,店家将醒好的面团飞快拉成细长如络,莹白如雪的面条,水一开便放入锅中。再切好葱姜蒜末等配料并一小块儿猪油放入碗中。面条刚煮好便捞起,烫几片青菜,撒上葱花,再舀上一勺足足熬了一晚上的猪腿骨高汤淋上……   不一会儿,店家便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清水面:“客官,您的面好了。”   傅里略闻闻味道,便知店老板这碗面功夫不浅,当即竖起大拇指:“店家,好面!”   店家腼腆笑笑:“客人先吃。”   傅里飞快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很快便吸溜溜地吃了起来,面条劲道,面汤浓香,心中更是赞叹。   许是傅里吃得香,明明不是饭点儿,竟也为面摊吸引来了三两位客人。   不多,   但也惹得店家脸上笑容不断。   等填饱了肚子,傅里边付钱边打探消息:“店家,在下从外地来,还没个落脚的去处,不知店家可否告知,这附近可有客栈?”   那店家非常高兴:“客人往前面走,越过两个街口,到了兴荣街,那街上便有一间客栈。不过……”   “不过?”   “客官是想长住还是短住?若是长住,老朽建议您直接找牙行或租或买一间屋子,也好过住在客栈。客栈人多眼杂,住久了容易生出是非。”   傅里顿了顿,问道:“牙行该往何处去?”   “牙行就在后面那条街的街尾。你到了那条路就往深处走,直行,别走岔了,快到头的时候会出现一个巷口,你拐进去,左边第二家就是了。”   傅里点头:“谢谢店家指点,祝您生意兴隆!”   说完,就要往牙行的方向走。   那店家愣了下,迟疑着开口:“老朽见客人孤身一人,不知可有同伴?咱这府城里的牙行做事不那么讲究,若是客官不介意,可由老朽领着客人过去。老朽在这摆摊儿几十年了,与那牙郎的父亲有些交情,若是姑娘相信老朽,不若让老朽带着去?有本地人引荐,那牙郎也不好坑了客人。”   傅里现在孤身一人,身上还带了许多金银首饰并一株价值高昂的“辣椒花”。林家家大业大,不将价格昂贵的“辣椒花”放在眼里,可旁人却不见得不会见财起意。   店家正是认出了辣椒,这才好言开口。   傅里舔了舔嘴唇,意识到自己现代人的思维还没彻底改过来。她顿了顿,不好意思地拜托店家:“我在巴州府也不认识其他人,值得劳烦店家带我跑一趟了,还望店家不嫌麻烦。”   那店家连连摆手:“几步路的事儿,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说完,他便转身对老伴儿开口,“老婆子,你守着摊子,我这就带着客人到牙行去。”   老婆婆咧嘴笑了笑,点头:“你放心。”   店老板便带着傅里去了这条街背后那条街,然后一直往里走。一边走,他一边问:“看客人穿着打扮,应是已嫁了人的,怎还孤身一人来巴州府投亲?客人的夫婿家人呢?”   傅里顿了顿,下意识选择了隐瞒:“我夫婿前些时日病没了,如今孀居在家。父母早年又随着兄长外出做官享福去了,近年又要升迁,不知来年去处。得知消息后,只寄来一封让我到巴州府投亲的信件。”   店老板连连点头:“客人定会得偿所愿。”   不久,二人来到巷口,拐个弯儿再走几步,便到了牙行。   店家也不见外,边拍门边喊:“钱大,快出来做生意了!”   钱大很快开门,见到店家皱了下眉:“周公怎么又带人过来了?您的面摊不管了?”   店老板笑容憨厚:“这不是客人找老夫打听牙行?正巧老夫那儿离牙行也近,便干脆将人领了过来。这夫人远道而来,身上可没几个银子,你可别乱叫价。到时候夫人吃亏了,我可饶不了你!”   “哪儿能呢?”牙郎一脸被冤枉的委屈,“周公就住在附近,难道不知我这牙行价格最是公道?否则您也不会将人往我这儿带啊。”   “可得了吧,若不是看你这儿近,我可不带人过来。”说完看向傅里,“客人只管将要求告诉他,虽他喜欢欺生,但有老夫在,他定能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牙郎视线落在傅里怀中的辣椒上,略有些贪婪。   店家唾了一声,直接将傅里挡在身后:“还不快快收了你那对招子,净乱冒犯人,仔细什么时候得罪人,挖了你的眼睛!”   牙郎耸耸肩,语气散淡:“快说租房要求。”   “我带的盘缠不多,找房也只是暂时寻个落脚处而已。”傅里绷着脸,“大小无所谓,最好独门独院儿,不要离知府家太远。”   她从原主记忆中可知,林家附近一直有不少人巡逻。若住在附近,至少安全有保障。   牙郎扫了她一眼,笑着道:“您还别说,就在知府家后面那条街,有一户人家发达后,举家搬到大宅子住去了。之前的小院儿闲置无用,便托到我这儿帮忙出租,每月也能有点儿进项。可惜那小院儿只有一个房间,至多住下三口人,便一直没能租出去。若夫人家没几口人,租这院子倒正好。”   傅里警惕:“什么价钱?”   “一月,半两,不二价。” 第3章 忙碌的一天   傅里回头看了眼店老板,见他点了点头,明白这价格确实没坑人,这才点了点头:“还请带我去看看那处宅子,若你所言非虚,我立刻与你签下合同。”   钱大这才笑了:“夫人爽快!”   说着便回房拿上契书,关好门,便要带着傅里往他说的那处宅院去。   那店老板见两人已经说好,便要告辞。   傅里赶紧将人拦下:“老先生,还不知这处宅院合适不合适呢,劳烦先生再随我走一遭。”   她如今孤身一人,可不敢和一个壮年男子单独出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店家有些犹豫:“老朽那摊子如今只剩老婆子一人,我怕她应付不来。”   傅里有些失望,但这也没办法,总不能让老人为了自己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抛下自己的老伴儿吧?   “噗呲,”钱郎发笑,“听听你们说的这话,这是将我当做洪水猛兽在防呢?我长得有这么可怕?若真不放心,也没事儿,正巧我弟弟在家,让他到周公的摊子去守着,可行?”   傅里看向店老板。   老板笑着点头:“若真如此,我自然放心。”   钱郎哼笑一声,愣是从二人中间挤了出去,也不说一声,便吊儿郎当地往前走。   傅里有些惊讶,却听店老板开口冲着门内喊:“钱二快出来,去帮我守一会儿摊子!”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便从开门出来:“晓得了,这就去。”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了。   店老板冲着傅里笑笑:“不必着急,钱大说的那处小院儿老朽也知道,有我带着,总不会走丢了。”   傅里愣了下,竟觉得方才所见颇为有趣,不禁笑了一声:“还请老先生带路。   等两人慢悠悠赶到小院儿时,钱大已经等在门口,见他们这么久才到,不由黑了脸:“我瞧着这位客人应是急着定下今晚的下榻之处,怎地还随着周公一起胡闹?周公自己有家,自是不急,可夫人若学了他,今夜会不会流落街头,可就说不准了。”   傅里失笑:“这不是想着有周公压阵,你定不会坑我?若无意   外,这院子应当就是我今晚的卧榻之处了。”   钱大正想说话,对上老先生看来的视线,嘴角抽了抽:“罢了罢了,看在周公的面儿上,不与你计较。”   说着,他便推开院子大门,“进来瞧瞧吧。”   傅里让周公先行,而后才踏进了院门。   这院子确实挺小,别说与林家相比,就是与原主之前在林家住的那个芳华园相比,也小得有些可怜。但只傅里一个人住的话,空间还有富余。   她扫了一眼略有些陈旧的木头,上手敲了敲,声音沉闷,没有被虫蛀。   从中间小道穿过院子,来到仅有的房间。推开房门,风一吹,屋内的灰尘飞扬而起,扑到了傅里脸上。   她咳嗽几声,这才认真看向屋内摆设。   屋内家具摆设一应俱全,虽有些陈旧,但傅里并不介意。又检查了厨房与杂物间,确定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傅里转头看向钱大:“就这个院子了,我们签下契书吧。”   钱大嘿嘿一笑,抬手将契书递到傅里面前:“就等着夫人签字了。”   顿了顿,他又问,“夫人应当识字吧?”   傅里翻了个白眼,正想骂人,低头却见一片繁体字:“……好像不认识。”   钱大奇了:“不认识就不认识,怎么还加个‘好像’?”   傅里笑容尴尬:“部分认识,部分不认识。”   “原来是这样。”钱大点头,“那我给你念念契书内容吧,免得周公说我蒙骗了你。”   说完,他便逐字逐句地将契书内容念给傅里听。   “没什么问题。”傅里松了口气,“拿来我签字吧。放心,自己的名字,我还是可以读写的。”   签好字,钱大便收好契书,拿好定金,与周公一起离开了。   周公临走前,傅里悄悄塞了块碎银子给他,担心他拒绝,没让他发现——   人家抛下生意好心陪她过来看房,总不能让人白走一趟。   傅里简单收拾了下屋子,便出门到府衙消了妾室身份,恢复了自由身。然后又去买了米面并许多日常用品,再回到家时,天色便已经暗沉下来。   该准备晚饭了。   傅里累瘫了   ,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动。   眯了好一会儿,她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来到了厨房。   “我的天,竟然忘了买柴!”   傅里一心想着买食物和被褥等物,竟忘了在城里,连柴也是要找人买的。   若非院子里有口井,恐怕连水也得找人买。   傅里是真的非常不想在没打招呼之前,就先去麻烦别人。她甚至想着,要不今晚就这么饿过去,等明日再说其他。   可是……   “咕噜咕噜……”   她揉了揉饿得发慌的肚子,心底悲伤逆流成河。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邻居花钱买些木柴,随意煮些粥将今晚对付过去了。   傅里叹着气,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见到傅里,她顿时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今日才搬到隔壁的住户,你可以叫我傅里。”傅里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今日出门采买时犯了糊涂,竟忘了买些柴火。所以,想问问嫂子,能否匀一些给我,我可以花钱买。”   那妇人忆起白日确实有人在隔壁走动,这才放心:“你先在门口等着,我让当家的将柴火搬到你家。”   “那价钱……”   “不用,你明日买了新柴,按量还给我家就好。”   傅里自然点头:“麻烦你了。”   那妇人笑着晃了晃怀里的孩子:“没事,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   本以为今日的苦难已经结束,谁知等来到灶前,傅里又发现了一个让她崩溃的事实——   习惯了现代各种便利的工具,她根本没办法用木柴点火。   而且那灶台,也不是她熟悉的那种。   傅里:咸鱼绝望.jpg   直到月上三竿,折腾许久的傅里才终于吃上了白粥。   此时她已经精疲力尽,原本饿到极点的肚子也没了声息,似是饿过了头,已经失去了饥饿的感知能力,她恨不能立刻躺倒床上睡死过去。   然而等熬得软烂的白粥吃进嘴里,那入口即化,带着丝丝米甜味儿的口感便立刻唤醒了傅里的所有感知:“果然,这才是人生啊!” 第4章 金手指到货   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作为一个现代私房菜馆小帮厨,就算穿到古代了,傅里的第一选择当然也只会是靠着一手好厨艺赚钱谋生。   只是古代对出来抛头露面的女子态度并不好,而且林家如今还在巴州府,原主相貌那般漂亮显眼,除非改头换脸,否则林家只要是见过她的人就一定可以她认出来。   若是她出来开店,却被其他人发现了身份……   她是被林家赶出来的,可除了林家人,其他人又哪会知道这点?她以前毕竟在林家待过,也就被搭上了林家的烙印,如今若想在林家眼皮子底下做生意,被人认出身份后,指不定让人觉得林家怎样苛待了她,进而毁了林家百年建立的名声。   这倒还好,毕竟与她无关。   可是林家祖上四代列侯,又以书香传家,林家如今的当家人林海更是前科探花,若非娶了公侯出身的贾敏,就是铁板儿钉钉的清流,要想官运亨通,是万万不会容许自家名声受损,也不会想要与商人扯上关系的。   到时林家必会为了保护自家的名声,而将她的身份,以及之前做的那些事宣扬出去。   一个给主家“下药”,险些害了主家的妾,傅里可不觉得如今遇到的这些人还会待她这般友善。   再者,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踩高捧低、谄媚逢迎之人,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人为了讨好林家,或是讨好林家当家主母背后的贾家而对她做什么。   红楼世界的法制可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毕竟小说开始不久,三大主角之一的薛宝钗的哥哥薛蟠就打死了人。但因为他家钱多势大,他竟然靠着一个荒谬的“冤魂索命”就逃脱了责罚,继续跑到京城吃喝嫖赌,日子好不逍遥。   不仅是薛蟠,这之后还发生了贾雨村碍于薛家权势,放任救命恩人之女被杀人犯带走为奴为妾,还有王熙凤为放贷逼死一对小情侣,还有贾赦为了把扇子打死无辜的石呆子……   但这些人在自家权势正盛的时候,可都没有受到丁点儿责罚。   傅里孤身一人,可不敢贸然出头。   所以她要想赚钱,就只能给自己找个代理人。   但想要与人合作,自己不拿出点儿看家本事如何能成?   傅里的厨艺是从小练到大的童子功,确实要比一般的厨子好得多。可是这不是许多菜谱手艺已经失传的现代,而是传承相对完好古代,是宫里时不时就会放出来那么一两个御厨的古代。   想想红楼中描写的那许多让人垂涎欲滴,至今仍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将其中菜谱复原的那许多美食吧。   红楼世界可不缺厨子。   不说别的,就只这巴州府府城之内,打着御厨后代旗号的酒楼就有不下三家。   傅里一个天生性别就容易被人看轻的女人,只凭厨艺,谁会愿意相信她?   若是身上银子足够多,她当然也可以坐吃山空,等到死了万事皆空。可惜林家虽然大方地让她带出了所有首饰和平日积攒的金银,但是……   荣国府中的赵姨娘那般受宠,也没积攒下几个银子,原主又是个舍得衣着打扮上花钱的人,就算掏空原主的私房,她也不过找到一共价值三百多两的钱财,还不如那株辣椒值钱。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   这日醒来,傅里吃过早饭便回到房间,然后抱着仅有的一株辣椒及两个番茄和衣躺下,不过瞬间,她就从床上消失,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这里不但山美水美,千顷良田也被划分地整齐方正,好似一个放大百倍的棋盘,辽阔荒凉,却又古朴自然。   这是自傅里成年后,就一直陪着她的灵植空间。   厨师世家傅家有一块家传的玉佩,每代只传家主,是全家最重要的宝贝。但除了家主,其他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这玉佩除了是个古董比较值钱外,还有什么作用。   有人就要问了,既然玉佩这般重要,为什么会传到傅里这个不过   二十出头的人手上呢?   因为傅家除了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也是因为有这个空间在,傅里才能靠着在空间出产的高价蔬菜,在一线城市的热门地段买下一件门店,而不是和其他年轻人一般,年纪轻轻就开始负债。   傅里的视线落在荒芜的田地上,叹了口气。   若是早知道自己会被神经病杀害,然后穿越到古代,她一定不会因为忙着开店事宜无法照料田地就暂时放下种菜大计,否则她在林家也不至于为了一株辣椒就欢喜成那个样子。   她那么多经过科学选育,口感更胜一筹的蔬菜啊……   傅里捂着揪痛的心脏,勉强将视线移到了远处的一排木屋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为了喂养空间里养着的一些动物,她还留了为数不少的土豆红薯并米麦等物放在仓库——   动物嘛,只要给够吃的,就不会死。   傅里又看了眼荒芜的田地,心痛地走向木屋。   木屋后面是用栅栏围着的小院儿,院里养了许多不好圈养的动物,比如家禽霸主——大白鹅。   许久不曾进来,这些动物虽然没被饿死,身上的肥膘也掉得差不多了。   心痛……   傅里走进院子,原本凶悍的大白鹅见到她不但没有追着她叨,反倒围在她身边此起彼伏地大叫,仿佛在催促她快点喂食。   傅里数了数,确定数量没错后,赶紧进屋看了看其他家畜家禽。   还好,全都在。   傅里松了口气,这些可都是她在古代立足的底气。   看完后,她从木屋里拿出一个木盆,绕过荒芜的土地来到不远处的湖泊旁,然后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辣椒和番茄放下,先是挖了个坑将辣椒种下,撒了点水,亲眼见着原本蔫哒哒的辣椒植株瞬间变得精神,上面的果子也飞快成熟、落下……   傅里赶紧捡起地上的辣椒,但有一个因为慢了一步,辣椒外面那层皮就变得发皱,开始腐烂。 第5章 都是穷闹的   看吧,这就是她没办法在忙着开店的同时照顾空间的原因——   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虽然与外面一样,但种进地里的植物,无论是可食用的蔬菜,还是只会和蔬菜争夺营养的杂草,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发芽、长大、开花、结果。   如果不及时摘下,这些果实可不会在地上保持原样,而是会以同样的速度腐烂,化为这些土地、也即是空间本身的养料。如果不想所有努力化为泡影,必须拿出当初玩农场时防止别人偷菜的劲头儿。   不过这株辣椒是因为本就接近成熟,有的辣椒更是已经熟透,所以才会变化这么剧烈,一般的蔬菜从洒下种子到成熟,短的也需要半天时间,长的也就一天。当然,如果是果树之类,成熟期自然会更长。只要掐好时间进空间,采摘只在一瞬间。   而且空间的好处也不止这一个——   傅里拿起木盆到湖里舀了一盆水,然后将还未熟透的番茄放进里面,很快,番茄的果皮果肉就化进水里,变成粉色的营养液,而原本还有些泛白的种子也在湖水的滋养下变得饱满,变成了褐色。   见种子成熟了,傅里便端着木盆来到田埂,直接连水带种子,直接泼进了另一块田里。   傅里在原地等了越五六分钟的样子,那些种子便落地生根,抽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   弄完番茄,傅里又故技重施,将辣椒种子也洒进了地里。   她在空间等了约半个时辰的时间,等番茄与辣椒的苗苗长高,抽出新叶变绿,她立刻动手开始移摘,直到将所有小苗种成整齐的两排,她才满意地起身,一直平静的脸上也流露出真实的笑意。   将所有种子种好后,傅里才离开了空间。   奇怪的是,她之前进空间时是什么样,出来是还是同一个姿势。就连她的双手,也仿佛握着一个花盆一般。   傅里却已经习惯了,她立刻翻身而起,然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首先,要去找邻居问清楚在什么地方买柴。   然后,她得去找钱大买个粗使婆子,最好是本地人——   这个院子对傅里来   讲有些大,而且已经荒芜许久,要是靠她一个人整理的话,还不知道要多久。她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这上面。   原主是跟着林如海从京城来巴州府外任的,她记忆中知道的种种也都来自京城。到巴州府后,原主一个妾室也没机会出门,所以等傅里被赶出林家后,面对周围的一切,她只觉得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找个本地出身的粗使婆子,她的生活也会方便很多。   况且她既然想要做生意,还想给自己的生意找个代理人,自然就要加紧时间寻摸合适的人选。否则一日找不到人,她这生意也就一日做不起来。   理好今日要办的事,傅里再次用眉黛将脸涂黑,然后就带着银钱出门了。   这次开门的还是昨晚那位抱着孩子的妇人,不过这次见到傅里时,妇人并未抱着孩子,而且两眼通红,像是才狠哭了一场。   傅里有些尴尬,她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那妇人倒是爽朗,抬手抹了把眼睛便干脆开口:“傅娘子可是又忘买什么东西了?你一并说与我听,我立刻进屋拿来给你。”   傅里摇摇头:“我只是想问问您,究竟该到何处买柴?”   妇人恍然:“这个啊?没有专门的店铺,你若是想买,便在酉时归家,酉时三刻左右便会有卖柴郎或卖柴翁推着板车叫卖。”   “谢谢娘子。”傅里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看我这记性,昨日娘子帮了我,我竟愚钝地忘了询问娘子名姓。”   妇人摆摆手:“不妨事。我姓孙,叫翠兰,你以后叫我孙二嫂就行。”   傅里笑着告辞:“多谢孙二嫂了,等我买了柴,定会立刻上门还你,绝不耽误二嫂做饭。”   孙翠兰正想说完,却听屋内响起一阵小孩子的哭嚎。   她立刻惊慌地进了屋,竟连一句话没来得及与傅里说,徒留傅里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让傅里尴尬的是,屋里小孩的哭声不但一直没停,竟很快又响起了一个老太太的喝骂声,以及一个男人左右为难的劝解声。   一声高过一声,很   快屋子里便吵成了一团。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孙翠兰不会再从屋里出来后,傅里小心地将门拉上虚掩,这才离开这条小巷,往钱大处走去。   路上遇到周公的面摊儿,傅里没忍住,又叫了一碗面。   进了空间一趟后,傅里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次她没有再忌口,果断让周公加了面臊子。   臊子是猪肉做的。   据周公所说,这臊子必须用他自己研究出来的秘制酱料,将切成碎末儿的肥瘦三七分的猪肉炒出肉汁儿来才算够味儿。   这么些年,周公就是靠着这手做臊子的本事将这个面摊儿立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加了臊子的面,就是要比素面好吃。   傅里一边吃,一边打听着巴州府府城的饮食习惯,以及府城中酒楼的分布。   周公的表情有些惊讶:“傅娘子不是到巴州府投亲吗?怎么听着,好似准备开饭馆儿一样?”   就算只开了个面摊儿,周公也进了饮食这一行。   外人听了傅里这话,许是直接当做她想要在巴州府好好游玩一番,可周公这个内行人却立刻从中听到了许多只有准备开店,才会打听的细节。   傅里不好意思地笑笑:“昨日初到宝地,也没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说了些谎,还望周公勿怪。”   顿了顿,她道,“我之前在一大户人家的厨房干活儿,只是犯了些事儿,被赶了出来。我一个外地人,在本地也没个熟人,更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便只能想法子开店了。”   周公恍然:“原来是这样。”   对于傅里的谎言他倒是不怎么生气: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早年看不开的也都看开了,何况傅里撒谎只为自保,并未伤害于他。若连这个都要计较,他以前怕不是早就被气死。   “你手中有多少银子?”周公紧接着问她,“巴州府虽然不算繁荣,可漕运发达,城中物价也贵。若你没有上千两银子,恐怕开不了店。”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这个面摊儿?   听到这话,傅里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第6章 与周公合作   一千两银子?   傅里又不是红楼梦的主角,一无有钱有势的家人可以依靠,二无足够的嫁妆可以挥霍,她就是一艰难求生的普通人,就算砸锅卖铁,她也没办法拿出这么多银子啊!   傅里哀怨地看着面前的碗,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己勉强能算是富婆,没想到连个店都开不起。   我好穷啊……   嗯?   不对,我不穷啊!   傅里突然来了精神:她空间里面不是还有那么多番茄和辣椒吗?他们可不仅仅对自己来说是宝贝,对那些个一心风花雪月的权贵们来说,也是一等一的宝贝啊!   番茄和辣椒其实是前朝时,那些商人从海外带回来的舶来品。当时一起被带回来的除了番茄和辣椒,其实还有产量超高的土豆和红薯。   然而海运被权贵把持,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他们就将这些舶来品炒到高价。   土豆红薯还好,到底只是食物。   可辣椒因为其辛辣的口感,一开始其实是被当做药材与观赏植物而存在的。   而众所周知,食物价贱,花卉昂贵。   尤其是难得一见的珍惜品种。   如今的辣椒还不叫这名,叫辣椒花;番茄也不叫番茄,叫番柿,叫狼桃。   因为没有食用价值,番茄与辣椒的种植方法也就没多少人研究,又或者研究出来了也会特意隐瞒,以此控制数量,维持高价。   ——物以稀为贵。   一株辣椒或番茄说不上价值千金,但几百两银子还是需要的。   有着这样的前提,傅里只要将空间的番茄或辣椒卖出去一两株,那她开店的本钱就有了啊!   卖花和做生意不同,想来林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介意。   但这东西这么贵,没有门路,怎么出手?而在辣椒出手之前,她难道就这么等着坐吃山空,一点事也不做?万一这辣椒一两年都卖不出去呢?   傅里陷入了苦恼。   “你如果真有手艺,可以在老夫旁边支一个小摊儿啊。”周公乐呵呵   地开口,“这你别看我摊子小,但每天的进项也能有上百文呢,你一个人花销尽够了。”   傅里顿了顿,目光将周公这个面摊的角角落落都仔细看了一遍,突然开口问道:“周公,我手上有一味从未被人使用过的调料,若是加工成酱料,放进您的面中,绝对可以让您做的面条味道更好。而且这味调料味道刺鼻,炒制成酱料的过程中绝对可以做到‘香飘十里’,将面摊周围的潜在客人都吸引过来。”   “您看,我可否用这味调料与您做个生意?”   周公愣住:“生意?”   傅里点头:“这味调料用途广泛,并不仅限于制作酱料,还能当做配菜研制更多的菜品,使用好了,绝对可以日进斗金。我的想法是,我为面摊供应这种调料,当做入股,然后每月参与盈利分成。至于具体分成,我们可以等第一个月的盈利出来后再谈。”   想想现代几乎将辣椒用出了花儿的厨师们吧,只要将那些已经成熟的菜品复制出来,然后在饭店酒楼内推广售卖,别说日进斗金了,就是日进万金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时候都不缺有钱有闲,却只想满足口腹之欲的老饕,这些人为了一口吃的,可不会吝啬手中的银子。   傅里前世做帮厨的那家私房菜馆的营业额,就是靠着这些老饕撑下来的。   就算只是面摊,客流量大了也是能赚大钱的。   何况这面摊又不会一辈子是面摊。   周公有些疑惑:“可老夫只是个面摊老板。”   你既然有这么好的调料,为什么选择和我合作,而不是去找那些家大业大的酒楼?他们能给你带来的收益肯定更多吧。   傅里听懂了周公的言外之意,不禁失笑:“周公,您仔细想想,若是我孤身一人找上门去,别说与人合作这样的笑话了,就只说银子,您觉得他们能给我多少?”   一锤子买卖如何比得上长久的生意?   而且前提是那些酒楼不会店大欺客,拿了她的东西,却不给她的银子。   还有一点,傅里与周公打了两回交道,对他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很相信他的人品——   至少两方真要有了合作,周公绝对不会背后捅刀子。   周公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傅里只提了一嘴,他便将她的顾虑想了个通透。   “我只信周公。”傅里看着周公的眼睛,言辞恳切地开口。   周公摇摇头:“你才认识几个人?”   说完,他便低着头沉思起来。   说实话,他这么大的年纪了,就算赚了大钱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放进棺材带到地府?   但最后,周公还是答应了傅里。   不是因为那位调料能给他招揽生意,也不是为了傅里口中的“日进斗金”,他只是想到了昨日回到家中脱下衣物时,从腰带里抖落出来的银子……   这样知恩图报的年轻人,他与老婆子正巧都挺喜欢的。   就当是帮助自家出息的小辈了。   傅里顿时喜不自胜,当即开口:“我立刻回去将调料取来给您看看情况,您放心,我绝对没有骗您。”   “你倒是精乖!”周公失笑,“快去快去,早点将东西拿来给老夫瞧上一眼,定定心,免得老夫突然后悔。”   傅里丢下餐费起身就跑,回家后立刻进了空间。   此时距离傅里种下辣椒与番茄已经两个时辰了,再过不久就可以收获了。   傅里走进木屋拿出一卷塑料薄膜,然后来到一处空地将其平整地铺在地面,等辣椒与番茄熟了,她心神一动,用来做仓库的木屋里就出现了一堆辣椒和一堆番茄。   傅里赶紧进去将辣椒取出来摊开晾晒,又拿了木盆将番茄装好走到湖边。   等她再次将番茄种好,塑料薄膜上的辣椒已经脱水,变得干脆,一捏就碎成粉末——   脱水程度是可以控制的,但她这不是要对辣椒暂时保密?就只能拿这种看不出原型的粉末给周公尝尝味道了。   拨出一半种到地里,傅里将另一半辣椒碾碎用纸包好,这才出了空间。 第7章 财源滚滚进   “嘶,这是什么东西?”周公捻了一小撮儿粉末在舌尖上尝了尝味道,然后猝不及防就被辣椒辛辣刺激的味道给辣得眼眶泛红。   他倒是忍得住,只是对这红色的不明粉末的用途有了怀疑。   “这玩意儿,真的能用来做调料?”周公怀疑地看着纸上盛着的辣椒粉,“就算吃不死人,这么刺激的味道也不会有人愿意碰的吧?”   想想之前傅里给他画的大饼: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只靠着辣椒,怎么可能?   周公无奈地笑了笑:“原以为你是个靠谱的,如今看来也有些眼高手低,喜欢白日做梦。”   傅里没有立刻解释的打算——   解释再多,都不如让他尝到味道更有说服力。   她起身走到灶台前,仔细检查了下周公煮面的家伙什儿,转头看他:“周公,可否将灶台借我一下?”   “当然可以。”周公欣然应允。   傅里会厨艺,且厨艺不错这件事他早有预料。毕竟,若是自身没有点儿本事,她也不可能一来就想着开店,靠着厨艺谋生。他虽然笑话傅里眼高手低,但这两天接触下来,他也知道傅里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过是借着打趣,给喜爱的小辈一个提点而已。   傅里前世工作的那个私房菜馆的主打菜就是川菜,里面有一道工艺并不复杂的主食——   重庆小面。   这款面食的做法非常简单,只需要提前在空置的碗里放入油盐味精蒜姜酱醋以及辣椒等调料,面刚煮熟就要捞起,再几根烫熟的素菜,倒入高汤,撒上葱花便做好了。   如果喜欢肉食,还能自己制作各种口味的臊子盖在面上。   重庆小面面条筋道爽滑,汤料香气独特,味道麻辣鲜香,就算是没胃口,只要闻到小面的香气,绝对能让你胃口大开。   其实周公如今卖的面条就与小面的做法十分相似,唯一的不同,也是因为里面缺了一味灵魂调料——   油辣子。   是的,用来给小面做调料的辣椒并不是简单的辣椒面,而必须是经过简单加工的油辣子。   不过想要制作油辣子必须将辣椒里面的辣椒籽给挑出来,否则周公只是瞧上一眼,估计就能认出原材料是什么了。   傅里着急与周公定下合作,想要让他尽快尝到味道,自然没时间慢慢来。   但辣椒面也有辣椒面的做法——   辣椒面因为太碎,直接放到油锅里面炒制容易炒糊。但可以在里面放入花椒、蒜、盐等调料后,直接将油烧热淋浇到上面。当热油浇到辣椒上的时候,一股香辣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钻入人的肚腹,引得闻到的人口水直流。   傅里将油浇到辣椒上后,立刻拿着筷子将所有调料搅拌均匀,然后放到一旁闲置开始准备配料。   “阿嚏——”   辣椒的香味儿刺激,而且可以飘得非常远。距离很近的周公第一个受到了辣椒的香气攻击——   油辣椒的味道钻进周公的鼻子,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而且下一秒,周公的唾液开始疯狂分泌,导致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然后发出一声非常明显的“咕嘟”声。   周公:“……”   他微有些脸红地往四周看了看,却只发现了自家老婆子含笑的双眸。   周公顿时不介意了,冲着老伴儿笑了一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灶台旁边,一脸惊异地看着那碗经过傅里搅拌之后变得鲜红油亮的调料:“这味道闻起来还挺特别的。”他闭目嗅了嗅,仔细感受一番后,再睁眼时眼底便爆发了强烈的欢喜,“虽然一开始闻着很刺鼻,但不一会儿就觉得很特别,很香,而且非常能引起人的食欲。”   正如他现在,再看着傅里有条不紊煮面的动作就染上几分急切——   真的好想尝尝这个油辣椒的味道。   傅里回头对上周公的仿佛发着光的眼睛,顿时失笑:“您可以拿筷子挑一点儿尝尝,会有点辣。”   如今的辣椒还未经过挑选培育,口感虽然比用来增加辣味的茱萸鲜明独特、也少了股苦涩的味道,但本身也更加刺激,口感也更接近现代的朝天椒。   若是第一次品尝的人,   肯定会出现一些应激反应。   周公之前已经尝过一口,自然知道好歹,他只用筷子夹了一丢丢辣椒放在嘴里品尝。   “嗯?”周公双眸亮了起来,“好像没之前那么辣了。”   他顿了顿,选了个更恰当的词,“应该说比之前更香了,不像之前,只是干辣,尝过之后让人望而生畏。”   傅里正想说话,转头就见周公又拿着筷子挑了一小坨油辣椒起来,见她转头,还对着傅里不好意思的笑笑,但下一瞬,他便直接将辣椒送进了嘴里:“味道非常不错。只要以后这调料管够,这生意,老夫干了!”   傅里:“……”   她差点忽略了巴州府的名字,巴蜀巴蜀,这名字一听就与现代的四川重庆相关啊。这里的人可是很能吃辣的——   毕竟在辣椒出现之前,这里的人为了驱逐独特地理环境带来的身体内部的湿气,就已经开始大量运用葱姜蒜、花椒茱萸等带着强烈刺激性味道的调料了。区区辣椒而已,很快就能适应啦。   算了,不和这老顽童计较了。   正好面也煮的差不多了,傅里先将调料放入碗中,然后夹了许多油辣椒放入碗底。转头用筷子挑起来,见面条中间的白线已经消失,立刻捞起放入碗中……   等洒上葱花,一碗热腾腾的重庆小面就做好了。   周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面搅拌好,然后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嘶嗷,好辣。”   见他叫得凄惨,傅里赶紧倒了杯茶水。   谁知茶壶才拎起来,就见周公再次埋头苦吃起来。而且虽然嘴巴一直在发出呼哧呼哧的怪声,但那碗面却以飞快的速度被消灭干净。   面吃完了,周公竟然连汤也不放过。当着傅里的面,他仰起脖子就咕嘟咕嘟地全灌进了胃里。   “啊,爽快!”周公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   “咕噜噜——”   傅里眼神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公:“您还没吃饱?”   “不是……”一道窘迫的声音从傅里身后响起。   傅里回头一看,竟发现周公的老伴儿占在她身后,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老婆子闻着这味儿有些馋,所以……”   傅里赶紧起身,表情比周婆更加窘迫:“没关系,这事儿怪我,我当时应该多做一碗面的。”   调料什么的都备好了,只是多煮一碗面的事儿,但周婆的存在感太低了,她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以至于出现了这么尴尬的情况。   她赶紧起身:“我再去给您做一碗。”   “不用不用,还没到饭点儿呢,老婆子不饿。”周婆摆摆手,“老婆子过来只是……”   傅里更不好意思了:“婆婆没事儿,正好我看周公吃得太香,也有些饿了。两碗面一起煮,不碍事儿……”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往灶台的方向走,但视线才落在灶台方向,眼神便凝固住了——   无他,傅里转身后竟发现面摊的灶台前突然出现了好多人,而且一个个眼神如狼似虎,纷纷落在灶台上那碗至今仍散发着些许香味儿的……油辣椒上。   周婆腼腆地揉了揉肚子,眼神和蔼:“老婆子只是想同当家的说一声,来客人了。”   傅里:“……”   好尴尬!   周公笑着起身:“傅娘子不用害怕,就这点子人,老朽一会儿就可以将人肚子填饱,保管……”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面摊两边再次出现了十来个客人,而且看他们眼神,明显也是冲着刚才那股香味儿,想要到面摊一探究竟来的。已经到了的那些客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威胁一般,瞬间一拥而上,直接占满了面摊不多的位置,徒留刚到的两批人站在原地捶胸顿足。   “周公,照着你刚才吃的那碗面,来两碗!”   “老周,就你刚才吃的那种面,三碗!”   “我要两碗!”   “我一碗。”   ……   眼瞧着这些人似乎想要将面摊的存货吃空,站在一旁等位的客人顿时忍不住了——   “老赵你就一个人,哪儿吃得了三碗?周公家的面分量十足,一碗就能填满你肚皮了,你也别太贪心,给老子留点儿!”   “老胡,   就你那小身板儿哪里吃得了两碗,剩下一碗请我算了。”   “钱大,你不带着客人去看房到面摊儿来做什么?赶紧回去,你那碗面归我了!”   “……”   周公被这热闹景象吓了一跳,随即笑骂:“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说完,他便来到灶台,弯腰直接拖出一大袋儿面粉,瞧着约有百十来斤,别说是在场的这些人了,就算是再来十几个,面也管饱。   但是吧……   周公拍了拍面粉袋子:“这面啊,你们倒是想吃多少有多少,可这调料……”他斜睨了那碗油辣椒一眼,“就这么点儿,用完了也就没了。到时候再想吃,也只能做老夫之前做过的那些面了。你们要是喜欢,就留下等位,他们吃着也快,要不了多久就能腾出位置。要是只想吃加了这种……额,傅娘子,这调料叫什么来着?”   傅里失笑:“叫油辣子。”   周公眼神亮了一下,连连点头,“对,油辣子。如果你们只想吃这种加了油辣子的面,估计就得等明天了。”   说着,他又看了傅里一眼,见她点头,这才开口,“明天早上卯时三刻,想吃这种面食的只管来,老夫管饱。不过有件事要提前说明,你们也看到了,这调料之前可从未出现过,数量稀少,价格也十分昂贵。今日也就罢了,就当是为了吸引客人的优惠手段,但明日再来,这价钱可就要翻倍了。”   这话一出,还等着的人就有些犹豫了。   而已经占了位置的那批人听到这话,却着实松了口气。   但有了涨价这一出,他们也就不好太占周公便宜了——   周公在这地界摆摊几十年了,如今年迈,总不好他们一群人还不要脸地欺负老人家。   于是之前叫着两碗三碗面的那些客人见状,也都自觉地将数量消减到了一碗。   如此好事,见者有份嘛。   而且吃的人多了,若是觉得味道好,也能多为面摊宣传宣传。   没占到位置的人见状露出笑容,也不怕多站这一会儿,一个个乖乖地站在面摊前,等着周公给其他人做面。   只是人实在有些多,周公担心客人等太久,不好意思地看向傅里:“傅娘子,客人实在太多了,老夫有些忙不过来。之前见你露了一手,想来厨艺不错,不知可否过来帮一下忙?”   周婆原本有些担心周公,听到这话也眼神恳切地看向傅里。   傅里也不推辞,直接走到了周公身边,拿起菜刀就开始准备调料配菜——   既然说好了要合伙做生意,面对困难,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而且帮厨也算是傅里的老本行了,她十分熟练,并不会觉得太累。   因为客人太多,而辣椒太少——   傅里今天只带了一点点辣椒过来,本意只是为了让周公尝尝味道,好让他下定决心与自己合作,并未打算今天就将其当做秘密手段推出售卖。   况且,她还要留下更多的辣椒做种子。   辣椒不够,为了让所有客人都尝到味道,自然只能将原本的用量减少。等到最后几位客人的时候,他们碗里的辣椒甚至只有筷子头儿那么点儿大的一小坨,除了将面汤上漂浮着的些许红油,几乎看不出里面放了油辣子。   不过大家以前没吃过辣椒,舌头的敏感度还好,不至于一点儿味道都尝不出来。   大家也都理解周公的做法,毕竟他们今日到面摊本就是冲着油辣子,若是辛辛苦苦跑一趟却连味道都尝不到,反倒心有不甘。   至于油辣子放足量了的面条是什么味道……   明天再来呗!   就算价格翻倍听起来很可怕,但周公这个面摊的底价摆在那儿,就算翻倍了,价格也比不上那些酒楼饭馆里面一道普通的菜贵,随便省省也就余出来了。   客人吃饱喝足,离开时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等到所有被辣椒的香味吸引过来的客人都心满意足地离开后,装油辣子的碗已经空了,在场的几个人也都累瘫了。   然而此时正午,正是饭点儿。   看着接二连三朝着面摊儿赶来的客人,傅里绝望地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没完没了了还! 第8章 小孩馋哭了   周公见傅里实在累得狠了,语含歉意地开口:“傅娘子,这客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老夫能应付得过来,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傅里摆手,她一个身体机能正好的年轻人,怎么可以抛下老人忙碌,而自己回去休息?   “你别急着拒绝,”周公笑道,“老夫虽不知你真实身份,但瞧你细皮嫩肉,一个茧子都没有的手掌,也大约知道你以前在家中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忙碌许久,你的身体其实已经受不住了吧?你别看我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但真要论起来的话,老夫的身板儿可比你要结实得多。方才你能帮忙,老夫已经感激不尽了,现在呢,你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   傅里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如何辩驳。   她是真想帮忙。   如果傅里如今用的是前世那个从小练童子功的身体,别说是这么点儿时间,就算让她站在灶台前连轴转地忙碌二十四小时,她也完全可以撑下来。   可她如今用的,不是自己身体。   正如周公所说,原主以前在林家的生活确实养尊处优,完全称得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算进入林家前过过一段苦日子,如今也早被养得干不了重活儿了。刚才强撑着忙碌许久,这身体确实受不住了。   况且,傅里突然想到一件事——   空间里面的番茄与辣椒也快成熟,要收获了,她必须尽快赶回小院子,否则等辣椒与番茄腐烂在地里,她可没办法再找到第二份种子了。   她差点就忘了!   因为这,就算傅里心里有再多的不甘愿与难堪,也只能无奈告辞:“那我就先走一步,你们中午忙完就直接收摊回家休息吧,别忙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   “这不妨事,”周公浑不在意地摇头,“若实在忙不过来,老夫去把钱二找来帮忙也就是了。”   “钱二?”傅里下意识回想起上次那个七尺壮汉。   周公嘿嘿一笑:“你别看钱二长得五大三粗,其实他手艺不错,当初还正经在老   夫的面摊学过几个月的手艺呢。”   傅里放下心:“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再来帮忙。”   见周公想要拒绝,傅里赶紧打断,“周公应是答应了和我一同做生意的要求了吧?既然这样,我为自己的生意出点力,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周公摇头,“老夫虽然答应和你做生意,可之前既然说好你出调料我出力,老夫就不能再让你连我这一份活计也做了,否则你何不自己支个面摊?”   傅里不好再劝,但心底打定主意,明天若是忙不过来,她肯定是要过来帮忙的。   ——反正她还得过来送调料,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就好。   两人商定好明日送调料的时间,傅里就回去了。路上顺便去了不远处的卖肉卖菜的市场一趟,将午饭的食材一并买好,这才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租的小院子。   将食材放到厨房后,傅里这才进空间将辣椒与番茄收好。   将番茄放到一边,她认真地将辣椒外面那层皮剥了下来放进盆里,又放了两个番茄在盆里面,傅里这才将所有辣椒种子及剩下的番茄全部种进了地里,等辣椒脱水碾成碎末,她又回到木屋拿了两个土豆和番薯,然后才带着木盆离开了空间开始做饭。   今天闻了一上午的油辣子的味道,傅里肚子里的馋虫也早就被勾起来了,若非如此,她之前就直接在面摊解决午饭,而不是回到家里自己做了——   在面摊做面多方便?火是点好的,调料配菜也都准备了,只需要拉好面放进锅里煮熟就够了。   而回家呢?   傅里看着仍旧陌生的灶台,和还未使用熟练的火折子,只能努力点火。   午饭,傅里准备做麻辣烫。   因为条件有限,这个麻辣烫自然只能做个家庭简单版的。   首先将想要吃的食材,比如青菜、木耳、土豆、猪肉、豆腐等提前清洗切好放在一边,然后葱切成小段,姜切片,蒜则切成碎末,也放在一旁。   等锅烧热后倒入菜籽油,等   泡沫消散后放入葱姜蒜以及花椒炒香,然后放入猪油增香,等猪油化开后放如辣椒,翻炒几下就倒入冷水煮开——   如果有条件,倒入高汤味道会更好。   水开后,按照煮熟的难易程度,把控好时间间隔依次放入食材,最后撒上食盐和香葱,一碗香喷喷的麻辣烫就做好了。   煮好后的木耳香脆,土豆软糯,猪肉鲜嫩……   不同的食材有着不同的口感,混合在一起后又染上了些许其他食材的味道,各自为政的同时又充满了和谐,麻辣鲜香,给人以极致的味觉享受。   傅里也懒得将麻辣烫端到房间去了,随便在厨房找了个凳子,就蹲在那儿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还没吃完呢,隔壁突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哭声,就算隔着一堵墙,也仍旧将傅里吓了一跳。   她正奇怪呢,就听见自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傅里只能放下筷子出去开门。   开门后,傅里第一眼就认出了孙翠兰孙二嫂,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小孩儿。小孩儿听到开门的声音,眼泪汪汪地回头,直勾勾地看着傅里。   傅里:“……?”   她又看了眼孙二嫂旁边站着的那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古代结婚早,傅里也拿不准这位的身份,于是迟疑着开口:“孙二嫂,不知这位是?”   孙翠兰一脸尴尬:“这是我婆婆。”   “老婆子姓李,你叫我李大娘就好。”李大娘浑不在意地摆手,一脸期盼地看着傅里,“今日贸然上门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只是之前做饭时,娘子家中突然传来一阵刺鼻的香味,引得大郎哭闹,老婆子没法子,只能厚着脸皮上门,希望能为大郎讨上一口饭吃。”   傅里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如何开口呢,就见孙二嫂伸手扯了下李大娘的袖子:“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李大娘一把将她挥开,仍旧看着傅里:“傅娘子,若是你能给大郎一口吃的,你昨天借我家的木柴就一笔勾销了如何?” 第9章 险遇林管家   她也没说不还木柴啊!   傅里哭笑不得地看着李大娘,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大娘旁边的孙二嫂一脸窘迫,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婆婆,我今早不是同你说过,傅娘子今日在卖柴郎那儿买了木柴就一定会还我们的吗?你怎么这么样同傅娘子说话?况且昨日傅娘子本是打算拿钱与我们买木柴,是儿媳自己见傅娘子需要木柴不多,这才让她今日还的。”   邻里之间,若是谁有困难,顺手帮了又有什么?可如今被李大娘这么一搞,她以后还怎么和傅娘子相处?   李大娘可不管她说什么,只一味地盯着傅里:“傅娘子,只是一口吃的而已,一文钱也不值,你还赚了呢。”   傅里本不愿搭理对方,但瞧着尴尬的孙二嫂,以及她怀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郎,她到底心软了:“罢了,我进去给大郎端点儿,你们且在这儿等着。”   说着,她便转身回了厨房。   李大娘似乎想跟着进去,却被旁边的孙二嫂死死拦住:“婆婆,傅娘子都说了,让我们在这儿等着!”   李大娘嘴硬:“邻里之间串串门,怎么就不行了?”   “可人傅娘子没让我们进门!”看着蛮不讲理的婆婆,孙二嫂险些又被气哭。   对上儿媳通红的眼眶,李大娘担心引来儿子,只得翻了个白眼,然后走到了一边:“哼,等着就等着。”   那些柴火也要好几文钱呢,换一碗吃食而已,傅娘子又不亏。   想到之前那勾的她口水直流的香味,李大娘咽了咽唾沫:也不知傅娘子是怎么做的,那饭菜的香味,好像比醉香楼里的招牌菜还要霸道……   想到醉香楼招牌菜的价格,李大娘难得生出了两分心虚。   傅里每样食材都夹了一些,只是想着孙二嫂的儿子也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应吃不得味道太刺激的食物,她特意倒了碗开水,将挑出来的食材又涮了几下,这才夹到一个小碗里端了出来。   傅里直接将小碗递给   孙二嫂:“还不曾问过大郎姓名呢。”   大郎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听到这话,还不等孙二嫂开口,便口齿不清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孙二嫂将大郎放到地上,蹲下后,神情无奈地为他擦了擦嘴:“当初大郎出生不久,当家的就提着酒肉请陈秀才帮忙起了个‘鹏程’的名儿。”   “鹏程万里,好名字啊。”傅里笑笑,“以后鹏程肯定可以和鲲鹏一般直上青云。”   这话一出,不但孙二嫂,就连旁边因为傅里一直不搭理她而有些不高兴的李大娘,脸上都盈满了笑容:“傅娘子可真有学问,吴秀才当时起名儿时,就说的这话儿呢。我家大郎聪明,以后肯定是要做大官儿的。”   傅里笑了笑,没有接李大娘的话。   孙二嫂一边给吴鹏程喂菜,趁着空隙回头看了李大娘一眼后,冲着傅里无奈地摇头:“我倒是希望大郎平平安安的,就是不做官也没什么的。”   李大娘的脸瞬间拉下,不过当着傅里的面,倒是没有骂人,但看她表情,显见等会儿回家后,她是准备要狠狠教训孙二嫂一顿的。   傅里还挺喜欢这位孙二嫂的,见状不由为她担心。   孙二嫂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下头:“没事。”她都习惯了。   没一会儿,吴鹏程就吃完了小碗里的食物。   孙二嫂起身,伸手拉过傅里的手,直接将小碗放到她手中:“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今天申时记得留在家中等候卖柴郎上门,昨日借的柴也不必还了。”   傅里正疑惑孙二嫂为何又提了一遍这事儿,突然察觉碗底有些异样。   “我们这就回家了,麻烦了。”不等傅里回话,孙二嫂就拉着李大娘回了家。   傅里进屋后拿开碗,发现掌心放着五个铜板。   这孙二嫂倒是明理,只是……   想到李大娘的性子,傅里摇摇头:“可惜了。”   -   当天下午,傅里再次出门。   她先到周公的面摊   去了一趟,发现周公夫妻似乎忙完生意,已经在收拾桌椅,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周公见她过来,笑道:“之前倒是又有几波儿从其他人哪儿听说老夫这儿出了新的面食,所以过来尝鲜的客人,不过很快被我打发了。”   “这是好事,”傅里十分高兴,“想来明日开张,面摊的生意肯定比以前要好上许多。”   周公点点头:“老夫已经去找了钱二,他答应明日过来帮忙。”   傅里有些好奇:“他自己有手艺,就没其他营生?”   “他虽然手艺不错,但脑子不太灵光。平时倒是没什么异常,可每每算账总是算错,还容易被客人哄骗。一天忙活下来,赚的还不够回本儿。”周公一脸无奈,“时间久了,钱大就不许他出来了。不过给老夫帮忙倒是不妨事,钱大也放心。”   傅里点点头:“他倒是个不错的帮忙人选。”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以后生意一直不错,老先生干脆拿钱将人留下,左右一个月也要不了几个银子,总比将您二老的身子累坏了好。”   周公迟疑了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且看明日生意如何吧。”   傅里自然没有异议。   等面摊收拾好了,傅里想起一件事:“我那院子久不住人,院子杂草丛生,我一个人懒得打扫,还费时间,就想问问周公,我若想买个婆子该到什么地方去。”   “钱大那儿啊!”周公笑了下,“牙行除了房屋买卖,也做人口生意。”   等收拾好东西,傅里告辞离开,径直往牙行的方向走去。   在路口,傅里意外瞧见林家大管家带着许多人一脸喜色地从林府出来,险些和她撞上,好在避让及时,这才没有和对方打照面。   也不知要去做什么。   傅里在原地看了会儿,等林大管家一行人的走远了,这才从躲避的地方出来。   在钱大那儿买了个婆子,拿好卖身契,傅里便带着人往家里赶——   可不能错了卖柴郎过来卖柴的时间。 第10章 凉面和凉虾   傅里挑中的这个嬷嬷是巴州府本地人,叫田蓉,因幼时家贫,被父母卖到一户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她在那户人家长大,结婚,生子,谁知后来主家遭难,一家三口就这么失散了。   但她年纪尚轻,不过三十五六,正是年轻力壮能干活儿的时候。若非她还想趁着空闲在巴州府府城内寻亲,早就被人买走了。   傅里将人带回家后,将人安排在原本的杂物间休息,又指了指院中的杂草:“今日你且休息,明日便要开始干活。我就一个人,活儿自然不多。等将院子整理出来后,你每日只需将屋子打扫干净,再买好每天食物、木柴等必需品,便可出去寻人,我不会拦你。”   田嬷嬷一脸感激:“主人放心,奴才……”   “打住!”傅里赶紧制止,“以后别叫我主人,叫我傅娘子就行了。也别自称奴才,称‘我’就好。”   田嬷嬷有些为难,但见傅里坚决,只能点头。   “还有其他事吗?”傅里看着田嬷嬷,“若是没事就回房休息,到点儿了按时出来做吃饭,明天再正式上工。”   田嬷嬷看了看院子,忍不住开口:“奴……我不累,马上就可以开始整理院子。”   傅里回头看着她,这年头还有人迫不及待想工作的?   田嬷嬷苦笑:“我想早日出门寻找家人。”   傅里想了想,点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虽然她是一片好心,才会让田嬷嬷先休息半天再工作,可田嬷嬷不想要,她自然不能强逼着她休息。   傅里很快回了房间。   -   等傅里从空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累得直接躺在床上眯了好一会儿。等听到厨房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碰撞到一起的响声,这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出了房门:“谁在厨房?”   田嬷嬷一脸尴尬地出现在厨房门口:“主……傅娘子,是我。”   傅里奇怪:“你到厨房做什么?”   顿了下,她又问,“你是想做饭吗?”   田嬷嬷点头:“奴……我虽然不曾专门学过厨艺,但以前在家,一家三口的饭食也都是我一人操持,做出来的饭菜勉强也能入口。”   傅里恍然大悟,旋即摇头:“你只需要打扫   卫生,以及负责买好食材就行了,每天的饭菜由我来做。”   “这怎么行?奴才一个下人,怎敢劳动……”田嬷嬷一连惊恐,好似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恶事一般。   “有什么不行的?”傅里赶紧打断田嬷嬷的话,“我买你回来就只是为了买东西和打扫,做饭这些我自己就可以做的事情,没必要劳烦你。况且你不是还要去找亲人吗?若是一日三餐都被困在灶台,你哪有多余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田嬷嬷做饭又会比自己好吃。   作为一个厨子,在自己还能做饭的时候,怎么可以让另一个人霸占自己的灶台?   田嬷嬷仍有些惊慌,但想到自己目的,到底还是默认了傅里的安排。   傅里耸耸肩,越过田嬷嬷进了厨房。   六月温度上升,到晚上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人满心烦躁,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   傅里想了想,决定晚饭做凉面,再做一些凉虾当甜点。   将煮好后的面条放进冰凉的井水里过一遍,然后将装着面条的瓷盆放进菜篮里,让田嬷嬷用绳索绑好后放到井水上方冰镇越一炷香的时间的。   而傅里则开始准备各种调料,以及各种配菜——   因为做凉面是突发奇想,所以没来及发豆芽,但海带和黄瓜还是有的。   将海带泡发后切成丝后煮熟,用冷水过一遍后放到一边,黄瓜也切成约一毫米的细丝,然后焯水沥干备用。   蒜拍成泥,香葱切末。   等面拿出来后将海带丝与南瓜丝放进盆里,然后放入香油、盐、酱油、醋、花椒面、蒜等调料搅拌均匀。因为顾忌田嬷嬷的口味,傅里并未往面里面放辣椒,而是用一个小碟子盛放,等会按照自己口味添加。   做好凉面,傅里又拿出之前在铺子里买的凉虾粉——   凉虾是当地的特色小吃,因为买其他调料时被店小二拉着,很是热情地推荐了一番,她没忍住,便买了一斤。   这凉虾的做法也简单,只需先用少量冷水化开,然后等水开后倒入锅里开始搅拌,等到凉虾粉变成透明状糊糊,便可停火,立刻将装着凉虾糊糊的锅从灶台移开。   用盆或是桶盛上一半冰凉的井水,然后将凉   虾糊糊漏勺。   注意,漏勺和水的距离不能太近。   糊糊从漏勺滑落,掉进冷水中立刻凝固成型,变成虾米状。再过一遍冷水,即可放到一边备用。然后将白糖与红糖用开水化开,放到一边冷却,再准备好各种水果、果干、花生米……   一会儿吃的时候,可以按照口味自己添加各种配料,口感多变。   等傅里做好晚饭出来,就见田嬷嬷指挥着一个黑胖汉子将好几捆木柴放到已经整理出来的院子。   傅里一拍脑门儿:“看我这脑子,竟然差点儿又忘了买柴。”   她赶紧上前付账。   等将所有木柴都放好,傅里这才拉着田嬷嬷往厨房走:“我们就两个人,也没什么讲究,就在厨房用饭吧。”   田嬷嬷无有不应。   两人收拾出一张小桌子,将凉面和凉虾放到桌上,然后相对而坐。   等傅里先挑了一碗凉面出来,田嬷嬷才开始动筷。   凉面麻辣可口,非常开胃。凉虾冰甜解暑,更能解辣。两者相辅相成,组合到一起,吃得人食指大动,根本停不下来。   用过晚饭,田嬷嬷自觉收拾碗筷清洗,而傅里再次回房,进了空间。   ——开始种地。   若是在现代的时候,傅里一般是不会在晚上种东西的。   因为除非是打着瞌睡半夜起来收菜,否则种了也是白种,浪费她的力气不说,还不会有任何收获。   不过谁也不知道明日究竟有多少客人过来,为了以防万一,傅里还是决定熬会儿夜,多种点儿辣椒出来。   当然,辣椒籽全被她提前取出来做了种子。   因为已经种过好几轮了,傅里空间的辣椒也整整齐齐地种满了两块田,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不用她再半夜起床收菜了。   收好辣椒,傅里离开空间拿上木柴调料和锅等东西后,再次回到空间准备炒制油辣椒——   没办法,白天不过是做了锅麻辣烫,就将隔壁小孩馋哭了,她若是大半夜的在空间外炒制油辣椒,岂不是不要将福晋几条街的人全都给馋醒?各种配料加齐的油辣椒,炒制起来后可比麻辣烫煮开后的味道刺鼻多了。   而且夜深人静,辣椒的香味只会传得更远。 第11章 生意开张啦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傅里便用篮子装着好几罐儿油辣子往周公的面摊儿赶。   还没到路口,傅里就远远看见面摊旁边摆着的凳子上已经坐满了客人,就连面摊前也已经站了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大汉——   巴州府漕运发达,于是许多壮劳力都会到码头上帮忙搬东西,以此赚钱谋生。而这种苦力往往每天天不亮就要赶到码头开始工作,晚上天黑透才能下工。   面摊前站着的这些人,都是码头的搬运工。   周公面摊卖的面物美价廉,而且量非常足,十分符合这些人的需求。如今听其他人说面摊上新开发了一种味道更好的面食,他们自然要来捧场啦。   “周公,听说你们昨日推出一款全新的面食,味道不错?记得给我来上两碗,料加足,可别跟其他面摊似的舍不得放调料,吃起来一点儿味道也没有,还不如自己拿个锅子煮菜吃。”   “就是,我可是听说那款面食味道够新鲜,也够重,这才一大早赶到你这儿排队的,你可不能在调料上克扣。”   ……   一开始,大家说话还挺和气。但迟迟不见周公煮面,那些忙着到码头上工的工人就开始着急了。   “周公,你看着队伍都排了好久,你怎么还不开始做面啊?”   周公也有些着急:“若是你们要吃以前那种面,老夫立刻就能给你们煮上,可你们一个个全是冲着新口味的面条来的,老夫手中没有调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有什么办法?”   见还有人想问,他干脆将调料是别人拿给他的一并说了出来。   “你们也不想想,往日我面摊开业的时候都是卯时了,今日你们寅时就过来等着,老夫又如何给你们变出调料?”   他与傅里本就约的卯时三刻过来送油辣子,谁知道这些人听说了消息,一个个都不想排队,全部提前时间过来,结果就造成了眼前这种面摊排满了人的情况。   有些个急着上工的,干脆挤到周公面前:“虽然我也想吃小面,但上工时间太急,周公你还是给我做以前那种面吧。反正味道不错,想必比小面也差不了多少。”   周公赶紧点头,立刻动手开始做   面。   面还没拉好呢,就听傅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公,油辣子到了。”   见着傅里过来,周公连忙迎了上来:“今天人有些多,恐怕老夫和钱二两个人忙不过来。老夫特意将钱二以前用的炉子和锅都借了过来,但还是需要傅娘子在旁帮忙准备调料配菜。”   傅里抬头看眼已经慢慢排上队,且队伍的长度还在不停增加的队伍,果断点头:“周公放心,此事我责无旁贷。”   周公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还和她掰扯其他,只能急急忙忙地接过装着油辣子的篮子,就赶到灶台对钱二开口:“钱二,等会儿傅娘子准备调料和配菜,你来拉面,煮面就由老夫负责,可清楚了?”   钱二回头看了傅里一眼,冲着她露出个略有些憨直的笑容,便一言不发地开始揉面。   傅里也不耽搁,立刻走到一旁开始准备葱姜蒜等调料。   不一会儿,周公面摊就开业了。   三人厨艺都不错,又是流水作业,很快,一碗碗热气腾腾的小面就出了锅。   第一个吃到小面的客人就是之前忍不住想退而求其次那位,因为已经开始给他做,其他人也不好插队。   他就站在面摊前,一眼不错地看着他的面条从揉面、拉面、下锅,再到放调料盛好……一步步地完成。   尤其是最后傅里从装着油辣子的罐子里,用勺子舀出满满一勺油亮通红,带着丝丝辣味儿的油辣子放进碗里,然后钱二接过,从锅里舀出大半勺滚烫清亮的高汤倒入碗中,顿时油辣子的味道被高温激发,并朝着方圆一里的距离挥散开来。   这位客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惹得远处的客人哈哈大笑。   但很快,油辣子咸香麻辣的味道钻入在场每一个客人的鼻孔,立马引得其他人嘴里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所有客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碗里红艳艳的面汤,嘴里忙着吞咽,完全说不出话来。   面摊的位置早就被占满了,这位客人却一点也不介意,将铜板递给周公后就直接端着面就开始吃。第一口面刚入口,还未全部吸进嘴里,他就两眼瞪大,进食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下来。   旁边的客人见   状纷纷开口询问:“怎么样,这个小面好不好吃?”   那客人立刻呼噜噜将面条吸进嘴里,等完全咽下去后,才突然大叫一声:“卧槽,辣死个人了!”   其他人闻言,再看向傅里三人,尤其是傅里的往碗里加油辣子的动作就有些迟疑起来。   傅里也有些拿不准,开口问他:“客人吃着非常辣,觉得受不了吗?若是我将油辣子的量减少部分,味道是否会更合适?”   她一边这样问,往第二个碗里加油辣子的动作就变得有些小心——   她自己喜欢吃辣,也觉得这个油辣子不如昨天的辣,所以今天往面碗里放油辣子时就特意多放了一些。只是没想到这些客人嘴上叫嚷着要重口味,行动上却并不如何能吃辣。   然而她才将油辣子放入碗里,就见那位客人连连摇头:“不不不,就这个量,这样才够味儿!”   似乎担心傅里不相信他说的话,他立刻端起面碗就开始往嘴里送。   他吃得够快,三两下就将满满一大碗面吃完了,然后又咕嘟咕嘟将所有面汤灌进了肚子,一滴不剩。   这才是真正的光盘行动。   傅里看得目瞪口呆。   他还犹觉不够:“周公,再给我煮一碗面!”   其他客人见状,哪里愿意接受?当即毫不客气地对着他开口:“你可得了吧,之前让你插了一次队算是你小子幸运,你竟然还想插队吃第二碗?你小子想的怎么就那么美呢?去去去,赶紧到码头上工!”   “我这不是还没吃饱吗?诸位哥哥行行好,着第二碗面也让我可好?”   因为发现小面吸引力大,担心被人截胡,早就守在面摊旁边的第二碗面的主人一把将人推开:“你小子想得美!我劝你还是赶紧到码头上工,早点将商务的活计做完,这样中午还能提早一步到面摊。”   那人见确实没办法再插队,这才转身挤出了人群。   等人走了,第二位客人就冲着傅里开口:“这位娘子,记得多放些油辣子,一定要和赵大碗里的分量一样,否则我可不付钱啊!”   傅里笑了笑,抬手又挖了半勺油辣子放进碗里:“放心,调料绝对给你放足!” 第12章 天价辣椒花   一连十几天,面摊的生意都火爆异常。   原本以为时间长了,客人们吃腻了小面,面摊的生意自然就会平缓下来。谁知到了后面,之前吃过小面的客人通过口耳相传,将面摊的口碑打出去后,客人反倒更多了——   傅里后来猜测,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应该是这个巴州府在地理位置上,与现实世界的重庆位置相似,地理环境更是像了个十足十。而小面本就是重庆的本土美食,后来辣椒传进重庆后更是口味再上一层楼,一跃成了重庆四大特色之一。   从这,也就能看出这款小面有多合重庆人的胃口。   巴州与重庆几乎等同,重庆小面给这里的老百姓带来的口味上的冲击感,自然是其他食物难以比拟的。小面推出后会受到这么热情的回应,也成了理所当然。   到后面几天,客人甚至不仅仅只是贪图面摊食物物美价廉的码头工人,连那些家境不错的有钱人听说了小面的存在,也都特意跑来排队,想要品尝一下这款被许多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食物究竟有多美味。   而且这样的客人还有渐渐增加的趋势。   若是这种时候有其他店家破解了油辣子的配方,从而回家有样学样,面摊的生意自然会冷却下来。但还是那句话,辣椒如今还是药用观赏植物呢,根本没人试过将其当做调料加入菜品当中。   这些天,傅里三人都看到了好些个鬼鬼祟祟,偷偷将面汤倒进自己带来的小罐儿里带走,想要拿回家研究的“客人”。   但这么久,不还是一无所获?   傅里一点也不担心。   许是受到了她态度的感染,钱二见到那些“商业间谍”基本上也都选择了无视,根本没将那些人的行为放在心上。   反倒是周公想得深,对那些人的出现有些担心:“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油辣子的配料就算再隐秘,总会有见多识广的能人异士可以品尝出来,到时候配方被破解   ,老夫面摊的老客人倒是不会被其他店家吸引走,但那些家境富裕的客人却不会再来光顾我们这个过于简陋的面摊了。”   周公的担心其实很有道理。   虽然这些天面摊赚了很多钱,但就算加上傅里手中的银子,也不足以盘下一家店面。明明客似云来,却只能让人排队,让人坐在一个小棚内用餐……   说实在的,这饮食环境确实有些差。   一旦有人拿到配方,那些个不差钱的客人自然愿意到更好的环境用餐。   傅里却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周公放心,就算有人将油辣子的配方破解了,没有足够的财力,也不可能模仿我们。就算真有足够的财力,他们食物的价格,也必不会如我们这般便宜。”   那可是一株就要好几百两银子的“辣椒花”欸,那些店家除非脑子出了问题,否则绝不可能将加了辣椒的食物以不到十个铜板的价格就卖出去——   真要那样做了,就擎等着破产吧!   这样一想,傅里对自己的空间就愈发满意了。   周公见傅里表情不似作假,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继续为面摊的生意忙碌了。   傅里站在原地,幽幽叹了口气——   面摊生意短时间……不对,至少接下来十几年内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是面摊的人手和环境却有很大的问题。   环境暂且不提,毕竟她手上没有足够的银子。   但整个面摊的人手,就算加上她,也不过四个员工,面对越来越多的客人,根本就忙不过来。他们不但每天都要忙到天黑才能回家,还时不时就要面对客人因等待太久而生出的抱怨。   必须招揽人手。   确认面摊生意不会受到影响后,周公花钱也十分舍得。听了傅里的话,当即点头应了下来:“这也方便,钱二的哥哥钱大不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今天晚上收摊之后,傅娘子和老夫一起去找钱大,找他帮忙招聘两个合适的人选就是。”   傅里正想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心翼翼地开口:“周公,不知钱大与那些个有钱人是否认识?”   周公愣了下,点头:“他做的就是牙行的生意,不论是房屋买卖还是购买丫鬟婆子,一般不都是和有钱人打交道吗?听钱大说,他甚至还和如今的知府老爷做过生意呢,林大人不光是在他那儿一气儿买了一出五进的大宅,府上的丫鬟婆子仆役等也买了上百个。”巴州府的数一数二的权贵钱大都认识,又怎会不认识有钱人?   这个林大人,应该就是林如海家吧?   原主因为只是个妾室,对林家那些下人的来处倒是不如何清楚。但既然周公这样说,那边说明这个钱大确实是有这方面的人脉的。   傅里咽了下口水:“周公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手中抱着的那株辣椒花?”   周公果断点头:“那是辣椒花吧?红艳艳的,漂亮得很。”   关键是贵,他一辈子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一位富商在林大人家见了株辣椒花,心里十分喜欢,于是废了牛鼻子劲儿从京城那边买了一株回来,为此特意拿到酒楼吹嘘,他侥幸看了一眼。另一次便是见到傅里那次了。   傅里点点头:“我就想着,若是我将那株辣椒花托给钱大帮忙卖出去,会不会有人买?若是能卖出去,我们就能买个店面了。”   周公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反倒是钱二在旁边听着,接了这话:“老大说过,自从上次有人在酒楼炫耀过辣椒花后,府城里许多有钱人都在找门路,想要买上一株。有些个钱多烧手的,甚至开出了八百两的高价。”   傅里转头看去,对上钱二憨憨的脸:“你说的是真的?”   钱二点头:“老大是这样说的。”   “别说是上千两,你要是将那株辣椒花交到我手上,我能给你卖出上千两。”钱大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关键是,你舍得出手吗?” 第13章 差点掉马甲   傅里那是相当舍得出手:“一株辣椒花若是真能换一千两银子,这样无本暴利的生意,我为何不做?”   若非担心被钱大怀疑来路,更担心以后辣椒的真正使用方法曝光后,惹来大麻烦,她甚至可以将空间里的辣椒全当做观赏植物卖掉。   只是卖面,谁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卖到这么多银子?   钱大原是瘫在椅子上的,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你说真的?”   傅里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   “我还以为那株辣椒花对你有特别的意义,”钱大将傅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过眼神并不淫邪,倒是没让傅里产生不适感,“若你真舍得出手,之前怎么不直接将辣椒花卖了,买栋遮风挡雨的宅子?”   傅里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大:“钱先生是否需要我提醒你,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你看辣椒花的眼神,究竟有多‘眼热’?”   何止是眼热,那眼神完全就是饿狼见到了肉骨头,恨不能立刻扑上来将辣椒花抢走。   傅里完全有理由相信,当时若非周公在旁边,这位如今瞧着还算行事有度的牙郎,绝对会对她威逼利诱,然后用不符合辣椒花的价格,将其当场“买下”。   钱大讪讪地看了眼旁边老神在在的周公,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咳咳,”钱大很快调整过来,“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可以跟你保证,若你现在将辣椒花交给我,我必然给你找个大主顾,没一千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   傅里看了周公一眼,见他点头,这才与钱大说定了这件事。   “若真能卖出一千两的高价,钱先生便替我们留意着有什么合适的店面,到时候一并从你这儿买。”紧接着,她又问,“还有另一件事。如今面摊生意太好,我们几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不知道钱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谁知这次钱大却没接话,他奇怪地看了傅里一眼:“你们这儿都两个厨子了,还不能应付店里的生意?”   其实是三个。   虽然傅里的身体不如周公二人撑得久,但她的手艺也非常好。   周公呛声:“客人太多了,三个人哪儿忙得过来?你是想累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钱大嘿嘿一笑:“傅娘子之前不是把田大娘买走了?虽然田大娘以前不是在厨房帮忙的,但切菜这些小事她一个在家做饭几十年的女人,难道还不能做?正巧她也想找亲人,面摊客人多,她帮忙的时候随口说上一两句,让客人帮忙留意一下,岂不是比她无头苍蝇一般地找人方便得多?田大娘又是签的死契,每日管吃管住也就够了,还不必付她月钱,难道不比另聘一个人划算?”   傅里翻了个白眼:“人家好好一人,怎到了你嘴里,竟落得个和牲口一般无二的待遇?”   钱大大呼冤枉:“你倒是好心,可短时间内,哪儿就那么轻易找得到值得信赖的人?你们就算再赚钱,如今也就只有个面摊而已,生意又是靠一个不能告诉他人的独门秘方撑起来的,那些个真正有本事的怎么可能到一家面摊上来做活儿?真要是来了,你们难道就不担心对方不怀好意?若不是想着老二在面摊上帮忙,你当我愿意多嘴?”   这倒也是。   傅里陷入沉思:面摊如今生意火热,确实招了许多牛鬼蛇神,若是在这当口儿招人,还真不一定能保证对方没有异心。而钱大说的不给田大娘月银的提议虽然很不靠谱,但让田大娘到面摊帮忙这件事本身,却是个不错的注意。   至于屋里的活计,她和田大娘两个人若都到面摊帮忙了,一日三餐也就不必另做,每日回家再随便打扫一下也就够了。   “我回去问问田大娘。”   如钱大所说,得知可以到面摊帮忙,田大娘一点儿没提月银的事,整个人表现得非常高兴。   傅里比照着钱二,给了她一钱银子的月银,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傅里就从空间移栽了一株辣椒,直接交给了钱大:“说好的一千两银子,可一分钱都不能少。”   钱大抬眼看着她:“我的报酬呢?”   傅里想了想,笑道:“若是超出了一千两银子,多余的全是你的。”   钱大双眼微眯:“你   说真的?”   傅里点头:“我只要一千两。”   “成交!”   谈妥后,傅里这才带着田大娘一起去了周公的面摊。   没想到的是,她们在距离面摊还有些距离的时候,竟看见面摊前停了辆华丽非常的马车。马车的帘幕挡着车内,但两旁却站着几个家丁丫鬟,最前头那个的穿着打扮甚至比许多商贩都要好得多。   傅里愣了下,旋即认出这个丫鬟是贾敏身边第一等的人物,大丫鬟春笙。   她当即转身背对面摊,同时对田大娘开口:“你先带着油辣子到面摊去,我回去有事,等一会儿再过去。”   田大娘一脸茫然:“傅娘子,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傅里赶紧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我忘了件东西,要回去拿。”   “那我回去……”   “不用了!”傅里赶紧打断,然后抬脚就走。   田大娘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直到钱二回头认出了她,这才将她叫了过去。   “傅娘子呢?”   “说是落了东西,回去取了。”   周公二人没放在心上,给田大娘安排好活计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春笙姑娘不要着急,面条一会儿就好。”   被叫做春笙的丫鬟看出周公紧张,连忙开口安抚:“店家慢慢来,我家夫人心善,必不会为难你,你且放心。”   -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傅里带着刚刚赶制的口罩出现在面摊的时候,林家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面摊的位置距离林家不远,这些天又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会将林家人吸引过来实在再正常不过。傅里只是没想到,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竟然会亲自出现——   春笙作为大丫鬟,几乎不离贾敏左右,她在,那马车里的主人自然不会是其他人。   也是奇了。   一碗几个铜板的小面而已,就算想要尝鲜,贾敏大可以直接吩咐春笙买了端回府就是了,怎么还有兴致亲自跑到面摊?   傅里又想起了之前见到的,林管家带着一大群下人出门的那一幕情景——   林家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第14章 林家要回京   面摊生意火爆,自然惹了不少人的眼,然而有钱二这个地头蛇的弟弟在,那些前来找事的很快就被赶走,半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倒是这日,面摊来了位奇怪的客人。   那位客人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配的是金玉环佩,瞧着,就不像是会在面摊这种地方进食之人,偏他就这么大喇喇地带着两个家丁就来了面摊。   周公还担心对方是前来找事,谁知他竟乖乖站在一旁,只让自己仆役到面摊前排队,等到了他的位置,他倒是走到面摊前,认真地观察傅里放调料的顺序,但整个过程中一直十分安静,半点没有找事的苗头。   等到面好了,他才走到一旁坐下开始品尝。傅里注意到这位客人用餐的动作,与旁人有着极大的差别——   他先是挑起一一根面条送进嘴里,然后立刻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随之抿了口面汤,再次闭上双眸。   如此反复多次,他才执筷正常用餐。   周公面色沉沉,眼里满是担忧。傅里见状凑到他耳边,小声开口:“估计这人是个能人异士,是被人特意请到我们面摊破解秘方的。”   这种事傅里在前世经常见到,因为她所在的私房菜馆在一众老饕之中颇有些名声,也因此赚了不少的钱,所以便惹来许多竞争对手想要打探其中秘方,其中便有不少因为自身颇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如味觉、嗅觉出众之人被请到私房菜馆探查秘方。   所以傅里对这一类人的习惯十分了解。   瞧这位的习惯,应当是味觉比较敏感。   周公皱眉:“可会被发现?”   傅里想了想,轻笑一声:“他应当是能品尝出我那独特调料的味道,并将其口感完全复述给他雇主听的,可除非他尝过我那调料,否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公这才放心。   没一会儿,那位客人付了账便带着人离开了面摊。   傅里忙里抽空看了一眼,很快就将其甩到脑后。   过不久,春笙竟然又出现在了面摊:“这位店家,我家太太吃了您做的面,心里十分喜欢,没想到回去后竟因太想念   店家的手艺而吃不下其他食物,所以令我过来问一问店家,可否到家中为我家太太做上一碗小面?当然,若是您能答应到府上做活就更好了。您放心,每月的月银绝对少不了您的。”   周公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下,旋即连连摇头:“谢谢贵夫人抬爱,但老夫一心经营面摊,并无其他打算。”   春笙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开心,但好在她对此早有预料,并未多加刁难,只是问:“那等会儿可否到府上为太太做上一碗面?您放心,报酬绝对让您满意。”   周公下意识看向傅里。   春笙顺着周公的动作,也看了过来,对上傅里的眼睛后,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疑惑:“这位娘子,我仿佛见过。”   傅里也不惊慌,笑着摇头:“姑娘可能是看错了。”   春笙的视线落在几乎遮住了傅里大半张脸的口罩上,又看了眼她微黑的肤色,疑惑瞬间消失:“确实是我看错了,她要比你漂亮许多。”   而且自恃美貌,绝不会遮住自己的脸。   傅里对着周公点了点头:“面摊有我和钱二、田大娘守着,一时半会儿忙得过来,您若是想去,就放心去吧。”   周公想了想,弯腰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罐儿油辣子,这才跟着春笙去了林家。   不过没多久,他就回了面摊,手上的油辣子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林家给的报酬,并买下那罐儿油辣子的银子。”周公将银子放入钱匣,“这林家财大气粗,一气儿给了二十两银子,可抵得上我们忙活好些天赚的了。”   傅里笑了笑,想起早上遇到贾敏的事儿,忍不住问了周公一句:“我之前过来的时候,仿佛见到知府太太到我们面馆用餐?按说知府这样的人家是不会纡尊降贵到我们这样简陋的地方用餐的,周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公看了傅里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笑着说道:“我听府里的厨子说,京里下了调令,林大人过不久就要回京述职了。”   “下了调令?”傅里眼神闪了闪,“这么说,林大人回京后的职位已经确定了?”   “确实,据说是是要升官儿呢。   ”   傅里在心里掰着指头算了算,林如海如今三十,回京述职后再过五年,贾敏应该就会生下黛玉,再过一年有了个儿子,可惜好景不长,这儿子在三岁大的时候就没了,只剩下黛玉一个女儿,被林如海假充儿子养在膝下,聊解膝下荒凉之叹。   但过不久林如海的官职就会变成兰台寺大夫,然后便是……   她猛地抬头,然后就是新皇上位,林如海因为是太上皇心腹贾家的女婿而被派到维扬做了个巡盐御史,贾敏死后,黛玉入贾府,但林如海自己却再没能从这个职位上脱身,直接死在了巡盐御史的职位上。   傅里很喜欢黛玉,若有机会改变黛玉原本悲惨的人生,她当然很乐意顺手帮她。可她如今身份实在尴尬不说,还颇有些自身难保,就算想改变也不知从何做起,所以只能怀揣遗憾,眼瞧着改变剧情的机会偷偷溜走。   “傅娘子,你原本是在林家做活的吧?”周公冷不丁地开口。   傅里吓得赶紧看向周围,见四周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她回头对上周公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周公,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周公哈哈大笑:“挺明显的。要是往常,你可不会让老夫亲自到别人家去做活。”   规矩繁琐,稍不注意就得罪了人,为那几两银子完全没必要。   “再者,你行事谨慎,之前可从未落下过东西。”   傅里笑了笑:“您就当我以前是在林家做活儿的吧。”   周公愣住,这其中竟然还有隐情?   但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到底没有再问。   再说之前那位奇怪的人,他在离开面摊之后七拐八拐,很快来到一家酒楼的后门,看了看身后,确定无人跟踪后,便干脆敲门走了进去。   “怎么样?可品出了那油辣子的配方?”   那客人眉头紧锁:“油辣子的配方确实繁琐,但步骤却不算复杂。您要是让我将配方当场写下,我立刻就能动笔。但其中一味调料,口感辛辣刺激却不含半分涩意,吃完酣畅淋漓,我从未尝过,就算知道有这味调料,却说不出名字。” 第15章 找到辣椒花   这客人是酒楼老板花了许多人脉,又说定了巨额报酬,这才从隔壁府请来帮忙的,如今却只得出个“说不出名字”的结果,老板如何不恼?   但为了油辣子的其他配方,老板也只能暂时忍下。   偏偏那客人一脸迟疑,似乎不想开口。   老板当场就拉下脸来:“你可别忘记我花钱请你到巴州府是来做什么的,若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可不会付钱。”   按照道理来说,他这个酒楼做的是饭菜生意,一顿饭不说十两银子,但至少也得五两才能吃到一顿好的。酒楼一开始对客人的定位,就与最近声名鹊起的周公面摊毫无重合。   他作为酒楼老板,完全没必要去打探周公面馆的独家秘方——   两者八竿子打不着,这样做除了平白给自己招惹一个敌人,坏了自己口碑,似乎毫无用处。   可谁让,这面摊突然“隔空碰瓷”,影响到酒楼的生意了呢?   老板生意做得好好的,酒楼的老客人突然就开始嚷嚷店里的食物不太够味儿。甚至于,店里原本卖得还算不错的几款面条的销售量突然一落千丈,几乎没人点,每日都要剩下好多面粉,白白亏损。   楼里近半个月的进项,也比上半个月足足少了五分之一。   老板立刻就火了——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面摊老板先不义,自然就不能怪他后不仁了。   况且这事儿,又不是他一个人在做。   只是他派去好些个人打探,更是买了不少面条回来让大厨研究,却一直品不出那面条卖得如此火爆的秘诀不说,还因此动摇了军心。   ——别以为他不知道,店里的跑堂在尝过他花钱买来的小面后,都在暗地成了周公面摊的客人。   老板简直要气死了!   眼瞧着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慕名跑到周公面摊去用餐的客人越来越多,老板终于坐不住,拿钱将这位有名的“灵舌”给请了过来。   可结果呢?   那客人犹豫许久,到底还是愿白跑一趟,于是将自己尝出来的油辣子的配方一一写了下来。   “花椒,蒜,盐,花生……”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老板越看越不对,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这就是我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买来的配方?你逗我呢?你要是不把真的配方给我,信不信我让你身败名裂!”   这位“灵舌”写下的配方,不但原料寻常,   其复杂程度甚至比不上他店里次一等的配方。   这样一个配方怎么可能让那面摊吸引那般多的客人,甚至影响到了酒楼的生意?   “灵舌”一脸苦笑:“所以我才不知该不该将配方写给您。”   老板瞪眼,兀自不信。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大厨却开口为其说话:“老板,我觉得灵舌先生给的真正的配方。”   见老板不信,大厨提醒,“您忘了,之前您让人买面条回来的时候,我就同您说过,这周公面馆的老板虽然做面的手艺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但与我也只在伯仲之间。他能靠着一个面摊吸引那般多的客人,只是靠了一味独特的调料。”   这位大厨在店里是专门做面的,只是这店到底是酒楼,吃面的少,所以他在店里并不受重视。   之前他确实说过这话,只是老板并未放进心里。   如今有了灵舌先生佐证,他将这话再说一遍,也不至于再被人忽视。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说的那位调料叫什么啊!”老板气急,“你只说周公面摊靠的是不是配方,而是一种独特的调料,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让人如何信你?”   大厨转头看向灵舌先生:“老板,我只是个厨子。就算因为对做面一道十分了解,品尝出了调料的特别,可我这大半辈子一直住在巴州府,连府城都没有走出去过,哪里比得上灵舌先生见多识广?您想知道那味调料,还是多问问灵舌先生才好。”   他就是个给老板打工的,如今出头也只是想让老板多重视他一点,可没有激怒老板的打算。   别说他不知道那味调料是什么,就算他知道也不能说啊——   老板请灵舌先生过来帮忙可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可他就算在酒楼干上一年,也根本赚不了这么多钱。   老板猛地回头看向灵舌先生:“先生,您可知道那味调料?”   灵舌先生如今是进退两难,看如今这情况,之前与老板说好的银子恐怕是拿不回来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老板,我之前已经同您说过了,我并不知道那味调料的名字。”   “你!”   “这事儿确实是我没有办妥,所以这银子,我也不要了。还请老板不要坏我名声。”说罢,灵舌先生就带着两个家丁离开了酒楼。   老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然后将说好的报酬往他怀里   塞。   灵舌先生笑着推辞了,仍旧选择了离开。   老板看着灵舌先生离开的背影干瞪眼,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家连说好的报酬都不要了,他还能说什么?   至于去败坏灵舌先生的名声的话也不过是他气话,他反而有些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冒犯了他。   老板很快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中,正巧妻子在家教训儿子,见他提前回来赶紧放开熊孩子迎了上去:“老爷,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店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原本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但今日发生之事实在让人懊恼,他一时没控制住,便将所有事劝秃噜了出来。   说着,他还着重将灵舌先生关于辣椒的口感描述出来。   “你听听这描述,‘口感辛辣刺激却不含半分涩意,吃完酣畅淋漓’……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调料时这样的口感。茱萸倒是有辣味,可茱萸吃着不是有股子苦涩之意吗?而且吃完还会觉得酣畅淋漓……这听着哪里像是调料?简直跟有些药材的效果没两样!”   老板是越说越气,将那桌子拍得梆梆作响。   他动作突然,吓得安静站在一旁,缩得跟鹌鹑似的儿子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   老板最见不惯儿子这副模样,此时又正是生气的时候,当即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要往儿子身上抽。   他儿子吓得当场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爹爹、爹爹,我若是将那味儿调料的名字告诉了你,你能不能别揍我啊!”   老板一愣,旋即大怒:“老子都不知道那味调料是什么,你这臭小子又如何知道?”   他儿子飞一样地冲出了房门,又飞快抱着一盆红艳艳的植物进来:“喏,你刚才说的调料不就是辣椒花吗?”   老板动作一顿,两眼发懵:“……?”   辣椒花?   他儿子抱着辣椒花振振有词:“您忘了?之前您才将辣椒花买回家的时候,你儿子我见它漂亮,偷偷吃过一个辣椒果,当时我都被辣哭了,结果你还怪我弄坏了你价值千金的辣椒花,又把儿子狠揍了一顿。儿子屁股到现在还疼呢。”   说着,他儿子龇牙咧嘴地摸了把屁股。   看着儿子怀里抱着的,开得鲜红热烈的辣椒花,老板顿时如遭雷击——   敢情他一直空有宝山而不自知? 第16章 熊孩子揭秘   老板不敢置信地从儿子怀里抢过辣椒花,然后动作僵硬地揪了一个辣椒果塞进嘴里——   “这什么玩意儿?辣死老子了!”   老板娘赶紧给他倒了杯凉茶水,他当即咕嘟咕嘟地灌进嘴里,喝完一杯还不够,转身直接抱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好一会儿,他的嘴里才没了辣味儿。   老板冷静下来后,下意识开始将辣椒果的味道与灵舌先生的描述一一对应,然后不得不承认,两者确实极可能是同样的东西。   可是一株辣椒花在京城也要好几百两银子,而在巴州府,因为他之前靠着这株辣椒花在酒楼大出风头一事,更是将其炒到了天价,如今没有个上千两,到哪儿去买?   别说其他,就算是他手上这株辣椒花,都有不下五个人想要用不下一千两的银子向他购买。   只是他为了酒楼的名声,全拒绝了而已。   现在,那连一个店面都买不起的周公面摊,竟然如此豪气地将辣椒花充作调料,而且做出来的面条不过卖了不到十个铜板的价格?   怎么可能?   老板心里舍不得银子,也舍不得将仅有的一株辣椒花用来做进菜里,于是抱着一点儿侥幸心理将辣椒剥了皮晒干后交给了自家酒楼里专做面条的大厨,令他用这味调料做出与周公面摊味道相同的小面。   若是味道不同,就能说明周公面摊的调料不是辣椒花了吧?   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但老板想想买一株辣椒花所需花费的人脉与金银,也只能抱着这样的想法去逼一逼大厨了。   只是他心里究竟想最后做出来的成品与周公面摊一样,还是不一样,他自己却有些说不准了。   大厨于做面一途上,是有真本事的。   调料酱汁儿也触类旁通,更何况酒楼还有其他大厨因为好奇,纷纷出手帮忙。   于是不久,一罐儿与周公面摊的油辣子味道极其相似,却又有着些微不同的调料,便被端上了老板的餐桌。   旁边还放着一碗面。   老板挑了些油辣子放进碗里,搅拌一二便夹了一筷子送进了嘴里。   半晌,老板放下筷子:“一样的。”   他就是做酒楼的,自然知道些许的味道差别不在配方本身,而在厨师个人手艺。能有个□□分的相似度,便足以说明,他们确实没有找错东西。   老板却高兴不起来。   看着红彤彤的面条,他几乎是泄愤一般将其全部吃下,全然不顾其他人眼馋的神态。   吃完,他回家将那株平日根本舍不得碰一下的辣椒抱着坐上马车,离   开府城到了郊外,来到自家的一处庄子上:“老刘,你瞧瞧这个辣椒花有没有办法自己培育?”   老刘是从小种田的老庄稼把式,一手种田的手艺不知多少农人眼热,兼之从小跟着父亲学过一些种植花草树木的本事,于侍弄花草上也有点儿经验。虽然比不上那些专靠是弄花草赚钱的花匠吧,但老板信任他啊。   老刘不曾见过辣椒,便开口询问:“这是吃的,还是花草?庄稼和花草的侍弄方法可不一样,你什么也不说,就算小老儿有些个本事,也无处着手啊。”   毕竟老板递给他,就这么一株独苗。   老板也纠结这辣椒花究竟算是花草还是蔬菜香料,但想着自己的用途,便狠狠心开口:“庄稼,这是种来做饭菜的调料的。”   老刘应下了这个活计:“这个小老儿熟悉,可行。”   老板忍着心痛将辣椒留在庄子上,这才回到府城家中。   才刚入门呢,就听自家儿子急吼吼地冲出来:“爹爹、爹爹,你之前不是说周家面馆能生意火爆,靠的就是辣椒花吗?家里只有一株怎么够?正巧儿子今日到钱大那儿买丫鬟的时候,听说他手上有一株辣椒花,便花钱买了下来。爹爹您快进门看,那株辣椒花长得可好看呢!”   老板先是惊喜,旋即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身后——   之间路上好些个行人听到他儿子叫声后,立刻停下脚步,如今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   完了,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密,竟就这么被个不孝子给宣扬出去了!   老板顿时如遭雷击,抬手抄起身边家丁手中棍子就往儿子身上打:“你这个混账东西,看老子不打死你!”   -   辣椒就是周公面摊最大的杀手锏一事被一个熊孩子无意撞破这事儿,傅里等人还不知道。   最近面摊太过忙碌,她已经许久不曾在天黑之前回家了。   这日也是因为在忙碌的时候突然觉得头晕,她没办法坚持,这才与周公等人说了一声,留下田大娘后便提前回到了自己租下的那个小院儿。   谁知才到路口的时候,却撞见好久不见的孙二嫂抱着大郎,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方向跑。   傅里赶紧将人叫住,等人抬起头,却发现孙二嫂满脸泪痕。   “孙二嫂,你这是怎么了?”傅里吓了一跳,“可是大郎出了什么事儿?”   孙二嫂颠了颠怀里的大郎,摇头:“大郎很好,是我自己……我方才与当家的闹了些矛盾,如今不想在家待着,所以准备回娘家歇几天。倒是你,往日不是一直在周公那儿帮忙,要到傍晚才回   来,怎么今日这般早就回了?”   傅里将孙二嫂的脸逡巡一遍,发现她神情已经平静下来,不像是要去干傻事,这才勉强放心。   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腹,摇头笑了笑:“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太过忙碌,甚至有些受不了了,这才回来歇歇。”   其实这段时间傅里的身体一直有些不适,但她只以为是因为突然开始大强度工作,身体不适应,所以就没将身体反馈的信号放在心上。但今日忙碌过半,小腹隐隐有些坠痛,身体更是疲惫乏力没什么精神,让她实在坚持不下去。   正巧这段时间也快到生理期了,傅里就想着休息几天,好好养养身体——   反正她暂时还不缺钱,若面摊在她请假这几天真忙不过来,她大不了出钱再请一个值得信赖的帮厨。   也是这段时间忙得昏了头,一直没再去钱大那儿问问他是否寻到了合适的人选:之前说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有本事,又值得信赖的人,如今都好些天过去了,钱大总不能还一点儿苗头都没有吧?   还有她自己的小院儿,也得找个人好好拾掇拾掇。   她之前以为多了个人帮忙,肯定能早些回来,她和田大娘两人每个人搭把手,自然能将家里拾掇得干干净净。但没想到面摊帮忙的人多了,客人也跟着变多了,工作反倒更忙了,这些天小院子都没好好收拾一下。   她心里打定主意,面上不由也带出了几分。   孙二嫂如今心情已经平复,也没之前在家吵架时那般激动,见此也定下心来认真问她:“如今面摊的生意好了,也该叫周公不要俭省请人那两个钱,若是钱赚了,人却累病了,岂不是不划算?你本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又不差钱,在家里操持一二也就罢了,出去累得那般厉害又何必?”   傅里愣了愣,想起孙二嫂至今还不知道那面摊的生意自己也有一份,估计还只当她是在面摊干杂活。   孙二嫂是关心她,傅里自然领情,况且她说得也很有道理:“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帮忙人选,这才累了些,等过段时间招到帮忙的人了,面摊上的活计没那么多了,我自然就不去帮忙了。”   她可不愿把自己给累着。   还有周公夫妇也是,等到辣椒花卖出去,店面有了着落,直接让周公夫妇在店里当个掌柜也就是了,后厨这些事就交给聘来的人——   如今只有傅里手上能拿出大量辣椒,只要不是那等心思毒辣想要害人的员工,她倒也不怕别人学了面摊的配方。   大不了,她就和其他人打价格战呗,看谁打得过她。 第17章 二嫂要和离   没想到孙二嫂听了这话后,却向傅里自荐:“若是面摊真的缺人,你看我怎么样?虽然我不是厨子,但家中饭菜都是我做,家里人也都说我做的饭菜挺好吃。”   傅里愣了下:“可是,你不需要留在家中照看大郎吗?”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早出晚归,但傅里对邻居家的情况还是摸了个七八分——   吴家如今只有四口人,家主吴城,吴城的寡母李大娘,孙二嫂及其儿子吴鹏程。四口人挤在与傅里租的那个差不多大小的院子里,拥挤不说,平日也总会发生许多摩擦。偏偏这家人只有吴城一个人在外赚钱养家,李大娘与孙二嫂两个壮劳力却整天留在家里看着独苗吴鹏程。   孙二嫂会选择出来做工赚钱,这件事本身倒不会让傅里太过意外,她意外的是,孙二嫂会在这个当口儿提出来。   她刚才不还说,她因为与吴城吵架,所以要回娘家住几天?   孙二嫂看出傅里疑惑,脸上挂满苦笑:“我、我与吴城快过不下去了,以后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总该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傅里吓了一跳,正想细问,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过孙二嫂往后看去,竟见到一个男子满头大汗地往路口跑来。她怔愣一瞬,冲着孙二嫂抬手示意:“那人,好像是吴城?”   孙二嫂回了看了眼,瞬间脸色大变,抱着大郎掉头就走。   大郎原本埋在孙二嫂怀里一言不发,听到傅里这话后立刻抬起头看向母亲身后,认出吴城后立刻挣扎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喊大叫:“爹爹、爹爹,我在这儿,我不想去外婆家,你快带我回去!”   孙二嫂没防备大郎突然动作,险些将他摔到地上。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傅里下意识冲到孙二嫂身边将大郎扶住,自己却摔了一跤。   “傅娘子!”孙二嫂赶紧将大郎放到一边,弯腰扶起傅里。   这时吴城也赶到了孙二嫂身边,大郎赶紧跑到父亲身后,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你想回娘家自己回,为什么要将我儿子带走?”吴城转身将大郎上下检查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后转头对着孙二嫂就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孙二嫂当场就想骂回去,然后看到一直藏在丈夫身后,唯恐自己将他带走的大郎,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劲儿突然就散了。她满脸疲惫地挥了挥手:“你要是想将大郎带走就带,赶紧走,别留在这儿碍我的眼。”   吴城当即就怒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丈夫,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孙二嫂嗤笑一声:“过不久就不是了。”   “你什么意思?”   吴城慌了,下意识去拉孙二嫂的手,谁知却被她一掌拍开:“我原以为大郎和我更亲,但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他不愿意跟我回外婆家,以后就一直留在你们吴家吧,明日我会带着我哥一起上门,我们到官府去和离。”   吴城整个人都懵了:“我不同意!”   “我管你同意不同意!”孙二嫂气哭了,一股脑将这些年在吴家受的委屈全吐了出来,“当初求娶的时候说得好听,说什么一辈子听我的话,要一辈子对我好,绝不会让我受一丁点儿委屈,结果呢?只要是对上你那个老不死的娘,你就只会让我一直委屈!本以为生了大郎就好,谁知道你们母子还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刚出了月子,孩子就被抱到了你娘身边养着,我倒是成了家里的仆人,家里所有的活儿全都是我干,你那老娘就坐在家里享清福!就这还罢了,最可恨的是那老不死的一天天的吃饱了没事干就挑拨我和儿子的感情,偏偏每次你都还偏帮着她,一味地指责我。吴城我告诉你,就算离了你家,老娘也有的是人要,你还真当我多稀罕待在你家呢?”   “记着明天别出门,我们之间和离定了!”   说完,孙二嫂转身就走。   吴城去拉,孙二嫂转头冷笑着看他:“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立刻喊‘非礼’!”   孙二嫂了解吴城,知道他最爱面子,绝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果真这话一出,吴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孙二嫂很快消失在了路口。   傅里尴尬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这一幕怎么就突然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她冲着吴城笑了笑,转身就往家里跑——   之前摔了一跤,小腹好似越来越痛了   ,她得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跑了很久,傅里一直没听到其他脚步声,不由回头看去,却见吴城带着大郎,两父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颇有几分可怜。   但想到孙二嫂之前说的话,以及之前大郎对孙二嫂避之不及的态度……   傅里摇摇头,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还是别掺和了。   回到小院儿后,傅里立刻进了空间。   才进去,傅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就连小腹处的坠痛感也很快消失,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在得到空间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傅里就发现了,这空间虽然叫灵植空间,里面的种种特异之物也只对植物有用,但空间本身对她这个主人也有极大的好处。每每生病或是疲惫的时候进来待一会儿,要不了多久身体就能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傅里靠着这点,不知道少跑了多少医院。   但让傅里奇怪的是,前世她生病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被查出了良性肿瘤,但就算是那次,她也不过是在空间待了六个小时身体就恢复了,可等傅里在空间睡了一觉醒来,她竟还觉得有些困乏。   傅里打理了一下田间作物,便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出门看了眼,发现已是第二天早晨,厨房还热着饭,田大娘却早就去了面摊——   自从前些日子在一位客人口中,知道了她丈夫与儿子一起被一位大人物买走的消息后,田大娘对去面摊帮忙的工作就变得热情高涨,每日总是第一个跑到面摊去,有时连等上傅里一下也来不及。   傅里对此早已习惯,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   她抬头看了眼日头,此时换做现代时间,应该是十点左右的样子。算上昨日早退的时间,她这一觉睡了近十八个小时,可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困?   不过这点子困倦并不足以影响到傅里行动,她很快吃完早饭,便去了面摊。   也是在这时,她突然发现,钱大竟然也在面摊帮忙。   傅里笑着走过去:“哟,稀客啊。”   钱大忙里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货已经卖出去了,我是来送房契和地契的。” 第18章 周公很生气   傅里先是一愣,旋即惊喜地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这么快?巴州府城里的有钱人很多吗?”   钱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钱人多,可愿意花上上千两银子买一株花回去放着好看的傻子,可不多。”   旁边站着的周公将手中的面碗递给客人后,扭头笑着说:“那东西能卖出去,还是因为面摊呢。你就没发现,今天的客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   傅里:“……???”   她这才抬头扫了一眼面摊外面排队的客人,然后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客人?”   傅里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没发现这么多的客人?只是她以往过来是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到面摊吃面的客人自然尤其多,今日她来晚了,又被突然出现的钱大吸引了心神,就没太注意此时的客流量与往日这个点儿的客人数量并不相符。   但……   “东西能卖出去,怎么又和面摊扯上关系了?”傅里先是疑惑,旋即猜出大概,“难道有人知道了油辣子的主要调料时辣椒?”   周公点头,眼里略有几分忧虑与不赞同:“我也是今日早晨过来开火时才从客人口中的知道这件事的,他们说有人亲耳听到醉香楼的老板儿子说,我们面摊的生意能这般火爆,靠的就是辣椒花。”   钱大在旁边小声补充:“买家就是醉香楼老板的儿子。他原本是来挑几个貌美丫头,我想着他家靠着醉香楼赚了不少钱,便顺嘴提了一句,谁知他便立刻开口想要买下辣椒花。我当时觉得不对,还想推辞一番,最好找你和周公商量一番再决定卖不卖他,为此我都将价格抬到了一千一百两的高价,但他仍旧非常高兴地买下了。”他顿了顿,好奇问她,“傅娘子,你给我一句准话,这油辣子的主要调料确实是这辣椒没错吧?”   傅里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钱大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一丝丝拿不准嘛。”   醉香楼老板的儿子表现得那般急切和高兴,钱大这个人精怎么可能一点不留意?再等流言传出,他自然将事情真相推了个八九不离十。然后,钱大便不由联想到了面摊每日流水般的客人,以及客人们吃面消耗   的巨量辣椒果……   傅里自己不知道,她在钱大眼里的形象已经从一个有些余钱和本事、值得交好的寻常人物,变成了需要讨好的金娃娃。   因为这,钱大面对傅里时态度就格外谄媚,不仅有问必答,还觑着缝儿讨好她。   傅里很明显地察觉出了钱大态度的转变,也大约知道了其中原因,不过她在现代与这样的人打过不少交道,倒也没因此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   “这些客人又是哪儿来的呢?”   “傅娘子以前想必是大户人家出身,这才看不透其中究竟。”   傅里挑眉:“这和我出身有什么关系?”   “嘿嘿,”钱大笑着指了指长龙一般的队伍末尾的那位客人,“傅娘子你仔细想想,若是你单纯只是为了过来吃面,会愿意排上这么长的队伍吗?就算面条美味,可面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的境况,难道你就一点儿不会焦虑?你再看看那位客人的脸色,可有半分不好的情绪?”   傅里顺着钱大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落在最后一位客人的脸上后,不由惊了两分——   那位客人明明排在队伍最后,他前面还站着好几十号人,然而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着急焦躁,反倒一脸期盼喜色,仿佛不是排队等面,而是在等着有人发金子。   傅里心里这般想,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周公冷笑一声:“可不是等着发金子吗?”   傅里一愣,她与周公相处也有一月有余了,之前可从未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偏偏钱大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脸上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周公说的是,这些客人啊,就是在等着傅娘子发金子呢!”   傅里一脑门儿的问号。   周公到底脾气好,见她不明就里,点了她一句:“一株辣椒上千两银子,却只能结二十来个果子,你自己算算,你拿给面摊的油辣子的价值,是不是比金子也不差?”   一碗面几个铜板,却能吃到那些有钱人拿钱也买不到的辣椒花,就是用脚指头算账,也知道吃一碗面就是赚,吃得越多就赚得越多啊!   这样的好事儿可不常见,别说是那些喜欢占小便宜的客人,就算那些个自持身份的有钱人,也难免为此心   动,想要过来尝尝鲜。   傅里小心地瞄了周公一眼:“您生气了?”   “老夫为什么要生气?”周公白了傅里一眼,“你拿着价值千金的辣椒帮老夫赚钱,老夫赚大发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傅里这下确定,周公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如今面摊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向他解释,于是只能开口:“周公,咱们先忙过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周公看向傅里,似乎想要拒绝。   一直跟隐形人似的周婆不知何时来到周公身后,抬手揪了周公后腰一把:“老头子你得了啊,人家傅娘子是尊重你,才想着同你解释,你可别拎不清身份拿乔。”说着看向傅里,笑容和蔼,“傅娘子放心,今儿晚上我就是赶,也得将老头子赶去吃饭。”   傅里哑然失笑:“多谢婆婆了。”   周公不高兴地瞪了周婆一眼,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到底不曾反驳:“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   钱大见状也插了一嘴:“我眼馋傅娘子手艺很久了,不知晚上请客可否带我一个?”   傅里想了想,点头:“当然。不过今日忙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倒是估计也找不到地方买菜,所以只能劳烦钱郎你帮忙将菜买好了。”   “没问题,”钱大大手一挥,“你将需要购买的东西告诉我,等会儿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当!”   傅里算了算晚上吃饭的人,钱大兄弟,周公夫妇,以及她与田大娘一共六人。白天才忙完回家就要做让六个人能吃饱的饭菜,这也太虐了,而且等做完还不知道要多久,那时估计都宵禁了,实在没必要。   她想了想,决定今晚直接开大——   做火锅。   重庆火锅,想来这些与重庆人口味相似的巴州人肯定非常喜欢。   定好晚上吃什么了,傅里便按照记忆点了许多菜品。   钱大很快就将位置腾给傅里,自己晃晃悠悠地跑去买菜了。   只是今天的客人实在有些多,等将最后一位客人吃完后的碗洗干净,天色已经黑透了。   周婆点上一盏灯笼,一行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很快将面摊收拾妥当,这才浩浩荡荡地去了傅里租的小院子。 第19章 狼桃很好吃   傅里带着人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在这个时间本应叽叽喳喳一片闹腾的吴家却一片死寂,仅有一抹幽暗的烛火从门缝透出些微的光亮。   风一吹,火苗摇摆,里面的人影也随之晃动。   这条小巷里住了不止傅里与吴家两户人,然而与吴家完全不同的是,其他几户人家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周公许是察觉到了吴家气氛不对,不由抬头看向傅里:“这是怎么了?”   傅里看了眼吴家大门,摇了摇头:“家务事,我们进去再说。”   傅里打开门,将所有人迎了进去。   “傅娘子,你说你也在这小院儿住了一月有余了,怎么这院子还跟没人住似的,一片荒凉?”钱大看了眼屋前空地,“之前拔过杂草吧?怎么又长这么高了?”   傅里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吗?没时间收拾!”   田大娘倒是谨记自己本分想要收拾,可每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人也很累了,她想着两人每天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就睡觉那几个小时,也就制止了她,就这么放着也挺好的,等什么时候她从面摊的繁忙中解脱出来,自然会彻底收拾一遍。   钱大也就是看见了揶揄一下,说完便提着各种蔬菜肉食进了厨房。   田大娘拿了许多板凳出来招待客人,而傅里则直接回了房间,从空间拿出一包火锅底料,撕掉包装后用纸包上,这才拿着去了厨房——   这火锅底料还是当初她还在私房菜馆里帮厨的时候,店内大厨请人吃火锅时多做了些火锅底料,她想着自己有时回家嘴馋,特意找老板说了后留下来的。只是后来她攒够了钱出来单干,整日忙于装修,这才勉强留下了一包。   这可是牛油火锅的底料,在古代这种对杀牛管制得十分严格的地方,以后想吃可不一定有机会吃到。   她自己做得味道也不错,只是不如直接用火锅底料方便,也没有牛油。   周公与钱二都想要进来帮忙,但被傅里拦住了:“今日说好是我做饭请客,就不能让你们动手。你们要真想帮忙,便将那些蔬菜肉类清洗干净就好。”   她又特意拿出空间存放的土豆放到一边,交代钱二将其清洗切片,然后才开始处理葱姜蒜以及辣椒等调料。   做好准备后,傅里让田大娘将火生起。   锅热后先倒一些花生油,然后将葱姜蒜放入锅中炒出香味,略焦后捞出,然后放入泡好的其他如大料、茴香籽、百草果等香料,以及一大把干辣椒,小火熬上个十来分钟,等辣椒的香味被激发,从锅里飘出来,直接将火锅底料放进去切块翻炒,等底料里面的牛油全部化开后倒入料酒,放入葱姜蒜翻炒一下便倒   入从面摊带回来的熬了一天一夜的大骨汤。   然后只等高汤煮沸,即可开吃。   周公几人已经将所有蔬菜肉类洗好,牛羊肉切片,鱼丸、冻豆腐等都装盘放到一边。   在等候的这段时间,傅里又回房间,从空间拿出十来个番茄,然后切块装盘,再撒上白糖。   周公不认识番茄,不由生出几分好奇:“这是什么?”   傅里笑了笑:“番茄,也叫狼桃、番柿、六月柿。”   周公一脸茫然,显然没听过。   “狼桃?”   旁边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钱大听到这个名字吓了一跳,直接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害得板凳另一头坐着的钱大一个不稳,直接人仰板凳翻,摔了个狠的。   钱大原本想说的话也全被憋了回去,赶紧转身将自家二弟从地上拉了起来。   钱二性子憨厚,并不在意,所有注意力反倒落在了狼桃这个名字上:“大哥知道这个狼桃?”   钱大连连点头,眼里还带着几分畏惧:“当然知道,这东西就跟那夹竹桃似的,养来只能看个漂亮,实则有剧毒,见血封喉那种毒,别说是吃了,就是碰一下都要担心会不会毒发身亡。”   说完他将视线转向傅里,“傅娘子,我们几个没得罪你吧?你怎么还拿狼桃来害人呢?”   傅里也不介意他的质疑,轻笑一声后问道:“都说狼桃有毒,那你可曾听说有人因为吃狼桃中毒而死?狼桃中毒后又是什么症状?”   “这东西是海外传来的,那些洋人自己都这么说,难道还能有错?”   “你只说,你听过有人因为吃这个死了的没有?”   钱大迟疑许久,摇头:“这倒是不曾听过。”   傅里摇摇头,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在他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下,用手拿起一块番茄就送进了嘴里。   其他人简直要被她吓疯了,周公与钱二赶紧跑进厨房找水,钱大则转身冲向院门要去找大夫,周婆动作最快,直接上前想要为她催吐。   傅里笑着制止了众人,然后在其他的目光下又塞了一片番茄进嘴,这一次她一边吃,也不忘将自己的感受描述出来:“嗯,果肉肥厚,口感绵软,一咬,果肉里面的汁水便在嘴里迸开,瞬间填满了口腔。味道甘甜却又带着一丝丝的酸,生吃就已经非常美味,若是用来做菜,想必也有很大的用处。可以解腻味,对辛辣刺激之物想必也有很好的缓解作用,非常开胃。”   短短一段话,愣是刺激得在场之人一个个口水泛滥,眼神儿止不住地往装着番茄的盘子里瞟。   就算傅里吃过狼桃仍旧活蹦乱跳,但想到狼桃的传言,他们仍有些迟疑。   倒是钱二眨眨   眼,直接越过钱大捏起一片番茄就塞进了嘴里,不等钱大惊怒,他便惊喜开口:“这狼桃真好吃,比市面上卖的那些果子还要味美多汁。”   钱大愣住,视线飘向周公。   周公忍不住转头,与周婆面面相觑,眼神十分纠结。   钱二才不管三人的眉眼官司,吃过一片觉得好吃后,便再没停过嘴。   没一会儿,钱大最先坚持不住,也动手捏了片番茄吃,周公夫妇见状紧随其后。   等锅里高汤烧开,田大娘出来叫人的时候,便只看见其他几人围着吃饭的桌子,不停地捏着片红色果肉往嘴里塞:“你们这是在吃什么?”   傅里先回头:“番茄,田大娘你也过来吃。不过别吃完了啊,我等会儿做火锅,味道会非常辣,这是拿来给大家解辣的。”   “很辣是多辣?比油辣子如何?”周公好奇。   傅里笑了笑:“比油辣子辣了好几倍,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毕竟当初私房菜馆的大厨做火锅底料的辣椒,是特意买的朝天椒,那玩意儿可比还没经过培育选种的辣椒辣多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停住了吃番茄的手。   田大娘顿了顿,迟疑道:“要不我也不吃了吧,等会儿再吃?”   钱大摆手:“别介啊,我们之前都吃那么多了,你也吃几块,尝尝味儿。不吃你是要后悔的,这东西的味道是真不错。”   但越是不错,他就越奇怪——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之前会被传成有剧毒呢?   傅里冲着田大娘笑了笑:“钱大说的对,田大娘你先尝尝味儿。我去准备准备,给大家调个蘸料。”   说完,她才进屋将角落放着的仅有一掌高的小炉子打扫干净,拿到院子用无烟木炭将火生好,又回厨房将大锅里的火锅汤舀进小锅子里,这才端了出来:“田大娘,你收拾下桌子,然后将之前装盘的蔬菜肉类全部放到小炉子周围摆好。”   然后她又进了厨房开始调蘸料——   重庆火锅的蘸料简单,一般只有蒜泥和香油就已经够了。   不过傅里还是往里面放了些香葱,又切了个柠檬,往每个小碟子里挤了几滴柠檬。没多久,她就用托盘盛着所有的蘸碟来到了桌前。   倒不是其他人不想帮忙,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傅里口中的“火锅”是怎么做,担心一个不好就帮了倒忙。   没一会儿,锅里就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了。   傅里笑着招呼大家:“来来来,大家有什么想吃的,便夹起来放进锅里,熟了就可以捞出来吃。不过最好先放肉,因为先放蔬菜,夹起来的时候会带出许多红油,多次以后,这汤底的味道就不如之前的好。” 第20章 小儿抱金砖   说着,她自己就夹起一片被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放进了锅里,其他人有样学样,筷子纷纷伸向自己喜欢的肉类。   没一会儿牛肉便烫熟泛白,傅里率先夹进碗里。一行人正吃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呢,隔壁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哭嚎。   傅里手中动作一顿,摇着头将筷子放了下来。   周公看向傅里:“隔壁这是?”   想着之前周公也问过吴家,便干脆将孙二嫂要和离这件事说了出来:“按照孙二嫂的说法,她与吴城今天白天应该就已经和离了,但实际情况怎样,我也不清楚。”   不过之前回来时,隔壁气氛一片死寂,想来孙二嫂应该得偿所愿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钱大钱二两人并未娶妻,对孙二嫂只因为与婆婆关系不好就要和离之事不太能理解,周婆与这兄弟二人也算熟悉,想着他们以后也要娶妻,便多提了几句:“孙二嫂选择和离并不是因为与婆婆的矛盾,真要细究的话,你会发现,她和离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已经对吴城死心了。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可若是这投胎的人家处处拿你当外人,当不要钱的仆人,好处没你的份儿,干活儿的却总是你,甚至本该与你相守一生的人也一味地委屈你,当你与家人生了矛盾的时候不问青红皂白地冤枉你……时间久了,心总是要冷的。你们以后若是成婚,可不要学了这家。”   钱大皱眉陷入了思索之中,倒是钱二挠了挠头,笑道:“若真能娶妻,我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媳妇儿。”   这年头,想要娶个知冷知热的老婆可难呢。   钱大感叹一句:“幸好我老娘已经没了。”   钱二笑了笑,跟着点头。   周公一向对周婆极好,对吴城的行事有些看不上眼:“好不容易娶到了,却又委屈了对方,那当初又何必将人娶回家呢?”   这谁知道呢?   傅里摇摇头,没再纠结这件事,转而说道:“我昨日回家时遇到孙二嫂,闲聊时说起面摊人手不够想要招人,她有些意动,似乎想要到面摊来帮忙。钱大你对孙二嫂了解吗?若是可信,倒是可以请她   来帮忙。”   孙二嫂性子温柔且耐心,召唤安抚客人应是一把好手。   钱大皱眉想了想,摇头:“我对她不太了解,只每次带人到你租的这个小院儿来的时候,只要撞见她,她总愿意搭把手,性子应该还不错。倒是她娘家,据说是住在城西那块儿,也穷,不过一家人风评不错,其父母兄长都是极好打交道的人。”   周公评了一句:“翠兰是个厚道人,若你愿意,将她招到面摊帮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里又问了几句,便将孙二嫂定了下来,决定之后遇上便告诉她。   几人还未谈完呢,隔壁又开始吵架了,吴城似乎是担心被他们听到,有刻意压着声音,李大娘却没什么顾忌,直接不管不顾地嚷了出来:“吴城,我是你老娘!当年你父亲和大哥没了,是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拉扯大,结果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指责我?”   吴城也怒了:“你能不能小点儿声?白天让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多是不是?”   李大娘似乎有些心虚,声音低了许多,变得模糊起来。她声音一低,吴城自然也就低了,但两人明显还未达成共识,仍在你来我往地争吵。   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听着隔壁的吵闹,神情十分无奈。   傅里转头看了隔壁一眼,听出了个大概——   两人争吵的原因还在大郎身上。似乎是大郎闻到了火锅的香味儿,又吵着要到她家来吃东西,李大娘也纵容,想也没想就准备故技重施到她这边来“买”,不过这次被吴城强硬拦下了。然后李大娘便与吴城吵了起来,约摸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隔壁大郎还在哭闹,吴城母子的声音却渐渐消失了。   傅里耸了耸肩,回头往锅子里添肉放菜:“大家吃着,别管隔壁了。”   之前她会愿意将麻辣烫拿给大郎吃,不过是因为孙二嫂帮过自己,不想让她为难而已,如今孙二嫂都不在了,她可不会再拿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吃——   这种事儿可惯不得,否则日后她只要做点儿好吃的,隔壁估计就要上门。   其他人与吴家不   熟,自然乐得不管,一双双眼睛全定在了锅里的食物上,只等食物可以入口了就立刻伸出筷子捞入碗中。   肉类鲜嫩,蔬菜爽口,已经煮好的土豆绵软沙糯……   所有食材放到锅里烫熟之后,很快入味儿,变得麻辣鲜香,外面又裹着一层红油,看起来油亮可口,更是为其增色许多。再放到蘸碟里滚上一圈儿再放入嘴里咀嚼时,上面附着的汁水儿也顺着舌头填满了整个口腔。   那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仿佛上瘾了一般,几人围着小炉吃着火锅,一句话也舍不得开口,唯恐那说话的功夫自己喜欢的菜品就进了其他人的嘴。   等准备好的所有菜品全部吃完后,天色已彻底黑沉下来。   吃饱喝足,几人纷纷帮忙,很快就将碗筷桌椅收拾妥当。几人坐在小院儿,一边吃着白糖番茄,一边说着话。   傅里向周公解释:“我知道周公知道油辣子是用辣椒……花做的之后,很生气,您应该是觉得一株辣椒价值千两白银,被我用作调料后,贱卖了吧?”   周公扫了她一眼,沉默。   按照他的立场,得知油辣子使用辣椒做的之后,本是应该高兴的。   辣椒越贵,噱头越足,店里的生意也就越好——   原本面摊的客人只是冲着小面儿来的,如今却多了不少想要占便宜以及听了风声过来凑热闹的客人,不管目的如何,但面摊赚钱了却是事实。   就算亏,也只是傅里一个人亏而已。   傅里笑了笑:“我知道周公是担心我,但辣椒这种东西在外面买确实价值千两白银,但若是我自己出的话,却算得上是无本的买卖。我自己有独特的培育手法,一株辣椒结的果子在我手上完全可以培育出几百株辣椒苗,而且可以无病无灾地长到结果,实在不值什么钱。就是一开始的母本,也是别人送的,我同样没花钱。”   周公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可是怀璧其罪你可知?我们这样随意就可欺负的人,手上却握着那些豪富之家都眼热的敛财之道,岂不如小儿抱金砖过市,只会招来祸患?” 第21章 利益共同体   傅里愣了下,旋即失笑:“周公放心,就算有人生了坏心,想偷想抢,他们也绝对找不到我藏辣椒的地方,那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周公看向田大娘。   田大娘点点头:“我从未在院子里见过你们说的辣椒花。”   周公先是松了口气,但很快,他眉头就再次提了起来:“你不怕别人使阴招,可若是有人明抢呢?府城内的几家酒楼饭馆,不少都和大官儿交好,若是他们看着眼热,直接以权势做武器,我们这等无权无势之人又该如何反抗?”   “周公,这事儿我也曾考虑过。”傅里笑了笑,她前世也曾准备开店,这一行的规矩和窍门儿,她也了解至深,“但想要化解这个可能出现的危局,却并没有您想象的那般困难。”   不仅是周公,就连钱大也来了精神:“怎么破解危局?”   傅里直接看向钱大:“这,便要看你了。”   钱大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我说了,我手上有非常多的辣椒。”傅里笑容肆意,冲着钱大眨了眨眼,“你难以想象的多!”   钱大先是一愣,旋即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腾”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想直接做辣椒生意?”   傅里笑着点头:“是这样,既然我自己没办法吃独食,那就分出一部分利润让其他人吃。吃人手软,拿人手短,他们得了我的好处,总不能还蹬鼻子上脸,想要独占吧?就是我同意,获利的其他人也不见得同意。”   傅里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将所有人变成同盟,变成利益共同体。   况且她给辣椒的定价肯定要比外面便宜好几倍,其他人探查不到究竟,哪怕为了能继续在她手上买到便宜的辣椒,也是万万不敢再乱来的。若是有个万一,傅里独独不卖,又或者不愿意便宜卖给得罪她的人了,有其他人做后盾,这人不一样只能自己吃   个哑巴亏?   傅里会愿意有钱大家一起赚,是因为她自己吃不下垄断的买卖,但其他人抢走了这宗生意,可就不一定……不,是肯定没有傅里这般好说话了。   毕竟能从傅里抢走这宗生意的,家世肯定差不了。   这样的人家可不会怕,既如此,能赚更多的钱,谁又愿意赚得少呢?   投鼠忌器,不外如是。   可以说只要傅里愿意走出这一步,未来的隐患便会消除得一干二净——   她只需要赚这头几年的钱而已。其他人也不是傻的,自己的命脉握在别人手上如何能忍?肯定会有人想办法自己培育、扩种辣椒,几年后辣椒被广泛种植,谁还会盯着她手里的货源?可那时候她钱也赚了,面馆的名头也早就打出去了。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钱大帮忙。   钱大经常与那些富贵人家打交道,辣椒的买家他全都能接触到,由他出面卖辣椒,非常方便。   钱大眼珠子转了转:“你让我帮你卖辣椒,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说跟之前一样,你自己定个心里价位,然后卖超出的全部归我?我跟你说,这次和之前可不一样,之前是物以稀为贵,我卖一千一百两银子才能有人买。可现在大家都知道周公面摊有大量的辣椒,别说一千两银子了,就是五百两银子都不一定有人愿意买。”   谁也不是冤大头不是?   不仅仅是钱大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就连周公也有几分犹豫,但不是和钱大同样的顾虑,而是……   周公看了眼钱大,毫不避讳地开口:“傅娘子你可要想好,若是将辣椒交给钱大,日后会不会被坑可就说不定了。”   “周公你说什么呢?”钱大翻了个白眼,“有您在,我就算坑傅娘子,也不会坑太多啊。”   傅里:“……”   “算了,我还是换个人吧。”傅里作势要起身送客。   “别啊!”钱大赶   紧拦住,“我就是说句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我和你说实话,若是你这生意是一锤子买卖,我倒真有可能坑你。可你这生意明显是能做得长久的,我若是为了心里一点儿贪欲坑你,这不是犯蠢吗?你可以不相信我人品,但一定要相信我赚钱的眼光。”   傅里失笑,摇着头坐下:“我倒也不怕你坑我。”   说着,她回房间拿出早就备好的契书:“当初打定主意要开店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应对方法,只是原本打算慢慢来,多吃一段时间的独食,也多赚点儿本钱。”   谁能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辣椒的真正用途?   “不过现在就开始卖辣椒也没什么。”傅里将契书递给钱大,“我之前想好了,这卖辣椒的生意呢,就不走之前那种高奢路线了,咱们薄利多销。定价我们提前商量好,我提供货源,你负责销售,然后每月给你算分成红利。”   钱大眼神歘一下就亮了:“分成红利?怎么个说法?”   “和周公一样,定下分成后,每月卖出多少,你就分多少利润。”傅里笑了笑,“牙郎是你的老本行,其中的道道你想必比我熟。”   钱大回头看了周公一眼,挑眉:“不知周公分成几何?我又分成几何?”   傅里半点不怯:“你必须知道,卖辣椒的利润和面馆的利润不是一回事,所以给你们的分成,肯定有很大的差别。”   “可是风险……”   “风险你担!”傅里打断了钱大未出口的话,眼神犀利,“若是卖辣椒没风险,我为何白白将银子送个你?我自己卖不好吗?虽然麻烦点儿,可比起进账的银子,这点子麻烦就不值一提了吧?而且这辣椒的生意,我去卖确实会有很大的风险,但若是你来……”   傅里冷笑,“我可不信你做牙郎这么多年,就没个能倚仗的靠山!”   钱大识趣闭嘴,抬手示意傅里继续。 第22章 一宗大买卖   傅里点头继续:“因为你只负责售卖,不需成本,所以每月辣椒卖出多少,你都能分得半成利润。”   钱大思索片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不需要刨除成本?”   “不需要。”傅里笑了笑,“成本我自行担负。”   真要这要算的话,半成的销售额也已经是很大一笔银子了,钱大在心里扒拉几下键盘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周公呢?总不会也是半成吧?”   虽然面摊的辣椒用量非常大,但其实真正的利润没多少,一个月的营业额三百两银子就顶天了,若是还只给半成,那就有些……   钱大回头看了眼周公,见他老神在在,似乎并不担心,便没有多嘴。   傅里本打算私底下与周公商量,但如今大家都在,为了避免以后生意做大了合作伙伴之间互相猜忌,她决定一起摊开来说:“面摊如今的名气、地方、桌椅等全是周公出的,我不过出了点儿人力和油辣子,所以决定给周公五成的利润……”   “不行!”周公皱眉打断,“面摊如今的生意靠的是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那些个桌椅板凳能值几个钱?你分我五成利润,这不是让我占便宜吗?”   之前得知辣椒价格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得劲儿,如今得知分成比例,心里更不开心。   傅里抬手:“怎么能算占便宜呢?虽然面摊的辣椒是我出的,可以我最开始的境况,若非您相信我,愿意将根本不知道原材料的油辣子用来调料,我就算手里握着宝山,也根本没机会发挥。而且一开始那些客人愿意尝鲜,本就是看在您经营几十年的口碑上。这五成利润,您就当我借您招牌的名字。”   “那也太多了!”周公想了想,“一成就尽够了,不需要再支付我银子。一个名字而已,哪儿就值那么多钱了?”   周婆似乎有些纠结,但在心里算了算,按照面摊如今的收入,一成也有三十两银子,比他们之前多了十多倍,她立刻就满足了。   傅里抿了抿唇:“周公,您应该能猜到,我以后肯定不会拘泥   于一个小小的面摊。以后我必然是要开店,开酒楼,甚至……开分店的。但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适合出来抛头露面,恐惹来闲话,日后店里的生意定然是要您帮忙看顾一二的。所以我以后开的那些店,也都准备用您‘周公’的招牌。既如此,这家店给您五成的分成,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周公还有些迟疑,旁边钱大也开始帮忙劝人:“周公,傅娘子有辣椒在手,根本就不差钱。傅娘子又不是要将以后开的那些店的收入也分你五成,只不过一家店的五成收入而已,顶天也就一两百两银子,与卖辣椒得来的银子相比不过九牛一毛,您又何必跟她推辞?你若坚持不收,傅娘子怎么还愿意用您的名字做招牌?”   周公到底心软,最后还是答应了。   傅里当场与周公二人签下两份契书,一式三份,三人艺人保管一份。   完事后,钱大从怀里摸出两张契书并几张银票:“之前你交给我的那株辣椒花卖了后,我给你换了周公面摊所在那条街的一个店面,花了七百两银子,还剩下这三百两。你若是相信我呢,我就帮你找人装修,若是不信我,这银子就还给你,你自己去找人。”   傅里不想麻烦,直接将装修事宜交给了钱大。   与此同时,她也将煮火锅那种九宫格的锅,以及火锅店那种中间挖了坑的桌子一起在纸上画出来,然后交给钱大:“以后我准备开一家火锅店,麻烦你先帮我把锅和桌子打好。”   这点小事,钱大很干脆就应了。   聊完正事,周公等人很快就告辞离开,一起回家了。   傅里原本还犹豫着是去找吴城问一下孙二嫂娘家的地址,还是直接让钱大帮忙给孙二嫂带个话呢,次日一早,孙二嫂就在他大哥的陪同下,来了面摊。   孙二嫂不太好意思地看着傅里:“我昨日与吴城和离了,不好整日待在家中闲着。之前听你说起面摊招人,所以想来讨个准话,若是不行,我就另外去找个活儿,也不耽误时间。”   傅里与周公说了声,便笑着将她   拉到一边:“昨日我与周公等人说了你想到面摊帮忙的事,他们没有意见。”   孙二嫂双眸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傅里笑了笑,“你看看什么时间有空,直接过来就是了,月钱按月支付。”   孙二嫂是个果断的,回头与她大哥商量之后,立刻开口:“我如今在家里连家务活儿都不必做,正是空闲的时候,若是面摊缺人,我今日就可上工。”   傅里惊喜不已:“这自然最好。”   -   面摊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被转交到钱大手上的辣椒生意也慢慢铺开了。   因为之前已经卖了一株辣椒花给醉香楼的老板,担心自己这边低价售卖辣椒的消息传出去后,得罪了对方,钱大便带着几株辣椒第一个登上了对方的家门。   “你来做什么?”醉香楼老板没好气地看着钱大。   虽然当初泄密的是自己的儿子,可若是这钱大手上不是正好有一株辣椒,他那废物儿子也不至于闹出那般大的动静——   自从周公面摊的独特调料是辣椒的事儿传出去,那些暂时还在观望周公面摊的不怀好意之辈纷纷将视线转向了醉香楼,他这个第一个泄密源头也瞬间成了同行的试探对象。不但日日有人前来打探具体消息,还有不少人想要以势压人,逼他将手中仅有的那株辣椒交出来。   想到这些天的经历,老板心底冷笑连连:他的醉香楼能在巴州府立足这么多年,难道会没有半点倚仗?   可他虽然没吃亏,这些天的遭遇也让他烦不胜烦。   何况,他好不容易打探出来的秘密,也成了众人皆知的八卦,让他更是郁闷。这几天就连他儿子都被他训得跟鹌鹑似的,面对钱大这个“罪魁祸首”,老板又哪儿会有好脸色?   钱大半点不介意,仍旧嬉皮笑脸地看着老板:“我手上有宗大买卖想要与游老板做。”   游老板斜眼看他:“大买卖?”   钱大轻笑,侧身挡住其他人视线,然后从袖口掏出一大把红艳艳的辣椒:“游老板,要做吗?” 第23章 面馆开业啦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周公面馆就装修完毕,进入了开张倒计时。消息确定后,钱大那边不忘招人,周公等人也每做好一碗面,都会对客人宣传一下新店的开张时间,以及面馆的地址。   没多久,整个巴州府城的人都知道,周公面摊终于发达,要开店的消息了。   这本该是个轰动巴州府城——至少是轰动巴州府城内所有从事饮食行业的同行们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在在醉香楼即将推出一款以辣椒花为配料的新菜对比下,很快被盖过了风头。   不过这事儿傅里等人早就有所预料,倒也没有失落。   毕竟当初钱大从傅里手中拿到辣椒,并商定了辣椒的价格后,就告诉了她辣椒的第一个客人只能卖给醉香楼的老板——   一株辣椒卖了一千一百两,其实不太贵,而且这买卖你情我愿,没什么可指摘的。可他随后不久却要以便宜很多倍的价格开始售卖辣椒,相比之下,之前卖出辣椒的价格就显得过于高了,情理上有些难说清,还有点将醉香楼儿子当傻子宰的嫌疑。   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八面玲珑、和气生财,能不结怨还是不要结怨地好。   于是钱大找上游老板后,就按照傅里的意见提出两个法子,一个是之后会供应他一个月比卖给其他老板价格更低的辣椒,另一个则是,辣椒按照傅里定下的原价售卖给醉香楼,但之后一个月的辣椒,可以让游老板直接包圆。   游老板是个很有眼光的生意人,就如傅里想要通过辣椒给自己争取足够的发展时间一样,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独占辣椒一个月。   也正是靠着这一个月的时间,醉香楼的大厨们研制出了不少新式菜品,然后挑了个黄道吉日,直接打着为巴州府知府林如海大人送行的名头办了场宴会,一口气将之前研制成功的菜品推出了大半——   足足二十道辣菜,简直是一场辣椒的盛宴。   而其中最受宴会客人欢迎的,就是辣椒炒肉和麻辣鸡丁。辣椒炒肉简单够味儿,非常开胃下菜;麻辣鸡丁则味道更厚重,层次也更丰富,更让人回味,不出意外地成了之后宴请客人必上的一道大菜。   其中这场宴会的主角林如海,虽说不太喜欢这种刺激的菜品,但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甚至于,他还留下了一首只是诵读就觉得唇齿留香,朗朗上口又韵味十足的诗作——   作为教导出了红楼第一才女林黛玉的前科探花,林如海的才华毋庸置疑。   于是不出意外地,这首诗很快随着在场文人的宣扬飘进了许多文人耳中,而醉香楼的辣菜也跟着传遍了大江南北。   不过一场宴会,醉香楼再次打响了名头,不少老饕文人慕名而来,纷纷涌入醉香楼。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巴州府城内都多了好些从未见过的有钱人,比之前繁华了不止多少倍。   面对醉香楼蒸蒸日上的生意,傅里不是不眼热,可她也清楚,醉香楼的成功靠的并不只是区区辣椒而已——   可以说醉香楼能够出名,完全是靠了林如海封疆大吏的身份,与那首让人传颂的诗作。但能请到林如海参加宴会,却是靠了醉香楼放出的将会让楼内的镇楼之宝,宫里告老还乡的御厨游馐再次出山做菜的消息。   傅里可找不出一个御厨出来帮她抬轿子。   所以眼热,也只是眼热而已。   况且周公面摊的生意,同样受了不少醉香楼的余惠:这些冲着醉香楼来的外地人来到巴州府城,在将府城里面有名的大酒楼吃遍后,总会将目光转向其他不那么上档次的饭馆儿酒楼。而作为第一个使用辣椒的周公面摊,自然成了这些人的首选。   只是因为面摊太简陋,客人又太多,这些人中真正愿   意“纡尊降贵”到面摊来觅食的,到底是少数。   但每个到面摊尝过味道的客人,对面摊的评价都非常好——   毕竟是流传好几百年,经久不衰的经典小吃,味道自然不必说,而且绝对符合大众的口味。   傅里瞅准商机,当机立断将面摊暂停营业,然后立刻筹备起她第一家面馆的开业事宜:面馆装修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其他方面的准备跟上,随时可以开业。   周公挑了个黄道吉日,亲自去找了知名靠谱的舞龙舞狮队伍,又定好了“周公面馆”的牌匾,买了鞭炮……   钱大将千挑万选的帮厨人选带来交给钱二调、教,培训,田大娘等人负责将面馆的当天需要的食材一一备好,务求不出一丝差错,而面馆最重要的油辣子,则交给了傅里负责。   等到了定好开业的这日,太阳刚升到正当空,周公立刻敲响铜锣,霎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声声,黄龙在人海中上下翻涌,狮子在门口翻腾跳跃……   四周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以及等待吃面的客人。   在这热闹欢腾的景象中,周公面馆开了业。   如今面馆开张,其他早有耳闻,只是顾忌环境而不曾过来品尝的客人也纷纷涌入。   第一天,面馆的生意就直接爆满,甚至出现了许多客人拿着银票想要竞价一个座位,或者排队最前面的位置的这种情况。   因为客人太过热情,饶是傅里等人早有准备,面馆开张当天申时三刻左右,店内备好的所有材料就销售一空。   周公当时就急了,直接瞪向负责准备材料的田大娘等人:“不是让你们准备比往常更多的面粉蔬菜吗?”   田大娘也急啊:“我已经是按照往常三倍的量准备的了,这才几个时辰啊,还不到之前面摊营业时间的三分之一,怎么可能一点儿余留都没有?” 第24章 番茄鸡蛋面   开店第一天,总不能因为没材料就提前闭店。   但目前也不是纠结这事儿谁错谁对的时候,傅里得到消息后直接跑去后厨,发现里面确实没有材料之后,立刻往后院库房的方向跑。   周公一把将人拉住:“都这时候了,你还打算往哪儿去?现在赶紧出去买材料才是要紧的。”   “我相信田大娘不会说谎,可今日也确实没有比往常一天材料消耗的三倍还多,我就想着,是不是有些材料放在库房忘了拿出来。”说完,傅里拿着钥匙就直接往库房的方向跑。   田大娘与孙二嫂跟在傅里身后,也跟着跑。   傅里赶紧叫住她:“我虽然是这么猜测的,但库房里面不一定有材料。之前这些都是你和孙二嫂准备的,你们对这些东西该到什么地方购买也比较熟悉。你们现在也不要跟着我去库房,直接到外面去买材料。若是库房没有存留,有你们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客人也不至于白等。”   田大娘二人领命,到柜台支取了一笔银子后就直接跑出了面馆。   傅里这才放心去了库房。   周公回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先去招呼客人,若是有客人询问,你们也要耐心地将事情说清楚,若是有人要离开,你们也不必阻拦。”   顿了顿,他又看向钱二,“做面的材料没有了,用来当添头的小菜呢?也一点儿没剩吗?”   “酸萝卜和榨菜都还剩了不少,这东西做起来方便,一做就是好几缸不说,每天还会做新的,就算吃完了也能提前开缸,只是味儿会差点意思。”钱二在面馆的定位就是后厨的老大,所以他对这些事情十分清楚,“周公想要用这些小菜来做什么?”   酸萝卜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不值几个钱,也没人稀罕,只是当初做开店准备时,傅里提出要在店里预备一些免费的小菜招揽客人,这才做了许多。   傅里也大方,往泡菜的水里放些许多白糖,吃起来没那么酸,还更加脆口,味道好了不少——   糖铺里的白糖,一斤也要好几文钱呢   ,又是免费的,所以放在店里还挺受欢迎。   钱二就挺喜欢用这种酸萝卜下饭,一顿饭能吃上大半个萝卜。   而榨菜就更新鲜些,因为这是傅里拿出配方与辣椒,手把手教他们做出来的,也是下饭利器,还更加符合巴州人的胃口。   周公叹气:“我担心客人等久了会闹,索性多拿些小菜出来招待客人,有东西占着嘴,耐心总能多点儿。”   钱二点头,立刻带着几个帮厨就去了存放酸萝卜与榨菜的地方。   周公则直接去了库房。   才到门口,就和拖着几袋面粉出来的傅里撞上了。   “还真有面粉被落在库房了?”周公一脸惊诧,“不可能啊,老婆子做事谨慎,在面粉被搬到后厨后还特意到库房去转了一圈儿……”   傅里赶紧打断周公的话:“周公,现在不是纠结这事儿的时候,我们还是赶紧将东西搬去后厨,开始做面比较好。”   周公慌忙点头:“对对对,许是老婆子看错了。我们赶紧将面粉抬去后厨。”   然而等面条拉好,两人又陷入了无米之炊的窘境——   面条是有了,可新鲜的蔬菜没有啊!   傅里咬咬牙:“周公,您还记得之前我拿出来让你们吃的狼桃吗?”   周公点头:“记得。”   “如今眼瞧着田大娘来不及回来了,我们不如直接用狼桃做臊子。”傅里说着又要往库房走,“我知道一款面叫做番茄鸡蛋面,味道也很不错。正巧之前我想着面馆里不能只有一种面,所以还想着将这道面推广给客人,当做店里的第二个招牌,所以在库房放了一些番茄与鸡蛋做准备,如今正好用上。”   周公一惊:“狼桃是甜的啊。”   他倒是不介意用狼桃做菜,毕竟距离他们吃下狼桃都这么久了,大家仍旧活得活蹦乱跳的,显然狼桃是真的没有一点毒性,用来做菜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番茄味道酸甜,做出来的面条能吃吗?   甜面?   巴州人喜麻辣咸口的食物,对酸甜口的可不那么   喜欢。   傅里笑了笑:“周公放心,这面不是甜的。”   若番茄做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是甜的,那它也就不会成为最简单知名的家常菜的主材料之一了——   除了少数地区,大家用来下饭的菜品,自然更喜欢咸口。   这时钱二带着帮厨也回来了:“客人们吃着小菜虽说没之前那么焦躁了,但情绪仍不太好,若是迟迟不将面条端上,恐怕仍会有人闹事。”   这话一出,周公立刻下定决心:“傅娘子,你立刻就做那个什么……”   “番茄鸡蛋面。”   “对,你赶紧做番茄鸡蛋面。”周公急匆匆地挤出后厨,“我去与客人解释一番,若是有人不愿接受这款面条,我就送些小菜赔礼道歉,若是有人想要尝鲜就留下,总不能新店才开张,招牌就砸了。”   傅里赶紧点头,立刻去了库房,然后便端出两筐番茄:“钱二,里面还有几筐鸡蛋,我拿不了,你赶紧进去端出来。”   几个帮厨不认识番茄,却只当这是面馆的又一个秘密武器,是可以赚大钱的好东西,除了在心中惊叹一番外,倒是没有任何惊疑害怕的情绪。   两个帮厨手忙脚乱地接过番茄,钱二并另两个帮厨则在傅里的带领下,又拿了不少番茄与鸡蛋出来。   等周公再进入后厨时,大家已经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了。   周公也赶紧加入其中帮忙。   傅里先拿出一个番茄洗净切片,然后点出两个帮厨:“你们就照着这个形状大小,将其他番茄洗干净切片。”   又让另两个帮厨看着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她拿出两个鸡蛋敲进碗里,搅拌均匀后,“一碗面两个鸡蛋,一定不要出错。”   两个帮厨点头。   而周公钱二与她早有默契,很快就站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忙碌起来。   不久,第一碗颜色艳丽喜庆又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周公立刻将其放进托盘,端到了客人面前:“这位客人,这就是番茄鸡蛋面,您请慢用!” 第25章 碰瓷对碰瓷   可是没多久,周公就急匆匆地跑进后厨:“傅娘子,大堂有客人闹事。”   “闹事?”傅里手中动作一顿,“可是有客人尝过之后,觉得不喜欢番茄鸡蛋面?”   周公一边喘气,一边摆手:“没有的事,那些吃了番茄鸡蛋面的客人虽说仍旧觉得没有小面合胃口,但也说了,番茄鸡蛋面风味独特,偶尔吃一次也算是不错的体验,以后吃腻了小面也会考虑吃它。也有一两个客人表示很喜欢番茄鸡蛋面的味道,以后会常来点。”   傅里不懂:“那为什么会有客人闹事?”   “嗨,那位客人有些面熟,想来应该是面摊的老客人,据他说,他今日就是冲着小面来捧场的。若是吃不到小面,他今日就不走了。不仅不走,他还非要站在大门口阻拦其他不介意尝鲜的客人进店。”周公急得满头大汗,他开面摊几十年,还从未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客人。   傅里眯了眯眼,显然,他们这是遇到找茬儿的了。   她甚至怀疑,面馆里莫名减少的面粉等材料,与这个过来找茬的客人是同一拨人,否则两方人马不可能将时机把握地这么巧,那客人还非常有底气地与他们纠缠。   周公张了张嘴,有些迟疑地开口:“要不然,我们花钱消灾,用几两银子将人打发走?”   傅里嗤笑:“妄想!”   指不定那位客人就是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   若是开了这个先河,等会儿有些不要脸的地痞无赖有样学样地碰瓷,他们是给钱还是不给?若是给了,他们这面馆还能赚钱?若是不给,他们的生意才是真的不用做了。   周公为难地直搓手,脸上的褶皱都苦恼地挤到了一起:“可是那位客人不走,其他客人就进不来,面馆的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周公不用担心,”傅里笑了笑,“如今咱们已经有了面条,做小面的材料就只差   臊子和蔬菜而已。多的,咱们确实拿不出来,可应付他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您在这条街上经营几十年,想必附近的人也都认识您,您若是不介意,还请去邻居家借上一小把青菜和肉类。青菜每家院子里都会种上一些,邻居家肯定会有,肉类的话……实在不行,您就讨些腊肉。虽然腊肉不如鲜肉新鲜,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而且价格更昂贵。用来做面,相信谁也说不出不好来。”   周公一点儿也不觉得为难:“只是讨些东西而已,邻里之间有什么为难的?实在不行,老夫拿银子同他们买就是了。”   说完,周公便兴冲冲地离开了后厨,然后好心劝那位客人:“老夫有事出门,这位客人能否为老夫让一下路?”   那位客人转身,挑眉问道:“你这老头子不赶紧招待客人,还想去哪儿?”   周公嘿嘿一笑,眼底微有些得意:“这不是,您说一定要立刻吃到小面不可吗?后厨实在是拿不出材料,老夫无法,只能到邻居家去问问,看能否借到蔬菜与肉类了。您放心,这附近住着的人家都是热心人,也同老夫相熟,想必很愿意帮助老夫。”   话音刚落,一些看出这位客人底细的围观群众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公脑子还是灵光,知道变通,我看这人还能用什么理由为难他。”   “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还能到邻居家去借点儿材料呢?反正其他客人又没他这么不依不饶,只做他一个人的面条,还不轻轻松松?”   “就是就是,我看这人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怎么说?”   “这你就不懂了。这人明显是被人请来搅局的,背后那人出了钱,自然是要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若是他做不到,拿钱啊,怕不是要再从嘴里吐出来。”   ……   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话,那位客人眼神凝滞片刻,似乎不曾预想   到这种情况。但没一会儿,他视线落在某个地方后,突然哼笑出声:“谁知道你究竟是去做什么?不让!”   所有人都被这人无赖的态度给气到了,纷纷出言指责。   可这人若真是要脸的,又如何会被人请来破坏周公面馆开业这样重要的日子?   都说开业大吉,若是开业当天不顺,以后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可周公被堵在店内,又有什么办法?   眼见着周公被为难,外面等着的客人站不住了,可又担心惹了这个无赖会招来麻烦,于是只能商量着要代替周公去找邻居借菜。只是还没问清楚面馆缺失的材料,就见周公突然两眼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到,纷纷上前帮忙,哪儿还管得了那位客人是否好惹?立刻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周公从地上扶了起来。   “完了完了,周公被你气晕了!”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周公都这么大年纪了,若是有什么好歹,你且等着坐大牢吧!”   ……   “不对,那人人呢?好像不见了?”   “肯定是害怕付大夫的出诊费和药费,早趁乱跑了。咱们别管那无赖了,赶紧将周公送去附近的医馆吧!”   傅里听到外面吵闹跑出来,看到就是一群人将周公团团围住,说着要将人送医的景象。   她赶紧开口将人叫住:“这是什么情况?”   周围的人马上七嘴八舌地开口解释,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柜台方向响起:“你们且让开,老头子好着呢。”   嗯?   所有人愣住,然后转头,便对上了周婆又气又笑的脸。   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原本躺在地上的周公腾一下站了起来:“嘿嘿,谢谢诸位拔刀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傅里:“……???”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第26章 嫌疑人是谁   什么情况?无非就是周公被惹急了,于是对那位客人的无赖手段做出了反击而已——   碰瓷而已,跟谁不会似的。   周公活了这么大年纪,又一直在社会底层生活,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碰瓷现场,那位客人的手段在他一生遇见的碰瓷中不过是最初级的水平。他之前不过是有着为人的底线,所以不曾想过用这样的手段反击而已,但有的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没办法,周公也只能舍掉自己脸面,给这位客人来了个碰瓷教学。   这不,他才倒下呢,人就跑没影儿了。   傅里听完来龙去脉,露出了与周婆一般无二的无奈表情:“这可真是……”   又解气又无奈,还有些好笑。   但不得不说,周公这一套用来对付那种没脸没皮的无赖,还真就是最有效的法子。   傅里笑着摇摇头,赶紧让人将周公扶到柜台后面坐着歇息,转头又对其他帮忙的客人开口:“虽说周公无事,但大家方才一片赤诚之心我们也看在眼里,为了表达对诸位的感谢,各位今日吃面,一律打八折!”   这话一出,原本还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愚弄的客人立刻欢呼起来,纷纷找了座位坐下,早将心里的那点子不虞抛之脑后。   -   等到田大娘与孙二嫂两人带着许多面粉蔬菜等回到面馆的时候,店内许多客人已经吃上了。   两人从客人的饭桌前路过,看着上面摆着的红黄相间的面条,心中惊疑不定。   田大娘到底经历更多,只一瞬就镇定下来,与前面帮忙的周公夫妻打了个招呼后,就拉着孙二嫂就去了后厨。   傅里看见二人,眼睛都亮了:“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在库房找到了一些面粉,但一点蔬菜都没找到,实在没法子了,就只能推出一款新面条。你们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用番茄做的番茄鸡蛋面,虽然不像小面那样麻辣爽口,但味道也不错,吃过的客人还都挺喜欢的。”   说着,她立刻让人接过两   人手上的蔬菜面粉等,又对田大娘开口:“田大娘你去和周公说一声,就说小面也可以上了,如果客人点餐不用拒绝。”   田大娘赶紧点头,转身就去了前面。   孙二嫂则立刻拖着蔬菜到井水旁清洗,她手脚麻利,不久就将一筲箕的青菜清洗干净,端进了后厨。   -   等到所有客人都吃饱喝足离开,天色已经黑透了。   面馆上下十来号人,全都累得够呛,一个个趴在桌子上动也不想动。   休息一会儿后,傅里就叫上周公钱二两人,准备到后厨给大家做晚饭:“这会儿天都已经黑透了,你们回去再点火做饭太麻烦了,就在店里吃完再回去吧。”   有个帮厨比较担心:“这面条要钱吗?”   傅里忍俊不禁:“不用,免费,就当周公这个当老板的犒劳你们的。”   那人转头看向明面上的老板周公,得到他点头之后,立刻欢呼起来:“这可太好了,我下午一直闻着面条那味儿,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开始叫唤了,一直想吃来着,就是舍不得。”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傅里笑了笑:“大家今天忙了大半天,老板总不至于连一碗面条都舍不得给你们吃。”   顿了顿,她又看向周公:“周公,您看面馆今日的生意这么忙,若是以后也一直这样的话,大家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回家吃饭,不如一日三餐就直接在面馆解决了吧?”   她给这些帮厨跑堂们的月钱和市价一样,可面馆的生意却要比其他店里好太多,这些伙计每天的工作也更加忙碌,若是不给点儿补偿,就有些说不过去。   奖金另说,一日三餐也是亟待解决的大问题。   周公笑了笑:“你都这样说了,老夫难道还能拒绝?”   话音一落,其他伙计全都兴奋地跳了起来。   傅里摇摇头:“大家先将自己想吃什么口味的面条告诉我,然后就可以坐着歇息了。面条很快就好,大家不用着急。”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大部分人都是点的从未吃过的番茄鸡蛋面,反而一直很受欢迎的小面只有一个人点,而这一个点小面的帮厨,还是因为小时候吃鸡蛋吃伤了,所以才没有和其他人点一样的面条。   大家都吃一样的,那就很好做了。   傅里将小面做好后直接叫人进来端走他自己的面,正好这时候周公二人也将番茄鸡蛋都炒好,只等面条下锅了。   不久,九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就上了桌。   大家忙碌一天,也都熟了,没什么讲究地坐到一起,然后便呼噜噜地开始吃面。   -   等店里的伙计都离开店里回家后,傅里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下午的时候我仔细看过,库房和早上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但在后院一处墙角的院墙上,我发现了一道被绳索摩擦出的凹痕,田大娘之前备好的面粉肉类等材料,应该是被人从那个地方运了出去。”   周公面馆院墙后面也是一条街,但那条街比周公面馆所在的这条件住的人还要少,若是真有人从面馆里偷了东西出去,真不一定有人发现。   傅里看向田大娘:“田大娘,你最后一次清点材料数量,是什么时候?”   田大娘皱眉想了想:“今天早上开店之前,应该是申时一刻左右。我当时好像是听到库房有些响动,担心出了纰漏,就到库房重数了一遍。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面粉蔬菜的数量还是对的。”   “周婆呢?周公之前说您也清点过一次,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傅里眉头皱紧,“是在田大娘检查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周婆非常确定,“但我不曾清点数目。我是在所有东西都被运到后厨后,觉得数有些少,所以又到库房去看了一遍,但是当时库房已经被搬空了。”   说完她顿了顿,看向傅里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很确定自己没记错,当时库房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别说是面粉了,就是番茄和鸡蛋她都不曾看见。 第27章 大丫鬟春香   傅里不慌不忙地开口:“库房旁边有一个暗格,番茄和鸡蛋,以及中午用来应急的那点儿面粉,都放在里面。我原本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番茄鸡蛋面做来给大家尝尝,若是可以,再将其上菜单,以供客人点餐。”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不论是番茄鸡蛋,还是那几袋面粉,其实否是傅里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但空间不能暴露,突然出现的面粉等物又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她才编了一个暗格出来。索性库房的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除非如今天这样的特殊时期,其余时间其他人根本没机会进入库房,而且暗格这样的存在本就十分神秘,轻易不会被人得知,所以她也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拆穿。   其他人信了傅里的话,周公更是一脸后怕:“若非傅娘子在库房存了几袋面粉,今日面馆的声誉可就坏了。可我们本本分分开店,又没得罪什么人,谁又会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害我们呢?”   傅里笑了笑:“左不过是那些同行,最可能的便是那些同样做面条生意的面馆。但外面的敌人还是其次,我总觉得这件事之所以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生,还因为我们店里有对方的内应。”   否则没道理田大娘早上检查的时候,数目还是对的,等中午要开店的时候,周婆就觉得材料的数量与之前对不上了。   而且傅里对田大娘口中的“听到库房里有动静”的说法,非常在意。   傅里与周公正在心里琢磨谁会是嫌疑人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婆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应该是隔壁那条街上的春阳面馆,要不然就是最近才开的有福小面。”   见傅里与周公两人朝她看来,周婆老神在在地开口:“今天过来闹事的那个人,我曾经见过。之前面摊才推出小面不久,那人就曾经到面摊来买过面,当时他自己带了个碗,买完面提着就走了。有一日早上,我去买菜的时候,曾看见他在春阳面   馆福晋徘徊。”   不过因为最近新开的有福小面距离春阳面馆不远,她无法确定那人真正的雇主。   但中跑不了是这两家。   傅里看向周公,他认真回想片刻后回答:“春阳面馆在隔壁那条街上开了也有十来年了,面馆里面卖的面条抄手饺子等,味道都非常不错。一开始面馆的生意非常好,虽比不上我们,却也顶得上四分之一的客流量。”   别小看了这四分之一,若非周公面馆有辣椒这样的大杀器,面馆的客人能有如今的五分之一就该偷笑了——   巴州府人喜欢吃,也喜欢下馆子,这也就导致了每条街上都至少有一家面馆和饭店,这还不包括其他的诸如卖零食的杂货铺。   “不过老板不太厚道,无论是包抄手饺子,还是下面的时候总是偷工减料,久而久之,面馆的生意就变得惨淡,客人能有之前的三分之一就已经很不错了。”说到这儿,周公挑了下眉,“我前些日子听说,因为我们面摊突然有了名气,春阳面馆的客人流失不少,生意比之前更差了。”   无论是从生意竞争的角度出发,还是考虑到面馆老板的人品,春阳面馆都是很值得怀疑的对象。   “至于另一家……”   周公思索许久,仍旧摇了摇头,“因为才开不到两个月,老板也不是原本住在这条街上的熟人,所以不太了解。”   傅里点了点头:“那我们之后多关注一下这两家。”   说完又看了眼其他人,“这段时间也不要忘了关注彼此,以及才召进店里的那些人,相比较外敌,这个内应的存在更加危险。”   其他人纷纷点头。   -   又过了约半个月的时间,周公面馆的生意才渐渐冷却下来,每日的客流量也开始固定。   傅里也有了闲暇去做自己的事,她找上周公请假:“除去开店和零售的辣椒,店里的存货已经不剩多少了。我想着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所以准备去找钱大买点儿田地种植辣椒   。之前问他有没有空,他说最近几天正忙,要过几天才有时间带我去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实际上是她一直就这么跟无底洞似的拿辣椒出来,担心被人怀疑,所以必须给空间打个幌子。   周公点了点头:“合该如此。我之前就在想,你到底存了多少辣椒,怎么一直不见少呢。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问你,如今听你开口,我反倒放心了。”   傅里乐了:“您难道还担心我跑了?”   “那可不?”周公跟着玩笑,“老夫不但担心你跑了,还担心你干完这笔买卖就打算跑路呢!”   傅里笑得不行:“我得全部身家可还在挂在您名下呢,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儿去?不过等几天我就不能待在店里了,只能拜托周公看顾店里生意,若是遇到什么事儿也不要同那些人急,暂且放下等我回来处理就好。”   周公点头应下:“放心吧,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不会冲动行事。”   两人正说着话呢,大堂跑堂突然来了后厨:“周公,前面有位客人吃完面后,说是要买些油辣子和小菜,店里之前没做过这样的生意,大家只能来找您讨讨主意。”   傅里挑眉:“到面馆来买油辣子?谁家做事儿这么不讲究。”   说着,她就先跑堂一步去了大堂,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春香惊诧的眼眸:“傅姨娘?”   周公等人眼眸一闪,转头看向傅里。   傅里也有些惊慌,没想到她都将自己原本白皙透亮的皮肤涂黑了,又戴了口罩,春香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沉凝片刻,她轻轻笑出了声:“外面说话不方便,我们到里边儿谈吧?”   春香没有异议,跟着傅里去了后院儿。   “说说吧,你今日怎么会到周公面馆来?我记得林家上下胃口都很清淡,对辣椒这样的食物应该不太喜欢才是。还有……”傅里笑了笑,“林家最近应该忙着收拾行囊,马上要起航上京了吧?你怎么还有闲暇时间跑到面馆消遣?” 第28章 托春香送信   “奴才……”春香顿住,眼神怅然,“您看我,您都离开林家这么久了,我却还没改过口来。”   春香在原主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两人的感情早就不再是普通的主仆。   傅里只能保持沉默。   春香整理好思绪,解释道:“我今日出来,本也是为了采购一些离开巴州府上京的路上用得上的东西。至于为何买油辣子?这事儿与你还有些关系。”   傅里不解地看向春香:“我都离开林家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与我有关。”   “您当初点的那柱香,不是与老爷平日吃着得药冲撞了?那次大病一场后,老爷的胃口便愈发差了,太太感同身受,胃口也跟着急转直下。这不是之前路过周公面摊,太太闻到了油辣子的味道后突然想吃东西?当时就买了一瓶油辣子在家,如今用得都见底儿了。”   傅里明白了,这是马上要走了,担心以后吃完了油辣子后没胃口,所以临走前想要多买点儿存着。   不过……   “按道理说,我们是不能单独将油辣子卖出去的,你若是真想买,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春香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高兴。   傅里沉默片刻,笑了笑:“我想问一下林家回京的时间。我有些担心远在京都的父母,若是可以,想写封信让你转交给他们。报个平安,让他们不要太担心。”   原主的父母对她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原主很在意自己的亲人,所以傅里也不能自顾自地完全将他们抛开。   让她回去与之团聚,傅里做不到,但报个平安还是可以的——   至少得让原主家人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   否则等林家回京,他们却发现原主没有跟着一起回去,还不知会产生什么想法呢。若是因此生了病,有个万一,就是她的罪过了。   “原来是这事儿啊,没问题啊,我回京之后……”春香顿了一下,突然惊呼出声,“你不打算回京城?”   傅里点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没必要这么快回去。”   春香皱眉想   了许久,然后像是知道了傅里的顾虑一般,冲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你是担心回去后,伯父伯母会将你嫁出去吧?没问题,只管把信交给我。我想想啊……我听管家说,半个月后新的巴州知府就会到任,等林大人将职务与之交接清楚后,不久就会启程。你只要在这半个月内将信写好,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两人商量妥当后,傅里便带着春香去了库房,然后亲自到里面拿了五罐油辣子并一小罐自己做的番茄酱出来:“不是我不愿意多卖你,只是这东西不能久放,半年左右不吃完就要坏了。”   她指了指番茄酱,“这东西是店里才做出来的新酱料,酸甜口的,老爷太太应该会喜欢。就算是我为之前的莽撞行为道歉了,希望他们日后事事顺遂。”   春香高兴地接了:“你放心,老爷太太已经不生气了。”   准确地说,是刻意将傅里遗忘了。如今傅里的存在就像是林家的禁忌,明明老爷太太没有说什么,但满府上下谁也不敢提起她的名字。   -   周公夫妇似乎已经猜到了傅里的身份,但并未过来问她,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的态度,春香的到来与离开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池水,只漾出了几圈儿波纹,便再无踪迹。   傅里请周公帮忙写了封信,次日一大早便去了林家。   门卫似乎也认出了她,不过春香可能提前打过招呼,他们倒是并未为难傅里,就直接进去通报了。   没多久,春香就出来了。   她将傅里拉到大门前两座石狮子旁边,小声开口:“今日老爷有客,我也不好与你叙旧,你直接将信交给我就是。”   “有客?”   “嗨,说起这位客人,老爷太太就是一肚子的火。”春香眉头紧皱,满脸的不开心,“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下一任巴州知府半个月后会到任吗?老爷太太的各种行程也都是按照这个时间来的,谁知道今日一大早,这位新任知府就带着同知二人一起到府上拜访,打了大人一个措手不及。据说这三位大人是四皇子的人,行事与四皇   子如出一辙,最是铁面无私,眼里揉不得一点儿沙子。我听太太身边的丫鬟说,这三位大人提前过来,恐怕来者不善,如今老爷正在书房与之谈话呢,满府上下都绷紧了皮,一点儿不敢松懈。”   傅里也知道轻重缓急,当即告辞:“既然府中有事,我也不耽误你,这就告辞了。你自己在府上也小心些。”   春香点头,转身一路小跑,眼看就要进府。   傅里本打算等她进门后就离开,谁知春香莽撞,进门时没太注意,竟险些撞了人,好在她及时退开,没有真的撞上去。   她轻笑一声,摇摇头便打算离开,谁知下一秒那人回头,竟与傅里的视线对了正着,她甚至来不及注意对方相貌,便被一双坚毅淡漠的眼睛摄住了心神。   但对方似乎只是无意扫了一眼,字停顿一瞬,便马上移开了视线。   傅里偏了偏头,对这行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这差点与春香撞到一起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粗略一数,便知有十来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衣着配饰十分不俗,显见身份非富即贵,其余人则是随从打扮。   ——这三人应当就是春香口中的下任知府,并两位同知了。   那个与傅里对上视线的人也是打头三人之一,不是走在最前端的那个,但在三人中却是看起来最年轻,相貌也最出众的那个,只是一身气质凛冽肃杀,不太像是文官。   那人刚回头,走在最前面知府便侧身笑着同他说了句什么,他只颔首,并未回答。然后便见一行人再次抬脚,往街那头走去,没一会儿就再也看不见人了。   傅里回神,见春香在门口对着自己挥了挥手,然后才进了门。   她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家。   -   春香进府后一路疾走,很快就回到了下人住的院子。   只是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在门口见到了太太贾敏身边的大丫鬟春笙。她见春香进院儿,立刻沉着脸迎了上来:“之前门房过来传话,说你刚才出去见了傅里?这事儿太太也知道了,让我过来传话,说是想要见见你。” 第29章 只当陌生人   春香心里猛地一咯噔,连忙凑到春笙面前:“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太太是不是生气了?我只是给傅里的父母带封信而已,应该没什么吧?”   春笙斜睨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傅里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   春香鼓着脸,似乎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几句。   春笙看了她一眼,直接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太太还等着我们过去呢,不要浪费时间。”   说着就不管春香,径直离开了院子。   春香无法,只能跟随。   很快,两人就到了贾敏的院子。春笙让春香在屋外候着,自己进屋传话,过了会儿才出来将人叫了进去。   贾敏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穿着之前见客换上的诰命服,但当年合身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完全没撑起来,四处空荡荡的仿佛能灌风,令她看起来无比瘦弱,好似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倒在地。   她却不知自己形象,只眼神复杂地看着春香:“你就是以前在傅里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春香?瞧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她倒是会调、教。”   春香吓得立刻跪到了地上:“回太太,奴婢知错了。”   贾敏低头喝茶,没有分给春香一点儿眼神:“嗯?既然你知错了,便同我说说你究竟错在何处吧。”   春香松了口气,赶紧将自己与傅里重逢后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不曾放过一丝细节。   贾敏颦眉:“你是说,傅里如今在周公面馆帮忙?你可打听到她在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的?”   春香低着头,不敢看贾敏:“回太太,奴婢不曾问起。但想来,她在面馆里的身份不会仅仅只是个帮工,之前奴婢到周公面馆买油辣子时,她同奴婢说起过,按照店里的规矩,那油辣子是不会单卖的   。不过在奴婢答应了帮她送信给她父母后,她自己便做主将油辣子卖给了奴婢,而且还送了一罐番茄酱。”   贾敏挑眉:“番茄酱是她送的?”   春香是家生子,家里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贾敏手上,自然不敢有任何隐瞒:“是的太太,傅里说番茄酱是给老爷和太太的赔礼。”   之前得知周公面馆送了一罐番茄酱,贾敏还以为是因为他们买油辣子买得多,送的搭头,没想到竟然是傅里送的赔礼。   贾敏面色沉了沉,原本的喜欢也变成了噎喉的刺,咽不下也吐不出——   没办法,任谁知道喜欢的东西竟然是自己的情敌送的,对方甚至还害了自己的丈夫,她就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贾敏本想开口让人将油辣子与番茄酱都丢了,但想到两者的味道,却又舍不得,于是心里愈发气闷:“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与傅里有来往,你就不用再留在林家了。”   收了这罐儿番茄酱,她也该彻底放下两人恩怨,以后就算见到也只当陌生人。   “那这封信……”   “你自己看着办。”   出了屋子,春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春笙姐姐,你说太太究竟是让我送信,还是不送啊?”   “那你想送吗?”   “嘿嘿,”春香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是想的。我都答应她了,怎可食言?”   “那就送。”春笙看了她一眼,“放心,太太没那么小心眼儿。”   -   将信交给春香之后,傅里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一样,轻松了不知多少。   周公等人瞧着她状态不错,不约而同地选择将她身份糊弄了过去。   傅里心中感激,做事愈发积极。   没两天,她   按约找到钱大:“之前托你购买的田地可有眉目了?不一定非得是良田,但地一定要够大,最好全部连在一起。当然,你也知道这些田地我是买来种什么的,所以最好位置隐秘一些。”   钱大进屋拿了许多地契出来,神色有些无奈:“大夏建朝百余年,田地基本全是有主之物,你也知道,田地是人立足之根本,除非无可奈何,否则根本没人愿意售卖。单块的田地倒是好找,就算是良田,我东一块西一块地凑,总能给你弄来百八十亩,可你非要全部连在一起的,还要位置隐秘的,这就难找了。”   “难找,不代表找不到不是吗?”傅里笑着看向钱大,“若你真的为难,也不至于让我白跑一趟不是。”   钱大嘿嘿一笑,从一沓地契里抽出一张:“你要买大批量的紧挨在一起的田地,我还真没办法。但你这不是不挑田地的品质吗?我这儿有一个勉强符合你要求的选择。”   “什么?”   “最近有一户人家想要回老家养老,决定将自家的一座山头卖了,前些日子托到了我这里。”钱大指了指契书上的地址,“这地儿就在城郊,也不远,而且山上也有许多被开垦出来的良田土地,你要是想在山上种什么东西也方便。关键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在山里种了什么,直接在山脚围一圈儿篱笆,或是弄个陷阱什么的,肯定非常安全,很符合你的需求。”   “这座山头真要有你说的这么好,又怎会没人抢?”傅里睨了他一眼,“可别跟我说这座山头是给我留下的,我可不信这话。”   这钱大就跟钻进钱眼儿了似的,若真有这么好的地方,他早拿出去给那些真正的有钱人竞价了。   钱大嘿嘿一笑:“这不是,这座山头有那么一点点小瑕疵嘛……” 第30章 揪出内应了   傅里一头黑线,她就说,如果这山头真有钱大说的那么好,肯定不会留到自己过来问。   但她听着这条件也着实心动:“说说看,那山头究竟有什么瑕疵?”   钱大见傅里是真心想卖,有意劝了一句:“你之前赚的银子基本全投进面馆了,就算单卖辣椒的生意赚钱,可你也不用急着马上买山吧?等过段时间再看看?”   傅里摇头:“你先说说这山头的确定。”   钱大耸耸肩,也不卖关子:“这山头呢,在这附近也算是挺大了,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山上适合开垦的地方都已经被开垦出来了,我之前去丈量过面积,良田约有二十几亩,中等田和下等田也有六十多亩。”   傅里有些惊讶:“你不是说是一座山头吗?全部开完了才这么点儿地?”   “是的,关键这是座山,再便宜,底价也摆在那儿,便宜不了。”钱大叹气,“要不这山头怎么可能没人愿意买呢?”   “其他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种了树,还是什么原因?”   “没有,真要是种了树也能砍掉卖钱,留下的土地照样可以开荒种地,哪儿至于卖不出去?”   “那是为何?”   钱大皱着眉,有些迟疑。   傅里威胁地看着他:“想想我交给你的辣椒生意,若是敢骗我,又或是隐瞒我,你就别想再碰我得辣椒生意了!”   钱大果断开口:“其他地方没种什么东西,因为全是沙地。不至于全是泥沙,但在上面种庄稼粮食,产量甚至还不到下等田的三分之一。你说说,这样的地拿出去卖,谁又愿意出钱呢?”   在将这座山头接到手上后,钱大立刻去查探了山上的情况,然后便知道,这山头恐怕烂在自己手上了。   他本以为这话说出后,傅里也会如其他人一般选择放弃,以待其他机会。   却没想到傅里的双眸歘一下就亮了:“沙地?好啊!”   钱大先是黑脸,旋即发现傅里确实十分高兴,对着沙地好似比得知山上还有百多亩可用的田地是还要喜欢,顿时好奇   不已:“这沙地又不能种粮食,又不能种菜的,好在哪里?”   傅里神秘地笑了笑:“这你别管,我手上总有可以将这沙地变废为宝的东西。”   钱大还想问,却被傅里糊弄了过去:“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带我去看看那山头的情况和你说的是不是一样,若是我后悔了,你这山头怕不是要砸烂你的招牌!”   没法子,钱大只能起身去安排马车。   傅里也跟着出门,然后站在门口等着钱大过来。   “傅娘子、傅娘子,你快回面馆看看,钱二和一个帮厨打起来了。”   傅里猛地回头,发现孙二嫂气喘吁吁地站在巷口,一手扶着墙,一手插着腰,显见是累坏了。   傅里赶紧上前将人扶住:“怎么回事?钱二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拉着马车过来的钱大闻言,马上急了:“就钱二那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怎么可能和人打起来?”   孙二嫂又拍着胸脯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解释:“这不是之前店里被人阴了,许多面粉材料都被人里应外合地弄走了?之前傅娘子说店里肯定有内应,让我们平日仔细关注彼此,不要再让那人做坏事。这些日子,大家忙碌的间隙也不忘监视其他人,前些天还好,大家还没什么发现,可从昨日其,钱二就发现厨房里的某个帮厨行事鬼祟,于是今日愈发盯紧了他。然后便发现,今日在准备配料的时候,他似乎往配菜里洒了什么东西。”   傅里顿时明白过来,拉着孙二嫂就往面馆的方向跑。   钱大看看旁边放着的马车,又看看傅里二人跑远的身影,不过犹豫一秒,便干脆转身将马车赶回了家,仔细将门锁好了,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   傅里二人赶到面馆的时候,面馆已经暂时歇业了。   她进门后,直接见到钱二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旁边则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傅里走上前,只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面馆开业不久,就多了五六个帮厨,平日又忙,傅里一般是没办法将   人和名字对上号的。但这个被绑住的帮厨,她却有着很深的印象——   在所有新来帮工当中,这人是最活跃的那个。每每她说句什么话,这人也都会想方设法地接上一句,若是她做了什么决定,第一个发出质疑的也总是这个他。就像是之前她说店里太忙,所有人没办法回家吃饭,所以决定为店里的人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时,这位帮厨就是第一个站出来问吃饭是否要钱的。   傅里没想到,店里的内应竟然是这么个人。   她还没细问呢,紧跟在她身后的钱大也进了门,看了这人一眼后,顿时怒了:“刘达,竟然是你?”   刘达闻声抬头,见是钱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   傅里惊讶回头:“你认识?”   钱大气得怒火冲天:“他就是我介绍过来的,我能不认识吗?”   他走上前揪住刘达的衣领:“说,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面馆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是老子待你不好?老子好心好意介绍你到面馆工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特么以后让我怎么做生意?”   说着,他一拳就揍上了刘达的脸。   刘达早被钱二揍得鼻青脸肿,如今再被钱大来了这么一下,险些直接晕过去。   好在钱大有经验,立刻掐他人中,成功阻止了他晕。   许是察觉到钱大不问清楚事情真相绝不会罢休的狠意,刘达一改之前铁齿,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抖落了个干净。   “钱大爷您也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混子,每日什么也不做,整日游手好闲只会在街上闲逛。若非家中父母年老生病,我恐怕还不会醒悟过来。”   钱大不耐烦:“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跟老子有屁的干系!”   刘达眼神黯淡:“我之前找你讨份工作,您也好心给我介绍到了周公面馆,我一直十分感激,也非常高兴。然后某次与兄弟吃酒时嘴上没把住门,将这事儿说了出来,然后就被人盯上了。他们设了个局,害我欠了许多赌资,说是不帮他们做事,就会砍掉我两条腿……” 第31章 可笑的仇人   钱大瞪大眼睛:“谁特么这么缺德?”   他当时会愿意将刘达这样一个原本游手好闲的人介绍到周公面馆,一来是因为这人会来事儿,二来是因为他曾在自己手下帮过忙,有些情分,三来……   刘达找上他的时候,正是家中父母生病,需要药钱救命的时候,他难道能放着不管?   可这背后之人不但算计着让本就处境艰难的刘达欠了根本还不上的银子不说,还用砍掉他两只手来威胁。他两只手没了如何还能赚钱?他病重的父母又如何能活命?   父母死了,刘达没人照顾,不一样会死?   这可是他兄弟,这工作也是他介绍的,结果险些害得他家破人亡!   钱大气狠了:“妈的,要是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老子一定要整死他!”   傅里被钱大脸上的狠意吓了一跳,原本还打算将这个刘达送官,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向钱大开口。   反倒是钱大看她为难,冲着她笑了下:“傅娘子可是打算将刘达送官?你放心,我不会插手。你们本本分分地开店,老老实实做生意,又不曾做错什么,反倒是刘达做错了事,你将人送官本就是应当,不必顾忌我。”   刘达立刻就急了,跟蠕虫似的拱到钱大脚边:“钱大爷你行行好,先放过我这一回行不行?实在不行,等过段时间,我从那人手里拿到银子之后再报官可不可以?我娘老子还等着我得银子救命呢!求求你!”   钱大斜睨着他,嗤笑一声:“放心,这事儿我也有错,你娘老子的药钱我出了,但这大牢,你该进还是得进,否则我怎么给周公、给傅娘子交代?以后我介绍出去的人有样学样可怎么办?你是有困难,但周公他们就不困难了?”   刘达又哭又笑:“是我错了,坐牢也是应该的。只要我父母都平安,我什么都可以。”   钱大钱二两兄弟扭着刘达去了衙门报官,傅里等人收拾好店里,也跟了过去。   许是没了后顾之忧,刘达也乖觉,到了大堂上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   地说了出来。傅里等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针对他们面馆的竟然不是嫌疑最大的春阳面馆,而是才开不久的有福小面。   原因很寻常,就是商业竞争——   有福小面的老板原本是见周公面摊生意火爆,所以将自己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就想开一家跟周公面摊生意一样火爆的面馆赚钱。店名里面的小面,就是跟风周公面馆的招牌面取的。   谁知道有福小面开店之后生意不但完全没达到预期,等到周公面摊传出要开店的消息后,有福小面的客人全都在说以后要去周公面馆消费。   眼瞧着有福小面就要亏本,那老板马上急了,于是就想阻止周公面馆开业。   那老板又认识几个赌场的人,重酬之下,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傅里听得目瞪口呆:她开店之前甚至连醉香楼这样的庞然大物会使阴招的可能都考虑到,并提前做了防范,却完全没想到开店之后的第一个危机,竟然是这么个从来不曾被她注意到的人带来的,而且这么害人的原因这么不讲道理。   明明是你先跟风开店,然后发现生意打不过周公面馆,就想直接把你跟风的对象给弄垮,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周公也被气得不行,若非钱大在旁边提点,他差点儿就公堂之上对有福小面的老板破口大骂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是一脸激愤,对有福小面老板的行为唾弃不已。   知府很快宣判——   有福小面的老板因意图下毒害人,被处以罚款千两并坐牢三年的刑罚;刘达身为帮凶,念在他是被人威胁,且不曾造成严重后果的份儿上,处以三十大板并□□两年的刑罚。而之前闹事的那个地痞无赖也没逃得了,同样被打了三十大板,还会被拘禁三个月。   知府宣判完对三人的处罚,立刻起身退堂。   临走前,他有些疑惑地往府里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傅里眼熟。不过傅里带着口罩,肤色也没忘记涂黑,林如海顿了一下后便移开了视线,只当自己认错了人。   傅里心里有   些叹气,这人平日对原主肯定没怎么关注。   连春香都能一眼认出她来,林如海这个枕边人反倒认不出人,也是有些可笑。   反倒是坐在林如海下首旁听的,与傅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卫烆在审案过程中看了她好几次,直到旁边下任知府叫了他一声,这才起身离开。   田大娘好奇地问傅里:“傅娘子,我看那位贵人似乎一直在看你,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傅里笑了笑,“但有过一面之缘。”   “那……”田大娘眼神有些急切。   傅里愣了下,摇头:“就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田大娘失望地垂下肩膀。   傅里笑着挽住她的胳膊:“田大娘你不要着急,之前不是说你的丈夫和儿子是一起被人买走的?他们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且放宽心。”   田大娘笑容勉强地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傅里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拉着人往回走。   过不久,周公面馆就再次开业了。傅里本打算直接去找钱大,赶紧将看一下那座山,若是没有其他意外,就直接定下来。   谁知到了钱大屋门前的时候,竟发现大门紧锁。   敲了敲门,钱大家里传出人声:“钱大爷有事,带着个婆子出门了,不在家。”   无奈,傅里只能转身离开。   孙二嫂正洗菜呢,抬头就见傅里进了后厨,不由开口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看山?”   傅里摇摇头:“钱大不在家。”   周公探出头:“不在家?”   傅里点头:“说是带着婆子出门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厨房里的钱二想了想,一脸憨厚地开口,“大哥可能是去找给刘达的父母送银子去了,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估计还会去找那几个把刘达坑了的人算账。我大哥那人,最恨那些背后捅刀的人,更何况这次刘达会被算计,也有大哥的责任在。”   傅里愣了愣,失笑:“他倒是挺讲义气。” 第32章 心狠手也辣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传出那几个设计刘达的赌徒被追债的人套麻袋打得半身不遂,有福小面的店面也半夜走水,险些烧死了人之后,就从傅里的脑海彻底挖干净了。   ——太狠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傅里都只是个普通人,见过最凶狠的手段,都只是在生意场上将人逼得破产而已,她第还是一次接触到钱大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因为这些消息,傅里对钱大的观感变得非常复杂。   傅里甚至开始犹豫着想和钱大彻底划清界限:若非两人之间还在合作辣椒生意,她对那座山头也确实眼馋,傅里甚至都不太想和钱大接触。   不过其他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就连看起来最柔弱的孙二嫂在听到消息后,都是一脸平静:“那是他们活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当初既然敢去设计刘达,既然做了威逼刘达谋害我们面馆的事,自然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钱大爷只是将他们打得半身不遂,又没出人命,那些人的父母妻儿指不定还要感谢钱大爷呢。至于有福小面的老板,那更是活该了!”   傅里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圣母了。   但傅里并不是不想报复那些人,她只是觉得,钱大下手有点儿狠。把好几个人都打得半身不遂,这实在太夸张了。   不过周公倒是很赞同傅里的想法:“钱大这次下手确实比往常狠。他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类似的事,不过大多在报复完罪魁祸首之后,再将其他帮凶小惩大诫一番也就够了,没有这次这般不依不饶。我会说说他,让他收敛一些的。”   傅里点点头,顿了下,提醒道:“我之前到林家去送信的时候,发现我们巴州府的下一任知府已经到任了,还带了两个身份不一般的同知,几人如今就住在巴州府城之内。在林大人离去之前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会游山玩水还是明察暗访,周公您   还是让钱大小心为好。”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这三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可就不美了。   周公赶紧点头:“我今天回去就告诉他。这人也是浑的,明明做了这么多年的牙郎,脾气竟还是这么不知收敛。”   旁边的钱二也跟着保证:“我一定会劝哥哥小心行事的。”   -   没几天,钱大满头大汗地冲进周公面馆:“傅娘子可在?傅娘子?”   周公正好端面出来,见到钱大立刻耷拉下眼睛,大声叫住他:“叫什么叫?你当自己是在叫魂呢?说,你找傅娘子有什么事?”   钱大嘿嘿一笑,凑到周公耳边小声开口:“我这不是事情办完了,所以来问问傅娘子,那座山头她还想不想要?”   周公挑眉:“且在外面等着,我这就进去叫人。”   -   约摸半个时辰后,傅里与钱大二人便坐着马车来到了钱大说的那座山的山脚下。   钱大坐在马车外面赶车,到了后回头冲着车帘喊道:“傅娘子,到了。”   然后,便直接从马车跳到了地上。   傅里先开车帘,低头见钱大站在一边,似乎想要搀扶,她赶紧摆了摆手,然后直接跳了下来。   “哟,没想到傅娘子还挺本事。”钱大竖起大拇指,“厉害!”   傅里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反身从马车里拽出来一个包袱。   钱大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看着还挺沉。”   傅里笑了笑,不答,反倒问他:“契书你带了吗?若是这山头真和你说的一般无二,我们便当场签好契书。银子的话,我直接拿辣椒花抵账。而且抵账的那部分辣椒,不管你卖多少银子我都不会多管。”   钱大双眼瞬间亮了:“你说的可真?”   之前傅娘子为了打出口碑,也为了让其他人念着她的好,一斤辣椒才卖十两银子,绝不允许他另行加价,否则就   要取消与他的合作。虽然十两银子一斤的价格已经是天价,但相比其余堪称天价的香料,这价格就不够看了。   尤其这辣椒还是独一家的生意。   眼瞧着金山摆在眼前却不能用,钱大那颗视财如命的心啊,可真是跟被放进油锅里炸似的,难受得不得了。   傅里笑着点头:“这是当然,做生意就讲究一个信字,我绝不会在这上面同你开玩笑。不过你卖的时候,可不能打着我的名头,否则……”   她恶狠狠地看着钱大,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钱大不甚在意地摆手:“我懂我懂,你就放心吧!”   说完,钱大就抬脚往山上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傅娘子你小心些,山上路滑,可别摔着了。”   虽则上山不易,但有钱大这个提前踩过点儿的人在前面带路,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处,前任主人开垦出良田的地方。   傅里走到地头,弯腰抓了把土:“这地还挺肥。”   钱大扫了眼地里,非常高兴:“那可不,前任主人才把这山整理出来没两年呢,土地的肥力还没流失,正是种东西收成最好的时候,要是再过两年,在这地里种东西可就得追肥好几次了。就是可惜了……”   “可惜?”傅里回头,这次却换钱大摇头不语了。   傅里也不在意,转身就要往上走:“良田看完了,你说的沙地呢?”   钱大无语:“沙地还用细看?这不漫山遍野都是吗?”   说着,他随手指了个地方,“那不就是?”   傅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抓了把土:“土质疏松不沾黏,有砂砾……确实是沙地。钱大,这山头我买了。”   说完不等钱大反应,傅里便将包袱甩到地上,然后当着钱大的面直接打开——   包袱才散开,里面包裹着东西的那层布里就骨碌碌地滚落出一溜儿的小拇指大小的红色种子。 第33章 买下山头了(入V通知)   “这是什么?”钱大伸手抓了把种子放在眼前端详,又闻了闻,“没什么味儿。”   傅里笑道:“种子能有什么香味?这东西叫花生,有些地方也叫落花生,长生果。果子长在地里,吃的呢……”她指了指钱大手中的花生粒,“就是种子。你要是好奇,可以尝尝。虽然炒制或加盐煮过后吃起来更香,但生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她就扭头开始整理包袱,想按照自己的记忆中的方式,将带来的花生种进土里。   但很快她就抬起来:“我还差点忘了,这山头还不是我的呢。钱大,快把契书、毛笔和印泥拿出来,我们直接把这事儿给砸瓷实了。”   钱大看了她一眼,迟疑着将捏了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点头:“确实吃起来不错。但你若只是为了种花生,就将整座山头买下来,也太不划算了吧?这花生又不像是辣椒一般可以卖出高价,也不饱腹,至多也就只能当个零嘴儿而已,没人会愿意话很多银子购买的。”   傅里笑了笑:“这东西产量大,就是低价卖,照样可以赚钱。况且花生还能榨油。”   “榨油?”钱大双眸一亮,“你确定?”   现在的百姓炒菜用的大多是猪油和菜籽油,至多再加上个豆油。若是能有新的食用油来源,那价值自然不可估量。   傅里再加筹码:“若是我没记错,大豆的出油率好像是一百斤只能榨出十斤左右的油,那油菜籽要好些,也不过一百斤能榨出三十来斤左右的油而已,你可知这花生的出油率是多少?”   钱大敏感地从傅里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什么,当即精神振奋地看向她:“多少?难道比油菜籽还要高?”   傅里神秘一笑:“一百斤花生米,能榨出四十到四十五斤左右的油,若是操作得当,甚至还能更高。关键吧,这花生油对身体还有极大的好处,算是一味药材,对营养不良、脾胃失调,或是咳嗽痰喘、乳汁缺少等症状都有很好的药用价值,真要售卖,价格肯定比豆油和菜籽油更高。”   钱大倒吸一口凉气:“花生的出油率真有这么大?”   功效什么的他不在意,至多以后在售卖的时候说上几句,用来给花生油抬抬价而已;这花生的出油率才是他最关注的,只要产量大,那是一点点额外的功效可以加价找补回来的吗?   傅里点头,笑看钱大:“你现在说说,我就算将这漫山遍野都种上花生,会不会亏本儿?”   “当然不会!”钱大猛地起身,“要是这花生真有这么大的出油率,你不但不会亏,反而会大赚特赚!”   但是……   钱大狐疑地看着傅里:“辣椒与狼桃虽然少见,但我以前倒也听说过,可这花生,我以前怎么不曾听过?有且花生若真有这么大的出油量,不至于这么久也没人知道,并将其种植来榨油啊?”   傅里轻笑:“你自己见闻少,可不代表这东西以前就不存在。”   先不提傅里手中   的花生品种早在十六世纪左右就已经传入大夏这件事,就只说大夏本土,其实在很早之前也已经有了花生的踪迹。   大夏本就是花生的起源地之一。   只不过后来在十九世纪末有所发展,且在建国后得到大量种植的花生品种一直是南美一带传来的舶来品,大家才一直认为花生并非本土植物而已。   花生一直不曾受到重视发展的原因,除了因为大家不曾发现其可作为油料品种的原因之外,还可能是因为它的生长习性——   花生的果实在地下,长成之后对土壤有着很强的抓附力,若是种在大夏广泛分布的黄土地或红土地中,收获会非常麻烦。反倒是种在沙壤土之中,产量会更大,收获也会变得异常简单,等花生成熟后只需要轻轻一拽,就能将整株植物连叶子带果子地全部拔出。   不过这些没必要同钱大细讲,他也根本不会关心这些。   傅里笑了笑,说道:“元末明初时有一位叫做贾铭的人,曾写过一本叫《饮食须知》的书,上面不但记载了花生的存在,还写了其很多特征与地理分布。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至于为什么其他人一直没发现花生可以榨油……”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一普通人,也没办法回到以前去问那些人原因啊!”   钱大讪讪一笑:“我这不是觉得好奇吗?”   事实上,他是觉得傅里手中的好东西也太多了,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再掏出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新事物,然后大赚特赚。   钱大喜欢钱嘛,难免动心,并忍不住开口试探了一句。   可惜,这东西其实也是原本就存在的,只是和辣椒、狼桃一般,以前一直没人发现其真正的价值,这才让傅里捡了漏。   至于傅里为什么运气这么好,会接连发现这些植物的价值……   钱大耸耸肩,运气这东西本就说不准。   傅里了解钱大的脾性,倒是不曾生气,而是催促道:“还不赶紧将契书拿来给我?还是你现在又后悔了?”   说实在的,钱大确实有些想要反悔——   既然这花生是大夏已经存在的东西,这山头如今又在他手上,他为什么不干脆将这座山头自己买下来,然后自己种花生自己赚钱?   傅里看出他想法,当即冷笑着给他泼了盆冷水:“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会愿意买下这座山头自然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花生种子做底气,你要是想自己留着种花生,可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多的种子。而且那种子的价格,也不一定是你能承受的。”   巴州府,乃至于附近几个府的土壤条件相似,很少有适合花生生产的沙壤土,所以这几个府都不曾有花生出现,钱大要真想买种子,那就得不远万里到鲁州府一带购买种子,不算寻找花生的时间,路上来回也得大半年,这其中的花费可就太大了。   钱大心中一凛,当即笑着从怀里掏出契书、毛笔与印泥:“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契书,傅娘子赶紧签名摁手印吧。”   傅里接过契书,果断签字。   做完这些,傅里这才拉着钱大,准备在这边开辟一小块地,将花生种进土里:“我也不知道花生究竟是几月播种,先种一点看看情况。”   要不是她忘了花生究竟是几月播种,她也不至于带着一小包种子上山。   钱大无语:“傅娘子,你是在逗我吗?”   傅里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难道你知道花生的生长习性?那你告诉我?”   钱大选择妥协:“……若是这样,你还是不要种太多吧?随便洒上十来粒种子也就够了。”   傅里觉得有理,点头应了。   两人去撇了许多树枝围了一小块儿地,拨松后洒上花生,便与钱大一起下山。   行到山脚下,突然见到几个壮年男子朝着两人冲了过来,来到近前,打头那人一脸凶狠地看向钱大:“你这钱大,怎三不五时地跑到我家山上来?”   钱大横了他一眼,伸手将傅里护到身后:“你家的山?刘大爷一个多月前就将这座山头交到我手上,让我帮忙售卖,前些日子这山就已经卖出去了,如今银子都到了刘大爷手上,这山跟你刘宇可没有任何关系。”   刘宇瞪大眼睛:“你说什么?那老不死的竟然将这座山卖了?银子也拿了?”   “难道刘大爷没跟你说?”钱大恍然,“也是,就你这吃喝嫖赌、打骂父母无恶不作的人,刘大爷怎么可能将这事儿同你说?指不定早就带着银子搬家了。”   刘宇登时急了:“这山头卖了多少银子?”   钱大皱眉:“这山头本就是刘大爷的,我与刘大爷也已经银货两讫,这卖了多少银子你找刘大爷去,我可没有义务告诉你!”   说着,他转头看了傅里一眼,就要带着人离开。   刘宇本就是混不吝的,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何愿意放两人离开?当即让人将两人团团围住:“不将事情说清楚,别想走!”   只是碍于钱大前段时间的流言,又不敢真的对两人动手。   钱大直接被气笑了,抬手就要将人推开。手还没落到刘宇身上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冷喝:“你们在做什么?”   所有人转头看去,竟看见几个非富即贵的人带着一群随从浩浩荡荡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傅里一愣:“知府……”   不对,林如海还没走,这人现在还不能算是知府。   可她这句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仍将刘宇吓得不轻,他这样的人平时走在路上都怕遇到官差,更何况过来之人还疑似为巴州府最大的官儿?   刘宇与几个兄弟对视一眼,转身就想跑。   傅里见状,下意识想要将人拦住,谁知不知为何眼前突然一黑,然后她就不知道之后发生什么了。   等她再醒来时,就见房中或站或坐地挤满了人。   傅里还未开口,就听田大娘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傅娘子,大夫说你有孕了。” 第34章   那一刻傅里的感觉,真的和被雷劈了差不多。   “我怀孕了?”傅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确定大夫没弄错?我这两个月一直月事正常啊。”   田大娘经验丰富,给她解释道:“有些女子在怀孕早期,确实也会来月事。但我们担心大夫弄错,还另外又请了一位大夫过来给你诊脉,确认你确实怀孕了。”   说完,她一脸担心地看着傅里,“傅娘子,你怀孕两个多月,按时间算,应该是你到了巴州府之后才怀上的,你以前的……不,应该是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父亲,真的已经没了吗?”   早前刚到这附近住下的时候,傅里为了能够更好的生活下去,确实在自己的身份上撒了许多谎,不过也就这样了,在之后她从未有过刻意隐瞒、或是故意引导过其他人猜错,以此来坐实自己身份的行为。   所以与她熟悉的几人心里也大多清楚,她以前的生活肯定非富即贵,与现如今的生活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她的身份与她随口说的寡妇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就算如此,大家也不曾想到,傅里以前的丈夫竟然会是巴州府本地人。   因为这,大家看向傅里的眼神就有些担心。   傅里心中震惊,已经不知该如何说话。   说来这个孩子怀上的时机,也着实有些嘲讽   算算时间,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原主给林如海下药的那天怀上的。这是林家百求不得的孩子,可孩子的母亲却因为他没了性命。也不知原主泉下有知,知道她当日其实已经得偿所愿,不知对这个孩子是个什么想法。   傅里勉强压制住心底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而翻涌沸腾的思绪,冲着几人安抚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是跟着夫君一起到巴州府的。至于这个孩子的父亲……我是因为犯错被赶出来的,大家当他死了就好。”   这就是还没死?   周公几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孙二嫂有些纠结:“你不用将这个孩子的存在,告诉孩子的父亲吗?”   虽说她义无反顾地和吴城和离了,但她心里仍旧记挂着自己的孩子。而之前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就算对自己不好,吴城对大郎却极尽宠爱,所以在她心底,还是觉得不管怎样,都应该让孩子的父亲知道他的存在的。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傅里还未整理好思绪,却本能地摇头拒绝了孙二嫂的提议:“我还不一定会选择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呢。”   就算她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她也绝对不可能眼巴巴地将这个消息告诉林家的。   告诉他们做什么?等着母凭子贵,再被林家接回去做林如海的小妾,过上富贵却处处受人辖制的生活;还是等孩子出生后孩子被强行留在林家,她则拿着一笔银子再次被赶走?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说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反正她之前也这样说过,完全没有压力。但如今在她房中的几人都是真心关心她,且值得信赖的人,她之前已经在自己身份上撒了许多谎,若这次还不说实话,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的一片真心。   但她这句话说出口后,其他人却被吓到了一般,纷纷瞪大了眼睛。   半晌,孙二嫂才讷讷开口:“傅娘子,你不打算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啊?”   这时候,孩子父亲的身份究竟是谁,是否还活着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们所有人全被傅里这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脑子里的其他想法也全被挤到角落,没有一点存在感。   傅里皱眉想了想,神情有些犹豫:“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不是吗?”   虽然她刚才只是下意识地说了这句话,但认真思考后,却觉得这才是最理智、也对她最有利的做法:不论是从她自己本身出发,还为了她现如今的生活考虑,她最好的选择都是打掉这个孩子。   但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好像被抽走了一般   傅里无意穿进这个世界,虽说也认识了不少人,但同样也能切身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明明是自己的事业,却不能自己出面;明明她很多想法都是正确的,却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不得不小心隐藏;明明前世生活肆意,这辈子却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无根浮萍一般,没有归处。   所以她才会在了解自己处境后,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为了未来忙碌,明明可以活得更加舒服,也让自己忙得停不下脚,因为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去回忆前世的生活,然后对如今的一切产生抵触情绪,失落、难过、孤寂……甚至绝望。   但若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也许就不一样了,这将会是她的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血脉相连,以后还可以相依为命。   “让我再想想吧。”傅里皱紧眉头。   周公几人看出她的纠结与烦躁,彼此对视一眼后选择了离开。   等人都走光后,傅里直接去了空间。   这个空间是独属于她的,如果没她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的秘密花园,每次她心情烦躁,遇事犹豫不决的时候,总会到空间里冷静一下。   看着空间里种得密密麻麻,一眼几乎望不到头的辣椒与番茄,傅里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   因为之前昏迷了太多时间,如今这些辣椒与番茄都已经成熟,可以收获了。   傅里也不意外,立刻忙碌起来。   一直到她在一堆辣椒里面看到了好几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辣椒,傅里立刻来了精神。她拿起来仔细分辨之后,又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然后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辣,这是青椒!”   可是她空间里怎么可能出现青椒?   傅里连忙将辣椒拿到库房散开寻找,这才发现这堆辣椒里面不但有青椒,还有几个颜色各异的彩椒,以及朝天椒、尖椒等许多品种的辣椒。   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傅里在现代都不曾见过的辣椒品种,形状有些怪异,味道更是可以辣死人。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课文的题目是什么她已经忘了,大概内容她还能记得一些   课文大概讲的是一个外国的老婆婆独爱某一个品种的花,于是在院子里种了许多,但有一天她突发奇想,想要一朵白色的。可这种花在世上根本就没有白色的品种,她寻找许久也没能找到。   但她并未放弃,而是选择了自己培育。   傅里记得,那个老婆婆的做法好像是在所有花朵中,人工挑选颜色更浅淡的花朵留种,等种出来后又挑选颜色更浅的,然后如此往复,很多年后终于得到了一朵白色的花。   傅里虽然没有人工留种,但植物在空间的生长周期实在太短了,明明才两个多月,这些辣椒就已经重复了近百次的生长过程,几乎是正常情况下近一百年才有可能发生的事。一百年的时间太长了,在这期间辣椒发生任何突变都不奇怪。   至于前世她为何没有发现空间还有这样的作用,应该是因为她为了保证食物的口感,每次收获之后从未试过自己留种,都是直接到市场去购买种子   现代许多人工选育后的植物成熟后的留下的二代种子,种下后其实并不能保证仍旧和第一代种子种出的植物口感完全一样。所以很多植物无法自己留种,只能在播种前购买新的种子。   想明白了这点,傅里忍不住将视线转向了番茄:既然辣椒出现了变种,番茄难道不会?   她走了过去,然后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变种。   傅里高兴坏了,有了这个功能,她以后完全可以人工干预,进而培育出许多现代独有的食材品种。   “宝宝,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这话一出口,傅里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她觉得自己还在犹豫,可本能却好像已经知道了她最后的答案,并给出了提示。   也许,她应该留下这个孩子。   傅里低头看着自己只微微多了些赘肉,完全看不出孕相的肚子,做下了一个不那么理智,以后却绝不会后悔的决定。   她笑着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然后便将视线转向了辣椒和番茄   既然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她以后自然要更加努力地赚钱。   想到就要做,傅里立刻将番茄和辣椒里面的变种全部挑选出来,每个品种都单独种了一块地,然后又将那些外表和之前一样的辣椒番茄全部种进了地里。   不仅如此,她还走到库房,将里面堆积的红薯土豆等原本用来作为动物饲料的植物全都种进了地里,同时还不忘关注地里的植物,将其各个生长阶段的表现记录下来……   傅里在空间忙碌许久,直到听到自己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她才立刻出了空间。   她掖了下被子,做出之前一直在睡觉的样子,这才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   田大娘端着鸡汤推门而入:“傅娘子,这是我给你熬的鸡汤,你此刻毕竟怀着孕,还是应该好好补补。”   傅里愣了下,笑道:“拿过来吧。”   鸡汤刚一入口,傅里尝出这鸡汤应该是用的精挑细选的当地老母鸡,加上许多配料之后,装进小罐儿,再放到火堆里煨了好几个时辰的成品。鸡汤上面的浮油已经被撇干净了,吃起来并不油腻,又因为加了香菜,还带了点儿香菜特有的清香。   这鸡汤应该是她刚被查出怀孕之后,就已经煨上了。   傅里吹了吹,等不那么烫了才慢慢开始喝。   田大娘将鸡汤递给傅里,然后坐到一旁,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喝汤。   傅里很快喝完,然后看向田大娘:“田大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这样看着我,有些瘆得慌。”   田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转身望了望傅里房门的方向,这才迟疑着开口:“傅娘子,你真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啊?”   似乎担心这话会惹了傅里生气,她的语气都带着股小心翼翼。   傅里并未介意,反倒是低头摸了下肚子,眼神温柔地笑了起来:“不了,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之前傅里几乎没有思考,就说出不一定留下这   个孩子的时候,田大娘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忍心,因为他们都做过父亲母亲,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生命在他们眼前消失。可真当傅里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田大娘反倒开始犹豫,有些为傅里担心。   “傅娘子,你可曾想过留下这个孩子的后果?养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就一个人,也没个男人在外赚钱,更没有公婆在旁搭把手,什么都要自己来,你以后所有的精力都会被这个孩子牵制住。而且你还年轻,理应有更好的未来,若是带着个孩子,以后就很难嫁人了……”   自从被傅里买下之后,田大娘的生活那是越过越好   不但她失散许久的丈夫和儿子有了消息,日子有了盼头,傅里这个主子也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很多时候她甚至都想不起自己还是个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其他人手里的奴才。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由衷地希望傅里的日子也能越来越好。   田大娘生过孩子,知道养孩子的困难。她当时身边还有公婆丈夫在旁边照应着,在孩子没长成之前都过得灰头土脸,傅娘子如今可是独自一人。   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外界的流言。   傅里当初出现在这附近的时候,毕竟是一个人,对外的说法也一直是她丈夫已经死了。如今怀了孩子,难免让人心生猜测。   “你还很年轻,虽说五官黑了些吧,但我看过了,你的五官其实很精致。正巧我手上有一个方子,只要你照着方子好好养养,要不了多久就能变白,到时人漂亮了,肯定不缺人上门提亲。”田大娘苦口婆心地劝她,“这世道,身边有个男人保护,总好过你一个人。”   傅里失笑:“田大娘你想多了,不管有没有孩子,我暂时都不打算嫁人。”   不是说不嫁人,只是不能为了嫁人而嫁人,又或者打着给自己找个依靠的想法而嫁人。   如果嫁人,她肯定是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至于孩子的问题……   傅里想得很清楚,她穿的是古代,是对女子贞洁无比看重的封建时代。无论她有没有孩子,她在其他人眼里都是个有“过去”的女人:介意这点的就算她没孩子,也不会想和她在一起;不介意这点的,就算她有孩子,也不会因此就不和她在一起。   嫌贫爱富的尤老娘都能带着两个女儿嫁人,没道理到了她这儿,连一个不介意“她”过去的人都找不到吧?   田大娘张了张嘴,犹豫地问她:“傅娘子,你是因为还想着孩子的父亲,所以才不愿意嫁人吗?”   傅里当场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对孩子的父亲又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因为他就不嫁人了。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有没有男人都不碍事。而我愿意将孩子生下来,也和孩子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希望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已。至于养孩子的苦……”   “这不是有你们在吗?”傅里笑着趴到田大娘怀里,“难道等孩子生下来了,你们就要和我生份了?”   “这怎么会?”田大娘神情严肃,就差赌咒发誓了,“我可是傅娘子买回来的奴才,只要傅娘子留我在家一日,您都是我的主人,我当然也会帮着照看小主人。”   傅里笑道:“这不就结了?”   田大娘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我糊涂了,傅娘子的亲人虽说不在身边,可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遇上事儿自然可以帮衬。”   而且傅娘子有钱啊,到时候孩子出生,拿钱请几个奶娘嬷嬷,怎么可能和她当初养孩子的情况一样?   傅里却有了另外的担心:“田大娘,我之前听说,商人之子不得参加科考?那像我这种自己开店,却让其他出面的情况,也算是商人吗?之后如果不去更改商人户籍是否可行?虽然现在还没办法确定我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但我总要为他的未来考虑。”   父母爱其子,则为计之深远。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如果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还好,她以后赚的钱以及之后发展的事业全部留给她当嫁妆,不论她是什么想法,也能过得开心;可若是个儿子,却难免想让他到科举场上搏一搏。   士农工商,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处处看人眼色。   田大娘却一脸茫然:“朝廷有不许商人之子科举的规定吗?我怎么不知道?”   傅里也懵了:“没有吗?”   “没有啊!”田大娘顿了顿,迟疑着开口,“没有吧?反正我以前不曾听说过。而且我以前的主家有一门远亲就做的行商之事,但其家中子孙一样有去读书,并参加科举啊?”   傅里愣住,难道她记错了?   可是她记得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许多古代小说都写过“商人三代不得科举”的条例啊。   见傅里说得这般笃定,田大娘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傅娘子先不要着急,反正这孩子还有六七个月才会出生,只要在孩子出生前,我们从那些读书人口中弄清了答案,就不妨事。不过在此之前,傅娘子还是暂时不要去转户籍为好。”   傅里明白田大娘是好心,自然连连点头。   “大夫说了,你之前会晕倒是因为前些日子太过忙碌,又没有好好补充营养。”田大娘见傅里喝完鸡汤,一边收拾一边开口,“如今店里已经走上了正轨,平日的生意也已经固定,你一个孕妇就不要到店里去帮忙了,我们几个人能忙得过来。我也知道傅娘子有开分店的打算,但如今你身体不适,还是暂且将这个想法压下,等孩子出生后再说,您看行吗?”   傅里点头:“既然决定将孩子留下,我自然知道要为孩子考虑。”   田大娘收拾好了,拎着提盒就要出门:“傅娘子心里有数就行,那我就先走了,您今天就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养养神。”   傅里点头,田大娘这才走了。   只是才到门口,傅里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开口叫住了田大娘:“田大娘,我怀孕这件事,还请转告周公他们,希望他们能为我保密。”   田大娘回头,笑着开口:“您放心,周公做事谨慎,早就拿银子给大夫封了口。我们几人也清楚,你孩子父亲的身份恐怕有不好言明之处,所以并未往外说,只说您是今早忘了吃饭,饿晕了过去。”   傅里满意地点头:“这就好。”   田大娘笑了笑,有些无奈:“傅娘子,您真不打算将这个孩子的存在告诉他父亲吗?”   傅里挑眉,还以为田大娘要劝她。   田大娘却说,“傅娘子不要误会,我并非一定要让你去找孩子的父亲。只是如今你月份还浅,肚子也不显,你怀孕的消息倒是容易藏起来,可若是等到你肚子大了,你怀孕的消息肯定就瞒不住了。你孩子的父亲又是巴州府本地人,到时候他不一样还是会知道你怀孕了?”   傅里松了口气,笑道:“田大娘放心,他们不会知道的。”   最迟半个月,林家就要上京了,那时候她肚子都还没挺起来,只要之前听到她怀孕消息的几个人不往外说,林家绝对不会知道她怀孕了。   当然为了保险,这半个月她最好还是一直在屋里待着不要出门为好。   田大娘见傅里心中有成算,也就不再多问,直接回了厨房。   次日一早,周公等人前来探望。   傅里很干脆地将自己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打算告诉了他们,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周公夫妇活得久,见得多,不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还立刻开始为傅里及其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谋划未来:“傅娘子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那么稳婆奶娘等也该准备起来了,不过这个不用你操心,钱大知道你怀孕后,便已经在为你留意合适的人选,等胎儿七八个月的时候,他就会将人送来。等到孩子出生后,若你生的是女儿,我们平日也都可以帮忙搭把手,但除此之外,似乎也不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若是儿子的话……”   周公眼睑下垂,笑得有些怅然,“老夫倒是会识几个字,可以帮忙启蒙一二。傅娘子也不要觉得老夫多事,这男儿生于世,无论是否去参加科举,都还是应该多认识几个字更妥当,否则就算只是出门与人做生意,被人坑骗了也毫无察觉。”   傅里早知道周公识字,倒不觉得他这句话奇怪,只是他刚才的表情让她有些在意。   但这只是周公的隐私,他不想说,她也该懂事不提。   于是傅里只当不曾察觉,十分感激地点了点头:“我正担心以后生的是个儿子,会因为我的缘故被耽误了前程呢。”   周公一愣:“被你耽误前程?你是犯了什么事儿坐过牢,还是孩子的父亲身份有什么不妥当?”   傅里眨眨眼,不明白周公怎么会这么想:“我虽然是因为犯错被赶出来,但确实不曾进过大牢,更不曾留下案底。孩子父亲的身份更不会有任何问题。”   林如海自己就是科举出身,还是个探花郎呢,要是身份有问题,怎么可能被允许参加科举。   “那你为何这样说?”   傅里表情尴尬:“这不是,我担心自己做生意会影响到孩子以后科举嘛。”   周公还没理解她这话的意思,旁边的田大娘就开口问道:“傅娘子是担心若被人知道她做生意,以后她的儿子就不被允许参加科举了。”   周公更懵了:“此话从何而来?”   傅里看看田大娘,又看向周公:“我之前仿佛听说,商人后代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哪儿有的事?”周公嗤笑,“隋唐时期科举制度才出现的时候,确实有类似不许商人之后代参加科举的规定,但宋中期就已经没有这样的规定了,前朝海运发达,商人更是借此获得了许多话语权,从而使得朝廷为了这些商人后代参加科举大开方便之门,甚至允诺他们可以不回原籍参加科举。本朝虽不没有前朝那般重视商人,但也不曾制止商人后代参加科举。”   说着,周公一脸嘲讽,认真细看的话,还能从他眼底看出几分恨意,“你许是不知道,本朝只要有钱,甚至不用参加科举就能去买个官儿来当当。一群沽名钓誉之辈,就算做了官也只会   是国贼禄鬼。简直不知所谓!”   都可以拿钱买官儿了,科举又算得了什么?   傅里咽了咽口水:“买官儿?”   听说科举一途跟取经的难度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在考中进士之前遭受的苦难更是难以细数,要不然……傅里低头摸了摸肚子,要不然不让孩子参加科举,还是她多赚钱,然后直接给孩子买个官儿吧?   周公可不知道傅里脑子里在想什么,说完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激烈,忙缓和了语气:“你也不要太过忧心,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况且朝中太子虽然昏庸,可四皇子确实是个能干实事的,虽说性子有些偏激,眼里也揉不得一点儿沙子,但也一心为国为民。除此之外八皇子也颇有贤明,无论这两位谁能……都是好事。”   周婆吓了一跳,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这老头子老毛病又犯了?不是说了,读书人不得妄议朝事?我看你是活腻了,又想去吃牢饭了”   周公表情沉闷:“我又不是读书人!”   “不是读书人就行了?”周婆惊怒交加,“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人……”   她没将话说完,但周公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干脆闭了嘴。   傅里见气氛沉闷,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晕倒之前仿佛见到有人过来,不知道那几个地痞无赖在我晕倒之后……”   周公笑了笑:“你说的是刘宇几人吧?他们过来拦你们的时候,有当地村民见到了,直接去找了当时正巧在附近探查民情的同知大人,同知大人来得快,直接他们全都抓进大牢了。对了,我都忘记同你说了,咱们的下任知府大人带着两个同知提前来了巴州府,再过几天就要走马上任了。如今知府大人正带着两位同知四处走访,在为之后的任职做准备。”   提到这位知府大人,周公脸上的笑容都要真切几分。   傅里有些好奇:“您很喜欢这位知府大人?您认识他?”   周公摇头:“我就一平头老板姓,到哪儿认识知府那样的大人物?不过这位知府大人以后如何行事暂且不说,就只看他上任之前还记得微服到辖下各地暗访,就知道他是准备在巴州府做实事的,我作为巴州府的老百姓,自然觉得高兴。”   “林大人做的不好吗?”   “倒也不是说不好,”周公有些迟疑,“林大人也为巴州府做了不少好事,但也许是因为他出身勋贵,所以做事很圆滑,也很讲人脉关系,所以有些时候做事就有些迂回,不那么干脆利落。”   傅里恍然,想起了原著中林如海拿银子为贾雨村打点关系的事儿。   他确实像是个深谙官场规则的老油条。   本身会做官,又有着在勋贵和清流两边都吃香的身份,林如海能在几年后坐到兰台寺大夫的职位上,又兼任了淮扬巡盐御史一职,倒也不那么让人惊讶。   “那位同知大人……”   话脱出口,傅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顿时失笑,“算了,这事儿不重要。”   周公不知道她想问什么,就按照自己的理解答了:“那位同知大人许是担心路上还有其他人找茬,是特意带着人将你和钱大一起护送回来后才走的。”   说到这儿,周公又是一脸赞叹,“老夫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俊秀的人物。”   傅里没注意他说的这句话,反倒一心想着他送自己回来一事。   可惜了,这样的人如果是在现代遇到的就好了,就算不能在一起,做个朋友也是很好的。   还不到半个月,周公等人过来探望的时候,就说起了上任知府大人举家搬回京都的事儿。   傅里听到后很是松了口气,林家人走了,她不但可以不用担心自己怀孕的事情暴露,连脸上的眉黛也都可以卸下了   之前是没办法,如今既然知道怀孕,她自然不能再化妆。   哪怕这个眉黛是天然材料,全手工制作的,对傅里来说也不够保险。   于是等到第二天,田大娘才敲响傅里的房门,就被出来开门的傅里给惊在了原地:“你是……傅娘子?”   田大娘原本就觉得傅里的五官十分精致,没有让人觉得漂亮也只是因为她肤色太黑,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见惯了傅娘子黑乎乎的样子,如今傅娘子洗去脸上眉黛出现在她面前,竟然她产生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惊艳感。   不得不说,自己的相貌引得他人失神还是很能满足人的虚荣心的,傅里当场就笑出了声:“田大娘回回神,我不过是变白了一些,难道你就认不出了?”   田大娘咽了下口水,认真道:“明明只是肤色变了,可你相貌前后的差别也太大了。”   变白之前平平无奇,若非气质出众根本不会让人多看一眼,变白之后就突然跟被仙人点化过似的,美得不似真人。   傅里笑着摇头:“你也太夸张了。”她又不仅仅只是将脸涂黑了,还特意用了一些化妆手法将五官变得普通,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值得惊讶。   说着她侧身将田大娘迎进了屋子,“今早做的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小家伙贪嘴,往常这个时候我都感觉不到饿,如今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我现在甚至觉得,就算你现在牵一头牛来,我也可以将它吃得一干二净。”   田大娘被傅里这话逗笑,视线终于舍得从她脸上移开:“傅娘子说这话之前,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小身板儿有没有牛的大腿粗,就你这样还想吃下一头牛?也不怕被噎着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到桌前。   傅里先一步坐下,田大娘紧跟着将提盒放在桌上,开始将早点一一摆上桌。   “小笼包,皮蛋廋肉粥……”傅里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开口,“这也太香了。”   说着,她就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了。   田大娘看着笑了笑,坐到她对面也吃了起来   之前傅娘子用饭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为傅娘子布菜送汤,不到两次,傅娘子就很不自在地让她坐到旁边一起用饭了,这么久下来,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两人一人一碗粥,很快就将早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刚放下筷子,就听见院门被敲响了。   田大娘立刻起身,却被傅里拦了下来:“你先收拾碗筷,我去开门。”   说着,就干脆往院子走。   打开门后,傅里直接对上了周公与钱大两张欣喜若狂的笑脸。周公迫不及待地开口:“傅娘子,昨儿巴州府的商会派人到面馆递了封邀请函,说是想要邀请咱们加入商会,共商十月初一寒衣节,及十月十五下元节的各项事宜。”   百姓过节,商人赚钱,寒衣节与下元节又是相当重要的两个节日,无论是寒衣节祭祖送寒衣,还是下元节祭拜祖先,都有利可图,这些商人想要借此大赚一笔实属正常。   傅里还没答话,就听钱大也跟着开口:“商会也给我送来了邀请函,与周公的邀请函上面的内容大体相似,只有一条不同。”   傅里抬眸:“什么?”   “商会希望在节日期间,我们可以提供足够数量的辣椒,以供各家酒楼食肆使用。”钱大表情分外开心,不过也有一丝丝忧虑,“我是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赚钱机会,但就是不清楚傅娘子能否拿出足够各家食肆酒楼使用的辣椒。”   老百姓就这样,一年忙碌到头,只有过节的时候可以松泛一日,也可放纵一日。在过节的时候,只要有条件的老百姓都会比寻常更舍得花钱,一日三餐也更愿意到平常连进门都要犹豫一番的酒楼食肆消费。   所以在过节的时候,各种食材调料的消耗也相当巨大。   傅里却半点不慌:“辣椒我倒是可以拿出来,可是这价格……”   钱大一脸自得:“傅娘子放心,他们都知道我钱大的名声,万万不敢诓骗于我。”   傅里这才放心。   点了点头,她失笑:“看我,竟就这么将你们堵在了门口。”   说着她侧开身子让两人进门,“快进来吧,关于那个加入商会的事儿,我们进屋好好谈谈,我对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是一窍不通,还需要向二人仔细询问,方能拿定主意。”   两人先后进门,傅里这才将院门关上。   进了屋子,田大娘立刻提来一壶茶为三人满上,然后便退到一边:“傅娘子,那你们先聊,我先到面馆去帮忙了。”   傅里点头:“你去忙吧。”   等人走后,傅里看向周公:“您年纪大,对商会应该更了解,还请您给我说说这商会是怎么回事。”   周公也不推辞,认真解释这商会的由来:“说起来,我们巴州府十年前并没有商会的存在来着,这个商会能建立起来,还是因为我们巴州府之前的首富唐家到江南做生意,因为在当地逗留了许多时间,这才被他的合作伙伴引荐着参加了一次商会的聚会,然后回来后便一直神不守舍,最后与几位有志之士一同建立了我们巴州府的商会。”   傅里微微有些惊讶:“首富唐家?我怎么不曾听说?”   周公微微叹气:“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唐家赚够了钱自然就想着能掌权,于是花了一半身家给他儿子捐了个官儿,然后举家搬到了京城。可惜他儿子不但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还尤其喜欢惹是生非,没多久,外面就传言说唐家得罪了贵人,然后被抄了家。”   傅里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被抄了家?”   周公点头,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傅娘子不必担心,咱们巴州府这商会的会长一向是能者居之,所以唐家走后一样运行良好,且有口皆碑,加入之后商会自会护持,咱们以后做生意也安全许多。”   “唯一的疑问是,我们只是一个面馆,应当还达不到被商会邀请的标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每一位正版订阅的小天使,抱住么么哒 ̄3e ̄感谢在2020010516:06:152020010619: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艽野38瓶;投胎是门技术活5瓶;不知道写什么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傅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钱大,笑了下后果断点头:“商会的人应该是知道辣椒生意与面馆背后的老板是同一个人了,不过也正常,若是商会的会长连面馆和辣椒这么简单的联系也猜不到,我反倒应该怀疑这个商会值不值得加入了。”   做生意嘛,最需要的就是聪明,能在一团乱麻的信息当中抽丝剥茧,然后得到有用的信息,并以此赚钱。   钱大想了想,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辣椒第一次面世就是在周公面馆,之后才有了辣椒生意,而我这个辣椒生意的代理人又和周公关系亲近,时常出现在一起,他们会这样猜测似乎也没什么奇怪?就算无法确定两者是否有真正的联系,但只看周公面馆如今的发展势头,趁着早期将之发展到商会也是一件不会亏本的买卖。”   周公松了口气:“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傅里失笑:“倒也没有想多,我们的面馆确实还太小了,周公谨慎些更好。”   周公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傅里笑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虽说这个商会听起来还不错,可它究竟是做什么的呢?若是我们加入,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又需要付出什么呢?”   关于这点,钱大就要比周公了解得更多了。   他低头组织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据我所知,所有商会成员的人脉共享,而且每一个商会成员都能从彼此哪儿以更低的价格拿到自己的商品。若是巴州府商会的成员在外行商遇到麻烦,也可到附近已经站稳脚跟的巴州商人那儿寻求帮助,若有什么新奇的产品,也可托付同为商会成员的同僚拿到外地销售……总之好处多多。当然,若是有商会成员找到了你帮忙,又或是商会有什么事需要你做的,你也不能拒绝。”   听起来确实不错。   不论是什么事,能抱团取暖总好过单打独斗。   傅里以后是打算将周公面馆做大做强,甚至将分店开到其他府城去的,这个商会若是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她当然愿意加入。   几人又商量了一些注意事项,很快就敲定了加入商会一事。   但关于出面的人选,几人却有不同的看法。   傅里当然是希望继续由周公,以及钱大二人出面,她自己则继续隐藏在幕后稳坐钓鱼台,但周公却说,商会只看能力,不重其他,所以想让傅里这个老板自己出面。   钱大不置可否,他做的是牙郎的生意,商会的人脉与好处对他没有太大作用,所以无论是谁参加他都无所谓。   两人争辩许久,傅里最后直接祭出自己怀孕一事:“周公总不能让我挺着大肚子去参加商会的聚会吧?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倒没那么在意,可聚会这种事儿总免不了喝酒吧?难道您要让我挺着个大肚子去和人拼酒?”   这话一出,周公立刻沉默了。   但他还是坚持:“如今倒还罢了,但等孩子生下来之后,若商会还有什么需要出面的机会,你还是自己顶上去吧。”   傅里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论,干脆点头答应了下来。   若是在怀孕之前得知这个消息,傅里肯定是想要自己出面的   这生意本就是她的,商会邀请的也是这大   批量辣椒的真正主人,她去参加商会,有什么不可以?   但如今她怀孕了,自然就不能这么无所顾忌,她还是想要以自己的身份去参加商会,但却不会再这么直接。就算在生下孩子之后,她也得先试探一下商会的成员是否如周公所说,是真的只看能力,就连商会会长也是能者居之,而非……   和其他人一样,对出来抛头露面的女人有偏见。   为了不让孩子受到影响,她当然要尽量将所有隐患掐灭在萌芽之中,而不会让其发酵成长后,伤害到孩子。   周公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也不再纠缠,很快就拉着钱大离开了傅里的院子:如今面馆生意繁忙,他走开这么一会儿也不知道店里的人忙不忙得过来,又是否遇到了麻烦,他还得回去坐镇。   钱大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不仅仅是他原本的房屋租赁买卖,以及奴仆购买等生意,如今需求甚大的辣椒生意也根本离不开他。   自从上次醉香楼靠着几十道辣菜打响了名头,那些人在打听到醉香楼的辣椒全是从钱大之处购买,便纷纷捧着大把的银子到他这儿购买辣椒。而在发现钱大这里的辣椒比外面卖的盆栽便宜了近十倍后,辣椒生意便一发不可收拾,需求量直线上升。   不过一开始,辣椒的需求量尚且还在傅里的预想范围之内,毕竟就算价格便宜了近十倍,辣椒的价格也相当美丽,根本没有哪个酒楼菜馆愿意放太多。   不过醉香楼财大气粗,直接将酒楼的辣菜定了天价,越辣越贵,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越贵的菜反而越受欢迎。   醉香楼靠着这些辣菜赚了个盆满钵满。   其他人见着眼热,自然也想复制醉香楼的成功,于是这些人也不吝啬买辣椒的那几个钱了,纷纷跑到钱大这儿大批大批地购买辣椒。   傅里有空间支持,对如此大批量的辣椒需求倒是没有任何捉襟见肘的感觉,但为了不让人觉得她的辣椒是无穷无尽的,傅里与钱大商量之后,仍旧每月定了限量   没想到这一举动,反倒让辣椒更受欢迎了。   傅里这儿的辣椒价格当然没有太大的起伏,可外面的辣椒价格却炒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原本因为傅里这边的“超低价格”而市场萧条的辣椒盆栽的生意也有所回升。   当然,很有限就是了。   好几百两银子做出来的食物,没有个上千两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可这么贵的食物,就算是皇帝一年也吃不了几回。   何况醉香楼那边还有价格更低,但辣椒更多,味道更好的食物呢。   所以到钱大这边来骚扰的客人就更多了,几乎让他疲于应付。不过能赚钱,就算累死,钱大也非常高兴。   冲着傅里挥挥手,钱大便替她拉上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之后,傅里便开始了在家吃饱喝足就睡觉的养膘……不,养胎的生活。   孩子月份还小,而且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孕期反应,傅里这段时间是有吃有喝又有闲,肚子很快就大了一圈儿。   也不知道是正常长大的,还是被她给吃胖的。   这日,傅里和往常一样,吃完饭之后就在小院子里面溜达,避免自己长得更胖,然而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了。   “谁?”   “是我,李大娘。”   傅里皱眉,自从孙二嫂与吴城和离之后,她与吴家人就再没有过任何接触了,这李大娘今日突然敲门,又是为了什么?   她走上前,正打算开门,却敏锐地听到门外有细碎的小孩儿哭闹声,但声音非常沉闷,好似被人捂住了嘴。傅里心中一凛,直接退后三米,然后冲着大门喊道:“李大娘,我一个人在家不方便给你开门,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同我说吧,等田大娘回来,我一定让她过去帮你。”   门外除了小孩儿沉闷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了。   傅里心中警惕更甚,简直要怀疑门外是否藏了个江洋大盗,此时正挟持了大郎威胁李大娘过来敲她家房门了。   不过很快李大娘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了:“也没啥重要的事儿,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否与我那前儿媳还有往来?你也不用否认,我之前亲眼见过孙翠兰来过你家。”   傅里有些懵,敢情这李大娘过来敲门是为了孙二嫂?   她迟疑着上前,从门缝儿往外看去,发现捂住大郎嘴的人正是李大娘,并没有她臆想中的江洋大盗。   傅里微微松了口气,不过想到李大娘的脾气,她还是不敢给她开门:“李大娘说笑了,我有什么可否认的?我之前在周公面馆帮忙,孙二嫂也在,所以确实有所来往。不知李大娘找孙二嫂是有什么事?若是紧急的话,还是亲自到周公面馆去找她比较好,我如今生病,已经不在周公面馆帮忙了。李大娘还是赶紧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去忙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了大郎的哭嚎。   紧接着,便听到李大娘“砰砰砰”的敲门声:“傅娘子你开开门啊,我也没有其他想法,就是想要找你帮我给面馆老板引荐引荐,孙翠兰那样懒得跟猪似的女人都能到面馆去帮忙,我可比孙翠兰手脚麻利多了。”   傅里整个人都愣住了:“你想去周公面馆帮忙?”   李大娘连连点头,又想着门关着,傅娘子肯定看不见,于是又开口说道:“是这样,这不是孙翠兰离开的时候将家里的银子全带走了,我这个老婆子也没法子,只能出去找点儿活干,好歹有个进项。对了傅娘子,你倒是说说到周公面馆去帮忙,一月能有多少银子啊?”   傅里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个问号   孙二嫂懒?和离的时候还卷走了林家的所有银子?   真的不是污蔑吗?   傅里心里有些不舒服,赶紧开口:“周公面馆已经不差人了,您还是到其他地方去找活儿吧。”   “怎么就不差人了?”李大娘急了,将傅里的院门拍得跟敲鼓似的,“我看周公面馆生意极好,不可能不差人啊?若、若实在不行,我去同面馆老板说说,将孙翠兰那烂货赶走,换我顶上。”   傅里:“……???”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619:04:442020010712:1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卉10瓶;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傅里简直要被李大娘这话给惊呆了,就算旁边大郎的哭嚎仍旧刺耳,都没能分去她半点注意力。   愣了半晌后,傅里不禁冷笑:“李大娘,那周公面馆一个月的月钱倒是挺多的,足足有一两银子呢。可别说那周公面馆又不是我开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人家老板无缘无故开了某个员工,然后将你顶上去。就算我是周公面馆的老板,我也不可能放着勤奋能干,手脚麻利还没什么拖累的孙二嫂不要,却拿银子请你啊。我就想不通了,当初孙二嫂还在家的时候,你们家里两个壮劳力没有一个想着出门赚钱,这孙二嫂才走多久,你怎么就突然想起要出去找活儿挣钱了?偏偏就那么巧,你一眼就相中了孙二嫂打工的周公面馆?”   李大娘被傅里这话说得心烦气躁,她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要骂人吧,听这傅里的语气也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况且她对早傅里帮忙到周公面馆找活儿干一事尚未放弃,不想贸然得罪了她。   于是只能继续敲门。   那锲而不舍的精神,简直感天动地,就是把傅里吓得不轻。   她赶紧后退几步,非常担心这门的质量。   偏偏大郎见一向疼爱自己的奶奶不但之前不让他说话,如今他哭得这般伤心,她更是看也不看一眼,立刻就委屈上了,于是哭得愈发用力。   李大娘哪儿还记得其他,下意识就弯腰去哄。   然而小孩子很多时候是哄不得的,因为越是哄,他们就会越来劲儿。   李大娘哄了好一会儿,吴大郎却没有一点止住哭声的意思,她又不是个耐心的,当场就火了,张嘴就骂了一句:“大郎你再不给我闭嘴,我就把你送到你娘那儿去!到时候你被你那贱人娘亲找的后爹打了骂了,虐待了不给饭吃了,你可别想着再回我们老吴家!”   吴大郎都吓懵了,他年纪小,又一直得宠,哪儿会明白什么是虐待?但李大娘说的孙二嫂找了后爹这话,他却本能地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了,他哭得更大声了。   不但哭,他还一边冲着李大娘大吼:“我娘才不会给我找后爹!”   啪   傅里吓了一跳,赶紧将门拉开,却见李大娘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而吴大郎也是衣服伤心欲绝的表情:“奶奶你是坏人,我不和你玩儿了!我要去找我娘!”   说完,吴大郎转身就跑。   傅里下意思想要去拉住吴大郎,然而李大娘却堵在门前一动不动。   傅里顿时急了,一把将人推开:“你大娘,你孙子跑了你没看见吗?你还不去追,万一他迷路了怎么办?最近巴州府陌生人还多,万一他被人拐走了又怎么办?等你儿子回来,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李大娘瞬间回神,连句话也不说,转身就朝着吴大郎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傅里跟在身后,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根本不敢跑快。   到了路口的时候,早已不见了李大娘这对婆孙的人影。傅里顿了顿,抬脚就朝着周公面馆的方向跑。   吴大郎一直喊着要去找孙二嫂,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到了;就算吴大郎没有去周公面馆,她也该去找孙二嫂通知一声。   一边跑,傅里一边在心中暗骂:这都什么事儿啊!   虽然做好了吴大郎没有跑去周公面馆的准备,但等傅里赶到周公面馆,问遍了所有人之后,得知吴大郎真的没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   傅里赶紧找到孙二嫂:“李大娘今天刚吃过早饭就来找我,可能是看你在周公面馆打工挣钱眼热,也想过来帮忙,被我拒绝。但之后也不知道怎地,她就突然说起要把大郎送到你那儿,还恐吓他说以后会被后爹欺负……”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傅里尴尬地都不敢与孙二嫂对视,“当时我关着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听到李大娘打了大郎一巴掌后开门,就看见大郎跑着说要过来找你。”   “李氏那老不死的竟然敢打我儿子?”孙二嫂险些没跳起来,“我没看见大郎过来啊!”   “我是一路追过来的,路上也没看见大郎和李大娘。”傅里有些急了,“你好好想想,你儿子如果想要来找你,最有可能到什么地方去?”   孙二嫂急得团团转:“还能到哪儿啊?我和离之后就一直在这儿帮忙,也没到其他地方去……不对,我家啊!我当初带着大郎回过几次娘家,说不定大郎是到我家去了!”   说着,她一把掀开身上的围裙,转身就往店门的方向跑。   跑到一半,她又转身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傅里直接打断:“你赶紧回家去看看大郎有没有到你家吧,这儿有我呢,不用担心。”   孙二嫂一脸感激地道了声谢,然后转身就跑。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二却突然撂下一句“我跟着翠兰一起去找人”,就直接追了上去。   因为钱二一直比较热心,而且又是店里与孙二嫂关系最熟的成年男子,他说要追上去帮忙,大家倒不曾有什么联想。   只是店里本就少了傅里,如今孙二嫂与钱二又跑了出去,人手就有些不够了。大家比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声,然后便进入了紧张的忙碌之中。   其中又尤其以周公的工作最为繁重   厨房油烟重,周婆等怀过孕的妇人完全不许她进去帮忙。   等周公暂时忙完了手上的工作,这才走到傅里身边问话:“傅娘子,我方才好像听说是,孙二嫂的儿子,跑不见了?”   傅里只能又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他,末了叹了一句:“李大娘那性子……以后若是她真的找上门来,周公可千万不要收她,不安定,太容易闹事儿。”   周公深以为然:“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人成为面馆的一员。”   面馆里的人与孙二嫂朝夕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如今知道她唯一的儿子可能走丢,都不禁为她提起了一颗心脏   虽说孙二嫂果断和离了,也能看出她对之前的丈夫是真的死心了,就算碍于她以前那个婆婆太过蛮横,和离后一直不曾与她儿子见过面,可大家从孙二嫂平时的言行之中仍旧可以看出她对儿子的喜欢与思念。   如果孙二嫂的儿子真的走丢了,孙二嫂还不知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店里实在太忙,傅里无奈顶了孙二嫂的工作。   不过她到底已经怀孕,不能长时间泡冷水,于是一边用炉子烧着热水,一边用热水洗菜。   值得庆幸的是,到了面馆即将关门的时候,孙二嫂与钱二终于带着浑身狼狈得跟个小乞儿一样的吴大郎出现在了店门口:“周公,劳烦你为大郎煮上一碗小面,让他暖暖胃,面钱直接往我工钱里面扣。”   “就一碗小面而已,哪儿至于让你花钱?”周公走上前,摸了摸大郎的头,叹气道,“我看你一身疲惫,也给你做一碗面吧,你是吃小面还是番茄鸡蛋面?”   孙二嫂有   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角,但触及周公温和的目光,到底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小面吧,之前又惊又怕地在外面跑了几个时辰,全身上下都快没知觉了,还是吃点儿刺激的,醒醒神。”   她是真的被吓怕了,就是现在牵着儿子,孙二嫂的身体也是僵直的。   吴大郎倒像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带着那双好奇的眸子在店内打转儿,目光落在旁边客人的碗里,更是忍不住流了几滴口水。   旁边的店员见状,不禁皱紧了眉头。   周公摇摇头,转身就要进厨房。   钱二却越过他往后厨的方向走:“还是我来吧。”   周公愣住,疑惑地跟了上去。   孙二嫂也气,但她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只能拉着儿子走到柜台旁边,拉了根条凳坐了下来。   店员们又看了眼眼珠滴溜溜到处转的吴大郎,摇了摇头,又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周公与钱二在后厨做了许久,早已经适应了高强度的工作,找到了节奏之后,做面的速度都要比之前快上不少。   很快,钱二亲自端了两碗面出来。   孙二嫂让大郎坐好后,赶紧跑上前接住托盘,却被钱二避开。然后他亲自将两碗面端到柜台摆好后,又将大郎抱到柜台前坐着:“你都饿了一天了,赶紧吃。”   孙二嫂感激地笑了笑。   许是真的饿了,孙二嫂与大郎母子一句话也没有,就一个劲儿地埋头苦吃。   此时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周公直接过去将门关上,然后所有人都站在两人旁边,看着她们进食。瞧着他们动作,总觉得有些心酸。   不过还好,孩子找到了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等孙二嫂母子两人吃碗面,吴大郎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娘亲,你之前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啊?我觉得这里的面条好好吃,我能不能每天都过来啊?”   “不可以!”孙二嫂皱眉喝到,“你吃完面赶紧回家,不要让你的奶奶和父亲担心。”   “可是奶娘打我!”吴大郎一脸不满,余光瞥到面碗,当即高兴地表示,“我以后不要跟着奶奶了,我想跟着娘亲一起生活。”   孙二嫂本来一直忍着一口气,听到这句话直接就炸了:“你不想跟着奶奶生活就可以不跟了吗?之前我和离的时候是不是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你当时不是挺喜欢你奶奶的吗?现在就因为你奶奶打了你,你就不管你奶奶担不担心,直接就跑到一个角落藏起来,让我们一顿好找,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担心?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儿子!”   傅里洗好菜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她瞬间明白孙二嫂为什么这么晚才找到吴大郎了   敢情这小孩儿根本没到周公面馆来找娘,更没有去外婆家,他就是受气之后觉得委屈了,所以故意跑到角落藏起来让这些大人担心的!   虽说李大娘打人不对,可这孩子的做法也太恶劣了!   孙二嫂显然也被气得不轻,抬手指着吴大郎泪水直流:“你知道我今天找了你多久吗?你竟然一点没有愧疚!”   孙二嫂也非常不喜欢李大娘,但她也看得清楚,李大娘对大郎这个孙子是真的疼,说是疼进了骨头里都不为过,但如今他还不是为了一点吃的,转头就舍弃了原本疼他的奶奶?   孙二嫂非常担心,就算她现在将大郎接到自己身边,以后他会不会也因为一些东西,轻易就抛弃了自己? 第37章   傅里倒是有点儿不同的见解:“会不会是大郎听到李大娘说你找了后爹,还在生李大娘的气,所以才说了气话?”   她自己虽然不曾经历过,但前世也听身边不少朋友提起,小时候长辈随口说的玩笑话,都能在他们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就算长大后再回想起来,也仍旧记得当时的感觉,从而影响到他们对那些长辈的态度。   吴大郎一直是被溺爱长大的,但白天李大娘不但打了他,还当着他的面说出孙二嫂会给他找后爹,让后爹虐待他的话……   吴大郎会因此对李大娘态度转变,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孙二嫂勉强挤出一抹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傅里说,于是干脆低头看着吴大郎的眼睛问道:“大郎,你还记得你之前为什么跑出来吗?”   吴大郎似乎有些被孙二嫂吓到,动作有些畏缩,但还是回答了她的话   “奶奶打了我!”   “你记得奶奶为什么打你吗?”   “不知道!”   “那你记得你奶奶打了你之后,又说了什么话吗?”   “奶奶说,你要给我找后爹!”   孙二嫂愣了一下,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笑,但……   “奶奶就是骗我的,娘亲你怎么可能找后爹?你以后老了还想要我给你养老呢,要是你敢找后爹,我以后就抢了你赚的那些钱,再也不给你养老了!奶奶说了,你这辈子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以后死了也只有我才可以给你烧香摔盆子!”   孙二嫂的表情瞬间僵硬,嘴角也要翘不翘的,看着分外滑稽。   傅里也被吴大郎的话给惊到了,在她印象中,小孩子都是可爱的,就算是调皮捣蛋的那些孩子,也自有其可爱的地方,绝不可能说出这么理直气壮又恶毒的话。   作为局外人,傅里很清楚大郎是被李大娘给教坏了,可是……   作为孩子的母亲,孙二嫂能不能理智看待这件事,都说不一定。   但奇怪的孙二嫂只僵了一会儿,及恢复了正常,抬头看向傅里,她笑了笑:“大郎是我的儿子,我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之前我还在吴家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宠得……当时就已经有些苗头了,只是我每每想要插手管教,都会被我之前的婆婆骂,若是坚持就一定会吵起来,然后就没完没了了。”   她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反正我现在又不是吴家的人了。”   以前想管都不行,现在她连想见儿子一面都困难,还想将儿子的性子掰过来,几乎没可能。   就两人说着话儿的功夫,李大娘就带着终于下工的吴城上门了。   两人一脸急躁,等见到大郎乖乖坐在孙二嫂旁边的时候,这才双双吐出一口浊气。   李大娘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抱住大郎:“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奶奶找你找了好久,差点没急晕过去。如今找到就好,奶奶之前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在打你了,你要是生气就打奶奶打回来,以后可不能乱跑。外面坏人很多的,万一被那个熟人带走卖了,你就算想回家都没办法。”   孙二嫂猛地扭头,要不是吴城过来将她拦住,两人怕不是又要打起来。   眼见着几人又要吵起来了,傅里赶紧开口:“既然孩子已经找到了,你们就赶紧带着他回去吧,我们面馆还没歇业,还有生意要忙呢。”   孙二嫂看了眼大郎,又看了看李大娘,然后视线落在吴城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上,当即冷哼一声:“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将孩子带走!”   吴城表情讪讪,似乎想要和孙二   嫂说什么。   但顺着孙二嫂的目光看去,却发现自己和以前一样,仍旧下意识拦住了她的动作,顿时觉得没脸,直接挤开李大娘将大郎抱起就走。   大郎不愿,转头冲着孙二嫂伸出双臂:“我要留在娘亲身边!”   吴城当即脸色一黑,抬手就捂住了大郎的嘴。同时,他也转头看向孙二嫂,眼里满是怀疑。   估计,吴城认为这话是孙二嫂教唆的吧。   孙二嫂冷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开口:“你还是跟着你父亲回去吧,我可是还打算改嫁的。我肯定能再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我以后赚的钱也都会留给我的二儿子。不过你们也可以放心,以后我老了,也不需要大郎养!”   吴城对上孙二嫂的眼睛,心中一颤,狼狈地低下了头。   李大娘犹有不甘,在她心里,就算孙翠兰与自己儿子和离了,赚的钱也该是她宝贝孙子的,孙翠兰怎么敢说出以后要改嫁,还要将赚来的所有银子都留给其他孩子的话?要不要脸?她甚至满怀恶意地猜测,大郎是不是早就被孙二嫂找到,但为了报复他们才没有让人过去通知,就看着他们干着急。   她走到孙二嫂面前,张嘴就要骂人。   “娘,够了,该回家了!”吴城转头看向李大娘的眼神沉沉,吓得李大娘不敢再说。   吴城又看了孙二嫂一眼,直接抱着还在挣扎的大郎就走进了夜色之中。   儿子都走了,李大娘自然不敢在面馆逗留,于是愤恨地冲着孙二嫂哼了一声后,这才冲出大门,追上了吴城的脚步。   孙二嫂松了口气,直接瘫在了凳子上。   傅里有些担心,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你以后,是怎么打算啊?”   这事儿实在有些为难,虽说孙二嫂说了那般绝情的话,可大家眼睛又不瞎,自然能看出她对大郎还留有不舍。   孙二嫂却自嘲一笑:“我原本倒是真打算不再嫁人,只管好好赚钱,以后全留给大郎的。不过听了他的话,我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指望了。眼瞧着大郎已经被李氏和吴城这对母子养废了,我又不能将他性子掰过来,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替自己打算起来。”   “你真打算改嫁?”傅里关切地看着她。   孙二嫂顿了顿,苦笑:“傅娘子也瞧不上改嫁之人,觉得她们品德败坏吗?也是,傅娘子之前就说了,你以后都不打算嫁人……”   傅里赶紧打断她的话:“谁说我以后都不打算嫁人的?”   孙二嫂愣住:“你之前不是说……”   “我只是说我暂时不打算成婚,可没说一辈子都不会再嫁人。”傅里笑了笑,“而且我也从不觉得和离再嫁是一件多么不可饶恕的事,相反,我倒是觉得敢于再嫁的人都是真正有勇气的人,是值得钦佩的。”   “怎么会……”   旁边的周婆突然开口:“傅娘子说得不错,你看那些男人就算妻子还在不一样三妻四妾?你这都和离了,再嫁又有什么关系?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别人说再多都影响不到你的生活。”   孙二嫂张了张嘴,眼里有几分动容:“要是你们都这样说,那我明日便去找个媒婆介绍合适人选,早日成婚,也好早日摆脱那一家人。”   傅里觉得她有些太过着急了:“你如今晚上住在娘家,白天又一直在店里帮忙,吴家人不敢过来骚扰的。你想要改嫁,这没问题,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调整一段时间,然后慢慢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要抱着为了摆脱吴家人就莽撞地嫁人,万一遇人不淑,你再想摆脱可就难   了。”   而且名声肯定会更差。   孙二嫂果然犹豫起来,但很快她就摇头拒绝了傅里的建议:“我娘家嫂子已经有些不满了。”   田大娘与周婆对此感触颇深,见此干脆闭嘴不再劝她。   傅里却有些不懂:“你只是在娘家暂住,又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住在娘家,而且你每个月还能赚钱,也不会白吃白喝,你嫂子有什么不满的?”   “家里太小,住不下。”孙二嫂叹气,“而且嫁人之前,我与嫂子也闹过不愉快。”   这就没办法了……   虽然傅里对此仍旧感触不深,但她这不是在红楼梦世界吗?据那些红学家考据,王夫人会对黛玉那般不喜,正是因为贾敏待字闺中时与她生了龃龉,导致其在时过境迁多年后,仍旧对当初矛盾念念不忘。   傅里叹气:“那你去找钱大问问,请他帮忙找个口碑好的媒婆帮忙……”   “翠兰,你觉得我怎么样?”   所有人一愣,转头看去,竟发现此话出自钱二之口。   钱二对其他人的视线视若无睹:“我人笨嘴笨,家中哥哥还是做那种营生的,许多好人家的姑娘都瞧不上我。但我一定会对老婆好的。我哥也早就给我买了一栋宅子,若是成婚就可直接搬进去,完全不必担心会和哥哥生出矛盾。而且我……”   “打住!”傅里瞪大眼睛,“你这话的意思,是喜欢上孙二嫂了吗?”   钱二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希望以后能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   傅里扭头看向孙二嫂,却见她脸颊一片绯红。   啧,看来这对有戏啊!   不过很遗憾的是,孙二嫂在犹豫之后,还是拒绝了钱二:“我已是再嫁之身,你却尚未成婚,你我二人的条件实在相差太大了。”   钱二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求助地看向周公。   周公却好像有其他考量,干脆摇头拒绝了:“你回去和你大哥商量好后,再来找我谈。”   钱二表情变得沮丧,直接转身回了后厨。   孙二嫂表情有些尴尬地起身:“我大哥快来接我了,我到门口去等等。”   说着,便直接将店门打开了。   “面馆此刻还在营业吗?”   傅里等人回头看去,竟发现站在门口说话之人是巴州府的现任知府,再看其身后,果然看到了两位“熟人”。   周公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来查宵禁的,赶紧开口:“大人误会了,面馆已经关门歇业了,大家也都准备离开回家,并未继续营业。”   知府摆摆手:“此刻还未到宵禁时间,你不必担心。”   周公迟疑:“那您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本府前些日子听说你们这面馆做得一手好面,味道极好不说,还十分便宜,非常受老百姓的欢迎。这不,今日我等刚忙完公务,便让人带路过来,想要尝上一口。”知府往店里探了探,失笑,“可惜你们面馆关门有些早。也是我们没口福。”   他冲着周公拱拱手,“打扰了,我等这就告辞。”   说罢转身,带着其余二人就要离开。   傅里赶紧将人叫住:“大人暂且留步!”   知府回头,神情十分疑惑:“不知这位娘子叫住在下有何贵干?”   傅里笑了笑,指着卫烆说道:“之前我到城郊有事,却被无赖堵住,多亏了这位大人帮忙将我送回了家。之前一直想要道谢却没机会,如今大人来到店里,也算是缘分,我自当下厨以示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38章   新任知府与两位同知互看一眼,然后点头走进了店里:“劳烦这位小娘子了。”   其他两人跟在知府身后,也进了面馆,李文满不提,那卫烆看向傅里的眼神却有些惊异。   傅里笑了笑,明白是因为自己容貌前后差别太大造成的,之前她洗掉脸上眉黛后第一次出现在面馆,店里所有人不也照样惊呆了?卫烆的表现已经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了,她完全没觉得冒犯,更不会放在心上。傅里对卫烆点了点头,转身就去了后厨,而周公则留在前面招待几位客人。   周公将三人引到靠里的一处桌椅前,请三人坐下后,立刻让人拎来茶壶。又亲自给他们斟满茶水后,周公这才坐到空着的那一边位置上,看向三人的目光非常好奇:“几位大人每日都要忙到现在这个时间才能休息吗?我还以为当官儿的都很清闲呢。”   担心冒犯了三人,周公紧接着又说到,“若是大人觉得冒犯,又或是觉得小老儿太过吵闹,大人尽管开口,小老儿便不再打扰诸位。”   那知府也是个随和的,当即大笑起来:“老丈何必多想,只是闲聊而已,我倒还希望能多几个人陪我说说话呢。你不知道这两人就是锯嘴葫芦,我问一句才答一句,轻易不会开口,实在让我这个话唠觉得憋闷。至于是否每日都要忙到今天这么晚却不一定,今日是因为有人报案,我们忙着调查案件,这才忙到现在,平日的话,一般会比今日早一两个时辰散值。说来那报案的人和你们还有些关系,刘宇你们记得吧?他失踪三天了,报案人是他父亲。”   周公听得心惊肉跳,怀疑刘宇失踪和钱大有关。但很快他又放松了,因为他突然想起,刘宇当日虽然拦过钱大和傅娘子,之后却完全没讨到便宜,与刘达那事儿可完全不一样,钱大没理由对刘宇出手。   他小心地看向其余二人,见他们被知府如此打趣,竟也面不改色地继续喝茶,半点没有搭理知府的打算,他不由笑了起来:“他们年轻人都不爱说话。”   知府笑道:“很是如此。我这些年也接触了不少年轻人,一个个跟性格孤拐的小老头儿似的,而且越是人才出众的,便越是奉行沉默是金那一套,说是说多错多,不如不说。要我说啊,平常与长辈说话,又或是与上官说话,少说少错确实有理,可不当值的时候仍旧一句话不说就太过无趣了,叫人喜欢不起来。”   说着,他看向左侧卫烆,“老丈你瞧这位,别看年纪轻轻,却有一身本事。偏偏整天不说话,一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叫人非常不喜。”   卫烆凉凉地扫了知府大人一眼,说道:“知府大人若是不喜,大可以赶在下走。正好在下此时疲惫异常,只想回家睡觉。”   知府顿时气得翻白眼,偏偏他又知道卫烆性子较真,一贯说一不二。   他此时若真开口说出让卫烆离开的话,他保管立刻起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面馆:“我说卫烆你这是怎么回事?没听之前那小娘子说吗,人家愿意在打烊之后仍旧愿意下厨,以慰我等五脏庙,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此刻若是走了,人小娘子不愿意给我和李文满下面了可怎么办?你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怎么一颗心脏这般黑,就见不得老夫好呢?”   卫烆又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拎过茶壶将知府根本不曾消耗的茶杯倒了个满溢。   眼瞧着茶水要溢出来了,知府吓得赶紧叫停:“卫烆你快住手,茶水要流出来了!”   卫烆这才老神在在地移开茶壶:“大人,卑职觉着这茶水不错,喝完虽不如您喜欢的西湖龙井唇齿留香,但也别有一番野趣,您应当喜欢。”   知府是个好茶之人,闻言也不多说,立刻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品茗。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文满见状闷笑,等卫烆闻声转头看来,他又立刻正襟危坐,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   周公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小老儿原还以为做官的都是高高在上之人,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与寻常百姓也没什么两样?”知府一本满足地喝完茶,笑着接过话头,“你们只是接触得少了,若是如我们这般在官场沉浮多年,看多了为官之人的,早便明白,这些官儿就算披了一身官皮,内里和寻常百姓也没什么两样。老丈在我等面前完全不必战战兢兢,就只当我等是寻常客人便是了。”   周公一愣,笑道:“大人好眼力。”   知府自得一笑:“嘿嘿,我要是眼力不好,如何能从上百官员中挖出卫烆与李文满这两个人才?你是不知道,我之前也是在外地做知府,可惜身边没什么可用之人,于是到了当地之后直接被当地官员辖制许久,想做实事都没法,好不容易将各种关系梳理清楚了吧,吏部的任职评级到了,中上,然后我连屁股下的官椅都不曾坐稳,就又被打发来了巴州府继续做知府。”   周公微微有些错愕,转头看向卫烆与李文满,得到两人礼貌一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头。   不知为何,明明知府的官儿更大,可周公面对知府时却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反倒是面对这两位年纪更轻,官职也更低的大人,他反倒像是被猛兽盯上一般,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完全无法放松。   因为这,周公原打算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将自己埋藏了几十年的隐秘告诉知府的打算,也就此打消了。   知府横了两人一眼,又拉着周公继续说话。   只是这次,知府却发现原本还算健谈的周公说话坑坑巴巴,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他无奈叹气,好不容易找到的聊天对象,又被这两个混账给吓着了。于是只能低头,继续喝茶。   卫烆二人也无奈,可他们性格如此,就算想要展示自己的平易近人,也完全找不到方法。   好在周公很快回神,又与知府说起话来,言谈间到还随意,成功勾起了知府的谈话兴趣。不过聊到一半,知府突然开口:“我听老丈说话,像是读过许多书的,身上可有功名?”   周公笑了笑:“倒是考中过童生,不过后来一直没能考上秀才,所以便没再继续读书了。”   知府叹气,神情有些可惜:“难怪老丈谈吐与常人不同。”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毕竟这世上参加过科举的人千千万,最后能真正走到终点入朝为官的,却是极少数。这些人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一直坚持读书科举的,数目更是难查。   周公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听到后唏嘘感叹一二,便再无法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倒是旁边坐着的卫烆状似无意地看了周公一眼,不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没有在他脸上逗留。周公也只以为卫烆与知府一般觉得可惜,并未多想。   再说傅里这边,她在来到后厨后,便让钱二帮忙准备材料,准备自己下厨   。   钱二扫了一眼傅里的肚子:“周婆她们不是说怀孕期间,不让你进厨房吗?你怎么又进来了?要是被周婆和田大娘知道,她们可要念叨你好几天。”   傅里笑着摇头:“周婆知道。”   当时她说话的时候,周婆就在旁边作坐着,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者说,她今日进厨房也是有原因的,给自己的恩人下面表示感激,就这么一次,周婆又怎会说她?   钱二刚刚失恋,此时情绪还没缓过来,听说周婆知道后便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傅里走到灶台前,看着旁边剩下的材料,数了数,满意地点头:“这些东西煮三碗面,尽够了。”   “有客人来吗?”钱二好奇,“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傅里点头:“是我们的知府大人和两位同知,他们听说了面馆的名声,所以散值后过来尝尝味道。我之前晕倒那次,你们不是说我是被那位同知大人带人护送回来的吗?他是官儿,我是民,平日也没机会接触,如今他难得上门,我自然要感谢一二。”   钱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给你帮忙。”   傅里也不推辞,直接对钱二说道:“他们三个壮年男子,只吃一碗面恐怕填不饱肚子。而且我本意是感激对方,只做面的话好似也没什么诚意,所以决定给他们再做一个菜。”   “什么菜?”   “水煮肉片。”   “嗯?”钱二茫然地看着傅里,“我怎么没听过这个菜名?是白水煮肉吗?”   傅里失笑:“怎么可能?你先不要多问,等会儿我就在你眼前做这道菜,难道你不会在旁边学习做法?你快去把今日剩下的那块猪里脊肉拿过来,洗干净后切成薄片,越薄越好。”   如果是在现代,还可以将猪肉放进冷冻室冻到微硬,然后再切片会比较轻松,而且切出来的肉片也厚薄均匀。   在钱二切肉的时候,傅里随手拿过一棵白菜,洗干净后直接用手将叶子撕成大叶片,然后放到筲箕里面沥水备用,而白菜梆子则用刀切成薄片,然后放到一旁。   然后将洗干净的葱切段,又转身去库房拿了一把干辣椒,同样切段备用。   在现代的话还可以使用豆瓣,不过她使用辣椒的时候胡豆尚未成熟,自然没法制作豆瓣酱。于是只能用才从枝头摘下的鲜辣椒剁碎做成剁椒酱,勉强可以替代豆瓣酱。   这时钱二已经将肉片切好,傅里立刻拿过来用淀粉、料酒等抓匀腌制。   她一边腌制肉片,一边转头对钱二开口:“这边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了,你赶紧去拉面,要细,三大碗的量。”   钱二听话开始揉面。   肉片腌好之后,傅里立刻将锅烧热,然后往里倒入菜籽油,等泡沫消散之后放入辣椒段和花椒油炸至深棕色,然后捞出备用。   辣椒与花椒都带着很强的刺激性气味,两者刚下锅,味道就迅速飘散,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侵占了整个周公面馆:白天做面的时候,大家也都是直接往面里面放油辣子,有面香和高汤的香味掩盖,其实辣椒的味道并不会太过明显,也不会很刺激。   所以当这股子麻辣的香味传到前面后,除周公等之前到傅里家中吃过火锅的人外,其余人立刻精神一震,纷纷转头看向后厨。   就连一直表现沉稳的卫烆,都忍不住顺着味道转头。   另一侧的李文满闻到味道后却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这是什么味道?真的能吃吗?闻着也太难受了。”   卫烆转头看他,发现李文满此时不但鼻尖红彤彤的,就连眼眶也布满了红丝,活像是被人欺负了的一般。可他一个七尺男儿,做出如此模样不但不会让人怜惜,反倒十分可笑。   卫烆忍不住笑出了声:“李兄真该好好看看自己此时的模样,实在太过好笑。”   卫烆一般极少说话,可他若是说了,便不可能是谎话。   李文满当即大惊失色:“我不过是闻了个味道而已,难道还能中毒?”   他一边说着玩笑,一边抬手揉了下太不舒服的鼻子,却不想碰到了一点儿湿润。   李文满一愣,将手放到眼前:“泪水?”他当即掏出帕子将眼泪擦干,“我可能与这辣椒脾气不和,还没入口呢,我就被弄得这般狼狈,等会儿开始吃东西的时候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知府哈哈大笑:“我倒是觉得这辣椒是好物,不然怎能得见文满如此情状?合该庆祝一番才是!”   话才说完,知府自己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李文满转头看来,当即嘲笑出声:“知府大人与卑职相比,似乎也不逞多让呢。”   三人中唯一没有任何不适表现的,就只有卫烆一人了。   不禁如此,他甚至在闻到这味道的时候,便下意识开始分泌口水,甚至连腹中馋虫也开始叫唤起来。   面对其余二人惊奇的眼神,卫烆难得生出了一丝窘迫。不过他心底,对即将品尝到的小面生出了许多期待   卫烆自出生以来,一向对口腹之欲不甚在意,这么些年过去,他还以为自己是天生不喜美食,却没想到只是还未遇到他真正喜欢的味道而已。   “傅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知府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满脸好奇地看向周公:“难道不是在做面吗?”   周公摇头:“小面的调料时提前炒制好的,味道并不会太过刺激。傅娘子应当是在做另外的食物。”   说着,周公便起身冲着知府三人拱拱手,“傅娘子怀着身孕,不能太过劳累,小老儿这就过去帮她,诸位大人还请稍等。”   知府微讶:“那位小娘子怀孕了?既然这样,还是不要让她忙碌吧,我们三人本就只是冲着面馆的小面来的,没必要再做其他菜式,三碗面条已经足够了。”   周公摇头:“傅娘子已经很久不曾下厨了,今次应当只是想要感谢卫大人才会下厨。后厨还有钱二在帮忙,傅娘子也不是那等逞强之人,不会不顾自己身体,诸位不用担心。”   说完,便再次行礼,转身去了后厨。   此时傅里已经将葱段放进锅里炒香,白菜也已经炒好铺在了大碗里面。   见周公进来,傅里笑着开口:“您怎么过来了?”   周公嗔怪地看着傅里:“不是说了怀孕期间不能入厨房?你今日为了答谢卫大人亲自下厨做面也就算了,索性各种材料都是早就备好的,拉面这些步骤也能交给钱二,累不着你。可你此时又是在做什么?”   傅里失笑:“周公放心,我做的这道菜叫水煮肉片,费不了什么功夫,很快就能做好。”   这时她转头看向钱二,发现他已经将面条拉好放入锅中,已经在准备调料了。   傅里赶紧加快速度。   她又往锅里倒入适量的油,然后放入剁椒与姜蒜碎末,直到锅里的油炒到变色,立刻倒入高汤。不一会儿,高汤就再次   煮开,这时将已经腌好的肉片放入锅中,再用筷子拨散煮开,肉片变色之后立刻倒入酱油等调料调味。   然后,便将锅里的食物全部倒入铺好白菜的大碗之中,然后将之前炸好的干辣椒与花椒剁碎,合着蒜末撒入碗中,然后将滚烫的热油倒入碗里,便可端出去待客了。   就在傅里将水煮肉片做好的下一瞬,钱二的面条刚好出锅。   周公的视线一直黏在水煮肉片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道水煮肉片还挺简单,挺容易做的。”   关键是香啊,味道肯定也不错。   傅里笑了笑:“也是如今条件不好,若是明年能做出豆瓣儿,这水煮肉片的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周公连连摇头:“这已经非常好了。”   说着,便亲自上手,将水煮肉片放上托盘,端了出去。   钱二端着三碗面,跟在周公身后。   知府三人闻着满屋子的食物香气,早就坐不住了,此时见周公二人端着食物出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筷筒里面抽出了筷子。   等食物上桌,知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肉片。   卫烆扫了知府一眼,淡淡开口:“大人,注意仪态。”   知府浑身一僵,然后立刻挺胸抬头,做出一副淡然自若的姿态。只一瞬间,原本的寻常老头儿就变得气质优雅,让人心生敬慕。   当然,如果他能收回碗里的筷子,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卫烆摇头失笑,没有再说什么。   知府见状,立刻将肉片夹起送入嘴里,然后……   “嘶”   知府两眼瞪直,嘴唇一直不停蠕动,等肉片咽下肚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句:“好烫……”   “噗”李文满喷笑,“大人你何至于如此?我等又不会和你抢。”   不仅不抢,他甚至还希望知府大人能将所有食物全部吃完,也好让他免于吃下这等颜色艳丽恐怖食物的命运。   话刚说完,卫烆伸出筷子拨开面上浮油,霎时间,肉片的香气便再次扑鼻而来……   李文满赶紧转头,又开始打喷嚏。   等他再回头,竟发现一向对食物没什么特殊爱好的卫烆,竟动作又快又准地,开始和知府大人抢其食物来。   李文满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串儿问号,他迟疑地看着红彤彤的水煮肉片,嘴角抽了抽:“……明径,这肉片很合你胃口?”   卫烆,字明径,取前途光明之意。   据说是因为卫烆之父望子成龙,希望他无论是在战场,又或是官场都能奋勇拼搏,恢复祖上荣光。   卫烆眉眼低垂,嘴角含笑:“味道确实不错,李兄若是错过此等美食,以后恐怕会后悔终身。”   李文满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明径你可别诓骗我,这东西红艳艳的,怎么可能好吃?”   只看着这菜的颜色,他就心生惶恐,更何况他之前闻到辣椒的味道时反应那般激烈,他实在提不起勇气品尝这等“美食”。   傅里忍俊不禁地看着李文满,笑道:“大人若是担心这水煮肉片不合口味,也不必勉强。但这小面味道却不错,辣椒也是加了许多调料炒制过的,味道不会太辣,大人应该可以吃。”   李文满看了眼颜色鲜亮的水煮肉片,再看看与之对比,颜色便显得并不夸张的小面,迟疑着拿起了筷子。   他性子谨慎,并不完全相信傅里的话,于是只小心翼翼地挑出了一根儿面条。   “嗯?”李文满眨眨眼,又挑了一筷子面条,吃完后不由赞叹,“虽说这味道对我来说仍有些刺激,但并不会太过夸张,反倒让我胃口大开,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说完,他视线忍不住落在了水煮肉片上。   旁边卫烆看着只吃了一筷子面条就被辣得嘴唇通红的李文满,嘴角微翘:“李兄,若你连小面的味道都觉得刺激,还是不要尝试这道水煮肉片为好。”   李文满迟疑许久,仍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心中贪欲,趁着卫烆不注意猛地夹了一筷子肉片,然后果不其然……   被辣哭了!   真辣哭,眼泪直飚那种。   吃了如此大亏,李文满对那水煮肉片可没有了任何想法,低头乖乖吃起了碗里的面。   卫烆:“……”   他又转头去看知府,却见知府早已忘记之前提醒,此刻正吃得满头大汗,满嘴流油。不仅如此,他还一边吃一边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赞叹声,让人忍俊不禁。   卫烆仰头望天,这一个个的,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明径,你不吃了吗?”知府忙里偷闲,转头招呼卫烆,“这肉片看着多,实际可没多少,你要再不吃,可就被我吃光了。”   卫烆哭笑不得地点头,转头的时候,无意看到傅里正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们。   不知怎地,卫烆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许不自在。   他冲着傅里笑了笑,便继续吃了起来,只是这次,他却没有之前那般投入,眼里心里还总是闪现之前看到的笑容。   卫烆心底将自己暗骂一声,真是素久了,随便见着个美人就心思荡漾,也不看看人家身份。   想到之前送人回来时,无意听到大夫说她怀孕的事,卫烆心里微微有些堵,然后强行将心里那点儿异样压制下去。   傅里不知卫烆想法,自己坐到一旁看着三人用餐   不得不说,无论是知府大人,还是李文满大人的用餐动作,都让她这个厨子非常有成就感。   就算是用餐优雅,礼仪让人挑不出的卫烆,只他那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傅里都能就着白米饭吃下好几碗   真正的秀色可餐。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我的预收文红楼养女送子,喜欢的可以收一下哦,爱你们   末世三年,作为异能只是让人受孕的废物,林芯被未婚夫推进了丧尸群。   死就死吧,谁知竟然穿越了,还穿成了雪地弃婴。   林芯:“……我穿越就是为了再死一回?”   好在她嗓门大,不但引人将她捡回家,还一跃成了吃喝不愁的高门千金。   华服美食,父母宠爱,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怎料恩人多年不孕,在宴会上被昔日情敌挤兑得精神恍惚,险些走上绝路。   林芯一愣:怀孕生子?   这题,我会呀   你是想要几个娃?三年抱俩,还是儿女成双?只要她在,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恩人女儿的乳名似乎有些耳熟啊……   “芯儿来摸摸母亲的肚子,保佑这胎生个妹妹,乳名儿就叫黛玉。”   被人当做“招子福星”的林芯后知后觉:我这是穿进红楼梦了?!   感谢在2020010719:09:392020010812:3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除却巫山不是云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没多久,知府三人吃饱喝足,准备付账了。   傅里笑着拒绝:“既然说好这顿饭是我为了答谢卫大人做的,自然没有再收钱的道理。”   知府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卫烆。   卫烆沉默半晌,摇头:“若傅娘子只是给我等做了一碗面,我们吃了也就吃了,自然不会说出付钱的话。可这水煮肉片……”他抬眸,一双坚定清明的印入傅里眼底,“我之前也去醉香楼吃过饭,对醉香楼里面的饭菜价格也有过了解。像是这种加了辣椒的菜品,没有百两银子根本不可能吃到,何况我看得出,这水煮肉片里面放了非常多的辣椒,其价格定然远远超过百两银子。”   “卫大人弄错了。那醉香楼里的辣菜价格昂贵,是因为菜里面的辣椒难得,就算拿着许多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所以价格虚高。可这辣椒对我们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否则这面馆里面的面条也不会卖得那般便宜。”傅里失笑,抬手指了指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的水煮肉片,“几位大人尝过这水煮肉片,应该清楚里面所用材料除了辣椒都十分常见,价格也并不贵。所以这顿饭其实并没有花掉多少银子,几位大人完全可以放心。”   周公也在旁边帮话:“几位大人,傅娘子说的都是真的,小老儿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若是她说了一句假话,我这面馆明日就关门大吉!”   知府赶紧摇头:“周公何必这样说?若是面馆关门了,我们以后嘴馋了,可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卫烆见状不再坚持,只冲着知府点了点头。   知府了然,冲着几人拱手:“谢谢诸位的招待,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再打扰大家了。希望面馆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周公等人闻言,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借大人吉言!”   傅里站在众人身后,也跟着笑,不过可能是因为对当官儿的没有太大的敬畏心,她笑得十分矜持。   知府身侧的卫烆往傅里的方向瞟了一眼,不禁愣了愣神。   知府三人很快离开了面馆,傅里等人忙碌一天,等收拾完桌椅板凳后也立刻离开面馆,准备回家。   傅里田大娘与周公夫妇走在最后,到了路口的时候,傅里转身欲周公二人道别:“周公你们不要着急,如今天都黑透了,就算打着灯笼也看不清路,一不小心就会摔跤,你们路上小心点。”   周公夫妇对视一眼,周公开口道:“傅娘子,田大娘,要不你今晚直接到我们那儿歇一晚吧?虽然我们两家离得近,你们走回家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可你如今怀着孕,反倒是比我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儿更危险。而且你们家就只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也没有,万一出点儿事都没人帮忙。”   傅里笑了笑,摇头:“周公不必担心,我们路上小心些就是了。至于家里……我家放着许多棍棒,真要遇上点儿事,就算我们只有两个女人,也能让对方有来无回。”   田大娘却有些迟疑,她转头看向傅里:“傅娘子,要不我们今晚还是到周公家里休息一晚吧?我们住的那条街根本没几户人家,路上黑乎乎的,非常不安全。而我们住的院子更是在最里面的小巷子里,实在……”   她见傅里有些意动,赶紧劝道,“再说如今面馆靠着辣椒,生意蒸蒸日上,难保不会有人眼红,我们四人一起到周公家里,路上也有个照应。”   傅里转头看了眼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周公夫妇,干脆点了点头:“那便到周公家里去住一晚吧。”   今日实在太晚,她不太放心让周公二人自己回家。   几人相视一笑,打着灯笼就往周公家里的方向走,路上除了一两声狗吠,倒是不曾出现什么意外。   很快,就到了周公家。   周公家也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而且比起傅里租的那个院子还要更大一些,虽然在昏黄烛光下看着有些老旧,但看得出打理得非常干净整洁,而且比起傅里那个根本没多少人烟的院子,周公家角落细节处放着的许多摆设和装饰品,都让这个院子显得温馨许多。   尤其门口屏风两侧摆着的两个大花瓶,里面竟还分别插着一束鲜花。   因为一整天没人浇水,那花已经有些蔫儿了。   傅里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地问到:“周公,你们每日到面馆的时间也不见比我们晚许多,怎么还有时间打理院子啊?这院子看着可太舒服了。”   田大娘瞅了一眼,笑道:“若是傅娘子也允许我在回家之后继续忙碌,那院子就算不能打理得和周公家一样温馨漂亮,那也绝对不会像如今一般,像个根本没人住的狗窝。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我可都没住过那么差的院子。”   傅里不好意思地笑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那不是瞧你太累了吗?”   田大娘也知道傅里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周婆听了这话后,笑着摇了摇头:“我和老头子年纪大了,觉少,每日睡不了几个时辰。早上醒来时天还没亮,又没什么事儿做,可不就要靠着打扫院子来打发时间吗?你们还年轻,趁着现在多睡觉,免得以后老了想睡也睡不着。”   正说着话儿呢,周公突然开口:“到了,你们快进来。”   周公进屋立刻将油灯点上,然后又将凳子搬到傅里二人跟前:“你们先坐,我到厨房去烧些热水,等会儿让大家泡泡脚。”   傅里一惊:“周公不用了。”   田大娘则开口说道:“周公,您年纪大了,且坐着休息吧。您先告诉我,你家厨房在哪儿,等我将床铺好后,马上去烧。”说罢又看向周婆,“周婆,我和傅娘子今晚就睡一个屋子就好,麻烦你先带着我去将床铺好,等会儿水烧好了泡完脚就可以直接上床睡觉了。”   傅里松了口气,笑道:“你们就听田大娘的吧,她手脚麻利,很快就会弄好的。”   周公连连摇头:“田氏你陪着老婆子去铺床,我去烧水。屋里的水缸有水,又不用重新打水,就是坐在灶台前烧火而已,这活儿轻省,我很快就将水烧好了。”   说完,他就   直接出门去了厨房。   田大娘看向傅里,苦笑着摇摇头:“傅娘子,这……”   周婆拍拍手:“回神了!”等看人转头看来,她才嘟囔了句,“你们不必管老头子,他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你们不让他干活儿才是要了他的命呢,实在不必因此觉得愧疚。傅娘子有孕,就坐在这儿歇会儿,好好养神,我呢,就带着田氏去把你们今晚休息的屋子打扫干净。我和老头子平日住正房,西边儿是厨房和杂物间,东边是两个房间,你们说今天要睡在一起,那就过去挑挑,看更喜欢哪一间屋子。”   傅里闻言愣了愣,突然想起之前周公提起过,他曾有过三个孩子,长子早夭,女儿出嫁后难产没了,第二个儿子倒是好好长大了,但还没来及成婚,就出意外死了。   这两个屋子,应该就是周公的两个孩子以前住的吧?   田大娘心思细腻,也猜到了这点,于是难免迟疑:“这两个屋子让我们住,真的好吗?”   周婆愣了下,苦笑着摇头:“有什么住不得的?那两个孩子都没了几十年了,这屋子也空置了几十年,如今能有人住进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说是这样说,可当田大娘被周婆带着进入两个房间的时候,看着里面的陈设,田大娘愣在了原地   这个房间不但纤尘不染,明显天天有人在打扫,里面的各种摆设都显得非常陈旧,好似很多年都不曾替换过。   她也是个做母亲的,而且是个非常思念儿子的母亲,所以几乎是一看见这屋子里面的摆设,她就能感受到周婆夫妇对这房间原本的主人是抱着怎样深切的思念。   田大娘转头看向周婆,捕捉到她眼底飞快闪过的一抹沉痛。   她突然怀疑,自己和傅娘子今天是不是真的不该过来……   周婆转头,发现田大娘一脸后悔,愣了愣,笑道:“你不要一副觉得自己来错了的表情,这样会让我误会你是嫌弃这屋子太老旧的。”   田大娘赶紧摆手:“您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不该来打扰你们。”   周婆叹气:“没有的事,我之前说的话并不是哄你,我和老头子是真的为有人能住进这个屋子感到高兴。否则,这屋子不但会继续空置,这屋子里的摆设……我和老头子也不会忍心破坏,但里面的很多东西其实早就坏了,该换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后,田大娘的心里便开始泛疼:“周婆,就这间屋子吧,不用再跑一趟了。”   另一间屋子恐怕和这间一样,里面的摆设完全没有挪动过。已经破坏了一件屋子,还是不要再去破坏另一间,也给两位老人留一个念想。   周婆好像松了口气,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子开始打扫。   田大娘赶紧上前帮忙。   不过屋子很干净,两人很快就打扫干净,然后周婆又从房间里放置着的巨大木箱里拿出被褥:“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你可以盖毯子,但傅娘子一定要盖一床薄被,否则受凉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田大娘点头:“正该如此。”   两人很快忙碌起来。   再说傅里这边,周公到厨房去烧水了,田大娘与周婆又去收拾屋子去了,他们都离开之后,这堂屋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坐着休息。   看着黑黢黢的四周,傅里心里有些毛毛的,脑子里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前世听过的许多鬼故事。然后,她便总觉得四周站满了各种非生物,而且很可能下一秒就会钻出来吓她一跳。   傅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出门。   犹豫片刻后,傅里还是抬脚去了田大娘二人所在的方向。   巧的是,她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站在门外,傅里神情怔愣地看着屋子里忙碌的周婆,右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傅里突然感到庆幸,前世遇害的时候,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若是得知她被人害死的消息,也不知该多难过。   没一会儿,周婆与田大娘便将床铺好,转头,便看见傅里站在门口。   周婆赶紧过来将她拉进屋子:“你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虽然如今温度还不算很低,可你就穿着这衣服,万一吹了冷风,染了风寒可怎么办?怀孕期间可不好用药的。”   傅里笑了笑:“我这不是看你们忙,不好进来打扰吗?”   周婆失笑:“只是干活儿而已,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快进来看看,我给你盖的那床被子用的是淡蓝色的被面,上面的牡丹还是我女儿还在世的时候,我绣的呢,她可喜欢了。可惜还没等我将这被面送她,她就没了。”   傅里走上前,神情犹豫:“这被面既然是给您女儿做的,还是不要……”   “谁说是给我女儿做的?”周婆笑笑,“这是我女儿向我讨来送人的,不过最后没能送出去。你们就安心用着吧,真正属于我女儿的东西,全都被我好好收起来了。”   傅里这才笑了:“我很喜欢。”   周婆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是吧,当初我的刺绣手艺可是一绝,随手绣的一副扇面都能卖出十两银子呢,若不是刺绣太费眼睛,我只靠着刺绣就能养活我和老头子。”   三人站在屋子里说着话儿,没一会儿便听到周公在外面喊人:“水热了,快出来端水去泡脚!”   田大娘立刻起身出门。   傅里也想跟出去,却被周婆拦了下来:“你如今是双身子,还是乖乖休息比较好,等会儿田氏自会将水端进来,你还是不要去裹乱了。”   傅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了。”   周婆看着傅里,晃了晃神,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先休息吧,我也要去睡觉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只是傅里看周婆的脚步,似乎有些急促凌乱。   傅里顿了顿,想起周公初见自己时的热情态度,心里有了数。   田大娘很快端着一盆水进来,她直接将水放到床前:“傅娘子,你赶紧过来泡脚。”   傅里看着只能装下一个人的脚的木盆,微微错愕:“你不一起洗吗?”   “傅娘子   先洗,我等你上床之后再洗。”田大娘说道,“傅娘子放心,周公烧了许多水,只我们四人用水的话,尽够了。”   傅里这才不言,乖乖坐到床前,脱鞋泡脚。   田大娘想要过来帮她洗脚,没想到却把傅里吓得不轻:“田大娘你就坐在旁边休息吧,我很快就好了。”   田大娘失笑:“傅娘子,您可真矛盾。”   “嗯?”傅里好奇,“你怎么这么说?”   “无论是你平日的言行,还是看你为人处世的细节,都能看出你是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你的皮肤非常娇嫩,手上也没有一点儿茧子。别说是我们这样的奴才,就算是寻常的读书人,又或是家底差一些的商人之家,都不太可能养出你这样的人。但是……”田大娘是真的非常想不通,“但是傅娘子平日别说是对周公、钱大这样的普通百姓了,就算是对我这样的奴才,也十分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儿高傲,仿佛是发自本心地觉得自己与我们没什么两样。”   傅里神情怔愣,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所有行为都被田大娘看在眼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她笑了笑说:“我本来就和你们是同样的人啊?否则,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条街上,又怎么可能与周公钱大他们做生意?”   前世二十多年的生活,以及从小受到的教育几乎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并不是说她想要隐藏起来,想要融入这个世界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至少如今也只有她真正亲近的人发现了问题,傅里自觉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田大娘问出这个问题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所以傅里回答了她,她便接受了这个答案。   水很快变温了,傅里赶紧抬脚擦干,直接钻进了被子里:“田大娘,你赶紧去舀水来泡脚吧,睡前泡泡脚,对睡眠有好处。”   夜深了,等田大娘泡完脚出去倒水回来,傅里已经睡着了。   看着傅里恬静的睡脸,田大娘不禁轻笑:“看来怀孕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不过嗜睡倒还好,至少比吃不下东西轻省。”   她很快关门吹灯,上床睡觉了。   次日一大早,四人洗漱完毕便一起去了周公面馆。   因为要烧四个人的洗脸水,所以四人赶到面馆的时候已经比平日要晚许多了,但没想到他们赶到的时候,面馆的大门竟然都没开   面馆的大门钥匙一共配了三把,傅里和周公手中各一把,还有一把则放在钱二手上。   往常这个时候,钱二早就赶到面馆开门了,店里的伙计也已经来了大半。   周公有些慌张:“傅娘子你先开门,我去问问邻居是什么情况。”   傅里点点头,赶紧掏出钥匙开门。   不一会儿,周公就问完邻居回来了:“我问过旁边的邻居了,说是钱二与其他伙计早就三三两两地来过了,但因为听说甜井巷那儿出了人命,他们全都跑过去查看情况了。”   傅里大惊失色:“我那院子不就是在甜井巷吗?”   “我竟忘了这茬儿!”周公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钱二他们肯定是担心你出了事儿,所以连店都顾不得开,就跑过去查看情况了。”   傅里赶紧起身:“我们赶紧过去,否则他们发现我没在家,指不定会怎么担心呢!”   周公转身对周婆说道:“这店不好一直不开的,正好那边你也帮不上忙,便留在店里开店,若是有客人问起,你就说我们有事耽搁了,请他们下午再过来。”   周婆连连点头:“你放心。”   周公又看向傅里,“你身体……”   “不,”傅里神情严肃,“周公,我必须回去看看情况,我总觉得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   周公愣了下,点头:“行吧,不过你必须和田大娘一起慢慢走,千万不要跑。我会先跑到你院子那儿看看情况,你不要太担心,这事儿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傅里点头:“我知道,麻烦周公了。”   说完这话,周公便跑出面馆。   田大娘也赶紧搀扶这傅里,慢慢地往小院儿的方向赶。   路上遇到不少行人,似乎也都是听到消息后,跑过去看热闹的。   傅里叹气:“不知道怎么了,我总觉得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会?”田大娘赶紧安抚,“你肯定想多了。你除了长得漂亮点,与其他人又有什么两样?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杀人总是有目的的,要不是为了求财,要嘛是被人撞见了他犯罪的恶行想要灭口,昨晚我们都没有在家,肯定不存在撞见什么不该见的事情的可能;可是求财,傅娘子你一直做事谨慎,面馆生意是周公出面,辣椒则交给了钱大,你明面儿上与这两样生意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人求财,也不可能找上你啊?再说求财而已,也闹不到杀人这种地步。”   听了田大娘的话,傅里心里安定许多。   可等两人赶回院子,还没到家呢,傅里站在路口就见着自家院子外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傅里心脏猛地一跳:“还真是我家出了事儿啊……”   田大娘担心傅里情绪太过激动,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胸口:“傅娘子快闭上眼深呼吸,不要多想,就算有人死在院子里,也和我们没有丝毫关系!”   傅里正想开口说话,肚子却突然疼了一下。   她当即被吓得不敢再做多余动作,赶紧顺着田大娘的话闭眼深呼吸,好一会儿后,肚子才终于舒服了。   这时那群人当中挤出一个人,他远远看到傅里二人便立刻跑了过来:“田大娘,你怎么拉着傅娘子过来了?这边儿乱糟糟的,稍不留意就容易冲撞到她!”   傅里摆摆手:“这事儿不怪田大娘,是我自己坚持要过来的。”顿了顿,她苦笑,“那院子毕竟是我在住着,就算现在不过来,迟早也会被传召到衙门去问话的,早晚都那么回事儿。”   那人叹了一声,与田大娘两人护着傅里往院子里走:“让让,都让让,这儿可有个孕妇在呢,要是被你们冲撞了,你们可得付医药费啊!”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我的预收文,喜欢的可以收一下哦,爱你们 第40章   因为这句话,傅里与田大娘两人很轻易就进了院子。   整个过程中,傅里二人还见到了钱二与周公等人,不过因为他们都不是这个院子主人,所以在大门处被衙役问话之后,便被拦在了外面。如今看着傅里与田大娘畅通无阻,只能看着大门干着急。   进门后,傅里二人便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具尸体,尸体身下淌满了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同时,也看到了尸体边儿站着的卫烆。   看到卫烆的时候,傅里愣了愣,旋即冲着他点了点头。不过此时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地上的尸体吸引了目光,难得没有将视线分给卫烆。   担心自己贸然行动会触犯什么禁忌,傅里提前问了句:“卫大人,这院子目前是我在居住,不知我能否过去看一眼死者?”   卫烆惊讶地看了傅里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大。   转头看了眼死者的方向,卫烆点了点头:“你去吧,看看你是否认识这人。”又看了眼田大娘,“你等会儿再过去,一次只能过去一位。”   傅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快步走到死者跟前。   “刘宇!”傅里惊呆了,“怎么会是他?”   “你认识?”卫烆果断走到傅里身前,眼神探究地看着她,“你与刘宇是什么关系?”   傅里正想开口说话,肚子却又疼了起来。   她一把抓住卫烆的手臂,难受地开口:“卫大人,劳烦你扶着我到树下靠一会儿,我肚子有些难受。”   卫烆吓了一跳,想到傅里此时还怀着孩子,半点不敢轻忽,半抱着她就去了树下,同时不忘冲着衙役吩咐:“快搬一根凳子放到树下,让这位傅娘子坐着歇会儿。”   “厨房就有凳子,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说完转头冲着衙役大吼,“还不快去?”   那衙役闻言赶紧冲进厨房,不等田大娘反应过来就提着一根凳子出现在了两人跟前:“大人,凳子。”   卫烆一边将人送到树下靠着,一边接过凳子,将人扶着坐下。   田大娘看着两人,眼神茫然。   不过很快,她便甩甩头,直接去了尸体面前辨认尸体,良久,她摇头:“我不认识这人。”   卫烆挑眉,转头看向傅里。   傅里换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与这人只有一面之缘,并无直接关系。真要算起来的话,我与他父亲应该算是买卖双方。”担心卫烆误会,她赶紧解释,“之前我在钱大那儿买了一个山头,据说山头的原主人就是刘宇的父亲。不过听说他和父亲关系很差。”   很差已经是修饰过的形容词了,刘达的父亲对这个儿子简直是深恶痛绝,时常对旁人说恨不得这辈子没生这个儿子!   说完,傅里转头看向卫烆:“大人应该也有印象吧?”   卫烆有些发愣,便听傅里提醒道,“之前我晕倒,还是您护送着我与钱大回城的呢。”   卫烆看着傅里,神情严肃:“你确定,你就只和刘宇见过那一面?”   “当然,我非常确定。”傅里认真点头,“那次还是钱大说起有人要卖山,所以让我去实地查看情况。我在钱大陪同下到山上去看过后,确认那山符合我的需求后,当场就签下了契书。谁知道下山的时候会遇到刘宇阻拦?我听刘宇和钱大的对话,仿佛那山是刘宇的父亲私下托钱大卖的,并未将此事与刘宇商量。”   卫烆点点头:“钱大是谁?”   傅里回道:“钱大是巴州府的牙郎,一般大家想要买卖租赁房屋,又或是想要买上几个奴仆,都会去找他。他在巴州府应该还算有名气,您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的住址。不过这事儿应该和他没关系。”   卫烆眼神暗沉:“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与他没关系?那些牙郎手上可不干净,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谁也无法保证某人不是凶手。”   虽然觉得卫烆语气有些奇怪,但这话却说得有道理。   傅里点点头:“是我狭隘了。”   卫烆愣了愣,轻笑一声:“不,是我逾矩了。”   傅里茫然:“……???”   卫烆问完问题,便起身走到一边,静待仵作验尸。   不一会儿就有了结果   “卫大人,死者身上除了后脑勺外便再无伤口,应当是被人从身后拿重物打死,又或是从高处摔下摔死。”   卫烆让人四处探查,果然在墙上发现了脚印。   但奇怪的是,墙上的脚印不止一处,而且明显是属于两个人的。   卫烆当即皱眉:“将墙上脚印描下来,然后将附近居住的所有人全部叫来,一一比对脚印大小。”   傅里坐在树下有些不知所措:“卫大人,不知我现在是否应该回避一下?”   卫烆想了想,让人将她和田大娘一起送进了卧室:“因为这院子目前是你们二人居住,所以在我们找你们问完问题之前,你们暂时不能离开。”   傅里愣了愣,只得点头。   田大娘赶紧搀扶着傅里往屋里走,才进门,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两人仔细辨认,还能听到外面有人走动,显然门外有人把守。   傅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自家院子竟然发生了命案,正巧,还是在她与田大娘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   想到这里,傅里突然一顿:“田大娘,刘宇不会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吧?如果昨晚我们在家,会不会……”   还未深想,傅里就赶紧摇头将那些莫须有的猜想甩出脑海。   不会的,就和田大娘说的一样,她除了一张脸,除了至今没有没有人发现的辣椒主人的身份,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有人对她出手?   田大娘被傅里这话说得心中惴惴:“傅娘子你可别瞎想了,不管我们昨晚在家会发生什么,事实都是,我们昨晚正好没有在家,所以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不是吗?您之前肚子不是疼了一下?还是赶紧躺到床上休息一下吧,这孩子应该是因为你今天受到了几次惊吓,所以有点动胎气了。”   傅里听到这话,再不敢瞎想了,赶紧躺倒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所以她不曾注意到,在她闭上眼睛之后,田大娘被吓得全身发抖。在与丈夫儿子失散   之后这段时间,任何一刻都比不上现在,更让田大娘思念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很快到了中午。   傅里从床上起来,揉着肚子微微叹气:“田大娘,我肚子饿了。”   田大娘此时已看不出任何害怕的情绪,闻言赶紧过去拍门:“外面有人在吗?我家主人肚子饿了,可否让人送一些食物过来?”   话音刚落,便听房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先等着,我去问问大人!”   说完,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那衙役很快找到卫烆:“卫大人,那屋子里关着的人肚子饿了,想请我们送点食物过去,您看是否可以?”   卫烆还在拿着一幅脚印图纸和福晋居民比对脚印大小呢,闻言放下手中图纸,抬头看了眼已经爬到正当空的太阳,恍然点头:“都这个点儿了啊?她们可否说了想要吃什么?现在案件还没什么眉目,她们也不是我们的犯人,如果要求不算过分,你们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吧。”   衙役点头:“卑职知道了,这就去给她们买食物。”   说完转身想走,却听卫烆再次开口:“对了,这图纸你也到李大人那儿领一份,拿去和这屋子的主人比对一二。”   虽然看这两个鞋印大小,不太可能是傅里和田氏两人,但凡事就怕万一,他还是谨慎一点儿比较好。   衙役应下,正准备告辞离开,却被卫烆叫住,“算了,你还是去给她们买东西吧,我拿这图纸去比对两人鞋印大小,反正就两个人,很快就完了。”   说完便直接去了傅里的屋子。   衙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解地看着卫烆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离开。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了。   傅里抬头看去:“谁啊?”   “是我。”卫烆答道。   傅里有些懵,卫烆怎么过来敲门了?她们只是想要吃个东西,又不是想要逃跑。   傅里也抓紧时间从床上下来,并将床上用品折叠好,等确定浑身上下没有不妥之后,这才让田大娘过去将门打开了。   卫烆进门,看见的便是双颊红扑扑,明显才睡醒的傅里。   他顿了顿,伸手递过一张图纸:“这是从墙上描下来的脚印,你们当着我的面儿比对一下大小。”   傅里与田大娘面面相觑,然后田大娘开口:“不知是如何比对?”   卫烆抖了抖图纸:“将你们的脚印踩在图纸背面,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他本是想要如之前对待那些男子一般,握着他们的脚悬空比对。但站在傅里面前,卫烆突然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唐突,且对她的名节有碍,于是提出了一个更简单,但也很浪费图纸的法子。   听到不用脱袜子什么的,田大娘狠狠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傅里:“傅娘子,我先来吧?”   傅里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田大娘这才接过图纸,然后小心地在背面踩了个脚印,等确定留下的印记足够清晰,她这才将图纸递给傅里。   傅里按照田大娘刚才的动作,在她脚印旁边也踩了个脚印,然后看了看,这才将图纸交给卫烆:“说起来,卫大人让人从墙上描下来的脚印都有些大呢,但其中一个脚印的花纹与田大娘的脚印有些相像,像是女子绣鞋踩出来的。”   卫烆眯了眯眼:“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里指着其中一个鞋印前脚掌出的莲花:“这个花纹大多是女子使用,男子一般不会在鞋底上花功夫。”   卫烆来了精神:“我看这脚印与田氏的大小相差无几,不知你们这附近可有与田氏身形相差不大的女性?”   傅里愣了下:“隔壁李大娘不就与田大娘身形仿佛吗?”   “李大娘?”卫烆皱眉,“哪一家?”   “隔壁啊?”傅里指了指吴家,“隔壁吴家当家吴城的母亲,姓李,所以我们都叫她李大娘。”   “可是我们让人将附近所有人都召集过来的时候,并未发现隔壁有一个李大娘……”卫烆顿住,表情一凛,直接转身离开了屋子。   傅里与田大娘面面相觑,半晌后,傅里咽了咽口水:“刘宇不会真的是李大娘杀的吧?”   没多久,卫烆就亲自过来告诉傅里二人:“案子破了,你们自由了。”   傅里愣住:“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   卫烆点头:“还多亏了傅娘子之前那番话,否则我们还没办法锁定本案的嫌疑人。”   “真是李大娘?”傅里惊呆了,“不可能吧?李大娘虽然性子不太……但她胆子也挺小的,不可能有胆子杀人的。”   卫烆目光沉沉地看着傅里,直将傅里看得浑身发毛。   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卫大人,你在看什么?”   卫烆唇角微微上翘:“没,就是觉得傅娘子观察非常敏锐,比我们这些男人都要聪慧。”   傅里连连摆手:“没有的事。”   “这件案子在明日升堂之前,本不该告诉他人,但念及死者是出现在你家院子,本官便破这一次例。”他敛下眼睑,低声说道,“之前傅娘子提醒我们,吴家还有一位李大娘,我们便立刻派人到吴家寻找,并很快从他家仓库将人找到了。”   “不过正如傅娘子所说,这李氏并胆子杀人。”   “但那刘宇的死亡,与她却有一定关系。”卫烆表情淡淡,似乎没将此案放在心上,“李氏告诉我们,昨晚她原本在家里睡得好好的,谁知突然听到你家传来一阵响动。因为白日与你们产生了一些纠纷,她一直怀恨在心,于是等声音消失之后,便准备进你家偷点儿辣椒。”   傅里错愕:“辣椒?”   “是的,”卫烆开口确认,“据李大娘的说法是,你虽然已经没有在面馆帮忙了,但手上肯定有不少从面馆带回来的辣椒。如今外面的辣椒已经炒成天价,她若是能将你家的辣椒偷走卖掉,定然可以大赚一笔。”   傅里:“……”   不好意思,她手上确实有不少辣椒,不过全是随身携带呢!   傅里气得不行,她与李大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昨天还帮忙通知孙二嫂吴大郎失踪的消息,然后吴大郎才能被孙二嫂找到,谁知她不知恩图报就算了,竟然还要恩将仇报!   这李大娘简直没救了!   傅里气鼓鼓地看向卫烆:“她只打算偷东西,为什   么我院子里会出现刘宇的尸体?”   “因为她翻墙进你家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刘宇从你家偷了东西,准备翻墙逃跑。两人就这么撞上了,但谁也不敢叫,就只能在墙上推搡。李大娘力气不如刘宇,所以很快被他从墙上推倒,谁知声音太大,惊醒了其他邻居。有人喊了一声小偷,刘宇做贼心虚,一脚踩滑,就这么摔倒在地上,谁知正好磕到了石头……”   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根本没有凶手,刘宇就是自己摔死的。   至于卫烆为何这般笃定没有凶手,其中又找到了什么证据,就不是傅里这个局外人可以知道了。   傅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瞬间一本满足。   卫烆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然后突然开口问道:“傅娘子昨晚为何不在家中休息?”   “因为昨天忙完太晚,我担心路上不安全,所以到周公家里去歇息了一晚。”傅里下意思回答完这个问题,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瞪向卫烆,“卫大人,您怀疑我?”   卫烆瞧着傅里的表情有些好笑,忍不住勾唇笑道:“是有点儿。”   “为什么?”傅里瞪眼,“这案子不是已经查清了吗?难道你之前是在骗我?”   卫烆摇摇头,叹息道:“没有骗你,刘宇的死亡背后确实没有凶手,这案子已经结案了。”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从刘宇的身上找到了非常多的银票,同时还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根十多米长的绳索,以及一把匕首。很显然,他到你家来的目的并不单纯,至少不是李氏猜测那般,也是到你家偷东西的。”   傅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银票、绳索、匕首……他是被人雇佣来绑架我的?”   为什么?   傅里仔细将自己穿越后的所有关系网梳理一遍,然后猛地抬头:“钱大!刘宇会找上我,肯定是因为钱大!”   卫烆失笑,看向傅里的眼神满是欣赏。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而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对另一个有本事的人惺惺相惜的欣赏:“果然,傅娘子总是可以给我惊喜!”   被卫烆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傅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她咳了几声,解释道:“大人虽然刚到巴州府不久,但应该也听说了巴州府最近声名大噪的调料辣椒?”   卫烆点头:“你觉得刘宇背后之人是为了辣椒来的?”   “应该是,”傅里认真看着卫烆,“因为这辣椒生意是钱大在做,而且是巴州府独一份的生意,利润相当惊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会有人为了辣椒,就想法设法对钱大身边的出手,实在再正常不过。   卫烆的表情却沉了下来:“你与钱大是什么关系?之前便一直听你提起他,难道他是孩子的父亲?”   傅里奇怪地看了卫烆一眼,解释道:“我与钱大只是生意伙伴,但是我出现在巴州府人前的时候便是孤身一人,之后便时常与钱大接触,在外人眼里,我应当是钱大接触最多的一个女人。正巧前不久,我被查出怀孕了。”   近三个月的时间,傅里身边都没出现过其他男人,只有钱大与她走得比较近。若是有人盯着钱大身边的人调查,很容易就查到这点,进而误会两人关系。   那些人无法从钱大那边找到突破口,自然只能盯上他身边的人。   可是钱二与钱大住在一起,而且长得人高马大,一般人还真不是钱二对手。而她呢?孤身一人住在偏僻的小巷子里,身边只有同为女子的田大娘,想要动手就太容易了。   卫烆的表情不太好看:“傅娘子放心,我会让人调查清楚究竟是谁动的手。”   等卫烆带着所有衙役官差离开之后,周公等人立刻涌进院子。   一群人将傅里二人团团围住,关切地询问她身体如何,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被关在院子里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委屈……   至于其他人最好奇的案件本身,打架都顾忌傅里心情,并未有人开口。   傅里心里暖暖的,忙笑着安抚大家:“卫大人没有让人为难我和田大娘,中午肚子饿了,卫大人还让人给我们买了食物呢。大家不用担心。”   周公等人这才松缓了表情。   不过……   傅里眼神往院子里瞟了一会儿,神情有些为难地看向周公:“周公,虽然觉得很麻烦你,但这院子昨晚才出了人命,我今晚实在不敢还在这个院子里逗留,所以……”   周公大手一挥:“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你别担心,别说是一晚,你就是以后一直住在我家都不妨事。”   说着,他眼睛突然一亮,“诶,这院子里都死了人,等到租期过去,傅娘子肯定不会在租这个院子了吧?不如你以后直接住到我家算了。我家就我和老婆子两个人,住在那么大一个院子里面总觉得有些荒凉,若是你们能到我家去住,我们还能做个伴儿呢。”   傅里愣了愣:“这样好吗?”   她下意识想到了周家两个空置的房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   周公笑着开口:“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家那两个屋子……”他顿了顿,道,“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让你们住进去添点儿人气呢,免得里面的东西都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明天就要上夹子啦,更新不能太早,所以明天的更新会推迟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大家见谅!   另:我的悠闲大福晋清穿正在同步连载中,大家如果喜欢,记得收藏追更呀,爱你们   盈秋穿成了历史上重男轻女,却连生四朵金花,最后更是为了生下儿子难产去世的炮灰大福晋。   盈秋惊恐,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于是大清上下开始流传英武俊朗的大阿哥被大福晋赶出房门的消息,同时附赠一句   “大阿哥饶命!”   而且,不久就见粉红软轿流水似的往府里抬。   其声音之凄厉,其行为之冒犯,其做法之决绝,实在让人不得不往不可说的方向脑补。   京城众人不禁好奇   大阿哥究竟做了何等丧心病狂之事,竟惹得大福晋不惜丢掉往日贤惠名声也要反抗到底?   大阿哥:“……”   所以,爷究竟对大福晋干了什么呢?#   ps:1v1,半架空,勿考据 第41章   昨晚周婆也是这样说的,但她能够看出来,她与田大娘昨晚住的那个房间还好,但另一个不曾被打开的房间才是周婆心里的痛,若是可以,她肯定不愿意去打破周婆留下的念想。   可是她身上秘密太多,并不希望与人同住   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她身上的空间总会被人发现。   虽然其他人对她身上的异常也不可能一点儿都没发现,但别忘了,红楼梦可不是一个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普通世界,里面除了神仙妖精,可还有不少灵异鬼怪   就比如后期会害贾宝玉与王熙凤的马道婆,她的手段就非常人所有。   这世界总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有玄异手段吧?   还有所谓的跛足道人与赖头和尚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如林如海、薛姨妈等人可从未感到害怕,如此种种,完全可以说明这个世界中,如马道婆、跛足道人之流必不会是少数。   只要没被抓住证据,其他人就算有些发现,估计也不会想太多。   但住在一起,变数可太多了。   傅里叹了口气,正想要拒绝。周公却似乎察觉出了傅里的抵触,叹了口气后道:“要不你们先到我家小住一段时间,若是后来改变主意再留下?你大可以放心,若是后面你执意要走,老夫定不会阻拦。”   傅里转头与田大娘对视一眼,而后冲着周公点了点头。   钱二等人担心路上再出什么意外,也不离开,而是选择留下等傅里与田大娘收拾好东西后,将几人先送回周公家中,然后才相携去了面馆。   再回到昨晚睡觉的房间,傅里的心情已经大有不同。   田大娘进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倒是没有一点儿见外,见傅里看过来,她还笑着说:“我知道傅娘子有什么顾虑,这也不妨事,咱们先在周公家住一段时间,同时记得找钱大帮忙再找一个小院儿就好了。”   傅里愣了下,旋即笑道:“说的也是,不过这次我可不要租赁了,直接买一个院子。”   反正她身上已经赚了不少的钱,一个供她和田大娘,以及腹中孩子居住的院子还是买得起的。   不过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再买房子可就要买大点儿了,否则等田大娘你的夫君与儿子找到,院子里住不下可就不美了。”   田大娘动作一顿,抬头后两只眼睛亮得惊人:“傅娘子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将我夫君与儿子买下吗?”   “当然啊,”傅里笑道,“如果将人找到,总不好让田大娘你一个人在我身边做活儿吧?倒是也可以将你送去与夫君儿子团聚,但我这段时间早就习惯了和你住在一起,实在不想放人。”   田大娘眼眶泛红:“只要傅娘子不嫌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您家。”   说完她便埋头继续干活儿,看她动作,明显更加卖力了。   傅里一句“不要这样说”的话堵在嘴边,真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不过看田大娘干得高兴,她也没在纠结,而是走到旁边搭把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收拾好房间后,田大娘便直接出门去了面馆。   傅里待在家中无事,便在院子里四处走动,锻炼身体,以防真的长胖后生产艰难。   等晚上周公三人回来时,傅里已经吃过晚饭,并将热水烧好了。   周公有些自责:“看我,今天应该早点回来的。”   傅里失笑:“周公,我只是怀孕而已,您何必将我当做瓷人儿一般对待?就是没搬到周公家之前,田大娘每日要到面馆帮忙,我每日也是要自己做饭的。你们要真是担心我,就等我肚子大了,运动也不方便的时候再帮帮我就好。”   周公将傅里肚子扫了一圈儿,确定肚子的凸起还不明显,暂时不会影响到傅里行动后,这才放了心。   不过他仍不忘关切叮嘱:“你动作的时候小心些。”   傅里欣然点头。   次日,钱大找上门来,一见到傅里便忍不住哭诉:“傅娘子你可害苦我了!”   傅里一愣:“此话从何说起?”   钱大叹气,然后将卫烆昨日不顾他正忙着,当着合作伙伴的面就将他带走一事说了出来:“你是不知道,我那客人见到我被官差带走,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了,等我再去找他的时候,就算将昨日之事解释清楚了,那客人也总怀疑我人品,原本都要谈好的生意,愣是就这么告吹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事儿还不是要怪你自己?”傅里斜睨他一眼,“要我说,你就是仗着自己名声差、没人惹,行事一贯嚣张惯了,也不知做个掩饰。这下好了,招来了心怀不轨之人不是?前晚要不是我与田大娘担心路上出事儿,直接到周公家里歇下了,恐怕昨天传出出事消息的就是我和田大娘了。你倒还好意思同我埋怨?”   钱大嘿嘿一笑:“我哪儿就那么蠢了?你看我将钱二不是护得滴水不漏?”   傅里白了他一眼:“你确定是你护得,而不是钱二自己有本事?”   “那钱二的本事,还不是我拿钱请人训出来的?”钱大好不要脸地将所有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然后对上傅里无语的眼睛,讪讪一笑,“这不是,我没想到那些人   竟然会误会我们两人的关系,然后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吗?你说他们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认为你是我的女人呢?”   傅里瞪他:“我也觉得他们眼瞎,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钱大赶紧描补自己的一时口误:“我要是真能娶到傅娘子您这样的金娃娃,肯定立刻跑到祖坟去给老祖宗上香,感谢他们给我这不成器的后辈积了大德了。”   傅里无语地看着他:“行了,别作戏了!”   “怎么就是作戏呢?”钱大不满,“我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大可以指天发誓!”   傅里死鱼眼:“你这样的人,会信报应?”   钱大噎住,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说道:“傅娘子,认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要不咱俩就这么搭伙儿过日子?”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呢?”傅里皱眉,“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钱大叹气:“就是认真的啊!不过你不乐意,咱也不是那死缠烂打之人,便就这么算了吧。”   傅里嗤笑,不语。   钱大赶紧将话题拉回正轨:“你还别说,虽说昨天被卫大人叫走调查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脑子有坑,才会将刘宇出现在你家的原因和我扯到一起。但没想到,等我将提出几个怀疑人选,那卫大人将人抓来问过之后,还真就是他说的原因。”   他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你说那些个王八羔子怎么就这么蠢,会认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呢?”   说着,钱大的视线就忍不住往傅里的肚子上瞟。   傅里抄起手边凳子直接就往钱大身上砸,钱大反应也快,嗖一下就躲开了傅里的攻击。但见着被凳子砸出了一个坑的地面,连忙后怕不已地捂住胸口:“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这话可是至理名言,”傅里完全不介意自己被说恶毒,“所以你以后再和我说话时记得小心些,今儿我还是念在你之前帮过我不少的份儿上,知道你反应快,只是拿东西吓唬你,下次要再得罪了我,我保管让你尝尝我的心有多毒。”   傅里无语,开什么玩笑不好,非得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玩笑,真是找抽!   钱大挑了下眉,神情严肃起来:“卫大人查清楚了,这次在背后捣鬼的,应该是几家想要卖辣椒,却又舍不得拿太多钱购买的酒楼食肆在背后捣鬼。”   傅里有些不明白:“据说刘宇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放着很多银票?他们宁愿拿银子买凶,也不愿意本本分分地花钱买辣椒?”   这都什么毛病!   钱大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那些银子是好几家一起凑出来的。而且买辣椒是需要长期且不间断的,但若是能逼我降价,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不过绑架一次,如果可以得逞,那他们以后再到我这儿买辣椒,可不就省钱了?”   傅里:“……”   她叹了口气,“据说醉香楼的老板已经找了侍弄花草庄稼的好手,帮忙培育辣椒,且已经有初步成效了。他们要是真舍不得花这钱,为什么不学学醉香楼老板?”   “等辣椒的培育方法研究出来,黄花菜都凉了!”钱大倒是清楚他们心里的想法,“你也不看看巴州府如今的格局,高端市场早已经被醉香楼抢占大半,剩下小部分则被其他同档次、且眼光深远的酒楼瓜分;而中低端市场呢?你的周公面馆完全做到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其他人就算想要模仿,也没有那么大的成本消耗。而且大家也不瞎,都看得出来周公面馆迟早会开分店。而握着辣椒这个大杀器,周公面馆不管想怎么转型,也只会无往不利。”   所谓的高端中端低端市场什么的,钱大还是跟傅里学的呢。   “那些人就像抢在面馆开发出其他生意之前,赶紧将辣椒弄到手,然后提前分一杯羹。”钱大非常得意,“可惜老天爷都是站在我们这边儿的。谁能想到,之前不管忙到多晚都会乖乖回家的你,昨天竟会去了周公家呢?否则他们要真将你给绑了,我就是再不愿意降价,也不得不降价啊。”   谁让眼前这位,才是他卖的那些辣椒的真正主人呢?   说着,钱大突然正色:“对了,一直忘了跟你说了,我前些天带人去给那座山做陷阱的时候,顺便到你种花生的地方去看了一眼。现在我手上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傅里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坏消息吧。”   钱大哼笑一声:“我还是先给你讲好消息吧。傅娘子,好消息就是,花生发芽了。”   傅里冷眼看他:“坏消息呢?花生芽被虫吃了?”   “不不不,在我的精心照料之下,花生芽怎么可能被虫吃了?那可都是能赚钱的宝贝!”钱大大言不惭地开口,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花生芽长了不到拇指高,就开始发黄,没两天就蔫了。”   傅里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只能说花生的种植时间不是这几个月,明年春天我们再试试。”   钱大点点头:“你没被打击到就好。”   傅里笑了笑:“反正我种子多,大可以一个月一个月地试过来,总   能找到正确的种植时间。”   钱大耸耸肩,“就佩服你的财大气粗!”   “噗……”傅里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我要真足够财大气粗,可不用跟之前似的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样,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连怀孕都是因为累晕后才被发现的了。”   顿了顿,她又开口,“虽然现在没办法种植花生,但我手中还有其他的农作物可以种植……”   “你手上还有?”钱大整个人都惊了,“你手上是有一个百宝箱吗?怎么什么东西都有?老天爷也太不开眼了吧,怎么就没想着送那么一两样到我手上?”   傅里就那么看着钱大,一句话不说。   钱大说了半天,见傅里完全不带搭理他的,瞬间觉得无趣起来。   “咳咳,”钱大坐到傅里身前的凳子上,“傅娘子你给我说说呗,你手上还藏着什么好东西,不如一气儿全拿出来?您放心,只要将这些东西交到我手上,我钱大就此立誓,保管会将它们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是用它们赚更多的钱吧?”傅里懒得应和钱大,继续说道,“这种农作物叫土豆,你之前到我家吃火锅那次应该见过。”   钱大点头:“我听说过土豆。”   傅里微微有些惊讶,但想到钱大平日接触的那些客人,便也了然了:“土豆其实是前朝时被人从海外带回来的,是一种可以饱腹的食物,据说海外某些国家的主要粮食就是土豆。不过土豆在我们国家虽然也是食物,却只是用来做菜,而且只在上层贵族之中流通。”   钱大心道,难怪他只在那些有钱人家嘴里听过这种东西,之前他那般笃定傅里之前必定生活在富贵人家,除了她本人的言行,那天吃到的土豆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如果只是用来做菜的话,恐怕没多少人买吧?辣椒是调料,一道菜里面放不了多少,又有着一千两的天价在前,面馆生意的火爆也算给了其他人一个定心丸,所以当我们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推出售卖之后,那些人才会愿意尝试购买,可若是你用十两银子一斤的价格去卖白菜,你看会不会有人给你眼神!”   傅里怔住了,这倒也确实是问题。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看向钱大:“如果我说,土豆的亩产量至少可以达到两千公斤呢?而且虽然现在土豆只是作为蔬菜被种植,但土豆除了可以当做直接煮来饱腹外,还可以加工成粉条。粉条是粮食吧?拿出去卖,价格总不会比大米更低。”   “土豆也可以种在沙壤土中吗?”   “可以,虽然产量不如种在良田里面大,但比起大米小麦的产量,仍旧非常高。”   “我这就去找几个人来给你种土豆,对了,你的土豆种子应该够吧?”钱大兴冲冲地开口,简直恨不得立刻从傅里手里掏出土豆种子,然后拿去给人种。   “我这儿没有土豆种子,”傅里解释,“因为土豆的正确种植方法,是等土豆发芽之后,将其切块,裹上草木灰后直接将带着土豆芽的土豆块种进地里,一个土豆至少可以种出两株土豆,至多可以切出四块,更多就不行了,营养不够。”   等她将土豆的种植方法及时间等全部告诉了钱大后,她又郑重提醒道:“土豆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发芽、或是表皮发青了的土豆是不能吃的,吃了容易中毒。以后不论是你挑选土豆加工成粉条的时候,又或者是直接售卖土豆的时候,一定要将发芽和表皮发青的土豆挑出来。”   钱大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他也清楚一件新事物在才出现的时候最容易被人诋毁排斥,所以也将这点认真记下,没有半点敷衍:“傅娘子愿意直接售卖土豆?我的建议是全部加工成粉条售卖,价格更高,也更不容易被人看出原材料,这门生意也才能做得更久。”   “你也说了,那些权贵家中也有土豆。若是他们见到你靠着土豆赚了钱,肯定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到时候你能赚的钱可就大大减少了。”   说得也是哈……   傅里认真思索之后,点了点头:“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做,全部做成粉条售卖。”   而那些像是土豆片,炸土豆条,土豆泥等用土豆做的美食,就暂且退后,等到以后有人发现粉条的秘密之后,她再推出这些物美价廉却非常受欢迎的小吃美食。   至于将土豆作为粮食推广,给现在的老百姓增加一样粮食,从而避免更多人被饿死这样的事……   一来她身份不够,就算跟那些百姓说土豆可以饱腹,可以避免有人饿死,其他人也根本不会相信;   二来朝廷每年是征税的,而交税很多时候不要银钱,只要粮食   朝廷可不认土豆也是粮食。   三来她只想安安静静赚钱过日子,可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劳心劳力,还得不着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819:48:222020010915:0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诶,”傅里突然笑起来,“说起来我手上是没有多余的土豆,也不可能将土豆卖给你,可既然大夏那些权贵家中藏了不少土豆,你为什么不想法子去搞一点儿出来自己种呢?你自己也做土地买卖,手上肯定屯了不少土地吧?你不是一直想赚钱吗?这土豆虽说对土壤品质不太挑剔,但地越好,产量也越大啊。”   钱大双眼欻一下,亮了:“你说得有道理,反正我和那些人关系不错,向他们讨几颗土豆而已,他们肯定不会吝啬的。”   说完他自己嘿嘿地乐了起来。   傅里简直没眼看。   等将土豆的相关事宜说清了,钱大这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将土豆交给我?”   “等你把人找齐了,直接到我之前租的那个小院儿,我会将土豆交给你。”   钱大意味深长地看着傅里,“小院儿?原来你的东西都藏在小院儿里了啊?也难怪,你自出现后除了小院儿,就没到其他地方去过,想要藏东西自然只能藏在小院儿。”说完,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傅娘子,你看那小院儿对你来说除了住人,还有第二个作用,不如你就一直租着吧?这样你有个藏东西的地方,我也免于为了命案赔偿那小院儿的真正主人。”   虽说不喜欢钱大这明显的算计,但傅里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没有理会钱大话里的试探,傅里犹豫之后,干脆点头应了下来:“既然这样,那小院儿的房契地契你也都给我留着吧,等你帮我找到下一个住处后,我直接拿银子买了。对了,那小院儿的主人应该愿意卖吧?如果不愿意,我还是不留着了。”   钱大哪儿能让到嘴的生意溜了?他当即点头保证:“那小院儿都已经死过人了,你不愿意住在里面,其他人自然更不愿意。那户人家在听说院子死人之后,早就找到我说想脱手了,你要愿意买下,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拒绝?”   他早前还在担心这院子该怎么处理呢,毕竟那院子会出人命,责任完全在他这一方,若是那小院儿的主人硬要他负责,为了自己的口碑与做生意的名声,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将那个小院儿买下来了。   如今傅里想买,别说小院儿的原主人了,就算是钱大也非常高兴。   傅里叹气,“既然这样,你便再给我找一栋宅子吧。我肯定是不愿意再住在小院儿的,再租一个院子好像又没什么必要。索性我也赚了些钱,便干脆买一栋。”   又是一笔大买卖!   钱大顿时来了精神:“说说你的要求。”   “最好足够大吧,”傅里认真思索,“虽然目前就只有我,田大娘,以及肚子里未出生的这个小家伙三个人住,但等到找到田大娘的丈夫和儿子后,如果有可能,我当然也想将他们买下来,让田大娘与家人团聚的,所以买房的时候也得将他们以后的住处考虑到。”   钱大愣了下:“田大娘的丈夫和儿子是做什么的?”   傅里想了想,说道:“好像是马车车夫,和侍弄花草的花匠。”   “这职业倒是不错。”钱大热情推荐,“不过你买宅子的时候也该带个花园和马棚吧?否则你将田大娘的儿子买来也没什么用啊,又浪费钱,又浪费地方。”   傅里本想反驳钱大,但顿了顿,还是没有多说,只是点头道:“就按你说的挑吧。”   钱大点头:“行!我手上正好有几个符合你要求的宅子,到时候抽空,直接带着你到每一处亲自过目,然后从中挑选最和你心意的一栋宅子。银子还是从卖辣椒赚来的银子里面扣,是吧?”   傅里摇头:“我自己付账,辣椒的银子都记账,到时候也好查账。”   钱大哼了一声:“你这是不信我?”   “确实!”傅里白了他一眼,“可怕你贪钱了。”   钱大哼了一声,干脆告辞。   不久,到了巴州府商会聚会的时间,聚会地点也巧,就安排在了醉香楼。   两人才到,醉香楼的游老板就非常热情的迎了上来。   钱大与他打了许久的交道,对他的性格十分了解,很轻易就和他聊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将周公引荐给他。   游老板看了周公一眼,认真回想片刻后,恍然道:“先生可是叫周先密,我记得你。”   周公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有人记得在下,可真是老夫的荣幸。”   游老板摆手笑道:“看你这话说得,我爹到现在还经常提起你呢,说你当初在我们巴州府可是有名的神童,若非……如今我可能还需要讨好你,哪儿就值得你说上一句荣幸了?如今能与你结识,是我的荣幸才是。”   周公笑笑,干脆岔开了话题,反倒向游老板讨教起做生意的秘诀来。   游老板对周公的态度是真的不错,听了问话也避讳,而是认认真真地和他说起开店的时候应该注意的事项来:“我小时候醉香楼还只是叫醉香酒肆呢,我爹也是一步步从小店慢慢发展起来。这过程也确实发生了一些波折,比如说,如果遇上那些过来闹事的……”   周公也知道,游老板如今会对自己这般坦诚,一来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二来恐怕也是看好面馆前景   ,所以想在面馆还未发展起来之前让他们欠点儿人情。   不过生意场上本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他倒也不反感,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钱大轻笑一声,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这般投机,这么快就聊到一起不说,还直接将他给冷落了。   钱大有些无聊,今天他可是带着任务来,可不能荒废时间   上次刘宇那事儿将他们几人都吓得够呛,因为担心还有其他别有用之人潜伏在暗处,就等着什么时候突然窜出来将他们,或是他们在意的人伤害了,所以三人商量之后,有志一同地决定,一定要在今天的聚会上,将加入商会这事儿给落实了。   到时候有商会的庇佑,其他人就算生了坏心,也不敢动手。   若是对商会成员动手,同处商会之人不但会被赶出商会,其名声还会传到每一个商会成员耳中,从而受到排挤;而非商会成员,则会更直接地受到商会成员的集体打压。这样的后果,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钱大正找着熟人呢,突然被人扯了下袖子,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小厮:“钱大爷,我家老爷有请。”   他疑惑地看着小厮:“不知你家主人是谁?”   小厮不卑不亢地开口:“回钱大爷,我家主人姓李,是如今商会的会长。”   钱大眼眸一闪,一改之前散漫态度,做出恭敬的样子:“会长在哪儿,还不快快带我过去。”   李老板自己是不做食物生意的,但是商会其他成员却有不少做这个生意,为了其他成员的利益,李老板这个商会会长自然要带头出面,将钱大拉到大家这条船上,这样以后再谈生意,也更说话不是?   就算不能让辣椒便宜点儿,但辣椒限量啊!等和钱大混熟之后,他们再想要买到更多的辣椒,还是钱大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钱大才会还未确定加入商会,就被请到李老板的包厢里。   包厢看起来十分素雅,但钱大识货,能看出里面的装饰布料等都造价不菲,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钱大刚抬头,直接就和矮榻上坐着的那个发须皆白却面容慈和的老头儿对上了眼:“你就是咱巴州府城里的牙郎,钱大吧?眼神儿不错,倒真是个青年才俊。”   钱大赶紧低头:“会长好。”   李清抬手指着旁边的凳子:“无须多礼,快坐下吧。”   钱大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坐到凳子上。   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被这人牵着鼻子走,意识到这点后,钱大的态度就愈发慎重起来了。   李清笑眯了眼,心里倒真对着钱大生出了几分赞赏:“老夫倒一直不知道咱们巴州府城内,还有你这么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之前怎么没想着换个营生啊?那牙郎可是下九流,比商人的身份还要叫人瞧不上。”   钱大眼眸闪了闪,嘿嘿笑道:“这不是小子我生来就爱钱,而这牙郎,又特别赚钱吗?”   “哦,老夫明白了。”李清一脸恍然地摸了把胡须,“看来这辣椒的生意比牙郎还要赚钱,否则你也不会将主要精力投入其中。”   钱大心中一凛,额头冒出许多冷汗:“小子不知道会长在说什么。这生意嘛,当然是要有得赚,才会有人去做,若是这辣椒生意不赚钱,别说是小子了,就是会长大人您,肯定也不会去做吧?”   要不然这辣椒在大夏出现了近百年,怎就一直不见有人主动去培育,反倒是如今见到辣椒有利可图了,一个个全都拿出大价钱聘人种植辣椒了?   李清也不生气,反倒连连点头:“你说得有理。”   钱二深吸一口气,只是还来不及彻底放松,便听李清再次开口,“但你怎么不回答老夫之前的问题呢?这辣椒的利润,真的比你做牙郎还要挣钱?”   一口气直接堵在了钱二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令他好不难受。   “会长大人,您就别为难小子了。”僵持片刻后,钱大认输,“这一门生意的利润几何,就是最不能向外人言的商业机密,您就算问了小子,小子也不敢告诉您啊。”   “好了,不逗你了!”李清哈哈大笑起来,“老夫就是和你闲聊而已,你要是不愿意说,老夫难道还能逼你不成?赶紧擦擦汗吧,汗水都要流到你眼睛里了。”   钱大缓缓吐出一口气,赶紧捏着袖子胡乱将脸上、后颈处的汗水抹了。   放下来的时候,那袖口还滴着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似乎是确定没办法从钱大嘴里掏出有用的信息了,李清这才缓缓开口说明了自己请他进来的原因:“钱大,我这儿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大概也知道商会为什么会将你吸纳进来,所以我这个会长就想代其他人问你讨个准话儿,以后再卖辣椒的时候,能不能优先考虑考虑商会的同僚?”   优先考虑商会成员?可别逗了,仅仅是巴州府城内就有不下五家的酒楼,其中有一家甚至将酒楼开到了其他府城,真要是优先供应商会成员,这辣椒可不就变成了商会的绑定生意,不参加商会就买不到?他这个卖辣椒岂不是成了商会的附庸?   他以后还做不做生意?名声还要不要了?   钱大心底暗骂一声,面上却笑着开口:   “据我所知,巴州府的商会成员之中只要是做酒楼方面生意的,基本都在小子那儿买过辣椒,完全没必要加上这么个条件吧?”   李清笑着看他:“钱大,你应当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大面带微笑,他当然知道。   可是知道归知道,他究竟愿不愿意答应,可就是另一件事了。   大不了,他不参加商会了。   虽然参加商会好处多多,可比起参加之后处处受人辖制,他还不如只靠自己:就算势单力孤,可他钱大做牙郎生意这么些年,声名在外,可不是好惹的。   就算商会因为没得到他承诺,所以想要排挤打压他,也根本无处着力   谁让他钱大,做的就不是正经生意?   面对气势如巍峨高山一般的商会会长,钱大脑海突然闪过傅里来时的嘱托:“你此次前去,商会的人定然会试探你的底线,你一定不能退让半步,否则以后就只能仰人鼻息。咱这辣椒生意是输出方,若是商会的人暗地联合起来不买辣椒逼迫我们就范,我们又答应了只供应商会成员,之后可就只能认栽了。”   瞧瞧,傅娘子还真有先见之明,竟然连这点儿都预料到了。   想到这儿,钱大突然笑了:“会长大人,这十两银子一斤的辣椒呢,目前就小子这儿有,独一份。就算小子不参加商会,你们为了生意,也只能到小子这儿买吧?既然如此,大家何必闹得难看呢?若是真逼急了小子,小子故意不卖给商会成员……您想想,到时候是不是就收不了场了?当然,我既然选择接受邀请,过来参加商会的聚会,自然也是有心加入的。若是成功加入,得了商会的庇佑,小子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小子也不是那等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辣椒小子也愿意分出一半来供应诸位同僚的需求,”钱大挑眉,“会长大人您看,这主意怎么样?”   目前那些加入了商会的成员到他这儿购买辣椒的占比约为三至四成的样子,他让出一两成,自认为已经非常够意思了,不然你让那些做其他生意的试试只将商品卖给商会,看徒旻答应不答应?   李清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消散过,就算此时听到钱二如此“大不敬”的话,他也仍旧笑得相当慈祥。   虽然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跟慈祥这个词儿就完全搭不上边儿就是了。   “老夫觉得不错!人不错,这分寸把握得也不错,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李清突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屏风,“老唐,你觉得呢?”   钱大悚然一惊:“这后面还有人?”   “自然是有的。”屏风后面突然传出一道沧桑低沉的声音,随后便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眼神阴鹜的老头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与李清给人的慈祥平和感觉完全不同,这位才出现的老人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攻击性,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是他将要报复铲除的对象一般。   “我叫唐铭,是巴州商会的前任会长,也是商会的创始人。”   钱大望着唐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大当然知道唐铭,别说这人之前还是首富的时候,他就一直将他当做要追逐超越的目标,他对唐铭、对唐家自然了解至深;就只说之前才接到商会邀请函的时候,傅娘子不知这商会是何物,向周公问起的时候,周公不也将商会建成的始末说的一清二楚?   看着这样的传奇人物出现在自己眼前,钱大的心脏狂跳,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而且他的气质,也实在让人无法放松。   唐铭的视线落在钱大身上,半晌后,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胆子挺大,竟然敢在我们这些老家伙面前撒谎。”   来了来了,那种仿佛被刽子手盯上的胆寒感又来了。   钱大大气儿也不敢出,额角冷汗小溪一样地往下淌:“小子不知道先生在说什么。”   “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唐铭走到钱大身前,弯腰抬起钱大的下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小子,这辣椒生意,背后另有主人吧?”   “怎么会……”   “小子,想清楚了再说,否则……”唐铭低垂着眼,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钱大的脑子瞬间在出卖傅里,与保护傅里身份之间天人交战,最后,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傅里山头上那已经开始发芽的土豆苗,画面立刻静止。   只一瞬间,钱大便做出了决定。   他看了唐铭一眼,旋即硬着头皮开口:“唐老说笑了,这辣椒生意就是小子的,您要是不相信,大可以让人去找找小子背后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小子也也有一句话想要告诉您,若是您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小子胆子小,这以后与商会有关的买卖,小子可就不敢再做了。”   说完这句话,钱大立刻闭上眼睛,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915:04:482020010916: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两人之间的气势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这两人之中就会有人死去一般   当然,死的人很大可能会是钱大。因为他的表现实在配不上他的大块头,面对唐铭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表现得竟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但在钱大这样的年纪,他的表现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了。   毕竟当初唐铭从京城回来后第一次露面的时候,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可是直接被吓尿了呢。不仅如此,面对唐铭的种种问题,他那不肖子孙简直把他的老底儿都给掏干净了,让他在一众小伙伴儿面前丢了好大的人。   简直恨不得将人塞回他娘肚子里,回炉重造!   这钱大能和硬着头皮与唐铭对上,而不是直接溃败而逃,已经相当厉害了。   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仍旧让人心惊肉跳,就算是这辈子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的李清,也有些受不住,于是赶紧开口打断这莫名其妙的氛围:“你这老头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竟然不要脸地来吓唬我们商会的小辈,你还要不要脸了?”   唐铭回头看了李清一眼,突然开口:“这小子,我要了。”   李清顿时炸毛了:“你这老头儿胡沁什么,这小子都答应入商会了,怎么可能还会跟你走?老夫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了,这小子生是我们商会的人,死是我们商会的鬼,谁也不想把人抢走咯!”   钱大:“……???”   什么鬼,话题怎么转换得这么突然,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唐铭回头,死死地盯着李清。   李清与他对视半晌,到底没能坚持一刻钟便认输移开视线。   但是,他李清绝不认输!   “这事儿就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怎么也得问问钱大是什么意见吧?”李清苦口婆心地劝唐铭,“你那事儿就是一个烂泥潭,任谁掉到里面去了,都只有被淹没、窒息而死的份儿,人家好好一小伙子,怎么就要陪着你去蹚浑水了?”   唐铭沉默半晌,一言不发地走到矮榻上坐了下来。   他这样反应,反倒将李清吓了一跳:“唐铭你别吓我啊,你真要是想要带钱大走,你就好好将其中好处与危险给他分辨清楚,若是他自己衡量之后愿意跟你一起去,我又不会拦他。”   钱大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询问:“两位老先生,不知可否告诉在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两人说得你来我往地,却让他这个疑似当事人之一摸不着头脑,说实在的,他感觉不太好。   唐铭仍旧沉默。   李清看了他许久,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钱大耳边轻声说道:“若是有一桩买卖,做成了将会得到泼天的富贵,子孙后代都受益无穷;可若是失败了,却有着掉脑袋的风险……你是干,还是不干?”   钱大:“!!!”   钱大简直要被李清这话吓傻了,虽然李清并未明说,甚至一点关键性线索都不曾告诉他,但什么买卖做成了既能得到泼天富贵,又可以让子孙后代受益无穷?什么买卖失败了还会有掉脑袋的风险?   夺嫡?   钱大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清,无声地发出询问。   李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钱大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会长大人,你们疯了吗?”   “不是我疯了,”李清指了指唐铭,“是他疯了。而且,他还准备带着你一起疯。”   “为什么啊?”钱大愣住,“我就是一平头老百姓,一辈子最自得的时刻也就是将一栋几百两的银子卖出了几千两的高价,唐老先生怎么就这么看得起我?”   怕不是眼瞎了吧?   李清看了钱大一眼,幽幽叹气:“因为你没有选择背叛。”   钱大反映了好半晌,才弄清楚李清说的是什么:“会长大人您怎么就不行呢?那辣椒生意真的是我一个人,背后真的没有其他人。若是你们不信,小子我完全可以当着两位老先生的面儿赌咒发誓!”   见李清目光犹疑,钱大当即伸出三根手指,做出指天发誓的动作。   只是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一直沉默的唐铭突然开口:“你可以不信鬼神,但不可以不敬鬼神。”   钱大看向唐铭,明明他此刻的眼神异常平静,但钱大仍旧被这眼神看得心中发虚。半晌后,到底还是犹豫着放了下来:“先提前说明,小子不是不愿发誓啊,只是唐老先生这话,说得小子心里有些发慌。”   唐铭摆摆手,似乎一点儿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李清走到他旁边,推了下他肩膀:“你以前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啊,怎么刚才我只说了一句话,你这么快就放弃了?”   唐铭声音沙哑:“你说的对,钱大还年轻,不像我这个老头子一样早就半截身子入土了。我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在这世上已经毫无牵挂,但实在没必要拉着一前途大好的小辈跟着我去蹚浑水。”   李清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今天叹气的次数有些多啊,你说,我会不会把这一年的福气都给叹没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走到钱大身边:“走吧,我们到外面去谈加入商会的事儿吧。你放心,对于你的加   入,其实商会所有人都非常欢迎,也并不存在需要你分出一半辣椒优先供应商会成员的说法,当然,你如果自己愿意的话,老夫自然更加高兴。”   他拉着钱大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给钱大道歉,“今天这事儿吧,是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做得不对。希望你不要因此对商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因为这事儿完全就是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背着其他人干得,跟其他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会注意到你吧?”李清脸上恢复了那种让人看着就心情放松的笑容,“还是因为辣椒。”   “辣椒?”   “是啊,辣椒。”快到门口的时候,李清停住脚步,认真向他解释,“不论是周公面馆只靠着一味辣椒就在短时间内积攒到了足够开店资金,并在之后依旧生意蒸蒸日上,又或者是你靠着一味辣椒就得以频繁地出入各家权贵之中,与一些你原本根本够不上的人搭上了关系……我们都看在眼里。唐铭很欣赏你的处事手段,也对辣椒有点儿想法,所以才会趁着你今日过来参加宴会的时候,出手试探你。事实证明,你确实很符合唐铭的要求。”   钱大愣住:“就因为我……你们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辣椒主人,然后认为我没有背叛她?”   李清揶揄地看着钱大:“小子,就你这演技还是不要拿到我们这样的老不死面前班门弄斧了,我们早些年还在生意场上混的时候,你这样的人在我们手下根本就走不下三个来回,就能被我们吞吃入腹咯!以后做事谨慎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从来就不缺比你更厉害的人!”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说完,他再次迈开步子。   眼见李清马上就要打开房门,钱大突然心中发狠,转头看向唐铭:“唐老先生,小子若是愿意陪您到泥潭去搏一把,您可愿意接受?”   “也就是说,你答应了前任商会会长,要去参加夺嫡?”傅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大,“你疯了吗?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你的那些对手又是什么身份?你去参加夺嫡,估计都等不到最后,就会被人当做炮灰给推出去顶罪!”   周公在一旁唉声叹气:“钱大,你老实告诉我,你去参加夺嫡,是不是因为我?”   钱大正想否认,就见周公抬头看他,“不要撒谎,我经验虽然比不上李会长,但对你却足够了解,你拉开裤子,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不是,周公您别学我说话啊,这太粗俗了,配不上您读书人的身份……”   说着说着,钱大突然消了音。   周公的眼神实在太有压迫感,虽然比不上唐铭的,却更让他没法反抗。   许久,钱大叹了口气:“有一部分原因吧,但不是全部。您也知道,就我这样的身份,这辈子就算是拼了命,至多也就做个有钱的牙郎,等生了儿子,儿子也只能继承我的生意,继续做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营生,这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儿。”   农民后代可以读书,工匠后代可以读书,商人后代还是可以读书,但贱籍之子不得读书。   他好不容易花钱将钱二的户籍转成了商籍,可他自己的身份,却没了其他法子:“周公,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一辈子都只能做牙郎,完全没有其他希望。”   周公愣住:“可是那夺嫡岂是那般容易……”   “正因为不容易,才更有可能让我有机会脱胎换骨!”钱大眼里像是燃着一团火,火光耀眼,不曾熄灭。   傅里看着这样的钱大,只觉得无力:“你将这事儿告诉我,是因为有事想要我帮忙吧?说说看,只要不违背我底线,我能帮则帮。”   钱大嘿嘿一笑:“你手里的那些新鲜作物……”   傅里:“……”   傅里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冲着钱大狠狠翻了个白眼:“你还没正式加入其中呢,就惦记上我手里的东西了,要不要脸?”   “命都要没了,还要脸来做什么?”钱大半点不介意傅里的话,“傅娘子你就告诉我,你手上还有多少可用的种子?”   傅里看了他一眼:“不多了,除了你们知道的,只剩下两三样。我手上又不是真的有一个聚宝盆,怎么可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东西?”她顿了顿,笑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样东西对你可能有用,大夏也已经出现了这样东西,只是我手中没有种子而已。”   “什么?”   “甜菜。”   “甜菜?”钱大愣住,“这是什么?”   傅里偏头想了想,道:“应当就是近些年从海外传来的一种植物,长得像青菜,很多叶子,根部是红色球状,可以用来制糖。”   不管是哪个朝代,盐和糖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   若是钱大真能找到甜菜,不但能靠着它大赚一笔,他在他投靠的那个主子那儿也不再是个可有可无的,随时可能被炮灰的小人物   以钱大目前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最上层的搏斗,他目前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活下来。   说着,傅里走到房间拿了纸笔,将自己记忆中的甜菜制糖的工艺写下,然后毫不犹豫   地交给了他:“等你以后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恩负义啊。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你记得对我的孩子好就够了。”   “你要是敢忘恩负义……”傅里阴恻恻地看着钱大,“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你后悔!”   钱大连连摆手:“放心,我以后要真敢忘恩负义,你就去找周公,他肯定制得住我!”   傅里看了周公一眼,这才放心点头。   “对了,你没将我卖给唐先生吧?”傅里怀疑地看着钱大。   “怎么会?别说我能得了那位唐先生的青眼,就是因为我的守口如瓶,就只说你手上的那些宝贝……”钱大冲着傅里抛了个媚眼儿,“我也不可能出卖了啊。你的相信我对金钱至死不渝的爱情的。”   傅里抬手捂脸:“简直辣眼睛!”   钱大:“……”   周公看着两人说笑,好一会儿后才突然开口:“钱大,凡事保命为先,至于我那仇家……这么多年都等过来的,我其实并不着急。”   听到这话,傅里终于忍不住开口:“周公,你的仇人究竟是谁啊?”   周公苦笑:“你应该听说的,就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顺口溜说的那个薛家。”   “薛家?”傅里惊呆了,“薛家不是在金陵吗?巴州府与那金陵的距离何止千里啊,你怎么会惹上了薛家?”   整个红楼梦就是围绕着四大家族来写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四大家族就是这红楼梦的主角。在四大家族没有衰败之前,四大家族里的人可不会将人命当做一回事儿   没见那薛蟠都打死了人,还不是一个“冤魂索命”就逃脱了责罚?   不声不响的周公有仇人,这个仇人竟然还是出自薛家,傅里就是想破了天,也绝对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形的。   如今距离新皇登基还有近十年呢,可以周公周婆如今的岁数,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傅里原本钱大参与夺嫡之事是抱着很轻松的态度的,毕竟她与钱大两人之间的情谊实在不深,他又是为了自己乃至子孙后代的命运而去参与夺嫡的,就算是傅里,也实在找不到劝阻的理由,至多也只是看在他之前对自己的帮助,能帮则帮   傅里将甜菜的消息告诉了钱大,又给了他用甜菜制糖的法子,这对钱大来说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再没有任何帮助比得上这个了。   何况之前,她还告诉过他土豆的消息。   钱大肯定还截留了一部分辣椒的种子。   他还知道傅里手上有可以榨油的花生。   以傅里对钱大的了解,她完全相信等到花生成熟之后,他肯定会回来找自己讨要种子的。傅里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就算钱大以后死了,她也觉得自己不会生出半点儿愧疚:手上有这么多东西还能作死自己,就算死了,他也一定是被蠢死的。   周公的情况与钱大完全不同,他很老了,很可能生一场重病,就救不回来了……   可是薛家在新皇登基之后才开始走下坡路,彻底失势后被抄家还是在太上皇死了之后。想要在周公还活着的时候让他看到大仇得报,简直就是一件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傅里木愣愣地转头看向周公:“您真的没弄错自己的仇人吗?”   周公笑容苦涩:“我八岁考上童生,十岁考中秀才,十二岁参加院试只差一名就是解元。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是我的考试成绩弄错了,我不但不是第二名,反倒落榜了。可是我去看过公告榜上粘贴的文章,确实是我的。”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突然冲出来的衙役捂住嘴,抓进了大牢。同时,他们还说我参与舞弊,剥夺了我的功名,同时威胁我说,要是我敢将这事儿捅出去,就会让我家破人亡。”   “为了我的父母,我只能沉默。”   “可惜父母还是被这变故打击到了,之后郁结于心,父亲不到五年就撒手人寰,母亲也只在世上逗留了不到二十年时间,就一病没了。”   “父母去世后我本想给自己讨回公道,谁知道那薛家之人从来不曾放心,这些年一直在我家周围安插了钉子,见我去报官,当即派人将我抓了。我儿子得到消息后跑去击鼓鸣冤,谁知道他们官官相护,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儿子也抓了,为了让我们死心,甚至打算屈打成招,留下口供。我儿子宁死不屈,就被活活打死了……”   傅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公,心想,难怪周公对林如海态度复杂,原来不是因为林如海的处事手段,而是因为林如海与那薛家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   “可是薛家怎么会出现在巴州府城?我也不曾听说巴州府城内有姓薛的人家啊?”   “在顶替周公功名之前,巴州府城内有一家薛家的分支,顶替周公的功名后,那一支薛家分支就被接回了金陵,而且颇受重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916:38:152020010919: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眠旅行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薛家自那位做了紫薇舍人的先祖之后,再没出现过一个令薛家感到自豪的官儿,很可能在那位先祖之后,薛家要嘛就没人以正经手段当过官儿比如捐官儿,要嘛就是有人当了官儿,但是没一个的品级超过了紫薇舍人。   就这样一个一直在走下坡路的薛家,面对一个解元,如何不心动,如何不重用?要知道举人已经可以授官儿了。   本身有资格,薛家再拿钱在其中活动一二,难道还怕没有似锦前程?   估计那个薛家旁支的人也知道这点,所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顶替了周公的身份   科举作弊是要被砍头,甚至吵架灭族的大罪,顶替他人功名被揭发,同样是会牵连子孙三代不得科举的大罪!   没有足够的利益,那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不过……   想到原著里面四大家族的猖狂行径,傅里叹气,也可能薛家人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吧   打死人都不怕,又怎会担心顶替他人功名的罪行被揭发?   傅里叹了口气:“周公,你们家附近,还有那个薛家人派来监视的人吗?”   “有!”周公答得斩钉截铁,“但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傅里叹气,转头看向钱大:“你知道那位唐先生究竟是投靠的哪位皇子吗?”   钱大点了点头:“唐先生给我说的是,他的仇家是太子,所以他投靠的是大皇子。”   傅里:“???”   虽然知道红楼世界影射的是康雍两朝的背景,但既然已经写成小说了,这些皇子的排序也是有可能发生变化的是吧?   她按住狂跳的心脏,开口问道:“你能说说当今的几位儿子究竟是什么性子吗?”   钱大一向混迹市井,怎么可能知道如今的几个皇子究竟是什么性子?停了傅里的问话,钱大只能为难地看着她:“这天高皇帝远的,人家天潢贵胄远在京城,我却一辈子都在巴州府城没离开,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什么……”   “大皇子莽夫一个,除了个人武力不值一提;太子龙章凤姿,但随着当今在位时间越来越长,他的性子也变得越发暴躁,行事颇有几分荒诞暴虐。”周公突然开口说道,“老夫听人说,如今皇上与太子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只一个火星儿,就能让这对父子……”   “三皇子一贯在文人中混迹,没什么魄力;四皇子是个干实事的,但因为性子太强硬,已经将满朝文武全得罪了,算是太子一派;五皇子身份有瑕;六皇子早逝;七皇子有足疾;八皇子颇有贤名,朋党满天下……”   “九皇子十皇子以八皇子马首是瞻,三人都归属于大皇子麾下;十一皇子早夭;十二皇子生母身份低微;十三皇子颇有侠名,与太子、四皇子交好;十四皇子尚且年幼,与八皇子交好。”   傅里听完,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就是清朝九龙夺嫡的主要人物吗?身份完全对应得上!   她猛地看向钱大:“你要真想出人头地,相信我,一定要想法子投靠四皇子。而且在投靠四皇子之前,除了甜菜可以拿出来保命以外,其他所有东西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   “包括唐先生?”   “当然!”傅里冷笑,“之前唐铭与李清二人在你面前唱念俱佳地闹了一出,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忽悠你上贼船的一出戏?否则夺嫡这样稍不留意就可能掉脑袋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地告诉你?就因为试探之后,你没有背叛?”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叫所谓忠诚,不过是因为背叛筹码不够。”   “虽然我不完全认同这句话,但若是放在夺嫡之中,这句话却算得上是至理名言。那位唐先生会卷入夺嫡这潭浑水,不就是为了报仇?这样的人非常危险,为了报仇他可以牺牲一切,你一个才认识的小辈,又算得上什么?”   钱大神情凝重:“傅娘子放心,我记住了。”   他与周公都不曾询问,傅里为何这般看好四皇子,但两人看得出傅里的态度非常认真,秉着她不可能会害自己的想法,两人都信了傅里的话。   虽然听周公刚才的介绍,那位四皇子的胜算几近于无。   但夺嫡本就是奇迹高频发生的一件事,不但过程凶险难料,就连结果也完全无法以常理推断   前朝不就有一个皇帝是因为所有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全都死绝了,他才登基的吗?   如果没有足够的接受能力,还是不要去掺和夺嫡的好。   说完夺嫡,几人很快转移话题。   傅里笑着问钱大:“周公为什么会认为你掺和进夺嫡的原因,是他呢?”   “因为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差点被人坑了。”提到这件事,钱大的表情便变得极其阴狠,“有人宠妾灭妻,将正妻气的中风后立刻将府上中馈交给了宠妾,那宠妾是个心狠手辣的,于是趁着那人不在的时候,偷偷买通了正妻身边的丫鬟给嫡子下药,然后趁其昏迷将他绑走,然后卖给了我父亲,并给我爹挖坑,让他误会那正妻嫡子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引导我爹将其卖到南风馆。”   卧槽!那宠妾也太狠了吧?哪怕直接将人给杀了呢,也比将那嫡子送去南风馆侮辱更好吧?这个年代的人可讲究风骨,那位嫡子要真落到那步田地,脾气硬点儿的,迟早一头碰死!   不对,那宠妾不会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吧?   反正她只是给人下药,将人卖了,有没有对嫡子下杀手,嫡子死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得宠,要是再学点儿舌灿莲花的本事,那宠妾灭妻的糊涂虫还不定会不会替嫡子报仇呢。   反正人是自杀的,又不是宠妾害的。   指不定那人还会因此感到高兴,毕竟嫡子死了,他的家业就落到了宠妾的孩子身上。   但是……   傅里瞪着眼睛:“人是宠妾卖的,和你爹有什么关系?”   “人,他们只是卖给了我爹,至于我爹要将那个正妻嫡子卖给谁,又卖到哪儿去,表面上,是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钱大想起当初的事儿就气得不行,“我爹在巴州府城的口碑极好,还颇有几分嫉恶如仇的名声,那人真要追查到我爹这儿,宠妾大可以将事情全部推到我爹头上。”   “反正我爹手上有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嫡子会被卖到南风馆是被宠妾教唆的!”   “若非当时周公撞见此事,觉得那嫡子眼神清正,不像是个坏人,苦口婆心地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我爹转卖的主意打消,等那嫡子的外家找来时,我们这一家子的坟头草恐怕都长了三米高了!”   傅里愣住:“那嫡子的身份这么高?”   钱大皱紧眉头,眼神颇有几分嫌弃:“嫡子的父亲身份还行,不过是个六品官儿而已,让人害怕的是他母亲的娘家。”   傅里好奇:“他娘家是什么身份?”   “那正妻娘家出身勋贵,祖上是声名赫赫的定国公,虽然子孙不成器,到了正妻父亲那一带,爵位只剩了个三等男,可那定国公的原本的姻亲关系都在,其中有不少仍在朝中活跃,得罪了他们,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能得了好?”   “那你为什么对他家不太瞧得上的样子?”   “我是瞧不上他家吗?”钱大瞪眼,“我是瞧不上那个正妻。”   周公笑着摇头,在旁补充道:“后来那嫡子的外家找来,我们才知道,当初他们家为那正妻定好的夫婿并不是那宠妾灭妻的糊涂虫,只是她自己眼瞎,在   一群进士打马游街的时候瞧中了糊涂虫,硬是将原本好好的婚事给退了,下嫁给了当时还只是个庶吉士的糊涂虫,为此在婚前还到未婚夫家跪了一天赔罪。”   “额……”傅里想了想措辞,小心开口,“这只能说明那正妻天真烂漫,为色所迷吧?至少她还算有担当,在发现自己喜欢上其他人后,便与原本的未婚夫退了婚,没有再耽误对方,也没有影响到对方名声。”   最多就是有点儿恋爱脑,但她三观还是在的。   钱大皱了皱眉:“你说的好像有点儿对?”   但傅里的说法和他以前接受的教育好像不太一样,让他一时有些纠结。   周公倒是赞同傅里的想法,不过……   “若是后来正妻生下嫡子不久,糊涂虫就抬了一房妾室回家,她还从未想过回娘家告状呢?若是直到嫡子出事前,她回娘家就从未提起过自己嫁人后的生活非常不如意,也从未提起过糊涂虫宠妾灭妻呢?”   傅里:“!!!”   傅里有些不敢相信:“那女人是傻了吗?”   “所以后来事发,嫡子的外家不但接走了她和孩子,还逼着糊涂虫和离,并将其赶出了官场。”   “那个宠妾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傅里了然地点头:“卖了啊!”   “不但宠妾卖了,宠妾生的女儿和庶子,也都卖了。”   “听起来还挺大快人心的,”傅里笑了笑,“就是可惜了那个嫡子,平白遭了一番罪。”   “还好?”周公想了想,“我记得那嫡子的外家后来出了位相当有本事的少年将军,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就在边关立下无数战功,等到及冠之年,已然重振祖上雄风,越过父亲得了个定威侯的爵位。他家人丁又少,想来已是否极泰来,如今日子过得极好。”   定威侯?这爵位听起来还挺霸气。   傅里笑了笑,正想说其他,却听周公“咦”一声,然后说道:“说起来这个定威侯与我们巴州府如今这位卫大人还是同姓呢?听那卫大人的口音,仿佛也是京城那边过来的,指不定他与那定威侯有什么关系呢。”   卫烆吗?   傅里微微有些发愣,看他一身气势,确实不像是文官,更像是武将。   不过两人应该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毕竟同知不过才五品,而定威侯不但是超品爵,这爵位还是定威侯自己靠着军功挣下的,与贾赦他们那种继承祖荫的完全不一样。   她甩甩头,没有再多想。   大事儿谈完,也该谈谈钱大走后的善后事宜了。   傅里笑看着钱大:“你要是走了,原本的牙郎生意,你准备交给谁做?那辣椒生意,你又准备交给谁做?”   “牙郎生意暂时由钱二接管,辣椒生意的话,当然还是我来做。”   傅里愣住:“你来做?”   钱大点头:“听唐先生的意思,我们接下来应该要到江南一带去。那边儿繁华,这辣椒生意当然也做得。”   傅里挑眉:“江南一带嗜甜,这辣椒的生意可不好做。”   钱大得意:“唐先生有提醒过我,所以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先满足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傅里疑惑,“我能有什么愿望是你可以满足的?”   “开分店!”   “开分店?”傅里神情讶异,“巴州府城也才一家周公面馆,你们竟然就打算将分店开到江南去?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些?”   也不怕扯着蛋!   “而且说是给我开分店,店名叫什么?开店的起始资金谁出?店里的厨师请谁?店铺的掌柜谁做?”傅里一顿,“对哦,面馆的掌柜肯定是你做。”   钱大摇摇头:“我不做掌柜,唐先生做。店名还叫周公面馆,厨师直接在当地请,起始资金的话……你想要那家店,当然只能你出。总不能我们费心费力的,全成了给你做白工吧?”   起始资金要她出这点,傅里也有所预料,倒是没放在心上。   傅里愣住:“唐先生给我开店?这也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人家好歹是前巴州首富,前商会会长,以及巴州商会的创始人。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竟然纡尊降贵地给她开店?   “唐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作为巴州府前首富,多少钱他没见过?钱在他眼睛里就只是个数字,他根本就毫无兴趣。”   傅里眨眨眼,怎么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呢?   这话不是和马云爸爸说的那句“名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难道有钱人都这么喜欢装逼?   钱大不知傅里心中腹诽,仍旧继续说道:“他重出江湖只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不能在官府那儿备案,只能借周公面馆的壳子做遮掩。并以此为据点,与其他人接触。”   傅里:“……”听起来跟战争时期的特工似的,搞得神神秘秘。   不过这事儿与她毫无关系,她只要确定唐先生的活动不会给她造成不好影响就行。   钱大也知道这点,所以冲着她点头道:“傅娘子大可以放心,唐先生虽然是面馆的掌柜,但他只会坐镇后方,并不会轻易出面。若是出了事儿,他也有法子将自己与面馆撕扯得干干净净。”   傅里正准备说话,却听周公淡淡说道,“没事儿,就算撕扯不开,衙门也只会找上老夫。”   傅里惊愕不已:“周公你这是说什么呢?那店是我的,出了事儿也是由我……”   “傅娘子,老夫看得出来,你答应开分店的原因,是因为老夫。”周公叹气,“老夫何德何能,能得到你和钱大的倾心帮助?若是老夫善良点儿,就干脆拒绝了,但老夫实在不甘心,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也许根本就等不到得见大仇得报的那天,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接受你们的帮助。”   “可你既然是为了我,我总不好连所有风险也全甩给你一个小娘子来担不是?索性老夫行将就木,没几年好活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儿被牵连了,这辈子也尽够了。”   “不过,”周公看向傅里,眼神乞求,“老夫知道这事儿危险,也甘愿为此付出生命,却实在担心老婆子在我死后无人照顾。正巧傅娘子的性子与老夫那早死的女儿有两份相像,如今又怀着孕……老婆子虽然没说,但我能看出来,她十分喜欢傅娘子。所以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傅娘子答应。”   傅里正色道:“周公请说。”   周公叹气:“虽然有些唐突,但……傅娘子,老夫想要问问你,能否认我们老两口儿做义父义母,若是你觉着我们年纪大,做爷爷奶奶也可以。”   傅里愣了下,旋即失笑:“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只是认亲而已。”她干脆点头,“能白得一对疼爱我的父母,我只有高兴的份儿,又怎会拒绝?”   说着,傅里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和田大娘如今还住在周公家中,原本还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倒好了,我住在自己父母家里,看谁还能说闲话!”   周公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泪水从指缝间留下,打湿了他布满沟壑的脸。   傅里赶紧抽出手帕给周公擦脸:“周公,认亲是好事儿,您怎么哭了呢?难道您觉得我这个女儿不合心意?”   周公松开捂脸的手左右摆动,脸上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情绪激动得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钱大笑了笑,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周公你说什么呢?你年纪哪儿就大了?今年不是才五十几   ?傅娘子要真认了你做爷爷,你们可就差辈儿了。”   傅里错愕地看着周公,她还以为周公已经六七十了,没想到才五十多?   看来当初那件事对周公的打击非常大,否则他不至于未老先衰。   有了这样的明悟后,傅里对那个害得周公家破人亡的薛家人便充满了愤怒与厌恶:这些为了一己之私就草菅人命的家伙,就该被拖去千刀万剐,唯有凌迟才能消除他们身上的罪孽。   因为钱大急着离开巴州府去江南,所以这段时间傅里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存货,将所有辣椒都交给了钱大。   钱大做事儿也麻利,很快就联系到那些对辣椒有着很大需求的商家,直接卖了半年的份额给他们,剩下的,他便全部收好,一起带去了江南。   钱大走了,他原本的生意就只能交给钱二,所以钱二便不能再留在周公面馆当厨子了。   好在钱大知道面馆生意繁忙,离不得人,所以很早就寻摸到了值得信赖的合适人选   这位新到的厨子姓赵,父母都是做面条生意的,不过和周公以前一样,只是在街边儿支了个摊子,每月收入不多,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后来周公面馆横空出世,他们面摊的生意就更差了,后来索性关门,全家都出来寻找伙计,给人当厨子。   还别说,等他们全都找到活儿之后,家里的收入反倒比之前更多了。   这次也是听说周公面馆招人,价钱给得比之前的店更多,所以这位赵厨子就辞了原本的工作,跑到钱大那儿应聘了。   周公看人的眼光更准,傅里就将试探之事全权交给了他,而自己则留在家里好好养胎。   冬去春来,傅里的肚子很快就到了临盆的时候。   这日天还没亮,傅里就觉得肚子一阵剧痛,还来得及叫人,她就从床上消失,直接出现在了空间里。   傅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空间呢,下、体便传来一阵湿意,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便感受到什么东西从肚子里滑了出来,紧接着,她便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哭声。   傅里看了一眼,是个儿子。   她从库房里拿出剪刀剪断脐带,打好结后,便直接出现在了房间。   将孩子从被窝里抱出来后,她当即大声将田大娘与周婆二人吵醒,然后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被人擦洗干净,而她的儿子也已经用襁褓包好,正放在她枕头边睡得香甜。   侧头看着儿子的睡脸,傅里心里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与责任感   这就是她的儿子,她血脉相连的儿子,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吱嘎   田大娘提着一个提篮推门而入,看到傅里醒了,当即笑着开口:“傅娘子,你可算是醒了。你可不知道当我们带着稳婆冲进来,发现你孩子都已经生完了,连脐带都剪好了的时候有多惊讶。要不说呢,你在生产之前缠着那稳婆打听生产时的所有注意事项,简直恨不得将稳婆的手艺全学到手的做法还真没浪费,这不,马上就用着了。”   田大娘走到床边坐下,一边将里面装着的鸡汤拿出来,一边继续说道,“要我说啊,傅娘子你的运气是真的好。不仅仅是生了一双利眼,能看出许多东西的真正好处;生了一双巧手,能将寻常的饭菜做得喷香,这运气啊,也比常人好了不少。”   傅里失笑:“哪儿就这么夸张了?”   田大娘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一旁小几上,等不那么烫了,再端给傅里,“傅娘子您还别不信,我也是生过孩子的,可知道生孩子的苦和痛。我们这些人运气不太好的人生孩子呢,那就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运气更差的,那就直接进了鬼门关。可傅娘子你呢?疼都没疼一下,孩子咕嘟一下,就生了。”   傅里接过鸡汤,没一会儿就喝完了一碗,然后将碗递给了田大娘:“麻烦田大娘再给我盛一碗,肚子还有些饿。”   田大娘笑着给她盛了满满一碗。   “不过也不奇怪,”田大娘想了想,笑道,“你这孩子是个疼母亲的,怀孕初期除了嗜睡之外就没有一点儿反应,等后期肚子大了,你身体受不住,开始出现水肿等毛病了,连最初的一点儿嗜睡毛病都没了。”   傅里听了这话,转头去看儿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   过了一会儿,傅里转头看向田大娘:“田大娘,你今天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儿有些高兴,话都变多了不少。”   田大娘愣了下,旋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打算明日再找傅娘子提起的,只是没想到太高兴,露了些不该露的神色,竟让您瞧了出来。这让我可如何是好……”   傅里笑着摆手:“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说,反正肯定是好事儿。”   田大娘搓了搓手指,眼角眉梢都是欢喜:“我今儿一早本打算留在家里照顾傅娘子,但周婆却说家里有她尽够了,仍将我赶去了面馆。不过因为一直记挂着傅娘子,我在面馆干活总出错,次数多了,便被周公赶了回来。”   “平日那个时候,我肯定是待在后厨不会出来的。谁想那天提早出来,竟发现卫大人身边跟着一个面熟的小厮。”田大娘非常高兴,“我还没认出来呢,对方就开口唤了我一声娘,我走到他面前仔细分辨了一回,终于确定,他就是我的儿子方雨。”   “我儿子还说了,他爹和他在一起,如今正在知府大人的府上做车夫。等明日找个时间,他会带着孩他爹来面馆与我相认。”   傅里惊喜地看着田大娘:“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儿。”   “可不是呢?”田大娘笑眯了眼,“要我说啊,我能与家人团聚可全靠了小公子。若非他今日出生,我也不会在那个时间被赶出后厨,自然也就不会遇到前来吃面的卫大人,也就没办法与儿子相认了。”   傅里这才注意到田大娘的话:“卫大人?原来你的丈夫儿子是被卫大人买走了吗?”   田大娘连连点头:“卫大人是个好人。他当初有事到巴州府附近,本是路过,根本无意买人。只是不巧见到有人在卖奴仆,又听到我丈夫与儿子恳求牙郎将他们卖到巴州府本地的人家,不想离我太远,防止这一辈子都没有相认的机会。卫大人听了这话后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将他们父子买下,还告诉他们不久他就还会回巴州府做官,让他们放心……”   说着说着,田大娘眼角突然泛红,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翻来覆去地说着“卫大人是好人”这句话。   傅里顿了顿,旋即轻笑一声:“倒是和他外表不太相符。”   “是呢,若不是我儿子亲口告诉我,我是怎么也不相信凶神恶煞的卫大人竟然会做出帮人的事儿来。”   “凶神恶煞?”傅里失笑,“卫大人要是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形象,等我上门买人的时候,怕不是要将他们好好藏起来,不让你见呢。”   田大娘顿时大惊失色:“傅娘子你莫要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隔壁入v,要写万字大章,所以这本的更新就不太够,只有七千,后面应该还有一章,不过可能会很晚,大家等不及就早点睡,明早再起来看,爱你们感谢在2020010919:13:582020011020:2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伊5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傅里本来只是开玩笑,不过见田大娘这般着急,也知道自己这个玩笑开得有些欠妥,连连道歉:“田大娘勿怪,我只是说笑而已。”   田大娘兀自不信:“真的?”   傅里狠狠点头:“你想想卫大人那是何等的人才,何等的身家,只是两个仆从而已,他随手就能再买,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阻拦你们一家人团聚?你之前不是说了吗?卫大人是个好人,天大的好人。”   田大娘这才放心了。   而后看着傅里含笑的眼睛,她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原本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只是我已经盼了一家人能团聚太久,这冷不丁有了希望吧,反倒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傅里笑着点头:“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儿呢,傅里的儿子突然醒了,他也不哭,只“啊啊啊”地叫了几声,等傅里伸手将他抱起来后,他立刻又变乖了,抬手将手指伸进嘴里嘬得欢。   傅里失笑:“这小子倒是脾气好。”   “随了您呢。”田大娘瞧着小公子,明明仍旧皱巴巴的一团儿,她却觉得眉清目秀,仿佛天上地下,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婴儿似的,怎么也看不够。   傅里无意回头看到田大娘表情,顿时无奈地笑了。   次日一早,田大娘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便迫不及待地辞别傅里去了面馆。   周婆早已从周公口中知道了田大娘与家人相遇的事儿了,等端着早饭来傅里房中的时候,没见到田大娘的人,也没有觉得奇怪。   认了周公周婆做义父义母的关系,傅里就算已经从钱二手里买下了一栋宅子,到底也没有搬过去。   担心傅里住得不安心,对于那间没有打开的房间,周公二人也给了解释:原来傅里如今住的这个房间是周公女儿出嫁前的闺房,因为女儿虽然是难产而亡,但到底只是意外,所以周公二人只伤心了一阵儿,便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没有再沉湎于过去,对女儿的感情也变成了怀念。   两人第一次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被打扫地非常干净,也确实是因为周公周婆两人时常进来打扫,同时睹物思人。   可另一间之前没有打开的房间,则是周公那惨死的儿子生前居住的房间,不但她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打开,甚至之前十多年的时间里,周公夫妇也不曾将那个房间打开过   因为一直没能给儿子报仇,所以周公夫妇一直非常愧疚和伤心,完全没办法进入那个房间,因为他们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儿子已经死亡的事实。   但之前钱大决定跟随唐老先生,去参加夺嫡,顺便给他报仇的事儿给了两人希望,等钱大离开之后,周公甚至没等到周婆回来,便当着傅里的面儿直接将房间给打开了。   两人站在门口,灰尘扑面而来。   等到周婆与田大娘两人相携归来,周公与傅里已经将那个房间打扫干净,几乎可以直接住人了   当然,以傅里当时听着大肚子的状态,打扫房间的主力肯定是周公,而她这个孕妇则只是站在一旁递点儿东西,搭把手。   猝不及防看到已经焕然一新的房间,周婆当场倒抽一口气,就这么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几人才将周婆送回了正房。   也不知道周公是怎么和周婆说的,反正等到第二天傅里二人再见到周婆的时候,她脸上竟然难得带上了一两分笑容。她不仅非常热情地将傅里安排进了才打扫好的那个房间   因为周婆女儿是难产死的,傅里如今又怀着孕,周公二人觉得忌讳,便让她换了一个房间。   周婆之后对待傅里还变得异常的贴心温柔,恍惚间,傅里都以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不,她的亲生母亲在去世前一直和父亲忙于事业,虽然很爱她,但其实很少用这么温柔的态度对待她。更多的时候,傅里的父母都是忙里偷闲地和她说几句话,带她出去玩一会儿,但每次都带着一股让人想要窒息的紧迫感,完全没有一点儿游玩应该有的悠闲。   次数多了,傅里便学会了拒绝   当然不是拒绝父母的好意,更不是拒绝和父母相处。她只是更愿意让两人在家陪着她,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偶尔说说话,但彼此互不打扰。   傅里一开始并不太适应周婆的热情,但等到时间久了,傅里慢慢开始习惯了,周婆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她带来困扰,后退一步了,两人的关系便慢慢融洽,变得和谐起来。   有次周婆扶着傅里出门散步被常到店里的客人看到,那客人还以为两人是真正的母女呢。   周婆将鸡丝粥端出来:“早上呢,还是得吃点儿饭。这粥是用煨了一晚上的鸡汤,再加上一些切得细碎的新鲜鸡腿肉熬的,营养滋补,味道也相当不错,你快来尝尝。”   傅里笑着接过来,正准备吃,旁边睡着的小家伙便跟小猪似的哼唧了两声。   傅里失笑,赶紧放下鸡丝粥,转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不过这次小家伙被傅里抱到怀里后并没有立刻安静下来,而是不停地挥舞着藕节儿似的白嫩手臂,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好像不太舒服的“哼哼”声。   傅里愣了愣,想起小家伙才起来,应该是饿了,忙解开衣衫准备喂奶。   然而小家伙直接偏开了小脑袋。   傅里从未带过孩子,见状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一般地看向周婆。   周婆抿着唇笑了笑:“你打开襁褓看看是不是该换尿布了。”说完,她立刻将鸡汤放进提篮,又起身提着放到了一边,好似在躲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傅里没注意,仿佛听了军令一般立刻打开襁褓,果然发现尿布已经弄脏,需要更换了。   看着眼前的脏东西,傅里几欲作呕。   “没事儿没事儿,等过段时间你就习惯了。要是习惯不了呢,便去请个奶娘来照顾。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很多时候顾及不到,将孩子交给我来带也是很好的。”   周婆走到傅里身边,手上还拿着一块棉质的白布。她抬手把白布塞进腰带,然后将小家伙接到怀里便抱着出了门。   等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闻不到那个味儿了,傅里才终于缓了过来。   原本以为怀孕生子这过程就已经足够艰难了,等孩子出生了,这当妈的苦难也就结束了。没想到图样图森破,孩子出生后,这怀孕生子的苦难是过去了,可是养孩子的麻烦事儿却接二连三地来了。   这期间最让人揪心的,应该就是孩子生病的时候了。   不过傅里比较幸运的是,她还有空间   许是因为这孩子是在空间出生的,身上已经带上了空间的烙印。等他第一次生病的时候,傅里因为太过着急,下意识想要将他带进空间的时候,竟然真的成功了。   而且空间对她的治愈效果,竟然也能作用到她儿子身上。   这也就导致了在周婆与田大娘眼里,傅里这个新手妈妈非常优秀不说,小家伙的身体也实在是好,因为孩子从出生到满月,他竟然只生了一次病。   但事实却是,也许是遗传了林家多病的基因,这孩子从出生后就隔三差五地生病,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至少生了十次病。   小到咳嗽,大到高烧不退,所有新生儿生过的病症,他仿佛都要经历一遍才会甘心。   每次在这样的时候,她就无比感激自己的老祖宗,也异常感激这个空间的存在。当然,伴随着对老祖宗和空间的感激,傅里对造成儿子多病的罪魁祸首林如海,那也是相当痛恨   什么?你说没有林如海就没有这个孩子?不好意思风太大,她听不清!   可能是被病痛折磨地多了,小家伙的性格完全不像是其他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整日哭闹,就算难受了,他也只会一个劲儿地往傅里怀里钻,至多哼哼几声。而每当这个时候,傅里便知道,她应该打发了屋里的人,然后带着小家伙去空间了。   许是在空间里的感觉太过舒服,小家伙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欺骗   有那么一两次,傅里明显能感觉的小家伙没有一点儿病痛,他就只是想去空间了,所以才往她怀里钻。   不过傅里心疼他还没满月就受了这么多苦,每次也都当做不知道,仍旧将他往空间里带。   可能是在空间里待的时间多了,等到小家伙满月之后,傅里明显能感觉到他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举办完百日宴,小家伙的身体终于恢复到正常小孩儿的水平,不会再时不时就生病了。   对了,百日宴后,小家伙也终于有了个乳名儿,叫锦哥儿。   周公取的,说是   希望他前程似锦,未来一片坦途。   傅里对此非常高兴,立刻改了口,然后每日都锦哥儿、锦哥儿地叫个不停。许是察觉到了傅里对这个乳名儿的喜爱,锦哥儿很快就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每次叫他的时候,也都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锦哥儿的这个反应可把周公这个取名的人喜欢惨了,几次试探着与锦哥儿接触,发现他待自己也非常亲近之后,周公立刻就将傅里这个才认了不到一年的女儿抛到了一边,转而整日围着锦哥儿打转儿   每天天刚明,周公便要拖着周婆一起到她房中来看锦哥儿,然后和他念叨千字文、百家姓、声律启蒙等一系列启蒙读物,有时候兴致来了,甚至还会赋诗一首,等他尽兴了,才会放周婆离开,去和田大娘一起做早饭。   每天天擦黑,也不管店里还有没有客人,周公都立刻关门打烊,然后一路疾走回家,非要抱着锦哥儿亲香亲香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锦哥儿也给面子,不论是大早上的被吵起来听天书,还是晚上被周公的胡子挨着蹭,当着周公的面儿他都是笑嘻嘻的。   虽然等到周公离开后,锦哥儿转头就会扑到傅里怀里求抱抱,又或者干脆闹着要去空间。   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学来的,整一个鬼灵精。   百日宴后,傅里终于受不住整日宅在家里的生活,决定出去走走。   也是这个时候,周公拿着账本儿来找她:“小里啊,你快来看看这一年来,咱们面摊、面馆的账本儿。我算了算,除去成本儿和员工的工钱,面馆每个月都能有四百五十多两银子的纯利润。这一年积累下来,也有了近六千的余额。”   自从正式认亲,周公夫妇便改口叫傅里为小里了,傅里则称呼周公夫妇为周爹爹,周妈妈。   原主毕竟父母尚在,她不好直接叫其他人爹妈的,总得有所区分。好在周公二人知道原因后,没有介意。   “你瞧瞧,”周公将账本儿递给傅里,见她抱着锦哥儿不太能腾得出手,非常高兴地将人接了过去,“你先看账本儿,锦哥儿被我抱着你放心。”   傅里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抬手翻看账本儿。   诚如周公所说,只靠着一个面馆,不过一年的时间,账面上便已经多出了近六千的进项。   有些夸张。   不过傅里也注意到,面馆的生意在后几个月已经开始出现了疲态,销量似乎也在开始下降   原本一个月能赚近五百两,甚至偶尔还会超出这个数目的银子,但后几个月,利润便从近五百两的银子逐渐降低到了四百三十,甚至四百二十的数额。而且大有继续下降的趋势。   傅里想了想,看向周公:“咱巴州府城是不是已经出现了不少卖小面的店家了?”   否则面馆的生意绝不可能降得这么快。   傅里又不是满脑子理想主义的空想者,她当然知道,面馆的生意是肯定会下滑的,毕竟再好吃的面也总有吃腻的一天,她不可能只靠着一款面条就赚一辈子的钱。但在她的预想中,小面的生意肯定是能坚持两年的。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小面得天独厚的条件   巴州府对应的应该是现实世界的四川重庆一带,而小面本就是重庆的经典小吃,传承几百年都长盛不衰。小面出现在巴州府,又有她无限量供应的辣椒,按理说,不可能不到一年就出现销量下滑的现象。   周公果然点了点头:“倒也不是其他人,就是除醉香楼外的其他买得起辣椒的酒楼食肆。”   “这怎么可能?”虽然猜到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但真的确认了,傅里仍旧非常惊讶,“就算那些酒楼也做了小面,可价格如何与我们比较?那些客人又不是蠢的?可我们能将小面的价格压得那么低,还是因为对我们来说,辣椒没有成本,但那些酒楼……”   傅里眉头紧锁,“周爹爹,难道那些酒楼找到了辣椒的种植方法了?”   周公抱着锦哥儿颠了颠,将他逗笑之后才开口:“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多久,就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辣椒的种植方法。况且就算找到了,他们又到哪儿去找足够的种子?”   傅里当然知道,可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想不通背后的原因。   周公倒是没放在心上:“小里,虽然那些酒楼食肆没办法将成本降下来,却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将成本堆得更高啊。”   傅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们做的小面能将价格定在十个铜板以下,除了辣椒没有成本外,还因为店里的面条和其他调料,乃至于臊子里面的肉都是买得同等档次里面最便宜的。其他酒楼根本没办法和他们打价格战,可若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和面馆打价格战,而是想要学醉香楼,直接吸引高档次的客人呢?   比如,原本用来做臊子的猪肉,他们换成牛肉,鱼肉,甚至鹿肉……   比如,原本用来和面的普通面粉,他们换成档次更高的面粉,甚至往面粉里面加其他更昂贵的材料……   比如高汤可以换,青菜也可以做手脚,除了辣椒不能换,甚至连调料都可以来个改头换面……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当然就是一碗面条的价格肯定会蹭蹭蹭地往上涨,但是只要食物好吃,有的人就喜欢花钱买格调,花钱买档次,花钱买食物之外的附加产品。   但这类客人到底是少数。   傅里弄清楚原因之后,便果断放下,没再纠结。   不过店里的生意还是需要挽救一下的。   傅里很快想到了担担面,干拌面,热干面,炸酱面等现代流传颇广的面条,当然,还有傅里的心头好韩国火鸡面。   面条这东西,就算做法一样,调料不一样就能演变出无数的味道。   巴州人喜欢吃辣,傅里完全可以将一些不辣的面条改良成更符合巴州人口味的面条,然后当做面馆的招牌推广出去。   心里有了想法,傅里便拿出纸笔将这些面条的做法一一写到了纸上,然后交给周公。   值得一说的是,在怀孕养胎的这几个月里,无聊透顶的傅里终于经过不懈的努力,将自己从半文盲状态解放出来,变成了一个至少能认字儿的“知识分子”。   这可真是喜大普奔的一件事!   周公接过写有面条做法的菜谱后,整个人都看愣神了:“你怎么知道这么面条的做法?都是你自创的?”   傅里赶紧摆手:“当然不是,这些都是大夏已有的面条,大部分都相当有名,您找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人问问,便可知道我所言不假。里面许多面条的味道对我们巴州人来讲,可能会有些素淡,咱们做出来尝尝,试着改良改良,然后再挂单售卖。”   周公全部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说完正事儿,傅里便指着账本儿开口:“周爹爹,我看过账本儿了,上面的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得非常详细,没有任何问题。您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便赶紧将这一年赚的银子按照原本说好的分成比例都分了吧,分好的再拿来给我。我为了养胎,都耽误了一年时间了,钱大在姑苏都将周公面馆开了四五家了,如今我也该将巴州府城分店准备起来了。”   周公却连连摆手:“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不是吗?这银子你自己个儿收好就行,不用再分给我了。”   傅里吓了一跳,果断拒绝:“周爹爹,当初说好的五五分成就必须五五分成,否则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咱都变成一家人了,我看谁敢说闲话!”周公瞪着眼睛开口,“有本事,叫他们来给我做儿子女儿,有本事等我老了,叫他们来给我把屎把尿,给我养老送终!”   傅里哭笑不得:“说好了这是您的银子,您怎么还带往外推的呢?”   “既然是我的银子,那我将它送给谁都是我的自由。”周公梗着脖子开口,“我就想要将银子送给我的女儿,又有什么问题?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疼爱女儿不是?”   傅里苦笑,仍旧不愿接受。   周公急了:“若是这样,你就当这银子是我留给锦哥儿的吧,你虽然是锦哥儿的母亲,却不好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替他下决定不是?这银子你就收下,等锦哥儿以后长大了,你再交给他。”   “等他长大还要好多年呢,您暂时就自己收着啊。”   “可是等老死却要不了几年了,我等不到锦哥儿长大。”   傅里愕然,整个人沉默下来,心里非常不好受。   周公叹气:“我都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留着这么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我是能带着它进棺材   啊,还是能在死前全部花光咯?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留给我喜欢的小辈儿。”   傅里哑口无言,只能代锦哥儿收下。   但她心底却暗暗决定,一定要将这笔银子花到周公夫妇身上,决不能让他们受了赚钱的苦,却享受不到赚钱后的快乐。   这日一早,傅里与田大娘等人一起用过饭,便抱着锦哥儿与他们一起去了面馆。   田大娘早就与她的丈夫儿子商量好了,他们也都愿意跟着田大娘,一起到傅里家中做活儿。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不太敢去找卫烆,更不敢和他说,想要赎身   就算加上田大娘这一年在面馆赚的钱,也根本不够他们父子其中一人的赎身银子。   只是之前傅里一直在坐月子,不能出门吹风,后来又被锦哥儿的病情缠住了手脚,完全不能保证能抽出半天的空闲时间,于是一家子就算心里焦急上火,也只能慢慢等着。   好在锦哥儿百日宴后,傅里亲口承诺了,会尽快与卫烆商谈方家父子的赎身事宜,只是需要他们找卫烆确定一下时间。   卫烆毕竟是巴州府的同知大人,每日公务缠身,轻易不得空闲。   于是直到锦哥儿的百日宴后半个月,卫烆才终于抽出了一天的时间过来与傅里见面。   傅里原本不想带着锦哥儿一起来,毕竟外面人来人往,若是染上什么细菌,回去指不定又会大病一场,她实在不想锦哥儿白白受罪。   可是没想到原本在家时对离开她身边毫无反应的锦哥儿会突然大哭   这还是锦哥儿出生后,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傅里不忍,只能将人带出来。   因为面馆客人太多,傅里与卫烆便干脆将会面地址定在了醉香楼。   说起来醉香楼和她也挺有渊源,傅里坐在醉香楼的包间也挺自在,完全不会觉得窘迫   哪怕大堂那些见到她抱着孩子上楼的客人,以及过来服务的小二都是一脸惊奇,傅里也视若无睹,完全没放在心上。   倒是田大娘面对其他人打量的视线,颇有几分局促,而且屡次想要将锦哥儿接过去。   傅里直接拒绝了。   在外面的时候,她绝对无法容忍锦哥儿离开自己半米远。   不一会儿,卫烆便带着方家父子来了醉香楼。   问过店小二之后,一行人便直奔傅里所在的包间,进门后,立刻关上了房门。   “傅娘子,好久不见。”卫烆看了眼傅里,然后视线便黏在了锦哥儿身上。   锦哥儿若有所觉,转头看到卫烆,眨巴了几下小狗狗似的眼睛,然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傅里先是一愣,旋即失笑:“卫大人,好久不见。”   说完她颠了颠怀里的小家伙,笑着开口,“没想到锦哥儿还挺喜欢你。”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讨小孩儿喜欢。”卫烆走到傅里身边,抬手碰了碰锦哥儿的脸蛋儿。按照以前的经验,他还以为锦哥儿肯定会被他吓哭,没想到锦哥儿愣了一下后,竟然“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看来锦哥儿真的很喜欢你。”   卫烆离自己太近了,他身上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给才生完孩子的傅里带来很强的不适感。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卫烆见状,眼神微暗。   他走到旁边坐下,开口说道:“他乳名儿叫锦哥儿吗?是谁取的?有什么含义?”   傅里有些惊奇于卫烆的多话,心中微微动了一下,不过直接被她忽略过去。她低头看了眼锦哥儿,笑着说道:“周爹爹取的,取的是前程似锦的含义。”   卫烆愣了下,喃喃开口:“倒是有些巧……”   “嗯?”傅里茫然,“卫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烆轻笑一声:“我名烆,字明径,烆为火把,明径是光明的前路,都是前程似锦的意思。”   傅里惊了:“那可真是太巧了!”   卫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也这么觉得。”   过了一会儿,卫烆突然又问,“我在这巴州府也住了一段时间了,也时不时也会到周公面馆去用餐,怎么好像从未见过孩子的父亲?”   他面上一片从容,捏着茶杯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傅里没注意到,毫不避讳的回道:“我和孩子的父亲分开了,以后估计得一个人养孩子了。”   卫烆愣住:“分开了?”   傅里想了想,笑道:“分开的意思就是分开了,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卫烆以为傅里和前夫和离了,心中微动,道:“是他不会珍惜你。”   傅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赶紧解释:“不不不,这跟他没关系,他也没必要珍惜我。”   卫烆彻底糊涂了。   田大娘见两人一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微微有些着急。她轻声地唤了傅里一声:“傅娘子,拜托你……”   傅里赶紧看向卫烆:“对了,卫大人,民妇今日约你前来,其实是为了田大娘的夫婿与儿子。他们……”   卫烆抬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也不为难你,这两人我当初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等我离开巴州府的时候,你只需要再花一百两银子买走就是了。”   方家父子一个是经验丰富的马夫,一个是技艺颇好的花匠,两个人加在一起要一百两银子其实不贵,而且傅里也早就从田大娘处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并不惊讶,反倒有些感叹卫烆为人厚道。   可是……   “为什么要等您离开巴州府的时候,才能将人买走呢?”傅里有些疑惑,“虽然方家父子都有着不错的手艺,但这样的人您随便抬抬手,应该就能买到一大堆吧?为什么一定要留着他们呢?让他们留在田大娘身边团聚不好吗?”   卫烆看了傅里一眼,嘴角微勾:“我倒是乐意成人之美,只是他们二人身上还藏着一些旧事,需要我去挖掘,所以暂时不能将人交给你。”   傅里茫然地看向田大娘:“旧事?”   田大娘也是一脸茫然,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脸惊骇:“你们犯了什么事儿吗?”   卫烆是官,能被他惦记的事儿,可不就是犯罪相关吗?   方家父子面面相觑,同样一头雾水。   方父看向卫烆:“卫大人,不知可否告知奴才,您说的旧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若是奴才知道,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有半点儿隐瞒。”   卫烆却摇了摇头:“你们不知,但与你们有关。”   这话说得半遮半掩的,谁还猜得到他说的什么事儿?   傅里只当那事儿是机密,只能无奈地看向田大娘:“对不住,我本来说好要让你们一家子团聚的。”   田大娘也知道傅里尽力了,虽然有些失望,但仍旧非常体贴地摇了摇头:“这不怪你。”   办完田大娘的事儿,一行人吃完饭,很快分别。   傅里与田大娘分开后,直接带着锦哥儿回了之前租的小院儿   自从发生命案后,这里已经被她买下,当做掩人耳目的基地了。   很快就到了甜井巷,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傅里竟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心中颇有几分嗟叹。   她拿钥匙打开院门,正打算进去,却听到隔壁房门被人从里打开。   傅里想到吴家一家人的性子,便想赶紧避开,没想到耳边却传来了两位女子的对话。   “嫂子,你说哥哥也真是的,明明都说好了要到醉香楼吃饭,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只能到周公面馆去了?周公面馆的小面和番茄鸡蛋面,我早就吃腻了。”   “你哥也是为了省钱,”说话之人声音非常温柔,“而且我听说周公面馆马上就要推出新的面条了,你完全不必担心吃不下。”   “真的?”   “当然是……请问你是?”   傅里回头看去,正好与一位挽着妇人髻的女子对上了眼睛。   傅里抖了抖孩子,笑道:“我是这院子的主人。不知你们是谁?我之前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仿佛隔壁住的不是你们?”   温柔妇人笑着解释:“我们前两个月才搬来的,前一任主人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被周围邻居排挤得险些过不下去,于是他们便将这院子卖了,回乡下老家去了。”   “回乡下老家去了……”   “是的,夫人与原本住在这里的那家人十分熟悉吗?还是说……”   “不不不,我与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只是之前没得到他们搬走的消息,所以有些惊讶而已。打扰你们了!”   “没事,你抱着孩子也累了,快进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46章   傅里冲着两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邓婷到脚步声走远了,傅里才将门关上,走到了她原来睡觉的房间。   听到吴家人搬走的消息,傅里原本以为自己会非常高兴,毕竟不可能有人在知道自己的邻居对自己不怀好意,甚至试图到自己家偷东西的时候,还能对邻居保持好意。   在得知李大娘试图到她家偷东西后,傅里不止一次地想过,她怎么就那么倒霉,穿越到这个时候遇到的第一个邻居竟然是这样的人家?怎么就不能给她换一个,给她留点美好的印象?   当初她选择从小院儿搬走,除了因为小院儿发生过命案,让她心里不适之外,吴家人的存在同样让她如鲠在喉。   前世今生,她就没见过李大娘那样的人。   但如今他们真的搬走了吧,傅里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   毕竟是她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邻居啊,而且吴家三口虽然不太好,可孙二嫂却是个不错的邻居。   “啊啊啊啊啊”   锦哥儿许是察觉到了傅里情绪低落,突然开口叫了几声。见她低头看自己,他还咧着嘴“咯咯”地笑出了声。   傅里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被治愈了,不愿再多想这件事。   将屋子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发现里面的摆设等东西和她离开之前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她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她的身份藏得挺好。   毕竟李大娘那样因为一时不忿就想着偷人东西的奇葩,在这世上到底是极少数。而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哪怕是以偷窃为生的小偷,也不可能盯上傅里这个明面儿上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人。   想着之后的安排,傅里立刻抱着儿子进了空间。   收好怀孕期间育种种植,如今再收获,果实已经可以堆满好几个仓库的花生和红薯,傅里心情大好。她低头亲了亲锦哥儿的脸蛋,然后就出了空间。   她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这些花生和红薯,毕竟如今已是五月,播种已经有些迟了,若是再不想办法将花生和红薯种到山上,这一年恐怕又只能放任之前买好的山头空置了。   这个院子是真的非常小,只有一个睡觉的房间,一个厨房,以及一个杂物间而已。杂物间当然不可能太大,她睡觉的屋子又摆了床以及各种家具,空置的地方也相当小,数来数去,反倒是一直任由杂草丛生的院子空间最大。   但院子是露天的,傅里可不敢在院子里进入空间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还是相当吓人的。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来想去,傅里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放在没有多少杂物的厨房里面。   就这么被傅里抱着走来走去,锦哥儿竟然也一脸兴致勃勃,小脑袋相当活泼地转来转去,似乎是在打量这个自己母亲以前生活的地方一样。   傅里看着相当高兴   锦哥儿百日宴之前,她是从来不会让人将他抱离自己身边的,他几乎每日都和她在一起。就算是百日宴后,锦哥儿的射你眼见着越来越好了,她最多也只会将锦哥儿交给周公等人在院子里转圈儿,离她也算不得很远。   可能正是因为周围的景色都是他已经熟悉了的,锦哥儿的性子才一直比较乖巧吧。   如今见着与家里完全不一样的景色,锦哥儿总算是变得活泼了一些。   说起来,之前面对卫烆的时候,锦哥儿的表现也比见到周公等人要活泼得多。   傅里笑了笑,低头亲了亲锦哥儿的脸颊。   “啊!”锦哥儿的眼睛都亮了,小身子在傅里怀里使劲儿地往上窜,逗得傅里哭笑不得。   也就十来步路,很快就到了厨房。   傅里拿钥匙将厨房的锁头打开,吱嘎一声,大门直接被风吹开了。   傅里愣了下,视线落在门扉上,竟发现上面有几个虫眼。她抬手用食指与中指的关节叩了叩厨房门,声音已经没有之前沉闷,显然已经老化,又或是已经被虫蛀得差不多了。   “得换个门了。”傅里喃喃自语。   “啊啊啊”听到娘亲的声音,锦哥儿又开始动作。   傅里险些没将人抱住,不由低头笑道:“你这小家伙,之前的乖巧都是装来骗娘的是不是?”   锦哥儿一脸懵懂地望着傅里,对上她的眼睛后,立刻又笑了起来。   “算了,我和你说什么。”傅里捏了下锦哥儿的脸,便干脆进了厨房,顺手就将厨房门锁上了。   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没有听见杂声,这才再次进了空间,来到之前存放花生和红薯的地方,调整了一下抱着锦哥儿的姿势,她这才蹲下将手放在花生上,心念一动,近乎四分之一的花生便被傅里带出了空间。   然后她故技重施,又将红薯从空间里带了出来。   看着几乎要将厨房的的空地占满的花生与红薯,傅里心满意足地点头:“有了这些东西,我那个山头今年也能获得大丰收了。”   钱二看着眼见堆积如山的红薯与花生,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些   东西你都是从哪儿拿的啊?这也太多了,你是怎么藏得所有人都没发现的。”   傅里笑了笑,这个时候,她便有些怀念钱大了   虽然钱大贪财又小气,还有些市侩圆滑,但钱大识趣儿啊,遇上这样的事钱大就算心里有疑惑有怀疑,也绝不会贸贸然地问出口,而是会等傅里自己开口解释,若是傅里不愿说话,他也就知道这是傅里的秘密,是不能问的,更是不会开口。   不过钱二难能可贵就是有颗赤子之心,傅里也知道他问这话没有任何恶意。   所以傅里只是摇了摇头,便直接告诉他:“这是我的秘密,而不能贸然告诉其他人。”   钱二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闻言当即点头,接受了傅里的说法:“这些……额……是叫花生和红薯吧?”傅里点头后他才继续问到,“这些花生和红薯,你全部都要用来做种子,然后种在你之前买下的那座山头上?”   傅里点头:“这是当然。”   “会不会太多了些?”钱二有些为傅里担心,“我听大哥说起过,仿佛你对花生的种植细节并不清楚,你若是贸贸然将所有花生都做了种子,万一你弄错了时间,到时候岂不是血本无归?”   傅里失笑摇头:“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不会做那种孤注一掷,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一个赌注上的决定。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这些花生和红薯并不是我手上的全部,甚至于都还不到我手中存余的一半,就算我真的记错了时令,导致这些花生和红薯颗粒无收,我来年也可以继续种植。”   虽然有些惊讶这么多的花生与红薯都不是傅里手中的全部,但钱二更多的还是为傅里感到放心:“既然这样,我立刻就去找人过来运花生与红薯到山上。帮你种植的农民也已经找好了,价钱的话,按照你的要求,给他们每人每月二两银子,他们都非常高兴,对这个价格也相当满意。只等着种子到位,他们便可以忙起来了。”   傅里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我之前写给你们的花生和红薯的种植方法,可一定不要弄错了,否则种植过程中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之前说好的月钱可就不会给了。钱二你记得跟他们领头的人说,一旦有人乱来,我不是不给那一个乱来的人,而是会将所有人的月钱都扣下。记得让他们互相监督,不要到时候忙碌几个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钱二点了点头:“傅娘子放心,我都记下了。”   很快,钱二便叫来十几辆马车并十来个苦力到小院儿,苦力们先一步被放进厨房,让他们用麻袋将所有的红薯花生打包装好封袋,然后才会抬到马车上放好,由马车运送到郊外的山上   这些苦力全都是钱二特意从自己手上那些签了死契的人里面精挑细选,全都是没有身家拖累,性格也老实憨厚,甚至有几分傻气的人,之后又经过傅里与周公两人的掌眼,才最终定下了人选。他们的卖身契已经交到了傅里手中,所以才会被傅里送来做这等机密之事。   在花生正式面世前,傅里可不愿意它的存在提前被人知道。   看着十来辆马车在原本偏僻的小院子里面进进出出地运东西,之前傅里住在这里好几个月都没有来往熟悉,很值都不曾打过照面的邻居们纷纷从屋里出来,满脸惊叹地看着这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这是发达了啊。   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   不是没有任何产生了想要与这小院子的主人交好,然后蹭点光的想法,但可惜的是他们在自己门口站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   有人性子急,没多久就坐不住了,立刻上前拉住了以为马车车夫的手:“这位大兄弟,能告诉我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位夫人,怎么一直没有出现吗?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马车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我就是过来拉东西,谁知道你里面是干什么的?你没瞧见这主人家担心我们看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所以出门的全都是已经打包装好了的吗?我们这些人被里面那位钱二爷带来的,也只认他一个主家,至于你说的那位夫人,我可没见过。”   那人皱紧了眉头:“钱二爷?莫不是那女人的姘头?”   “就你长了嘴巴会说话,什么都不知道就胡咧咧。谁不知道钱二爷心系周公面馆那和离了的孙翠兰,你要是乱说话,搅和了人大好姻缘,且等着被人找上门吧!”马车夫吓了一跳,深悔自己为何要与这人搭话,这嘴也太碎了,还一点不会看场合,“也不去打听打听那位钱二爷是什么身份,人是之前负责咱们这一片的牙郎钱大爷嫡亲的弟弟,你要是乱编排他的胡话,等钱大爷回来了,看不打折了你的腿!”   那人一听钱大的名头,当即吓了一跳,赶紧自拍嘴巴:“是我嘴巴碎,是我不会说话,是我乱编排,你行行好,可别讲这话传了出去。”   马车夫比他更怕钱大,自然不   会乱传。   那人受了一惊,已不敢乱打听了,赶紧转头回了自己的家。   旁边有人见他之前与马车夫聊得开心,赶紧过来八卦,谁知他竟变成了个锯嘴葫芦,一句有用的话也不说。来问话的人不禁心中暗骂,想要学着他的做法再去问马车夫吧,已经吃了一记教训的车夫只当他是洪水猛兽,比之前那人更加嘴严,别说有用的话了,就是没用的废话,他也懒得多说,只一味地赶人离开。   这前后天壤之别的态度,让第二个来问话的人生出了不满,他回去便骂骂咧咧地将这事儿告诉了其他过来打听情况的人。偏这人又是个爱多想的,很是因此生出了不少猜想,其中颇有一些听起来十分靠谱的。   比如流传最广的便是,这小院儿的原主人发达了,这运送的东西都是她偷偷藏在小院儿里的宝贝。哪第一个过去搭话的人肯定是从马车夫那儿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许是马车夫说漏嘴,又或者是那小院儿的主人就只需要一个帮忙的人,总之,第一个过去搭话的人肯定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只是不愿告诉他们。   因为涉及到了藏宝,草根逆袭住在甜井巷的人基本都是穷人,秘密,独一份的好处等招人眼的字眼,这毫无根据的说法竟然流传甚广,大有传遍整个巴州府城的意思。   这却是傅里等人不曾预料到的了。   那个传说中得了好处的人会因此受到多少好事之人的关注暂且不说,低调做事,却无故招来许多人目光的傅里等人在的知道这个流言后,却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钱二很快来到周公面馆赔罪:“此事是我行事不当,当初只顾着对苦力的人选仔细挑选,却忘了马车夫也该找些嘴严的。若是误了傅娘子的事儿,傅娘子只管骂我打我,只千万……不要在翠兰面前说起我的不好。”   傅里愣住,旋即爆笑:“我说你这钱二,我竟不知道你还是这么个痴情的人。我记得你都追求翠兰好几个月了吧?翠兰一直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你,你怎么还这么痴情不忘?”   这几个月她虽然在家养胎生子,可家里有三个面馆的人,她对面馆发生的事自然不会是一无所知。   一开始田大娘等人提起钱二对孙翠兰示好一事,语气还相当惋惜   毕竟孙翠兰确实是个好女人,而钱二也像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男人,若非孙翠兰之前成婚过,还有了一个孩子,而钱二却还是个愣头小子,这样的配对,大家也只有拱手贺喜的份儿。   可是后来时间久了,原本想着尽快成婚的孙翠兰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通了,决定暂时不成婚。   傅里当时还在猜呢,孙翠兰是不是心里也对钱二很中意,只是顾忌自己和离的身份,也担心重蹈覆辙毕竟当初吴城上门求娶的时候,说得可是相当好听,定亲后的每次见面,也都可以将她哄得眉开眼笑,但最后成婚后,他不一样像是变了个人?   孙翠兰心里有太多顾虑,但又确实对钱二动了心,所以也愿意给钱二一个机会。若是钱二愿意等她从当初的阴影走出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钱二等不了,半途放弃了,她再嫁也没那么心痛。   等后来无论是周公,还是钱大都见到了钱二对孙翠兰的坚持,也都松口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可孙翠兰面对钱二的求娶仍旧选择了拒绝后,大家的心情也就由惋惜,变成了看好戏   毕竟大家眼睛都在,能看得出孙翠兰对钱二并不是完全无意。   这次交给钱二办的事儿出了意外,钱二找到傅里道歉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求傅里不要将此事告诉孙翠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那么英明的一面。   钱二憨憨地挠了下头,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样的人,能得翠兰几分青眼已经是非常侥幸的事儿了,我只希望翠兰不要我这一时失误,便对我彻底失望,将我打入泥潭。”   傅里有些惊讶,没想到钱二这样一个看起来相当直男的人,竟然也看出了孙翠兰拒绝背后藏着的感情。   不过也是,要是一个人真喜欢另一个人,那个被喜欢的人是绝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感觉的。   何况钱二喜欢孙翠兰,满心满眼都是她。   钱二抬头,眼神坚定:“我这一辈子,就认定了翠兰,不会再有其他女人的。”   饶是在现代见多了各种款式男人,且交过不止一个男友的傅里心里也有几分动容。   嘭   傅里转头,先是一惊,旋即失笑:“若是我没看错,刚才跑过去的应当是翠兰吧?”   钱二抬头,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门,晕车了,白天一直不舒服,完全没写,到九点前只写了五千字,晚上还会有一更,不好意思……感谢在2020011023:57:492020011121:0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月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钱二走后,傅里与周公对视一眼,笑道:“看来咱们面馆好事将近了。”   周公看了门口一眼,含笑点头。   两人又说笑几句,便将话头转移到了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宝贝”上了。傅里想了想,率先开口:“如今事情已经闹大,指不定已经有人打探到了那些东西被运到了什么地方,之后查到那山头的主人也不过是迟早而已。”   周公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傅里又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只能积极应对。我的想法是,不如将这件事当做一个好机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怎么做?”周公有些好奇。   “我原本的想法是,一定要将花生与红薯的消息隐瞒彻底,在花生种出来售卖之前,绝对不能其他人知道,然后抓住这个时间差大赚一笔。”傅里叹气,“可既然这事儿都闹得人尽皆知了,我们仍旧一味地隐瞒,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让那些好事之人非要想尽一切办法查到所谓的宝贝是什么东西。”   周公点头:“确实,人的好奇心是无穷无尽的,你越是不满足那些人的好奇心,他们为此付出的行动力便越发强大。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傅里笑了:“所以我就想着,要不干脆将这个流言当做广告。我那山上不是种了两样东西吗?红薯这东西的种植时间虽然是四五月的时候,可它真正要紧的时期其实是之后扦插的时候。一个红薯可以发出四五根甚至更多的藤蔓,等藤蔓长得有十几节的时候便可以将其剪成三四节的种苗,然后直接插进地里……”   “周公完全可以想象,若是红薯的消息走漏了,那些丧心病狂之人会不会提前去祸害我山里的红薯藤。”   “红薯的种植方法只有你有,你又只告诉了钱二……”   “若是那些人等我们已经将红薯藤剪好,扦插进地里的时候,直接去将种苗给拔了呢?”   周公悚然一惊,然而细想之后却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非常有可能发生。   傅里笑了笑:“所以我想着,干脆提前将花生的消息放出来。在其他人眼里,花生的价值足够大,完全称得上宝贝了。”   周公想起傅里之前告诉他的,花生可以榨油,可以做饭菜的配料,可以炒制成小吃干果……   他果断点头:“就算我们只放出花生的消息,已然非常轰动。”   “而且最关键的是,花生的种植方法很寻常。和其他植物一样,花生苗非常娇弱,若是种下之后发了芽再,那颗种子就废了。”   周公点头,眼里已经没有半点担心,反倒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请人将这个流言扩散,不但我们巴州府城,咱们巴州府城的辖下县城、小镇,咱们巴州府城的邻居等,也都要传遍这个流言。不说人人皆知,至少要做到半数以上的人都要知道这个宝贝的存在。”   “你想做什么?”这做法听起来一点儿也不靠谱,然而周公不但没有阻止,反倒生出了万丈豪情,“你需要我做什么?虽然我当年只是考了个解元,作诗也算不上出彩,但是写上那么一两首打油诗,我还是可以做到信手拈来的。”   傅里爆笑:“周爹爹,你可真是个妙人儿。”   她还以为这些读书人对打油诗都非常不屑,并认为写打油诗是自降身份,原本都想好,等商量好细节之后便直接请周公帮忙拿高价请几个急需用钱的读书人捉笔,写几首“广告诗”呢。   没想到周公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说完,她果断点头,“周爹爹若真能为女儿做上几首让那些目不识丁之人也能传颂的打油诗,那可就太好了。”   周公完全不介意:“若我这老不死在临死前真能帮你一把,发挥发挥自己读书多年的价值,我就是立时死了,也瞑目了。”   傅里愣了下,笑着摇了摇头,很快岔开了话题。   “等到巴州府城出现了宝贝的消息传遍了咱们附近几个府城,那时花生也该发芽长苗了。到那时,咱们再将花生就是那个宝贝,以及花生的作用全都说出来……”   到时候,花生的价格肯定能炒成天价。   不是作为榨油的原材料,而是作为种子。   那可是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的油啊,真要是扩大种植了,他们能赚多少钱啊。   周公叹气:“你不打算自己挣钱了?”   “其实都一样,”傅里笑了笑,“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将花生榨油之后卖出,到时候也没人知道原材料,这生意也能做得长久。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到如今的地步了,咱将花生当成一锤子买卖,直接卖种子也是相当不错的生意。”   况且他们卖花生种子这生意,还真不一定只能卖一回。   周公想了想,道:“再等等吧,也许咱巴州府城民风淳朴……”   傅里只是看着他,便成功让他闭了嘴。   他很快又说道:“你那山头有那么多的农民与苦力在山上日夜守着,山脚下还特意挖了许多陷阱,那些人不一定能成功上山。”   傅里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咱们也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那我先去将可   能会用到的打油诗写好。”   很快,巴州商会三月一次的聚会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钱大特意赶了回来,见到傅里,他立刻就笑了起来:“我说你们好几个人呢,怎么做事这么不谨慎?”   傅里忍不住怼他:“这是我做事不谨慎的原因吗?明明就是那些看热闹的人脑洞太大,因为一点儿没影儿的猜想就弄出了许多流言。这所谓的宝物流言虽然流传得最广,可还有一些流传得不太广的消息,其中一个甚至是说我是个杀人狂魔,靠着美色勾引了很多男人偷偷上门,然后将人全杀光了。那些麻袋里面的呢,全是受害人的尸体。可是我手段高超,愣是又哄了个情夫帮忙消失灭迹。”   她瞪着钱大,冷笑,“你倒是所说,这个猜想又有什么根据呢?要知道那个帮我处理受害人尸体的情夫,可是你那个心有所属的宝贝弟弟呢。这难道也是因为我做事不谨慎?真要是这样啊,我以后可不能和钱二来往了,不但不能和钱二接触,连你……我都不能接触,否则万一哪天又传出你是我的情夫这话,可怎么办啊。我就是一手无寸铁的妇道人家,可经不起别人的诋毁。”   “为了避嫌,”傅里嗤笑,“钱大,你还不给我滚出去?”   钱大表情讪讪,不敢再说什么话来撩傅里的虎须,赶紧开口认错。   好一会儿后,傅里才终于气儿顺了。   钱大忍不住擦了下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我说傅里,你生完孩子之后,倒是脾气见长啊。难道是锦哥儿太淘气,惹你生气了?”   傅里白了他一眼:“别什么都往锦哥儿身上推,他还小呢,而且比你可讨人喜欢多了。至少他可说不出我做事不谨慎这话。”   钱大腹诽,可不嘛,锦哥儿连话都还不会说呢,可不就说不出“你做事不谨慎”这样的话来?   当然,他心里也知道,这事儿对傅里来说确实是无妄之灾。   他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这事儿还没坏到破釜沉舟的程度。”   “嗯?”傅里好奇,“你也是觉得山上防护很充足,那些人根本进不了山?”   钱大沉默下来,半晌后冷笑:“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我算是明白了,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万无一失的防护。就算你的防护做得再好,有人手眼通天,能将你们内部瓦解了,你的防护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人心这种东西,根本就经不起算计。   傅里愣住,钱大这话本身倒没什么,她前世也有许多阅历,也在网上看过许多别人的经历,对这样的道理明白得很深。   但她在意的是,钱大说话的语气。   一时间,傅里连原本对钱大的嫌弃都没了,颇有些关心地看着他:“你在江南那边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钱大叹气,摇头:“我倒是没出什么事……”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也不能说没有出事,只能说险些出事,但因为早有准备,逃过一劫了。”   傅里眯了眯眼,下意识想到一个人:“唐铭背叛你了?”   “没有背叛我,”钱大叹气,“他背叛的是大皇子。”   傅里怔住,思索片刻后开口:“他原本是谁的人?”   “八皇子。”   钱大苦笑:“我也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知道,唐铭其实一直是八皇子的人。”   “一直?”   “一直,从他踏入京城地界之后,便投靠了八皇子。”钱大冷笑,“当初唐家出事也不是无妄之灾,正是因为他们做了八皇子的马前卒,被人盯上了,唐家又不是铁桶一块,很快就被人清算了。他之前骗李会长的抄家之仇,根本是无稽之谈。”   你自己非要去掺和夺嫡那摊浑水,然后本事不济被棋高一着的敌人给清算了,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他有什么资格提报仇?   “不过……”钱大皱眉,“唐铭反水之后,见我没被他坑,倒是笑着对我说了句与你之前提醒一样的话。”   傅里皱眉:“什么?”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他说大皇子与太子已经气数将尽了,让我赶紧另投他人。”   傅里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大皇子与太子气数将尽了这样的话?你可别污蔑我。”   钱大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看我这口无遮拦的!傅娘子就是一手无寸铁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有先见之明的话?都是我瞎编的!”   傅里冷眼看他。   钱大挑眉,见傅里眼神不变,幽幽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啊,说话就是喜欢绕弯儿。你当初让我投……”他伸出手指比了个四,“已经投了八皇子的唐铭离去之前也让我另投他人,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话与唐铭说的话,是不是一样?”   本来大众眼里的皇位有力竞争者只有三个,大皇子,太子,八皇子……四皇子这些皇子完全就是个凑数的,可是太子与大皇子眼见就要不行了,只剩下八皇子一枝独秀,可谁都知道,皇帝不可能容忍一枝独秀。   剩下皇子当中,勉强要算的话,三皇子好似与八皇子有一争之力。   然而三皇子与八皇子走的夺嫡路线,细究起来其实是一条线   刷名声。   只不过三皇子只在清流文人当中刷名声,而八   皇子则广撒网,直接将目标定在了所有朝臣,甚至一向不被其他皇子看在眼里的老百姓身上。   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说,八皇子对上三皇子都是稳赢的局面。   剩下几位皇子谁还可能上位?十四皇子!   可他太小了。   最后算来算去,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几乎将所有朝臣都得罪遍了的四皇子。   至少,皇帝喜欢他。   没有皇帝会不喜欢孤臣,如果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喜欢还会加倍。   朝中大臣都知道,除了太子,皇上最喜欢的便是这位能干实事的儿子。   钱大神情疑惑:“你说,唐铭之前真的背叛大皇子了吗?不不不,应该说,他投靠的人选,真的是……”   八皇子吗?   傅里一愣,突然想起了一个在康熙雍正时期非常活跃的群体   粘杆处,又称,血滴子。   那唐铭的所作所为,与这群人实在太像了。   如果他真的是血滴子,那么他……   傅里倒吸一口凉气:“钱大,除了刚才那些话,唐铭可还说过其他话?”   钱大茫然地看了傅里一眼,在她的逼视下努力回想,然后……   “他好像还说过,让我找一个能真正将手中辣椒物尽其用的主子投靠,让我不要白白浪费了手中的好东西。”   傅里咽了咽口水,是四皇子没错了。   八皇子拿到辣椒等东西只会用来给自己刷名声,他当然也是会推广的,但最后能否真正落到实处,却……   傅里抬手,比了个四。   钱大盯着傅里的手指,等终于明白了这个数字代表什么之后,他同样倒吸了一大口凉气:“这位可真特么厉害,这简直……”   不就是谍中谍中谍吗?她……   不好意思,就算是傅里,她也只能选择双膝跪地,仰视大佬。   傅里忍不住看向钱大,语气相当老妈子:“钱大,我觉得牙郎这个职业其实也相当不错,要不你还是别去掺和夺嫡了吧?就算一辈子是贱籍,也比没了性命好啊。”   搅和进这样一群智商突破天际的人的棋盘,恐怕本事最大也只能做个有用的棋子了。   可就算是有用的棋子,那不也一样是生死捏在其他人手里的棋子?   钱大也有些心虚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虽然贪财了些,虽然理想远大了些,但他是真的惜命啊。   他不怕死,可担心死得毫无尊严。   可是在挣扎许久后,钱大还是选择了摇头:“既然你和唐铭都让我去投靠四皇子,我总是要去试试的。你不是说了吗?有了甜菜这样的大杀器,我的命至少是可以保住的。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会蠢到自己送命给人玩儿的人。”   傅里见他眼神坚定,只能转移话题:“你之前说,事态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是什么意思?”   钱大整理好性情后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巴州商会的成员。”   “我还不是……”   “不,你是。”钱大笑道,“之前你不愿意自己出面参加商会,不是顾忌当时还没出生的孩子?现在锦哥儿已经出生了,这么好的露面机会,你难道不想抓住?”   傅里愣住,这件事确实找商会才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但那座山头当初买下的时候,原本只是打算当做自己的材料基地,因为只是田地而已,所以她也没有像辣椒生意或是面馆一样找个障眼法。那山头的主人登记的就是她自己,所以这事儿发生之后,傅里根本没往商会的方向想。   但如钱大所说,她为什么不往商会的方向想呢?   她仍旧顾虑锦哥儿,但她如今还有一重周爹爹义女的身份啊,到时候直接以周爹爹的义女身份出现,试探一下他们的想法,不也很好吗?   “而且,”钱大挑眉,“你是不是忘记,那山上还种着土豆呢。算算日子,这段时间也该收获了吧?”   “不是说好了,土豆用来做粉条?”   “我只是觉得鄙弃暴露花生,还是暴露土豆更加划算。”钱大笑了笑,“而且土豆的种植方法,也相当特殊不是吗?”   傅里挑眉:“倒也是。”   比起花生,土豆的使用范围更广,可以做的食物也更多。   钱大起身,冲着傅里挥了挥手:“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江南了。巴州商会的聚会,就由你自己去参加了?”   傅里想了想,点头。   反正已经要将土豆推出了,再顶一个辣椒的生意也没什么,债多不压身嘛。   只是没想到商会还没来得及参加,傅里之前担心的事情就意外解决了   有人传出,那小院儿里面其实藏的不是宝藏,而是前朝余孽用来造反的兵器。原本藏得很好,但之前住在那儿的主人在收拾院子的时候无意挖出了一个地窖,发现了里面藏着的兵器。   因为兵器都已经锈蚀没法用了,原主人就想低调处理,直接让人偷偷将东西运走。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原主人没办法,只能选择报官。   听到这个流言,傅里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   原来这件事儿还能这样解决啊?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脑子晕晕的,脑子完全跟不上手速:з」 第48章   不过很快傅里便反应过来,虽然这样的说法更劲爆,也更容易抓人眼球,但没道理这个流言传出来之后,其他人就认为这是事实,然后所有听过之前那些流言并信以为真的人,便突然变聪明了,认为这个流言才是真的   虽然这个消息更劲爆,可毕竟与这些老百姓毫无关系,他们肯定更愿意将这件事当做谈资,但要因为这一个流言就放弃自己有机会得到宝贝的“可能”,想必还是有很多人自欺欺人的。   所以这个流言出来之后,正常的情况应该是它会直接盖过之前藏宝流言的风头,但在那风头之下,仍有其他流言生存的空间才是。   傅里有些好奇,便问了将此事告诉他的周公:“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事儿吧?”   周公笑了笑:“没有其他事儿,只是这放出消息之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身份特殊?”傅里有些不明白,“放出流言之人的身份再特殊,也不可能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吧?”   “这话,是卫大人在宴会上酒后吐真言,当着其他人说的。”周公也有些想不通,“卫大人是官府中人,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权威。他又是掌着府城兵力的同知,说出这话自然更叫人相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从卫烆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在其他眼里那就不叫传八卦,而叫吐露事实。   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是在撒谎。   尽管事实上他就是在撒谎。   但不管怎么样,让傅里困扰许久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她完全可以继续之前的想法,一步步地推出手上的新作物,而非迫于无奈更改自己的计划。   傅里寻了个时间,再次将卫烆约出来吃饭。   这次卫烆很快就答应了她的邀请,仿佛早就排开了时间,就等着她请客呢。   饭桌上,傅里有些无奈:“卫大人是故意的?为什么呢?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卫烆眉眼低垂,嘴角噙着一抹笑:“不过是见傅娘子被流言困扰,有些看不过眼,所以随口说了句话帮你化解困局而已,哪有为什么?至于是否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傅娘子觉得,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呢?”   傅里看着卫烆的脸,心中暗道,我觉得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可太多了,辣椒花生,土豆红薯,番茄等等……   她甚至自信爆棚地觉得,你是垂涎我的美色……   她敛下眼睑,嘴角笑容相当无奈。   卫烆看了眼傅里,笑了笑:“若是想不到,那你就当我别无所求不就好了。”   傅里看着卫烆眼底闪过的一丝戏谑,想了想,以玩笑的口吻说道:“难道我心中所想,就是卫大人真心所求?若是我觉着,卫大人是看上我了呢?”   她孩子都已经生了,对那些年轻男女的暧昧过程可不感兴趣。   卫烆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傅里竟然会说得如此直白。可对上傅里眼底的认真,卫烆沉默下来,他心里清楚,他接下来的回答必须慎重,因为他接下来说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两人之后的关系。   一着不慎,他很可能会立刻被剔除出傅里的世界。   卫烆认真回想片刻,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傅娘子生得这般貌美,行事手段又颇有巾帼风范,在下会心动也是理所当然。”   他从来不会避讳自己确实有为美色所迷的部分,但这世上美人太多了,以他的身份可以接触到的美人更是难以计数,若傅里只是个空有美色的草包美人,以卫烆的眼光,他自然是不可能产生好感,进而喜欢上的。   但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卫烆将傅里这个人的生平大小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之前过往不提,可之后她展现出来的与寻常女子完全不同的性子与企图心,完全不输寻常男子、甚至比大部分男人都要优秀得多的眼光与前瞻性,甚至对一件事采取的处理方法,以及方法背后透露出来的她的想法,都让卫烆越来越陷入。   但他有必要将自己此次行事的真正目的向傅里解释,避免她生出误会,“不过我此次想帮,虽然是因为心里对傅娘子的一些好感,但确实别无所求,绝对没有以此要挟傅娘子报恩的意思。”   至于报什么恩,两人心知肚明。   卫烆还没有龌龊到没经过傅里同意就出手相帮,等帮完忙后又一副你该感恩戴德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要她感谢,又或者谋求更多。   傅里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卫烆竟然真的对自己有好感,而且看情况,好感还相当不低。   她想了想自己对卫烆的感觉:肯定也是有好感的,不论是卫烆的相貌还是性格,甚至是展现出来的气质风度与行事手段,都相当符合她对未来伴侣的要求。   可是傅里也很有自知之明   卫烆瞧着年纪不大,估计和她目前一样,也就二十五六七的样子,放在现代的话许多人甚至还没谈过恋爱;可若是放在古代,估计他不但成婚了,孩子都已经生了好几个。而且她能看出,卫烆的家世必然非常不错,与自己完全是云泥之别。   如此种种,自然让傅里心里生不出一点儿旖旎心思。   她是个冷静的人,根本不可能给这种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感情任何生根发芽的机会。   虽然卫烆眼神真诚,态度也相当认真,但两人之间的客观条件不曾改变,傅里的态度自然也会一如之前。   她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卫大人,我们可能并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卫烆有些吃惊,他想过傅里会犹豫,却不曾想过她会这般坚定又果断地说出拒绝。   这样的态度机会要让他以为自己在傅里的眼里毫无魅力,甚至是让她避之不及的存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事实。   傅里是个对感情相当认真的人,并不打算随便说个理由敷衍卫烆。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解释道:“卫大人,我以为我们两人之间的身份条件相差明显,你自己也能意识到才对。”   卫烆皱眉:“只是因为这个?”   “卫大人,我只问一句话,”傅里神情严肃,“你能为你自己的喜欢负责,为你喜欢的人负责吗?比如说,如果我也喜欢上你了,你能娶我吗?”   见卫烆马上就要回话,傅里赶紧开口打断,“卫大人,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你回答得太轻浮,我可能一句话也不相信。”   卫烆愣住,旋即听话地认真思索起来。   首先,傅里的过往与条件对他来说,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无论是曾经给人做过妾,还是最近一年怀孕生子,身边跟了个才几个月大的儿子,甚至她远在京城的父母,以及在巴州府城又认了对义父义母的事儿,他都了然于心。   他不是那种不愿意负责任的人,他会对傅里表达出自己的喜欢,自然是因为他觉得傅里的条件他可以接受,并可以为了自己的喜欢负责才会开口。   但卫烆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他对傅里了解至深,甚至她自己都不一定有他了解得深,可是傅里对自己,却很可能除了个官职与姓名……便一无所知。   卫烆当即正色起来,以一种相亲的口吻介绍自己:“我叫卫烆,字明径,现居京城。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对年纪颇大的父母,以及早亡姐姐留下的外甥。父亲袭了祖上的爵位,现为三等男爵。外甥年纪也大了,前两年已经娶妻,如今分府另住。”   顿了顿,他微有些小心地解释,“至于我的话,若是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我应当是要继承父亲的爵位,袭一个一品或三品的将军。不过年少时我选择了上战场,可能天生就擅长打仗,于   是很容易就获得了军功,然后职位一路往上升,身上爵位也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威定侯。”   傅里愣了下,总觉得这个威定侯有些耳熟。   许是傅里的神情太过严肃,卫烆误以为她是被自己的爵位吓到了,于是赶紧解释:“只是一个爵位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若是子孙争气,也许还能多传几代,若是子孙不争气,传个一两代也就没了。实在没必要因此心生顾虑、”   傅里思绪被打断,抬眸瞪了他一眼:“既然爵位这么没用,你倒是别到战场上去以命相搏啊!”   卫烆顿住,无奈闭嘴。   但傅里能看出,卫烆眼底仍有些着急慌乱,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里摆摆手:“我并未因为爵位就心生害怕。毕竟在我得知你的爵位之前,你我二人的差距便已经足够巨大,这个爵位不过是将原本就难以追上的差距拉得更大了而已,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卫烆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伤。   见卫烆不说话了,傅里皱眉催促:“还有呢?你今年多大?婚配与否?家中可有通房小妾?是否有孩子?你对我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是想要将我纳了,还是愿意八抬大轿娶我回家?”   在这些真正值得在意的东西面前,再高的爵位也都是个屁   毕竟不管卫烆的爵位多高,就目前而言,跟她也毫无关系不是?若是他已经有了个儿子,他的爵位就与她更没有关系了,她为何要去在意一个爵位,而不是关注其他更实际的问题?   她愿意多嘴问这么些问题,也是因为卫烆之前表现相当坦诚,且目前说出的条件并无让她介意之事。   就目前看来,卫烆尚未触她雷点,让她还愿意听他继续介绍。   卫烆沉默地看了傅里一眼,然后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我今年二十有七,曾经婚配,妻子是父母挑选的世交之女,不过因为我常年上战场,与妻子的感情……”几乎称得上是没有感情,不仅如此,因为他没能尽到身为丈夫的责任,每次见面,妻子对他还诸多抱怨。   他也曾想过与妻子好好培养感情,可是战况不等人,他只能怀着歉疚的心情一次次地离开家人上战场。次数多了,妻子似乎也懒得抱怨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却跌入了冰点。   若不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父母担心他出了意外,逼着两人留后,也许两人要不了几年就会和离也说不定。   孩子倒是很快就怀上了,但谁也没想到……   “后来妻子怀孕难产,留下一个儿子后便走了。”   说到这里,卫烆的神情也严肃许多:“因为以前孩子的母亲在的时候,我没能尽到丈夫的责任,所以我对她留下的唯一孩子非常疼爱。虽然没到要风给风要雨下雨的程度,但我如今的爵位,肯定是要留给他的。”   傅里完全不在意这个爵位以后留给谁,她也不觉得卫烆疼爱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毕竟,她不也有一个非常疼宠的孩子?她手上的东西不也一样要留给锦哥儿,难不成她还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分给未来另一半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好吗?   在这方面,两人算是半斤八两。   甚至于,傅里反倒因此松了一般的气:她原本以为卫烆家中已有妻儿,对自己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   若是家中没有妻子,也打算真心求娶,以卫烆这么好的条件,她倒不是不能考虑再嫁之事,反正她对卫烆是真的挺有好感。   傅里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这点,这让卫烆心底很是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年轻时是因为忙于打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所以房中并无通房小妾,后来妻子去世,守了一年妻孝,出了妻孝后又忙于照顾独子……”卫烆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蹉跎至今。”   傅里双眼微眯,神情非常抵触:“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如今房中没有小妾通房都是因为客观原因不允许,而不是你自己不愿意?”   卫烆愣住,他到底是土生土长的红楼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如今的思想自然也和红楼人没有太大区别   勋贵自之家,自男子初次梦、遗后,长辈便会在房中安排两个伺候的人。   就算卫烆因为过早上战场而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他身边的人全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也不觉得男子娶妻纳妾有什么不对。   傅里立刻起身,眉眼冷淡,态度生疏:“既然如此,我们便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至于卫烆心里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她也不在意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卫烆抬手拉住。   不知道为什么,卫烆心里有着非常强烈的预感:若是今天就这么让傅里从这包厢走出了,以后两人便再无可能了。   他语气相当急切地开口:“若是两人真心相爱,我必然是要真心求娶,以八抬大轿上门娶亲的。”   傅里回头,眼里的冷漠消退两分,但仍旧态度坚定:“卫大人,我们真的不合适。以及,这次民女非常感激大人的出手相处,稍后定会双手奉上答谢礼物,但你我二人到底男女有别,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往比较好,以免旁人见了说闲话,给民女造成困扰。”   说完,她便挥开卫烆的手,开门走出了这个包厢。   卫烆坐在位置上,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毕竟在他觉得最容易让傅里心生芥蒂的爵位传承上,傅里都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听到后也不曾显露出半分一样,仿佛他的安排完全理所当然。反倒是一个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的问题,反倒让傅里生出了这般大的不满,甚至因此干脆与自己划清界限。   傅里走后越一刻钟后,醉香楼的小二进门:“卫大人,楼下有位苏先生说与您相熟,想要见你一面,不知小的是否该将人请上来?”   卫烆原本还有些恍惚,但听到“苏”姓后脑子瞬间清醒,立刻抬手让小二将人请进来。   小二领命,很快下去请人。   不一会儿,小二便领着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进门,才见到卫烆,那人便笑着开口:“哟,这不是卫侯爷吗?怎么今儿不在衙门忙碌,反倒出来喝闷酒来了?”他扫了桌上饭菜一眼,好奇道,“不知卫侯爷之前宴请的娇客是谁?也好让我听了,回去告诉主子,卫大人好事将近了。”   卫烆一脸郁闷地摆手:“别提了,人家没瞧上我。”   来人当即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不能吧?以卫侯爷如今的年龄相貌爵位,别说是这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了,就算是京城那些名满京都的世家千金,可不都对您另眼相向?这世上怎可能有人会拒绝得了咱卫侯爷的讨好。”   卫烆更加郁闷了:“苏大人说话还请尊重些,我对……是真心求娶,打算共度余生的。”   来人愈发惊讶了:“您打算在巴州府娶妻?这可了不得了,令尊令堂可知道你的打算?”   “家父家母在我的了威定侯的爵位后,便直接同我说了,我的婚事全由自己做主,他们不会插手。若是真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拘家世性格,只人品相貌不要太寒碜,便可以回家告知他们,请他们上门求娶。”   来人也知道卫烆家中父母从小对他能恢复祖上荣光的殷殷期盼,心里略略过了一遍,便知道卫烆所说为真。   但正因为这样,来人便更加无法接受他被拒绝了:“您到底是怎么和对方说的?”   想了这么久,卫烆其实已经有些回过味儿了,但他仍有些无法确定,于是便将惹了傅里生气那段问答告诉了来人,然后问道:“苏大人,以您的所见所   闻,能否告知在下,傅……她是真的只是介意我以后会纳妾,而不是其他我没察觉到的原因?”   来人愣怔片刻,旋即笑道:“卫大人的眼光果真不同反响。”   他自己乐了一会儿后,才笑着开口,“我说卫大人您也真是的,哪儿有还没将人娶进门就跟对方说,我以后可能会纳妾的?这世上女子,可不就希望丈夫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您哪怕是骗骗对方,将人哄回了家再说啊,怎么……”   卫烆看了对方一眼,满脸的不赞同:“我行事光明坦荡,若是面对的是敌人也就罢了,可我是与将来可能共度一生之人说话,怎可以用欺瞒的手段糊弄?”   不说这样的做法违背了他一贯的做人准则,就只说傅里那性子,估计就算与他成婚了,发现自己被欺骗也能立刻和离。   来人神情严肃许多,认真思考之后,点头回答了卫烆之前的问题:“看来卫侯爷对那位姑娘是动了真心。只是听你们二人之前的对话,你们两人可能真的不合适。卫侯爷明显不觉得纳妾之事值得在意,但这对那位姑娘来说却是底线,她不可能同意丈夫纳妾。你们既然在这一点上无法达成共识,还是不要继续苦求这段姻缘比较好。”   “你也觉得我们不可能吗?”   “除非卫侯爷能保证,自己下辈子绝对不会碰第二个女人。”   卫烆神情有些茫然:“您也知道,我对女色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法拍着胸脯保证,后半辈子一定可以守着一个女人,而不去碰其他女人。”   “真有人可以做到这样吗?”   来人沉默,并不能回答卫烆的问题   他所见识到的所有男人,没有一个是独守着妻子而没有纳二色的。因为他的独特身份,他甚至听说过某些太监在宫外养了妻妾儿女,有些太监在宫里找人对食也不会只找一个。   他顿了顿,神情犹豫:“许是老百姓可以做到吧。”   老百姓每日在温饱线上挣扎,连自己的生存都无法保障,他们事例又如何做得了参考?   卫烆敛下眼睑,摇了摇头:“罢了,我自己回去后再想想吧。”   说完又看向对方,“苏大人,您此时不是应当在京城,怎会出现在巴州府城?您找我有什么事?”   来人表情凝重:“主子听说了巴州府城出现了一样新事物,难免留意,不过因为其对老百姓的生活没有太大改变,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但不久前,大爷突然向皇上献上一种名为甜菜的事物,经过研究,确定如大爷所说,可以用之榨糖,而且一斤甜菜能提取的糖相当惊人。主子记在心上,回去便让人调查了甜菜究竟是何人献上,然后却发现那人竟也是巴州人。顺着那人的身份往下摸,主子手里的探子竟然发现这两样东西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来人看了卫烆一眼,神情轻松许多,“说来那人卫大人也认识。”   “我认识?”卫烆愣住,旋即意识到了什么,“你说的是钱大?我知道这巴州府城最近一年风靡的调味料辣椒是出自他手,但不曾听说巴州府城内还出现了其他新鲜事物啊?”   来人凑到卫烆耳边,轻声说道:“因为那人如今并不在巴州府城之内,而是去了江南。”   卫烆皱眉:“竟然去了江南?”   若是打仗,那边关各处险隘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可若是夺嫡,这江南却成了每一个有心之人都绝不会放过的肥肉。那边势力之混乱,局势之紧张,很多时候甚至比京城都要来得夸张和凶险。   那钱大冷不丁地就跑去了江南,还突然献上了可以制糖的甜菜,恐怕所图甚大。   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这事儿傅娘子可知道?若是傅娘子等人不知道那钱大在江南做什么,日后万一被他连累,可如何是好?   得知这个消息后,卫烆简直恨不得立刻冲出醉香楼,然后跑到傅里面前同她细说。但眼前还站着一个不能忽视的人,卫烆也只能将这样的想法按在心里,不愿泄露分毫。   来人确实不曾察觉到卫烆的心绪波动,仍说着主子的安排:“主子说了,让您查一查那人的背景,若是没有不妥之处便想法子拉拢到咱们这一方。”   卫烆点头:“请四爷放心,虽然钱大已经目前不在巴州府城,但他的根儿在这儿,唯一的弟弟以及相熟的好友也都在这儿,想要查他的背景非常简单,要不了几日便能给您好消息。”   对方笑了:“卫侯爷办事就是让人放心。既然您已经夸下了海口,我便不忙着回京,干脆留在巴州府叨扰卫侯爷几日了。还望侯爷不要嫌弃。”   卫烆摇摇头:“无事。”   再说傅里这边,她离开醉香楼后便果断去了面馆巡查,与周公说了会儿话,确定面馆一切正常后,她便直接回了家。   因为今日要和卫烆见面,不好将锦哥儿带着一起去,傅里只能请周妈妈今天留在家里帮忙照顾锦哥儿。只是周妈妈年纪到底大了,她很担心这一老一小待在家里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一路紧赶慢赶,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她进门的时候,锦哥儿正被周妈妈抱在大腿上站立,锻炼腿部。   锦哥儿第一个发现傅里,见她回来便扭头冲着她一边“啊啊啊”地叫,一边挥着小手要抱抱。   周妈妈笑着嗔了一句:“这小没良心的,我都在家陪他玩了一整天了,这臭小子见你回来后竟然没有一丝留念。真该将他好好地打一顿。”   说着,她便抬手轻轻拍了下锦哥儿的小屁股。   因为动作轻柔,锦哥儿不但不觉得周妈妈是在打他,反倒只当她是在和自己玩,转头冲着她乐呵呵地笑了几声。   不过很快,他便再次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傅里,动也不动一下。   周妈妈摇摇头,赶紧将人递到了傅里怀里。   等傅里接过孩子后,周妈妈的视线落在傅里的脸上,旋即关心道:“你今儿不是请卫大人吃饭,答谢他之前的帮助去了吗?怎么回来后一脸的闷闷不乐?”   傅里想了想,叹气:“没,只是觉着想要找一个一心一意过日子的男人,可真是太难了。”   “嗯?”周妈妈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其他条件不好找,可一心一意过日子的男人不还是一抓一大把?你周围不就有两个吗?”   傅里一愣,旋即意识到周妈妈说的是周爹爹与钱二,不由失笑:“是我着相了。”   别说她身边就有两个活脱脱的范例,就是让她感到失望的卫烆,也只是不反对纳妾一事,因为自己经历而对纳妾习以为常,但这些年他身边不一样非常干净?   尤其是周爹爹夫妻二人,两人经历许多,仍旧互相扶持着走过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到老了也相濡以沫,感情颇好;那钱二对孙翠兰也相当忠心。就算权贵家难以避免这样的事儿,她总还有普通老百姓可以选择,又哪儿至于因此生出这样的感慨?   傅里笑了笑,抱着锦哥儿狠狠亲了一口:“况且,我还有锦哥儿这样的大宝贝呢。”   锦哥儿被亲后笑得非常开心,整个人直接扑到傅里怀中,不停地蹭着她的脸。然后趁着傅里不注意的时候,突然糊了她一脸的口水:“mama”   傅里惊喜地看向锦哥儿:“锦哥儿会说话啦!”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有二更,么废了两天,我好像找不到码字的节奏了,哭感谢在2020011123:25:032020011220: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露娜仙仙10瓶;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傅里高兴地又亲了锦哥儿的小脸蛋好几口,不过这之后锦哥儿再也没有喊过妈妈,让她失落不已。   旁边看着的周妈妈不禁失笑:“锦哥儿才多大,不过四个多月而已,怎么可能就会说话了?就是神仙下凡,也没有这么早就开口说话的道理。他就是无意识地发出了这个音节,并不是在喊你妈妈。”   傅里恍然,然后更加失落了。   周妈妈摇摇头,没有在说什么。这样的情况她当初也曾经历过,当时她听到第一个孩子发出“妈妈”的音节的时候,也以为孩子会说话了,之后那孩子也确实可以经常发出这个音节,但后来她就发现,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音节是什么意思,也并不是特意在叫她   那只是因为孩子发出这个音节容易,在当下也只会发出这一个音节,所以便逮着机会就“妈妈”“妈妈”地叫。可实际上,他不仅会叫自己这个正经的母亲妈妈,叫父亲也是妈妈,叫外公外婆还是妈妈……   简直遍地是妈妈。   傅里用脸蹭了蹭锦哥儿的脸蛋儿,轻声在他耳边警告:“锦哥儿我告诉你,你只能喊我一个人妈妈,就算只能发出这一个音节也不能乱喊,否则要是被我听到你喊其他人妈妈,我就……”   她轻笑一声,不怀好意地开口,“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打你屁股,然后等你长大以后,再亲口告诉你,让你也知道一下什么叫做丢脸。”   也不知道是傅里的话起作用的还是怎么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傅里都不曾听到锦哥儿再发出“妈妈”这个音节,她非常怀疑,锦哥儿这是成精了,所以听到她的威胁之后便用不再喊她妈妈来报复她。   哼   傅里临走前拍了拍锦哥儿肉嘟嘟的小屁股,与周妈妈说了一声后,便与周爹爹一起出门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巴州商会三月一次的聚会时间已经到了。这次和之前一样,聚会的地点直接定在了醉香楼。   虽然流言的事情解决了,她不必提前将还没到面世时间的花生土豆等物推出,可之前钱大回来与她商量好这次聚会直接由傅里亲自出面后,他转头便回了江南   江南局势紧张,钱大担心在巴州府逗留太久,回去后会错过什么重要的讯息,然后被人当炮灰。   人都已经走了,傅里总不能为了一次聚会就再将人叫回来吧?就算她愿意这样做,从巴州府到江南那边快马加鞭都要十好几天的路程,就算钱大不怕旅途劳累,等他赶回来时间也来不及了啊。   况且钱大总觉得巴州商会的存在对他来说已经成了鸡肋一样的存在,呆在里面确实能结交一些人脉,可对如今的他而言却没有太大的作用。反倒是这巴州府的各种义务,让他烦不胜烦。   傅里没法子,只能自己顶上。   周公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当初才接到巴州商会的邀请函时,他便想要让傅里自己出面,以她本人的身份加入商会。只是当时傅里顾虑还未出世的锦哥儿,所以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如今有机会让傅里出面,哪怕背后原因有些无奈,他也觉得高兴。   他与钱大会受到商会的邀请,本就是靠了傅里,哪儿有他和钱大这两个沾了傅里的光的人都加入了商会,反倒是傅里这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却碍于自己女子的身份而不敢抛头露面?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两人很快出现在醉香楼。   那醉香楼的跑堂是个有眼色的,自然认识周公,至于傅里,作为客人他也见了三四次了,两人一起上门,跑堂也不阻拦,非常果断地将人往楼上聚会的地方引。   倒是商会的其他成员见到傅里进门,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在场诸位都是男子,乍然见到一个女人,自然有些好奇。   如今他们还不知道傅里的真实身份,只是见她跟在周公身边,便以为她是周公的女儿又或者是他选定的面馆继承人,周公今日是带着她过来认门的。   虽然周公带来的是个女人,让他们有些惊讶,但这毕竟是周公自己的家事,只要他觉得这个女人能将面馆经营下去,他们这些外人自然不会在他耳边说些只以为聪明实则相当讨人厌的话。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傅里的到来、甚至可能加入他们没有太大感觉,其中当然有一部分人对傅里的到来感到排斥与不喜,只是大家都是生意人,各自心里的小算盘扒拉得相当快,谁也不愿意去当那个出头鸟,第一个去招惹周公。   谁不知道钱大与周公交好,若是第一个出头让周公记恨上了,钱大不和他们做生意了可怎么办?   虽然在场众人至少少数是做饮食生意的,但很多人也做倒卖生意啊,要是能从钱大手上拿到辣椒,到时候拿到外地转手一卖,嘿,其中的利润实在让人眼馋。   因为如此种种,傅里在巴州商会的初次露面,竟然相当风平浪静。   一直心有顾虑的傅里见状挑了挑眉,对此结果相当讶异:“周爹爹,巴州商会的这些商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是瞧不起女人的吗?”   周公环视一周后,轻轻摇了摇头:“且藏着呢,就等着有人打头后一拥而上。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靠实力说话的,并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看轻你。”   巴州商会能在创立之后一直欣欣向荣地发展,与第一批商会的成员是经过严格考核后才被选中加入商会,有着相当大的关系。因为这些人都是被唐铭考察之后觉得有真本事,且人品过关的人,所以之后商会再发展成员的时候就算不会对成员的人品考察非常严格,却也不会容许真正道德有瑕疵的人加入。   就算偶尔有漏网之鱼,可有着商会的底子在,这种人所占的比重就过于小了,自然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周公带着傅里去见他前段时间在商会结交的友人,人数不多,只有两三个,而且只有醉   香楼的游老板勉强算是同行,其他两人一个做的是倒卖生意,一个做的客栈生意,与周公都扯不上竞争关系。   而且这三人的人品都值得信赖,周公非常放心将傅里引荐给他们。   果然,就算听到周公介绍傅里是面馆的真正主人,几个人除了有些惊讶外,便不曾露出丝毫诸如嫌弃、鄙夷等不好的情绪。反倒在和周公一再确认了傅里的身份后,三人纷纷以和对待周公更好的态度来面对傅里。   傅里根本没想到周爹爹会突然揭露她的身份,猝不及防之下,竟没来得及反驳。   周公在旁呵呵直笑:“小里且放宽心,这些人都是值得信赖之人。且与我们没有半分利益冲突,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傅里无奈,想着等会儿辣椒主人的身份也藏不住了,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罢了,等她身份摆在明面儿上后,她以后做事也方便许多。   无论是开分店也好,还是推广土豆等新鲜作物也好,也都要方便许多。   其余三人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便一直沉默不说话。等到两人将事情谈拢后,其他人才开始说笑起来。   “我倒是不曾想到,近一年来在巴州府城声名鹊起的周公面馆,背后真正的主人竟然会是一个女子。”游老板笑容爽朗地开口,“这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原本还以为我儿子比不上钱大这个草莽出身的枭雄,已经够让人失望的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还有更让我惊讶的。我那蠢儿子可被你们比到了泥里去了。”   傅里摇头失笑:“据我所知,游老板的儿子今年才十岁出头吧?他要这么点儿大就能比过我这个成人了,我可真该捂脸害臊,甚至干脆藏在屋子里面不见人了。”   游老板当场大笑起来:“哪儿就至于藏着不见人了?”   “傅娘子说得是,这老游每次见到年轻人便总是拿自家儿子给人垫台阶,一开始人家还挺高兴,觉着他是在夸他们有本事,夸他们年少有为,可等那些个年轻人知道老游的儿子才几岁大的时候,一个个便都觉得自己被老游鄙视了,纷纷与他反目成仇。老游自己倒是理直气壮,觉得他说的没错,可你也不想想,若是旁人拿你和你儿子比,难道你还能高兴了?”   游老板哼笑一声:“我怎么就不高兴了?若是别人拿我和我儿子比,我赢了,只能说明我儿子还需要在我的鞭策下继续努力,若是输了,那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自然更要高兴。”   “你个老不要脸的,真该让你儿子过来瞧瞧,你在我们这些叔伯长辈面前究竟是个什么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可不是,老游你可收敛着些,要是真被侄儿知道了,你的一世英名可就全部毁于一旦了。”   游老板见二人拿自己打趣,当即白了两人一眼,而后走到傅里身边:“这两个都是促狭鬼,傅娘子以后可要记得离这两人远点儿,否则下次被他们编排打趣的人可就变成你了。”   傅里摇头失笑:“我儿子可才几个月大呢,想来两位前辈不至于厚脸皮到连个婴儿的玩笑都开才是。”   之前说笑的两人顿时哑然,而后对看一眼,纷纷失笑。   “没想到你竟也是个促狭的,”游老板惊奇,“我这个可怜的,原还以为来的是个同盟,没想到竟然是个仇敌。我以后可就命苦了,要一个人对阵你们四个促狭鬼。”   傅里好奇:“怎么就四个了?”   “难道你编排我的时候,周公会在旁边看着不管?那必然也是会出言帮你的啊。”游老板做出伤心的样子,“周公文采斐然,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到时候我指不定就给你们欺负哭了。”   傅里失笑,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几人又说了许久,李清身边的小厮突然来到周公身边:“周老先生,会长让我来问您,怎么不见钱大爷?”   周公笑了笑,指着傅里道:“这位便是代替钱大过来聚会的人,你们只当辣椒的生意以后都被她接手了便好,之前是以什么态度对钱大,如今便以什么态度对她便是。”   小厮愣了,半晌后摇头:“小的得去和会长说一声,你们慢聊。”   傅里等人点头,没有拦他。   等人走后,游老板等人纷纷将视线落在傅里身上:“傅娘子和钱大又有什么渊源?”   傅里笑了笑:“没什么渊源,只是钱大一直与我合作做生意而已。”   游老板等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游老板小声开口:“那辣椒真正的主人,是傅娘子?”   傅里点点头:“是我。”   “这可真是,太让人惊讶了。”游老板三人面面相觑,似乎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发懵。   不一会儿,商会会长李清身边的小厮再次到了傅里面前,态度相当恭敬地开口:“这位小娘子,会长大人有请。”   傅里回头看了周公一眼,颔首后跟着小厮去了包厢。   傅里进门后,让小厮关了门,然后才来到会长李清的面前。   看着这位面容慈和的老者,傅里实在很难将他和之前钱大口中,与唐铭联手做戏,最后成功将钱大引入“圈套”当中的人画上等号。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太慈祥了,若非提前知道,她绝对会以为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老人。   李清看到傅里之后,同样相当惊讶:“老夫可没想到,那周公面馆背后真正的主人,竟然是你这么个小姑娘。不过也难怪,周公面摊在巴州府城也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生意虽然还算好,但也就那样了,从来不曾有任何翻身的迹象。我之前就对此感到意外,但因为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在没找到真正原因之后,便只能猜测周公面馆的崛起,是因为那辣椒是周公第一个发现了用途,并借此与钱大联合做生意,不但将辣椒推出,面摊本身也能赚钱。”   傅里笑了笑,没有答   话。   李清也不介意,继续说着刚刚才知道的事儿:“听说那辣椒也是你的?”   傅里仍旧点头:“不过您与钱大商量好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他的许多决定也都是在我的授意下进行的,所以你们之前是怎么做的,之后便仍旧怎么做就行,我的突然出现不会改变商会的任何东西。”   李清难得愣住,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姑娘说话做事倒是比许多男人还要聪明果断,难怪钱大那样的人会愿意屈居在你之下,而没有生出任何背叛的心思。”   傅里看了李清一眼,突然笑道:“钱大可不是没有生出过不好的心思,您可能不知道,他这人其实是最容易背叛的人了。”   “可事实却是,钱大从未背叛你。”   “这可与钱大的本性没有丝毫关系,”傅里嘴角上翘,语气相当蛊惑人心,“钱大没有背叛我,只是因为筹码还不够多而已。反之,我手上却有着让他一辈子也不愿意背叛的筹码。”   李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傅里这话是这么意思,他沉默着回想傅里的话,好一会儿后,李清猛地抬头:“傅老板现在是打算亮出你手上那些让钱大一辈子也不愿背叛的筹码,来与商会交易吗?”   李清可不傻,只听傅里几句话,便大致摸清了傅里的性子。   他很清楚,傅里此刻提出所谓的“筹码”,可不是打算将东西白送给商会,而是想要借此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不,我不想与商会交易,我想与唐铭老先生交易,甚至是……”傅里伸出四根手指,“想和这位交易。”   李清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傅里失笑:“这就不是您该知道的事情了。你们之前给钱大设套让他钻,就算他之后命大避开了,也不可能抹杀你们的过错吧?只是一个引荐机会而已,您难道都不愿意给?”   傅里原本是不打算与这个世界最顶层的那几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的,可谁让,她之前欠了卫烆的人情呢?   这世上最容易还的欠债,是钱,最不好还的欠债,是人情。   傅里既然打算与卫烆划分界限,自然不愿拖拖拉拉。既然猜到了巴州商会的创始人与四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唐铭这个创始人离开之后接任的商会会长,为什么就不能是他留下的眼线,不能也是四皇子的人呢?   她不知道卫烆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但她可以用自己拥有的东西,去还卫烆的人情。   李清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苦笑着摇头:“你有什么话便直接告诉我吧,我虽然无法接触到那一位,但有自己的方法向上传递消息。你放心,这方法非常保密,除了我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傅里想了想,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将东西交给你吧。”   说完,她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这上面记载的是一种叫做土豆的食物,这种食物的用处很大,既可以作为主食饱腹,也可作为蔬菜下饭,是一个对那位,对天下百姓来说都相当有用的植物。最关键的是,这东西我们大夏就有,上面附上了土豆的样子,那位看到后肯定能认出来。除此之外,这上面还写了土豆的种植方法与时间,以及用土豆制作粉条的步骤和产量。有了这些,想必那位会非常高兴。”   李清咽了咽口水:“你想要什么?”   傅里笑了笑:“我前段时间因为一些事儿,欠了卫大人一个相当大的人情。若是可以,希望那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不论以后如何,都要留下卫大人的一条命。”   一瞬间,李清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   傅里皱紧眉头:“怎么了?土豆利国利民,难道还不能换一个保命机会?”   李清赶紧咳嗽一声,笑道:“傅娘子为什么不给自己求一个保命机会呢?这样好的机会,若是用到外人身上,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一辈子能遇到的最大危险,也就是生病。可是生老病死非人力可以改变,既然如此,我要那保命机会又有何用?”   “咳咳,”李清继续劝道,“可是那卫大人位高权重,同样不需要这个保命机会啊。”   人卫烆大人与四皇子关系莫逆,就算没有这个保命机会,四皇子仍旧会选择保他,完全用不着这个机会啊。   傅里皱眉,以为李清是觉得卫烆人命值钱,光是土豆换不了,于是沉吟半晌后,道:“若是再加上一千斤的土豆种,可以换卫烆大人的一条命吗?”   李清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惊喜,也不纠结其他了,赶紧点头应了下来:“傅娘子你放心,您要是真能拿出一千斤的土豆种,别说是卫大人的性命了,你和周公等人的性命,我家主人都能给你保下咯!”   傅里这次露面,不但将自己辣椒主人的身份曝光在其他人面前,周公面馆真正主人的身份同样为人所知。   商人逐利,有了这层身份后,商会上上下下所有人,对傅里都没有了任何偏见。   这次宴会,傅里与其他人相处得倒还算愉快。   宴会结束后,李清将傅里递给他的那张纸仔细收好,然后一步一颤地离开了醉香楼,绕过路人视线,很快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吹了声口哨。不到半个时辰,一道人影便出现在了李清面前。   李清转头,直接将纸张递给了卫烆,同时将傅里今天说的话也都告诉了来人。   然后,便一脸好奇地盯着对方的脸。   那人看完纸张后突然抬头:“李清你看什么?”   李清讪讪笑道:“这不是好奇卫大人究竟帮了傅娘子什么忙,竟然让她愿意这般大出血吗?”   是的,李清之前听到傅里提出想要用土豆换卫烆一个保命机会的时候,神情会那般复杂的原因,自然便是他的顶头上司,便是傅里口中想要还人情的对象   定威侯,卫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50章   李清实在是非常好奇,定威侯在得知有人愿意用土豆这种不但可以让献上的人加官进爵,甚至可以帮助四皇子在夺嫡之中抢得非常大的先机,让其为当今看重的好东西,却只用来换了一个让本就不可能失去性命的定威侯的保命机会,他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面对李清的时候,定威侯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就算他将卫烆的脸盯穿了,没有表情还是没有表情。   李清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在卫烆的眼神逼视下选择告退。   等人走后,卫烆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崩了   他并不觉得傅娘子拿土豆来换了他一个的保命机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是因为这个保命机会他原本就不需要,而是因为傅里的做法传达出的讯息非常明确,她就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为此不惜拿出土豆这种让人眼馋,也远超他之前那个随手为之的帮忙的价值。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刚才从李清的嘴里得知了一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消息   四皇子特意派来苏公公,命他拉拢的献出辣椒与甜菜之人,极可能根本不是钱大,而是他好不容易才喜欢上的傅里。   想到夺嫡过程中的腥风血雨,卫烆下意识就想要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   但很快他却意识到,这并不现实。   因为既然傅里选择了从别人的背后站出来,就已经说明了她想要自己独自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且并不惧怕外界的风风雨雨。   更可怕的是,只等土豆献上,四皇子便会知道傅里才是他真正想要拉拢的人。   虽然其他皇子手上并没有四皇子那样的庞大而分工明确的细作群体,可夺嫡之事,其他皇子手下绝对不可能没有一个细作,也绝不可能没在其他人那儿安插自己的人。   就算他们不知道甜菜和辣椒的主人其实是同一个,可辣椒与土豆也已经足够惹眼。   傅里选择在刚揭露自己身份的时候,就立刻与四皇子搭上线,其实是相当明智的决定。而且她的选择也相当可怕,她没有选择辣椒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而是选了土豆这种可以作为粮食的大杀器,只要她拿出来,四皇子就绝对不可能忽视,只会将她这个人记在心里,而且绝对不会在意她女子的身份。   若是她之后表现不错,四皇子甚至可能让她在皇上那儿挂上号。   等那时,傅里才是真正有了一张免死金牌,别说是她以后做生意肯定会畅通无阻,就算是其他几位心怀叵测的皇子想要动她,也必须提前掂量一下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若是将她害了,皇上会不会对他们产生不好的情绪,甚至直接将他们打出局。   一个献上粮食的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他们竟然连这样的人都能下手,皇上必然会怀疑这人日后登基,是否只会按着自己的喜好做事。   皇上可不会管傅里是谁的人,他只看结果。   想清楚后,卫烆只觉得满嘴苦涩   看,人傅娘子根本就不需要他们这些男人,她自己就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也完全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就算他条件很好,傅娘子也只会相当冷静地权衡利弊,然后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可能。   她完全没必要委屈了自己。   卫烆甚至怀疑,他之前的帮忙是否是多此一举,若是他没有帮忙,傅里是不是也同样会以相当漂亮的手段将自己的危机度过?就像是这次一样。   若是傅里可以钻进卫烆的脑子里,窥探到他的这些想法的话,她绝对会说,亲,你想多了。   不可否认,傅里选择献上土豆并不只是想要挣一个给卫烆的保命机会,她也确实有给四皇子投诚的想法   谁让她是开了挂的女人,早就知道这场夺嫡的最后胜利者就是四皇子呢?哪怕只是提前卖个好,她也赚大发了。   况且就算她说那些土豆只换卫烆的保命机会,难道四皇子就真的那么抠门,连她这样献上粮食种子,以及粮食的种植方法等的大功臣的身家性命都保护不了?特意提出卫烆,也只是顺便将卫烆送到四皇子眼前,让他记得关键时刻留他一命而已。   至于更多的想法……   傅里表示,她真没有想那么多。   参加完商会聚会之后,傅里便开始以面馆老板以及辣椒主人的身份开始出来活动了。   不过在傅里心里,第一个周公面馆的主人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周公。所以在应付完那些得知她身份之后想要来试探她好不好说话的人后,傅里很快将所有精力都投进了分店的选址及掌柜人选等等当中。   在傅里的想法当中,她接下来要开的应该是两家店,一家是面馆的分店,一家则是……   串串香店。   串串香这种东西,好吃又简单,而且除了煮串串的高汤配方以及蘸料配方外,只需要一根竹签将任何想吃的材料都串起来,几乎没有任何需要技术的地方。   可高汤配方与蘸料的配方,却全都是可以交给几个人负责的,完全不需要太多的人工成本。   面馆到底是太忙了,她也没那么多可以信任又有本事的人手可以安排在里面,但是串串香店想要开店却要简单得多:调味料的比例等直接交给她信任的人负责调配,而其他的,她只需要招一些懂得基本厨艺,不会将好好的串串煮得太老以至于无法入口的厨子负责,这店,也就妥了。   有相似效果的还有冒菜、麻辣烫以及火锅。   不过目前只是试水,好让巴州府的其他人知道有这个东西,可以接受这个东西,而她也希望能靠着这个串串香店在巴州府城彻底站稳脚跟   虽然周公面馆与辣椒生意已经完全可以证明她的实力,但是之前出面的一直是周公与钱大,出面与那些人打交道的人也都是周公与钱大,所以旁人就算知道她才是真正的主人,难免对她的能力也有几分怀疑。   正巧傅里也早就想要开分店了,于是干脆趁着面馆开店的时候,将一直想要做的串串香生意也提上了日程。   一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比较难,不仅仅是店面选址的问题,还有其他的诸如店内员工的问题,虽说也有周公在旁边为她把关,但真正拿主意的人还是她自己。   最先敲定的是周公面馆的选址和掌柜人选   就在如今这个周公面馆老店距离很远的地方,客流量要比老店这边更大,店面原本的主人做的本来是布匹生意,原本生意也凑活,虽说赚不了大钱,但每月除了能赚够一家人的开支,还能留下一些余钱当做积蓄。   可惜前不久店面附近又开了一个布庄,比起这一位老板的谨慎小心不敢冒进,那位布庄主人做事就要大胆多了。咋开店之前,他甚至特意与一个行商搭好了关系,然后每月都能从行商手上拿到不少江南京城那边比较时兴的布料,而且那老板做生意也实诚,质量也没有任何问题,久而久之,原本的客人全都跑到另一家布庄去了。   布庄入不敷出,便只能关闭防止更多的亏损,又因为他年纪也大了,不愿意再试着去转型做其他生意,面临更多的风险,于是便决定卖掉店面,给自己留下养老钱。   打听好这个店面原本的情况后,傅里便干脆托钱二做中人,直接将这个店面买了。   在签下合同之后,傅里看了那位掌柜一眼,试探着向他发出邀请:“胡掌柜在卖这家店之后,可还有其他安排?”   胡掌柜摇头:“我这样的年纪,上不上,下不下的,说是想要养老吧,又有些不甘心,而且儿子刚刚成家,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可若是不想养老,我除了开店做生意也没有其他本事,有再多不甘也无能为力。好在我手上还有几个宅子可以租赁出去赚些银钱,不至于坐吃山空。”   傅里想着这位胡老板的性子,突然就有了个不错的主意:“胡掌柜也做了几十年生意了,对与人打交道这方面肯定相当熟稔。而我这家店已经定好了以后仍旧是开面馆,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掌柜人选。胡掌柜虽然不太适合做生意,但只是做个掌柜却绰绰有余。我听完胡掌柜的事迹后,对您相当有兴趣,若是可以的话,想要邀请胡掌柜来给我的面馆做掌柜。”   胡掌柜愣住:“我不太合适吧?之前我的布庄生意就不怎么好,后来更是直接倒闭了……”   傅里笑道:“布庄倒闭的原因是因为竞争对手太强势,而您的性格却相对保守,而且没什么主见,不愿轻易做出改变。但若是只是做个掌柜,店里的大事方向全部由我来掌控,胡掌柜您的性格反而非常合适。”   做事谨慎小心,出现差错的可能性就低,没什么主见,就不会因为太有想法而和自己这个老板起争执。   胡掌柜愣住,好一会儿后迟疑着开口:“我觉得不太好……”   傅里笑着打断:“胡掌柜先不要拒绝,我并不是单纯请您做掌柜而已。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虽然周公面馆真正的老板其实是我,但与大众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周公在面馆其实占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分成。”   胡掌柜两眼瞬间瞪大,整个人都有些震惊:“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分成?傅老板你疯了吗?你是觉得钱多了烧手,还是真的不差钱,所以看不上开店赚的这些银子?”顿了下,他突然变得失落起来,“听说你和周公是义父义女的关系,他又不只是单纯的掌柜而已,你愿意拿这么多分成给他,当然不让人意外。”   “怎么会?”傅里不禁失笑,“我选择开店,当然是希望这家店能越赚钱越好。但是一家店能否赚钱,又能赚多少钱,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掌控的,当然还需要店里其他人的共同努力。”   胡掌柜仍旧有些意兴阑珊。   傅里也不和他绕弯子了,干脆开口甩出底牌:“虽然我不可能给你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分成,但若是胡老板愿意加入我的店,我也愿意拿   出百分之十的利润分成给你。”   “百分之十?傅老板你没有骗我?”胡掌柜猛地起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虽然大家对周公面馆每个月盈利的具体数额不太清楚,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回家去拿算盘把拉一下面馆使用的材料费,完全可以猜出了一个大概数据   刨去辣椒这种周公面馆的使用数量大到让人怀疑人生,成本也大得惊人的调料,周公面馆每个月至少能赚四百两银子。   四百两啊,他那个布庄的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也才赚了五十两银子而已。   而如果他愿意做这家分店的老板,只要这家分店的生意能保持和老店一般的客流量,那么他每个月完全可以白得四十两银子的分成红利。   就算是新布庄还没开的时候,他那个店里每个月能赚的银子都不一定可以达到这个数量呢!   傅里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必须保障店里的食物不会出现任何的质量问题,而且尽量不要出现任何纠纷……”   “我可以!”胡老板迫不及待地开口。   不过胡老板的性子实在有些……   傅里没想到,就算是最兴奋的时候,胡老板仍旧没有忘记对他最大的隐患:“若是开分店,那店里的辣椒用量和来源,也会和周公面馆一样,是免费的吗?”   傅里笑了笑:“你见过拿东西给自己的店,还要付钱的吗?”   “可是,若是傅老板将用在面馆里的辣椒全部卖掉,赚的钱绝对远超面馆一个月的进项,您为什么……”   相信不仅仅是胡老板,整个巴州府城的人恐怕都有相似的疑惑   明明可以靠着卖辣椒赚更多的钱,为什么傅里却非要将辣椒投入面馆之中,去做明显不如纯卖辣椒的生意?   傅里想了想,笑答:“因为辣椒这种东西,过不了几年就会被人研究出种植方法,并广泛种植,可周公面馆的招牌却是实打实的,过再多年,只要店里食物的味道与质量不出问题,就绝对可以继续存活下去,继续为我赚钱。”   胡老板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整个人只剩下纯然的高兴。   但傅里不忘给他打预防针:“不过你也必须知道,你的收入将会直接与面馆挂钩,若是面馆生意萧条,甚至是入不敷出,这亏损的部分,就需要你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我不可能做慈善的。”   就算亏损,其实也只是亏损一些面馆的材料费而已,其实要不了多少钱。   这其实很像是现代流行的加盟经营模式,但与现代的加盟经营模式不同的是,现代加盟经营模式的加盟方除了需要在一开始就支付加盟总部一笔专利、形象使用费,虽然总部会负责加盟店的人员,但加盟店本身建立所需的全部或是大部分资金也必须由加盟方自己负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加盟店的店主人其实只是与加盟总部谈了笔一开始就说好了条件的生意,之后加盟总部除了会定时查看加盟店是否损害品牌的形象外,其实对加盟店本身已经没那么在意。   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加盟店自负盈亏,赚的钱全都是自己的。   当然,亏损也需要自己承担。   可是就算这家分店打着周公面馆的旗号,有着周公面馆之前苦心经营一年在消费者心理留下的良好口碑,之前才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闭了一家店的胡老板,明显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经营模式的。   当然,傅里自己也不愿意将现代的加盟经营模式搬到古代   不是因为其他的一些莫须有的大义,她只是不愿意让每一个顶着周公面馆名头的店铺脱离自己的掌控,她也不愿意拿现在仍旧价值相当高昂的辣椒,去免费送人。   能给出百分之十的红利,傅里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大方了。   但胡老板还是犹豫了。   傅里讶然,旋即提出另一种加盟条件:“若是我承诺店铺的亏损全部由我自己承担,但是店铺的盈利你却只能拿走百分之五呢?”   胡老板明显有些意动,但想到周公面馆的好生意,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又有些不甘心。   他也知道自己太过胆小又贪心,也知道自己性子太过瞻前顾后,于是开口之前,他便羞愧得脸颊通红:“我现在没办法给傅老板一个准确的答复,想回去与老伴儿商量一下。”   傅里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是应当的,胡掌柜只要能在三天内给我答复就好。”   胡掌柜满脸羞愧地点头:“您放心,明日我就能给您答复。”顿了顿,他问道,“到时候我是直接到周公面馆去找您吗?”   傅里点头:“这几天我都在周公面馆,胡掌柜,等你好消息。”   傅里之后几天一直在周公面馆的原因,当然不只是为了等胡掌柜的消息,而是因为她有事需要与周公商量。   首先便是串串店儿的店面选址   在得知她还想要开一家串串店儿后,钱二便相当努力地在为傅里联系那些有意愿出手的店面。最后考虑到店面老旧以及客流量等各方面条件后,傅里排除了大部分店面,只在两个店面之间犹豫。   一个地理位置更加优越,店面是处在一个接近城中心的十字路口位置,人来人往的,客流量相当大。不过距离周公面馆相当远,而且店面也有些老旧,有着相当大的安全隐患,若是买下这家店,之后的装修也是相当大的一笔费用。   第二个呢,就隔了周公面馆不到十米的距离,距离相当近,而且店面才装修不久,里面的摆设相当新,买下也不需要花太多钱在店面的装修问题上。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条街的客流量全是周公面馆带起来的,实际上这里其实没多少人愿意过来。这些过来的客人,也大多只是为了过来吃面而已。   所以傅里有些犹豫。   但周公在得知了傅里的顾虑后,却干脆拍板,定下了周公面馆附近的店面:“这家店距离面馆更近,我们这些面馆的老人也能顺便看顾,若是可以,还能过去搭把手。若是买下那家城中心的那家店,你以后就只能在面馆分店与串串香店之间来回奔波,实在没必要。”   傅里恍然大悟:“我竟然忘了面馆分店。”   周公白了她一眼:“店都还没开呢,你的态度就变得这么敷衍,喜新厌旧的,也不怕出了什么问题。”   傅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直接定下了面馆附近的那一个店面:“周公以后可要记得多帮我照看一下,免得出了问题。”   周公笑着点头:“我女儿的店,我当然会帮忙照看。”   说完,他又问道,“若只是这个问题,昨晚我们在家便可以讨论清楚,没必要非得拿到面馆来吧?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   傅里神情有些为难:“我是在想,这个串串香店的掌柜,我该将谁派过去。”   “派过去?”周公有些惊讶,“你想从面馆如今的人手当中选人?你看上了谁?孙翠兰,还是田大娘?”   傅里叹了口气:“如实钱二还在面馆的话,其实钱二加上翠兰才是最好的人选。可惜钱二现在忙于牙郎生意,能保证自己不被人欺骗就已经够难的了,实在没精力再来兼任我这个串串香店儿的掌柜。”   周公也觉得有些可惜:“钱二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自己挑大梁做生意,可他心里又有着股犟劲儿,觉得这个牙郎生意就是他哥以后唯一的退路,所以想要替钱大将这桩生意守好,不愿放弃。”   说着周公便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钱大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傅里见周爹爹担心钱大,急忙开口安慰:“周爹爹不必担心,钱大性子狡猾,身边又有唐老先生在旁护持引领,至少安全是绝对出不了问题的。”   因为周公二人年纪大了,之前钱大回来只是匆匆与周公夫妇见了一面,并未详谈江南那边发生的事,自然更不会提起唐铭“背叛”,险些将钱大逼入绝境的事儿来让他担心。   所以直到现在,周公也不知道钱大如今在江南算是孤立无援,只能自己在其中沉浮挣扎。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前段时间钱大让人写了封信,特意用两人对好的暗语提到了,他已经成功投入四皇子麾下的事儿。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钱大不会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作死自己,那么他就必然能够得偿所愿,甚至可能将靠着这些年的功劳得到不少好处。   周公摇摇头,没有再提起钱大,而是转移话题说道:“听你的语气,你是想要让翠兰到串串香店儿当掌柜?”   傅里顺着他的话点头:“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可惜的是,翠兰对后厨之事一窍不通,我也担心她性子太过温柔,根本压不住那些重新请来的厨子。”   这确实是个问题。   孙翠兰性子温柔,不论是在后厨帮忙,又或者是在前面做个掌柜,都能起到很好的润滑剂作用,可后厨这块儿却讲究资历,她只会几个家常菜,味道还只是将将可以入口的程度,就算串串香店的厨子并不需要太有本事的,可那些人对孙翠兰这个门外汉,却……   周公皱眉后,提出另一个人选:“你觉得田氏如何?我记得田氏的厨艺不错,虽然算不上正经厨子,但按照你的说法,咱们请的本也不是那种颠勺雕花样样精通的大厨。”   傅里笑道:“周爹爹与我可想到一处去了。”   “那你为什么还说拿不定主意?”周公好奇,“若是田氏没有不妥之处,你直接定下不就好了。”   “我也想啊,”傅里为难,“可是田大娘如今已经够忙了,平日想要与她丈夫孩子见面,每次都需要她的丈夫孩子趁着空闲到店里,她自己却完全得不了闲。若是我将她安排到串串香店做掌柜,她岂不是连与丈夫孩子说会儿话都难?”   但凡开业之初,肯定是最忙的时候,而且这个忙碌时间视情况而定,长则好几年,短则   三五月。   人家才团聚没多久呢。   周公扒拉了一下店里的人选,竟发现除两人之外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周公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周公是面馆的灵魂人物,周公面馆完全离不了他。   而傅里自己,却是绝对不可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串串香店的:小时候傅里的父母忙于工作,就没能给她更多的陪伴时间,谁说她并不会因此怨怪父母,但到底是有些遗憾的。如今生了孩子,她绝不愿锦哥儿的童年也和自己小时候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竟发现再也找不到一个可能的人选。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周婆出现在了库房门口:“你们还没谈完正事儿呢?快出来吧,外面有人找。”   “有人找?”周公不解,“谁?”   傅里愣了下,笑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周公面馆分店的下一任掌柜,胡掌柜。”   周公笑道:“原来是他啊。走吧,我也一起去见见,看他到底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胆小老实,是不是真有那么合适。”   昨天回来,傅里便将自己与胡掌柜的谈话告诉了周公,对她描述的胡掌柜性格,周公也相当满意   周公面馆在巴州府城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名声,如今开分店,并不需要掌柜有许多自己的主意,也不需要掌柜的有太大的进取心,一心想着超过老店,又或者推陈出新。分店的掌柜只需要做到收成,做到不给周公面馆这个招牌落灰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反倒是两人眼里的不安定因素。   两人一起出去,很快便见到了神情有些局促的胡老板,以及他身边那个虽然断了一条手臂,但在面馆客人的好奇视线下却仍旧眼神坚毅的男人。   傅里微微有些惊讶:“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位应当就是令公子吧?倒是长得一表人才。”   胡掌柜原本有意无意地为儿子挡开视线,也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观察傅里的眼神,心里想着若是傅老板对他儿子的出现有表露出任何不满或是抵触,又或者是会让他儿子更加难受的眼神,他便立刻将儿子送走。   没想到的是,傅老板看向他儿子的眼神除了一丝丝讶异,竟然相当平静   就像是,她只是在看一个四肢健全的普通人。   旁边的周公倒是露出了几分好奇,也对这样一位正直壮年却身体残缺的年轻人相当惋惜,眼底也微微带了几分同情。但至少,他没有因为这个陌生年轻人的突然出现,就对他露出不好的眼神。   胡老板鼻尖一酸,险些没哭出来。   就算是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人,神情也相当动容。   不过也就是动容而已了,他好笑地看着热泪盈眶的父亲,用完好的一只手为他擦干了泪水。   傅里看了眼店里好奇看过来的客人,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干脆带着这对父子去了后院:“本想找个空位坐下边吃边谈,也能让你们尝尝面馆做的这些面条的味道,让你们心里有数,可惜现在只能委屈二位在后院随意坐在凳子上吃面了,希望不要影响二位对面馆的印象。”   胡掌柜连连摇头,几乎要直接答应下傅里让他给分店做掌柜的邀请,可惜被身边的年轻男人给拦住了。   年轻男子笑着开口:“两位也是为我考虑,我怎会因此对面馆生出不好的印象?感激还来不及。”   周公笑着点了点头,胡掌柜是个什么性子他还看不出,倒是这位年轻人心性相当不错,而且行事举止有度,像是个能担大事的。   傅里不知道周公想法,只笑了笑,然后让人抬进来了一张矮几,不太高,几乎与凳子高度平齐。   好在胡掌柜父子是真的不在意这点。   两方人马很快坐到凳子上,然后便开始为彼此介绍起来。   也是在这时,周公才知道这位年轻男子的名字叫胡淼,是胡掌柜嫡亲的儿子,还是他三十多岁时好不容易才盼来的独苗。   至于他的手为什么会是如今这个样子,还是源自于他小时候的一场意外。   他自己仿佛并未将自己身体的残缺放在心上,反倒是胡掌柜因为他残缺之后在以前的那些同伴那儿受到的种种伤害而对他态度非常小心,轻易不会让他出门就算了,若是出门更是一定要跟在他身边,几乎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对待,让胡淼非常难受,久而久之,胡淼自己也不愿意出门了。   父子二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胡淼神情轻松,明显已经对当初的事情释怀,反倒是胡掌柜神色郁结,仿佛一直没从当初受到的伤害中走出来。   胡淼无奈摇头:“你们不要误会,我父亲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也怪我,若不是我今天非要跟着他一起过来,父亲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态度。”   傅里与周公对视一眼,而后摇头:“无事,我事前了解过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之前也和他接触过,不过因为这一次的见面便改变之前的看法。周公面馆分店的掌柜,我到目前为止,仍旧认为你的父亲是最合适的人选。”   胡淼这才松了口气。   胡掌柜看了儿子一眼,不自觉地佝偻了背,直到胡淼对着他毫无阴霾地笑了下,胡掌柜这才放松下来。   傅里看着有趣,倒是不曾打断。   等父子二人和好之后,傅里这才继续开口:“若是你们没有问题,我就让人将面馆的两款面条送上,让二位尝尝味道如何,心里有底。”   胡掌柜赶紧点头。   傅里走进后厨,特意挑了一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帮厨出来,让他将面馆里的招牌面重庆小面,以及番茄鸡蛋面都做了出来,不过提前跟帮厨说过,面条的分量要小。等两人吃过小面与番茄鸡蛋面,并对两款面条赞不绝口,胡掌柜几乎要说出立刻签约的话后,她这才起身,将之前与周公商量好,马上要在面馆推出的其他面条也都做好端上。   十来款颜色各异,配料不同的面条挤挤挨挨地摆在矮几上,看起来相当惊人。   当然,看着这些面条的人的胃,蠕动的速度也相当惊人。   胡掌柜定力不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傅里抬手邀请:“两位请吧,不要客气,这些也都是面馆最近即将推出的面条,若是胡掌柜答应加盟,开店以后将会我们现在所在的周公面馆同时推出新款面条,想来也能为面馆吸引不少客人。”   胡掌柜两眼亮得惊人,但人就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儿子:“儿子,我觉得加入……”   “父亲,咱们先尝尝这面条的味道,正事儿之后再说。”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您看怎么样?”   胡老板连连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   说完便拿起筷子开始试吃这些新款面条,从刀削面一直尝到了担担面,又从热干面尝到了热拌面,最后更是因为吃得太嗨,夹了一大口辣鸡面送进嘴里。   然后……   胡老板被辣得满脸通红,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洪荒之力,这才没有当场失态。   他儿子将胡掌柜的窘态看在眼里,跟着抬手伸向辣椒面的筷子不禁迟疑起来,好一会儿,才在傅里看好戏的催促目光中,抬手夹了……一根儿辣鸡面送进嘴里。   傅里顿时哭笑不得:“我原还以为你的性子与胡掌柜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没想到你与胡掌柜到真不愧是父子,行事都相当谨慎。”   胡淼不好意思地笑笑:“味道确实有些辣。”   他顿了顿,闭眼认真回味之后点头,“不过不如小面味道惊艳,若是改良一下,肯定会更加符合巴州人的口味。”   傅里与周公面面相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味觉很敏感?”   “确实要比一般人敏感,”胡淼笑了笑,“不过好像没什么用,除了在吃饭的时候可以尝出母亲的什么佐料放多了放少了,可以尝出什么食材不够新鲜之外,对家里没有任何帮助。”   傅里整个人都惊呆了:“你知道在我们这一行,若是有一条好舌头,究竟有多让人羡慕吗?你竟然还说没什么用?远的不说,就说一年前周公面馆才推出小面的时候,当时醉香楼可是花了好几百两的银子,才勉强说动了那位味觉特别出众的灵舌先生来为他破解油辣子的配方。若不是那位灵舌先生,周公面馆的油辣子也许还要很久之后,才可能被人知道里面的主材料是辣椒花。你说味觉出众有没有用?”   胡淼愣住,好一会儿后失笑:“看来我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   傅里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胡掌柜:“胡掌柜,你儿子都说他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了,你难道还不愿意给我做掌柜吗?”   胡掌柜果断点头:“昨晚我回去后与老伴儿儿子商量后,便已经决定加盟周公面馆了。”   胡淼相当无奈,他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容易就将他的底儿给掀掉了。不过好在他也确定周公面馆确实值得加盟,所以也没有对此做出不好的反应。   傅里这才开口:“不知二位对我之前提出的两种分红方式,有什么想法?”   胡掌柜来了精神:“我自己的话,原本是想选择百分之五的分成,但我儿子想要过来考察一下周公面馆的真实情况,然后根据结果来选择分红方式。”   傅里转头看向胡淼:“小胡掌柜,您更想要哪一种分红方式?”   胡淼斩钉截铁地开口:“当然是百分之十。周公面馆有招牌有名声,还有无法估量的前途,我们完全没必要放着更多的钱不赚。”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七十大寿,来了很多人,太吵了,只能写了一万,不好意思……感谢在2020011223:45:022020011320:4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子熟了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胡掌柜似乎有些迟疑,然而他对胡淼真的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了,而且对他的各种决定也并不反驳。况且百分之十的利润也真的让他非常心动,有儿子在后面推他一把,他也能更快地做下决定。   两方人马很快说好,并签下了契书。   收好契书后,傅里笑着看向胡淼:“小胡掌柜,不知道你是否有有意愿出来做事?”   胡淼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在话出口的那一霎那,他不知为什么突然闭了嘴,甚至还伸手拦住了因为一直不见他拒绝,所以想要替他拒绝的父亲:“傅老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里想了想,笑道:“我不久后准备开一家串串香店,这个串串香呢,就是用竹签将食物串在一起,然后放到调好的汤料里面煮,煮熟后再放到蘸料里面蘸一下。做法简单,吃法也简单,而且除了汤料和蘸料,几乎没有什么难度。”   “傅老板是想要请我做什么呢?”胡淼微微有写心动,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傅里笑道:“自然是想要请你帮忙管理一下后厨,你的能力若是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实在可惜,不如物尽其用,还能给你家里添点儿进项。”   胡淼神情微愣,有些惊讶:“后厨?”   “是的,”傅里想着串串香店的掌柜人选就有些头疼,这个胡淼的出现倒是替她解决了一个难题,“我手上虽然有不少高汤与蘸料的配方,但你也知道,就算我将配方交给厨子自己配,也很难完全和我做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所以我想请你到我即将新开的这家店把把关,至少不能让高汤和蘸料的配方与我做出来的相差太大,毕竟这个串串香店,我以后也是要开分店的。”   胡淼愣住,转头看向胡老板。   胡老板还以为儿子是在询问自己一件,立刻摇头拒绝。   见状,胡淼突然轻笑一声:“傅老板,我答应了。”   胡老板瞪眼:“儿子,你怎么……”   “父亲,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已经对当初的经历释怀了,现在已经不再害怕旁人异样的眼光,对其他人的嫌弃厌恶也并不会放在心上。”胡淼越是说,眼神越是坚定,“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你们养我,若真是这样,等你们在世还好,我自然衣食无忧,也不会被外界打扰。可等到你们……已经因为常年不出面见人,因为从未到外面谋生而失去谋生能力的我,真的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吗?”   “不是还有你的老婆和孩子?”   “父亲,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我都希望自己能尽到责任,做一个和您一样疼爱妻儿的好男人。”   胡掌柜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傅里看着二人,也不说话,只让两父子自己解决问题。   倒是周公是个热心肠,见状忍不住开口劝胡掌柜:“胡掌柜,你儿子说的有道理啊。你想想,先不提你们死了之后你的儿子要怎么生活下去,就只说你们老了,干不动活儿了,你儿子难道还能放着你们不管吗?可是老夫瞧着,你怎么也年过半百了吧?距离你干不动活儿,也没几年了吧?你不赶紧让你的儿子找到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方法,怎么还能阻止他出门呢?”   傅里看了周公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劝道:“况且这后厨的工作,每天见到的也就是那几个人而已,只要是处熟了,又和在家里有什么不同呢?”   胡掌柜神情复杂,似乎有所触动。   傅里再接再厉,“况且我这个串串香店既然是要做成分店的,那么对店里帮忙之人的人品肯定会经过严格考察,绝不会出现那等心思不正,品行不端的人。若是小胡掌柜能答应到串串香店的后厨帮忙,这后厨的所有人选在确定之前都可以让小胡掌柜过目一番,若是其中有人在见面时露出不好的神色,又或是说了不好的话,我们便拒绝聘用。二位觉得怎么样?”   父母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这个条件诚意满满,完全是为了小胡掌柜量身定做,胡掌柜已经完全动心。   可是……   胡掌柜的“小心眼”再次发作:“可是周公面馆声名在外,若是傅老板放出即将再开一家新店的消息,想必会有不少人前来应聘。您想要留下我儿子的目的,我已经基本了解,可是您为什么要拿出这么好的条件?”   在谨慎过头的胡掌柜眼里,这样的做法展现出来的并不完全只有满满的诚意,还有可能存在的“别有用心。”   胡淼顿时有些着急地开口:“傅老板别介意,我父亲就是这么个性子,并非有意冒犯。您只当我父亲的话是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傅里抬手打断,笑道:“我既然选中了令尊给我的分店做掌柜,对他的性格自然做过深入的了解,并不会因此介意。”   若是换个人怀疑她别有用心,她恐怕真会生气   毕竟,她会提出这么好的条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为了挽留优秀的人才。可是这样的条件却被人怀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很可能不安好心,是个人都会生气。   可谁让说话的这个是胡掌柜呢?   胡掌柜的胆子可是小到为了不想承担风险,而想抛弃百分之十的利润分配,去选择百分之五的人。   对这样的人,有必要生气吗?   傅里见胡掌柜虽然满脸紧张,但眼底却没有一点儿后悔,于是笑着解释:“小胡掌柜不要太紧张,这事儿我本也应该告诉你们。因为这是家新店,所以店里的掌柜必须是我可以相信的人。可是我原本定好的掌柜性子却有些温柔,我担心她压不住后厨的人,若是小胡掌柜答应到后厨帮忙,以小胡掌柜的本事,肯定是后厨的第一人,到时候只要小胡掌柜对我定下的掌柜表示信服,其他人便没办法作妖。”   周公讶异地转头:“定下了?”   傅里回以点头:“若是小胡掌柜答应,翠兰便是新店最好的掌柜人选。”   胡淼父子二人不知道傅里与周公是在打什么哑谜,但从两人对话之中也能听出,新店的掌柜名字叫翠兰,应该是个女人。   胡掌柜本人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对女子出来做掌柜本能地有些抵触   傅里是意外,而且她也不是出来抛头露面的掌柜,而只是在后方坐镇的老板。就算如今大有亲自出面的意思,可在此之前她便已经攒下了让人望尘莫及的家业,让他根本无法将她归类于寻常女子的类别当中。   可是胡淼却因为自己小时   候的经历,对此接受良好。   他看了又想说话的胡掌柜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胡掌柜皱了下眉,叹气摇头,到底不曾真的开口说出什么让人反感的话。   傅里对此相当满意:“看来小胡掌柜是个开明之人,对新店的掌柜人选没有任何不满。”   胡淼失笑,只凭一个名字,他能有什么不满?又或者说,他若是有了不满,难道眼前这个行事果断的傅老板就会将定好的掌柜给换了?   他又不傻,自然听得出自己会被傅老板这般拉拢,除了他身上确实有不错的能力外,也有想要他帮那位新掌柜压服后厨的原因。甚至这两个原因的重要性,后者是绝对要比前者更大的。   毕竟傅老板都说了,新店开张,必须由她信任的人坐镇。   也即是说,他这个有着特殊能力的人可以没有毕竟傅老板又不靠他本事开店可那位掌柜却不能没有。   胡淼认真说道:“这是自然,傅老板眼光卓绝,我相信您挑选的掌柜一定是个好相处的。而且我也相当珍惜这个可以以微薄之力帮助家人的机会。”   眼光卓绝?这是夸她的同时,也将自己夸了?   傅里轻笑一声:“看来小胡掌柜已经有了决定。”   胡淼点头:“我愿意接受傅老板的聘请。”   傅里转头看向周公。   周公也不犹豫,叫人拿来文房四宝,当场起草了一份契书:和之前一样,一式两份,傅里一份,胡淼一份。   没多久,周公面馆的店门口便摆出了一个摊位,奇怪的是这个摊位相当简陋,只有一个炉子一口造型奇怪的锅,然后便是满满好几桶用竹签儿串起来的肉片蔬菜,以及豆腐鱼丸等物,看得人相当惊奇。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在排队的时候,顺便看着摊位的热闹,不曾生出打探的想法。   可是等到锅里的高汤煮开,负责在店门口煮串串的厨子将一大把用竹签串起来的鱼丸放进了锅里后,不一会儿,香气便从锅里飘了出来。   众人本就是到周公面馆吃饭的,肚子正饿着呢,如何忍得了这样的诱惑?   于是第一个人很快开口:“这位小哥,请问你这锅里究竟是在煮什么啊?看着好像没什么颜色,但闻起来还挺香。”   厨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东西叫串串香,就是个小吃,只需要将串好的食材往汤里面一丢,熟了之后拿出来往蘸料里一滚,马上就能吃了,方便又快捷。客人若是有兴趣,不如买上一串儿来尝尝鲜?真的不贵,一串儿蔬菜也才一文钱,而这刚刚煮好的鱼丸也不过两个铜板而已,真真儿的便宜又实惠。”   那客人不过犹豫一瞬,视线落在厨子从锅里提出来时已经开始泛白熟透的鱼丸,再见着厨子将鱼丸放进了旁边小桌子上摆着的那碗又红又亮的蘸料中,鱼丸瞬间被红油浸染,裹上了一层漂亮的外衣后,当即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从怀里掏了两文钱   反正也不贵,就当解个嘴馋。   可是等到鱼丸入口,那细嫩爽滑又q弹的口感,瞬间将这位客人征服。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他三两下就将鱼丸吃下肚,然后便瞪着眼睛又掏出了两文递给了厨子:“再给我来一串儿。”   厨子低头看了一眼,轻笑:“这位客人今日钱可带够了?等会儿你不是还要进去吃面?这串串儿味道虽好,却不饱腹,若是将所有银钱都花在串串儿上,等会儿您可就没有铜板吃面了。这不吃主食,之后一整天干活儿可都没什么劲儿。”   听了厨子的话,那人算了算自己今日带出门的铜板,果真一脸遗憾地选择了放弃。   但她心里却暗暗想着,明日他一定要带上比今日更多的铜板,绝对要吃到比今日数量更多的串串儿。   这样想着,这位客人还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回味之前吃到的串串儿的味道:“啧啧,这味道可真是不错。我一个大老粗是品不出什么滋味儿,但我觉着,这串串儿的味道,倒是比小面还要够味儿,让人吃了一串儿还想吃第二串儿。”   他前后排着队的客人听着他的感叹,心里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其中难免有几个身上不差钱的主儿,几乎没怎么犹豫便从怀里拿出了一碇银子:“你这桶里究竟有几种口味的食材,每样给我来两串儿!”   这话一出,别说是还排着队的客人了,就算是坐到店里开始吃面的客人都忍不住往门口看了过来。   那厨子愣了一下,旋即两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兴奋地难以言表:“这位客人请稍等,我马上就好!”   说着,他便转头在桶里挑选起来   首先是鱼丸,然后是猪肉片,羊肉片,牛肉片,还有青菜,油豆腐,豆皮,菌菇……   有心细的客人数了数,竟发现这桶里面至少有二十多种串串儿!   看着是满满两大桶,可是种类也是真的多。   等到厨子听从客人的话,将每一种串串儿都挑出来煮上后,旁边还在观望的客人顿时瞪直了眼睛:“这么多种串串儿啊?这可真是不得了。”   厨子一边检查着锅里的串串儿是否熟透毕竟品种不同,煮熟需要的时间也完全不同一边开口说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也就是现在做来给大家吃个乐呵,宣传宣传马上要开的串串香店,否则这串串的种类怎么可能才这么点儿?你们是不知道,我家老板都说了,这串串儿啊,只要不是食材相冲的,只要不是味道太大的,只要不是有毒的……全都能放到里面煮。别说现在这二十来种了,我们老板说了,串串的种类至少能上百种,以后开店了大家去店里点菜的时候可不要被吓到。”   别说以后开店之后会不会被吓到了,就是现在,这些面馆的老客都有一种惊吓的感觉。   “你们老板又要开店了?还是开一家专门卖串串儿的店?”   “是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不了多久就要开了,店面就在对面那条街,大家应该看到过吧?就那个正在装修那家。大家要是吃完串串儿觉得符合你们的胃口,以后新店开张,大家一定记得捧场啊。”   那厨子犹嫌不够似的,继续往外爆料:“大家也别急着惊讶啊,咱老板虽然有了新生意,可从来没有忘记大家这些面馆的老客人呢。”   “这话从何说起?”   “你们怎么这么心急?让我把话说完不就得了?”厨子卖了个关子,然后笑着开口,“我们老板说了,承蒙大家厚爱,周公面馆的生意几乎每天都非常好,老板能开新店也都是靠了   大家的捧场。可惜面馆生意太忙,就总有顾及不到各位的时候,所以我们老板在腾出手后,便立刻将开分店的事儿安排上了日程。不过为了照顾那些明明路程遥远,也仍旧每日到店里吃面的客人,这家分店离这条街有些远,在城北那边。离老店近的人呢,仍旧还是到老店来吃面,若是离城北那家分店更近呢,便可以直接去分店吃面了。大家放心,这分店的厨子都是老店已经训练出来了的熟手,做出来的面跟老店绝对是一个味儿。”   “至于离老店和城北分店都比较远的客人也不必着急,等到城北分店步入正轨之后,老板很快就会将城西、城东的分店一起安排上,相信大家不用等太久。”   这消息才说出来,所有在场的客人全都沸腾了   无他,实在是整个巴州府城只有一家周公面馆,这面馆的味道又实在太好,让人吃完后终是念念不忘。但是这周公面馆也是在太偏僻了一些,许多客人离这条街比较远,每次想要吃面都得提前好久过来,否则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排队都排了老长,根本没办法在饭点儿上吃到热乎乎的面条。   店内的周公看着这一幕,对这个消息带来的效果那是相当满意。   因为这个,周公甚至忍不住开口,将原本准备按下等分店装修好后在说出来的好消息一起说了:“不止如此,我们周公面馆如今已经研究出了新的面条,等到分店开张,我们立刻就会将新款面条推出!”   这消息可比开分店的消息来得劲爆多了   分店到底只是惠利了一小部分客人,可周公面馆真正的老客早就习惯了风雨无阻地过来吃面,对多走几步路本没有那么在意。而且真正距离周公面馆很远的客人愿意每日都不惜大老远地跑到周公面馆来吃面的,到底是少数。可店里即将推出的新口味面条,却是让所有客人都相当惊喜的消息。   “真的有新面条推出吗?还是辣味的吗?好不好吃?”   周公之前没忍住爆出了一个好消息,虽然对分店开业没什么坏影响吧,可到底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如今听到客人的问话,自然不会回答,而是选择笑而不语。   客人没有得到回答竟然也不生气,而是转头和身后的同好闲聊起来,纷纷猜测这款即将推出的面条是什么口味。   傅里这日忙完家里的事,干脆抱着锦哥儿出来玩耍   前段时间忙完了分店的选址和人员准备工作后,她除了每日要去分店看一眼最新的装修进程后,便是找来钱二陪同,一起到她买下的那座山头上……收土豆。   是的,她去年种下的土豆已经成熟了,再不收获,放到地里就该长芽了。   而众所周知,长了芽的土豆,是不能吃的。   所以傅里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立刻将收获土豆的事安排上了日程。   而且因为担心那些人挖土豆,又或是晕土豆的时候大大咧咧,找不到方法,她还特意跑去指导了一番   因为土豆是埋在地里的,而巴州府的老百姓之前极少,甚至根本不曾收获过这种长在地下的作物,所以一开始动手挖掘的时候总是掌握不好力道,也拿不住土豆的位置,于是总是将土豆挖破。   挖破的土豆不好保存,只是放十天半个月就要腐烂发臭。   而且在运送的途中,因为事先不知土豆表皮这般脆弱,钱二是直接让人拉来牛车运送。古代道路本就崎岖不平,那牛车又只有两个轮子,一路上那是颠簸起伏,引得土豆碰来碰去。   虽说土豆是装在麻袋里面的,就是磕碰,数量也很有限。   可是土豆的基数上去后,被磕碰怀了的土豆也是相当大的一笔数量。   傅里让人称过,足有五百多斤。可把她给心疼坏了,钱二与周公等人知道后,比傅里还要心疼。   后来傅里干脆雇了马车,又特意让人将弹簧搞了出来,土豆的破损数量才终于减少。   之后又忙着联系巴州商会的会长李清,履行自己的承诺,将手中的土豆拿了足足一千斤交给他,同时也不忘提醒他,土豆收上去后千万不要吃,要不了多久就该种下了,不然就赶不上新一季的土豆收获了。   然后,傅里干脆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锦哥儿与生意上面。   锦哥儿如今是越来越活泼了,不过可能是因为傅里这段时间经常趁着他睡觉离开出去办事,虽然仍旧非常粘人,但也不至于和之前一样,离了她就哭。但是周婆也给傅里说了一件事,就是锦哥儿每次醒来后没找到傅里,总是会哭得非常伤心。   傅里想着,锦哥儿如今性子里还带着的那些不安,大约就是因此而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锦哥儿的性格养成造成了影响后,很干脆地放弃这样的行为,若是真有事外出,能带着锦哥儿一起便带着一起出门   锦哥儿的身体是越发地好了,大约在他两百天大的时候,过来给他诊脉的大夫就说他养得好,身体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婴儿的水平,就算被抱着出门也不会轻易生病了。   若是实在不能,也会认真地和他解释后,当着他的面儿离开。   倒不是锦哥儿这么点儿大就能听懂大人的话了,但是傅里认真地和他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感觉,锦哥儿能看懂她的认真,所以虽然也会非常不舍的哭,但至少没有以前醒来后发现见不到傅里人后那般撕心裂肺了。   锦哥儿这边轻松了,生意这边却还离不得人,所以傅里便总是抱着锦哥儿过来巡查生意。   这日,也是傅里抱着锦哥儿上门的一天。   她听到客人们对新面条的口味的种种猜测,忍不住看了周公一眼,不甚在意地笑了,然后冷不丁地放出一个大雷:“不是一种面条哦,而是十几种。有辣的也有不辣的,款式各不相同,大家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自己挑选,绝对可以满足每一个人的口味。”   所有人转头,看到是已经被坐实了身份的周公面馆真正的主人,当即哗然:“十余种面条?”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回老家了,才知道附近要换变压器,已经断断续续停了一周时间的电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修好,所以最近几天的更新我没办法保证更新时间,希望大家见谅……感谢在2020011320:49:512020011423: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点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周公面馆即将推出十几种面条的消息,直接将在场的所有客人都炸了个人仰马翻。   等反应过来之后,这些客人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开口,想要问清楚这十几种面条究竟是哪几种,一时间周公面馆内吵吵嚷嚷的,知道的当然明白这里面是卖面条的地方,可不知道的,怕不是还要以为这里面是菜市场。   不过这是机密,傅里能开口说出十几种的数目,还能告诉大家味道各种味道都有,已经是破例了,再多的,她自然不会再说。   但是……   “虽然暂时没办法让大家吃到新款面条,但原本的小面却增加了近十种最新研究出来的臊子,从明天开始,大家在点面的时候,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上一份自己喜欢的臊子,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勉强算得上是新款面条吧?还请大家继续支持面馆的生意啊。”   这次推出的臊子种类不算多,不过每一种臊子里面都增加了新品种   比如番茄,比如青椒,比如彩椒,比如……   总之,绝对能让大部分客人感到新奇并满意。   傅里原本有想过要不要将花生也加入进去,但想着在现代有许多人因为不知道自己花生过敏,结果误食花生后,因为过敏反应太激烈而抢救无效的新闻,她便干脆放弃了。新店即将开业,她还是不要让其出现任何意外才好。   说完这句话,傅里便干脆抱着锦哥儿进了面馆。   被撂下的一众客人排着长队,心里却好奇得跟猫爪似的,无论怎样也想知道其中究竟。   但就算是面馆内的知情人,也不可能在面条还没有推出的时候便拿出来当噱头,增加话题性。   相信要不了多久,周公面馆要开分店,以及面馆老板要开串串香店的消息便可以从老客人的嘴里传出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没多久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巴州府城。   因为辣椒与小面、番茄鸡蛋面的缘故,这消息传出来后,不说所有巴州府城的人,但至少所有听过周公面馆,又或者听过辣椒这种新出现也就一年有余的新事物的人都非常好奇,也都很想到周公面馆来打探一下情况。   这些客人来了,总不能一点东西也不点不是?要不然你就算想要找人打听消息,谁理你呢?   有的人有钱,便直接排队进入面馆吃面,趁着点菜的功夫,问问店里的跑堂,总能得到几句自己想要的消息;有的人没那么有钱,又或者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儿好奇心便抛出好几个铜板,于是便干脆换了条队伍,直接去买少则一文钱,至多不过四文钱的串串儿。   那厨子守在煮串串的锅前,只要你付钱,你问什么他也都能答   原本最贵的也不过是两文钱的鱼丸和肉片,但肉片这东西,放进锅里烫一下,要不了三秒便能熟透,就算厨子一直守在锅面前,但客人太多,他也没办法及时注意到每一个肉串儿。后来傅里见厨子因为这肉片忙得是焦头烂额,想了想,便干脆让人将猪肉羊肉等肉类全部打成了肉丸,顺便将她前世一直非常喜欢的吃的撒尿牛丸推了出来。   四文钱一串儿的,便是这个撒尿牛丸了。   一时间,周公面馆门前每天都要排上两条长龙一般的队伍,一条自然是等着进店吃面的,另一条则是为了新推出的串串香而来。   因为这,连带着原本营业额有所下降的周公面馆的生意都好了几分,原本已经跌到四百两银子出头的利润,也在当月飙升,月末一算账,得,赚了五百多两银子   这和周公面馆才开店的时候,赚的钱也不差什么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   周公竖着这个月赚的银子,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要精神许多。   不过那到底是之后的事情,就目前而言,这消息也才刚刚传出,大家就算再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也不可能给这消息插上翅膀,然后让它飞遍整个巴州府城。   傅里进了面馆,便与周公一起去了后院。   她今日过来,还真是有事找他:“周爹爹,我昨日到周公面馆分店去巡查店内装修情况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周公顿时皱眉:“有人鬼鬼祟祟在附近徘徊?可是认识的人?”   “不是,”傅里颠了颠怀里的锦哥儿,将他逗得眉眼弯成了月牙后,这才笑着开口,“是个陌生人,关键看他穿着打扮还挺富贵,不太像是寻常百姓,更不会是地痞无赖。我觉着,非常像是那些大户人家家里有些地位的仆役。”   荣国府得宠的丫鬟婆子,那也是穿金戴银,穿着打扮不比一般小富之家的女儿太太差的,只不过受身份所限,衣服款式颜色再好,许多布料也不能上身。   那个在分店附近徘徊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就不像是老百姓买得起的,但布料却还普通,所以傅里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这样的人在周公面馆开业之初便出现过不少,都是同行竞争者派来打探情况的下人,倒不会因此对傅里,又或是对周公面馆做什么,所以原本傅里是不会将其放在心上的。但傅里刚过去的时候,从他身边走过,被他当做路人拦住打听分店情况,她非常意外地发现,那人的口音,并不是巴州府本地人的口音。   明明是有些彪悍的巴州话,愣是被他的口音带得软绵绵的,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很有些江南那边儿吴侬软语的味道。   若她猜测为真,江南离巴   州府也太远了些,完全不可能是傅里原本猜测的竞争对手派来打探情况的啊!   傅里下意识联想到了钱大。   毕竟在她印象当中,原主是从来不曾到江南去过的,而她穿来后,与江南那边的联系便只有钱大一人。   但很快,傅里便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钱大不久前才寄了信回巴州,上面很清楚地提起,他刚和四皇子搭上线不久,虽然因为甜菜的缘故在江南很是得了一些关注,但不论在哪边儿,他也还只是个小喽啰。虽然是个不能被人轻易推出去当炮灰送命的小喽啰,但他也就只有这点儿特殊了,根本不可能与人结仇,更不会被人惦记到派人千里迢迢地过来打探他在巴州府的情况,而且还相当精准地找上了周公面馆。   那人既然不可能是冲着钱大来的,又是为了谁来的呢?   傅里愣了好久,才满头冷汗地想起了周公之前提到的仇家   那薛家,不就扎根在江南金陵吗?   傅里一颗心脏当时就提了起来,等将那人糊弄过去了,她赶紧抱着锦哥儿回了家。   只是锦哥儿许是与那人接触太久,竟对那人身上的香料产生了过敏反应   江南那边不论是文人雅士还是闺阁千金,都对香料情有独钟,连带着他们身边的奴仆也喜欢用主子不要的香料熏上一熏。   因为这,傅里才抱着锦哥儿才回到家,锦哥儿就发热了。   傅里想着那人只是过来查探情况,不可能轻易对面馆做什么,干脆整颗心神都放在了锦哥儿身上。奇怪的是这次将锦哥儿抱进空间后,锦哥儿身上的热度不但没有开始下降,反倒开始以手掌完全可以感受到的温度飞快上升,险些将傅里吓了个魂飞魄散。   她一刻也不曾犹豫,便赶紧抱着锦哥儿离开了空间。更奇怪的是,锦哥儿才出空间,原本上升的温度反倒慢慢下降了。   傅里无法,只能请来大夫检查,这才知道锦哥儿是对香料产生了过敏反应。   她不敢再让锦哥儿进空间,只能自己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锦哥儿的体温才恢复了正常。傅里又强撑着疲惫守到天亮,确定锦哥儿的病情没有再反复之后,她这才合上眼睡了过去。   等母子二人再醒过来,周公夫妇已经来了面馆。   傅里惦记着昨天发现的事儿,想要给周公提个醒,所以赶紧起身收拾好便要出门。   因为才生过病,锦哥儿比平常还要更粘人一些,而且周公夫妇与田大娘也都离开了家,傅里只能将他也带到面馆。   好在锦哥儿似乎真的只是对那人身上的香料过敏,路上经过了无数行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傅里脑海中飞快闪过一道灵光,只是因为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人身份上,倒是没来得及将那道灵光抓住。不过也还好,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周公听了傅里推测之后,整个人都阴沉下来。   他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问道:“你将那人外貌与口音,还有问话都与我详细说说,也许不是那人派来的人也说不一定呢?”   因为担心连累到老伴儿,周公这些年一直将心中的仇恨压在心底,半点不敢多言,别说是到官府去报案了,就是因为其他事情需要路过府衙,为了避免误会,他都会特意绕路。这么些年,他距离官差最近的一次,还是知府大人带着两个同知一起到周公面馆吃面,可就算是那次,他也不曾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冤屈诉诸于口。   他都这么安分了,那薛家人难道还不放心?   傅里有些不忍,但仍旧一字不落地将那人向自己打听的问题都复述出来,听着,也真的全都是在打听周公相关的消息。   周公气得浑身发抖,险些没直接厥过去。   好在傅里及时发现不对,赶紧伸手将他抓住,这才避免了周公摔倒的命运。   经过这么一吓,周公也慢慢冷静下来:“应该是薛家……不,绝对是薛家!除了薛家,不可能还有其他人这么关心我,这么想要知道我的近况,甚至打听我与官府的关系如何。”   可是,为什么呢?   周公身边一直潜伏着当初那个薛家人留下的探子,周公面馆又已经开了一年有余,若是真的在意周公开面馆,那薛家人何不在之前就过来打探?   又或者是,周公面馆生意火爆的消息,才传到江南那边儿不久?   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紧将那人抓住,好生盘问一下他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这事儿傅里和周公都没法子,只能想办法让钱二找到钱大以前的手下,让他们帮忙查出那人地址,以及此次过来的目的。   谁知银子花出去了,那些人却在查到那人与官府有些关系后,硬是不愿意继续往下查了,更不用说将那人绑来询问这次到巴州府的原因。   傅里等人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知这时方家父子过来探望田大娘,听说此事后非常惊讶地看着傅里:“傅娘子大可以找卫大人帮忙啊,只是调查一个心怀不轨的外来人口突然到巴州府的目的,卫大人不会推辞的。他可是咱巴州府的同知,管得就是巴州府的安全问题,若是知道此事,也许都不必你们请他帮忙,他便会带着人将那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傅里有些犹豫,因为卫烆对自己的感情,她是很不愿意再与他扯上任何关系的。   但这事儿危及周公夫妇安全,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   记下了这个法子。   次日,她便带着礼物登门。   卫烆得知傅里来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亲自出来接人。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与他对视的傅里,却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些浅淡的欢喜。   傅里愣了愣,笑道:“许久不见,卫大人可还安好?”   卫烆顿住,好半晌才开口:“安好,傅娘子还请进门吧。”说完看了傅里手上礼物一眼,伸手将其接到了手上。   礼物本就是要送给卫烆的,她几乎没有迟疑,便放开了手。   进府之后,卫烆直接带着傅里去了后院,担心傅里误会,他还解释道:“本来应该将你带到书房说事儿,但你我孤男寡女,为了不影响到傅娘子的名声,我才将会客地点安排到了花园亭台处,那边宽敞,也没个遮掩,周围也都有仆人看着,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傅里听了,心里很感念卫烆的贴心举动,想到之前谈话,她不由叹了口气。   卫烆不知傅里为何叹气,眼神黯了黯,道:“我已从方家父子口中得知了傅娘子来意,昨日便已经派人去调查那位在周公面馆附近鬼祟徘徊之人,想必今日便能得到确切消息,傅娘子不必太过着急。”   傅里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卫烆:“你已经让人去调查了?”   卫烆点头:“若是查出他身上有何不妥,在下必定会让人将他抓起来严查审问,不会让他做出丝毫危及到面馆、乃至于面馆里面的人的举动。”   不可否认,听到这话后,傅里心中原本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脏瞬间落回了原点   不管对卫烆之前关于纳妾的态度有多少不满,但在他职责相关范围内,卫烆表现出的能力还是相当让人信服的。他既然都这般保证了,傅里自然愿意相信。   不过……   傅里脚步顿住,她今日过来的唯一目的便是想请卫烆帮忙注意一下面馆与周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如今既然已经解决,她似乎完全没必要继续留下?   可是若这个时候直接告辞,又有些用过就扔的不好观感……   卫烆开口解决了傅里的犹豫:“就算是傅娘子今日不来,在下也迟早会寻个机会,请傅娘子到府上一叙。”   傅里怔住:“你有事找我?”   卫烆回头,深深地看了傅里一眼,很快勾出一抹笑,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湖心亭:“我们先过去再说,湖心亭凉快,风景也不错,而且也不会泄露我们之间的谈话。”   卫烆说的这般郑重,傅里不敢再问,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去了湖心亭。   两人坐下,等丫鬟端上茶水点心之后,卫烆直接挥退了所有下人。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告诉你,”卫烆垂下眼眸,没有去看傅里的眼睛,“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傅娘子对四皇子是什么看法?”   傅里有些拿不准卫烆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心里非常踟蹰,片刻后,她选择了一个非常保险的回答:“卫大人说笑了,我就是一个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生平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知府大人了,您如今提起四皇子……我对四皇子姓甚名谁,性情如何,又做过什么事等等一概不知,别说与四皇子,就算是与知府大人也不过只有一次交集,您突然问我对四皇子观感如何,实在太过为难我。而且我只是个老百姓,不敢妄议贵人。”   卫烆沉默片刻后,突然失笑:“你果然与寻常女子毫不相同。”   这话……   傅里挑眉:“不知卫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卫烆摇摇头,笑道:“我曾告诉傅娘子,我是定威侯,而京城之人皆知,定威侯与四皇子关系莫逆。傅娘子,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傅里愣了下,有些意外,但回神后又觉得不那么让人吃惊   卫烆这种年轻一辈的实权人物,本就是各方人马争夺的香饽饽,他要是没有投靠某位皇子,才是真正让人吃惊的事情。几位皇子各有优劣,卫烆会选中四皇子投靠,本也不那么让人意外。   这点在傅里试图用土豆换一个卫烆的保命机会时,她曾有过这样的猜测。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她到底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卫烆又道:“李清不久前拿到手的土豆,不久后会由我亲自押送回京。”   傅里眨眨眼,等弄明白卫烆这话的意思后,难得生出了两分窘迫:“卫大人知道了,我与李大人的交易?”   卫烆长叹一口气后,点了点头:“在我来到巴州府后,李清有事一向亲自向我汇报。”   懂了,卫烆其实就是李清的上级。   难怪之前她说要用土豆换一个卫烆的保命机会,李清一直非常努力地想要劝她打消这个机会,原来根源在这儿。   想清楚后,傅里再抬头时,眼底便只剩下纯然的冷静:“不知卫大人突然将此等要事告知于我,究竟所欲何为?”   “我只是觉着,傅娘子对四皇子应当观感不错,所以想要问问傅娘子是否能为四皇子提供一些帮助。”卫烆没有卖关子,而是选择直接将四皇子的意愿转告给了傅里,“四皇子在得知土豆的存在,以及辣椒与甜菜都是出自于傅娘子之手后,对傅娘子非常欣赏。听闻傅娘子有个孩子,还曾说起想将其接入京城,给小世子做个伴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运气好,下午就来电了,之后应该还有更新不过不一定能在九点发出来,大家九点没等到不要着急昂,比心 第53章   傅里黑脸,她才出生几个月,能做什么伴儿?四皇子小世子今年至少也得八九岁,甚至十岁往上吧?先不提她儿子作为商人之子究竟有什么资格给四皇子的小世子做伴儿,就只说两人的年纪,那四皇子真要有这样的想法,那小世子究竟是多了一个可以一起读书打架一起疯的小伙伴儿呢,还是多了一个必须随时关注照顾的“儿子”呢?   这不是逗呢吗?   而且,清朝历史上,最后登顶大位的那位可没有嫡子,长子似乎也并不成器,在当上皇帝之前,那位可一直不曾立下世子。   这般想着,傅里冷笑看他:“四皇子什么时候立了世子?”   卫烆低头失笑:“没,但如果傅娘子愿意将孩子送入京城,也许就有了。”   为了拉拢人才,那位指不定真能干出请立世子这事儿,不过就是那位如今在世的儿子,年龄都有些大了,就算是立了世子,估计也……   傅里忍不住白了卫烆一眼,引来卫烆一声轻笑。   但她也清楚,卫烆这话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四皇子想要招揽她,而且很有诚意。   傅里愿意吗?当然是愿意的。   可是……   “我不觉得自己能为四皇子提供什么帮助。”傅里笑了笑,“总不能,四皇子是看上辣椒了,又或者是想要从我手上拿到甜菜吧?前者我不可能交给任何人,这是我在立身的根本,后者我自己也没有任何种子,否则钱大就不会只是交了一份甜菜的资料上去了。”   卫烆愣了下,旋即柔和了眉眼:“并不需要,辣椒只是调味料,而且京城就有,四皇子要真想要辣椒种子,大可以让手下的人帮他收购,帮他研究,迟早能将辣椒的种植方法找出来;至于甜菜……早在钱大交出甜菜的资料后,四皇子就将其拿到了手,只是当时太子与大皇子风头正盛,而且彼此争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四皇子不愿在这种当口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才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甜菜的种子。但暗地里,四皇子其实在半个月前,便已经找到了十斤种子,虽然少,但只要按照你的方法种植留种,想必要不了几年就能用甜菜大批量地制糖了。”   而等到那时,大皇子与太子之间的争斗,肯定早就落下了帷幕。   这样的机密,卫烆不会说,但对清朝历史也知道一些的傅里已经从他的话里猜到了这个事实。   按照时间推算,确实也快了……   啧!   傅里摇摇头,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毕竟……与她无关。   社会统治阶级的几个人的争斗,还不至于影响到她这样的老百姓,除非有人叛国。   反倒是卫烆透露出来的,早就在钱大将东西献上去的时候,四皇子就已经得到了一份甜菜的资料这件事儿,一方面展现了四皇子的实力强大,对其他皇子的势力渗入够深,同时也算是再一次从侧面证实了傅里原本猜测的,唐铭是四皇子的人这个事实。   四皇子可真是……   要是再晚出生几百年,他完全可以去做情报部分的老大啊!就这本事,谁能比得上他?   傅里思索片刻,偏头看着卫烆的眼睛,满眼的疑惑:“既然四皇子对我无所求,为什么还会让你过来招揽我?我身上除了辣椒这些新奇的种子,也没有其他值得四皇子在意的东西了吧?”   如果只是想要她投诚,在她选择交出土豆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了啊,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地过来招揽吧?   难道还是因为土豆?   卫烆叹气,原本在得知了傅里已经向四皇子献上土豆之后,他是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地找上傅里的,因为看四皇子得知土豆消息之后八百里快马加急送来的信件,他对傅里相当欣赏,完全不必傅里多做什么,就算她不选择为四皇子做事,只靠着土豆的功劳,四皇子若是功成,绝对少不了傅里的好处。   但他因为担心傅里被钱大背叛,所以忍不住开了口。   而且靠着土豆的功劳吃老本儿,到底不如真正投靠四皇子来得更让他放心,得到的保护也更多,以后得到的好处也更大。   四皇子也有这个意思,不过有了甜菜,又有了土豆,在四皇子心里,傅里的利用价值可能已经被榨干净了,所以虽然仍想要继续招揽她,却不如一开始那么迫切。   这其中也许还有傅里是女子,能为四皇子做的事很少的缘故在。   不是轻视傅里的性别,但有些容易脏手的事儿确实不好让女子出面。   而且傅里还有个才出生的孩子。   为母则强,为母也弱。哪怕是为了孩子,很多事情傅里也不可能去做。   可听她之前提起钱大的话,卫烆便已经知道,她对钱大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是知道的。   傅里没有被钱大背叛是件好事,但这背后所表现出来的,傅里对钱大的信任,却突然让卫烆生出几分紧迫感。   不过在弄清楚自己的紧迫感源自于何之前,他必须将这事儿给圆过去。   认真思索片刻,卫烆终于开口说道:“四皇子并不会抢占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若是傅娘子愿意接受四皇子的招揽,他只希望你能够暂时延缓一年售卖土豆的行为。他希望,傅娘子能够将手上的土豆全部留种,等来年土豆变得更多后,再……”   傅里抬手,摇了摇头。   卫烆心里当即就是一个咯噔,还以为自己这话直接让傅里打消了为四皇子效力的想法。   可这又确实是四皇子的性子   他当初愿意投靠四皇子,正是看中了四皇子就算在夺嫡最   激烈的时候,也一直为国为民,没有为了一己私利而枉顾百姓利益与性命。   土豆事关重大,若傅里真投效了四皇子,四皇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傅里全部制成食物售卖。   听起来好像接受招揽还比不上不接受四皇子的招揽好处大,可一个是短期利益,另一个却是长期且暴利的生意,有所得,便必须有所舍。   傅里心中的想法却与卫烆想的并不一样,她笑了笑:“土豆一年可以播种两季,若是四皇子想要将土豆留种,其实只是他手上那一千斤,便足以在明年的时候得到比我如今手上更多的土豆。而且我是商人,真要是将手上的土豆全都做了种子,来年我的土豆可就卖不上价了。”   卫烆愣住,开口想要劝她。   傅里抬手打断了卫烆的话,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还请告诉四皇子,我不会将土豆制成食物售卖,不过让我将土豆全部留下做种子也并不现实。”   卫烆看着她自信的模样,心中一动,嘴角上翘些许:“看来傅娘子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这是自然,”傅里点头,“我其实原本就有将所有土豆都当成种子售卖的想法,不过之前觉得这样虽然赚钱,但除了钱却没有其他好处。如今听了四皇子的要求,再继续这个安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   傅里笑道:“之前流言那事儿,若是卫大人不帮我,我也是要这样解决呢。”   卫烆:“……”   所以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是吗?   卫烆苦笑,看来他与傅里之间倒是真的掰扯得一清二楚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将出口的时候却又迟疑起来。   傅里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有些疑惑:“卫大人可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卫烆低着头,语气有些沉闷:“傅娘子,这世上真的有那等出身富贵之家,也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且不纳二色的人吗?”   傅里没想到卫烆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她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卫大人,这世上自然是有的,而且为数不少。不过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你怎么还在想这事儿?这世上不止有我一个女子,就算没了我,相信卫大人也不会缺女人,而且对方还不会如我这般善妒不贤,竟不许你纳妾,不许你去碰其他女人。”   卫烆看着傅里,嘴角苦涩:“可是她们都不是你。”   若真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和傅里相比,他又何至于等到这么久,才喜欢上一个傅里?   傅里表情沉了下来:“卫大人,有所得必有所失,我想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和纳妾,两者完全不兼容。卫大人,你以后没想清楚的时候,不要在我面前再贸然提起这件事了,每提一次,你作为一个男人在我心里的印象都会差上许多,若是次数多了,就算你到时候想清楚了,真心求娶,恐怕我对你也只能是避之不及。”   卫烆难得生出几分窘迫:“……傅娘子,真的不好意思。”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问话,竟然会让傅里这般讨厌。   傅里看着这样的卫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细论起来,这个人还从未谈过恋爱呢?自己勉强还算是他的初恋吧?尽管他已经成过婚,还有一个儿子。   傅里抿了口茶,然后解释道:“我知道你因为周围的环境,很可能已经习惯了男人三妻四妾这件事,也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但你应该也知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三妻四妾很正常,我也并不愿意妥协,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丈夫。我的丈夫,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卫烆几乎被傅里的最后一句话给镇住了,他看着说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仍旧眼神坚定,一脸自信的傅里,不知怎地,心脏突然猛地跳动起来   在这一刻,他真正地为傅里心动了。   傅里转头看着卫烆愣住的样子,还以为他被自己这出格的话给吓到,看了他一眼后,轻笑:“当然,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卫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傅里这样说,心里反倒开始不好受起来。   谁知傅里却说:“若是我的丈夫一定要纳妾,或是睡其他女人,那么同样的,他也不能阻止我养面首,或者红杏出墙!”   卫烆腾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可以爬墙!”   傅里冷笑:“卫大人,为什么又不可以呢?将心比心,既然丈夫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了,为什么妻子又不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卫烆皱眉,浑身气质肃杀,仿佛要去将那个莫须有的傅里的“红杏出墙”对象给揪出来杀了!   “我不会纳妾!”   此话一出,傅里与卫烆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傅里眨眨眼,有些迟疑地开口:“卫大人,刚才说话的人,真的是你?”   不可能吧?卫烆之前不是还觉得纳妾正常,还非常不理解她为什么对这样的事会这般深恶痛绝吗?   卫烆自己也愣了,虽然他刚才察觉到了自己对傅里情感的微妙转变,但在他真正喜欢上傅里的时候,卫烆自己心里却相当清楚,他对纳妾这件事本身的看法,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转变。   但当傅里说出丈夫纳妾,她就要红杏出墙的时候,卫烆突然就与傅里感同身受起来,也彻底理解了傅里说出的那句“我的丈夫,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这句话背后的深情   若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怎可能容许对方去碰其他人?   但正因为想清楚了,卫烆才明白了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对傅里来说究竟有多可恶。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自嘲一笑,第一次喊了傅里的全名:“傅里,我是不是特别讨人厌?那种只要看到我,就恨不得转身就走,听到我的声音,就恨不得叫我闭嘴的……讨厌?”   傅里愣住,完全不知道卫烆为何会这般想。   而且卫烆此时神色,也叫傅里相当茫然,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她能看出卫烆语气中的认真,于是思索片刻后,认真回答到:“卫大人是个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初见面,我就相当喜欢您这张脸。所以您口中的,只要看到你就恨不得转身就走这样的讨厌,其他不知道,但我肯定是没有的。”   卫烆捂住眼睛的手指一动,心情又是酸涩,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傅里紧接着说道,“至于听到你的声音……卫大人自己听不到,但你的声音在我耳中,也是相当低沉磁性,是我非常喜欢的一款声音。当然,若是你总是提起纳妾这件事,想必要不了多久,我还真可能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讨厌。但就目前而言……还好,我只是没那么喜欢你的声音了。”   在感情这方面,傅里一向坦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欣赏就是欣赏,不满就是不满……她从不会对另一半隐瞒任何感情上的东西,因为这样的做法可以避免很多的误会,也不会对两人的感情造成无谓的伤害。   就当下来说,傅里对卫烆还是很有好感的   当然,不是将他视作可能的未来另一半的好感,而只是纯粹的,将他当做男人来看待的好感。简单来说,就是颜控。   卫烆真该庆幸他父母给了一张好脸,而且之前说话也没有说绝。   不然就凭他疑似在追求她的时候,竟然还想着纳妾,就足够傅里将卫烆扫进垃圾桶,将其归为拒绝来往户了。   卫烆此时的心情,一半苦涩,一半酸甜   苦的是,自己之前对与纳妾的想法,是真的触了傅里的底线,现在的傅里,对自己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儿好感了;酸的是傅里对自己声音的喜欢正在渐渐褪去,甜的是傅里仍旧坦诚地表示,她还喜欢自己这张脸。   至少,他与傅里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微末的希望。   因为他这张脸。   卫烆苦笑,他以前从来就只会对那些被自己这张脸吸引的目光感到烦躁,可如今竟然开始感激起来了。也是造化弄人。   既然事情都已经说清楚,傅里便提出了告辞。   卫烆也知道现在不是挽留的时候,起身亲自将人送出了大门,然后一直目送到傅里的背影消失,这才进了大门。   门口的守卫等他进府后,忍不住与另一边的守卫挤眉弄眼,心里啧啧称奇   他们这位大人,今年廿七,正是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时候,谁知先太太去了好些年,一直没有娶妻不说,身边竟然也没有一个女人伺候,叫他说来,实在过于清心寡欲,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喜欢女子。   可刚才大人目送傅娘子的念念不舍之态,倒是让他心中的疑惑消解,反倒生了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不过估计也看不了多久,也许等不到回京,大人就要好事将近了吧。   若是他现在在京城,还能将这事儿告诉老太爷与老太太,让给他们跟着乐呵乐呵,然后得几个赏钱呢。   可惜了……   没多久,周公面馆的分店开业。   当天老店依旧开门,但客人明显减少,许多人都跑到新店去凑热闹了   听说为了庆贺新店开张,今天到面馆吃面,老板全部打了八折。   当天天刚亮,就到了八字先生测算好的吉时,面馆立刻敲锣打鼓地开张了。   没多久,面馆门前就排了一条长龙一般的队伍。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可就在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想要趁着店里打八折的时候到店里吃个够本儿的时候,一队官差突然哒哒哒地跑到分店门口,领头的捕头非常不高兴地冲着店内大喊:“谁是店里的掌柜,老爷我有事儿找你问话,还不赶紧给我出来!”   胡老板胆子忒小,听到官差上门立刻就有些腿软,然而他到底是当了几十年掌柜,应付官差的经验也相当丰富。   跑堂过来传来,胡老板便忙不迭地跑了出来:“这位官爷,不知道您找小老儿有什么事?咱们面馆今日初开张,还请官爷行个方便,请到里面说话……”   “方什么便啊?有人举报,你们这个面馆不卫生,做的面也有相当大的问题,赶紧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那捕头横眉冷眼地看着胡掌柜,突然愣住,“你这老头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啊?”   胡掌柜心中慌乱,却只能小心回话:“回官爷,这店铺以前是个布庄,小老儿正是以前的布庄老板。”   捕头更加不屑了:“你一个卖布的,卖的面能好吃吗?来人,还不快快将人带走!”   他身后跟着的捕快立刻上门将胡掌柜双臂剪到背后,押着就要往门外走。   还在等着吃面的客人全部眼前这一幕给吓坏了,这才开业呢,面馆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更,不过会很晚,大家可以明天来看,比心感谢在2020011517:45:262020011522:2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ecy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有些个周公面馆的老客人忍不住站出来为胡老板说话:“这位官爷,这面馆才开张,之前大家也在老店吃了近一年的面条,这店里的面条怎么可能有问题?官爷,您看看,是不是等新晌午店里客人少了,您再将掌柜的带走,又或者您找几个大夫进去当场检查一二,若是面馆是被人找茬,故意冤枉的,您也能当场还面馆一个清白……”   “老子做事儿还要你来教?这面馆的清白又何老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面馆赚的钱还是老子得了?自己做生意不谨慎,在开业当天就被人举报了,难道还要老子来给你们擦屁股?他们算什么东西?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老子做事指手画脚?”   那捕头鼻子朝天,态度嚣张的样子,让面馆周围的人只是瞧着,心里便生出了许多厌恶。   不少原本担心这分店真的有什么问题的客人,因为这捕头的作态,也完全没了怀疑   真要是周公面馆出了什么问题,这位捕头也不可能一点拖延时间的机会也不给,也不愿意叫人进去检查。这位捕头会在新店开业这样的巧合的时机找上门来,摆明了,就是有人想要找茬儿,而这位捕头,很可能是被人收买了。   周公面馆的老客人们眼看着周公面馆的新店才开张就遇上了麻烦,心里着急得跟什么似的,完全没了继续吃面的想法。   可民不与官斗,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掌柜被那个嚣张的捕头给带走。   然而……   就在捕头一行人毫无顾忌地带着人准备往府衙走的时候,他们前进的方向突然又跑来一对官差……   不,看他们身上穿着,应该是官兵。   几个捕头捕快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直接被那群人拿枪拦住。领头之人面色凶悍,面色沉肃看着捕头一行人:“你们这是准备带着人上哪儿去啊?”   那捕头对上领头官兵眼睛,立刻就怂了:“这位官爷,我们这是奉命拿人!”   领头官兵露出抹嗜血笑容,语气更是森寒下人:“奉谁的令?爷怎么就没听说?还拿人?拿人你倒是将逮捕令拿出来给爷瞧瞧啊!”   明明领头官兵什么也没做,那捕头却被吓得瘫软,若非身后捕快扶着,他恐怕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将自己一张脸丢尽了。   这时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遇上硬茬儿了,他以前几十年就白活了!   他也不敢硬杠,因为和这种明显见过血的人真的杠上,他很担心对方真的会一过来过来,让他尝尝枪尖的锋利。   “是、是是是通判大人让我们来抓人的,虽然没有逮捕令,可、可是……”捕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险些没哭出来:“大爷您信我,我真的是奉命行事啊!”   那领头官兵是个能看人的,见他都被自己吓跪了,也就相信了他所说为真。   “嗤!”他嗤笑一声,转头对着身后官兵示意,“还不快去将胡掌柜给放了?人家是好好做生意的良民,就一个举报,什么证据也没有,抓什么抓?抓个屁!”   那捕头赶紧开口:“大爷,我叫您祖宗行不行?这是通判大人要抓的人,您要是就这么放了,通判大人不会饶过你的!”   领头官兵咧嘴嗤笑,凑到捕头耳边开口:“今儿先不抓你们,等回去,你们就知道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一个六品的通判而已,竟还想翻了天不成?且等着吧。”   捕头半点儿不信这官兵嘴里的话,可他又不敢与他对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官兵上前将几个捕快推倒在地,三两下便将胡掌柜身上绳索解开。   等人将胡掌柜放了,也不管胡掌柜被两腿发抖,领头官兵大手一挥,带着人就要走。   只是走到捕头身边时,他没忍住唾了一句:“妈的,孬成这样竟然还敢学人做坏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重。就你这样的,要是在战场上遇到,老子一个能杀你们一百个!孬种!”   说完,拎着抬步就走。   胡掌柜终于缓过神儿来,赶紧开口将人叫住:“几位官爷,正巧店里今日开张,不如几位大爷到店里吃上一碗小面再走?大爷放心,这店瞧着是今天第一天开张,可实际却是老店,老店就在城南那边儿,店都已经开了一年了,开店之前,这店名儿上的周公就支了个摊子,也做了几十年的面,在城南那地界儿有口皆碑,绝不可能出现卫生问题。大人尽可放心!”   领头官兵低头瞧了还瘫坐在地上的捕头一眼,抬眼看向胡掌柜,眼神有些欣赏:“你这老头儿瞧着胆子小,倒是个临危不惧的,知道让我们这些个大老粗进去给你们撑撑场子,澄清一下流言。啧,你们老板挑你做掌柜还真没找错人。”   说完冲着带来的兄弟们抬抬手,“既然掌   柜邀请,咱也不能推拒不是?之前一直听说周公面馆里面的小面味道不错,只是一直没机会过来尝尝味儿,今儿个咱们又有闲,又有钱,何不趁着机会吃上两口?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在念叨着周公面馆的面条出名,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过来尝尝味儿吗?”   他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当即掉头,啪啪啪地踩着石板进了周公面馆的大门。   胡老板抬手摸了把汗水,狠狠地松了口气   今日要是不能将几位官爷留下,这新店的名声恐怕仍旧会受到影响。还好这位官爷好说话,不是那等拿架子的人。   他也算没有辜负傅老板的嘱托了。   这般想着,胡老板的视线又落在了互相搀扶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的几位捕头捕快身上,他做事谨慎小心,习惯八面玲珑一个人也不得罪,所以就算面馆之前的开业险些毁在这些人手上,他也强行压下心中不满走上前问了句:“几位官爷,现在都到饭点儿了,诸位可需要进门吃面啊?”   几个捕头捕快才站稳便听到这话,当场一个踉跄,险些没再次摔倒在地。   那捕头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胡掌柜都被欺负成这样了,竟然还不愿得罪他们,立刻就要破口大骂。   谁知旁边客人见了,当即掩面说了一句:“这位捕头老爷,那位官兵老爷还在店里呢,您要是还不走,等会官兵老爷们吃完了面出来见你们还在这儿,恐怕……”   话未说完,几个捕头捕快当即撒丫子就跑没了踪影。   等人消失了,几位老客才忍不住叮嘱胡掌柜:“胡掌柜,你这样不行啊,他们之前都险些将新店开业给毁了,你怎么还能好声好气地邀请他们进店吃面呢?您难道就不生气,就不恶心吗?”   胡掌柜叹气:“我如何不生气,如何不恶心?可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还有句话叫小鬼难缠。那捕头又是官儿,又是小鬼,咱们就是一个开店的,如何得罪得起?今儿个是正巧遇上了几位好心的官兵老爷,可明日官兵老爷走了,我们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他做掌柜这么多年,早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这样的事儿,都习惯了。   说话那人听了,也不禁叹了口气。   今日开业,店内繁忙,胡掌柜也不好一直站在店外与人说话,于是又说了两句,便直接进了店里。   他却不知道,原本让他担心不已的捕头捕快们刚回到府衙,便立刻被人给捆了。   而且不久,被捕头捕快们供出来的通判大人,也被抓了起来。   卫烆没想到,他本来以为只是给傅里处理一个麻烦,顺便将府衙里的蛀虫给清理了,谁知道竟然从那通判嘴里问出了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名   薛仁吒。   要说这人有多出名,又或者官儿有多大,又或者人有多重要,那不至于:这人如今也才是个从五品的官儿,而且还是个京官儿,实在算不上起眼。   但这薛仁吒却有一个特殊身份   他是金陵四大家族薛家唯一的官儿,若是没有这个薛仁吒,那薛家在金陵那边儿就跟睁眼瞎子似的,完全摸不着这夺嫡的边儿。   但正因为有了这个薛仁吒,薛家不但参与进了夺嫡,还靠着四大家族的贾史王三家的关系成了太子的亲信,带着薛家成了太子在江南的钱袋子之一,而且是最大的那个钱袋子。   其他人不好说,可他跟的这位四皇子,对金陵的四大家族那可是深恶痛绝,只要不是在皇上面前,他就从来不来吝惜于表现出自己对四大家族的厌恶。因为这,四皇子直接与皇上的亲信荣国公贾代善并史侯爷史百擂二人交恶,每次上朝总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所以这位出自四大家族的薛仁吒,就这么入了四皇子的眼,同时也在他们这些投靠了四皇子的人这人挂了号。   说实话,他都跑来巴州府城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做官儿了,竟然还能遇上与薛仁吒相关的事儿,实在让他心情复杂,简直又痛恨,又惊喜。   不过这位通判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他在巴州府做官儿不到五年,前年才被薛仁吒收买,对那薛仁吒为什么会去找周公面馆的茬儿,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今次也不过是拿钱办事,而且欺负的也不过是个商人,所以他根本就没去追问原因。   卫烆直觉一向很准,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便立刻下令严查,一定要这薛仁吒与周公面馆之间的渊源给调查出来   那薛仁吒年纪大了,要不是他退下后薛家便朝中无人,以他的年纪,早该致士了。四皇子不愿放这人荣归故里,却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卫烆敏锐地知道,若是能将两者渊源调查清楚,这薛仁吒绝对讨不了好。   新店开张,傅里这个老板本来是不应该缺席的。   可是她当时抱着锦哥儿坐上马车才赶到分店的时候,还没进店,风突然吹来一阵熟悉的香气……   傅里险些吓死,赶紧抱着锦哥儿就往店里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锦哥儿还是嗅到了那股香气,并很快开始发热。   这下子,傅里哪儿还有心情守在店里?   胡掌柜也理解傅里的心情,当场做了保证,绝对不会让新店出事儿。傅里这才吊着一颗心,抱着锦哥儿去了附近的医馆。   这次遇上的大夫医术仿佛要高明许多,他听了傅里的话后,细思片刻,探手让傅里将手伸给他把脉。   傅里愣住:“这事儿同我有什么关系?”   大夫摸了把胡须,眉头紧锁:“老夫倒是知道过敏这种病症,可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知救治过多少病人。就是这过敏的,也治过不少。但其中大部分人的过敏病症,其实都是父辈传下来的。但你与令公子一起闻到了香味儿却没有半点反应,所以老夫想要给你把把脉,看你你是否真的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傅里赶紧点头,伸出右手放在大夫上。   因为离了一只手,锦哥儿又开始呜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那声音一点儿不响亮,委屈到了极点,听得傅里心里绞痛,简直恨不能赶紧将人抱在怀里,以身代之。   可是不能。   傅里一手抱着锦哥儿,强忍难受撇开头。   那大夫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傅里的手腕上。半晌,他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不对,你孩子不是过敏!”   傅里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顿了顿,她紧跟着开口,“难道我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大夫点头:“只是你身体健康,所以影响有限,若是再晚些,老夫来把脉也许都摸不出什么究竟。老夫可以确定,你孩子这是中了毒。”   “中毒?”傅里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是说,那个香料有毒?可是那人熏这那股子香味在面馆附近徘徊好几天了,应该也遇上了不少小孩儿,怎么可能只有我的锦哥儿发烧生病?”   大夫也非常不解:“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因为这味药药效温和,若是身体康健,就算是长年累月地熏香,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唯有孕妇,以及先天不足的小孩儿长期熏香,前者会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影响,轻则先天体弱,重则残疾畸形;后者则会令先天不足的孩子身体越来越弱,直到虚弱病死。”   “你这孩子,老夫大致能把出当初当初确实先天体弱,可按照常理,他必须是常年熏上这种香料,然后以他如今身体情况,至少也得四五年才能令他出现虚弱多病之症,万不该在才闻到香味儿的时候便出现这边剧烈的反应才对。”   傅里整个人都愣了。   然后很快,她便想到自己的空间   会不会,是空间察觉到香料破坏锦哥儿的身体健康,所以以让锦哥儿发烧的方式来提醒她?否则锦哥儿就算真如这位大夫所说一般常年累月无知无觉地虚弱下去,她这个马大哈的母亲也根本就察觉不到锦哥儿中毒。   傅里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在心里感激空间的存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人肯定不是故意来害锦哥儿,身上的香料应该只是平日习惯:否则没人会在知道香料有毒的情况下,仍旧整日熏香   锦哥儿只碰到了那人两次,可傅里却不止碰到两次。   遇见的次数这么少,那人却每次都带着这股香味儿,说他不是整日熏香,恐怕都没人相信。   但就算是坏人,家里也是有孩子的。   傅里深吸一口气,道:“我应该知道锦哥儿反应这般剧烈的原因了,谢谢大夫提醒。”   那大夫愣了一下,见傅里不愿说原因,想了想,便没有再提。   他又摸了把锦哥儿的额头,含笑点头:“烧已经退了一些,我再给他开点儿药回去煮来喂,一剂药下去,保管安好,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傅里连连道谢:“今日若不是大夫提醒,我还当锦哥儿这是过敏,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说着,她葱花你掏出好几张银票,“我也没别的可以感激您的,只有这些俗物勉强聊表心意,还望大夫不要嫌弃。”   那大夫摆摆手:“我看你之前是从周公面馆的分店出来的,你是那分店的人吧?这银子你给我记在面馆的账上,就当我的面钱了。”   傅里十分无奈地开口:“那店就是我的产业,您真要是喜欢,只管到店里去吃,免费,不收您钱。但这银子您还是收下……”   “这不正好?”大夫笑道,“我不要钱,直接到你的面馆去吃面就好了。你真要想感谢我,我喜欢辣椒,做面的时候你让厨子多给我放点儿辣椒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55章   傅里回家将锦哥儿安置好后,才听说了有人在分店开业这天上门闹事儿的事。   不过因为之前已经找卫烆说起过这件事,又听说当时那些捕头捕快上门找茬的时候,“正好”有一对官兵路过,傅里立刻就放心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那对官兵毫无疑问,肯定是卫烆知道她的新店要开业,所以才会出现在那里,还正好将那些个不怀好意的捕头捕快给拦下。   傅里心里有些感激,想了想,次日一早,便抱着锦哥儿,叫上田大娘一起上门道谢。   叫上田大娘是因为她带了许多礼物,自己没办法拎,而带上锦哥儿则是因为,锦哥儿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   傅里认真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上一次锦哥儿就已经被那个香料害了一次,而空间也做了提醒,但是她却因为太马虎而没有将锦哥儿和空间的异常放在心上,以至于锦哥儿竟然再一次被那个毒害了,所以空间为了让她不要再像上次那样马虎,所以这次锦哥儿身上的高烧就要比之前严重一些。   想清楚这点后,傅里真的是又心疼又自责,面对锦哥儿难受哭闹的样子,也不忍心将他放在家里,于是只能带着一起到卫烆家里了。   当然,其中也有之前锦哥儿对卫烆表现得相当喜欢的原因在   傅里希望锦哥儿看见自己喜欢的叔叔,能高兴一点儿。   虽然也不知道,锦哥儿还记不记得这个叔叔。   三人上门的时候,还未通报,门口的两个守卫便认出了傅里,视线落在傅里怀里乖巧精致的锦哥儿身上,神色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开口说道:“卫大人已经在府上等候许久,早已吩咐了我们几个奴才,说是傅娘子上门便直接带着您去找他。”   傅里愣了一下,不得不说,卫烆的此番举动让她心里复杂了许多。   她笑了笑,道:“还请这位大哥带路。”   那守卫听了傅里的称呼,被吓了一跳,然后讪讪地看着傅里:“傅娘子,您可折煞奴才了,您这样称呼奴才,让奴才以后该如何去面对卫大人?”   这傅娘子可是卫大人喜欢的人,他们怎么担得上傅娘子的一句“大哥”?   傅里一脸茫然,完全不懂守卫这话是什么意思。   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守卫看出了苗头,赶紧开口打断:“傅娘子不要听他胡说。不过您还是不要这般称呼我们才好,我们不过是卫大人府上的奴才而已,担不上傅娘子的一声大哥。”   傅里压下心头的疑惑,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一个称呼而已。”   见两人坚持,她神情无奈,“既然你们不愿,那我又该如何称呼二位?”   “您就叫我二人刘大刘二就行,我们是兄弟。”   傅里点头,那刘大才笑着结果田大娘手上的礼物,在前面引着三人去了后花园。   还是在上次那个湖心亭,卫烆正握着笔,皱眉看着什么公文。   走到湖心亭前,刘大停下脚步,唤了一声:“卫大人,傅娘子到了。”   卫烆的思绪似乎被手中公文牵制住了,并未听到刘大的声音,等刘大再唤了一声,他才茫然抬头,等对上傅里的眼睛,眼底瞬间清明起来:“傅里,你来了。”   顿了顿,他腾一下起身指着旁边的石凳开口,“快快请坐!”   傅里有些犹豫:“我今日前来只为道谢,若是卫大人公务繁忙,我还是放下礼物便告辞离开……”   “不用不用,”卫烆语气中竟带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慌乱,手上一直没有放下的毛笔也被直接甩到了笔架上,又三两下将桌上的公文纸张全部放好,这才开口说道,“我只是趁着你没来的空隙处理几件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事。今日我在家中本就只为等你而已,你……”   他眼神微有几分飘忽,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傅里挑了挑眉,想着之前卫烆处理公文时的神色,怎么也不像是在看什么小事儿而已。   但卫烆既然这样说了,傅里也没想辜负他的好意。   毕竟,她今日可是上门来道谢,而不是上门当个杠精找茬来的。   这般想着,傅里便点头,抱着锦哥儿坐到了卫烆对面。   卫烆挥挥手,刘大便带着田大娘下去放置礼物去了。   卫烆很快坐下,第一时间,便看向了傅里怀里的锦哥儿,他眼神儿好,一眼便瞧出了锦哥儿今日精神不太好,也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锦哥儿这样的神情真的太容易让人动容,反正卫烆这么一个一向奉行男儿留血不流泪的大男人,心里竟也泛出了几丝细密的心疼。   他看向傅里:“锦哥儿这是怎么了?”   傅里下意思用脸颊碰了碰锦哥儿的额头,发现锦哥儿额头的温度又褪下少许,心里放心许多。   然后,傅里才抬头看向卫烆,本想直接说锦哥儿着凉生病,但想着那香料的毒性,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儿,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卫烆:“我昨日不小心,让锦哥儿中毒了。”   “中毒?”卫烆非常惊讶,“锦哥儿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怎么可能有人给他下毒?”   若真有人对一个婴儿下毒,那他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对一个小孩子都能下狠手的人,真的还能称之为人吗?   傅里摇摇头:“那人应该不是针对锦哥儿,只是我没注意,撞上了。”顿了顿,她笑道,“说来让锦哥儿中毒的那个人,卫大人已经将他抓了。”   昨日中午时分,傅里便从周公口中得知,那几个上门闹事的捕头捕快,为虎作伥的通判大人,以及薛家派来的仆人,全都在昨日到周公面馆闹事之后,被卫烆让人抓起来审问了。   卫烆愣住,旋即反应过来:“是薛家派来的那个人?”   想着   那个薛家仆人本就想要针对周公面馆,他忍不住开口,“你真的确定那人不是有意给锦哥儿下毒吗?他本身就想破坏周公面馆开业,想来与你有仇才对。”   听到卫烆问话,傅里还以为卫烆是从那人口中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当时就提起了一颗心脏,整个人全身紧绷,就跟护崽的母狮子似的,恨不能将那个想要害她孩子的人咬死才能甘心。但听到后面卫烆怀疑的原因,她紧绷的心脏一下就松了。   傅里叹了口气,想了想,干脆开口:“薛家那人,并不是冲着周公面馆来的,更不是冲着我来的。”   卫烆双眼微眯,意识到傅里也许知道什么重要消息。   而傅里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直接开口,将周公年轻时候的遭遇一并说了出来。末了,她心疼地叹气:“周爹爹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遭遇了这般严重的打击,若非家人尚在,之后又有了娇妻幼子,他就算不会一蹶不振,恐怕也会选择与那薛家人拼他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但有了在意的人,他也只能选择一直将此事隐瞒下来。”   “钱大会选择搅和到江南那一滩浑水当中,其实也有为周爹爹报仇的想法。”   卫烆神情一顿,心道难怪。   他看傅里为人相当正派,而那钱大却是个喜欢剑走偏锋,行事狠辣,颇有些偏激之人,傅里会对钱大有那么深的信任,还愿意将甜菜这样的好东西告诉钱大,让他用来为自己谋利,挣取地位权势,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但若是因为周公,这便十分正常了   傅里既然会选择认下周公周婆这对夫妻为义父义母,自然是因为她真心喜欢两位老人,对两位老人感情很深。而钱大到江南若是因为周公,傅里会这样做,反倒没什么值得在意了。   尽管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但卫烆却扎扎实实地松了口气。   傅里不知道卫烆因为这段话生出的许多想法,仍旧继续说着:“周爹爹以前告过官,但当时的知府被薛家拿钱收买了,所以不但没有为周公伸张正义,反倒将周公抓了起来,之后周公的儿子想要救人,反倒被那些人抓起来想要屈打成招,他不愿,便被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活活打死。”   “我会将这话告诉你,也是因为觉得卫大人身份尊贵,与那薛家人绝不是沆瀣一气之人,希望卫大人能为周爹爹伸张正义。”   卫烆听完周公整件事,整个人的怒火瞬间被挑起:“你是说,薛仁吒的功名,是顶替了周先密的?”   傅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周先密是周公的名字。而那个薛仁吒,应该就是周公的仇人,那个顶替了周公文章的薛家败类吧?   薛仁吒,薛人渣?这名字与红楼的取名风格还真是一模一样!   但周公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个薛家人的名字,所以傅里并不能真的确定这个人就是周公的仇人,所以有些迟疑地点头:“我没听周公提起过那个人的名字,但他应该肯定是巴州府当年乡试的第二名,若那个薛仁吒也是这样的出身,想来肯定是他,不会有错的。”   卫烆冷笑一声:“薛家人丁兴旺,在金陵足有八房人在,但后代却每一个成器的,至今只有一个薛仁吒在朝中做官,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是武将出身,对他当年之事并不了解,甚至一直以为他籍贯就在金陵。但有一件事我非常确定,那薛仁吒这些年靠着四大家族的权势,靠着太子的恩宠,都到了快要致士的年纪了却仍旧只是个六品官儿,就是因为他并非两榜进士出身,只是个举人而已。”   “当初四皇子还对我感叹过,这个薛仁吒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当初乡试时还考了个第二名,说明也是有才学的,但之后却没有选择继续参加科举,而是直接以举人的身份谋了一个京官儿,实在有些让人费解。毕竟虽举人的功名虽然同样可以授官,但在朝中的升官困难程度却与进士完全是天壤之别。自科举这样选拔人才的制度出现以来,可从未出现过以举人身份做到三品大员的人。就是四五品的官员都少之又少,那薛仁吒既然有这才华,实在没必要自断后路。”   “后来四皇子还猜测,那薛仁吒是否想要一边做官,一边科举,但看薛仁吒后续,却与四皇子猜测完全不搭边儿。”   “可若傅娘子所说为真,他的选择可就不那么让疑惑了。”   一个本身腹内空空的草包,若是顶了一个乡试第二名的好成绩去参加会试,岂不是当场就要现了原形?   这虽不是科举舞弊,但其恶劣程度却与之没有任何两样。   卫烆突然一顿,视线转向傅里:“薛仁吒强占周先密文章之前,他参加乡试的资格从何而来?”   傅里疑惑地想了想,到底没从记忆中翻出有用信息,只能摇头:“这事儿我了解不多,周爹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翻出来,他若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便只能被害,所以并不愿意让我知道太多。卫大人若有心想要帮助周公,最好直接问他。”   卫烆点了点头,先将此事按下不提,又问:“我之前让人拷问通判,他也说了确实是薛仁吒拿钱让他做事,若周先密与薛仁吒之间还有这么个恩怨在,那他确实不太可能对锦哥儿出手。”   傅里彻底放心:“若是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顿了顿,她叹气道,“但那个仆人身上的香料对孕妇,对先天不足的小孩儿都有极大的伤害,他会整日用来熏衣,恐怕是受了主家影响。那薛家……”   这话之后的未尽之语,卫烆很好地接收到了。   他认真思索片刻,点头道:“我之前审问时一直侧重薛仁吒与面馆之间的恩怨,并未注意到那个仆人身上的熏香。那仆人如   今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染上了不少血水,怕是闻不到那香料的味道了,只能想法子到他住处搜查一番,希望能将那味香料找出来。”   傅里非常无语,她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则卫烆竟没有一点避讳的意思,直接说起那仆人被打得不成人形,身上染了不少血水……   这可真是……   算了,他很早便从军塞外,想来脑子里根本就没这根弦儿,她就不和这人计较了。   她想了想,认真看着卫烆说道:“我总觉得这香料的必不会只有熏香这一个用处,那薛家人既然连仆人都能接触到,想来这种香料肯定经常使用,这背后也许藏着什么事儿,卫大人还是仔细查查比较好。”顿了顿,她笑着开口,“不过卫大人也许不太方便。说来知府大人这次上任好像带了家眷?卫大人若是查不到消息,大可以将此事交给知府夫人,这种一听就用于后宅的东西,想来交给知府夫人调查会事半功倍。”   卫烆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于是干脆点头。   说完闲事,傅里才提起自己此次来意:“昨日多亏了卫大人派人到分店守着,若非如此,我那分店恐怕开店第一天就要名声尽毁,甚至牵连到南城的老店了。卫大人恩情,在下不胜感激。”   卫烆并觉得这是大事,直接摇头:“我是巴州府同知,为辖下百姓做事本就是我职责,实在不必道谢。”   两人正说着话呢,锦哥儿突然来了精神,直接在傅里怀里挣扎起来。   傅里不知其意,只能将他抱起来站在膝盖上,转身面对卫烆。   卫烆见状,不禁冲着锦哥儿笑了笑。   锦哥儿也跟着他咧嘴微笑,整个人瞧着玉雪可爱,让人欢喜非常。   卫烆迟疑片刻,忍不住冲着锦哥儿伸手,想要抱他。   锦哥儿偏头看了看他比得上傅里两只手大的粗糙手掌,迟疑片刻,笑着往他那边挥了挥手。   傅里无奈,只能起身将人放到卫烆怀里。担心卫烆没有抱过孩子,她还在旁边小心指挥他修改动作,免得让锦哥儿被抱得不舒服。   因为傅里不放心,一直在旁边守着锦哥儿,两人距离就有些近,卫烆感觉敏锐,甚至能感受到傅里呼出的热气。   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于是动作愈发小心谨慎,对锦哥儿也愈发喜欢起来。   锦哥儿到了卫烆怀里之后,也不哭不闹,只是眼珠一直随着傅里转。傅里看着好笑,一屁股坐到了卫烆旁边的石凳上,正笑着呢,余光瞥到卫烆放在笔架上的毛笔,顺手取来,放在锦哥儿眼前晃:“锦哥儿瞧瞧,这是毛笔,你喜不喜欢?”   锦哥儿小鹿一般的眼睛眨了眨,然后非常高兴地从傅里手中将毛笔“抢到”了手上。   他人小,也不懂毛笔是什么东西,只当它是寻常被娘亲拿到逗他的小棍子,于是抓着便悬空乱舞。   傅里也不管,只在一旁站着乐。   卫烆看了眼,心中一动,一只手将锦哥儿整个人都环绕在怀里,然后剩下那只手则直接握上了锦哥儿拿着毛笔的那只白嫩嫩的小爪子,锦哥儿正玩着呢,被他握住后怎么也动不了,忍不住回头看向卫烆,却只得到他哈哈大笑。   锦哥儿便也跟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笑了,傅里也跟着笑。   一时间,这湖心亭竟充满了三人的欢笑。   等笑够了,卫烆又转头看向傅里:“傅里,麻烦你抽一张白纸放在最上面。”   傅里一愣,有些犹豫:“这些都是你的公文吧?若是被我看到什么,是不是不太好?”   卫烆摇头:“无事,白纸在最下面,你小心一些便好。”   傅里听了,干脆直接将最后一张纸拿出来,然后放到了最上面,确实没有写东西。   卫烆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握着锦哥儿的手,准备在白纸上写字。   才落笔,锦哥儿看着白纸上突然出现的墨色,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然后非常大力地挥开了卫烆的手,自己在白纸上胡乱涂抹起来,一个不小心,甚至在自己的脸上画上了一道墨痕。   傅里被这一幕逗得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锦哥儿听到娘亲笑声,更高兴了,一个劲儿地“啊啊啊”,然后更加努力地在白纸上涂抹起来。   卫烆没看见这一幕,但见傅里笑得这般开心,一扫之前进门时的皱眉不展,心情也高兴起来,看向傅里的眼神都温柔许多。   可惜傅里的视线一直落在锦哥儿身上,并未看到他的眼神。   卫烆也不在意,见自己没了用武之地,干脆将两只手掐住锦哥儿的腋下,让他动作更加方便。   锦哥儿果然更加高兴起来,时不时,偶尔还能蹦出一个“妈”的单音节出来。   等到白纸变成了“黑纸”,他才一脸期待地看向傅里。   傅里下意识看向卫烆。   卫烆眉眼柔和,嘴角微微上翘,显然心情相当好:“你直接从下面抽一张出来吧,除了最上面的十来张公文,剩下的全是白纸。”   傅里这才放心,伸手又抽了一张出来。   几人在湖心亭玩得挺高兴,但卫府管家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丽了   倒不是对傅里有什么意见,不,应该说也是有的,毕竟只要不是傻的,就能看出来卫烆对傅里有意,可傅里梳着妇人头,还有一个明显不是卫烆的孩子,管家自然不会太高兴。但自先太太去后,卫烆一直不近女色,关心管家的卫烆其实对他能喜欢上傅里,大体上还是挺欢迎的。可若是卫烆对傅里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上心了,他就没办法不在意了。   京城的定威侯府里头,还有一位正经的小少爷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么么 第56章   管家又看了一眼满是欢声笑语,活像是一家三口在那儿小聚玩闹的湖心亭,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犹豫许久,到底还是提笔给京城那边的老太爷老太太写了一封,请他们将小少爷送到巴州府来的信。   卫烆可不知道管家已经自作主张,写信请京城那边的父母将儿子送到巴州府来,此时仍旧与傅里母子玩得高兴。   直到锦哥儿玩累了,傅里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抱着锦哥儿告辞。   卫烆也知道今日能与傅里相处这么长时间,已经是非常意外的一件事,于是干脆点头,没有多做挽留。   不过他仍旧选择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傅里犹豫片刻,想着之前相处时确实相当愉快,于是也没拒绝。   两人在路上又意犹未尽地说了许多话,说着说着,傅里便想起了卫烆之前提起过,他的前妻给他留了一个儿子的事。她不由好奇:“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到巴州府任职至少三年,怎么也没想着将人接到身边培养感情?”   卫烆愣了下,神情疑惑:“他年纪还小,还是留在祖父祖母身边,由他们照料比较好,还能在他们身边尽尽孝。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哪儿懂得照顾孩子。”   傅里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仍是开口劝道:“可若是你儿子经常见不到你,以后你们的感情岂不是会非常生疏?若是有机会,还是将人接到身边更好,免得等你回去见到儿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根本不认识自己。”   卫烆有些惊愕,但想着之前他回家时,儿子确实不认识他,而且面对他时还相当害怕,于是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看什么时候有机会,让人到京城将他接过来吧。”   傅里笑了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也是最近卫烆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转变,之前也说出了以后不会纳妾的话,否则她就算得知此事,估计也不会开口提醒,免得让他误会。   如今倒是还好,就算被他误会了……   傅里想了想,问题也没那么严重   就卫烆这两次见面的表现而言,她对他的抵触已经没有了,以后接触的机会肯定也会变多,这点子误会实在算不得什么。   到门口的时候,田大娘就在那儿等着。   傅里笑着与她会和,然后转身看向卫烆:“卫大人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又抬着锦哥儿的手对着他挥了挥,“卫大人,以后再见。”   锦哥儿睡得死,被傅里抓着手挥挥都没醒过来,只是嘟了嘟嘴,很快又睡死过去了。   卫烆点点头:“我送你们出去吧。   傅里失笑,没有再和他争,直接带着田大娘出门了。   卫烆站在门口,又是等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转身进了府。   刘大刘二两人相视一笑,看来他们这位卫大人对傅娘子的态度还真是不一般,他们之前的感觉肯定没错。   卫烆回到湖心亭后,想到傅里的话,却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处理公务,于是只能让人将管家叫来:“管家,你说我将若兰留在京城,真的会影响我们父子的感情吗?若是我两年后回京,若是真的会不认得我吗?”   管家心脏一跳,还以为自己之前自作主张写信的事儿被发现了,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奴才错了。”   卫烆愣了一下,旋即皱眉看他:“你错在哪儿了?”   “奴才不该自作主张写信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他们将若兰少爷送到巴州府城。”管家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管家是卫家的家生子,在卫家也生活了几十年了,因为一向做事妥帖,深得卫老太爷与卫老太太二人的信任,也正因为这样,卫烆从边关回来被派到巴州府做官,他才会跟着过来照顾卫烆的饮食起居。   卫烆双眼微眯,气势惊人:“你说,你给老太爷与老太太写了封信,请他们将若兰送到巴州府?”   管家趴在地上:“是。”   “什么时候写的?送走多久了?”   “没没没,”管家赶紧解释,“奴才刚才才将信写好,还未来得及将信送走。”   “将信拿来给我看看。”   管家不敢违逆卫烆吩咐,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老爷,这便是奴才写的信。”   卫烆接过后直接将信打开,开始阅读,也   不叫管家起来。   等看完一封信,他才挑眉看向管家:“你在上面说,我喜欢上了傅娘子,而且对她的孩子非常亲近,甚至比我在家时对若兰还要好?”   信上还写了其他内容,比如提到了卫烆在这边的生活如何,提到了卫烆对傅里的喜欢,提到了卫府也许好事将近,也提到了傅里的身份……但那些卫烆都不在意,因为管家写这些的时候并未带上个人情绪,只是很理智地将他与傅里之间的关系写了下来。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管家在信上写的,若是再不将若兰送到他身边,也许他对锦哥儿的感情就要比对若兰更深了,以后也许会影响到若兰在他心里的地位,对若兰以后继承家业与爵位,也许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卫烆想不通,他对儿子的态度,难道真有那么差吗?又或者他与若兰之间的感情,真有那么薄弱吗?   管家看了卫烆一眼,不敢回答。   卫烆挑眉:“说,我恕你无罪。”   管家这才迟疑着点了点头:“老爷自己许是不曾察觉,但你在家与若兰少爷相处时,其实一直绷着脸,从未冲着若兰少爷笑过。您又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一身气势十分惊人,若兰少爷还小,自然会被您吓到。就算若兰少爷对您相当孺慕,可因为您不苟言笑,他也不敢亲近您。”   别说是若兰少爷那样的小孩儿了,就算是他,在当初见到从战场上才回来的老爷时,也被老爷身上那股子气势给吓得腿软了几分。   卫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当啊:“我不是挺爱笑的吗?”   管家看着卫烆,心里直翻白眼。   卫烆突然看向管家:“难道不是?”   “老爷,您也就在见到傅娘子的时候,笑得更多一点儿,平时十天半个月也不会笑一次的。”管家低着头,心中叹息,“您笑得最多的,就是今天了。”   否则他也不至于着急忙慌地给京城那边写信,让人将若兰少爷送到巴州府来不是?他又不是那等长舌妇,专爱挑拨离间的。   卫烆皱了下眉头,许久后道:“罢了,你直接将这封信送到京城吧。”   顿了顿,又开口,“记得在信的末尾添上一句,将若兰带到巴州府这事儿,我已经同意了。”   管家惊喜地抬头:“您同意了?”   卫烆叹气:“若非傅娘子提醒,我恐怕还要等到两年后回京,见到已经忘了我的卫兰时才会醒悟过来。还好傅娘子提醒了我,让我不至于遇上那等难堪的场面。”   说完又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多想,之前我就与傅娘子说好了,就算我们真在一起了,该是若兰的东西,我也不会少了他,这样的话少同我父亲母亲说,等到若兰来了巴州府,也记得不要在他耳边乱说,若是被我知道了,你可要小心自己的小命。”   管家连连点头应是,没有半点儿害怕。   路上,傅里笑着看向田大娘:“今日可曾见到了家人?”   田大娘高兴地点头:“见着了,我还到他们住的地方去瞧了一眼,他们两人住在一个小院儿里,生活条件还不错。我仔细打听过了,他们父子在府上的活儿还算清闲,每月月钱也不少,日子比起我们之前可好太多了。”   傅里笑了笑,为田大娘感到高兴。   等到傍晚周公回到家中,傅里哄睡锦哥儿后,便出门将今日之事全部告诉了他,并说道:“卫大人既然说了要查,必然能还周爹爹一个公道,而且应当要不了多少时间,您也应该放心了。”   周公听了这话,险些没直接哭出来   他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见到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一天,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在傅里这儿得到了好消息。   傅里赶紧为他擦干眼泪:“这事儿也是凑巧了。我原不能确定卫烆身份,所以不敢告诉他,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无法确定他是谁的人,也不好开口。也就在前次见面,我们才说开了,知道了他是那位的人。但当时聊得事情多,一时没想起来告诉他,倒是今天说起薛仁吒派人在分店开业当天捣乱的事儿,才顺嘴将此事秃噜了出来。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位……也一直想要抓薛仁吒的把柄。所以周爹爹您放心,要不了多久,薛仁吒肯定会得到报应。”   “对了,卫大人之后可能会到   面馆吃面,顺便问你一些关于薛仁吒的事。”傅里笑了笑,“您当时也没同我说太多,今日卫大人问起的时候,我可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法告诉他。”   周公却只注意到了薛仁吒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他叫薛仁吒的?”   傅里失笑:“我不是说了吗?卫大人他们对这个薛仁吒早有不满,一听我说起有关他的事儿,立刻就将人对上了号。也怪薛家后继无人,满朝上下竟然只有薛仁吒一个人在做官,实在太好对应。”   “只有一个人做官?”周公愣住,旋即颓丧起来,“难怪,难怪薛家在得知他考中举人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接回了金陵。”   傅里有心安慰周公,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安静陪着他。   好一会儿,周公才调整好了心情:“若是这辈子能见到薛仁吒伏法,我就是立时死了也甘愿。”   傅里吓了一跳:“可不能这么说,您要是死了,周婆可怎么办呢?”   周公捂脸:“原是我连累了她。这辈子她跟着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周婆突然出现在门口,虽然眼眶通红,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虽然跟着你吃了许多苦头,可你千万不要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也不想想,以我的身份,若非幸运,当初怎么可能有机会嫁给你?若不是嫁给你,我如今还不知是过的什么日子呢。”   周婆自认,这辈子除了两个孩子,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儿不满的。   可那两个孩子的死亡,一个是意外,一个是被坏人害了,又与周公有什么关系?   难道坏人害人,还是因为受害人先招惹了他?   周婆能与周公一起生活多年,若是想的不通透,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怎么可能还能一起互相扶持到老?   周婆笑中带泪:“如今好不容易好日子来了,你怎能说出这种丧气话?当初说好生同衾,死同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将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你要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周公张了张嘴,到底点头道了歉:“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我原谅你了。”   傅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微酸。   没多久,卫烆便带着方家父子到面馆吃面,才进门,卫烆便不由自主地环视一周,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周婆人老成精,早就看出了两人苗头不对,于是笑着开口说道:“傅娘子今日带着锦哥儿到分店去了,若是分店步入正轨了,她就要准备着将串串香店开起来了,所以这段时间她会非常忙。若是卫大人有事找小里,最好让方槐或是方雨过来说一声,小里必然会在这边等您。”   卫烆讶异地看了周婆一眼,想着她与傅里关系,又想着她前半生的经历,眼神都要柔和几分:“今日过来不为傅娘子,是为周先密。”   周婆嘴角笑容一顿,旋即转头冲着后厨喊了一声:“翠兰,你快出来帮我守着柜台,我有点事儿。”   没一会儿,孙翠兰便围着围裙出来了。   周婆这才从柜台后出来,又是想笑,又是想哭,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复杂纠结,瞧着实在不那么美观。   卫烆见了,却只觉得心酸。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周先密当初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而且近日也查到了一些眉目,今日过来正是有事想要与周先密确认。”   周婆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说了几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两眼泛红地带着人往后厨去。   店里的客人见了不由好奇,忍不住向孙翠兰打听卫烆身份。   因为串串香店想要让孙翠兰做掌柜,所以这段时间周婆与周公二人趁着空闲,一直有带着她在前面学习,学得多了,她也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客人,而不会因为紧张就露怯了。   听了这话,她笑着回道:“那位是咱巴州府的同知大人,今日过来是周公有事呢。”   那客人又生了许多问题,孙翠兰也都应付妥当,没有让客人生出不好的情绪。   只是等客人满足了好奇心,孙翠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后厨,想着周婆的神态表情,她心里非常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来看吧,么么 第57章   卫烆见到周公后,单刀直入,直接问起了薛仁吒:“你可知道薛仁吒在强占了你的文章之前,究竟是怎么考中秀才的吗?”   周公一听,便知道卫烆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他摇了摇头:“我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但据我所知,那薛仁吒之前靠童生与秀才的时候,确实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中的。他当初也曾参加各位同年举办的宴会诗社,在其中也曾大放异彩,不至于连个童生秀才都考不上。”说完苦笑,“若非如此,他当初顶了我的文章,也不至于没有一个人产生质疑。”   若非后来他被抓,时隔十几年后,他的儿子又因此惨死,许是这巴州府城的人仍旧会觉得那次乡试的成绩是薛仁吒自己考的呢。   但就算巴州府的人知道此事又如何?   每每新官儿上任,那薛仁吒从来不忘拿巨额银子打点,就算知道,也根本没人敢为他发声。   后来又有他儿子被打死的事情,就算同情他的遭遇,又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为了旁人伸张正义?人家也有父母妻儿的。   卫烆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毕竟四皇子也曾与那薛仁吒打过交道,若是他真的一点儿才学也无,恐怕早就被四皇子察觉,然后将此事翻了出来。   卫烆又道:“不知周公可手中可还有当初写下的文章,又或者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薛仁吒当初的考试成绩是你的,而不是薛仁吒的?我之前听傅娘子说起你的事后,便托人查了往年考卷,却得到了当初府衙失火,将所有考卷都烧没了,实在没办法用鉴定笔迹的法子证明薛仁吒当初的成绩是你的。”   周公愣住:“考卷早就烧没了?”   卫烆点头:“烧没了。而且帮助薛仁吒顶替他人成绩这种事,是欺君大罪,就算不被满门抄斩,也会被抄家,而且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再无科举机会。所以当年那些帮凶也绝对不可能在站在出来为你作证,若是想要翻案,恐怕还得靠物证。”   有了周公这事儿,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当年那场火烧得蹊跷,可查案还是要看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算知道周公说的是真的,也没办法将薛仁吒真的打入泥潭。   周公完全没想到还会生出这样儿的变故   若是薛仁吒早就将当年的试卷烧了,他又为何百般阻挠自己,甚至不惜为此害死他的儿子?   周公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起来,倒是一直在旁听的周婆突然开口:“我记得公公曾经提起过,你在考场上写的那篇文章,在参加乡试前曾经写过相同的题目?”   周公眼睛一亮,腾一下起身跑了出去。   约半个时辰后,周公抱着一个小箱子出现在了卫烆面前:“卫大人,这些都是我当年参加乡试之前,曾经写过的文章。当年我参加乡试的那一届人才辈出,我原以为自己就算可以考中,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好的成绩。毕竟我年纪小,阅历少,写文章到底不如其他人深刻。但等上了考场之后,我整个人便放松了,因为最后一道策问,我在参加乡试前,当时的老师曾经用来考过我。我写完老师的策问之后,老师还帮我修改过许多,后又给我查漏补缺……考试时写的那篇文章,虽然与我之前写的不是一模一样,但大体的结构走向,以及提出的解决办法定然与我之前写的文章一模一样。”   卫烆立刻来了精神:“那篇文章在这里面?”   周公顿了顿,苦笑着点头:“当初事情发生后,我大受打击,一度见到书本就发疯,是我的父母……罢了,事情都过去了。”   说完,周公打开木箱,在里面翻找许久后,终于找到了那篇文章。   “就是这篇,你瞧瞧,肯定与当初那篇有八分相似!”   当年黄河沿岸发生水灾,巴州府城的乡试紧跟时事,出的题目就是治理水患。   卫烆立刻接过细看,看完后不禁冲着周公竖起大拇指:“我是看不出你这文章的好坏,但我能看出你这篇文章言之有物,是真的可以为朝廷解决问题。”   周公一脸紧张:“这篇文章可以当做证据吗?”   “当然可以!”卫烆斩钉截铁地回答,“虽然留在巴州府城的原件被烧了,可每年考试之后,各地的考生答卷都会抄录一份后,拿到京城存放。巴州府城容易发生   火灾,京城那边存放考卷的地方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否则负责看管的官员轻则被砍头,重则全家被抄。这般重刑之下,负责保管考卷的官员每日上值时都精神紧张,唯恐出现丁点儿意外,怎可能出现火灾?”   巴州府城这次火灾也就是没有上报,否则当时的知府立刻就能被撸了官帽。   说到底还是天高皇帝远,这些人离京城远了,胆子才大了。   有了当时的考卷备份,又有了周公手稿,他将薛仁吒拉下马的可能几乎达到了百分百   别说只有原件说明不了什么,这世上奇人异事可多,那等懂得造假,懂得鉴别文物的人一眼就能从纸张与笔墨痕迹上辨出当初写下这篇文章的年份,到时再调出原件比对,还怕薛仁吒不认罪?   若是将证据交给四皇子,四皇子甚至可以靠着这个证据,直接断了太子的钱袋子!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比卫烆想象中的更好   皇上在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立刻让人将周公参加乡试那年的考卷全部调出,本以为薛仁吒既然顶了周先密的成绩,那么考卷备份上两人的名字定然已经调换了才对,可等他们将薛仁吒的考卷调出后,竟发现考卷的内容仍旧是他当年写的那些。   皇帝看完当场气笑:“就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竟然还拿了第二名?竟然还让人顶了名次?”   四皇子神情微愣,赶紧开口请示,想要看一下那份考卷。   此事本就是四皇子揭发出来,皇帝自然不会阻止他查看证据。于是大手一挥,直接让身边的太监将考卷拿给四皇子查看。   “父皇,这份考卷不是周先密的。”四皇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将自己手上的试卷交给太监呈上,“这是卫烆从周先密那儿拿到手稿,据周先密所言,这份手稿与他当初参加考试的答卷的最后一道策问,足有分相似。可这一份答卷却与我手上这个策问完全不同,而且这份答卷上的策问使用辞藻华丽非常,细究起来却一片虚无,毫无可取之处,反倒是儿臣手中这个策问,不但写的言之有物,其中许多论点甚至放到殿试也可一骑绝尘,在众位考官眼里留下深刻印象。”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此话一出,原本就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薛仁吒,直接瘫坐在地上,怎么可能是这样?   薛仁吒想到当初那个滑不留手的巴州知府,整个人都懵了   这肯定是那个老狐狸给自己留的后手!   原本这事儿是两人合谋,可若是事发后查出考卷的内容与名字没有调换,那个老狐狸完全可以狡辩说自己是被薛仁吒威胁,到时候一查真相,那老狐狸就算同样会被皇上追责,却绝对不至于落得被抄家被砍头的下场,甚至子孙后代不得科考这一条都不一定会落到他头上。   大部分罪责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担!   薛仁吒抬头看着满脸冷肃的四皇子,又看了眼至今不曾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太子殿下,他知道,自己完了。   皇帝听了四皇子的话后却来了兴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四皇子呈上来的策问。   看完后,他当即拍案叫绝:“这文章若是出现在殿试,朕能当场给他一个状元!”   说完,皇帝忍不住瞪了薛仁吒一眼,满脸带煞   若是老四所说为真,这薛仁吒就是活生生断了一位本应是他大夏肱股之臣的前程,若这周先密真能做官,不说其他,就只是靠着这篇策问上的内容,他就能为大夏做出多少实事,给百姓谋多少福祉?   薛仁吒被皇帝看得心脏一跳,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皇帝再次瞪了薛仁吒一眼,而后将视线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身上,这段日子他本就对太子不满,此事一发生,他对太子的观感直线下降,就差一个,就能直接引爆他对太子的怒火。   太子对自己处境再清楚不过,感受到父皇的视线,心中同样将薛仁吒骂了无数遍。   只是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皇帝只能暂时压下对太子的不满。   看了策问,皇帝对周先密的答卷更加好奇了,只略一思索,便叫人将周先密的答卷找了出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之前那话有夸张成分,但若是那个策问写得不好,皇上是绝对不可能将贸然说出这种话的,在场之人不禁对策问的内容   生出了几分好奇。   拿到答卷后,皇帝直接拿着两篇策问开始比对,然后……   皇帝暴怒:“薛仁吒你好大的胆子!”   这狗奴才,做出了这等瞒天过海之事,竟然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久的官儿。   薛仁吒再也承受不住,想到未来命运,竟直接晕了过去。   皇帝对这等罪臣贼子可没有好心,当即让人端来一盆冰水,对着他的脸就直接泼了过去。   哗啦   薛仁吒被冻醒了。   他也不敢狡辩,醒来后二话不说,直接开始磕头认罪:“罪臣自知落得任何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但家中妻儿对此事并不知情,族人更是至今只当罪臣的功名是靠着真材实料考出来的,还望皇上大发慈悲,饶过他们一回。”   他话音刚落,四皇子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既然知道妻儿无辜,当初为何先是拿周先密的父母威胁,之后又直接打死了周先密的独子,让其断子绝孙?”说完,四皇子抬头看向皇帝,“父皇,儿臣以为这等恶人万万不可轻饶,否则实难平息天下文人之怒火。”   皇帝冷笑一声:“自然如此。这些年薛家受了薛仁吒多少好处,又岂是一句无辜就能说清?来啊,将薛仁吒拖入大牢,秋后问斩。龙禁尉听令,立刻去将薛仁吒家人关进大牢,将其家业抄没充公……”   至于薛家其他人?   薛仁吒所属那一支薛家分支自然逃脱不了罪罚,可薛家其余几房得了京中贾史王三家来信,当机立断将这一支逐出宗族,虽然仍免不了被罚金银等物,但到底将根本保留了下来。   不过三个多月,之前所有参与过薛仁吒顶替周先密名次的大小官员,以及之后被薛仁吒买通欺压周先密一家的大小官员全都被羁押回京,然后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每一个逃脱了的   就连那位本应靠着保留薛仁吒与周先密姓名而被从轻发落的前巴州知府,也因为周先密的策问写得实在太好,而被迁怒,仍旧被砍了头。   不过他最后留的那一手也不算完全没用,至少他已经考中了举人的儿子,就没有被剥夺功名。   消息传到巴州之后,周公夫妇高兴得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出门,竟发现卫烆带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站在自己面前,他赶紧起身,却被卫烆压回了床上:“周公不必多礼。之前大夫说了,您这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气血上涌,才会突然晕厥。只是年纪大了,到底受了些损伤,需要好好躺在床上养病。”   周公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太监,心里非常慌张。   那太监最擅察言观色,见状赶紧笑着开口:“周状元不必多礼,杂家这是来给您贺喜的。”   说完也不等周公起身,直接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等念完圣旨,周公整个人都是蒙的。   皇上不但为他讨回了公道,竟然还补偿了他一个状元的称号?   就算明知这个状元称号算不得什么,但周公却因此泪流满面:“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哇……”   在这一刻,周公哭得像个孩子。   卫烆与那位公公都不曾嘲笑,反倒只觉得心酸难忍。   等周公哭完,公公才开口说起另一件事:“皇上非常喜欢您那片策问,出于惜才的想法,想要招你入朝为官,只是不知周公想法?”   若是周公再年轻个十岁,他也许就答应了。   可是……   周公摸了把自己的白发,苦涩地摇了摇头:“谢谢皇上好意,只是您也看到了,我这年纪……我还是留在巴州府养老吧。”   “可是您的儿女……”   周公愣了下,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抹笑:“虽然老天不公,让我一生蹉跎受屈,但也不是一点儿好处也未补偿于我。”   那公公一脸好奇,然后便听周公非常高兴地说道,“我去年认了一个义女,她心善,愿意照顾我们两个老人。说来也是巧了,这事儿我多年求助无门,因为以前的事儿也不敢去官府报官,还是托了我这义女的福,才能将此事传达给卫大人,进而上达天听。”   “义女?”   周公点头:“正是我这周公面馆真正的老板,傅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58章   那位公公很想见见这位周公的义女,可是傅里并未提前得到有人会上门的消息,所以一大早便到之前买下的那座山头那边,去检查花生辣椒红薯土豆等作物的种植情况去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回不来。而这位公公又是皇上身边的心腹之一,这次过来本就只是为了宣圣旨而已,宣完倒是可以停留一两日,只是他很担心自己若是离开得久了,他原本的位置就要被其他人占了,于是不敢在巴州府多留,只能遗憾地离开。   不过他回到京城之后,倒是向皇上提起了傅里的名字。   皇上听过之后,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只是一直想不起来。等次日见到四皇子后,才终于想起,那个叫做傅里的女人,不就是发现土豆和甜菜、辣椒等作物的真正作用的人吗?   虽然没有将傅里放在心上,但这个名字,还是在皇上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傅里回家后得知薛仁吒已经伏法的消息,整个人高兴得不行,当场表示,为了庆祝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之后一个月的时间内,面馆的所有消费全都打八折!   这可是八折!   周公面馆的生意一直相当火爆,就算开了分店,店里的客人仍旧从未见少,面馆自然没必要用打折来刺激顾客消费。除了开业的时候,两个面馆可是第一次打折呢。   消息传出去之后,两个周公面馆几乎要被得到消息赶来的客人挤爆   面馆门前原本就排得看不见尾巴的队伍,如今变得更长,几乎要从店门口一直排到街那头。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的百姓不由啧啧称奇。   要知道,人都是喜欢从众的,见到这么多人为了一口吃的在周公面馆门前排这么长的队,不管吃没吃过周公面馆的面条,他们心里也都留下了一个“周公面馆的面条肯定非常好吃”的印象,以后若是有了闲钱想要到下馆子搓一顿,周公面馆绝对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而跟在两家周公面馆打折的消息之后,很快又传出了几个月前一直在说要开的串串香店,如今也定好了开业的日子,就在这个月的月末   傅里原本的打算是在周公面馆的分店站稳脚跟后,便立刻开串串香店,可谁能想到周公这事儿会突然有了解决的可能呢?心里挂念着这么一件大事,开店可开不好,所以傅里与周公商量之后,决定将串串香店的开业时间压后,等京城有了确切消息传来,再做开业筹备。   如今事情解决,傅里自然要将串串香店的开业安排上了。   傅里先是找来胡淼跟在那位一直在周公面馆的大门前“摆摊儿”的厨子身边,让他学习串串香的调味与制作,又直接将孙翠兰从后厨提出来,只让她跟在周婆身边学习掌柜技巧。   等到半个月后,串串香店开业,两人也被调到了新店。   地址和员工都有了,开业日子也定好了,串串香店的店名当然不能有半点马虎   不过这也简单。因为傅里一心想做连锁品牌店,所以她在征求过周公的同意后,直接将串串香店的名字定了“周公串串香”。   有了“周公”这个招牌,就算不知道串串香店与面馆之间真正关系的人,见到后难免也会问上一句,同时也会因为面馆的好名声而对串串香店生出一份好感。   如今在巴州府内作用倒是不明显,可是等傅里将面馆与串串香,甚至傅里心里打算要开的店铺开到巴州府城之外后,这份好感可就太重要了。   担心以后“周公”的名字被人滥用,傅里不但特意跑到府衙做了备案,还不远万里,写信请行走方便的钱大帮忙在其他地方的府衙也都做了备案。   串串香在傅里的世界虽然是四川的,但巴蜀一向不分家,所以串串香还是非常符合巴州人口味的,何况傅里还按照之前在面馆门前摆摊试运营的几个月内,从客人们口中得到的售后评价调整了串串香的口味,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多放了一点儿辣椒。   当然,为了让人更多人都喜欢上串串香,傅里可不仅仅只是调制了一款蘸料   因为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也有许多人其实吃不了太辣的食物,所以经过几个月的调整后,新开的串串香店内一共推出了十多款蘸料,又香辣味的,麻辣味的,蒜香的,麻酱口味的,酸辣味的,甜辣味的……傅里甚至推出了别具一格的酸甜味的。   别说,这款加了番茄酱调味的酸甜口味的酱料推出后,还非常受巴州府城百姓的欢迎。   开业当天,串串香店客满为患,店里的位置根本就不够坐。   好在串串香便宜,许多人来买也不会买太多,只会出现买上一两串儿尝尝味。而客人们也都知趣,见着店里的位置根本就不够坐,那些只买了一两串儿串串的客人根本就不往店里面挤,而是将串串拿到手后便直接开吃,又或者直接带着回家,半点不在店里耽误。   最后留在店里的,都是至少买了十几串串串香的客人。   这一天从早上天刚亮,一直到晚上天都已经黑透了,都还有新的客人往店里来。   因为有第一次开店的时候,差点因为食物不够而闹出事儿的经验在,之后无论是面馆开分店,还是开串串香店的时候,店里的各种食材全都是按照预计数目的十倍在准备,所以开店当天相当顺利,就算客人如潮水,有傅里在店里守着,也一点意外都没有出现。   不过顾忌到府城的宵禁   时间,到时间后,傅里还是好言劝了客人明日再来,然后果断关闭了店门。   等收拾完店铺之后,傅里算了一下帐,竟意外地发现,串串香店只今天一天,竟然就卖出了价值二百多两银子的串串儿,就算刨去成本,这一天的利润也达到了惊人的二百两。   二百两是个什么概念?周公面馆一个月的盈利最多也才五百多两而已。   但是算一下成本的话,却又觉得这很正常   毕竟一个一文钱的蔬菜串儿,上面也就串了三四片叶子,而两文钱的鱼丸,更是只串了两个丸子,可是是几文钱的鱼剔出来的鱼肉加上面粉等物却能打出近百个鱼丸……   这桩生意完全就是暴利。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串串做起来方便,只需要将串好的食材放到汤里面煮熟,然后蘸上蘸料便可以吃了,只要在前一天做好了准备,第二天做起来真的不要太快。   而且周公面馆的面条虽然非常便宜,可那也是相较于其他面馆酒楼而言,一碗面条七八文的价格对普通人来说仍旧有些过于高,他们想吃上一顿,也只能精打细算,等到自己手上有余钱之后才能大着胆子上门。   可是串串就不同了,一个串串才一文钱而已,就算是最穷的人,挤一挤也还是可以挤出来的。   而且串味道还好,用来煮串串的高汤煮开之后,那真的是香飘十里,非常吸引人。而串串本身味道,对小孩子来说又完全是暴击……   种种因素加起来,这才使得串串香店的营业额出现了这么夸张的一个数字。   看完账本儿后,傅里完全笑得合不拢嘴,她就说,做串串香店绝对是个非常不错的生意。   等傅里将这个消息告诉周公之后,周公同样感到非常高兴。   虽然串串香店的盈利还要分出百分之十给胡淼与孙翠兰平分,但剩下的银子也已经非常让人高兴了。   因为两间周公面馆消费打八折,以及新开的串串香店的缘故,巴州府城内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人来人往,所有人脸上都盈满了让人见到便忍不住会心一笑的幸福笑容。   只是巴州府城这边人人高兴,金陵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不仅仅是之前才出了事的薛家,甚至是在金陵跟个土皇帝似的甄家,以及耀武扬威的四大家族也都从学家之前出事当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虽然那些不知消息的人仍旧是一贯的嚣张跋扈,但掌握着家族未来方向的族长家主们,却日日愁眉苦脸。   薛家这代家主薛仁亭仍旧是最焦虑的一个   薛家虽然人丁兴旺,但这些年成才的却只有薛仁吒一个人,之后愣是没有再出现过一个能靠着科举进入官场的人。如今薛仁吒被查出是顶了他人文章才得了举人功名,虽则他当机立断将薛仁吒那一支直接从族谱上删去了,但他带来的影响还在。   最大影响就是,薛家朝中无人,再次成了睁眼瞎子。   他能感觉到风雨欲来,可这风雨何时回来,又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吹来,在朝中没了自己人的薛仁亭却完全没有头绪。   为了保全自家,薛仁亭不得不拿出四十万两白银送去贾史王三家并金陵甄家各十万两,希望他们在出事之前能告知他一声,不要忘了拉上他们一把。   薛仁亭是商人,还是个手段颇高的商人,所以他相信人情,相信姻亲关系,但同时,他也更加相信真金白银的威力   果然,在他将银子送到其他四家不久,原本除非大事,否则绝不上门的四家便送来了大量的消息,甄家当家的那位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甄应嘉更是大方地将这段时日收到的官府邸报送到薛家。   等将所有的邸报翻完,薛仁亭惊出一身冷汗,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太子快完了,四大家族要完了,薛家……自然也快完了。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唤醒了薛仁亭的神智,他抬头看去:“谁在外面?”   “老爷,是我。”   薛仁亭长叹一声,收好桌上邸报文件后才开口:“夫人,进来吧。”   进门之人是个五官明艳靓丽的妇人,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出头的孩子。这便是薛仁亭明媒正娶的夫人,出身勋贵王家,是王家的嫡幼女。至于她怀里的孩子,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嫡长子,按照这一辈的辈分,取了个蟠字,希望他能如蟠龙一般腾云驾雾,直上青云。   薛王氏进门后不着痕迹地将书房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其他人在,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薛仁亭起身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薛王氏笑容明媚:“听下面的丫鬟说,老爷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好几个时辰了,一直没出来。下人们都吓坏了,又不敢贸然敲门,于是只能到我的院子里来搬救兵了。”   若是往日,薛仁亭看到夫人这般容色,定然欢喜非常,可今日……   薛仁亭摇摇头,抬手将薛蟠抱到怀里:“蟠儿今日可乖?”   “蟠儿乖得很,今日我让丫鬟在他耳边念三字经,他竟然也能嗯嗯啊啊地跟着念叨一两句,想着蟠儿定是继承了老爷的文采,我可真是欢喜非常……”   串串香开店不到半个月,这日突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但要说他到底哪儿特殊了,大家也说不上来   虽然他穿金戴银,通身气派就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可串串香店声名远扬,这段时间可是引来不少富   贵人家的小孩儿上门买吃的,所以只看穿着打扮,这小孩儿倒也没那么特殊。可是这小孩儿自进门后便表情沉稳,就算跑堂的端上了他点的食物,他眼底也不见一丝喜色,甚至眼神一直在店里乱飘,不像是上门吃饭的,反倒像是在找什么人,又或者什么东西。   正巧当天傅里带着锦哥儿出来逛街,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串串香店,几乎没有犹豫,便干脆抱着锦哥儿进了店里:“小张,给我来几串儿鱼丸,再来几份蔬菜菌菇,不要蘸料。”   最近太忙,就算有空间在,傅里也不敢吃味道太重的食物,就担心上火。   守在门外的几个店员看了傅里一眼,然后立刻拿了几个鱼丸煮上了。   因为傅里这段时间经常出现在三家店里,而且她相貌又实在出众,所以经常来吃东西的客人也都认出了她,见店员先给她煮鱼丸,倒也没闹。   很快,鱼丸便端上了桌。   傅里抱着锦哥儿,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这才开始慢慢吃起了鱼丸和蔬菜。   正吃着呢,突然听到手边传来一道声音:“你就是傅娘子吗?”   傅里一愣,向右边转头,却没见到人,顿了下,将视线下移,这才见发现自己旁边一个还不到自己大腿高的胖乎乎小男孩儿。   傅里有些愣怔,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孩儿。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确实姓傅,大家也确实是叫我傅娘子,但我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傅娘子,就说不一定了。”   那小男孩儿明显没想到傅里竟然会这样说,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好一会儿又开口问道:“那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傅里吃着串串的嘴停了下来,放下串串后,她认真地看向小男孩儿。认真分辨过后,确实从他五官中看到了熟悉的部分,她不由挑眉笑道,“我确实是这家店的老板。而且,我大概也知道你究竟是谁的儿子了。”   她转头看向小孩儿身后跟着的两个下人,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还不快抱着你家小主人坐下?他年纪还小,可不能久站,容易伤了骨头。”   两个下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小男孩儿自己就走到一边,两只小手搭在凳子上,自己爬上去坐了下来。   傅里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小男孩儿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你就是我以后的后娘吗?”   “噗咳咳咳……”   傅里一时没防备,直接被嘴里的鱼丸给呛住了,喝了好大一口水才勉强恢复。   她看着小男孩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你究竟是从哪儿听说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要给你做后妈了?”   讲道理,她如今对卫烆虽然不那么讨厌了,也还有那么一点儿好感,但真没到喜欢的地步,更不用说要和他成婚了。这后娘的说法,究竟是谁传到这个小孩儿耳朵里的,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卫烆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这种喜欢嚼舌根的下人,不赶紧打发了,难道还要留在身边教坏自己的儿子吗?   那小男孩儿没想到傅里竟然否认了,原本的踌躇满志一下就消散了:“老太爷与老太太。”   旁边的下人跟着解释:“小少爷的意思是,他是听老太爷与老太爷说的。”   怎么可能?   傅里一脸的不相信:“没人会在事情还没影儿的时候,就将这种消息告诉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听。”   又不是那些不讲究的,专喜欢拿这种消息来吓唬小孩子的人,那两个老人年纪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会不知轻重地将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孙子?   下人看了小男孩儿一眼,解释道:“确实不是老太爷与老太太告诉小少爷的,只是他们在说事儿的时候,小少爷就藏在他们屋子里睡觉,所以才听到了他们说,老爷要娶新人,而且新人还带了一个孩子的事儿。”   小男孩儿瞪着一双与卫烆如出一辙的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傅里:“我都知道,老太太是担心老爷对新人的孩子比我好,所以才会将我从京城送到巴州府来与老爷培养感情。”   傅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妈妈!”见娘亲一直不吃东西,也一直不搭理他,反倒一个劲儿地和一个陌生小哥哥说话,锦哥儿一双小鹿眼瞪得溜圆,他气鼓鼓地看着傅里:锦哥儿吃醋啦!   傅里回头看到锦哥儿的表情,立刻哭笑不得地将锦哥儿抱在怀里,然后亲了亲他的脸蛋儿:“锦哥儿对不住。”   锦哥儿可好哄,被傅里亲亲一下,立刻就高兴起来了。然后便指着小男孩儿开口:“哥哥,说说!”   锦哥儿毕竟还小,只有七个多月大,虽然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却还是只能像这样蹦出两个叠字,更多的字句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好在傅里也能听懂,当即又笑着亲了亲锦哥儿的脸颊:“锦哥儿可真乖,这么快就不吃醋了。”   “醋醋!”锦哥儿眼睛闪亮亮,抬手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亲亲!”   “噗”傅里又在他脸上亲了亲,锦哥儿这才心满意足地靠在傅里怀里,没有再说话了。   傅里好笑地摇摇头,这才转头看向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似乎一直在看他们母子的互动,见傅里转头,便着急忙慌地移开了视线。   傅里挑了挑眉,没有戳破他的伪装。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么么哒 第59章   回想起之前的问题,傅里咳嗽几声,认真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的爷爷奶奶究竟说了什么,又被你听到了多少,但事实上,我和你的父亲现在还只是……呃……”   傅里有点发愣,因为她发现自己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纠结许久,她才迟疑着吐出一个词,“大概,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虽然我不知道我和你父亲以后会是什么发展,但就算我真的和你父亲在一起了,你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也肯定只会是你,而不会是锦哥儿。”   除了那些脑子不正常的自私自利的极品,就不可能会存在有人会喜欢别人的孩子多过自己的孩子。   卫烆明显是个脑子正常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奇葩事的人。   锦哥儿窝在傅里的怀里,因为没人理他,他便有些无聊地开始抓傅里的衣服,傅里察觉到了,直接从腰间抽出手帕放到锦哥儿手上。   锦哥儿也不嫌弃,帕子到手后便开始在那儿自娱自乐。   小男孩儿看了眼锦哥儿,神情有些失落:“可是他们说,老爷会对着锦哥儿笑。”   傅里茫然,完全不懂只是一个笑容怎么就可以成为卫烆对锦哥儿比对面前这个小男孩儿更好的证据了。   小男孩儿低着头,声若蚊蝇:“可是,老爷从来没对我笑过。”   傅里:“……”   应该不至于吧?他觉得卫烆还挺喜欢的笑啊?虽然每次笑得都不怎么明显,但十次见到卫烆,起码有五次,卫烆都有笑过吧?   但若是这个小男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他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似乎也并不奇怪?   “你……”傅里愣住,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问卫烆的儿子名字,“对了,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什么名字吗?”   小男孩儿点点头:“我叫卫若兰,你可以叫我兰哥儿。”   傅里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卫若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是她想破了头,却怎么也没有想起这个名字自己究竟是在那儿听的。   想着卫若兰的年纪,傅里想着,也许他也在原著中出过场吧。   只是出场的次数不多,而且戏份很少,所以她才没能记住和他相关的情节。   傅里很快将这点抛开,看向卫若兰:“兰哥儿,我觉得可能是你们父子之间的相处有问题,因为我之前和你父亲谈起你的时候,能看出他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而且之前你父亲……”   傅里顿了下,抬头看了眼四周,直接让卫若兰带来的仆人将他抱起,然后一起去后串串香店的后院儿。   等安顿下来后,傅里这才接着之前的话开口,“之前你父亲确实曾说起想要娶我,但是我拒绝了。而在说起成婚的条件的时候,你父亲便说过,他如今的爵位都会留给你。所以要说你父亲不喜欢你,我是肯定不相信的。”   卫若兰如今不过三岁多而已,年纪小,其实正是非常好糊弄的时候。   傅里不是没想过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但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决定将卫若兰当做和自己一样的大人来认真对待。   一来是因为担心卫若兰身边   有人嚼舌根,若是自己说的含含糊糊,到时候卫若兰被身边的人一挑拨,对她生了误会可就不好了。   倒不是因为卫烆,而是因为他是巴州府同知的儿子,他还是朝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定威侯的儿子,就算他如今还是个小孩儿,可他手上的能量真不一定比大人少。   二来是因为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习惯于未雨绸缪,提前将所有可见的隐患排除,这样不管以后事情如何发展,前路也都会顺畅许多。   卫若兰的眼睛亮了亮:“你说的是真的?”   傅里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不是?”   卫若兰先是非常高兴地抿出一抹浅浅的笑,但很快,他嘴角的笑容便凝滞了。他有些难过地看着傅里:“你是因为老爷说了要将爵位给我,所以才拒绝了老爷吗?”   傅里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怎么你和你父亲的想法这么像?当然不是,我是因为其他原因拒绝你父亲的,那个原因涉及到了我的原则问题,但是与他的爵位无关。在我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我可还不知道你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定威侯呢。”   “是什么?”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傅里将锦哥儿用手臂环住后,这才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卫若兰的头,“这是我们大人的事儿,你还小,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卫若兰才三岁多呢,跟他讲什么纳妾不纳妾的,这也太早了。   一大一小正说这话呢,小二突然进来:“老板,卫大人来了。”   傅里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抱起锦哥儿对卫若兰开口:“你父亲来接你来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卫若兰两只小手搅到一起,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紧张,而且还带着一丝丝害怕。   傅里一愣:“你怎么了?”   “我出门前没有告诉老爷,”卫若兰低着头,“我是偷跑出来的。”   傅里:“……”这究竟是个坑爹神娃啊!   她都能想到,卫烆办完公事回家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突然不见了,究竟该有多着急。   她哭笑不得地开口:“你现在这儿等着吧,我去告诉你父亲你就在这儿,让他进来见你。”   说完,便抱着锦哥儿离开了后院儿。   不一会儿,她再次出现在转角处,但身后还跟着个人高马大的卫烆。   才见到卫烆,原本还算放得开的卫若兰瞬间变得拘谨起来,而且一直低着头,完全不敢去看卫烆的表情。   虽然,卫烆脸上根本就没什么表情就是了。   傅里无奈摇头:“卫大人,你还是不要一直绷着脸比较好,孩子都被你吓到了。”   听他说话,卫烆与卫若兰纷纷转头看向傅里。   傅里被看得失笑,赶紧摆手,“这里就留给你们父子好好谈谈,我呢,回家还有事儿,就不和你们多说了。卫大人再见,兰哥儿再见。”   说着抓住锦哥儿的手冲着两人挥了挥,“锦哥儿和卫叔叔,兰哥哥说再见啊。”   锦哥儿见到卫烆顿时笑眯了眼,冲着他连连挥手:“见见!”   卫烆失笑,冲着锦哥儿摆了摆手。   傅里这才点点头,抱着锦哥儿直接离开串串香店,回了自己的家。   虽然不知道卫烆与卫若兰这对父子当天究竟谈了什么,但之后卫若兰再见到傅里的时候,态度明显要软萌许多,而且对锦哥儿的态度也变得亲近起来。   因为认识的人很少,身边也没个同龄人,所以卫若兰能经常出现在锦哥儿身边,傅里还挺乐见其成的。   许是察觉出了傅里的态度,之后卫若兰还真就隔三差五地就往周家跑。   时间久了,卫若兰对傅里的态度竟然也亲近了许多,偶尔还能对着傅里撒娇,也会非常耐心地陪着锦哥儿一起玩。   傅里见状,自然投桃报李,有时候做好吃的东西,也会记得给卫若兰送一份过去。   卫若兰自己当然觉得非常高兴了,因为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卫若兰可以说从未和母亲相处过,傅里虽然不是他的母亲,但可能是因为锦哥儿的缘故,她对卫若兰十分包容,这是与他奶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让他难得生出了几分欢喜,因为这个,他对父亲以后可能娶傅里这样的可能都不排斥了。   但也是这个时候,卫若兰才真的发现,傅里之前告诉他的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   傅里是真的对卫烆没有感情,两个人的相处时间还没有他与傅里的相处时间多不说,傅里对他的态度甚至比他父亲还要好。   这就让他有些苦恼了。   这日回家,卫若兰直接跑到卫烆的书房,一直等到傍晚卫烆回家。   最近太子与大皇子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皇上对这两位皇子的耐心也已经降到了红线,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等着随便一件什么事儿引爆了皇上的怒火,然后直接将太子与大皇子两人间的争斗分出胜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卫若兰最近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又哪儿来的时间到傅里的店里去“偶遇”她?   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外套交给下人后,卫烆拿着京城传来的密件走进书房,正打算打开自己藏在书房的机关,余光却瞥到一抹人影坐在自己平时用来小憩的小榻上。   刷一下,长刀出鞘。   若非最后关头认出榻上之人是自己的儿子,此刻卫若兰恐怕早已经身首异处。   卫若兰吓得两眼瞪直,全身都在发抖。   卫烆长出一口气,赶紧将长刀插进刀鞘,又将密件放到桌上,这才来到卫若兰面前:“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书房?不知道书房是机密要地,没我的允许,旁人不能入内吗?”   卫若兰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只是想要早点见到老爷。”   卫烆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你想要早点见我直接同管家说一声就好,怎可以贸贸然跑到我的书房?若是我方才没能及时收手,你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你可知道?”   卫若兰两眼红红地点头。   卫烆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文件,叹气:“你先到我的房间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卫若兰不敢多待,立刻跑出了书房,几乎是落荒而逃。   卫烆却还摇头:“父亲母亲也真是,竟然让若兰一个小孩儿往书房跑……”   他走到门口,确定门外有人守着,这才关上门,又打开机关将密件存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么么 第60章   卫若兰在卫烆的房间等了没多久,卫烆就推门进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真的被吓到了,见到卫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卫若兰的下意识反应,竟然是想要逃跑。   卫烆注意到了这点,眼神微暗。   卫若兰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这次到巴州府本来是为了培养感情的,可他到巴州府还不到一个月,与父亲的关系不但没有变的更亲近,他好像还变得对父亲更害怕了。   卫若兰看了卫烆一眼,心里非常想要解释刚才是什么情况,但实际上,他却只是怯怯地看着卫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若是以往,卫烆定然要认为自己的儿子太过胆小,然后狠狠地将他训斥一番。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傅里的影响,他瞧着一脸害怕的儿子,心里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而是开始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行为。   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是,他却觉得,自己也许应该给儿子道个歉。   这样想着,卫烆便走到卫若兰面前半蹲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之前没看清就对你拔刀相向,是父亲做得不对,父亲给你道歉。只是书房重地,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哪儿了,否则下次,我无法保证在没有提前得知出现在书房的人是你的时候,会不会仍旧对你出手。”   “我是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很多时候身体的反应要远远快于大脑的反应,所以在书房里见到本不应该出现在那儿的人时,我的身体会立刻对此作出反应,那就是拔刀杀了对方。”   卫若兰没想到父亲竟然会给他解释,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木木的。   卫烆见状,只当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听懂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能再次说道:“总之这次是我不对,只是情有可原,所以兰哥儿不要记恨父亲可好?”   卫若兰瞪大眼,反应过来连连摇头:“若兰不曾记恨父亲。”   他只是、只是真的被吓到了而已。   卫烆看着儿子,想着之前管家说过的话,慢慢地,冲着卫若兰露出了一抹笑。   虽然因为不是发自内心想笑,而显得有些奇怪,但卫若兰却因此欢喜不已,甚至直接扑到了卫烆怀里:“父亲!”   卫烆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想着之前抱锦哥儿的姿势,慢慢地环住了儿子的背。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喊他父亲,之前可一直都只是叫他老爷的。   他原还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对,可是如今听着若兰喊他父亲,他心里竟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初为人父的感动。若是以后关系更亲近了,儿子是不是能用更亲近的“爹爹”喊他?他记得锦哥儿第一次叫人,就是喊的“妈妈”。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他却有些羡慕了。   靠在卫烆怀里好一会儿,许是享受够了,卫若兰才不怎么好意思地从卫烆怀里挣扎开来,然后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卫烆说道:“父亲,傅阿姨是真的不喜欢你吗?”   卫烆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然中了一箭。   他绷着一张脸,看着卫若兰:“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卫若兰想着白天的发现,神情有些沮丧:“儿子只是突然发现,傅阿姨好像真的不太喜欢父亲,而且虽然之前儿子找上门的时候,傅阿姨曾说起成婚之事,可儿子瞧着,傅阿姨好像从未考虑过与父亲成婚一般。”   每次听他提起父亲的时候,傅阿姨的表情都太淡定了,好似他父亲与其他男人没有任何两样一般。   卫烆只觉得自己胸口又中了一箭。   他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你傅阿姨是考虑过你父亲我的,只是我们谈话的时候,发现我们两人的某些观念不太合适,而那一点又是你傅阿姨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最后,你傅阿姨就直接拒绝我了。”   “是什么?”   “你还小,不能告诉你。”   卫若兰人小鬼大地撇嘴:“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卫烆先是一愣,旋即摇头失笑。   卫若兰看了父亲一眼,小声凑到他耳边说道:“父亲,儿子觉得傅阿姨能给我做母亲也挺好的,您要多多努力啊!”   卫烆:“……”   那边厢卫烆父子的关系因祸得福更进一步,这边傅里与锦哥儿却闹了不小的矛盾   足足一整天的时间,锦哥儿愣是没有喊一句“妈妈”。   傅里自己急得不行,可周婆与田大娘却在旁边看得相当乐呵,而且完全没有出手帮助她的意思。   谁让,这事儿完全是傅里自己的错呢?   今日一早,傅里本来说好了要带着锦哥儿一起出门的,谁知临到头儿了,她竟然突然忘了原本   答应过锦哥儿的事,到时间后直接一个人跑了。   等到锦哥儿反应过来开始找妈妈却找不到的时候,他立刻就哭了起来。   若不是当是周婆在家,也许锦哥儿会哭一整天也说不定。   等到傅里出去办完事情回来,锦哥儿可不就生了傅里的气,然后不愿再搭理她了吗?   要说这事儿也简单,小孩子都不记事儿,就算今天一直生傅里的气,等晚上睡一觉起来,明早保管锦哥儿会继续和傅里黏黏糊糊的,继好得跟连体婴似的。   可傅里自己却受不了,于是一直在锦哥儿身边打转儿,为了让锦哥儿原谅她,那还真是突破了自己的下限,她不但当着周婆与田大娘的面给锦哥儿做鬼脸,用五音不全的声音给锦哥儿唱歌,还抱着锦哥儿走来走去,几乎可以说是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完了。   可惜锦哥儿虽然会乐,却仍旧不愿意喊她妈妈。   傅里叹气,只能将目光投向周婆与田大娘:“周妈妈,田大娘,你们两人就不要在旁边看好戏了行不行?气大伤身,锦哥儿这么生气,万一生病了可怎么办?”   虽然知道傅里是在胡扯,但涉及到锦哥儿的健康,两人还是没有再冷眼看戏。   周婆生过三个孩子,养大了两个,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较多,只略想了想,便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我记着锦哥儿也有七个多月了,辅食应该可以吃些蛋羹,或者其他一些蔬菜泥果泥之类的东西了,这些东西锦哥儿第一次吃,肯定会非常喜欢,指不定就原谅你了。”   傅里两眼一亮,立刻起身冲进了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她却没见到,等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后,原本一直淡定的锦哥儿立刻开始撇嘴,好像又要开始哭了。   周婆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让你之前装相,现在好了吧,你妈妈跑了。”   锦哥儿似乎是听懂了周婆的话,眼眶里离开开始泛起泪花。   周婆吓了一跳,赶紧冲着田大娘开口:“你快去锦哥儿抱到厨房去,可不能让小里离开他的视线,否则等会儿可就要水漫金山了。”   田大娘也觉得乐得很,赶紧将锦哥儿抱起来便走向厨房,担心油烟熏着他,又停在门口的地方没有再往前走。   厨房门是开着的,锦哥儿站在门口也能看到傅里在厨房里面忙碌。   傅里来到厨房后,先是拿出两个鸡蛋打在碗里,搅拌均匀后放到一边因为是给婴儿吃的,所以没有加盐然后点火烧水,水开后加入适量开水继续搅拌,然后在锅里面放进蒸格,将装着蛋水的碗放在蒸格上面,蒸不了几分钟,蛋羹就可以吃了。   蒸好蛋后,傅里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田大娘,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眼珠骨碌碌跟着自己转的锦哥儿。   她不禁笑了起来:“锦哥儿先等等,一会儿蛋羹就好了,到时候你就有好东西吃了。”   锦哥儿又听不懂傅里的话,又不想和傅里说话,于是听了这话后,眨巴眨巴眼睛,直接扭头趴在了田大娘的肩膀上,连看都不愿看傅里一眼了。   傅里微微有些失落。   田大娘见状不禁笑着开口:“锦哥儿之前见不到你,可是险些哭起来呢,现在见到人了,反倒是骄矜起来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傅里两眼亮了亮,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干脆从田大娘怀里将锦哥儿接过来,锦哥儿也不闹,只是看了她一眼后便再次扭开了头,实力演绎“本宝宝真的生气了”这句话。   傅里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转头冲着田大娘说道:“麻烦田大娘将蛋碗端出来,厨房有些烟,我还时在院子里喂他比较好。”   田大娘点点头,拿了根帕子围住蛋碗,很轻松就将蛋碗端了出来。   锦哥儿本来是不愿意吃蛋羹的,但谁让傅里这人太坏,竟然当着锦哥儿面挖了一大勺蛋羹送进自己的嘴里,而且还表现得相当夸张,活像是吃到了什么美味珍馐一般,看得锦哥儿完全没忍住,嘴角流下了一滴口水。   傅里抓住机会,挖了一点点蛋羹塞进了锦哥儿嘴里。   锦哥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美味面前,谁还记得之前还在和娘亲生气?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妈妈,然后胖嘟嘟的小手指着蛋碗,一个劲儿地喊着“吃吃”。   傅里乐得不行,却不敢再逗他,于是乖乖给锦哥儿喂起蛋羹了。   又过了几日,钱二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山上的青椒好像成熟,已经可以采摘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   傅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田大娘,然后找到钱二,三人一起跑到了山上。   没想到的是,路上遇到花生地,傅里顺手拔了一株,   然后立刻被上面密密麻麻又大个儿的花生给惊住了:“花生竟然也成熟了!”   傅里转头看向钱二:“之前雇佣的那些农人都在山上住着吧?你赶紧让他们拿上麻袋,赶紧上来采摘花生。这东西可等不得,如今倒是还能放着,可要是什么时候落一场雨下来,这些花生指不定能在地里又发出一茬儿芽来。”   若不是在听说青椒成熟后直接来了山上,指不定等到花生都发芽了,傅里都还没想着来看看花生有没有成熟,到时候这一年花费在上花生上的时间精力与金钱可全都打了水漂了。   傅里想到这样的结果,简直心痛地无法呼吸   自从确定了花生的种植时节后,她可是在山上种了至少五百多斤的花生种,要是全打了水漂,就算她空间里还有更多的花生,她也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损失!   钱二闻言不敢耽搁,赶紧转头到山脚去将住在山脚的农人全部喊上了山。   而傅里自己则带着田大娘去了种辣椒的地方。   因为这个山头一开始就是打算买来给辣椒做掩护的,所以山上所有的正常田地里面种的全都是辣椒,而且傅里将空间内所有的变异种也都拿出来做了种子。   如今瞧着这些地里面长着的那些大小各异,若是不仔细观察,指不定还会将其与叶子混淆的辣椒果子,傅里脸上盈满了笑容   有了这些辣椒,以后就算她拿出再多数目的辣椒,也不会有人再怀疑她了。   傅里当场将成熟的辣椒全摘了,然后直接用马车运回了周公面馆老店,又让人拿来篮子一篮子一篮子地全装回了库房。   因为要路过店里的过堂,所有客人便都看见了青椒等变种辣椒的模样。   而那些花生,则是在收好后,直接运到了傅里之前从钱大手上买下的那栋宅子里   因为原本只打算在周公家里住几天时间,然后就搬出去,所以当时傅里是认真找钱大帮忙挑了一栋非常合适的宅邸出来的,并花钱买下了的。只是没想到后来与周公夫妻会有那么深的缘分,至今也没从周公家搬出来,所以之前买下的宅子便没人住,一直空置在那儿。   如今用来做库房,倒也合适。   花生那边暂且不提,面馆这边倒是因为傅里带回来的青椒尖椒朝天椒等辣椒引起了一阵轰动   这些辣椒全都是绿色的也就罢了,怎么一个个还长得奇形怪状,与他们以前看过的那些辣椒花的果子完全不一样呢?而且其中有些特别长,几乎有人的两个手掌那么长,有的又特别大,跟成人拳头似的,瞧着就觉得新奇。   傅里可不在意他们的看法,因为喜欢吃青椒,她来到后厨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洗了十来个青椒,然后拿到后厨就开始煎虎皮青椒。   虎皮青椒大家都知道,虽然做好之后吃起来没什么辣味儿,可在煎的时候,那辣味儿可是相当呛人的。   所以客人只看见傅里才进了后厨没多久,后面传出了一阵非常呛鼻的味道,呛得客人恨不得转身就逃。不过也就是一阵儿,很快那呛人的味道就消散了,只听一声刺耳的葱姜蒜末入锅的“刺啦”声后,那呛人的味道就变成了让人闻就想要流口水的带着一些些辣味儿的菜香,若是细闻,还能从中分辨出一丝丝猪肉的香味儿。   咕嘟   有人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而这一下声音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很快,店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音。   “掌柜的,这傅老板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周婆忍不住摸了下嘴角,而后笑着摇头:“小里才从外面回来,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自然更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做什么了。”   只是闻着这味儿吧,就觉得口水泛滥,她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直接从柜台后面出来往后厨的方向跑。   店里的伙计有样学样,也忍不住想要往后厨跑。   可惜周婆就和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转头瞪了他们一眼:“好好干活儿,记得收账!”   说完便直接进了后厨。   所有伙计客人面面相觑,有心想去看看情况吧,却又碍于周婆刚才的话儿完全不敢动,一个个只能望眼欲穿地看着后厨的方向,默默咽口水。   然后,后厨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叫:“我终于再次吃到虎皮青椒,太好吃了,好吃得想哭!”   这话一出,谁还记得周婆刚才的嘱咐?几个伙计全都朝着后厨的方向跑。   因为动作有快有慢,所以最后跑得最慢的那一个直接被所有伙计拦在了外面:“你现在留在外面看店,记得收账!”   那人欲哭无泪:“我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61章   傅里才将虎皮青椒送进嘴里,一转头,便看见周妈妈站在自己身后,眼里微微冒着光。   傅里:“……”   正想说话,就听见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后厨门口外突然就冒出来了十几个人脑袋。   大部分是前面的跑堂,剩下几个则是不知道什时候跟着跑堂溜进后厨的客人,而且人数似乎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傅里:“……”要不要这么夸张?   只是一道虎皮青椒而已,虽然傅里自己非常喜欢这道菜,可她也知道,很多人对青椒的味道其实并不那么喜欢。所以看到这么多人被虎皮青椒的味道吸引过来,傅里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被吓了一跳。   正想说话呢,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大吼:“你们别把菜吃完了,记得给我留一口!”   所有人:“……”尴尬!   傅里:“……”   她哭笑不得地冲着周妈妈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请她站到旁边,这才冲着其他人说道:“诸位还请听我细说。这道菜叫做虎皮青椒,做法其实相当简单,只是材料比较特殊。可我们这家店只是面馆,并不是饭店,所以还请见谅,这道菜并不会上菜单售卖……”   跑堂还好,那些循着味道跑来的客人却满脸的失望。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家店就叫周公面馆,人家明明白白说了,店里只卖面,不卖其他四食物。就连之前在店里卖得相当火爆的串串香,如今也已经被分了出去,单独开了一家专门卖串串香的店面。   可想而知,周公面馆肯定不可能做饭馆生意的。   傅里摇头失笑:“今日也是我做的不对,一时嘴馋,也没注意地方就在店里做了这道菜。我这才想起,做这道菜的时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之前打扰大家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如今还在的客人,每一位都能拿回几个青椒回家自己做菜,不论是切条放锅里断生后用来炒肉炒蛋,又或者是洗净后用少许油煎虎皮青椒,都是很美味的菜。”   说完,便转身带着田大娘将今日采摘的青椒拿出大部分,每位客人都送了四个。   等送完,库房里面的青椒已经所剩不多。   周公周婆有些心疼,傅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之前只顾着高兴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些青椒又不能烫串串儿,又不能当做配菜炒菜来卖,留下这么多,其实也是浪费。”   店里就这么几个人,一日三餐也都是跟其他客人一样吃面,这些青椒实在没有太大的用处。   周婆有些好奇:“青椒不能做面吗?”   傅里失笑:“当然可以,只是做法很家常,也没什么难度,若是做出来卖好像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周婆无语,“那番茄鸡蛋面不是一样没什么难度,只要有点厨艺的人,拿到材料后便可以在家里做?可是你不还是一样将番茄鸡蛋面放到店面卖了?”   原因呢?当然是因为番茄稀少且昂贵,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可这青椒,其他别说是买了,就算是想要见恐怕都没机会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周婆以前是没有见过的。   傅里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竟然忘了这件事。”   可能正是因为番茄鸡蛋面做法简单,就算店里的客人点的也多,傅里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将这款面条当做面馆的招牌面,对其的重视度也不算高。   这一点从番茄明明是与辣椒一起拿给周公等人看,并品尝味道,可至今,傅里也并未想过将番茄推广开来,便足以看出。   听了周婆的话,傅里不但想通了可以将青椒肉丝面在店里推出,而且对番茄这个最早被她拿出来,却一直没有受到她重视的食材,也生出了推广的想法。   因为店里已经有了一款番茄鸡蛋面,所以想要推广番茄,自然不能再做面条。   可是又不能用番茄做菜,更不能将番茄用来烫串串儿   番茄本身就能生吃,味道又是酸甜口的,除非将其当做配菜又或者调味品放进菜里面,否则根本就不能当做主菜。用来烫串串儿更是闻所未闻……   额,也不对。   当初傅里才开始跟着父母学厨艺的时候,因为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傅里虽然没有异想天开到用整个番茄来烫串串儿,却也做过将番茄用来烫火锅的壮举。   那味道……   傅里至今不想回忆。   于是便只能将其做成甜点,又或者饮料了。   甜点还好,由于番茄本身就能生吃,她本身又是想要推广番茄的缘故,所以糖渍番茄这种做法简单方便,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原型的甜点,已经就是最优选。   饮料的话,番茄汁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番茄汁做法也简单,只需要将番茄洗净切成小块儿,然后打成泥状,加入少许凉白开与冰糖,味道便已经相当美味   想要味道更好,在番茄汁里面加蜂蜜才是最好的做法。但这个年代人工养殖蜜蜂的人虽然有,产量却非常少,价格自然也相当美丽。别说是番茄汁了,就算是糖渍番茄里的白糖也不是不能替换成蜂蜜。   可无论是周公面馆还是串串香店的定位都是平价店,若是将白糖冰糖替换成蜂蜜,那价格就不是店里的客人接受得了的了。   而不管是面馆或是串串香店,主打材料都是辣椒。   虽然巴州人确实能吃辣,可若是在吃完之后能喝上一杯酸酸甜甜的番茄汁,又或者吃上一盘酸甜可口的糖渍番茄,想必客人也不会排斥。   想到就要做。   傅里当天晚上便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周公,而如傅里所料,周公甚至不曾犹豫,便直接赞同了她的提议:“我想法倒是和你的不同,你想的是用糖渍番茄或者番茄汁来推广番茄,我想的却是,无论是糖渍番茄还是番茄汁,解辣的效果都相当好。”   傅里愣了一下:“解辣?”   周公笑了笑,虽然仍旧躺在床上养病,可眉眼间疏朗开阔,整个人看起来都要轻松得多:“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可能没什么感觉,可像是我这样的老人,又或者年纪更小的孩子,虽然在适应之后也能吃很辣的食物,但却不敢吃多,毕竟无论是舌头还是胃都不太受得住。可若是店里推出了甜点与饮料,想必会非常受欢迎。”   傅里怔住,旋即笑着摇头:“我竟然忘了这点。”   因为印象中巴蜀人非常能吃辣,所以面对地理位置与重庆相当的巴州人,傅里一直想的都是不管食物做得再辣也可能会有非常多的人喜欢吃,却从未考虑到就算喜欢吃,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能一直吃。   她愈发庆幸自己的决定:“若真如此,无论是糖渍番茄还是番茄汁的推出,都已经势在必行了。”   周公轻笑:“难道你还想打退堂鼓?”   顿了下,他迟疑着开口,“还是说,番茄的产量与辣椒不一样,你手上还没有可以大量种植的方法?”   “怎么会?”傅里笑着摇头:“番茄和辣椒的成活难度其实非常相近,我既然可以将辣椒种出来,番茄又怎会失败?虽然我一直没有很重视番茄,但之前在种辣椒的时候,我其实也种了许多番茄,虽然没有辣椒多,但也完全够用了。毕竟无论是糖渍番茄,又或者是番茄汁,我都不是免费送人的。”   既然要钱,店里的客人再点的时候便会更慎重。   就算受欢迎,也肯定比不上辣椒的消耗。   周公见傅里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了,转而提起白天傅里送客人青椒的事:“听说你原本不打算将青椒用来做面?”   傅里大笑:“在我眼里,青椒的地位与辣椒没什么两样,你看辣椒在我手上是个什么用法,便也知道青椒……不,因为青椒不能用来做调料,它在我心里的地位其实还要更低一些。”   周公挑眉:“更低一些?”   “是啊,青椒是一种蔬菜,不是调味料,可是我们做的是面馆和串串香店,又不是饭店。”傅里想到白天发生的事,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要不是我太久没有吃过虎皮青椒了,白天也不至于失态到直接在面馆做了一道虎皮青椒。这青椒做配菜,用途倒是挺广泛的,可用来做面的话,便只能做臊子了。”   “所谓的青椒肉丝面呢,就是将青椒与肉切成丝,等青椒放在锅里炒到断生铲起来装好,又将肉丝放进锅里炒熟,然后放入调料,再将青椒与肉丝放到一起炒,起锅后直接浇到煮好的面条上搅拌均匀,这道青椒肉丝面就做好了。”   “您听这步骤,是不是非常简单?”   所以一开始,傅里根本就没想过将青椒肉丝面放在面馆里推出。   周公认真想了想,点头:“若是能拿到青椒,这款面条许是人人都会做。”   虽然不可能人人都会做,但大部分会做却是可以预料的事。   但青椒如今只有傅里一个人有,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手上有钱,可以拿高价购买盆栽辣椒花的那些富商们,就算拿着银子也根本没办法从其他人那儿买到青椒。   傅里听懂了周公的言下之意,当即笑着点头:“您放心,我已经想通了,明日便会在店里推出青椒肉丝面。这款面条简单,只需要将菜谱告诉店里的厨子,他们练习一下立刻就能上手,简单得很。”   周公笑着看她:“你啊,平时都挺好,但是不是便总会自己钻牛角尖,非得让其他人提醒才能反应过来。你以后可得注意了,这样的事情来个一两次倒是没什么,可若是次数多了,对你的生活也许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傅里挑眉:“有你们在,就算我钻牛角尖又有什么问题?”   周公很想问她,若是他们都不在了她又该怎么办?但想到这话到底不吉利,于是摇摇头,到底没有将问题问出口。   与周公商量妥当,隔日,店里便立刻推出了一款青椒肉丝面,以及一款叫做糖渍番茄的甜点,和叫做番茄汁的饮料。   青椒肉丝面有昨日傅里做菜与送菜的事情打底,客人们倒是接受良好,见到青椒肉丝面便很干脆地点来尝鲜。但糖渍番茄与番茄汁因为其过于艳丽的颜色,愣是让许多客人望而却步,没多人敢买。   也有不害怕番茄的颜色的,可因为辣椒的颜色也相当艳丽,这部分客人就难免想多   若是这个番茄与辣椒是一个味道,那加了糖的番茄味道还能好?真的可以吃?   至于番茄汁……   那更可怕了好吗?想想吧,虽然大家都喜欢吃加了辣椒调味的面与菜,可直接把辣椒打成汁儿……   讲道理,谁没事敢去喝辣椒汁儿?   有人要问了,之前店里不是做过番茄鸡蛋面吗?这些客人怎么还会这么害怕番茄做的其他食物?   这大家就有所不知了。   之前傅里决定退出番茄鸡蛋面的时候,因为开业不久,担心被人发现这东西是狼桃做的后挑起事端,所以番茄鸡蛋面里面的番茄全都被切成了看不出原本形状的丁状,而且用量也少,有着面条与鸡蛋的调和,整体颜色看起来不但不让人害怕,反倒让人相当有食欲。   可如今不论是糖渍番茄还是番茄汁,那   可都没有加入其它东西,全是红彤彤的一片,看着那是相当的“喜庆”。   店里推出新品,傅里自然是要过来坐镇,以免发生什么意外的。   没人敢第一个点菜尝鲜,她倒也不着急   若是番茄这么容易被人接受,那这款老少咸宜的蔬菜也不至于在被发现几百年之后,才因为一个“过于浪漫”的画家的大胆行为被发现食用价值了。   而且这样的情况想要破除,其实也非常简单。   傅里笑了笑,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让人端来了一杯没有加糖得番茄汁,直接用勺子舀来喂进锦哥儿的嘴里。   番茄自带的酸甜味很容易就征服了锦哥儿的味蕾,他吃完一勺后立刻“妈妈”“妈妈”地催促起来。傅里笑了笑,也懒得去关注客人们的表情了,只认真地开始给锦哥儿喂食。   锦哥儿到底人小肚子小,只喝了小半碗便饱了,剩下的,傅里让人拿来白糖,放了一些搅拌均匀,然后直接倒进了嘴里。   说实在的,味道是真的非常不错。   见着老板和老板唯一的儿子都喝了番茄汁,而且之后一直状况良好,没有任何不好的表现,这下手中有余钱的客人便坐不住了,立刻点了一杯番茄汁,想了想,干脆也叫了一盘糖渍番茄。   听这甜点与饮料的名字,两者应当是同一种材料做的,味道如何先不提,但至少肯定非常安全。   尝鲜嘛,能一次尝完,为什么要留到第二次?   说来也是巧了,这位客人才将小二叫到身边的时候,那小二便认出了这位客人   无他,这位客人实在是太特殊,也太有名了。   这位客人第一次吃辣椒的时候,便已经显露出了他对辣椒的惊人喜欢,可同时,也暴露出了他身体对辣椒的排斥。   倒不是说他吃了辣椒之后会怎样,可每次吃完后满头大汗,嘴唇红肿也肯定是跑不了的,而且很多时候他点好一碗小面,只吃一半便已经汗流浃背,没办法再吃了。   偏偏就算这样,他也仍旧忍不住,几乎每天都要上面馆来吃面。   久而久之,这位客人不但在面馆伙计这儿混了个眼熟,也在客人群体当中出了名。   甚至于,串串香店开了不久,这位客人就因为他总是点了非常多的串串,却总是吃不完,只能打包带走回家继续吃的做法,也出了名。   他点好糖渍番茄与番茄汁后,原本见了傅里母子喝了番茄汁后蠢蠢欲动的客人都暂时打消了想法,转而将目光投向这位吃面已经吃了一半,马上就要“熄火”的客人。   没多久,这位客人便张嘴呼气,一脸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其他人早已见惯了这一幕,倒是没有更多反应,反倒是傅里因为每次来面馆都只会在前面转一圈儿,然后便直接去后院,所以倒是不曾见过,如今见着,只觉得有些好玩儿。   她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这位客人不要着急喝水,一会儿番茄汁上来后你再喝那个,那是酸甜口的,解辣。”   甜不甜的,这位客人倒是无所谓,可傅里最后说的那句“解辣”,却正好戳中了这位客人心里最瘙痒的地方   若是这东西真能解辣,他岂不是能吃下更多的面条?   因为这个,那位客人愣是放下手边的茶水,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后厨。   好在下一秒,跑堂便用托盘端着糖渍番茄与番茄汁从后厨出来,来到了这位客人面前。   客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抢过番茄汁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喝了一半,他便放下杯子,错愕地看向傅里。而后砸吧砸吧几下嘴,相当高兴地开口:“还真不辣了!”   就在其他客人还以为他会说出其他话时,这位客人二话不说撂开番茄汁与糖渍番茄,又一次开始埋头苦吃小面。   客人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纷纷开始掂量自己的钱包,若是有余钱的,也都叫来跑堂点了一份糖渍番茄或番茄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店里出的新品便这么打开了销路。   时光如流水,很快便过了大半年,直接来到了锦哥儿的周岁宴。   傅里自己对这个日子并不太放在心上,但因为大家都很看重这个日子,所以提前几天时间,傅里便开始为锦哥儿的周岁宴开始筹备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宴会上要给前来道贺的客人做的宴席。   作为锦哥儿的母亲,傅里当然是想要亲自下厨的。   可因为穿到红楼世界后一直非常忙碌,而且没多久她便被查出怀了锦哥儿,所以至今为止,她也根本没机会将自己的厨艺基本功捡起来。就算脑子里装了一大堆的菜谱,可是基本功不过关,做出来的菜品味道也肯定不正宗。   而且傅里也不打算请太多人。   她穿到红楼世界还不到两年,认识的人相当有限,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还只是事业上的关系,与锦哥儿没什么牵扯。   傅里想了想,决定只请和自己相熟,也认识锦哥儿的人前来参加宴会。   都是熟人,做饭也方便。   傅里与周公商量之后,很快就定下了锦哥儿周岁宴当天直接做火锅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么么感谢在2020011723:54:562020011820:5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星星的尾巴25瓶;青青子衿4瓶;阿旗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如今天冷,正好请大家吃火锅的好时机   正巧这几个月里,傅里在分店与串串香店都站稳脚跟后,没隔两个月,便又在城东与城北又开了两家面馆分店,同时因为串串香店生意火爆,每日的客流量都在持续增加的缘故,傅里干脆在开面馆分店的同时,也将串串香店开遍了巴州府城的东南西北。   也是在这个时候,巴州府城内出现了一个听说了几家分店的经营模式之后,自告奋勇跑到傅里这里毛遂自荐,想要到巴州府城辖下的县城或者直接去附近的府城与州城开分店的人。   因为其太过优秀,傅里决定让其担任第一家火锅店的掌柜。   为此,傅里决定将火锅店提前提上日程。   今日在宴会上煮火锅,一来是方便,以傅里目前的本事也能煮出很好的汤底,二来也是想要让大家尝尝味道,三来则是测试一下大家的口味,希望大家能提提意见。   若是她做出来的火锅好吃,接下来便可以让那人开始筹备火锅店的开店事宜了。   这人叫蔡力,以前没做过掌柜,但他一直在各家店铺打工,什么活儿都愿意干:据蔡力自己所说,他会这样做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   可是在巴州府城,一家店铺的价格太高了,按照他如今的攒钱速度,他很可能一辈子不吃不喝不娶不生,都不可能攒下能买下一家店铺的银子。就在不久前,蔡力几乎都要放弃自己原本梦想,决定遵从自己父母的意愿好好找份稳定的营生,然后娶妻生子,就这么平凡又安定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可是只有蔡力自己知道,他在答应了父母之后,他心里究竟有多不甘心。   可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在最后峰回路转   听从父母的建议后,蔡力经过多方比较,最后决定来到傅里的串串香店打工,因为他有经验,自然能看出这家店潜力大好,只要老板以后不作死,这家店铺估计是可以做成那种百年老店的。但等到他切实了解了这家店背后的老板是谁,她又做了什么之后,蔡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蔡力眼里,傅里就是个有本事有野心,也又能力有魄力的老板,只是从周公面馆与周公串串香店这两个经营内容完全不同,却挂了一个相同的“名字”的行为背后,蔡力便看出了傅里藏在这背后的最大野心   她想要让周公这个名字成为招牌,而且还想让带着“周公”这两个字的店铺开遍整个大夏。   不过在这时候,傅里的想法与蔡力还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毕竟,蔡力只是一个旁人眼里喜欢白日做梦的伙计,傅里的想法与计划,与他毫无关系。   蔡力只是明白,有着这般远大理想的傅老板,绝对不可能自掘坟墓,让她名下的店铺出现任何口碑问题。而他若是可以进入串串香店,只要不犯错,就真的可以如父母期盼那样,在这家店里一直干到老,而且还能攒下更多的钱……   用来娶妻生子。   若是运气好一些,等到资历攒够了,他也许也能在店里做个掌柜。   但谁也没想到,店铺的掌柜会在闲聊的时候,将自己与傅里之间的分成协议说漏了嘴。   蔡力当场就兴奋地跳了起来,等忙完当天的工作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周家,等了半个多时辰后,才等到了带着锦哥儿回来的傅里。   才见到傅里,蔡力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我知道自己的请求非常冒昧,但请傅老板相信我,我真的有足以支撑一家店铺的实力,而且若是您与名下掌柜都是采取的同样经营模式,有着店铺的分成,我一定会将您的店铺视作自己的店铺,并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傅里险些没吓死:“不过是一家店而已,何至于说什么死啊死的,听起来多不吉利?你要是时常将这样话挂在嘴边,你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不敢用你啊!”   做生意的大多迷信,傅里虽然不迷信,但多少对这些事情也有几分忌讳。   就像是前世才知道有一种说法是“整天叹气容   易把好运给叹没了”后,傅里便再也没有叹过气。这人整天死啊死的,比叹气可严重多了。   蔡力作为古人,知道的忌讳可比傅里多多了,听了这话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但立刻道歉,还直接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傅老板放心,我就是太过激动才会说错话,平时我对这些比您还要注意呢。”   毕竟,他是个想要成为店铺老板的男人!   傅里看出他的认真,也不和他开玩笑了,颠了下锦哥儿,将他逗得笑出声后,这才将门打开,邀请他进去:“周公与周婆都在家,可能是正在睡觉,所以才没有听到你的敲门声,田大娘还在忙,可能还要等会儿才会回来……”   “不不不,不是周公周婆没听到敲门声,是我根本没敲。”   傅里愣住,回头看他:“为什么不敲门?”   蔡力挠挠头:“我问过路过的邻居了,知道您还没有回来,所以就干脆没有敲门打扰两位老人。正如您说的那样,若是两位老人正在睡觉,我将其吵醒,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傅里失笑,摇了摇头:“你先在院子里坐着,我进去给锦哥儿煮点羊奶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出来了。”说完顿了一下,转头看着蔡力,表情认真,“你若是真想要做我名下店铺的掌柜,那就必须让我看到你比其他人优秀的地方,因为你年纪太轻,性子也不够沉稳,所以你应该知道,你与其他老掌柜相比,目前的优势并不算大。”   蔡力愣了下,旋即连连点头。   显然,蔡力对自己的情况相当了解,并没有一味地认为自己就是比其他掌柜好,比其他掌柜更优秀,甚至狂妄地认为傅里若是不选他做掌柜,就是她有眼无珠,以后绝对会后悔。   傅里非常喜欢这种虽然有着属于自己的抱负,却也能看得清自己,有自知之明的人。   至少目前,傅里对蔡力的印象相当不错。   说完,傅里便抱着锦哥儿进了厨房   锦哥儿一日一日地大了,周婆等人倒是同她说孩子吃奶吃得越久越好,但傅里是从现代穿来的,就算是从来没有做过妈妈,但现代信息爆炸,就算她从未接触过孕妇,在网上也有意无意地浏览过许多孕妇婴儿相关的消息。   她知道的不多,但至少婴儿不是吃奶吃得越久越好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尽管周婆与田大娘都非常不赞同,但傅里还是执意让人买了一只羊养在家里,然后每日都会用加了杏仁煮过的羊奶并各种各样的辅食渐渐替代了人奶,然后慢慢给锦哥儿断奶。   如今锦哥儿喝羊奶也喝了大半个月了,早就习惯了羊奶的味道,要是哪一顿没有喝到羊奶,他还会跟傅里欺负了他似的嘤嘤哭泣。   周婆与田大娘见到锦哥儿表现,倒是没有再纠结断奶与否的事情了。   厨房放着已经挤好的羊奶,傅里只需要将羊奶倒进锅里,再撒上杏仁煮开,再放温便可以给锦哥儿喝了。   等锦哥儿喝完,傅里才抱着他出来。   这时,蔡力也已经想好了傅里之前问题的回答。   傅里笑了笑,直接坐到蔡力面前:“说说吧,你与其他老掌柜相比,究竟有什么优势。”   “虽然我的年纪很轻,但实际上我已经在至少三十多家店铺里面打过工了,除了掌柜,里面的所有活儿我都干过,就算是那等匠人才能做的事情,我不会做,但该如何分辨,该如何与这些匠人打交道,该如何定价等等,我全都了解。”   “而且所有的掌柜在我辞职离开的时候,都非常不舍,想要挽留我留在店里。”   “因为我一个人能顶四五个伙计!”   傅里挑眉,看来蔡力为了自己的理想,还真是舍得下努力与时间,确实是个能成事儿的人。   但只是这样的话,他的优势也并不突出。   “你找我应聘的是掌柜,而不是店铺里的伙计。”傅里认真地看着蔡力,“诚然,你之前的这些竟然可以在你真正成为掌柜之后,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但是蔡力,你至今不曾做过掌柜,也即是说,你做掌柜   的经验为零。”   蔡力抿唇:“我知道。”   傅里失笑:“你可以继续,我相信你还有其他优势。”   蔡力看了傅里一眼,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她身上带着股让他心脏狂跳的压迫感   难道这些真正的大老板,身上的气势都这么强吗?   蔡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说道:“之前说的那些,只是想要告诉傅老板,我对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究竟有多坚定,若是我真能在成为您名下店铺的掌柜,那我对店铺的感情一定会非常深。”   “但我最大的优势,却是……”   他猛地抬头对上傅里的眼睛,“傅老板,我知道的你想要什么,也知道的你真正的目标,而我愿意为了您的目标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傅里心脏一跳,表情严肃地看着蔡力:“你知道我的目标?说说看,我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让周公这个招牌,出现在大夏的每一个地方。”   傅里全身一震,立刻来了精神:“你怎么这么想?”   见傅里没有反驳,蔡力心情放松许多。他再次舔了下嘴唇,认真说道:“因为周公面馆,因为周公串串香店,因为这两家店已经开遍了巴州府城,而您似乎还打算将其开遍整个巴州府,并准备往外继续扩张。”   傅里挑眉:“你是个眼光很不错的人。可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我又如何保证,等你从我这儿挣到了足够多的钱,不会直接舍弃我的店铺,转而发展自己的事业?任何人都有野心,我不相信你没有。”   “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给出符合我本事的价码。”蔡力表情自信。   傅里笑了:“合作愉快!”   火锅店到底与串串香店不同,两者的前期准备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最关键的是,串串香做法简单,开业前还能直接在面馆前支一个小摊,然后就能靠着面馆原本的客流量打广告,顺便吸引店里的客人。   可是火锅……   傅里不可能在火锅店开业之前,在面馆或是串串香店门前煮火锅,更不可能直接将火锅搬进面馆或串串香店   那完全是自寻死路。   火锅若是进驻这两家店,绝对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将面条与串串香的客人抢走,然后将面馆与串串香店变成挂羊头卖狗肉的火锅店。因为有钱的客人会想吃火锅,没钱的客人闻到火锅的味道,也只会觉得嘴里的面条与串串香淡而无味。   火锅之霸道,傅里可不敢轻易作死。   既然这样,想要开火锅店便只能慢慢筹备,在此之前,重中之重,当然还是火锅底料的味道。   经过上百次的实验,傅里终于做出了一款红汤火锅底料以及一款清汤火锅底料,傅里自己尝着,这两者的味道都相当不错,至少与她放在空间的,前世那位大厨做的火锅底料绝对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胜之   毕竟傅里是博采众家之长,其中自然也取了那位大厨调制的火锅底料的精华配方。   但是傅里喜欢的,却不一定能让其他人喜欢。   所以趁着锦哥儿的周岁宴,她也想要问问大家对这两款火锅的看法。   一大早,傅里便起床开始准备中午的火锅底料,准备到一半的时候,周公带着钱大进来:“钱大算着锦哥儿的生日,提前了半个多月往家里赶,好悬在今日赶上了。”   傅里许久没见到钱大,竟觉得他有些陌生。   但认真打量之后却发现,她这种陌生的感觉并不是来自于时间,而来自于钱大身上那几乎称得上是天翻地覆的气质变化   若是以前的钱大是吊儿郎当的混球,那么此时的钱大,则蜕变成了让人防备不起来的笑面虎。   她正想要说话,便听周有人敲门,很快,周公便带着卫烆父子来了厨房。   与傅里打过招呼之后,卫烆直接将目光投向了钱大:“你便是钱大?我对你早有耳闻,之前在江南那边做的很好,四皇子对你非常欣赏。不过最近记得小心些,若是可以最好暂时不要回江南,京里,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么么 第63章   听到这话,傅里心脏猛地一跳,转头看向钱大,却发现他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钱大非常认真地冲着卫烆点了点头:“谢谢卫大人提醒,小的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暂时不会回江南了。只是小的心里有些疑惑,希望能从卫大人这儿得到解答。”   卫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锦哥儿生辰过后,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吩咐门房,你上门时直接放行。”   钱大点点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傅里却只觉得两人之前短短的几句对话,听得她心惊肉跳   卫烆之前那话的意思是,钱大在江南做了什么,从而导致了接下来的变天?就算不是这样,钱大也应该在其中施加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影响吧?   这才多久,钱大就已经这么有本事了?   只是无论钱大还是卫烆,似乎都不打算再多谈,于是傅里只能装作不知,继续在厨房你忙碌火锅的调料。   卫烆看着傅里的动作,那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懂。   反倒是钱大见了,一下就猜了出来。许是处在熟悉的环境,钱大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性情,忍不住开口调笑起来:“傅娘子这是打算做火锅?今日到底是锦哥儿的生日,你这样敷衍不太好吧?”   傅里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等会儿别吃!”   “哎,这可不行!”钱大果断认怂,“你是不知道,自从一年前吃了你做的火锅之后,之后我吃什么都觉得没劲儿。要不是还有周公面馆的面条,我在江南恐怕早就被饿死了!虽然大家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那江南的食物,还真比不上咱巴州的,吃起来那叫一个淡白无味,我原本一顿能吃四碗饭的,如今却只吃得下两碗。”   傅里瞥了他一眼,冷笑:“你吃得都没以前一半多了,怎么人还胖了一圈儿?敢情少掉的那两碗饭,全是被猪吃了是吧?”   钱大:“……我说傅娘子,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就不能顾念一下我舟途劳顿,和我好好说话吗?”   “你要是能从嘴里吐出两颗象牙来,我就和你好好说话。”傅里嗤笑,“你倒是吐出来试试看啊!”   钱大:“傅娘子,你一会儿骂我是猪,一会儿骂我是狗的,这可是在卫大人面前,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形象了?”   傅里一愣,转头看了眼卫烆,见他表情不太好,倒是没那么蠢地认为卫烆是真的介意自己骂人,却也以为是自己只顾着与钱大说话,冷落了他,所以令他生气了。   她摇摇头,笑着开口:“还说呢,卫大人都在这儿站了多久了,你也不说将人引到院子里坐着,我这儿现在倒是还好,可等会儿就烟熏火燎的,你们也不怕被熏着了。”   钱大点头,转身就要将卫烆带走。   谁知卫烆表情沉郁,就跟木桩子站在那儿似的,一动不动,完全不搭理钱大。   钱大糊涂了:他刚才应该没说卫烆坏话吧?怎么这位一改之前对他的和颜悦色,看他的眼神儿都变得冷锐许多?   钱大摇摇头,直接冲着傅里喊:“傅娘子,卫大人许是觉得你做饭有趣,不想走。我可不愿在这儿多待,就先走了啊。你自己记得招呼卫大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傅里抬头时,连人影儿都没见着一个,更不用说将他叫住了。   她摇摇头,转头看向卫烆:“卫大人,我真不是开玩笑的,这炒制火锅底料的时候,味道真的非常冲,别说是站在门口了,就算是在院子里,一会儿估计都受不了,你还是赶紧到院子坐着吧。等会儿要是受不了,便去找周爹爹说一声,让他带你到堂屋躲着。”   “诶,对了,兰哥儿应该也来了吧?怎么不见人?”   卫烆表情舒缓些许:“才进门就见着锦哥儿了,跑过去锦哥儿玩去了,说是等会儿再过来和你打招呼。”   “这就不必了,大人还好,小孩子的鼻子可受不住火锅底料的刺激,你等会儿一定记得将他带到堂屋躲着,最好等味道散了再让他出来。”傅里一边忙着配料,一边随口应着,“否则等会儿喷嚏打个不停,可有他难受的。”   卫烆愣了一下,转身就离开了。   傅里以为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没在意,继续埋头苦干。   谁知没一会儿,卫烆就再次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傅里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卫烆眉眼低垂,还以为傅里不欢迎自己,心情一顿非常沉重:“我只是觉得,你都能受得住火锅底料的味道,没道理我受不住。”   傅里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烆抬头,认真地看着她:“既然火锅底料的味道让你觉得难受,我想我如果陪着你,就算不能帮你分担,你可能也会觉得好受一些……”   卫烆其实真的不太会说情话,同样的意思,若是换一个人来说,也许这话会变得非常动听,可是由卫烆说出来,却变得干巴巴的,没什么感情。   但不知为何,傅里的心脏却猛地跳了一下。   因为出身厨师世家,所以傅里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打记事起,便一直在为   成为一个优秀的厨师而努力。做饭融入傅里的骨血,成为了她的本能。所以她也从不觉得,在厨房干活儿是一种受罪。   也从未有人会觉得她在厨房里工作是一种受罪,哪怕她是一个女孩子。   傅里自己也不觉得,可当卫烆说出这样的话后,她心里却真的生出了一丝感动   不是因为他的体谅,而是因为他想要替她分担的那颗心。   尽管,傅里其实并不需要。   傅里张了张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轻轻笑了一声。   卫烆有些窘迫,但仍旧没有离开厨房门口。   傅里见了,也没有再赶他走,而是一边忙着手边的活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卫烆说着话。   不过钱大与周公这边,就有些热闹了。   钱大一贯是个敏锐的,只是卫烆身份太高,他一时没有往其他方向想而已。可等离卫烆远了,他脑子回来了,钱大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了卫烆之前的态度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八卦一样,赶紧凑到周公身边问他:“周公周公,我怎么瞧着,卫大人对傅娘子的态度不太对?他是不是对傅娘子有意思啊?”   周公哪儿会知道?   他瞪了钱大一眼,警告他:“你别胡言乱语,那卫大人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要是让他知道你乱编排他的闲话,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周婆便直接给他拆了台:“钱大你眼神儿还挺好啊,才见了一面,竟然就看出来了。你说说你在这方面这么敏锐,怎么就没想着给自己找个老婆,早日过上冷暖饱饥都有人惦记的日子?”   钱大还未回话,周公就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周婆:“你说什么?”   周婆瞪了周公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眼睛长着就是个摆设,什么事情都看不清?”   “卫大人真的喜欢小里?”周公惊呆了,他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发现。   “早看出来了。”周婆叫来田大娘,“不信你问问小田。”   田大娘哈哈哈大笑:“就是呢,卫大人表现得那么明显,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   周公竟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滋味,一时复杂难言。   钱大在旁跟着大笑:“我倒也不是真的一眼就能看出卫大人对傅娘子有意,毕竟卫大人那张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他绷着脸,眼神沉着,要不是一直盯着他,谁能看出他对傅娘子有意?但是刚才吧,我与傅娘子多说了几句话,卫大人仿佛是醋了,所以对我态度有些不好。啊哈哈哈,你们也知道我的,旁人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可再清楚不过了,卫大人转变得又太过突然,我自然一下就感觉到了。”   说着说着,钱大便忍不住叹气,“我倒是也想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可就我目前这情况,先不说有没有女人愿意跟我,就算有,我也不敢娶啊。否则一着不慎,我岂不是要连累于她?我可不做那等混账事!”   周婆意味深长地看了钱大一眼,笑而不语。   钱大心里一咯噔,旋即失笑。   他想他明白周婆这眼神儿是什么意思了:她应当是看出了自己对傅娘子也有好感。   这其实再正常不过,不说傅娘子长了一张国色天香,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的脸,就只说她那爽朗大方的性子,她比寻常男人更出众的本事,她待人接物的手法等等,几乎无一不让人喜欢。   不过这好感是很久之前,如今早已经消散了。   倒不是傅娘子不好,只是钱大自己清楚,两者的差距太大   不是身份上的差距,而是思想与性格上的。   钱大自己是个混不吝的,做事完全看心情,很多时候确实会非常偏激,做事也容易过激。而傅里则是个好人,一个有着自己底线的,温柔的好人。   两人根本就走不到一起去。   而更重要的是,傅里虽然非常有本事,但钱大自己却希望妻子是能为他操持后院的小女人,是个每天他在外面忙完,回来就能喝上一碗热汤的贤惠女人。   傅里千般好,却不是他真正所求。   所以好感很快就消散了。   几人正说着话呢,厨房突然传来一阵滋啦的响声,随后厨房便传出一阵刺鼻的辣味儿,钱大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身抱着旁边玩得开心的两个小孩儿就往堂屋跑,他跑的快,其他人跑的也不慢,很快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进了堂屋。   人到齐后,钱大砰一下就将门给关上了。   田大娘的丈夫方槐愣住,忍不住开口:“卫大人还在门外呢。”   钱大回头,吊儿郎当地笑道:“你且放心,你家卫大人如今正守着厨房,就算天塌下来了的,估计也不愿意离开的。”   方槐还没弄懂钱大这话的意思,旁边刚站稳的卫若兰便一本正经地用小奶音说道:“我知道,父亲肯定是在讨好傅姨。”   钱大一愣,旋即爆笑:“我草啊,卫大人竟然都已经征求过儿子的同意了吗?他可真是个妙人儿!”   卫若兰呆了呆,而后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自己偷听到的,父亲才没有告诉我。”   “   噗!”钱大只觉得更可乐了,“你知道之后,他难道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卫若兰眨巴眨巴眼睛,摇头:“我很喜欢傅姨,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傅姨不喜欢父亲,不愿意嫁给父亲。”   钱大敏锐地从这句话里面发现了华点,而后整个人都快要笑疯了   卫大人竟然已经向傅娘子求娶过,可是被傅娘子给拒绝了!   这可真是他有生之年听到过的,最好笑的事情了。   傅娘子可真是好样的!   傅里却觉得卫烆真是好样的,真的,她绝对是发自真心,没有一点儿嘲讽的意思   火锅底料下锅之后,如她之前预料的那般,辣椒的味道很快散发开来,直接将整个厨房,甚至整个周家都填满了。这味道刺鼻难忍,闻着可一点儿没有食欲,让人只想逃跑。   就算是早就习惯了的傅里,因为很久没有做过火锅,鼻子也有些难受。   然而卫烆却笔直如松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若只是这样,傅里估计就以为卫烆是天生对辣椒的耐受力更强一些,所以才会没有太大的反应。   可是很快傅里就发现,卫烆不是不难受,而是一直忍着而已   毕竟,卫烆不但眼角泛红,泪珠在眼眶里面直打转儿,就连他的鼻子都变得红彤彤的跟小丑似的,看着相当滑稽。   可就算他难受成这样了,卫烆仍旧没有拔腿就跑。   就冲这,傅里觉得,自己就应该给他竖个大拇指,果然军人本色!厉害!   不过好在没几分钟,辣椒的味道就变得和缓,吸引人起来,空气里的味道也变得香气四溢,没了一点难受。   傅里笑了笑,转头看着卫烆:“卫大人你且放松些,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这么绷着……”   话还没说完,傅里便看见之前跟个雕塑似的站在门口的卫烆刷一下,就没了人影。   傅里:“……???”   这是什么操作?   旋即意识到什么,傅里只能哭笑不得地摇头。   周岁宴嘛,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抓周咯。抓周的物件儿全是周公与周婆准备的,傅里只是凑热闹似的往里面放了把勺子,然后就没有多管了。   等到来到抓周用的桌子跟前儿,傅里才发现周公夫妇准备的东西相当之多   笔墨纸砚是必备的,书籍印章也是必须的,木刀木剑也是有的,当然算盘也是必不可少的……常见的抓周物件儿,周公二人一个都没有拉下,他们甚至还准备了许多极少出现的东西,比如木匠用的尺墨,花匠用的小铲子,猎人用的弓箭……以及厨子的勺子。   看到最后一个,傅里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其他人也没在意,只认真地看着被放到桌子上的锦哥儿,想看看他第一把会抓什么。   因为今天参加周岁宴的全是熟人,所以傅里也没想着训练锦哥儿,让他在今天抓个好彩头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好彩头,无论是笔墨纸砚,还是铲子小勺,傅里都觉得是很不错的选择。   虽然她很想让锦哥儿科举,可他长大后若是一点儿也不喜欢读书,她也没必要硬逼着他去参加不是?毕竟,傅里自己当年就不怎么喜欢读书呢。   万一锦哥儿遗传到了自己的基因,她也没有嫌弃的道理不是?   但锦哥儿可能真的与读书有缘吧,明明从来没有给他做过训练,笔墨纸砚放的地方也不算很近,但锦哥儿扫了桌上所有的东西一眼后,愣是心无旁骛地直奔中间的毛笔,然后一把将之抓到手上,便再也不愿放手。   傅里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这可真是,看来以后锦哥儿只能寒窗苦读,力求考中进士做大官儿了!”   她正想过去将锦哥儿抱起来,却见锦哥儿拿着毛笔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一脸懵懂地四下看了看,随后又开始在桌上爬了起来。   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视下,锦哥儿很快爬到纸张的方位,然后拿着毛笔就开始在纸上鬼画符。因为毛笔是新的,没有沾墨,自然留不下什么印记。锦哥儿似乎觉得自己被骗了,转头就着急地冲着傅里“妈妈”“妈妈”地一阵叫。   锦哥儿这一连串的动作,立刻让傅里想起了几个月前,她带着锦哥儿到卫烆府上发生的事情。   她转头看了卫烆一眼,心道,原来根源在你这儿呢!   不过过去这么久,锦哥儿还能记住毛笔与纸张,显然他对两者也是真心喜欢。   抓完周,当然就是去吃饭了。   火锅只要煮好锅底,之后吃起来就非常方便,没多久,大家就吃了个肚饱溜圆儿,而且对今天的底料也是赞不绝口。   听到大家的赞赏,傅里立刻就放心了,只等着下个月火锅店开业。   只是可能好事多磨,傅里与蔡力都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开业准备,这个时候,京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太子被废,大阿哥也被皇上下旨,终身幽禁。   傅里一下子就想起了卫烆之前说起的,京城要变天的话,原本开店的想法只压后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开新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64章   如果说太子被废这件事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毕竟这些年太子与皇帝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而因为猜忌越来越多的父子关系,太子的行为也渐渐失了章法那么大皇子的终身幽禁,却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几乎所有人想的都是,太子被废之后,大皇子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夺嫡中心,毕竟大皇子的战斗力比起太子,实在不值一提,若是剩下所有皇子一拥而上,大皇子能撑上个一两年,估计都是运气好了。   但谁也没想到,太子刚被废,他就出局了。   还是以终身幽禁的方式出局。   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夏两位最后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就全部成为了明日黄花。这种时候不说朝中风起云涌,正是一着不慎就可能落得官途尽毁,甚至满门抄斩结局的时候,就只是上朝时日日阴沉着脸的皇帝,都让朝中大臣深感吃不消。   这种时候,谁敢乱动?   等到钱大到卫烆家里走了一趟,再回来,他才将自己在江南那边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傅里这才知道,太子被废一事不但与钱大有关,甚至与她与锦哥儿与周公都有一定的关系   忘了吗?之前周公被薛仁吒顶了成绩,锦哥儿也中了香料的毒。   周公那事儿其实已经掰扯清楚了,但四皇子等人想要将太子拉下马,自然需要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而锦哥儿虽然是无意间中的香料的毒,可这个香料,却来自于薛家的仆人,那仆人身上的香料,则是来自于其主人的赏赐。   因为钱大就在江南一带活动,所以四皇子干脆直接让钱大在金陵明察暗访,兼之这事儿本就和傅里有关,钱大查起来自然愈发卖力。   于是没多久,钱大便发现那种香料并不是只有薛仁吒一个人有。   这样说也不算准确,应该说,那种香料其实是来自于薛家家主的当家夫人,薛王氏。而薛王氏会得到这种香料,又是来自于王家。   王家虽然在金陵也留了几房人,可真正有权势的人却在京城。   所以查到这一步后,钱大便直接将线索上交给了四皇子。江南到底被太子与大皇子把持太久,四皇子就算有手段,也有足够优秀的情报部门,在江南也无法施展得开,可在京城,四皇子手下可用的人可就太多了。   于是没多久,四皇子便摸清楚了这位香料的真正主人   宫里的甄贵妃。   这个人选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就算是四皇子也从未想过。   但细想的话,又觉得这样的事情是情理之中。毕竟贾史王薛并称金陵四大家族,而这甄家却与四大家族之首贾家是老亲,那么甄家与王家与薛家的关系,自然也是相当亲近的。   这香料呢,用的其实也不多。   甄贵妃是将这位香料用来当做宫斗的查到她身份的时候,四皇子心里便已经有了清晰地认知那薛王氏拿到香料后,同样是用于后宅争斗,否则你以为薛王氏嫁进薛家这么多年一直不孕,为何薛仁亭的后宅却一直没有其他孩子出生?直到前两年才由薛王氏生了一个薛蟠?   可王家的另一个女儿贾王氏将这味香料拿到手后,却碍于贾家与甄家的关系并不敢在府上乱用,唯恐被贾史氏这个与甄家关系更亲近的婆婆发觉真相。   原本四皇子以为,既然贾王氏不敢在贾府使用,那香料定然还在她手中放着才对。正好他想要将扳倒甄贵妃,所以想要从贾王氏手上将那味香料拿到手,然后当做指证甄贵妃的证据   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甄贵妃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然而四皇子手下的人几乎都要将贾王氏的嫁妆和房间翻遍了,都不曾找到那味香料。直到那人想法子将贾王氏的陪房周瑞灌醉之后,才从周瑞的口中知道香料已经被使用了的消息。   可贾王氏一个极少出门的后宅妇人,既然那味香料不是用在了贾家人身上,又会用到谁身上呢?   正在那个探子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人将真相告诉了他   在贾府一直跟个隐形人一样的周姨娘,无意间发现了那人探子的身份,就在那人决定为了保住自己身份的秘密要将周姨娘弄死的时候,周姨娘为了活命,告诉了探子贾王氏究竟将那味香料用在了谁的身上。   贾王氏将香料全部用在了荣国公已经出嫁的唯一嫡女,贾敏身上。   靠的是贾敏当初嫁人时带走的陪嫁嬷嬷   王嬷嬷。   王嬷嬷细究起来,应该是贾家的家生子。然而她在贾家的时候实在不受重视,又因为贾家上下主仆不分的怪相很是受了一些委屈,后来还是贾王氏看在两人“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搭了把手,才让她受到了贾史氏的重视,最后被带着嫁进了林家。   贾敏出嫁前,贾王氏可是将她手上所有的香料,全部都交给了王嬷嬷。   而王嬷嬷更是趁着清点嫁妆的时候,偷偷用贾王氏交给她的香料替换了贾史氏的香料,并在之后,一直做着贾王氏在林家的眼线。   贾敏这些年其实不是没有怀过孕,可是每次要不是没等到查出来就因为大剂量的香料流掉了,就是刚查出不久,还没来得及停下香料的使用,就流掉了。   贾敏并不知道香料的作用,只以为香料是自己母亲送的,定不会害了自己,而那位香料又确实味道非常清新怡人,是她与林如海都非常喜欢的味道,所以相处久了,不但贾敏在用,林如海同样在用。   贾敏就算一直流产,但她毕竟出身武将世家,一开始身体还是很好的,所以才能怀孕。但林如海却是祖传的难孕体质,而且林家人天生体弱,并不长寿。那香料也就在贾敏怀孕的时候会给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影响。可对林如海这个先天体质就不好的人的影响却是时时刻刻的,所以等到贾敏好多年也没有怀孕,终于断了其他妾室的避子汤后,身体已经被香料影响了的林如海却再也没能让其他妾室怀孕。   四皇子查到这件事的时候,只想问问   贾王氏,你和贾敏究竟多大仇啊?竟然因为一个贾敏,险些害得林家断子绝孙!   原本林如海因为贾家的缘故,算是坚定的   谁让贾赦曾经是太子伴读,贾家一开始就被皇上绑在了太子的船上,而林如海又是贾家的女婿呢?   然而这事儿一出,林如海是疯了才会继续和贾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吧?   就算是贾敏,在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不孕竟然是被薛王氏害的,她难道还愿意与王家共进退?可贾家碍于王家这门姻亲,以及如今已经长成,还得了个秀才功名的贾珠,又肯定不能真的对贾王氏做什么。   所以面对丈夫与贾家划开界限,然后另投四皇子的做法,就连贾敏这个出嫁女,都是万分赞同的。   也正是因为林如海的突然倒戈,才给了太子致命一击   因为贾家的缘故,太子对林如海这个勋贵出身的前科探花也是十分看重的,林如海在步入官场之后官运会如此亨通,其中除了贾家的帮助,自然也离不开太子的助力。因为重视,林如海手上自然也就掌握了不少太子门人的违法证据。然后,在得知自己遭遇后,林如海直接将手上的证据全部交给了四皇子。   证据到手之后,四皇子也不急,寻了个机会将其交给唐铭,由唐铭将其送到了八皇子手上。八皇子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证据到手不到一天便交给了大皇子。   这个大皇子吧……   咳咳,那就相当沉不住气了。   几乎是在拿到证据的第一时间,他就迫不及待地进宫将证据交给了皇帝。   其中有不少贪赃枉法的证据,也有不少太子门人买官卖官的证据,然后最让皇帝生气的,还是其中出现了不少如同薛仁吒顶替周公周先密成绩这种事的证据。   科举是国之根基,绝不容许有人动摇其根本,所以在科举时徇私舞弊的惩罚才会那么重。   可这种威逼利诱,顶替他人成绩的做法,与徇私舞弊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而且这种事情还不是一起。   皇帝当场暴怒,然后当场说出废太子之语   而这,比原本的历史轨迹,早了足足一年。   太子被废的事件与时间都完全不同了,然而大皇子的终身幽禁却仍旧紧随其后:因为担心太子死灰复燃,大皇子甚至没有等回去后,而是当场就说出了请诛太子的话。   太子的被废就像是开启了什么闸门一样,之后各种事件轮番上场,甚至比原本的轨迹提前了更多的时间,短短半年,才在太子的再次复立中落下了帷幕。   然而谁都知道,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京里很快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傅里熟读红楼,因为清穿小说与影视剧的缘故对清朝历史也略知一二,所以她很清楚,太子复立后甚至不到两年,就会再次被废。   而也正是在这两年了,其他诸位皇子争相登场,几乎没有再将这位太子放在眼里。   哪怕是原本还算得上是一员的四皇子。   这两年可是大事件高危频发的时候,你叫傅里如何敢在这种时候大张旗鼓地开火锅店?甚至连她原本打算推出的花生,傅里都决定暂时按下。   没法子,傅里只能与蔡力商量,决定暂时让他到巴州府辖下的县城,以及其他府城去开拓市场   也即是,将现有的串串香店与面馆开遍这些地方。   因为早有名声,这两种店开到其他地方还不算打眼。   当然,傅里会选择将这种事交给蔡力,也是因为想要他在开店的过程中在当地踩点儿,看看当地适不适合开火锅店。   是的,傅里一直目的明确,蔡力这个人才她就是用来开火锅店的,现在的所有安排都是为之后的火锅店做准备。   但这么长的事件,火锅店还没开倒是还好说,可是面馆与串串香店要是完全不推陈出现,就难免会影响到客人对店里商品的新鲜度了。   花生这东西涉及到了油,暂时只能让它蒙尘。土豆也早就在皇帝与四皇子那儿挂上了号儿,目前而言,至少在最近一两年内,她的土豆都没办法用来做成食物大批量地售卖,而只能当做种子卖   不是没想过阳奉阴违,可四皇子是个小心眼儿,而且她还知道他会是下一任皇帝。为了防止以后四皇子当上皇帝后查出她阳奉阴违,然后“记恨”她,傅里还是决定小心一点。   卖种子就卖种子,反正种子还比纯卖土豆更贵。   而且傅里手上还有一样大杀器没有在四皇子那儿挂上号呢   红薯这东西其实也能制糖,最关键的是,它也能做成粉条。而且红薯粉可是另一种老少咸宜的小吃,酸辣粉的主要食材。   面馆虽说主要是卖面条的,可又不只是卖面条的   很多时候,面馆更像是卖面食的店。里面除了会卖面条以外,还会卖抄手饺子馄饨以及各种米线粉条等食物。   只是周公面馆一开始只是卖面条,之后傅里才会一直卖面条而已。但这并不代表着,傅里只打算让周公面馆卖面条。   只是无论是抄手饺子馄饨,还是米线粉条等,巴州府城内都有不少专门卖这些食物的,没有足够让人惊艳且独属于面馆的食物,傅里并不打算贸然推出其他食物。   可如今既然有了酸辣粉的主材料,她又为什么不能将其在面馆里面推出呢?   又一季的红薯收获后,傅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让人将红薯做成了粉条,然后拿回家给周公等人做了酸辣粉。   酸辣粉这种食物麻辣鲜香,酸辣开胃,味道厚重,却又不会让人吃完觉得太酸或者太辣,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食物。   而傅里将酸辣粉做好之后,周公等人吃完果真赞不绝口,甚至还忍不住开口询问傅里,锅里是否还有剩余的酸辣粉。   傅里觉得好笑,然后摇头:“我是按照每个人的胃口做的,每个人只有一碗。”   周公一脸失落,让人忍俊不禁。   周婆忍不住笑他:“你摸摸你自己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就算锅里面还剩了酸辣粉,难   道你还吃得下?你嘴巴倒是还能吃,也不怕把肚子给撑破了。”   周公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果真已经微微鼓了起来。   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而是非常自豪地开口:“这只能说明我家小里做饭好吃,否则我哪儿能吃了还想吃?”   傅里摇头失笑,正想说话,一旁趴在小凳子上吃得满嘴流油的锦哥儿不甘寂寞地开口:“吃了还想吃。”   说完将空碗直接递到傅里面前,“娘亲,还想吃!”   傅里忍不住刮了一下锦哥儿的小鼻头:“你呀,不要太贪心。也不看看你的小肚子,里面都装了一个小宝宝了,要是再吃就该生了。”   锦哥儿才不信傅里的胡话呢,仍旧奶声奶气地撒娇:“娘亲娘亲,锦哥儿肚子还饿嘛。你就让我再吃一点好不好?就一点点,很少很少的。”   说着,锦哥儿伸出两根小指头比出一点点的空隙,“真的,一点点。”   傅里被萌得肝儿颤,然而还是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可是我已经说清楚了啊,锅里已经没有酸辣粉了。”   “娘亲碗里还有没有吖?”   傅里学着锦哥儿的语气,将自己的碗倒扣:“你看,空空的,已经一根粉条都没有啦。”   锦哥儿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好吧,锦哥儿不吃了。不过娘亲你下次记得要多煮一点哦,锦哥儿是真的不够吃吖”   “好的呀”   说完,傅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被锦哥儿逗笑,纷纷大笑。   锦哥儿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习以为常地摇摇头,两只小鹿眼盛满了对傅里等大人的怜悯,好像在说:“这些大人真奇怪,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们竟然突然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生病了吧?真可怜”   傅里又被逗笑了。   锦哥儿是真的习惯了,很快就看着傅里说道:“娘亲,我觉得酸辣粉好好吃,你明天可不可以再做一份,然后送给兰大哥吃吖?”   傅里想了想在巴州府城生活的近两年的时间内,与锦哥儿玩得相当好的卫若兰,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不仅仅要给你的兰大哥做酸辣粉,也要给你的卫叔叔做,顺便,你的钱伯伯马上就要回江南了,我们也得给他送行,所以……咱们明天干脆直接在家里请大家吃酸辣粉吧。”说完她看看锦哥儿,忍不住笑,“锦哥儿觉得怎么样?”   锦哥儿高兴地从小板凳儿上跳起来,然后冲到傅里身边,招手让她低下头,然后亲了她一下:“娘亲太棒了,明天又能吃酸辣粉了!”   傅里一把将人捞到怀里,然后糊了锦哥儿一脸的口水。   锦哥儿被傅里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偏头躲开娘亲的亲亲攻击。   傅里亲够了,干脆将人又放到了地上,锦哥儿一下子就跑远了。   她忍不住摇摇头:“锦哥儿那酸辣粉也没什么味道,也不知道他怎么吃得那么开心。”   锦哥儿年纪到底小,她可不敢给锦哥儿吃味道太重的食物,于是给他做的酸辣粉其实都只是加了一点点的醋,以及一丢丢的辣椒,实际上味道连她们这些大人的吃得酸辣粉在白水里面涮了一遍的味道都比不上,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   次日,傅里让田大娘到卫烆的府上送了口信,然后大中午的就在家里忙碌起来。   不久,钱大与卫烆父子就到了。   吃完之后,钱大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他想说的话在之前都已经与周公傅里等人说过了。可卫烆却突然丢下了一个炸弹   “京中局势有变,太子蠢蠢欲动,四皇子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所以决定让我提前两个月回京。知府与李大人都是正常离任,接任的知府与同知也会正常到任,你们不必担心。”   傅里愣了一下:“你要走了?”   话问出口,她便立刻反应过来了。如卫烆这样的外任官员确实是三年一任,三年到期后便要回京述职,然后听从朝廷安排之后的官职。   锦哥儿如今都两岁多了,卫烆到巴州府也确实快到三年了,确实该回京了。   卫烆看着傅里,眼底情绪翻涌:“半个月后启程。不过,我有一件事希望可以拜托你帮忙。”   傅里愣住,认真看他:“什么事?”   “如今京城情况不明,但听四皇子语气,太子恐怕会……”卫烆笑容勉强,一则是担心京中家人,二来担心四皇子安危,三来也因为即将巴州府,离开傅里而感到伤怀,“我这次回去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实在不敢带着若兰上路,正巧若兰十分喜欢傅娘子与锦哥儿,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可以将若兰交给你暂时照顾一段时间。”   傅里愣住,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转头对上卫若兰期盼的小眼神儿,她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卫烆与四皇子等人可能还只是怀疑,但傅里心里却清楚,卫烆此次回京,面对的很可能会是太子逼宫造反。这么危险的事,若是将卫若兰带回京城,确实不全。   毕竟不论是卫烆,还是卫烆的父母都已经是成年人,面对危险都有足够自保的手段,可卫若兰不过才五岁,若是遇上危险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卫若兰在巴州府城的这段时间,与她与锦哥儿确实相处得不错,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卫若兰回京面对那些危险。   可卫烆将卫若兰留在她身边,真的只是因为京城危险?   锦哥儿似乎听懂了,眨巴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哒哒哒地跑到傅里身边,拉着她的裙摆小声说道:“娘亲,锦哥儿舍不得兰大哥。”   傅里对上锦哥儿可怜的小眼神儿,愈发心软,叹了口气后,到底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理期,实在是太疼了,不好意思……感谢在2020011823:49:032020011923: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第65章   没多久,卫烆便离开了巴州府,但他将儿子卫若兰留在了傅里身边,托她照顾。   这日一大早,傅里刚起床,便看见床头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别说,那场景瞧着还挺惊悚。   毕竟傅里脑洞大,一贯喜欢将事情往各种奇怪的方向脑补。   缓了好一会儿,傅里彻底清醒之后,才认清床头站着的两个小孩儿一个是自己的宝贝乖崽锦哥儿,另一个则是昨天彻底在自己家落户了的卫若兰。   锦哥儿今年不过两岁多而已,年纪还小,傅里之前就一直没想到要将他和自己分开睡。   但昨天卫烆走后,与卫若兰疯玩了一整天的锦哥儿等睡觉的时候就黏上了他的兰大哥,根本就不愿意和傅里离开。逼急了,他还人小鬼大地跟傅里争辩,说自己已经是个小小男子汉了,不能再和女孩子睡在一张床上,男女有别。   傅里当时乐得不行,又听卫若兰说起他自己从小就是一个人睡,想了想,干脆将锦哥儿的小被子直接抱到了卫若兰的房间,让这两个离不开的小孩儿睡在一起。   只是因为担心锦哥儿晚上踢被子,傅里昨晚时不时就要起来到隔壁去看一下两人,所以一直没睡好。这也是傅里一大早会被突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两个小孩儿吓到的原因之一,毕竟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并未睡醒,半梦半醒的时候,难免会看错。   忘了说,之前确定卫烆要离开之后,傅里便拿钱直接将方家父子的卖身契拿到了手上,因为人多,周家已经住不下了,一家人早在一个星期前边搬到了傅里之前买好的大宅子里。   如今锦哥儿与卫若兰就住在傅里旁边的房间。   奇怪的是,直到卫烆离开,他也没有告诉自己,方家父子究竟是卷入了什么案子当中。   不过查案这种事本就应该保密,所以傅里虽然好奇,到底也没有追问。   傅里很快起床,先给两个小孩儿梳好头发,又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绾好一个简单大方好动作的发髻,这时候田大娘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很快就给两个小孩儿洗了脸,等将一大两小都打理好后,傅里才一手拉着一个小孩儿离开了房间。   傅里直接带着两个小孩儿去了正房   出于对周公夫妇的尊重,搬家之前傅里便说好了,要将正房留给他们居住。两人推辞一番后,到底抵不过傅里坚持,只能无奈答应住下。   家里人口少,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每天都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方家父子将饭菜摆好后,直接被田大娘拉在自己身边坐下,可能是从未遇到过像傅里这样的主家,两人态度相当拘谨,似乎非常不习惯。   傅里笑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来增加两人的紧张感。   早饭吃得是鸡丝瘦肉粥,以及素菜小笼包,虽然简单,但田大娘厨艺不错,食材更是新鲜,所以吃起来相当鲜甜美味,每个人都吃了至少两碗,这才将碗筷放下。   吃完早饭,傅里突然看向田大娘:“田大娘,之前开串串店儿的时候,我本来想过让你去做掌柜,只是想着你们一家子刚团聚不久,后来只能无奈打消了这个想法。但如今你们一家子既然都住在一起了,也没有其他顾虑了,我就想着问问你,有没有给我的新店做掌柜的想法?当然,你给我做掌柜与其他人一样,每月同样可以得到百分之十的分成,若是你答应的话,只要店经营得好,也许只要两三个月,你就能将你们一家三口的卖身契拿回去。”   傅里本以为田大娘听到这个消息会非常高兴,却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一脸惊惶地给傅里跪下了。   傅里吓了一跳,赶紧从座位上躲开:“田大娘,你这是做什么?”   田大娘害怕地看着傅里:“傅娘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傅里茫然:“你做得很好啊。”   “那傅娘子为何要将我赶走?”田大娘语气惊慌,连带着一旁的方家父子都慌了神,互相对视一眼后,也给傅里跪下了。   傅里整个人都木了:“不是,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将你们赶走啊?我说的难道不是,让你给我做掌柜?这是我看重你啊。那些店铺全都是我的心血,若不是相信你,我怎么可能愿意将店铺交给你?”   听说傅里不是想要将他们赶走,田大娘的情绪明显放松许久,但她心里仍旧有着很深的疑虑:“那傅娘子为何要我们赎身?”   傅里整个人都是懵的:“赎身难道不好吗?如果你们的卖身契一直在我手上,这不是代表着,你们的性命也握在我的手上,若是什么时候将我惹急了,我将你们随意打杀了,你们连个给你们做主的人都找不到。”   田大娘一家三口签的卖身契都是死契,是真的属于被主人打死了,官府都不会管的那群人。   这样的人若是想要恢复自由身,只能等他们做了什么有功之事,又或者干了很多年,得了主人青眼,然后给他们恩典将人放出去,否则不但自己只能一辈子跟奴隶似的为主人累死累活,就连自己的孩子也只能给主人家为奴为仆。   时间久了,生个一两代人,他们的后代就成了旁人口中的家生子。   就算是荣国府下人里面的第一等体面人赖嬷嬷,她在贾史氏身边得脸吧?连府上的主子有时候都要看她脸色,一些不得宠的主子她甚至可以随意打骂,但就算是她,不也在年老之后向贾史氏求了一个恩典,让自己的孙子成了自由身?   傅里现在愿意给他们机会赎身,他们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田大娘彻底放心了:“傅娘子,很感激您能这般为我们着想,真的很谢谢您。只是……”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与儿子,见两人也点了头,这才回头对傅里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赎身吗?”   傅里:“!!!”   “为什么啊?”傅里想不通,“你们难道希望将自己的生死大权交给其他人?”   傅里完全不能理解田大娘一家人的想法,换位思考下,她只是想想自己的生死大权握在别人手上,自己的荣辱也在别人一念之间,甚至于自己的孩子也可能和自己是同样的命运……   只是想想,傅里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但田大娘却说:“我们这样一辈子都只学会了该如何伺候人的奴才,就算是赎身了,以后的日子也同样朝不保夕,还不如一直留在傅娘子身边,至少我们如今可以吃饱穿暖,而且平日生活也和寻常人家没有什么两样。”   傅里看着田大娘,皱眉:“这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   田大娘完全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傅里看向方家父子,他们同样点了头。   难道她和这个时代的人想法真的相差这么大?连给人为奴为仆这样的事,也有人上赶着做?   见傅里不解,田大娘认真解释:“傅娘子,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是如今这世道,真正自由身的老板姓活得真不一定有我们这样的人痛快,若是您性子不好,您只需要漏这么个口风,我们一家子恐怕能为了赎身的机会付出一切,可既然您性子好,而且肉眼可见的前程可期,我们实在没必要离开您家,转而靠自己在这世上求存。”   傅里似乎有些理解田大娘的想法了,田大娘的想法应该与原著里面的花袭人十分相似,因为在主人家里过得好,身份堪比府中副小姐,锦衣玉食的,可不是赎身之后可以享受到的待遇,所以就算有了赎身的机会,也完全不愿意离开。   但傅里自己的话,就算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再艰难,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其他人手上。   只能说,思想不同吧。   想着自己与田大娘这几年相处得还算愉快,她最后确认了一遍:“田大娘,你确定自己真的想清楚了吗?你们的卖身契如今在我的手上,我的性子好,倒是不会真的对你们做什么,可是方雨以后的孩子呢?我连锦哥儿以后会长成什么性子都没办法确定,更不用说锦哥儿的孩子了。就算锦哥儿的孩子也是个好的,可是锦哥儿的孙子呢?到时候我   可能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会被养成什么样,我更是完全没办法保证。可是你们的后代,却是要一直伺候我们家的,到时候万一遇上坏的,你们要自己的后代怎么办?”   若是她都这样说了,田大娘等人还是不愿意赎身,她也没有硬逼着别人赎身的道理。   况且,身边伺候的人是签了死契的,傅里确实会更信任对方。   这般想着,傅里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认真地看着田大娘等人,等她们最后的答案。   田大娘等人从未受过教育,哪儿懂得太多的道理?在他们看来,有一个脾气好的主家,以后的生活也眼瞧着越来越好,这样的好日子,他们当然是不愿意离开的。   原本只是没有深想,又或者以他们受到的教育根本想不到这么远,但如今听傅里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田大娘与傅里相处得久,对这段话的感触还不怎么深,可方家父子今日才是第一次与傅里等人相处,就算听田大娘说了傅里再多的好话,心里的戒备也一直不曾完全放下,如今听了傅里这话,两人几乎悚然而惊。   其中尤以儿子方雨感触最深。   他还未成婚,但没两年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如今正是对婚姻生活最向往,最喜欢幻想的时候。做父母的当然是希望能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他只要想到自己以后的孩子可能遇到一个脾气非常坏,又或者人品更坏的主人,他便觉得有些胸闷。   他抬头看了眼跪在最前面的田大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将求助地目光放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方槐不如方雨感触深,但他是个疼爱孩子的人,如今儿子已经生了想要赎身的想法,他自然是要一力促成的。   但此事必须要和田大娘商量,方槐知道,傅里会愿意让他们一家赎身,看的其实是田大娘的面子。若是自己没有与妻子商量,就贸然开口,也许会在傅里那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他犹豫之后,只是说道:“傅娘子,我想与家人一起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希望您……”   傅里一点儿不在意地挥手:“没事儿,你们赶紧到屋子里商量一下,然后再来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田大娘迟疑地回头看了丈夫与儿子一眼,对上儿子恳求的视线,她只能点点头。   一家人很快去了方槐与田大娘的房间,进屋后,方槐还小心地将门关上了。   傅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失笑:“这个方槐倒是小心谨慎。我原本还想着,田大娘一个人当掌柜会不会忙不过来,如今倒是觉着,他们可以做夫妻档。”   至于方雨的话,接触少,性子还看不太出来,但胆子却有些小,不太适合开店。   傅里说话的时候,周公等人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对傅里几人的谈话也没有贸然插嘴。如今田大娘等人回房商量事情,周公这才开口:“小里,你怎么突然想起让他们赎身了?”   傅里想要让田大娘给分店当掌柜这样的事,周公一早便知道,所以不算听她提起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可是她想让田大娘等人赎身之事,他却是第一次知道。   不过他与周婆本就是老百姓,对此也只是觉得奇怪,倒没有更多的想法。   反倒是只有五岁大的卫若兰,对傅里的做法似乎非常不理解:“傅姨,只有签了死契的下人才值得信任,若是您将田大娘他们全放了自由身,以后府上的事情你该交给谁呢?就算想要施恩,您也只需放了方雨一人便足够,田大娘夫妇的卖身契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上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昂,爱你们还有二更╯3╰感谢在2020011923:08:552020012021:0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云随月、紫月梦伊10瓶;默默5瓶;77lingshu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傅里都要愣住了,她可没想过兰哥儿竟然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   虽然与傅里的价值观并不太相符,但不得不承认,兰哥儿说的话确实是现实。而且就算是傅里,她也是因为要将铺子交给田大娘,以后没时间在她身边伺候了,所以才会让他们赎身离开,否则田大娘还真不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没有让田大娘去做掌柜这样的意外,她若是放了田大娘一切的卖身契,之后同样要另外买人,到时候情况与田大娘还在的时候不是一样了吗?难道等她与对方处出感情了,又继续给机会让对方赎身?   这样做不但麻烦,而且实在有些傻。   至少她与田大娘相处这么久,已经与她培养出了感情,也对她的性情足够了解。若是另外再买一个人,又不知道对方性子,万一遇上个不好的,何必呢?   她转头看着兰哥儿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只是因为感情而已。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我已经决定让田大娘给我的分店当掌柜,她的性子我比较了解,做掌柜绰绰有余,而且非常让我放心。”   “但是呢,我其他分店的掌柜都是自由身,若是只有田大娘一个人是我的仆人,以后大家聚在一起,恐怕会生出不少麻烦。”   兰哥儿歪头想了一下,问道:“是因为害怕别人嫌弃田大娘的身份吗?”   傅里笑了笑,摇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就像是你之前说的那样,签了死契的人自然是更得主人信任的。若是田大娘的卖身契一直被我攥在手上,一旦我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对她的偏爱,又被其他人知道了,难免会影响他们对我的信任,这对我管理其他分店会造成一定阻碍。”   因为独特的经营模式,其他人就算心里不满,肯定也只会藏在心里,不会真的闹出来,更不会影响到店铺的经营。但心里有了疙瘩,以后遇上机会,难免会生出事端。   兰哥儿眨了眨眼,懵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算完全听懂了,但他也听懂了个大概。   傅里笑着揉了揉兰哥儿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旁边坐着的锦哥儿见状,直接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来到傅里身边,两只手抱起傅里的手放到自己头上,笑得眉眼弯弯:“锦哥儿也要摸头吖”   傅里失笑,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了下锦哥儿的头:“娘亲揉了锦哥儿的头,你觉得开心吗?高兴吗?还想要娘亲揉头头吗”   锦哥儿害羞地抱住傅里的腰:“娘亲坏”   “哈哈哈……”傅里被锦哥儿逗得哈哈大笑,“我家锦哥儿可真是个小开心果,真想一口将锦哥儿给吃进肚子,以后就可以天天开心了。”   锦哥儿一听傅里竟然要将他吃进肚子,顿时哼了一声,直接从傅里怀里挣扎出来,哒哒哒地跑到兰哥儿身边,直接抓住了兰哥儿的小手:“兰大哥,娘亲太坏了,我们不要和她玩了!”   卫若兰乐得不行:“不和傅姨玩,锦哥儿想要和谁玩呢?”   锦哥儿眨眨眼,咧嘴笑道:“和爷爷玩!”   “那好吧!”卫若兰拉着锦哥儿就往   周公身边走,“那我们去和爷爷玩。”   “嗯嗯!”锦哥儿两眼亮晶晶,跟偷吃了东西的小仓鼠似的,一脸高兴地被卫若兰拉着去了和傅里只隔了几步路距离的周公身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锦哥儿逗得开怀大笑。   没一会儿,田大娘一家便商量好了,三人全都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们来到傅里面前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田大娘非常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傅娘子,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商量之后,决定以后赎身。”   傅里看了三人一眼,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确定了吗?”   田大娘点头:“确定了。我自己倒是想要留在您身边,可是我儿子方雨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只能一辈子给人为奴为婢。可是只给他一个人赎身,好像又有些不好,所以我们决定全家一起赎了。”   傅里对这个结果相当惊喜,她原本以为田大娘一家商量之后,会提出只赎一个人的决定,毕竟这样做的话,田大娘一家不但免于子孙后代也只能一直给人当奴才的结局,方雨及其孩子还能享受傅里的庇佑,这是一桩相当合算的买卖。   只不过田大娘等人真要这样做的话,傅里可就不敢再用田大娘了。   毕竟这种想要两手抓,什么好处都不愿意放弃的人,实在太过贪心了些。而且若是只有方雨一个人赎身了,傅里也是不敢完全信任田大娘的,毕竟有了一个自由身的儿子,田大娘夫妇之后的所有行为都只会优先考虑到他,若是以后有人拿方雨威胁,田大娘等人恐怕也只能倒戈相向。   所幸她没有信错田大娘这个人。   傅里完全没介意他们的出尔反尔,而是很干脆就应下了这件事:“我不是说了,会将一个铺子交给你吗?我先问问你,你自己更希望开串串香店,还是面馆?”   田大娘似乎在刚才已经连这个问题已经商量好了,完全没犹豫,便脱口而出:“傅娘子,我想要开串串香店。”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面馆更稳定,我对面馆也更熟悉,但我想着,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赎身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挑个更赚钱的生意,然后早点赚够赎身的银子早日赎身比较好。而且串串香店虽然更忙碌,但店里的活儿反倒更简单,就算是我丈夫与儿子这种从来没有在里面帮忙过的,也能很快上手。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是忙,也更开心。”   傅里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为她们感到高兴:“行,若是定下了,明日你们便去找蔡力,目前周公面馆与串串香店的分店都是他在负责,你只需要告诉他你们想到什么地方去开店,他立刻就会给你们安排。”   “蔡力?”田大娘茫然了一瞬,很快想起了对方是谁,“傅娘子不是准备让他负责以后的火锅店吗?怎么……”   傅里叹气:“这不是最近时局动荡,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吗?”   田大娘先是一愣,旋即想起前几次吃火锅时,那香飘十里的味道,顿时了然:“行,那我明日就去找蔡力。”   事情很快定了下来,因为田大娘一家都是巴州   本地人的缘故,他们原本是打算就在巴州辖下的县城开分店的,但蔡力很快以傅里非常相信他们为由,劝说他们一家到巴州府隔壁的府城开分店,并成功说服了他们。   于是不久,田大娘一家便收拾好行囊,带着足够一个月用的煮汤用的材料与蘸料,乘着马车直接去了隔壁府城。   等人走后,看着空空荡荡的家里,傅里忍不住叹气:“当初会将这个宅子买得这么大,还是因为想要让田大娘一家团聚呢。”   如今人倒是团聚了,可人没住几天便走了。   周公见到她伤感,不禁取笑:“若这么舍不得小田,之前我提议让小田接手我那家老店的时候,你怎么非要拒绝?若是将老店交给小田,她自己熟悉不说,你也不必忍受着离别之苦。”   因为巴州府城的几家店全部走上了正轨,而周公夫妇年纪也大了,所以在去年的时候,傅里便亲自接手了第一家周公面馆,转而让周公夫妇回到家中颐养天年。   傅里果断摇头:“那家老店毕竟是我开的第一家店,对我意义非凡,而且说是我的店,实际上那家店的百分之五十是属于您的,只要我还在巴州府一天,我都不希望这家店的掌柜变成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就算是傅里接手,旁人问起,她也一直说的是暂代周公的掌柜之职。   说她矫情也好,说她迂腐固执也罢,但她确实就是这样想的:既然当初说好了这家店是属于周公的,那么这家店就必须一直是他的。   周公摇摇头,忍不住劝她:“人生在世,总有离别之时,如今还只是生离,你就已经这样伤感,若是以后与我死别,你该如何伤心呢?小里,你该早日习惯好。”   傅里赶紧转头瞪周公:“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还要长命百岁呢!”   周公眼神平静:“就我这个身子,若是能再活个四五年就已经是老天恩赐了,那儿还能奢望长命百岁?”   傅里回头,视线落在周公早已经花白的头发上,忍不住红了眼眶。   到底是前半辈子经历太多,伤了底子,否则不过五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头发花白成这个样子?   周公叹气,拍了拍傅里的肩膀:“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世间常态,我能在死前看到大仇得报,就算是立时死了,也能瞑目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这般伤怀?你知道的,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到死,都不可能看到薛仁吒伏法的。”   虽然知道周公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的,也知道自己应该为周公感到高兴,但傅里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周公无奈,他本意是劝傅里不要为了离别伤怀,没想到反倒害傅里伤心了。   但这样其实也好……   周公悄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心脏,想着这段时间越来越频繁的心绞痛,忍不住摇摇头,早日让小里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傅里并不知道周公想法,但仅仅是有了周公很快会离开人世这样的认知,就足以让傅里感到胸闷了。与周公说完话后,傅里很快离开了家里,决定出去查看一下店里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很晚,大家不要等啦,比心 第67章   在店里转了一圈儿后,傅里仍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再次回到家中。   没想到在门口,却见到兰哥儿从门内出来,然后又转身将只比门槛高半截儿身子的锦哥儿往外抱。锦哥儿虽然矮墩墩一个,但因为被傅里照顾得非常好,所以身上的肉相当壮实,如果抖了一下,甚至可以泛起小波浪。   想要将这么胖的一个小家伙从门里面抱出来,中间还有一个足有自己小腿儿高的门槛阻拦,这任务对今年不过五岁的兰哥儿也太艰巨了些。   傅里却没想着上前帮忙,而是当场抱胸站着旁边,就这么看着兰哥儿为了抱起锦哥儿憋得满脸通红,而锦哥儿却是满眼晶亮,似乎在期待着从家里出来后的世界。   可惜兰哥儿刚将锦哥儿抱出来,一转头,便对上了傅里似笑非笑的眼神。   兰哥儿:“……”   锦哥儿:“……”   锦哥儿眼珠转了转,然后相当迅速地反应过来,两条腿儿捣腾地跟个小风车似的,一会儿就扑到了傅里的身上:“娘亲娘亲,锦哥儿好想你吖”   兰哥儿紧跟着跑到傅里身前,不过在距离傅里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步子,没有再往前走。   傅里低头对上锦哥儿心虚的眼神,呵呵冷笑:“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念外面的世界吧?”   锦哥儿眼珠咕噜咕噜转个不停,却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只能抬手将傅里的大腿抱住:“娘亲,你看错了,锦哥儿才没有想要出来玩呢。”   “锦哥儿,撒谎可不是个好孩子哦,若是让我知道你撒谎的话,以后娘亲可就不喜欢你了。”傅里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锦哥儿,“你确定,你没有想要出来玩吗?”   锦哥儿哪里见过傅里这么严肃的样子,当场就红了眼眶,整个人要哭不哭的,小表情委屈得不得了:“娘亲,锦哥儿错了,锦哥儿不该想着娘亲今天没带着锦哥儿一起出去,就让兰大哥带锦哥儿出来玩。娘亲对不起。”   兰哥儿见锦哥儿认错了,赶紧开口:“傅姨,是我错了,我不该听了锦哥儿撒娇就带着他出来玩的,是我的错。傅姨要怪就怪我吧,锦哥儿还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傅里失笑,冲着兰哥儿招了招手,等他过来后直接将两个孩子都拉到怀里抱着,然后才开口对兰哥儿说道:“这事儿你们两个都有错,锦哥儿错在不该撒谎,不该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就跑出来玩。你也一样,你年纪大些,确实不该听了锦哥儿撒娇就带他出来。外面是有很多坏人的,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们身边连个大人都没有,你们就危险了。”   兰哥儿眨眨眼,沮丧地垂头:“我想起来了,父亲以前提起过,外面有很多专门拐孩子的拍花子。”   傅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以后出门,一定要告诉大人,让大人陪着你们一起出去知道吗?而且我又不是不让你们出去玩,之前我在家的时候,你们想出去为什么不找我说呢?”   兰哥儿在想起外面有很多拍花子后,便已经后悔了,如今自然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以后绝对不会带着锦哥儿出门了。”   一直躲在傅里怀里不出声的锦哥儿听了,也连连点头:“我以后也不会乱跑了。”   傅里笑了笑,这才真正放心了。   这次也是她运气好,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小孩子出门,要是她回来得晚一些,又或者今天一直没回来,到时候这两个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她可就真的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愧   疚与伤心之中了。   又和两孩子叮嘱了几句,她这才抱着锦哥儿,又牵着兰哥儿,直接回到了家里:“你们要真是想要出去玩呢,我等会儿就可以带你出去,但是在离开之前,我们必须要回去和爷爷奶奶说一声,否则等爷爷奶奶发现你们不见了,他们得多着急啊,你们想想是不是?”   两个孩子点点头,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卫若兰更是在心里暗自下决定,以后绝对不要没有告诉大人就带着锦哥儿跑出来了,他能留在傅姨身边,本来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锦哥儿,他以后肯定会自责死的。   锦哥儿到底只有两岁,对此倒是记忆不深,但“没有大人陪同不能随便外出”这样的话,却死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   等一大两小回到正堂,果真见到周公夫妇正在几个屋子里进进出出地找人。   傅里赶紧将人叫住:“周爹爹周妈妈,不要找了,兰哥儿和锦哥儿都在这儿,被我带回来了。”   周公二人赶紧跑到傅里身边,仔细检查过两人,确定他们身上没有受伤后,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傅里赶紧将自己在门口将人拦住的事儿说了,又道:“他们肯定是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偷跑的,真是调皮地不行,以后啊,就该拿根绳子将两人栓起来,到时候看他们还跑不跑了。”   周公顿时哭笑不得:“还拿绳子拴起来,你当兰哥儿和锦哥儿是人啊,还是狗啊?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们两个小的,他们到底年纪小,哪儿懂得没有大人陪着就跑出去容易遇到危险的道理?也是我们两个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一时没看住他们。”   他叹了口气,“今儿是你提前回来,正好撞上了,所以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若是你今日晚回来一些,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可就难辞其咎了。还是该尽快让钱二找个人品本事都信得过的仆妇在身边看着,这样我们没注意到的时候,也能有人看着他们。”   傅里又安抚了周公一番,到底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然后趁着带着两小孩儿出门的机会,直接去找了钱二,将此事告诉了他。   没想到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竟看见孙翠兰出现在了门口:“钱二快出来,我大哥说了,下聘之物必须有……”   孙翠兰看到屋里的傅里,顿时将所有话都噎回了肚子。   傅里先是一愣,旋即失笑:“你们这是……成了?”   孙翠兰不好意思地低头,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我们刚对成婚一事达成共识,还没来及告诉你们。等准备好订亲的三书六礼并嫁妆聘礼后,我们还打算请周婆帮忙做个媒人呢,只是没想到竟叫你提前撞见了。”   傅里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分喜悦,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你该早点说出来的,这样田大娘说不定还能喝你一杯喜酒呢。”   孙翠兰笑着摆手:“这有什么,我们这三书六礼都还没开始走呢,等到举办婚礼,怎么也该到明年了,到时候请田大娘回来喝喜酒也是一样的。”   傅里怔住,旋即反应过来,这古代成婚可不像是现代那么简单,领个证儿再摆桌酒便成了,人家古代成婚那可是要三书六礼走全的,否则容易叫人说闲话。   这么长的时间,确实足够让田大娘在外地站稳脚跟,也能腾出空闲回来喝喜酒了。   傅里笑着转头,发现钱二竟比孙翠兰还要害羞,原本憨厚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红晕。   这可真是……   傅里摇摇头:“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说事儿了,等准备好东西后记得来找我,我会提前和周婆说好,让她做的心理准备。”   孙翠兰连连点头:“你放心,再过几日我们就一起上门。”   傅里很快笑着离开钱二的家,路上,卫若兰忍不住开口:“孙嫂嫂是要钱叔叔成婚了吗?”   傅里点头:“他们早就互相有意,会成婚早就在大家意料之中。”   卫若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傅里:“只要两个人互相有意,就会成婚吗?”   傅里低头看向兰哥儿:“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她摇了摇头,“也不是每一对互相有意的人都能走到最后吧,毕竟成婚是要过一辈子的,中途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又或者两人确实有感情,想法却天差地别……但两个人若是互相有意,成婚的几率总是要更大一些。”   “那傅姨对我父亲有意吗?”   傅里愣住,原来卫若兰是为了卫烆问的啊。她不禁摇头失笑,认真思索后,点了点头:“大概是有的,毕竟你父亲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也有着不错的身份,性格也非常好,最关键的是,他对我非常不错。”   在两人说清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卫烆虽然与傅里之间的交集并不特别多,但每次她出现麻烦,卫烆总是会尽量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虽然很多时候问题都是她自己解决的,但不得不说,卫烆的表现还是给他加了不少分。   傅里原本对卫烆相当有好感,不过后来因为三观不合,属于男女之间的好感直接跌破了负值。但后来他说得那些话,以及之后的种种表现,还是为他拉回了不少印象分,不说回到最初的时候,至少现在让傅里将卫烆当做未来另一半来考虑,她已经没有那么抵触了。   不抵触,本身就代表着她对卫烆有着一定的好感。   但真要是和他成婚的话……   面对兰哥儿期盼的眼神,傅非常坚决地摇头:“虽然我和你的父亲可能彼此有意,但目前而言,你的父亲并不足以让我做出成婚的决定。”   兰哥儿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虽然眼神失望,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傅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这是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自己开开心心地生活不是很好吗?”   谁知卫若兰突然丢下一个大雷:“可是,我很喜欢傅姨,不喜欢小姨。”   “嗯?”傅里茫然,“什么小姨?”   卫若兰神情沮丧:“我离开家的时候,老太太让我安心,说是等我和父亲回去,就要给父亲相看继室,若无意外,他们给我父亲安排的妻子就是我小姨了。”   “小姨?”傅里只觉得惊悚,“是你母亲的妹妹吗?”   “对啊,好像是母亲的同胞妹妹。不过我没有见过小姨几面,而且每次见她,她看我的眼神都让我非常不喜欢。”   傅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不是因为卫烆很可能回去之后就要娶亲了   她自己既然一直没有答应卫烆的求娶,那么卫烆娶了另一个人,自然与她无关。就算傅里如今对他有好感,但好感本就是私人的感情,与卫烆没有一点儿关系。   而且就算这个消息会让她失落,但也仅此而已了,她对卫烆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   她震惊的是,卫烆再娶的人竟然是他原配的姐妹!   这简直太可怕了好吗?想想都觉得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68章   虽然卫若兰说的话,目前还不是事实,而且卫烆若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话,他也真不一定会按照父母的安排娶了原配的妹妹,但若是没有她这一个意外呢?   傅里以前看红楼梦,看到许多人猜测史湘云最后嫁的人是卫若兰的时候,就一直非常疑惑,因为很明显,每次基本都是冯紫英一起出现的卫若兰的身份肯定也不会比冯紫英低到哪儿去,否则冯紫英就算与他交好,也不一定会与他关系那么好   勋贵家按照继承人培养的下一代,与人交好怎么可能只看自己的爱好?你看这两人对贾宝玉的态度不错吧?可是他们与贾宝玉之间的关系不也只是泛泛?   穿来后得知卫若兰的父亲竟然是个侯爷,傅里就更想不通了   家世这么好的卫若兰,最后娶的竟然是史湘云?   不是说史湘云这个人怎么不好了,而是古代本就是盲婚哑嫁,两个成婚的人订亲前甚至很可能连面都不曾见过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决定两个人成婚的因素自然不可能是感情,而是家世。   那么史湘云的家世如何呢?不但出身列侯之家,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侯爷,真正的侯府千金,若是没有意外,你能说她家世不好吗?   可是她还未出生,父亲就去世了,之后母亲更是在生下史湘云不久后就撒手人寰了。   爵位家产,也被她二叔袭了。   说是侯府千金,其实和寄人篱下也差不了多少了。   同样是父母双亡,同是丧母长女,史湘云的婚事甚至还不如林黛玉的婚事好找。毕竟林黛玉虽然父母双亡,但她的父母都是在她长成之后去世的,而她自己的嫁妆更是庞大   荣国府鼎盛时出嫁,她从荣国府带走的嫁妆将全由林黛玉继承,林家因为没有族人,所以七成家产上交朝廷,剩下三成同样会作为嫁妆交给林黛玉支配。   但史湘云呢?出生即父母双亡,在迷信的古人眼里,她很可能早就背了个刑克六亲的罪名。而他父亲的家产,更是全数被其二叔继承。   史湘云母亲的嫁妆倒也会留给她,但以史家后来连针线活儿都要几位女主子熬夜做的情况来看,史家的经济情况可没有那么好,她母亲的嫁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留下几成,谁也说不准。   可就是这样的史湘云,最后嫁了卫若兰,你说奇怪不奇怪?   与史湘云来说,卫若兰当然是才貌仙郎,可对卫若兰来说,这门婚事究竟有没有那么好,可就说不好了。   可卫若兰母亲早逝,父亲另娶的话,这一切却又说得通了   毕竟,儿女婚事若无意外,本就是由当家主母安排的。只要面儿上没有太大差错,做父亲的再没有那么上心,到时候原配嫡子被继室安排了这么一桩婚事,也就并不奇怪了。   若是傅里母子没有出现在卫烆的生命中,他们这三年根本不会有机会见面,等三年后卫烆回京,卫若兰早已经记事,这时候卫烆又直接娶了一个卫若兰并不喜欢的小姨做继室,也许不久后还会多出一个弟弟或妹妹,到这时,卫烆与卫若兰的父子关系……   卫若兰到现在对卫烆的称呼恐怕都只是一个“老爷”,而且见到他恐怕仍旧和最初见面一样,只有陌生害怕,而不会有半点亲近。   傅里想明白这些之后,心里竟隐隐生出了几分对卫若兰的同情。   她没有让卫若兰看见,而是伸手抱了抱他:“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小姨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写信告诉你的父亲,以及你的爷爷奶奶。”   “我说了!老太太以前每次邀请小姨到府上做客的时候,我都说了不喜欢她。”卫若兰神情沮丧,“可是老太太说,如果父亲娶的人是小姨,小姨一定会对我好的。”   傅里:“……???”   妻子死了,如果续娶的人是妻子的妹妹,那妻子的妹妹就一定会对妻子留下的孩子很好?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产生这么奇葩的想法啊?   然而纵观历史,这样的人似乎还不少。   傅里心情复杂,这些人是傻的吗?你看到了继妻与原配的姐妹关系,只看到了继妻与原配儿子之间的亲戚关系,怎么就没想过继妻进门后,她与原配之间就不再是姐妹,而成了情敌?而且还是天生就低原配一头的情敌?怎么就没想过,继妻的孩子与原配之子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继妻对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比对原配的孩子好,甚至因为两任妻子的姐妹关系,继妻对原配之子的恶意甚至可能更大?毕竟两者身份相当,却因为你先出生,丈夫你先睡了,爵位你儿子也先一步占了。   怎么想,这样的做法也非常脑残吧?   除非继妻不生自己的孩子,又或者继妻真就是个圣母,但这可能吗?   然而这是卫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实在没有任何立场干涉   她总不能因为同情卫若兰可能的遭遇,就把自己嫁进卫家吧?这也太不负责任了,不但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卫烆也不负责任,对卫家对卫若兰,同样不负责任。   所以傅里纠结之后,也只能用一些听起来苍白的语言来安慰卫若兰,更多的,她实在没办法为他做什么。   卫若兰是   个早熟的,面对傅里安慰的话,只是点了点头,眼里却满是失望。   傅里摇头失笑,没有再细究。   锦哥儿年纪还小,完全听不同傅里与兰哥儿的对话,整个过程都是一脸懵懂。   傅里对上锦哥儿的眼睛,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都不大,正是对外面的所有事物都非常好奇的时候,傅里也不必刻意带着两个孩子到什么地方去,只要出门,两人已经就非常高兴了。   路上遇上一个叫卖糖葫芦的,想着卫若兰自从刚才问过自己问题后,心情似乎一直有些郁郁,傅里在问过两个孩子后,便一手抱着一个,一手牵着一个,直接走到小贩面前买了两串糖葫芦。   傅里难得给两个孩子买零食,两个小孩儿吃起东西来自然也相当珍惜。糖葫芦到手之后,两个孩子进士不约而同地选择先将外面那层糖浆舔完,然后再吃里面的山楂。外面那层糖浆吃起来味道自然是甜的,两个孩子也非常喜欢,可是等两个孩子吃到里面的山楂后,小脸立刻被酸得皱成了一团儿,瞧着相当好玩儿。   傅里这个无良的,竟然只是看着,一点儿没有提醒。   等两个孩子回头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傅里,她这才开口说道:“糖葫芦里面的果子叫山楂,吃起来有些酸,外面那层糖浆又过于甜,所以最好是一口将两者都咬进嘴里,这样吃起来味道正好。”   锦哥儿小鹿似的眼睛里面满是怀疑,兰哥儿倒是对傅里的话相当信任,听完便冲着山楂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兰哥儿嚼了几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好吃,没有刚才酸了。”   傅里其实有些奇怪,毕竟糖葫芦这东西在巴州府确实有些罕见,毕竟这根本就不是巴州府的特产小吃。但这东西京城应该非常多才对,怎么瞧着兰哥儿的表现,他好像从未吃过一般?   但她又想着自己以前没给锦哥儿买糖葫芦的原因,不正是因为担心外面的食物不健康?所以很快又释然了,没有多问。   一大两小就这么悠闲地在街上走着,若是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便在附近的摊子或是茶楼酒楼上找个包间,上去慢慢看,看完了便直接离开;若是瞧着什么好吃的,傅里也不吝啬那几个银子,直接带着两个孩子就将东西买了。   就这么逛着逛着,等到了周公面馆分店的时候,傅里三人已经不得不坐上了马车,马车上除了坐人的地儿,简直一点儿空隙都没有留下。   傅里看着车厢里面堆积如山的各种小物件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来了古代,她竟然还能做一把购物狂的瘾。   锦哥儿早就累得趴在傅里怀里睡着了,就算傅里大笑也没有将他吵起来。兰哥儿却一脸狐疑地看着傅里,那眼神儿,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傅姨不会是今天花了太多钱,所以被气疯了吧?   傅里见了,一把薅上了兰哥儿的头发:“你这小子,刚才看我的是什么眼神儿?”   兰哥儿被薅了头发,虽然动作有些闪避,但瞧他眼神,却能看出几分开心。他扫了傅里一眼,小声嘀咕道:“谁让傅姨突然大笑,将我吓了一跳。”   傅里无奈摇头,忍不住又揉了他的头一下。   兰哥儿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头发尚在,悄悄松了口气。   傅里:“……”   这小子,难道她手上没个轻重,还能将他头发给薅下来?   她抬手,作势又要去薅兰哥儿头发,成功吓得兰哥儿抬手捂住自己的头,然后她顺从自己心意,果断弹了兰哥儿一个脑瓜崩儿。   兰哥儿:“……傅姨,你使诈!”   傅里一脸无辜:“我又没说还要薅你头发,你自己误会了,怎么能怪我?”   兰哥儿:“……”   成功将兰哥儿逗得说不出话后,傅里再次大笑起来。   她声音清亮,笑声轻易就破开了马车,传到了外面。   “傅娘子?”   有人听出了傅里的声音,忍不住开口询问。   傅里顿住,叫停车夫后撩开车帘,而后对上了一个熟人的眼睛:“冯大夫?”她抬头四周看了眼,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自家分店,不禁笑了起来,“您这是刚到分店吃完面,还是正打算去吃呢?”   这位冯大夫的医术相当高超,之前傅里会知道香料有毒,就是这位冯大夫查出来的,连那毒药的药效,也是这位冯大夫告诉她的,否则一直到现在,她恐怕都不知道锦哥儿之前发高烧是中了毒。   因为冯大夫救了锦哥儿的命,傅里对这位大夫的印象相当深刻,以至于过去这么久,她仍旧只是见了一面就将他认了出来。   冯大夫见到傅里相当惊喜:“这是过去吃面呢,之前忙,一直没时间到面馆光顾你的生意,好不容易闲下来,嘴巴馋,肚子也馋,这不,刚到饭点儿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傅里想了想,干脆抱着锦哥儿跳下马车,然后又牵着兰哥儿的手,让他跳了下来。   傅里笑着邀请冯大夫:“我正巧也要到面馆儿去,冯大夫一起?”   冯大夫看了眼兰哥儿,又看了看她怀里的锦哥儿,神情有些疑惑:“   这两个都是你的孩子?”   傅里一愣,旋即挑眉:“冯大夫,你瞧着兰哥儿与我像吗?”   冯大夫摸了把胡须,老神在在地摇头:“只看面容的话,除了好看外,你们长得倒是不像;但你们之间的氛围却有些亲近,不只是我,恐怕其他人见了,也会认为你们是母子。”   傅里摇头失笑:“可惜我们不是母子。”   兰哥儿抬头看了冯大夫一眼,偷偷抿嘴笑了起来。   冯大夫将这一幕看在一眼,不禁觉得有趣。他抬手指了指周公面馆:“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着这味儿实在嘴馋,还是赶紧过去,不要在路上耽误了。”   傅里点点头:“我们一起过去吧。”   说完转身看了车夫一眼:“周大哥,你也一起吃一碗吧?”车夫正想摆手,就听傅里笑道,“不用担心,我请客,免费。”   车夫这才笑着点头,跟在几人身后进了面馆的门。   这周公面馆里面的面条,最便宜的也要五文钱一碗呢,可不便宜,而且听说味道相当不错,他自然也是想要进去尝尝的。   因为人多,几人进门后等了一会儿,然后直接占了一张桌子。   等面的过程中,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突然,傅里看着冯大夫花白的头发与虎须,又看了眼他相当紧绷的皮肤,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冯大夫今年高寿?”   冯大夫赞赏地看了傅里一眼,相当得意地开口:“老夫今年九十有五啦!”对上傅里等人惊愕的眼神,他愈发有了谈兴,“是不是还觉得我的皮肤一点儿也不像是九十多岁的人?”   几人纷纷点头,尤其是傅里,她在现代可是见过那些在广场上跳舞的七八十岁老头儿老太太,他们年纪比冯大夫更小,而且整天运动,但瞧着可没有冯大夫显年轻。   冯大夫满脸自豪:“这可多亏了我师父传下来的一手药膳手艺,缺什么就整日变着法儿地用那种药物做药膳食补,长久下来,就是想变老也难咯。”   只听冯大夫的语气,便知道他对自己的药膳手艺多么自豪,对自己这么大的岁数,看起来却这么年轻的状态又有多得意。   其他人还只是觉得惊异,傅里却想到了更多   周公明明只有五十多岁,外表却显得比许多六七十岁的人都要老得多,不正是因为年轻时候亏空太过?   “冯大夫,”傅里一脸认真,“在下的义父早年遇到了不少事儿,以至于没能顾忌到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不少亏空,如今年老了百病缠身,还望冯大夫能上门瞧上一眼。”   “我作为大夫,给客人看病自然没什么。”冯大夫摆摆手,余光正好瞥到跑堂端着几碗面过来,又说道,“但马上就要吃饭了,等会儿再说详细的。”   傅里笑了笑,点头。   她知道许多人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自然无意冒犯。   冯大夫是医生,吃饭讲究养生,所以速度相当慢。等到傅里几人都吃完了,冯大夫碗里的面条还有一大半。   傅里倒是不着急,但面馆还有其他等位的客人,傅里作为老板,自然不能吃完了还占着店里的位置。况且两个小孩儿坐不住,兰哥儿还好,到底已经五岁了,虽然不想在店里面干坐着,但到底还能克制住本性,只是眼神儿止不住地到处乱飘而已;锦哥儿却还小,就算傅里平时教得好,此时没有哭闹,但他也跟屁股底下长了根钉子似的,整个人左摇摇右晃晃,完全安静不下来。   傅里想了想,干脆同冯大夫说道:“冯大夫,您慢慢吃,我们就先出去了,也不走远,就在店门口的马车上等您。”   冯大夫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傅里便带着两个孩子并车夫,一起出了面馆的大门。   胡掌柜之前就认出了傅里,如今见她吃完面条后便直接出了门,忍不住追了上去:“傅老板,您今儿怎么过来了?”   傅里笑着摆手:“我只是路过店里,没有其他事,你继续去忙吧。”   胡掌柜松了口气,这才进了门。   将两个孩子放到马车上,又拿出许多之前买下的小玩具放在他们手上让他们打发时间,傅里便直接坐到了马车车沿儿上,静静等着冯大夫出来。   只是傅里不曾想到,在她百无聊赖的等人过程中,竟然有人过来想要和她搭讪。   不,准确的应该说是……   调戏?   “小娘子,你坐在马车上是在等你的丈夫吗?会不会觉得无聊?需要在下和你说说话,排遣一下寂寞吗?”   傅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非常油腻的男声,原以为说话之人就算不胖,也绝对长得不好看,谁知抬头之后,竟见到了一个相貌异常俊秀的男人,虽然他的眼神非常轻浮,也非常让人恶心就是了。   扫了一眼对方的穿着,傅里心里微微一沉:“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么么感谢在2020012023:47:092020012121:0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虽然知道原主长得国色天香,明艳照人,然而傅里前世的长相也并不差,用了现代那些繁复多样的化妆品后,她与原主这张脸的美丽程度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她自己其实并不没有将原主的相貌太放在心上。   更何况后来她遇上的人都没有对她的外表做出太大的反应,所以傅里自然更没有将自己的外表放在心上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竟然也会遇上传说中的登徒子!   傅里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冰冷。   兰哥儿与锦哥儿听到响动想要出来,却被听到车内声响的傅里一把推了回去。   兰哥儿与锦哥儿聪慧,察觉到傅里的态度,便乖乖回到车里,没有出声,也没有再试图从马车里面出来看看情况。   男人似是被傅里这与众不同的反应吓到了,竟当场往后退了一步,退了之后反应过来深感丢脸,啪一下展开了手中的扇子,跟翩翩公子似的扇了几下风。   傅里对此只有一个感觉   这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   如今是什么时节?虽不是寒冬腊月,却也是乍暖还寒的初春,许多受不了严寒的老百姓如今还裹着棉衣在街上行走呢,这人竟然还不觉得冷似的给自己扇风?不是有病是什么?   也许是傅里的眼神太过尖锐,也可能是这种时候扇风确实有些冷,那人扇了几下,便讪讪地将扇子又收了起来。   对此,傅里只是翻了一个白眼。   那人似乎是觉得今天在傅里这儿丢了太多脸,若是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有些亏,所以也没想着走,而是仍旧逗留在傅里身边,甚至开始给傅里做起了自我介绍:“本人姓贾名赦字恩侯,是荣国公世子,原是京城人士。”   傅里:“……”   她这运气该怎么说呢?是不是太倒霉了些?   见傅里听了他的自我介绍不但没有一点儿预料之中的反应,反倒看着自己的眼神愈发鄙夷,贾赦坐不住了:“今日初到宝地便遇上夫人这般美人,实在让人心中欢喜非常。古人曾言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又说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在下原本还不相信,如今见了夫人,心里却突然有了这两句诗中描写的美人的形象。夫人貌美,令人见之忘俗,只是不知夫人高姓大名?夫人勿怪,在下并非唐突,只是好奇夫人这般天人之姿,该是何等美名才能配上您之貌美。”   傅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答。   心里却觉得奇怪,原著不是说贾赦是个贪花好色、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贪花好色确实是有了,但这不学无术,却不怎么像啊。   不过也不一定,贾赦到底也是荣国府的继承人,以前还是太子伴读,就算再蠢再笨,吟诗作对应该还是可以的。而且贾赦真实品性如何,到底与她无关,所以她只是略想了想,便干脆将这点想法抛之脑后。   贾赦的表情却有些僵了,他都说了这么多好话,这女人怎么还是一言不发?   顿了顿,他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傅里:“这位夫人,莫不是口不能言?”   傅里扫了他一眼,冷笑着开口:“这位老爷,您说话时香气四溢,几乎要盖过了这面馆儿的食物香味儿,请问可以离我远些吗?”   贾赦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很快,他反应过来傅里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整个人的脸都黑了   这女人刚才的意思是,说他嘴臭?   贾赦在京中横行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下意识就想让人将这女人捆住直接带走。   然而他还没开口,就见面馆里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贾赦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傅里直接迎了上去:“冯大夫,您吃好了?”   冯大夫点头:“吃好了。嘿嘿,你这面馆里面的面条味道可真是不错,尤其是小面,非常符合老夫的胃口,就算是再吃几十回,老夫也一点儿不会腻。”   “不知……”   “喔,治病啊?你放心,等我回到医馆里交代一下,马上就和你一起过去。”   傅里顿时喜不自禁,转头和车夫说了一声,便直接搀扶了冯大夫往他医馆的方向走。   马车动了,却不见傅里进来,兰哥儿与锦哥儿忙从车里面探出头:“傅姨,你不进来吗?”   锦哥儿眨巴眨巴眼睛:“娘亲,你不坐车车吗?”   傅里看着锦哥儿,摇摇头,笑道:“锦哥儿和兰哥儿在马车里面好好坐着,不要随便探出头,一会儿到了目的地再出来。”   兰哥儿点点头,很快又将头缩了回去。   锦哥儿疑惑地偏了偏头,忍不住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已经被马车内突然出现的两个小孩儿吓得目瞪口呆的贾赦身上。   贾赦羞得面色通红,他刚才竟然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儿,在调戏他们的长辈?就算一向在男女之事上没什么节操,这也实在有些突破他的底线。   傅里根本懒得看贾赦一眼,目光落在锦哥儿身上,皱了皱眉,转头与冯大夫说了一声,赶紧上前将锦哥儿摁回了车里:“兰哥儿将锦哥儿看着些,不要让他出来。”   兰哥儿点点头:“傅姨放心。”   等人进了马车,傅里才转身走到冯大夫身边,继续搀扶着他往医馆的方向走。   周大哥驾车的手法不错,两人走在前面,马车就这么跟在他们身后,马蹄哒哒哒,车轮咕噜咕噜地,听着倒还挺有趣。   眼瞧着人都要走远了,贾赦赶紧追了上来:“这位夫人请停一下!”   傅里充耳不闻。   贾赦没辙,只能试探着叫了一声:“不知这位老先生,可是冯御医?”   傅里与冯大夫纷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贾赦。   见贾赦脸上表情不似作伪,傅里又转头看向冯大夫。却见冯大夫眯着眼睛仔细将贾赦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突然开口:“你是代善家的那小子吧?怎么跑到巴州府来了?”   见冯御医认出了自己,贾赦几乎要喜极而泣:“冯御医,果真是您,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三两步跑到冯御医跟前儿,态度颇有几分拘谨,“是家父打听到冯御医告老还乡后,来了巴州府隐居,所以让我过来找您。我原以为还要找好长时间才能找到您,没想到才到巴州府第二天,便见到您了。”   冯大夫疑惑地看着贾赦:“贾国公找我作甚?”   宫里那么多的太医院正,以贾代善与当今的关系,就是专门给皇上看病御医也不是请不到,怎么如今还特意将荣国府的继承人派到了巴州府来寻他?   贾赦张口欲言,但对上傅里好奇看来的视线,又很快闭上了嘴。   傅里撇了撇嘴,没有放在心上。   冯大夫了然,开口说道:“既然你有事找我,便同我一起到医馆认认门儿吧。然后你且在医馆等着,我去给傅娘子的长辈看过病了,再回来与你详谈。”   贾赦还想再说,却见冯大夫抬眼,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其实不如傅里之前看他时冷漠,里面甚至不带半分情绪,然而贾赦没有被傅里的眼神影响半分,却被冯大夫这个眼神看得脑中一白,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倒不是说傅里的眼神没有威慑力,只是贾赦因为不成器,从小就是在贾代善的棍棒教育下长大的,之后又因为太子的缘故长长与皇上打交道,接触久了,自然对其他类似的眼神有了抵抗力。   冯御医这种一点情绪不带的眼神,反倒更让贾赦忌惮。   没法子,谁让他现在有求于冯御医。   回家的路上,傅里忍不住看向冯大夫,不如今应该是冯御医了:“您、真的是宫里的御医?”   御医和太医可不同,太医供职于宫里,然而大部分时候都是为嫔妃又或者宫里的其他人治病,也会出宫给一些大人治病,但皇上身边,他们却基本没可能近身。御医则不同,他们几乎只给皇上看病,其他人,哪怕是皇后、最得宠的嫔妃、最有权势的大臣,若无皇帝恩典,御医也是不需要出山给他们看病的。   所以听到贾赦竟然喊冯大夫冯御医的时候,傅里对这位大夫的观感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复杂,而且态度愈发尊敬起来。   若冯大夫真的是御医的话,那之前他只是给自己与锦哥儿把了脉,便立刻知道锦哥儿是中了毒,又很快查出那香料的药效,也就没那么奇怪了。到底是给皇帝看病的,他的医术在整个大夏,应该都是最顶尖的。   只是把出中毒的症状而已,对他而言也许根本就没什么难度。   冯御医却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更不喜欢傅里过于谨慎的态度:“我既然已经告老还乡,便只是个给老百姓看病的大夫,哪儿有什么御医不御医的?而且你也别用这样的态度对老夫,老夫可不喜欢。”   傅里失笑,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冯大夫。”   “哎,这才对了嘛。”冯大夫乐呵呵地开口,“我以前的志愿就是给老百姓治病,若非后来被人举荐,不得不进宫,哪儿至于都告老还乡了,还这么多麻烦事?”   傅里愣住:“您知道贾赦过来找您是为了什么?”   冯大夫点头:“这有什么难猜的?京城那边儿这两年闹得都快要翻天了,这么大事儿,我又怎会不知道?”   “那贾赦……”   “这事儿可不好同你说,”冯大夫摇摇头,“朝廷大事,还是涉及到了宫里那位的大事,我们这样的老百姓知道得越少越好。”   傅里点头,已经猜到贾赦过来找冯大夫,为的肯定是夺嫡之事了。   不过也奇怪,如今京城的夺嫡应该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时候,连卫烆这个任期未到的人都被四皇子给提前召回去以防万一了,怎么贾代善还反其道而行之,反倒将自己的继承人千里迢迢地送到巴州府来了?   他将贾赦送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找冯御医?   可是找他又能做什么呢?冯御医就算医术再好,也不过是个已经告老还乡了的大夫,难道他还能对夺嫡的结果造成什么决定性的影响?   冯大夫看了傅里一眼,笑道:“这事儿与你可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要多想为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好做生意比什么都好,别瞎打听,也别瞎掺和。”   傅里无奈,没办法告诉冯大夫她早就掺和进去了。   她倒是想说,然而冯大夫既然和贾代善有旧,那么定然是与太子有很大的关系。可是她投的却是四皇子,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保全自身,她还是听从冯大夫的话,不要瞎打听为好。   很快,马车就到了。   傅里先下车,将冯大夫搀扶下马车后,这才走到后面一辆马车上,将两个孩子抱了下来。   转头,却发现冯大夫已经拎着药箱进了门。   傅里给周大哥付了银子,请他帮忙把马车上的东西全都卸到门内,又安顿好了冯大夫带来的车夫,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门。   她进门的时候,冯大夫一手放在周公的手腕上,已经把上脉了。   她也不敢打扰,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安静地坐到一边。   不一会儿,冯大夫松开手,抬眸看着周公:“你自己的病情,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周公叹气:“之前找大夫看过。”   冯大夫摇头,转头对着傅里说道:“他这病情,我除了能让他多活两年外,别无他法。”   傅里愣住,转头看向周公:“您什么时候去看的大夫?”   周公看了傅里一眼,笑道:“你忘了,之前我晕过去那次,不是有大夫上门为我看病?”   “我当时也在场,怎么……”   “他与我是旧相识,所以直将我的病情告诉了老婆子。”   旧相识,自然对她与周公二人的关系相当了解,也就清楚她并不是周公二人的亲生女儿,所以会因此多想,也实属正常。   傅里倒不是怪那个大夫,可是周公生病了,自己却一直被瞒在鼓里,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是我不让老婆子告诉你的。”周公叹气,“大夫说了,我这病还能活两年,没必要让你跟着提心吊胆两年。等到了时间,你自然就知道了。”   傅里整个人都有些慌了:“您究竟是什么病?”   冯大夫看了周公一眼,摇摇头,抬手指了自己的心脏一下:“他这儿多出了点儿东西,我医术不精,实在没办法将其根治,只能想法子帮其延缓寿命。但也麻烦,毕竟心脏太重要了,很多药物不能用。”   冯大夫留下了一个方子,很快就离开了。   傅里将人送走之后,再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沮丧。   周公忍不住笑道:“看你这样子,刚才冯大夫不是都说了吗?我的寿命比之前增加了至少两年,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一脸沮丧?傅娘子,你我本来萍水相逢,能给彼此做这么些年的家人,已经是相当深的缘分了,就算几年后我走了,也只能说我命该如此,我们的缘分尽了,你也不要伤心。”   说着,他抬手摸了下傅里的头,“你若是再这样,我都要怀疑自己之前认你做义女的做法正不正确了。”   傅里急了:“怎么就不正确了?”   周公叹气:“我们相识之后,一直是你为我带来了很好的改变,我和老婆子的家变宽敞了,可以赚更多的钱了,晚年儿孙绕膝,也不凄凉了,就连原本认为死前肯定看不到的大仇得报,也因为你的原因,看到了。你看,这些都是你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反倒是我们这两个老的,却好像成了你的拖累。”   “怎么会?”傅里抱住周公的手臂,眼眶微红,“我只是、只是有些伤感而已。”   生死大事,她其实早就习惯了。   毕竟前世的时候,她的父母都是由她一个人送走的,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两次,心里早就没有那么强烈的伤心了。   但得知自己的亲人没几年好活了,可她自己却无能为力,傅里又怎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周公拍了下她,没有再说话。   好在很快,傅里自己就将情绪调整好了。   就像是周公说的,他的寿命又增加了两年呢,比之前只能再活两年的时候好太多了。而且冯御医既然能帮周公增加两年的寿命,为什么其他人就不可以?只要她足够努力,其实……   对了,她还有空间啊!   傅里娘子眼睛歘一下就亮了,她抬手抓住周公的手,用力冥想,试图将周公带进空间。   她与锦哥儿两个人都证实了,空间对人的身体有着很大的好处,不但可以强身健体,也能给进入空间的人治病。锦哥儿更是证明了,空间的这个作用,并不是只能对空间主人奏效。   然而……   傅里努力了大半天,再睁眼的时候,却发现两人还在原地。   没用!   她没办法将周公带进空间!   傅里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沮丧之中,看着周公的眼睛也充满了愧疚。   周公似有所觉,笑着说了句:“小里,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显示出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傅里愣住,再次红了眼眶。   空间没办法将周公带进去,傅里一开始确实非常沮丧,然后很快她就调整好状态,开始四处求医。   为此,她甚至开出高价,请商会里的成员帮忙打听名医下落。   只是一个多月过去,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好在还有四年时间,傅里也不气馁。   而且钱大等人知道了周公病情之后,同样在想法子帮周公寻找名医。众志成城,他们肯定能找到为周公治病的大夫。   巴州府城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是京城那边,却真的闹翻了天   筹备许久之后,太子终于还是走上了最后一步,带着麾下所有势力,趁着皇上大寿的时候,选择了逼宫。   其中危险自不必提,最后的结果却不到一夜便出来了。   因为贾代善的临阵倒戈,太子功亏一篑。   皇上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一众反叛势力压下,再掀不起半点风浪。   太子见状,拔剑欲要自刎,贾代善上前救驾却被其一剑捅死,而后在皇上惊怒的注视下当场自尽。太子妃得到消息后,直接一把火,将东宫所有人烧了个一干二净。   皇上刚从太子自杀的消息中缓过来,便闻此噩耗,当场就撅了过去。   一时间,朝堂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而此时,贾赦刚带着冯大夫回到京城,才进门,便被贾史氏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你这不孝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么么大家 第70章   贾赦初见傅里,便见色起意,想要与她发生点儿什么。   至于她已婚的身份?对于荣国府出身,在里面见多了各种不伦之事的贾赦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   他虽然不像是以后的儿子贾琏一般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但对女色一途,也确实没有太多忌讳。毕竟,他是个连母亲身边心腹丫鬟的主意都敢打的人。   若是换个时间,贾赦肯定会用尽手段将傅里弄到手。   可他虽然傻,也知道如今时机不对,父亲让他不远万里来到巴州府,可不是让他来玩女人的。所以在见到冯御医后,他几乎没有犹豫,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冯御医进了京。   只是冯御医年纪大了,受不得累,回程的路上只能乘坐马车。   但就算是这样,贾赦自认,他也是在父亲给出的时间期限之内将人带回来了,绝对没有半点儿耽误。   他本以为这次回京,他就算不得到父亲的夸赞,也该有一桌接风洗尘的宴席才对。谁知才进门,迎接他的竟然会是母亲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贾赦整个人都懵了。   然而等抬头,看到贾史氏穿着白衣,带着白花,转头又见着府上挂满的白幡,他几乎眼前一黑:“……府上,谁、谁走了?”   贾史氏冷冷地看着贾赦:“你这段时间究竟去哪儿了?”   贾赦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认真向贾史氏解释:“父亲派我到巴州府请冯御医回京,儿子紧赶慢赶,今日刚到。”见贾史氏一脸狐疑,他赶紧转身拉着冯御医的袖摆,“冯御医之前曾经到府上为父亲治过伤,您应该见过冯御医啊,您瞧瞧,儿子绝对没有骗您。”   贾史氏顺着贾赦的动作看去,果真见到了早已经告老还乡的冯御医。   这位冯御医因为医术了得,在京中相当有名。   但是……   贾史氏眼神狐疑:“就算你父亲真的想要请冯御医仅仅,为何不派其他人,反倒让你到巴州府请人?你父亲让你到巴州府将冯御医请回京城,又是为了什么?据我所知,你父亲身强体健,除了早年上战场受伤后留下的暗伤,几乎无病无灾,他花这么大的功夫,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将你派到巴州府究竟所为何事?”   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询问,然而贾赦却被问住了,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贾史氏原本对贾赦的说法还有几分相信,但贾赦此时表现,却让她觉得自己被贾赦愚弄了:贾赦这混账东西绝对是自己贪玩,才会跑到巴州府去。至于这位冯御医,绝对是他担心被国公爷责骂,所以找来的幌子!   这样一想,贾史氏心里的怒火腾一下,烧得轰轰烈烈。   她高高扬起右手,但想着国公爷已经没了,之后荣国府到底还是贾赦当家,便没有再打贾赦一巴掌,但她眼底的冰寒却让贾赦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   贾赦整个人都慌了:“母亲您信我,此次巴州府一行,真的是父亲吩咐。我就算是再蠢再笨,再不懂朝廷动向,儿子也不可能在这般危急的时候,贸然跑到千里之外啊!母亲,儿子怎可能这般不孝!”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这般危急的时刻千里迢迢跑到巴州府,却又这么凑巧地在一切落下帷幕之后才回来的原因?”贾史氏眼神冰冷,“你倒是告诉为母,你父亲将冯御医请回京城,究竟所为何事?”   “父亲不曾告知儿子!”贾赦认真解释。   他是个孝顺的人,而且没什么主见,所以贾代善让他跑到巴州府去请冯御医,还说情况紧急,冯御医会对如今时局起到非常大的作用,他便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立刻就带着人去了巴州府找人。他也知道自己蠢,这般涉及到夺嫡大事的机密,父亲根本就不可能告诉自己,因为担心自己知道得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说漏了嘴,所以父亲没有将原因告诉他,贾赦也从来不曾起疑。   但如今的情况却是,因为他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在母亲心中的印象,就成了临阵脱逃的懦夫,成了危急关头抛弃父亲独自逃跑的逃兵。   他想要辩解,却发现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出来。   贾史氏等了许久,冷哼一声:“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你作为儿子,合该给你父亲哭灵送葬。如今你父亲的棺材就停在灵堂,你立刻去换了衣衫,给我跪到灵堂!”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贾赦眼神空洞,几乎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能顺着贾史氏的话回到自己的院子换好衣服,然后直接来了灵堂。   才见到正堂摆着的棺材,他便噗通一声,直接跪到地上,声音绝望:“老爷”   荣国府里的下人见到贾赦归来,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纷纷低头。   棺材前跪着的贾政夫妇,以及贾赦继妻邢氏回头,看到他后俱是一脸不忍,但很快,贾政夫妇撇开了头,像是懒得多看贾赦一眼。邢夫人叹了口气,冲着贾赦招了招手:“老爷,这里有蒲团,快到妾身这儿来跪着。”   贾赦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惨然一笑:“不必了,就跪在这儿就行。”   冯御医站在灵堂   外,发现贾家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招待他,整个人无奈又无语。   顿了顿,他干脆抬脚去了隔壁宁国府。   宁国公早就没了,如今当家的是贾家唯一一位凭着自己本事一路考中进士的贾敬。   然而等站到贾敬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两眼无神,颓丧到不行的男人,冯御医几乎要认不出来他就是之前打马游街之时意气风发的贾敬。   冯御医叹气:“贾大人,我到了。”   贾敬抬起头,看到冯御医之后苦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赦弟应该也回府了吧?”   冯御医点头:“刚回不久,不过国公夫人好像也不知道您们的打算,如今见贾赦回来,还以为他是临阵脱逃,对他非常失望不说,还打了恩侯一巴掌……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为何不同恩侯说?若不是我还欠着国公爷一个人情,之前恩侯连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就要我回京,我可是不打算回来的。”   贾敬神情颓丧:“我们本来,就没想过您能跟着赦弟一起回来。”   冯御医愣住:“没打算让贾赦回来?”   他细想片刻,瞬间了然,“你们早就知道了太子的计划,但是不想让恩侯牵扯进去,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才会将贾赦这个与太子关系最紧密的伴读支走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但是国公夫人好像误会了此事是贾赦自作主张,如今对他意见非常大。你真的不要解释一下吗?”   贾敬张了张嘴,旋即摇头:“不必了,我那婶子对两个儿子本就有些偏心,行事又有些非黑即白的味道,若是误会了赦弟,以后对他的态度定然很差……”   贾敬笑了笑,眼神绝望,“这样正好。”   冯御医叹气:“我能有什么帮助你们的吗?”   贾敬摇头:“没了。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不能让贾家再起死回生了。”   若非二叔死于太子剑下,只是太子的死,皇上就能因为贾家的突然倒戈而将太子之死迁怒到贾家头上,并让贾家家破人亡   至于贾家不曾倒戈,会不会造成太子成功逼宫?呵呵,以皇上的英明睿智,他又怎会不知道太子这段时间在暗处的筹备?必定早有防范,那儿会看得上贾家在最后关头的反水?   贾敬只要想到代善二叔在逼宫前一天,突然从太子口中得知,皇上早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的消息,心里就一片冰寒。   皇上知道,但他并未提前阻止,不过是想要让捉贼拿赃,想要一举剿灭所有的太子党。   而太子呢?他未必不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自己决定逼宫,但他仍旧一意孤行,不过想要拼上所有,想要看看自己是否真的与大位无缘。   这场战争,本就是皇帝与太子之间的战争,与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太子为何会突然会良心发现?   贾敬想到如今已经被送到养生堂的太子私生女,贾敬更是绝望。   这是个交易,却是一个有着极大后患的交易,只要那个孩子的身份暴露,不管以后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他们贾家就绝对逃不了被清算的命运。   对上冯御医关切的眼神,贾敬叹了口气,给他交了底:“不只是贾赦,就连我……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也要出家了。”   冯御医忍不住皱眉:“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了?”   贾敬没办法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冯御医,但结果他还是能说的:“二叔被太子杀了,太子自尽了,太子的妻妾子女,也全都死于一场大火。”   冯御医悚然一惊:“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那可是太子,是皇上一手养大的太子,皇上对太子的感情有多深,再没有人比他这个以前经常接触到两人的御医更清楚了,如今太子几乎满门死亡,就算太子犯了大错,在他落得如此下场的前提下,他在皇上心里的形象恐怕也只剩下了无尽的好。   若是这样,所有直接间接害得太子落得如此下场的人,除了皇帝自己,恐怕也一个也逃不了。   贾代善死了……   冯御医摇摇头,不愿再深想:“若是你们本来就没想到老夫会进京,也即是说,你们真的无事找老夫?若真是这样,老夫明日便要启程回巴州府了。”   京城这等是非之地,他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贾敬张了张嘴,原想点头,然而视线落在冯御医花白的头发,以及紧致的皮肤上,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听到的消息。贾敬一把将冯御医的手抓住,眼神急切地看着他:“冯御医,我记得您非常擅长养生?”   冯御医顿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冯御医,我想请您进宫一趟!”   贾赦并不知道冯御医与贾敬之间谈过话,等他终于从父亲死亡,母亲冷漠之中回过神来,被他带回来的冯御医已经进宫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贾赦立刻找上贾史氏:“您看,冯御医已经进宫了,这肯定是父亲让我将其找来的目的。”   然而贾史氏已经“看穿”了贾赦的伪装,对他   的话无动于衷。   等贾代善七七之后,贾史氏更是直接让二儿子贾政搬进了原本属于贾赦的荣禧堂,自己则搬到了荣庆堂。   邢夫人原本想要去找贾史氏理论,然而贾赦想到贾史氏的眼神,愣是将人拦住了。   邢夫人想问,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然而贾赦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退让,导致他在贾史氏心里越发坐实了临阵脱逃的形象,自此后对他愈发厌恶。   除了出殡当天,贾敬几乎整日待在宁国府养病。   他到底有没有病,其他人不知道,但他放出生病消息后,一个前来探病的人也没有却是事实。   太子逼宫当天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秘密,除了宁荣两府,所有太子党人,以及当天参与了围剿太子的官兵几乎全都被皇上借机发落了,宁荣两府的世交四王八公,以及金陵四大家族近乎全军覆没,全部都没能在皇上那儿讨到好。面对宁荣两府这两家太子最大的势力,也是最后关头反叛了太子的势力,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将会如何发落他们,这般情形之下,自然不会有人敢上门探病,唯恐自己的举动招了皇上的眼。   贾敬也在等着最后的结果,却并非所有人想象中的惶惶不安,他眼里比之冯御医到来之前,还多了一分希望。   等到不久,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冯御医靠着高超的医术将皇上救治回来,甚至留下了许多养生的方子,皇上吃了一段时间之后,原本的虚弱状态已经有了许多好转之后,贾敬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他一句招呼也没打,就带着几个亲信仆从,并一些家私上了道观出家。   贾史氏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慌了,几乎是立刻命人收拾好细软,自己却带着贾赦贾政两兄弟上了道观去找贾敬。   然而贾敬谁也没见,直接闭门谢客。   贾史氏无法,只能让人到宁国府将贾敬的独子贾珍请来,但就算贾珍在门外跪了好几个时辰,他也一句话没有让人传出。   贾史氏等人彻底明白了贾敬的决心,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府。   在忐忑不安之中又等了两个月,宫里这才传出消息,贾赦原定的荣恩侯爵位没了,但到底没有将爵位一削到底,给他留了一个一等奖军的爵位,宁国府同样如此,不过贾敬出家,便将自己的爵位传给了贾珍,留了个三品威烈将军的爵位。   至于贾政,因为贾代善临终遗言,皇上到底顾念他早前功劳,给了他一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   自此后,贾家留下了根基,却荣耀不再。   贾史氏不曾想到这样的结果,当场撅了过去,醒来后对贾赦这个“逃兵”愈发苛责,几乎到了看他一眼否觉得烦的地步,不顾贾赦意愿,直接免了他每日的晨昏定省,甚至让他无事不要到荣庆堂来。   宁荣两府本已经风雨飘摇,这时却又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因为贾史氏对贾赦的态度,贾政与王氏不禁生出几分本不该有的野望,而后对比两房实力之后,不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那个十四岁便已经考中了秀才的儿子贾珠身上。   两人都希望,贾珠能在接下来的乡试中考中举人。   原本贾珠的课业就足够繁忙,等贾政与王氏也将所有目光都投向贾珠后,他几乎没有半点停歇的时候,几乎日日夜夜都在读书,时日一久,贾珠的身体都变得虚弱许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妻子李纨与嫡亲的妹妹元春对他的课业没什么要求,反倒一心关注他的身体,每每总是会在他感到疲累的时候为他按摩,为他说些八卦解闷儿,为他煮好补汤养身。   可就算这样,贾珠仍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正巧在这个时候,王夫人查出有孕,这下,阖府上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夫人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几乎没人再关注贾珠如何。   贾珠只觉得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大山,全没了。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时间肯定会非常短暂,等到王夫人这胎出生后,父母的视线肯定会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贾珠决定抓住这段时间,好好放纵一下。   李纨与元春相劝,贾珠却一意孤行,完全不将两人意见放在心上,有时被两人说得多了,他甚至会当着两人的面儿与妾室丫鬟胡闹,让两人下不来台。   李纨作为妻子,看着丈夫当着妾室的面儿下自己的脸,一颗心都碎成了八瓣儿,就算本性贤良,也早没了劝人的心思。   元春作为贾珠的妹妹,对此更是无计可施,于是只能任由贾珠放纵。   所幸十月之后,王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呱呱坠地。   李纨与元春本来盼着王夫人生完孩子后,能和之前一般,将贾珠好好管着,谁知这胎出生后,不但是个儿子,还是个衔玉而生的儿子。这般天生异象,不仅将王夫人的注意力全部带走了,就连贾史氏与贾政母子,对这个孩子的出生也欢喜非常。   因为这个孩子,荣国府当家做主的三人几乎没有时间关注贾珠。   直到,贾珠乡试落榜。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么么 第71章   贾政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只是觉得失望,毕竟他自己也参加科举,却连个秀才都不曾考上,所以他非常清楚科举一途究竟有多难。   然而问题是,贾珠的落榜让贾政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自己的嫡长子了,所以他很快将大部分精力都从幼子身上移到了贾珠这边,然后不久,贾政便知道了贾珠之前的胡闹。   贾政的脾气可比贾赦冲多了,他得知贾珠落榜竟然是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再胡闹,而没有认真读书后,当场拿起一根承认手臂粗的棍子就冲进了贾珠的书房,谁知正好撞到贾珠正在和丫鬟“红袖添香”,贾政暴怒,原本还想着贾珠身体不好,下手不能没轻没重,这样的想法也瞬间从他脑子里消失了。   看着这样的贾珠,贾政只想立刻将其打回正途!   于是不等贾珠反应过来,贾政冲着抱成一团儿的两人就是狠狠一棍,只一下,就将两人打倒在了地上,被贾珠抱在怀里的丫鬟更是被打得吐了血。   贾珠顿时慌了,立刻翻身而起,谁知贾政棍子紧随而至,正好打在了他的背上。   砰   贾珠直接被打晕在了地上。   贾珠书房闹得这般厉害,其他人又哪儿会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李纨最先进来,看到躺在地上,嘴角流血的丈夫,当场吓晕了过去。   元春搀扶着王夫人过来,进门后也没能经受住这样的刺激,元春打了个踉跄,勉强站住了,王夫人却整个身子都瘫软了。若非元春扶着,恐怕王夫人直接就瘫在了地上。   等将王夫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做好,元春这才让人将贾珠抱到书房里的矮榻上。   这时,王太医才姗姗来迟。   贾史氏与贾赦紧随其后,很快也来到了贾珠书房。   好在王太医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冯御医,但也相当拿得出手,很快就将贾珠救回来了。   但他也说了,此后绝对不能让贾珠太过劳累,否则恐会留下病根儿。   贾珠醒来,面对的便是一脸愧疚的父亲,满脸心疼的母亲与祖母,而且他还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再没有提过一句要他努力读书科举,然后恢复祖上荣光的话。   贾珠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等到病养好之后,发现贾政王夫人等人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他立刻便明白了关窍。   也许是以前被压制太久了,也许是这种事确实太让人欢喜,很快,贾珠彻底抛开了书本,再次沉迷于两性之事,几乎无法自拔。   但他忘了,他的身体在大病一场后,底子与之前已经天差地别。   一开始还好,但时间久了,贾珠便总觉得力不从心,但他又不甘心,所以偷偷让人买了助兴药,一夜酣战。谁知贾珠与小妾闹得太晚,房里的下人总不好在两人兴头上进门关窗,只能任由着窗户开着。   吹了大半夜的风,本就体弱的贾珠没有意外地受了凉,感染了非常严重的风寒。   不久,贾珠久病不愈,就这么去了。   王夫人听闻噩耗,直接撅了过去。   因为贾珠的死,王夫人忍不住迁怒李纨,觉得贾珠会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因为李纨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若非这时查出了李纨怀孕的消息,恐怕王夫人能直接将李纨赶出荣国府。   但就算没有将人赶走,李纨在府上的生活,也实在说不上好。   而这时,当初衔玉而生,被取名为宝玉的那个孩子,已经五岁。   傅里的儿子锦哥儿,也已经满了八岁。   两人坐在马车上,小声地说着话。   锦哥儿趴在马车的车窗上看着外面,一脸好奇:“娘亲,我们在巴州府城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京城啊?”   傅里笑着摸了摸锦哥儿的头,按照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今年八岁的锦哥儿已经是个半大小子,出门在外也可以独当一面了。然而被傅里养在身边的锦哥儿的性子却一如既往地天真活泼,完全像是个被宠大的孩子,心里没有半点阴霾,做事更是随心所欲,就跟真正的孩子一样。   “因为锦哥儿的外祖父去世一年了,之前巴州府与京城相距甚远,不好将整个热孝期都用来赶路,又因为你周爷爷去世不满一年,所以为娘决定才会在家守完一年父孝。但就算没办法回京奔丧,我们也总该到京城去祭拜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傅里仍旧一次也没有回过京城。   但这并不代表者傅里与原主的家人没有联系。自从林家回京之后,春香很快就将傅里写给原主家人的信件交给他们,信里面写了傅里在巴州府城的地址,也写清楚了原主为什么没有跟着林家一起回京,以及当初被赶出林家的缘由。   将地址附上,本意是为了与原主家人取得联系。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傅里从未断过写给他们的信,甚至也不忘代原主尽孝,每次去信总会在信中附上一些银票,但他们也从未主动给傅里写过一封信,直到原主的弟弟考中举人之后,原主的弟弟才悄悄写了一封信给傅里报喜,同时说明了之前一直没有写信给傅里的缘由   因为原主的父母觉得原主丢人,说是只当原主已经死在外面了,不许他写。   原主的弟弟倒是个知恩图报的,然而原主在他心里到底比不上父母,所以这些年也一直不曾给原主写信。直到他   中了举人,觉得不给原主报喜不好,这才偷偷写了这封信,同时也说了,原主这些年寄过去的银票他们都有收到,让她不要再寄了,留着自己生活更好。   傅里看完信后呵呵冷笑,直接断了与原主父母一家的联系。   原主的家人该怎么说呢,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是非常寻常的一家人,唯一不寻常的,应该是这家人出了两个秀才   原主的父亲,以及原主的弟弟。   原主的父亲年近四十考中秀才,自此后便再无存进,反倒是原主的弟弟从小就显露出了读书的天分,可是家里早就因为原主父亲常年科举耗尽了家底,根本无法在供养一个读书人。   等到了弟弟七岁,已经不得不送去私塾读书后,原主父母商量之后,便决定将原主卖了。   当时原主十五,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直接被原主的父亲卖进了林家做妾,而卖了原主得来的银子,则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给原主弟弟读书,一半继续供原主父亲科举。   傅里穿来后,本来不想搭理这一家人,然而原主并不觉得自己的家人有什么不对,作为占了原主身体的外来者,傅里自然只能遵从原主的想法,尽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赡养义务。   然而见到那封信之后,傅里实在被恶心坏了,便再也没有给那家人写过一封信,自然也没有再给他们寄过一两银子。   没想到她不寄钱后,原主的父母反倒给她来了一封信。   然而里面的内容……   呵呵,傅里连回想都觉得恶心。   之后原主家人又写来了几封信件,但因为傅里一直不回,对方恐怕也察觉到了她的态度,所以之后直接停了来信,两边再无交集。   直到一年前,原主弟弟来信,说是原主父亲病重,临终前想要见原主一面。   傅里担心其中有诈,原本不想搭理,但半月之后,原主弟弟再次来信,说是原主的父亲已经去世,希望她能回京吊唁。   这个时代人迷信,轻易不会将死亡挂在嘴边。   原主弟弟既然这样说,那原主父亲的死亡应该就是真的,并非哄骗原主。   正巧傅里的各种店面这几年已经从巴州府城扩张到了江南,大夏几乎所有城市内都出现了带着“周公”之名的店铺,她唯一没有开店的地方,就只剩下京城了   京城权贵太多,她担心自己一个平头老板姓在京城站不住脚跟,所以一直没有让人过去开店。   但其他地方都开遍了,若是只留下京城没有周公面馆或是周公xx店,傅里总觉得像是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地方似的,会一直漏风,正巧遇上这个有机会,傅里按照古代习俗守完一年父孝后,便带着锦哥儿一起来了京城。   锦哥儿不知傅里打算,只是对她口中的外祖父好奇:“外祖父是谁?死了的意思,是他也和爷爷奶奶一样去了天上,再也不会和锦哥儿见面了吗?”   听到儿子听到周公,傅里伤感地笑了笑:“是的,死了的意思,就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周公是心脏出了问题,就算有曾做过御医的冯大夫帮忙调养,又有傅里特意将家中所有食物都换成了空间出品,周公也只比他自己预想的多活了四年,锦哥儿六岁的时候,他便在睡梦中安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唯一让傅里觉得安慰的是,他离开的时候表情相当平静,脸上还带着笑,显然死亡的时候没有太大的痛苦。   但让傅里伤心的是,就在周公离世的同一天,周婆选择了自尽。   两位老人几十年互相扶持着走过了风风雨雨,彼此早已离不开对方了,所以周婆会选择在周公离世的同一天死亡,并未让傅里感到意外。   但他们的死亡却着实让傅里消沉了大半年,那段时间她几乎吃不下一碗饭,整个人暴瘦到只剩下骨头。   还是卫烆在听到消息后,不远千里带着已经回京的兰哥儿过来探望她与锦哥儿,又陪着她在巴州府住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这才将她从悲伤的情绪之中拉扯出来。   也是因为那几个月的陪伴,傅里对卫烆的态度彻底发生了转变。   只是卫烆公务繁忙,等傅里从悲伤中走出后便只能无奈回京,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有了进展的感情也只能停滞。好在两人都不是很容易动心的人,也对这份感情也相当珍视。为了不让这份感情因为远距离消散,两人做了许多的努力,其中最关键的,便是这两年来,傅里与卫烆之间从来没有停止过写信。   傅里这次会选择进京,与卫烆也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想到卫烆,傅里不由失笑:“锦哥儿的卫叔叔与兰大哥也在京城啊,此次进京,锦哥儿就可以见到他们了,你高不高兴?”   锦哥儿惊喜地回头:“娘亲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这次进京,真的可以见到卫叔叔与兰大哥吗?”   傅里大笑:“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锦哥儿整个人都快要高兴疯了,别说是路过的风景了,就是晚上投宿到客栈,进了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他都满脑子想着卫叔叔与兰哥儿,完全无法入睡。   显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外祖父在锦哥儿心里,是完全比不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卫若兰的,甚至连京城给锦哥儿寄来好东西的卫烆都比不上。   傅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将这个消息告诉锦哥儿后,他竟然会这么激动。   但是睡觉是必须要睡觉的。   傅里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威胁锦哥儿道:“你若是再不睡觉,等到了京城,我可就不带你去见你的卫叔叔与兰大哥了。他们的地址只有我知道,到时候看你怎么去找人。”   锦哥儿心里的激动消散许多:“娘亲不要啊,我马上就睡!”   说着他便闭上眼睛,很快,房间里就响起了锦哥儿的呼噜声。   傅里笑了笑,伸手给锦哥儿掖了下被子,同蔡力说了几句话,这才从锦哥儿的房间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进京路途遥远,傅里当然不会只带着金银细软和锦哥儿就走。在征求了田大娘一家,以及蔡力的意愿后,她便干脆带着他们一起上路,来了京城。   按照傅里的想法,田大娘一家来到京城后,仍旧是做串串香生意,而其他的诸如面馆麻辣烫火锅等生意,便全部交给蔡力   能者多劳嘛,以蔡力的性子而言,他也只会觉得高兴,而不会觉得自己被苛待了。   不到一个月,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等所有人先在傅里之前托钱大在京城买下的院子里面安顿好后,傅里与锦哥儿收拾好,这才按照原主的记忆来到原主的家中。   门上挂着白幡,显然,里面确实有人去世了。   傅里想了想,转头与锦哥儿说了句话,便带着他敲响了邻居的门。   开门的是位中年妇人,傅里笑了笑,开口问道:“这位大姐,小妇人从外地来,正是为了上门寻亲。按照地址上门却看到这家门上挂了白幡,心中有些慌乱,所以想要向大姐打听几件事儿。”   那妇人视线扫过傅里五官,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又带了两分防备。但等看到旁边站着的锦哥儿后,她脸上的笑容便真切起来:“你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只要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傅里也不介意这人怀疑自己,抓住机会将自己问题全部抛出:“请问旁边这家人姓甚名谁?这样的装扮,可是有人去世了?去世的人又是谁?”   那妇人嗨了一声:“原来你只是想问旁边这家啊,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户人家的当家姓傅,是个秀才,妻子是商户出身,但因为这位傅秀才考中秀才的时候已经四十了,所以他妻子家也不算有钱,后来为了支持他科举,愣是将家底儿都掏空了。所幸后来生了个顶漂亮的女儿,又生了个顶聪明的儿子。等到女儿长大,他们将女儿卖进大户人家做妾,得来的银子便给儿子读书花用。”   傅里暗中点头,看来对上了,这户人家确实是原主家人。   那人又说道,“他儿子也争气,十七岁就考中了秀才,之后更是娶了个举人恩师的女儿,等到他儿子也考中举人后,一家子算是翻了身。”   “不过好景不长,这家人前些年不知从而得来了不少银子,他家当家的便不再执着与科举,而是迷上了古玩。”   “之前还好,但后来也不知怎地,他家的又变得精穷了,为了维持生计,他们不得不将之前买下的古玩全都卖出去。这能玩得起古玩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这傅秀才眼光倒好,买来的古玩基本全是真品,所以等到要卖的时候,买家自然也多。谁知道在遇上了个混不吝的,看上傅秀才手上的东西,自己却又拿不出银子,然后逼着傅秀才将东西白送给他。”   “也是造孽了,你说人家买进来就花了大笔银子,如今白送,可不就赔了吗?人傅秀才又不傻,怎么愿意?然后就被那人叫人过来给打了。打得倒也不重,但是吧,傅秀才心气儿高,吃了这么大个闷亏,又被白白揍了一顿,回家越想越气,就这么给气死了。”   傅里:“……”   她消化了一下这段话里面的信息,然后不解地看着对方,“既然对方想要强买强卖,那傅秀才也不会去告官吗?”   那妇人直摇头:“人家身份高,告了也没用。”   傅里愣住,下意识想到了贾赦。   红楼梦这本书里面就有这么个情节,因为贾赦痴迷古扇,正好有个叫石呆子的人手中有把祖传的扇子,然后就被贾赦给看中了石呆子不愿意卖了祖上的老物件儿,然而想要攀附贾家的贾雨村得知这消息,便想法子将石呆子打死,然后将扇子抢夺过来,送给了贾赦。   傅里顿了顿,下意识问道:“那物件儿不会是把扇子吧?”   妇人迟疑片刻,摇头:“我就听说有这么件事儿,怎么知道傅秀才被人抢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傅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于是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对方受伤:“谢谢大姐帮忙解惑,祝您好人有好报。”   锦哥儿眨眨眼,笑着开口:“祝您好人有好报。”   说完,两人便牵着手,直接进了隔壁家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ps:马上要过年了,家里面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且全家十来口人都回来了,家里每时每刻都特别吵,努力过了,但实在没办法更新太多,每天更一万就是极限了,只能等过年后再加更,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吖,么么感谢在2020012221:12:202020012223:1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月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说实在的,虽然傅里与原主用的都是同一个身体,同一张脸,但因为内里的灵魂不同,两人带给人的感觉也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甚至因为傅里的气质过于显眼,许多人见到她的第一眼,甚至都注意不到她的脸。   所以当傅里带着锦哥儿进门,原主的家人在愣怔片刻后,却问出了一句“请问你是谁”的话时,傅里自己其实并没有感到太奇怪。   虽然心里仍旧有些为原主不值就是了   毕竟她脸还是原主的脸,而且因为过来得匆忙,脸上甚至没有化妆。   像是之前那位好心的邻居没有认出傅里就是傅秀才那个漂亮过分的女儿,其实情有可原,但原主的家人都认不出来她来,傅里这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但眼前也不是纠结这点的时候。   傅里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屋里只摆了一张桌子,上面只有一位中年妇人,一堆年轻夫妇与两个几岁大的小孩儿在吃饭。   傅里挑了挑眉,问到:“傅秀……父亲的牌位不在家中吗?”   原主的弟弟傅举人愣了一下,很快从傅里这话提取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你是傅里……姐姐?”   傅里转头,眼神淡淡:“我的相貌应该没有变过。”   傅举人笑容尴尬:“是我不对……”   旁边一直沉默的中年妇人也知道了傅里的身份,当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都近二十年没有回家过了,她离开的时候你才多大,不认识她有什么奇怪的?道什么歉?”   傅举人抬头触及傅里愈发冷淡的眼神,表情愈发尴尬。他赶紧转身将母亲拦住:“母亲,姐姐好不容易回家,我们却没有认出她来,本就是我们不对……”   傅母却像是炸了毛的大母鸡的似的,气势汹汹地朝着傅里进攻:“她离开林家这么多年都没说回家来看我们一趟,如今老爷去世都一年了她才回来,若非你之前写信,恐怕她原本根本就不打算再和我们联系。就算有不对也是她不对,你有什么不对的?要我说,她这辈子就不该回来,回来做什么?让别人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旁边坐着的年轻妇人吓得立刻将两个小孩儿拢到了自己怀里,完全不敢说话。   傅举人整个人都慌了,他赶紧将傅母拉到旁边:“母亲,您怎么这样说姐姐?姐姐会回来是因为我写的信,您要是怪姐姐不该回来,是不是连我这个写信的人也要一起怪罪了?不管怎么样,姐姐都是父亲的孩子,我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您怎么能这样对姐姐说话。”   傅母一双眼睛瞪得跟青蛙似的,根本不服气,还想要再说。然而视线落在锦哥儿身上,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闭了嘴,眼里满是审视。   傅里见状,冷笑一声:“你要是真的不欢迎我回来,我可以马上就走。”说着拉了锦哥儿一把,“锦哥儿,看来他们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因为被傅里保护得很好,锦哥儿其实不太能明白傅母为什么在得知他们母子身份之后会是这个反应,但他足够聪明,虽然不知根由,也明白了这个老婆婆并不欢迎他们,而且对娘亲还有很大的恶意。   他皱了皱小鼻子,拉着傅里的手就往门口拖:“娘亲,这家人好讨厌,我们还是赶紧去见兰大哥吧。”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娘亲之前说了,要想见兰大哥与卫叔叔,必须等吊唁完外祖父之后。   如今外祖父家态度这么恶劣,他觉得这一个步骤完全可以省略了!   他才不要这么讨厌的家人!   傅里笑了笑,非常顺从地任由锦哥儿拉着往外走。   傅举人顿时急了,赶紧放开抓着傅母的手就追了上来:“姐姐,这事儿是我不对,是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让你伤心了,真的对不起。只是母亲原本并非是这样的性子,她会这样,也是因为父亲突然去世,我们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所以心里有些怨气……”   “嗤!”傅里回头看了眼傅母,冷笑,“我竟然不知这么些年过去,你竟然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母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就算过去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不可能忘记,就你这编瞎话的水平,你觉得能糊弄得了我?”   傅举人愣住,正想说话,便听傅里又笑了一声,“你回头看看她是什么眼神儿,然后再开口说话比较好。”   傅举人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了傅母盛满了嫌弃与厌恶的眼睛对上。   傅举人:“……”   傅里看了眼仍在桌子上坐着的母子三人,见他们也都一副避之不及的表现,瞬间没了意趣。   锦哥儿拉着傅里的手:“娘亲,我们不走了吗?”   傅里挑眉,笑道:“当然要走。”   说罢,直接离开了傅家的屋子。   傅举人愣了片刻,赶紧追了出去:“姐姐,母亲不是……”   傅里抬手打断了傅举人的话,语气和缓:“我不觉得你再粉饰太平有什么意义,毕竟我眼睛也不瞎。”   傅举人张了张嘴,只能颓丧地垂下头。   傅里看了他一眼:“父亲什么时候出殡的?”   傅举人点头:“给你写信后不久便出殡了,原本想要等你回信,看你是否回来看父亲一眼再出殡,但天气太大了,父亲的……实在放不住,只能出殡。”   傅里恍然,心里的芥蒂少去一层:“父亲如今埋在什么地方?我上京一趟,总该到父亲的坟上祭拜一下。”   傅举人顿了下,轻轻松了口气:“父亲如今埋在西山,地方有些偏远,必须有知道的人带着去才找得到地方。我进去和母亲说一声,马上就出来。”   说完他也不走,知道傅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才转身进门。   不一会儿,他便从屋里跑了出来。   见到傅里母子还在,傅举人嘴角往上翘了翘。   他带着傅里就要往城外走,半道儿上却被傅里拉住:“去祭拜父亲,不需要买其他的东西吗?”   傅里自己没上过坟,但就算是在现代,在城市中,她去祭拜父母也是要带上坟标、菊花、瓜果一类的东西啊。   傅举人愣住,而后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以为你想祭拜完父亲后,尽快离开。”   而且……   傅举人的视线落在傅里母子空荡荡的双手,不好意思说他以为两人身上没有带钱。   也是,按照常理,傅里今日上京后自然是要先到家里看上一眼,认认门,明日才会让家里人带   着去祭拜父亲才是。   傅里确实也是这样打算的。   但谁让才进门,就遇上了这么让人不高兴的一幕?   傅里不打算解释,只说:“我身上虽然没带多少银子,但给父亲买一些祭拜的物品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不必杞人忧天。”   傅举人笑了笑,这才带着人去了棺材店   棺材店里面除了卖棺材,也卖与白事相关的所有物品,如花圈,坟标,菊花等等,店里均有销售。   很快,三人手上都拿了一大把东西。   说是距离很远,但实际上傅秀才的坟头距离京城并不遥远,出了城门只走了两三里路,傅里眼前便出现了一座新坟。   傅秀才站在前面按照规矩叩拜上香,傅里母子跟在后面跟着做。   不到一刻钟,几人便祭拜完了。   傅秀才顿了顿,开口说道:“姐姐若是有什么私密话想要与父亲说的,弟弟带着锦哥儿先行离开,等你说完之后,我们再过来。”   傅里挑眉,摆手:“不必了,我没什么话可说的。”   她又不是原主,与傅秀才更是面都没见过一次,和他能有什么话说的?就算傅秀才思念几十年不见的女儿,如今恐怕也早在地府见到了原主,两人有再多话都能说,她这个冒牌货还是不要在里面插一脚了。   傅秀才不知道傅里说这话的真正原因,还以为傅里仍旧在怨怪父亲,不由开口为父亲辩解:“父亲当时将姐姐卖进林家做妾也是无奈之举,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都已经去世,人死如灯灭,姐姐难道还要怨怪父亲吗?”   傅里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这话换个人说还算是公正,但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可就不那么中听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年会被父母卖进林家的最主要原因,便是为了给你筹措束脩?”   人死如灯灭?这话确实有道理,毕竟原主都死了,原主与这一家子的恩怨早就了结了。   傅举人脸颊羞红:“我、是我说错话了。”   傅里摆手,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弟弟的性子实在有些腼腆,而且也不怎么会说话。他说这话不一定是有心的,对她也不见得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之前在傅家的遭遇,她也不想解释,只打算与这家人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尽量少联系。   这样想着,傅里从荷包里面掏出了几张银票:“听说你们如今生活拮据,这些银票便算是我给母亲的赡养费了,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傅里便拉着锦哥儿想要离开。   落在她身后的傅举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傅里母子一个羸弱,一个矮小的背影,到底还是将闷在胸口的话全部压了下去。   就算回家后被母亲指责,傅举人也没有后悔:“母亲,姐姐如今都离开林家近十年了,当初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被赶出来,你如今让姐姐到林家去求林老爷为父亲做主,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姐姐要真是上门了,别说是求得林老爷帮助了,林家不将姐姐直接打出来就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男人都好色,你姐姐又长得跟狐媚子似的,若是叫她到林老爷跟前儿晃一晃,指不定林老爷就想起了她当年的好,愿意给老爷做主了呢?再者说,就算林老爷不愿得罪那人,也可以央求他给你说说情,好让你赶紧做官儿,到时候我家就不至于再被人欺负,若是这两点都做不到,你也可以让你姐姐拿出一点银子,免除我们……”最重要的是,她瞧着傅里那死丫头身边小孩儿的年纪,似乎有些问题。就算与林家没关系,也能做做文章。   刷拉   傅举人满脸通红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母亲,这是姐姐给你的赡养费,拿了这些钱,以后我们就一刀两断……”   傅母一把将银票抢过,然后看了眼上面足足一千两的面额,顿时兴奋地瞪大了眼睛:“那死丫头这些年究竟在外面做什么,竟然赚了这么多钱?”   说着,她眼里便闪过一丝嫌弃。   傅举人只一眼便看出了父母心里的想法,心里也生出了许多恼怒:“若是母亲猜疑这银子老路不正当,大可以将这银票让我交还给姐姐!”   “你究竟在想什么呢?”傅母死死地将银票抱在怀里,“我将那死丫头带到这世上,受她几千两银子难道还有不对了?就算这银子来路不正,也是我该得的,做什么要还回去?”   傅举人被傅母这话气得胸闷,却又碍于对方是自己母亲,不好说太难听的话,于是只能气闷地转身离开了屋子,去找旧友喝闷酒去了。   傅母只瞧了一眼,虽然有些害怕,但想到怀里的银票,她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抬头见儿媳与孙子孙女看过来,她甚至冷哼了一声,然后带着银票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跟做贼似的,将银票藏进了床头的暗格里面。   傅里回到院子,田大娘立刻迎了上来:“傅娘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都知道傅里此次进京除了要开新店外,也是为了祭拜生父。本以为傅娘子回家后怎么也得与家人聊个大半天时间,甚至直接在家中留宿也不是没可能,谁能想到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傅娘子就带着锦哥儿回来了?   傅里摇摇头,正想说话,就听一直沉默不语的锦哥儿哼了一声:“他们全都不是好人,我才不要让他们当我的亲人。”   锦哥儿天真,尚不知道亲人并不是你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田大娘摇摇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傅里。   傅里对上田大娘的视线,不由失笑:“锦哥儿说得对,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们以后就不再是亲人了。既然不是亲人了,他们如何,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田大娘愣住:“傅娘子……”   傅里叹气,伸手揉了下锦哥儿的头:“锦哥儿先去看看你的房间,若是有些什么需要添置的记得告诉娘亲,娘亲明日带着你上街购买。”   锦哥儿眼珠转了转,也知道傅里与田大娘有话要说,干脆地点了点头,便在方雨的带领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人走了,傅里才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田大娘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与田大娘之间早已经和亲人没什么两样,周公周婆去后,他们更是亲近,像是原主家人相关的事,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与田大娘说的。   说完后,傅里想了想,眼神有些轻蔑:“我那弟弟倒还是个好的,但我那母亲……啧啧,”傅里摇头,“她恐怕到现在   还认为我被林家赶出来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所以看我的眼神都相当嫌弃,又因为我前些年断了与他们的联系,导致习惯了我供养后,被养出了大手大脚习惯的父亲出了事儿,如今对我更是厌恶。我那弟媳好似出身书香门第,对我曾经做妾的身份似乎也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对我被赶出林家的经历更是避之不及。”   她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开口,“这样的家人,我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否则以后真要是经常见面,我恐怕能被他们气得少活几年。”   田大娘听着傅里轻描淡写的话,心中一片酸软,她抬手摸了摸傅里的头,安慰道:“这只能说明你没有亲人缘,你自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否则不论是当初的周公周婆,还是钱大钱二都不会对你那般好不是?若是你不嫌弃,也可以将我当做是你的亲人。”   傅里笑着抱了田大娘一下,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你们本来就是我的亲人,哪儿还需要当做?”她蹭了蹭田大娘的胸口,甜腻地唤了一声,“田妈妈,你觉得收我做个养女好不好?”   田大娘一愣,旋即大笑起来:“你这个促狭鬼!”   傅里松开田大娘,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不作怪了,虽然不能认你做妈妈,但我说你们本来就是我的亲人这话,并未作假。”   田大娘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当然知道。”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两人又说下几句,田大娘这才提起傅秀才:“你可曾问过,那位想要抢夺你父亲手中古董的人究竟是谁?这件事你是打算就这么撒手不管了,还是要查清真相替父报仇?”   傅里摇摇头:“我并不知道那位抢夺父亲古董的人究竟是谁,但这事儿……”   从傅里自身的角度出发,她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毕竟原主的家人,也就只有那个已经考中了举人的弟弟还算正常,其他人对傅里来说,全是不想再接触的人。   但这事儿吧,说起来与她还有那么一两分的关系,她若是真的撒手不管了,以原主弟弟那个孝顺的性子,他以后肯定是要为父报仇的,到时候对薄公堂,作为给傅秀才的女儿,作为给他提供了购买古董的银子的人,她必然也是要出堂作证的。   这么想想,她好像又不得不管这件事。   傅里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田大娘,田大娘点点头:“原本我还有些纠结要不要和你说,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傅里眼神茫然地看着田大娘:“您究竟想说什么啊?”   “你那些家人确实不是东西,但你做事儿却不能只顾自己,”田大娘叹气,“你以后不是想要让锦哥儿去参加科举,之前都已经送去私塾读了几年书了?这读书人啊,最重名声,你要是只做生意,你不管怎样对他们,旁人都没有话说,可你若是想要让锦哥儿科举,不但锦哥儿的名声,就连你的名声,也不能出现任何瑕疵,否则难免影响了锦哥儿的前程。”   傅里愣住,好一会儿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脑子,之前险些忘了这事儿。”   田大娘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难道还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不管那些人,然后影响了锦哥儿的名声?”   傅里心中感激不已,但对这话却有些吃味儿:“听田大娘这话,怎么在你们心中锦哥儿就是宝,我倒是成了随手可弃的野茅草了?你们这样说,我可真要吃醋了。”   田大娘忍不住伸手指了下她的额头:“多大人了,竟然还和一个小孩子吃醋!”   傅里瞪眼:“我也不大啊!”   田大娘忍不住睨了她一眼:“今年都三十有四了,还小呢?你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就不觉得害臊吗?”   傅里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年纪大:“三十四又怎么了?都说四十一枝花,我才三十,还是个花骨朵呢。”   现代多少成功女性三十几岁都没结婚,这年纪怎么就大了?别说那些单身女性了,就算是那些已经结婚生子了的女明星,不少人不论是长相身段儿,还是周身气质,不也跟少女时没什么两样?   田大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花骨朵?人家四十一枝话说的男人,又不是女人。”   傅里伸手做出开花的姿势:“田大娘,看看我这娇艳欲滴的小脸蛋儿,你拍拍自己的良心再说话,我老吗?我说自己是个花骨朵难道有夸张吗?”   她可是有空间的人   虽然傅里的空间并没有返老还童,又或者让人青春永驻的作用,但空间对傅里的好处也是难以想象的。就比如傅里这一身堪比婴儿的娇嫩皮肤,以及三十多岁仍旧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就是空间带来的好处。   田大娘的视线落在傅里脸上,眨眨眼,忍不住偏头:“就你这张脸最多也就是盛开后的牡丹,说是花骨朵,你也不觉得羞愧。”   傅里相当高兴:“盛开的花比花骨朵可漂亮太多了,多谢田大娘盛赞。”   田大娘忍不住扶额:“你啊!”   两人说完话,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东西,隔日,傅里便带着锦哥儿,坐上马车直接去了定威侯府。   不巧的是,卫烆没有在家,就连卫烆的父母也不在。   就在傅里都打算放弃的时候,锦哥儿好奇地开口:“兰大哥也没在家吗?”   门房听了锦哥儿话,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锦哥儿说的是定威侯府的小少爷,卫若兰。   他有些好奇:“两位与兰大爷是什么关系?”   定威侯府无长辈,傅里本来是不好上门打扰的,但锦哥儿这话都问出口了,她若是不说话,似乎也不太好,还容易让人怀疑两人上门目的。   但又担心锦哥儿说话没轻重,叫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所以干脆开口:“我们从巴州府来,曾与为侯爷有过接触,此次上门只为拜访。你只需要将我们的名帖交给兰哥儿,他自然知道我们身份。”   门房将信将疑地拿着名帖进了府,而傅里母子则回到了马车上。   门房刚将名帖递给在练武场习武的卫若兰,他只扫了一眼,便立刻放下了手中弓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后院练武场跑了出来:“傅姨,锦哥儿,你们可算是从巴州府来京城了!我原还想着,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只能想法子偷跑去巴州府与你们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来客人了,不好意思……:з」 第73章   卫若兰离开巴州府城的时候不过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儿呢,如今却已经是个十一岁的青葱少年了。   傅里看着卫若兰已经长得比自己的胸口还高的小少年,不由失笑:“你要是真的跑到巴州府去了,你的父亲可不得急死?以他的本事,估计要不了超长时间就能将你从巴州府逮回去,那时候,你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卫若兰哈哈大笑:“可得了吧,若是父亲知道我偷跑去了巴州府,他只会觉得终于又有了一个可以和你光明正大通信的机会,只会因此而高兴,怎么可能因此生气?至于将我从巴州府带回来就更不可能了,他啊,估计巴不得我能长长久久地留在您身边,好守着你不要喜欢上其他人呢。”   许是因为性格三观形成最重要的童年都是在傅里身边长大的缘故,卫若兰的行事风格已经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有了很大的差别。这一点其实在卫若兰五六岁的时候,傅里就已经看出了苗头,之后她考虑到卫若兰以后大半辈子都是生活在古代,若是思想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能最终痛苦的还是他,所以后面再在他面前说话做事就会变得非常克制。   只是傅里的所有思想三观,以及行为习惯等都是在现代养成的,就算她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也难免在细微处带出几分。   所谓言传身教,卫若兰的思想等虽然没有变得与现代人一样,但很多想法仍是受到了影响。   但好在,没多久卫烆就将卫若兰接到身边了,他受到的影响并没有太多   实际上受到傅里的影响最大的人,还是与她最亲近的锦哥儿。不过锦哥儿脑子比一般人聪明得多,性子也比一般人更敏感,所以在与其他人接触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并本能地将这些不同隐藏起来。   只是像是类似这种古代人根本不会说来打趣异性长辈的话,卫若兰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傅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也知道卫若兰这是亲近自己的表现,仍旧笑得开心:“看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你父亲亲生的呢,你父亲若是听到这话,指不定又会将你平时的功课增加三倍,好让你长长记性。”   卫若兰眼神狡黠:“只要傅姨不同父亲说,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父亲又能从何处知道?”   “兰大哥,我也是会告状的!”锦哥儿不甘寂寞地开口。   卫若兰猛地将锦哥儿一把抱起,放下后狠狠地呼噜了下他的头发,将锦哥儿原本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乍一看,还以为锦哥儿是个上门讨饭的小乞儿呢:“锦哥儿,我们关系这般好,你要是将这事儿父亲,我们可就没兄弟可做了!”   锦哥儿哼了一声:“谁稀罕!”   但到底,没有再说要向卫烆告密的话了。   傅里与卫若兰对锦哥儿都相当了解,看他表现便知道之前说要告密的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心里并未有这样的想法。是以听到锦哥儿这傲娇的话后,不禁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卫若兰赶紧将傅里母子二人迎进了大门:“傅姨今年来的不甚凑巧,前些日子我表嫂生了个大胖小子,今日正巧满月,家里的老太爷与老太太一大早便过去帮忙表哥招待客人去了。父亲之前接到您会到京城的信件后,算好了日子,本来已经将最近一个月的时间都空了出来,就想着等傅姨到了,他好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你们。谁知道黄河一带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暴雨,就在前些天,黄河决堤,淹死了不少人。”   卫若兰一遍引着傅里二人往里面走着,一面解释今日父亲为何不在,“这事儿本来与父亲这个武官没有什么关系,但坏就坏在黄河水患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皇上命人筹措赈灾银两时却发现,国库里的存银竟然不到一百万两了。偏偏这次的水患又尤其大,牵连范围更是百年难遇,自然,灾区对赈灾银子的需求也格外庞大。皇上震怒,立刻命户部查找原因,然后便将之前几十年的旧账全都翻了出来,原来国库会出现这么大的亏空,还是因为前些年文武百官及皇室宗亲、勋贵老亲等人国库借银成风,不管家中条件如何,总会到国库借银。数量也从几十两银子到上百万两不等,这几十年积累下来,国库可不就被掏空了?”   傅里挑眉:“这倒是稀奇,国库里的银子应该大部分都是老百姓缴纳上来的税银吧?皇上就这么大方地让文武百官借?”   卫若兰这些年跟在卫烆身边,见识早已经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傅里的问话,他只略想了片刻,便回答了上来:“这事儿还得说到当今身上。当今仁厚,年老之后更是念旧情,对朝中文武百官相当宽仁,只要犯的不是大错,他总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就这么放过了。因为这,所以在前些年有些个官员因为家里太穷而没办法在京城生活下去选择辞官的时候,皇上便特许让其在国库借银。”   “这本是好事,但傅姨应当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先河,就跟一个堵不住的漏洞似的,自然会引来别有用心之人的利用。”   而且人都是喜欢跟风的,一旦有人靠着这个皇上的善举谋得了许多利益,其他人难免眼热……   然后,这借银之举自然蔚然成风,再也刹不住车了。   傅里点点头,已经明白这事儿为何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只是……   “这事儿与你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傅里疑惑,“若是皇上想要追缴欠银,直接派下龙禁尉一家一家地上门便是。你父亲的虎符早已经上交给了皇上,这事儿他根本就沾不上边儿啊。”   说来这也是傅里欣赏卫烆的一个点儿   年少成名,又得了天大的功勋,愣是将一个没落勋贵之家拉回、不,甚至是超过了先祖之荣光,这样的人应当是想到自傲,且完全有本事有资格自傲的,然而在这样烈火烹油一般的处境当中,他竟然还能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处境,等到回京后得到了定威侯的   爵位后就干脆利落地将虎符交还给了皇上,这样的胆识魄力,这样的理智聪慧,实在让人不得不折服。   卫若兰却叹了口气:“这事儿本来与父亲确实是没有一点儿关系的,但谁让,皇上临朝询问哪位皇子能为其解忧时,四皇子站了出来呢?父亲作为四皇子的至交,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又是四皇子阵营中唯二的武将,还是唯一的京官儿,他自然就成了给四皇子压阵的不二人选。这段日子,父亲正陪着四皇子按着户部账册上面的名单,挨家挨户地上门收缴欠银呢。”   傅里先是一愣,旋即失笑:“这可真是……”   罢了,这件事若是做成虽然可能得罪朝中的文武百官,但四皇子本来走的也不是结党营私之路,无论是对四皇子还是追随四皇子的这些人而言,都算不上坏事。   虽然听着,确实有些哭笑不得。   “我同傅姨说这事儿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让您知道,您今日上门父亲不在,并不是出自他本意。”卫若兰笑了笑,“说来今日我本来也是要去表哥家为贺喜的,但父亲不知您何时会来,便特意让我留在了家里,没有让我过去。因为这事儿,老天爷与老太太还有些不高兴呢。”   傅里一愣:“若是你祖父祖母不高兴了,我们还是告辞吧,你也好赶紧到你表哥家去。这个时间,你侄儿的满月宴应该还没开始呢。”   卫若兰摇头失笑:“傅姨,你这话就小看父亲吧?虽然一开始老太爷与老太太确实有些不高兴,但很快便被父亲安抚下来了。况且您是不知道,经过这几年的周旋,老太太对您可不知道有多好奇,又有多想要见您。您要到京城来这事儿,若非父亲一直瞒着,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傅里却没有相信卫若兰这话:“你也不必只编瞎话来给我听,像是我这样的身份,别说是还带着一个孩子了,就算是如今还是黄花大闺女,想来府上老太太也是看不上的,怎么可能因为我的到来感到高兴?”   她这话说完,卫若兰还没怎么样,锦哥儿就觉得不高兴了:“娘亲,若是兰大哥的祖母不喜欢您,我们也不要喜欢卫叔叔了。”   傅里觉得好玩儿:“你不是挺喜欢卫叔叔的吗?”   锦哥儿冷哼:“虽然我很喜欢卫叔叔,但又不是只喜欢卫叔叔,娘亲对卫叔叔也不是非嫁不可不是?您长得这么漂亮,光是巴州府内想要将您娶回家的人都好几十,您又不愁嫁。再说,您之前不是说了,您一个人带着锦哥儿生活也挺好的,嫁不嫁人都无所谓?若是卫叔叔的母亲真不喜欢您,您还是不要嫁人为好。”   卫若兰脚步一顿,转头好笑地看着锦哥儿:“锦哥儿你在父亲面前说话可要小心些,若是让父亲听到这话了,他可不会顾忌你是傅姨儿子的身份,保证立刻将你提溜到我家的练武场,好好教导你一下。”   说完看了眼锦哥儿小身板儿,“啧啧”两声,“不是我说,就锦哥儿你这小身板儿,在父亲手底下连一招都过不了,到时候只有被练得哭爹喊娘,话都说不出来的份儿。”   想到卫烆以前教他习武时的种种表现,锦哥儿难得生出了几分退缩。   但很快,他便挺起了胸脯:“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卫叔叔因此就对我生出不满,只能说明他心胸狭窄,这样的人就更不是娘亲的良配了,只能淘汰!”   “噗哈哈哈”   傅里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卫烆看出锦哥儿脸上的认真,反倒觉得头痛不已   若是被父亲知道锦哥儿会这样说的根由是在自己,父亲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因为这一变故,卫烆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只顾埋头往前走。   傅里本以为卫烆与其父母都不在府上,定威侯府中应当只有卫若兰这一个主子在才是,然而等三人来到花园的时候,却发现湖心亭竟然已经坐了两个人。   走进一看,竟发现那两人一大一小,很像是母女。   事实却并非傅里猜测那般   因为这两人虽然瞧着年龄差距有些大,其中一人的年纪更是比傅里小不了几岁,但她头上梳的发型却不是妇人髻。   在古代,无论是已经嫁人还是曾经嫁过人,都是要将所有头发梳起来,做妇人打扮的。   两人当中年长的那位虽然年纪大了,但若无意外,应当仍旧云英未嫁。   这样的两人出现在定威侯府,傅里难免在心里猜测二人身份,只是囿于信息不足,实在摸不着头绪。好在卫若兰很快就叫破了两人身份,给了傅里一个答案。   卫若兰一开始还以为湖心亭坐着的两人是丫鬟,然而等走近能看清两人面容后,他当即皱紧了眉头,面露不虞:“小姨,表妹,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怎么不曾听人通传你们到府上拜访?”   两人赶紧起身,年幼的那位听到卫若兰的质问立刻羞红了脸,低着头讷讷不能言。   反倒是年长那位面色如常:“我是你母亲嫡亲的妹妹,是你嫡亲的小姨,难道还不能到定威侯府做客了?”   卫若兰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再开口时语气变得非常恶劣:“就算你是我母亲嫡亲的妹妹,你也不过是定威侯一门再寻常不过的亲戚,上门做客之前需要先递上拜帖,等主人家有空的时候再上门,这样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还有,我在家并未听到有人通传,你们究竟是怎么进门,又是靠着什么办法一路畅通无阻地从大门来到后花园的?”   卫若兰态度如此恶劣,他小姨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卫若兰,你就是这么和小姨说话的?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你难道连最基本的长幼尊卑都不懂吗?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这些不三不四的,一点儿人情世故、交往规矩也不懂。”   说着,她眼神还止不住地往傅里的身上瞟,视线落在她出众的容貌上,当即呼吸一窒,眼里盛满了嫉恨。   卫若兰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又或者注意到了,他半点儿也没放   在心上:“我是卫家的儿郎,卫家的长辈对我的教养喜欢得很,就不劳你这个赵家的女儿到我家来指手画脚了。”   说完,他突然上前一步,眼神阴狠地看着对方,“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赵家姑娘被卫若兰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扬着下巴开口:“我怎么进入定威侯府的?当然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老太太对我喜欢得紧,早就允了我可以随意进出定威侯府的话!”   这话一出,傅里明显见到卫若兰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她挑了挑眉,很快想到了之前卫若兰提起过,老太太曾经想要将他母亲嫡亲的妹妹和卫烆撮合到一起的事儿。   但……   以这位赵姑娘此刻表现出来的性格,以及她对兰哥儿的态度……这府上的老太太难道是眼瞎了吗,竟然会想将这样的女人配给自己的儿子做继室?给自己的孙子做后妈?   若是她真的进门了,显而易见,她肯定不会对兰哥儿好的吧?   傅里正疑惑呢,就见赵姑娘突然跟川剧变脸似的,脸上的嚣张得意突然变成了楚楚可怜,一双原本盛满了恶意的眼睛也瞬间通红,瞧着这泫然欲泣、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声来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兰哥儿刚才怎么她了呢。   想到现代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傅里拽了拽因为赵姑娘的话,明显已经怒火冲天,马上就要对她破口大骂的卫若兰,然后一起转头看向身后。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傅里在身后看到了此时本不应该出现在定威侯府的男人。   卫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傅里,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过来,明明动作寻常,傅里的心脏却不禁紧随着他步伐的频率砰砰跳动。   她下意识地捂住心脏,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怎么回来……”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道绿影从自己身边掠过,直接走到了卫烆身前:“卫侯爷,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今日进府后听下人说您不在府上,原还以为今日见不到您了,没想到竟这般幸运,竟然……”   卫烆皱眉,打断了赵姑娘的仿若莺啼的婉转娇吟:“不好意思,你是谁?”   傅里倒是还能忍住,可锦哥儿与卫若兰年纪小,可没有忍住的想法。   何况之前兰哥儿还被赵姑娘那老太太堵了一通,此时正是不高兴的时候,锦哥儿又一向与兰哥儿同仇敌忾,两人甚至不需要商量,便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完全没有给赵姑娘面子的想法。   饶是脸皮厚如赵姑娘,此刻也不禁羞红了脸蛋。   只是她的羞涩与这个时代的女性仍有几分不同,被人这般下了面子后,若是脸皮薄一些的,指不定早就被卫烆这般不给面子的话给气得转身跑了,就算面子厚一些的,此刻也该以袖遮面,不愿见人才是。   然而这位赵姑娘虽然羞红了脸蛋儿,却没有半分遮掩,而是微微偏开头,将自己细长嫩白又带着一丝微红的脖颈露了出来,配上她含羞带怯的面容,别说,倒真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傅里下意识看向卫烆,明显这位赵姑娘的猎物是他,她这番作态的最佳观看角度也是卫烆站着的方向。   然而卫烆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到了傅里跟前:“我在办差时听说你昨日已经到了京城,特意向四皇子请了假,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府。原本还担心府中没人,你直接走了,没想到……”   他看了一脸不满的卫若兰一眼,笑道,“兰哥儿今日倒是做了好事,将你留了下来。”   说完,他又注意到兰哥儿旁边站着的锦哥儿,不由冲着他招了招手,“几年不见,锦哥儿竟也长成小大人了。之前还不曾发觉,如今瞧着倒是能从你的眉眼当中看出与你母亲五分的相似来。等你长大,不知道这京城的闺阁千金有多少会被你迷住呢。”   锦哥儿年纪小,对卫烆说的后一句话完全没什么反应,但对他说的,自己与傅里有五分相似的话却相当自得,因而在话落之后便忍不住抿着唇露出小小的笑来。   虽然不够明显,但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心情非常好。   傅里忍不住捂脸,心道:锦哥儿你之前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卫烆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将你收买了,你要不要这么好骗?   卫若兰也是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甚至忍不住抬起手肘捅了捅锦哥儿的肩膀。   锦哥儿下意识绷紧了表情,不过视线落在傅里脸上,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里:“……”和我长得像就这么值得高兴?   傅里无奈摇头,到底没有说话。   几人见面后,直接将一大一小两位赵姑娘都忘在了脑后,若非傅里见到兰哥儿身后站着的那位小赵姑娘一脸尴尬,她指不定根本就不想再开口。   她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站在原地,一脸悲愤表情的赵姑娘。   然而等卫烆回头,赵姑娘脸上的悲愤便瞬间消失,转而被失落伤心取代。对上卫烆的眼睛后,她更是一脸要哭不哭,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卫烆:“……”   他接触的女人少,可不代表他从来没见过女人。   在卫烆短暂的三十几年生命当中,他确实只和两个女人发生了关系,但这两个女人可都不是这种动不动就要嘤嘤嘤哭泣的人   傅里就不说了,卫烆与她相识这么多年,就连之前周公周婆去世,傅里虽然伤心难过,但也从来没再他跟前流过泪。   原配虽然相处不多,了解甚少,但几次短暂地接触也能看出她是个相当坚强的人。   有这两位很好的表率在,卫烆对这种动不动就哭的女人,实在是……   别说是心动了,见到这样的女人,卫烆简直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开始冒鸡皮疙瘩   太难受了,好想直接将人打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除夕快乐吖   以及,提前给大家拜个年,新春愉快祝大家来年事事顺遂,心想事成,么么 第74章   卫烆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军营,他接触的也大多是直来直往的铁血真汉子,行事作风嘛,虽然算不上钢铁直男,但也与温柔多情实在沾不上一点儿边。   就比如现在,因为觉得自己百忙之中抽空回来本就是想要与傅里、锦哥儿二人相聚,并不愿意今日有其他人在场,所以他很快便开口说道:“今日府中有客,就不招待赵姑娘了,还请原谅则个。”   说完,便直接示意旁边站着的管家将人送走。   赵姑娘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卫老太太曾经提过让两人成婚,可实际上因为男女有别的原因,两人见面的机会都少,更不要说有机会如现在这般面对面地相处了。等到卫烆拒绝了卫老太太的联姻之说,两人更是没有交集的可能。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与卫烆相处的机会,卫烆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同她说,便要让人送客?   她虽是个擅长伪装的人,但面对自己心上人如此态度,赵姑娘仍觉得有些绷不住:“卫侯爷,我难得上门一趟,甚至不曾与您说句话,您就这么将我们赶……送走,难道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看了笑话吗?”   卫烆皱眉:“府中并无女眷,你就算在此也无人招待,不将你们送回家,难道让你们留在府上干坐着就是待客之道了?”   赵姑娘两眼瞪直,险些暴露本性指着傅里破口大骂。   然而看着卫烆那张不耐烦的脸,她到底是忍住了,只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可是这位夫人不也是女子?”   定威侯府既然没有女眷可以招待她,难道到了这个陌生女人这儿,就突然冒出一个女眷来了?   卫烆看了她一眼,冷冷开口:“与你有什么关系?管家,送客!”   赵姑娘似乎还想要说什么,结果旁边的卫若兰坐不住了,相当兴奋地冲着管家说道:“听到没有,父亲让你赶紧送客!”   在老太太与卫若兰之间,管家也许会选择听老太太的话,然而在卫烆与老太太之间,管家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听从卫烆的话。   他躬身行礼之后,直接走到赵姑娘面前:“赵姑娘,请吧!”   赵姑娘不着痕迹地瞪了卫若兰一眼,然后不甘不愿地冲着卫若兰身后的小赵姑娘开口:“你没……瑟瑟,我们该走了!”   看着赵姑娘不甘心的眼神,卫若兰笑得相当开心。   眨了眨眼睛,卫若兰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不怀好意起来:“父亲,我有一件事忘了和您说。这位赵姑娘今日上门做客,门房并未给我通传,我是带着傅姨与锦哥儿一起来到后花园后,才见到了他们就在湖心亭坐着。我问她原因,赵姑娘却说是老太太允许他随时都可以上门,而且不需要通报。”   卫烆下意识皱眉,很容易想起了老太太之前想要将这位妻妹安排给他做继室的事儿。   担心傅里误会,他直接冲着管家开口:“京城这么多人家,我都不曾听说有人上门做客是不需要通传的。今日也就罢了,以后赵姑娘再上门,也必须入其他人一般事先递上拜帖,且由门房通传之后才能将人迎进门,否则……”   他冷冷地看着管家,“你这管家便可以交给其他人做了!”   卫烆之前带去巴州府的那位老管家回京之后便辞了职位,回到家中荣养,不再管府中事物了。如今这位管家是老太太一手提拔起来的,除了面对卫烆这位定威侯府真正的主人外,对老太太可谓是忠心耿耿,不管她有什么吩咐,他都会将其视作圣旨一般,不容他人违逆。   卫烆虽然不知道这位管家是什么情况,但对他确实不如之前那位老管家信任亲近。   如今又听自己儿子这般拐弯抹角地告状,心里对他的做法也有了猜测,并因此生出不满。只是老太太到底是他的母亲,在这位管家没有犯错之前,他决定勉强将其留下。   不过……   “以后记住,兰哥儿的话就是我的话,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不将兰哥儿的话当回事,我觉得你也不必留在定威侯府了。”卫烆眼神淡淡,说出的话却不容忽视,“我定威侯府可容不下那等骑到主子脖子上的奴才。”   管家被这话吓得冷汗直冒,连连答应下来,心里再不敢生出仗着自己是老太太心腹,便轻视兰大爷的想法。   因为这,管家再做出请两位赵姑娘离开的动作时,态度便变得强硬许多。   小赵姑娘早就被这一连串儿变故吓得面色惨白,心中更是羞愤难言   姑姑在家中不是说,她不但非常得老太太的喜欢,卫侯爷与兰表哥也对她相当看重?就今天的种种表现看来,卫侯爷之前对姑姑是何种看法尚不得知,但对她相当陌生却是事实,而观兰表哥对姑姑的态度,更不要说亲近喜欢,他简直是巴不得将姑姑直接赶出侯府!   想想今日进门之前,姑姑还曾信誓旦旦地拿自己进门不需要通传之事自夸,再有如今变故对比,小赵姑娘简直恨不得掩面而逃,再不上这定威侯府的大门!   然而小赵姑娘想要离开,赵姑娘却不想。   尤其是在听到了卫烆一点不在意她就在现场,便直接夺了她日后随意进出定威侯府权利之后,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正想要开口理论,甚至想要如之前镇压卫若兰一般,拿老太太来压卫烆。   然而管家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见她动作,直接抬手让两侧丫鬟捂住了她的嘴,直接拖着人便离开了花园。   小赵姑娘:“……”   她这下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小赵姑娘强忍难堪,冲着卫烆等人行礼之后,提着裙摆便小跑着追上了赵姑娘,甚至越过了她,直接奔向了大门的方向。   傅里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叹息:“可惜了小赵姑娘。”   卫若兰笑了笑:“这世上就这么个道理,一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家不曾好好教养小姨,以至于连累了府上其他女眷,这本就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相信此次二人回去后,小赵姑娘肯定会将今日所见所闻一并告诉外祖等人,若是他们仍旧不愿约束小姨……”   卫烆看了卫若兰一眼,勾了勾唇:“赵家之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用与我商量。”   卫若兰愣了一下,而后震惊地看向卫烆:“父亲,你说的是真的?”   卫烆点头:“你母亲去时,赵家跟在太子身后堪称风光一时,而我卫家却仍落魄,因为地位之差,两家关系一向生疏。你母亲去后两年,赵家逢年过节甚至都不曾派人送来节礼,更不曾派人过来探望你。卫家与赵家的关系早就生疏,如今两家还在走动,本就只因为你一人而已,你对赵家是什么态度,我定威侯府对赵家便是什么态度。”   卫若兰有些不解:“若真如此,老太太为何在儿子已经表示出了对小姨的不喜之后,仍旧坚持让小姨嫁您,直到您亲自否认后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卫烆下意识转头看了傅里一眼,却见她听得兴起   ,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卫烆也说不好自己此时心中是什么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在意识到傅里并不在意曾经有人想要嫁他之后,心里不似原本想象中的高兴,反倒微微有些闷。   一直不见卫烆开口,傅里转头看他,眼神疑惑,仿佛在说,怎么没有回答兰哥儿的问题。   卫烆自嘲一笑,摇头后看向卫若兰:“老太太也是为你考虑,若是为父必须续娶,娶其他不知根底的姑娘,自然不如娶你小姨,你们若是原本就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她定然会对你好的。”   这话一出,别说是傅里了,就连卫若兰都是一脸嫌弃。   卫烆愣住:“为父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卫若兰撇了撇嘴,答道:“你若真娶了小姨进门,以她的惯爱作戏的表现,以及老太太对她的喜欢,我才是真是有苦说不出呢。”   傅里笑了笑,也在一旁帮腔,将续娶妻妹的危害一并告诉了卫烆。   卫烆听后,当即愣住,旋即一脸后怕地开口:“我竟不知道续娶背后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傅里大笑起来:“反正你已经拒绝了与赵姑娘联姻之事,以后注意着与她保持距离,不要让她钻了空子也就好了。”   卫烆看了傅里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卫若兰也在一旁点头,仿佛在说有他在,绝对不会让小姨靠近父亲半米。   反倒是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到傅里旁边,牵住了她右手的锦哥儿,此时一脸审视地盯着卫烆,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卫烆视线不经意落在他严肃的小脸上,不知怎地,竟难得生出了几分心虚   虽然他得知母亲有意向撮合他与妻妹后就立刻拒绝了此事,但这事儿到底是在他对傅里表达过好感,并对其求娶之后发生的事情,若是细究起来,也算是他没有与家人说清楚才引来了这样的误会。   虽然傅里并不在意,但看锦哥儿表现,他显然对此颇有异议。   而傅里又格外尊重锦哥儿的想法与意见,若是锦哥儿真的因此对他生出了不好的想法,以傅里面对自己时的种种表现,她就算不会直接和他断了关系,但对于自己成亲之事肯定会更加慎重。   想到这儿,卫烆便忍不住生出几分心酸   从他向傅里表达了自己的好感,并提出想要求娶的想法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傅里对他的态度虽然有了明显的转变,似乎也真的重新将他列为了未来夫婿人选,但看她面对自己时理智清醒的表现,卫烆便知道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变故,傅里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抽身离开。   这般想着,卫烆便在心底做下决定,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与锦哥儿好好解释一番,别到时候因为这个乌龙影响到了自己的姻缘,他可就真要伤心了。   傅里一直看着卫烆父子,此刻见他视线落在锦哥儿身上,忍不住低头看向锦哥儿,然后便见到了他眼底的犹豫与打量。   这么些年,傅里极少见到他这般严肃沉稳的时候,这小大人的模样很容易便逗乐了她:“锦哥儿你在想什么,怎么表情这般严肃?”   锦哥儿抬头对上傅里的眼睛,下意识抿唇微笑:“娘亲,没什么。”   傅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遇上两位赵姑娘上门到底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经历,几人坐下之后便干脆将两人抛之脑后,没有再提起与她们相关的话题。   卫烆先一步开口:“你在信上说此次上京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吊唁父亲?你的父亲……”   傅里笑了笑,一点不介意地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卫烆。临了,叹了口气:“之前他们说重病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糊弄我,加上巴州府城的事情短时间内也没办法脱开手,我就没有立刻上京。谁知道不到半个月的事件,我父亲便去了。好在之前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我便干脆带着田大娘一家子并蔡力几人一起上京,除了吊唁父亲外,也准备在京城开几家店。”   说着,她看向卫烆,“你也知道,在这京城开店要是没个得力的靠山,就算生意再好也只能任人拿捏。我就是个寻常老百姓,到了京城地界,便只能仰仗你这个地头蛇帮忙看顾一二了。”   卫烆失笑:“你何必担心没有靠山?别说我这偌大一个定威侯府摆在这儿,就算那些不长眼的也万万不敢得罪你。就只说你之前给四皇子贡献的功劳,只要你拎着礼物上门一趟,就算你之后将店铺开满了整个京城,保管也不会有人上门找茬。”   卫烆自然不是随口提起四皇子的,傅里也不傻,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想让她找个时间到四皇子府去拜访一下。   细算起来,傅里如今也勉强算是个四皇子党来着,此次上京,且还打算在京城开店,上门同四皇子打个招呼,知会一声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傅里之前并未想到这一茬儿,如今听卫烆提起,她干脆点了点头:“等忙过了这一阵儿,我定会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四皇子。”   卫烆挑眉,对此似乎有些不赞同,然而想到傅里也许有着自己的考量,便也没有硬要她一定在开店之前到四皇子府去拜访。   他想了想,开口介绍道:“你是女子,就算上门拜访,想来四皇子也不方便亲自接待,到时候与你见面的不出意外,定然是四皇子妃。”   “这四皇子妃与四皇子之间感情说不上太好,但也绝对不差。四皇子妃本人的性子相当温柔贤良,在整个四皇子府几乎除了四皇子外几乎称得上是说一不二,四皇子对其也相当敬重。所以你上门时态度千万小心,不要冒犯了她。”   “但你毕竟于四皇子于皇上于整个大夏都有功,四皇子妃对你也相当欣赏好奇,所以你面对四皇子妃时也大不可不必太过小心谨慎,甚至感到害怕。”   傅里点点头,认真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上。   说完到四皇子府上拜访一事,卫烆转而提起自己最近正在忙碌的大事儿:“说来最近京城因为国库借债一事也是闹得人心惶惶,你若是想要开店,最好还是避开等这次风波过去之后再说。我并不是危言耸听,但四皇子讨债这事儿闹得轰轰烈烈,这整个京城没有欠国库银子的官宦权贵之家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其中借了国库银子后直接拿去吃喝玩乐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   “但这些国贼禄鬼之流却是那些商家的主要客人,如今有四皇子在上面盯着,这些人不敢再到那等花销大的地方流连,却又改不掉招猫逗狗的纨绔习性,到时候难免就会将视线放在如周公面馆这等新开张,里面食物味道及店面口碑均不错的店铺上,到时候难免生出许多摩擦。”   傅里之前听卫若兰说起四皇子正带着卫烆到处讨债的事儿后,便已经做好了开店必须延期的打算,此时听卫烆提醒,她态度愈发慎重起来:“你放心,京城这边情况到底与巴州府,甚至其他地方都不同,容不得一丁点儿行差踏错,我对自己的事   业相当看重,可不会拿它开玩笑。”   卫烆之前便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就担心傅里刚到京城对这里的情况不清楚,贸然开店之后遇上麻烦。虽然他可以在事后为她解决麻烦,可若是在他发现之前便发生了无法挽回之事呢?   其他不说,至少傅里这张国色天香的脸,便足以让那些人生出的旁的心思。   所谓纨绔,不重女色者到底是少数。   如今见傅里表情郑重,显然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心里也放心许多:“说起来,因为四皇子追缴欠款一事,去年还发生了桩命案。”   傅里好奇:“命案?”   卫烆点头,笑容有几分嘲讽:“虽然四皇子是在最近几日才正式接手了追缴欠款一事,黄河发生水患之事更是只在前些日子才传到京城,但国库之中已经没有多少欠银一事,在户部任职的四皇子早就知道,且一直有为皇上分忧,将所有欠款追缴回来的意思。以四皇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朝中文武百官也都知道,只要四皇子抓住机会,这事儿肯定会被他翻出来。”   “四皇子提得多了,尽管皇上仗着自己有内务府支撑自己与后宫的开销,仍旧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大家对四皇子的畏惧早已烙印在心上,京中有权有势的人家便果断缩减了府上开支,开始有意识地攒钱应付之后可能的追责,这样一来,原本花钱大手大脚的纨绔们自然首当其冲。”   “但纨绔习性难改,就算手中没钱,那些人也忍不住要到那些往常游玩的地方闲逛。”卫烆提起这些个屁事不做,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就忍不住皱眉,“前些日子,莫谷斋传出消息,说是有人寄卖了一件古董,要价颇高,但是其品质也相当难得,是个难得遇见的好物。那物件儿好像是个鼻烟壶,京城许多人都对此相当喜欢,于是传出消息当日便去了许多客人。其中一人因为被家人管束了金银,手中根本没有足够买下鼻烟壶的银两,但他又非常想要那个鼻烟壶,于是便仗着家中权势,强行夺走了鼻烟壶。”   “据说那鼻烟壶的主人碍于对方权势,就算被揍一顿也没敢报官,只是回家之后却越想越气,最后活生生给气死了。”   傅里眉头一皱,下意识想到了原主的父亲傅秀才。   因为有了这个猜测,傅里对卫烆说的话听得愈发认真。卫烆察觉到了,虽然不明就里,但再开口时,便忍不住说得更加详细。   “说来也可笑,”卫烆看向傅里,“傅娘子可还记得,锦哥儿刚出生时,曾经中过薛家香料的毒?”   傅里点头,眼神变得暗沉起来。   虽然那事儿已经过去许久,傅里却仍旧将当初锦哥儿中毒后的种种反应记在心上,从未有过忘记的时候   前后两辈子,因为空间的缘故,傅里可是极少遇见那般无能为力到绝望的情况。   “这位强行抢夺了别人鼻烟壶的纨绔,与这薛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卫烆看着傅里,见她听得认真,继续说道,“纨绔姓王,先祖是督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这王家如今的当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嫁进了荣国府,做了个荣国府嫡次媳,一个嫁进了薛家,成了薛家的当家主母。两姐妹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叫王子腾,原本前途似锦,但因为之前薛家香料一事的牵连,至今仍在京郊大营当兵,不曾有过升迁。一个叫做王子胜,本是嫡长子,却被家中长辈溺爱得一事无成,最后落得个高不成低不就,别说前程了,就是顶立门户都做不到。他整日招猫逗狗、惹是生非,然后便在去年惹出了人命。”   傅里愣了好一会儿,她原本以为害了傅秀才的人会是贾赦,却没想到竟然是王子胜。   这王子胜虽然在原著当中没有出场几次,但他有几个相当知名的身份   他是十二钗之一凤辣子王熙凤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是四大家族两大支柱之一王子腾的亲哥哥,也是王夫人与薛姨妈的亲哥哥。   只不过王家爵位较低,传到王子胜这一辈儿的时候已经传到底了。正好这一代王子腾非常出息,明明是次子却比嫡长子更出息,留在京城大有可为,所以作为王家的长房长子,王子胜这个不成器的便在女儿出嫁之后搬回了金陵,去做他的土皇帝去了。   然而因为傅里的穿越,薛家香料曝光,王子腾受到牵连,至今在京郊大营也不过是个小头目而已,实在算不得出息。所以原本因为王子腾太厉害而得以卸下身上重担回到金陵的王子胜,至今仍旧留在京城惹是生非。   然后,便惹出了这么一桩命案。   但细想红楼梦中王家的做派,王子胜会这么嚣张地强抢别人古董,实在再正常不过,毕竟十二钗之一的王熙凤甚至曾经大放厥词,说过“就算告我们家谋反也是没事的”这样的话。王子胜作为王熙凤的父亲,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比王熙凤更嚣张也实属正常,何况他这不过是强抢了别人的古董,甚至还比不上贾雨村为了讨好贾赦便将诬陷石呆子拖欠官银,然后将人下狱抄家,最后生死不知来得狠毒。   傅里嗤笑:“这四大家族可真是蛇鼠一窝,行事作风都差不太多。”   卫烆一愣,皱眉:“四大家族?”   傅里轻笑:“你们竟然不知道?若是有兴趣,最好还是派人到金陵去调查一二为好,毕竟甄家在金陵跟个土皇帝也没什么差别,而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比之甄家更是叫人不敢得罪。听说金陵那边官府手中甚至有一份名叫护官符的名单,上面记载了不少人家,但这四大家族在其中也排在最前。若是你不信我这话呢,不妨叫人去打听一二,问问那些从金陵来到京城的商人,可曾听说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可曾听过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可曾听说……”   “够了!”卫烆突然打断傅里的话,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   他当然知道贾史王薛四家关系好,但他也只以为四家是因为祖籍都在金陵,又彼此互为姻亲,所以才会关系这般好,却不曾想到他们在金陵竟还有这样的传。   甚至,还有护官符!   卫烆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傅里:“这事儿多亏傅娘子提醒,否则恐怕朝中至今还不知道这所谓四大家族,更不知这骇人听闻的护官符。”   傅里看着卫烆,叹了口气:“我告诉你这些消息,其实也是为了自己。”   卫烆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提起的,那位被王子胜抢夺了鼻烟壶,然后气死的人……”傅里抬头,认真地看着卫烆的眼睛,“他是我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今年天天开心,无病无灾,比心感谢在2020012423:18:202020012523:0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卫烆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眉头紧锁:“他是你的父亲?”   傅里点头,皱了下眉:“我虽然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王子胜,毕竟我父亲自己气性太大也是一个原因,但整件事的起因毕竟是他,而且……”   卫烆抬手:“这件事就是王子胜做错了,其他人没有任何错。这世上万万没有发生意外之后,反倒去责怪受害者的道理,何况整件事本就是王子胜仗势欺人,你父亲虽然气性小了些,然而谁又规定了这世上所有人都必须豁达大度?”   傅里失笑,神情放松许多:“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想得这么通透。”   就算是现代,也有很多人脑子有病一样地,总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认为加害者有错,但受害者也不是一点儿错也没有   哪怕完全无辜,也总有一部分人会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愣是将受害者变成罪有应得。   虽然傅里并不喜欢傅秀才这个为了儿子就卖女儿的父亲,但从这件事本身来说,傅秀才是没有一点儿错的。若非要掰扯出一个错来,也不是他心胸不够宽广,而是他不够有勇气,没有在事情发生之后,直接到京城府尹去报官。   甚至,直接去敲登闻鼓。   傅里自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像是这种事她一般会选择蛰伏下来,然后找个机会报复回去;若是知道报复无望,她也会拼着鱼死网破,非要将对方拉下水。像是傅秀才这样什么也没做,却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了的做法,在傅里眼里并不可取。   至少在死前,得让王子胜吃个教训,将他抢走的东西还回来吧?   但也可能傅秀才不是没这样想过,毕竟他确实是个小心眼儿,只是家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傅举人在,若是他真的得罪王子胜,也许会影响到他儿子的仕途?   想到这儿,傅里不禁皱紧了眉头。   啧,这个世道可真是……   卫烆不知道傅里心中所想,他只是在见到傅里说了他豁达之后,脸色便变幻不定,最后更是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不高兴的事情。他以为傅里是想到了她父亲的遭遇,所以觉得为难,于是干脆保证到:“王子胜虽然闹出了人命,但你父亲的死毕竟和他没有最直接的关系,所以真要是报官的话,鼻烟壶肯定是能还回来的,但王子胜的话,估计没办法给你父亲偿命,只能坐几年大牢,再赔偿你家一点儿银子。”   傅里叹气,点头道:“我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会向你提起四大家族与护官符的事情。若这两件事查实,王子胜应该讨不了好吧?”   “王子胜讨不讨得了好我不知道,”卫烆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贾史王薛这四个家族却肯定讨不了好。”   傅里看了他一眼,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笑了笑,补充道:“还有甄家。”   若说四大家族在金陵同气连枝,以至于无人敢惹的话,那甄家虽然只和贾家关系莫逆,但因为朝中有着一位颇得圣宠的甄贵妃,在近些年,甄家在金陵,乃至江南一带都如日中天。   谁知卫烆听到甄家之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甄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傅里有些疑惑,据她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消息,甄家如今在金陵的势力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至今煊赫;而从原著可以得知,甄家虽然比贾家败落得早,但也是在新帝上位多年之后,才被新帝清算抄家,如今理应活得好好的。   卫烆为何会说,甄家只是秋后的蚂蚱?   卫烆看了傅里一眼,想了想,小声解释道:“甄贵妃因为没能生下自己儿子的缘故,就算颇得圣宠,在宫里的地位也并不稳当。约十来年前,甄贵妃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所以与太子联手了。”   傅里瞪大眼睛:“太子?”   众所周知,太子在前些年便已经因为逼宫失败自杀,就连其所有女眷子嗣也在一场大火之后,被烧成了灰烬。   甄贵妃以前与太子联手过?   卫烆点头:“甄家能有如今的权势地位,全靠的是曾经给皇上当过保母的甄老太太,以及宫里这位得宠的甄贵妃。如今甄贵妃已经失宠被禁足,甄家就算如今还兴盛,等到老太太去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甚至不用等到老太太。”   傅里疑惑地看着卫烆,不懂他后面这句是什么意思。   “若是甄贵妃只是曾经与太子联合过,皇上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上,恐怕还真能留着甄家到老太太去世。但这不是,”卫烆勾唇,看向傅里的眼神相当赞赏,“这里面不止有太子这事儿吗?”   傅里愣了半晌,终于想起卫烆之前曾提起过,薛家那个香料,甄家也有,甄贵妃甚至用香料害过皇上不少孩子。   卫烆压低声线,凑到傅里耳边开口:“皇上之前没有处置甄贵妃,只是将她禁足,也没有让人将这消息传出宫,只让人误会皇上因为太子之事迁怒甄贵妃,就是不想要打草惊蛇。这些年皇上一直有在暗中派人调查,已经确定,皇上早些年早夭的那些孩子,有一大半都是被她给害了。皇上如今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又怎可能还惦念着以前的旧情?恐怕皇上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发作,到时候别说是宫里的甄贵妃了,就算是甄老太太,甚至整个甄家都讨不了好。”   傅里悚然一惊,心里忍不住对这位甄贵妃生出一丝丝的怜悯   宫里的甄贵妃指不定还在做着皇上迟早会因为她家老太太将她放出来,然后再得盛宠的美梦呢,谁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早就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   但也就是这样了,傅里对甄贵妃这样的人可没什么同情心。   她只是没想到,只是一个下人不谨慎的意外而已,却牵扯出了这么多事儿,甚至改变了红楼梦的整个剧情走向。   想想如今吧,林家夫妇早已经与荣国府闹掰了,王子腾的大好前程也没了,王子胜甚至比贾赦更早惹出了人命,甚至活到了红楼梦中后期的甄家,如今眼瞧着也要不行了。   傅里忍不住啧了一声,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了,她就不信红楼梦的剧情还会一点儿不改。   卫烆再次保证:“你放心,只要调查属实,四大家族的下场绝   不会比甄家好多少。”   傅里自然相信卫烆的话,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说完正事儿,卫烆忍不住看向傅里,神情难得踟蹰:“傅里,我想问问你,之前我在信中问你的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锦哥儿与卫若兰在两个大人聊正事儿的时候,早就迫不及待地躲到一旁叙旧去了。两人中间好几年没有见面,就算这期间互相有通信,但每次的信件就那么几张纸,能写的内容有限,而且遣词造句也必须尽量简略,才能写上更多的内容,自然完全比不上如今这般面对面地聊着来得更亲近,更详细,更有代入感。   不过不论是卫烆,又或者傅里,两人对自己孩子的教育奉行的都是可以保护,但绝对不能将他们养成傻白甜的策略,所以平时不管遇上什么事儿,就算孩子还小,很多时候根本听不懂,他们也都会将事情告诉孩子,要嘛征求他们的意见,要嘛听听他们的分析   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给出什么有效意见,这只是拓宽他们见识,并培养他们思考的一种方法。   所以两个大人在聊正事的时候,两人虽然没有主动参与进去,自己也聊得相当开心,但其实两个孩子的耳朵都竖得高高的,一直有认真听自己父母在说什么。   卫烆与傅里之前说的事儿他们了解不多,自然没办法参与,但卫烆现在说的这事儿嘛……   锦哥儿与卫若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嘿嘿一笑。   两人立刻起身走到自己的母亲、父亲身边,锦哥儿偏着头看向傅里,眼神好奇:“娘亲,卫叔叔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傅里无奈地笑了一声,而后抬手刮了下锦哥儿的鼻子:“傅文锦,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你卫叔叔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儿?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卫叔叔当初写的那封信,你比为娘我还要更早看到吧?”   两人虽然心中早有默契,但到底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是以两人之间的通信内容也基本正常,卫烆更是知道傅里写信看信从不会避讳锦哥儿,所以给她写来的信件基本不会写那等不适合让小孩子看的内容,若真有,他也会在信件开头特意注明。   而卫烆提起的那个问题所在的那封信,他也不知道是不觉得这事儿没必要隐瞒锦哥儿,还是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忘记了锦哥儿也会看见那封信,并未在信件开头注明不能给锦哥儿看。   正巧信件送来当天傅里不在家,锦哥儿从信差手上接过信件后一看,卫叔叔写来的信,立刻就拆了,再一看,开头没说自己不能看,于是就毫不犹豫地将正封信都通读了一遍……   锦哥儿自己也没想到,会在信中看到那个问题。   当时他其实是有些羞窘的,毕竟他再聪明,也是个几岁大的小孩儿而已,身边接触过的人也大多保守,对这样的事情十分避讳,所以锦哥儿乍一看到那个问题的时候,慌得连等待都没有,直接就拿着信跑到了傅里身边。   卫若兰倒是不曾见过那封信,但卫烆在写信之前,却认真征求过他的意见,然后才动笔,认真而郑重地写下了那个问题。   所以卫若兰其实也知道,卫烆在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那么,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呢?   傅里对上卫烆深邃坚毅的眼睛,想到自己初次见到卫烆,便是被他这双眼睛给吸引了,不禁勾唇轻笑。   她偏头想了想,笑道:“从我个人出发,我是很愿意答应嫁给你的。”   是的,卫烆所谓的问题,其实就是他的再一次求婚。   当时他也是从傅里的信中得知了她马上就要上京,一时激荡,才写下了那个问题。他当时写下之后担心自己后悔,几乎是立刻就将信件交给管家,让他送到了驿站。但在等待傅里上京的这段时间,他心中的忐忑紧张,也非常人可比。   毕竟,他还是非常担心傅里会再一次地拒绝自己。   但……   傅里摇摇头:“我必须等见过府上老太太之后,才能真正做下决定。”   卫烆条件很好,但她如今的生活也不差,若是成婚后可以保证如今的生活质量,甚至比现在更好不单指物质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嫁给卫烆,在上京之前,她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上京后见到卫烆的第一时间,她就要告诉卫烆,自己愿意嫁给他。   然而等听了兰哥儿与之前那位赵姑娘的话后,她却开始犹豫起来,态度也愈发慎重   并不是怀疑卫烆,但这个时代的男人本来就只负责在外打拼,女人则被困守后院。她当然不愿意困守后院,这点卫烆也知道,且已经将这点儿列为了成婚条件之一。但作为女子,抛头露面的机会肯定不会太多,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会留在家里。而这一半的时间,除了晚卫烆回家之后的时间,她几乎都是与卫老太太相处。   听兰哥儿与赵姑娘的话,这位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她很难不担心。   至于兰哥儿说起,老太太一直盼着她上京,似乎对她非常期待的话,傅里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就算是在现代,离异带着个孩子的女人也很难找对象,二婚嫁的人也容易生出不好的看法,更何况她还是在古代,她的身份也不是单纯的丧偶或离异?   卫烆眨了眨眼,眉眼柔和下来:“你是被赵姑娘说的话给吓到了吗?不用担心,母亲很期待你的到来。”   傅里满头问号,忍不住看向卫若兰:“你们两父子真的没有商量过?怎么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卫烆愣住,回头看向卫若兰:“你对你傅姨说什么了?”   卫若兰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等退到安全距离之后,他才讪讪开口:“您放心,儿子没有乱说话,基本全是说的您的好话。”   卫烆挑眉看了眼卫若兰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卫若兰被他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再次后退,直到背部贴到湖心亭的柱子,这才停下脚步。   锦哥儿眼睛滴溜溜地打转儿,突然开口说道:“卫叔叔,府上的老太太真的不喜欢娘亲吗?若是这样的话,娘亲还是不要嫁给你,而是嫁给其他人比较好吧?”   卫烆眯了眯眼,视线在锦哥儿身上打了个   转儿,然后落在旁边的卫若兰身上:“兰哥儿,你说的全是好话?”   卫若兰欲哭无泪地看着刚才还和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兄弟,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个白切黑的,一不留神就将他直接给卖了。   锦哥儿仍旧睁着他那双清澈透亮的小鹿眼,满脸无辜。   卫若兰一脸悲愤地转头,毫不犹豫地卖了锦哥儿:“父亲,锦哥儿对您可是相当不满意,他之前还说呢,喜欢傅姨的人那么多,完全没必要嫁给您!”   嗯?   卫烆轻轻勾唇,好笑地看着锦哥儿:“锦哥儿,你真是这样说的?”   锦哥儿懵懂地看着卫烆,随后一脸控诉:“卫叔叔你怎么这么笨?这话明显是兰大哥说错话后担心被你揍,所以编了瞎话将我拖出来给他做挡箭牌,吸引你的注意力啊。我这么喜欢卫叔叔,怎么可能不让娘亲嫁给您呢?”   卫烆轻笑:“这么说来,你非常赞同你母亲嫁给我了?”   锦哥儿一噎,眼珠转了几下,看向傅里:“娘亲以前就告诉锦哥儿,在与别人休戚相关的事情上,要尊重每一个人自己的选择,不要胡乱发表意见并插手。嫁人与否是娘亲的事儿,锦哥儿尊重娘亲的任何决定。”   说完,许是担心卫烆会揍他,他嗖一下地窜到了傅里的背后,躲得严严实实。   卫烆挑眉,见傅里脸上满是笑意,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而后,他忍不住回头瞪了兰哥儿一眼:“亏你比锦哥儿痴长几岁,竟干涨了年龄与身体,一点儿没长脑子。”   卫若兰:“……???”你们说你们的,干什么突然对我发起人身攻击?   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锦哥儿是你儿子?   卫烆无奈地摇摇头,再次看向傅里。这次表情虽然仍旧郑重,但比之前轻松了许多:“我不知道兰哥儿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以至于让你产生了误会,但我必须说明,我母亲之前确实对你生出过不满,可后来这种不满很快就消失了,她对你的到来一直是秉持着非常期待与欢迎的态度。”   傅里笑着摇摇头:“你现在说再多,我也是不信的。”   卫烆无奈,想了想,道:“若你非要见了我母亲才能安心,那明日你再来一趟?我会将母亲留在府中,让你们两人见个面。”   傅里算了算自己的安排,发现明天没有什么事,于是点头答应了。   次日,傅里一大早便带着锦哥儿再次登上了定威侯府的大门。   卫烆不在。   追缴国库欠款正是最要紧的时候,黄河一带受灾的老百姓也等着这些银子救命,卫烆昨日能在四皇子那儿请上半日假,已经是四皇子开恩了,今日是万万不能失约的。   门房认出了傅里,很干脆就进门通传了。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兰哥儿就带着管家等人出来,见到两人,非常高兴地将她们迎了进去。   路上,卫若兰非常高兴地开口:“昨日老太太回家之后,父亲便将您今日要上门拜访的事儿告诉了她,不仅仅是老太太,就连老太爷也退了其他人的邀约,选择留在家里,想要见你们一面呢。”   傅里一愣,转头与锦哥儿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老太太等着她也就算了,怎么府上的老太爷竟也想要见她们母子?这场宴会,不会是鸿门宴吧?   又或者,卫烆父子之前说的是真的?   虽然不敢相信,但两位老人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让傅里心中原本坚定的想法动摇了几分。   不过一切还是要等到真正见到两位老人之后,才能做下定论。   没多久,兰哥儿便将傅里母子引到了定威侯府正堂后面的一个院子   既然府上叫定威侯府,住在正堂的当然就是如今的定威侯卫烆,但两位老人住的地方当然也不差,他们住的虽然不是正堂,院子却要比正堂大一些,而且里面的布置格局,以及花草树木等都要比正堂来的精致温馨许多。   傅里刚进门,便对上了两位老人好奇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心中略有些惊奇   虽然如今尚且不知道卫烆父子之前所说是真是假,但至少,两位老人对她与锦哥儿都没有什么恶意却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傅里忍不住松了口气:只要婆婆不难缠,不是那等酷爱找茬的人,她都是愿意嫁给卫烆的。   毕竟她对卫烆是真的挺喜欢,卫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也一直看在眼里。   初次见面,傅里对两位老人观感尚好,冲着两位老人笑了笑后,干脆拉着锦哥儿一起给两位见了礼。   兰哥儿跟在两人后面,也跟着行礼请安。   两位老人也不为难他们,很干脆地请他们坐到了旁边。   傅里带着锦哥儿坐到老太太下首的位置,兰哥儿则坐到了两人对面,而后笑着对两位老人开口:“老太爷,老太太,这两位便是孙儿一直同你们提起的傅姨与锦哥儿。傅姨性子疏朗大度,孙儿之前在巴州府的那些年,一直是傅姨照顾孙儿,孙儿非常感激她。她旁边的则是傅姨的儿子,大名傅文锦,乳名儿锦哥儿,你们也叫他锦哥儿就好。你们应当记得,这位傅文锦就是儿子在巴州府最好的玩伴,这些年也一直没断了联系吧?”   两位老人淡淡地扫了兰哥儿一眼,而后相视一笑,似乎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但他们到底疼爱这唯一的孙子,有他开口,两位老人看向傅里的眼神都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老太爷最先开口:“我听明径曾提起,锦哥儿天资聪颖,与读书一道颇有天赋?既如此,不知在巴州府可曾上学读书?上京后可请到了合适的西席,又或者找到了合适的私塾?”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ps:我们这儿整个县城都封了,根本出不去,大家真的要注意些,不要不当回事儿啊!感谢在2020012523:08:152020012623:3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小包40瓶;jean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傅里愣了一下,不曾想过卫老太爷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于锦哥儿的。她转头看了锦哥儿一眼,笑道:“我们前两日才上京,尚来不及在京城找私塾或单聘西席,但在巴州府时,锦哥儿是特意跟在一个举人老爷开的私塾读书的。”   卫老太爷听罢笑眯了眼睛:“若如此,卫家为了培养族人,就在京城办了一个族学,特意聘请了一位无做官之心的进士在其中做先生,希望能为所有有向学之心的卫家子弟,又或者与卫家关系亲近之人提供读书上进地方。若是锦哥儿不嫌弃,可以留在卫家族学读书。”   傅里张了张嘴,有心想要拒绝。   一来她与卫家目前无亲无故,将锦哥儿送进卫家族学名不正言不顺的,容易被人说道;二来因为乌烟瘴气的贾家族学,傅里对族学这个东西天生就带着偏见;三来老太爷才刚见面,就提出让锦哥儿到卫家族学读书,表面看起来是非常看重锦哥儿,也非常热心的表现,但看在傅里眼里,却有些过于热情,让她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防备。   毕竟,这天上可不会平白掉馅饼。   然而卫老太爷说的进士,却又让傅里非常心动   当时看红楼梦的时候,因为贾雨村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进士,还在甄家与林家都做过西席,所以傅里原本以为给锦哥儿也找一个考中了进士的西席会非常容易,然而等真正操作起来后,她才发现,想要给锦哥儿找一个老师,别说是进士了,就算是举人都根本没人愿意上门。   没办法,考中了进士的人几乎全都去做官了,举人虽然不比进士,但同样可以授官。若是有心想要考进士的,那些个举人自然不会给人当老师又或者开私塾耽误自己宝贵的读书时间,而若是不想考进士的,基本上也都想办法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九品官儿,早就走马上任了。   谁愿意教学生?   剩下的一小撮儿则是年龄太大,就连自己看书都难,又如何能教学生?   傅里拿着大把的银子,最后却连一个举人的老师都没办法给锦哥儿找到,实在让她挫败不已。   后来傅里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巴州府城醉香楼的游老板听说她在找老师,且对老师的要求还非常高后,特意找上门来,告诉了一个消息   巴州府城之内确实没有考中了举人还愿意开私塾又或者接受某户人家聘请给人做西席的存在,但在巴州府城辖下有一个县城里面,却有一位举人因为父母接连去世而必须在家守六年的孝,不得科考,故而热孝过后,便在县城内办了家私塾。   傅里让人打听过了,这位举人说是开私塾,但对学生的要求却相当高,而且一开始就放出话来,说是为了不让家中过于吵闹,搅扰了去世不久的父母,所以只收三个学生。   锦哥儿聪慧,又有周公之前启蒙打底,很轻易就成为了那位先生的三个学生之一。   但几年过去,那先生孝期已过,所以很干脆遣散了几个学生,早在傅里母子上京之前便先一步来了京城准备参加来年的会试。   傅里会选择上京,想要给锦哥儿找一个合适的老师,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   所以卫老太爷说起卫家族学的老师竟然是进士的时候,傅里才会这般心动。她转头看了锦哥儿一眼,眼神略有几分迟疑:“锦哥儿,你自己想要到族学去读书吗?”   她自己拿不定主意,也担心因为心中的偏见,就让锦哥儿错过了一次好机会,所以干脆让锦哥儿自己选择。   锦哥儿想了想,抬头看向卫老太爷:“老爷爷,您家的私塾,不知有多少学生呢?”   卫老太爷先是一愣,旋即失笑,看向锦哥儿的眼神相当赞赏。   他点了点头,说道:“因为卫家人丁不旺,族学内的学生至今也不过只有八个,其中两个已经考中秀才,三个童生,剩下三个,一个没有读书天分,已是弱冠之年却连童生都不曾考取,恐怕来年便要离开族学另谋出路了;剩下两个,一个家中生意兴旺,他又只是嫡次子,其家人将之送到族学,也只是希望有人管束,不至于让他跟着其他纨绔鬼混,坏了性子;另一个则与锦哥儿年龄相当,今年不过九岁,才入学没几年,尚不到参加科举的年龄。”   “对了,锦哥儿若是进了族学也不怕没伴儿,兰哥儿也在族学呢。”   傅里下意思看向卫若兰,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傅姨放心,族学的夫子管得非常严厉,里面的学生没有一个敢乱来的。而且夫子不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在教人学习一途上也颇有办法,就算那些性子顽劣的学生到了他手上,也能乖乖静心学习,只要脑子不是特别笨,至少一个秀才还是可以拿得到的。”   听了这段介绍,别说是锦哥儿了,就连傅里都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锦哥儿显然也相当心动,于是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傅里。   傅里无奈,想了想,问到:“卫老太爷,不知可否告知民妇,您为何初见面,便表现得这般热情?”   卫老太爷眼眸闪了闪,正想说话,就听旁边坐着的老太太突然嘀咕了一句:“明径早就说了,叫你不要乱来,你愣是不听……”   老太爷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面色相当尴尬。   傅里挑眉,疑惑地看着上首坐着的两位老人。   老太太对上傅里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将自己对老头子的吐槽说了出来,面上突然一红,赶紧避开了傅里的视线。   傅里:“???”   还是卫若兰看不过去,状似无意地说了句:“老太爷老太太,你们就算再想要撮合傅姨与父亲,也不要这般着急啊,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好心办坏事吗?要是父亲知道老太爷您乱来,指不定晚上归家就要念叨你们了。”   傅里愣住,抬头看向两位老人,直到在他们脸上看到几分心虚,这才确认,卫若兰说的竟然是真的。   想要撮合她与卫烆?   傅里有些茫   然,若是她没有记错,昨日她上门的时候,兰哥儿的小姨还有着随意进出卫家的权利吧,老太爷不知道,但老太太明显对那位赵姑娘相当满意才对,怎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卫若兰似乎猜到了傅里的想法,狡黠地笑了笑,直接走到老太太跟前儿蹲下,仰着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昨晚你们归家时,孙儿就有一件事非常想要问你们,只是考虑到这事儿傅姨似乎也很想要知道,所以便拖到了今日,当着傅姨的面儿开口问问。”   老太太愣了下,看了眼傅里,这才将视线转向卫若兰,眼神非常慈爱:“兰哥儿有什么话,只管问我就是。”   卫若兰想了想,笑道:“昨儿孙儿在家,不曾听到有人通传,却在后花园见到了小姨,当时本想发作,却听小姨说起,她能不经通传就进入我们家,是因为您曾经应允过她,可以随意进出定威侯府?”   老太太眼神闪了闪,不禁看向傅里,眼神怀疑。   这件事管家昨天便同她说了,但因为卫烆的命令,管家并未说起昨日详细情况,所以她听过就算,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也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儿。   但听兰哥儿的话,昨日赵二姑娘上门时,傅娘子也在?   这就难怪了。   她心里略有些不虞,与赵二姑娘无关,老太太只是觉得傅里还未嫁进定威侯府,便有插手定威侯府家事的嫌疑,更何况她还撺掇着孙子开口,要给她一个小辈解释,老太太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卫若兰从小都被人宠着,对看人脸色这事儿其实不太精通,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奶奶啊。   他很快便察觉到了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有变,想了想,小声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老太太,孙儿以前在巴州府住着的时候,曾告诉过傅娘子,您有心想让小姨嫁给父亲,给我做后娘。”   老太太眼神一滞,顿时明白过来。   原本的怀疑不满瞬间消失,转而变成了不好意思。   毕竟,兰哥儿刚才还在说,她与老太爷想要撮合傅娘子与明径,可昨日赵二姑娘却不需要通传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定威侯府的大门,还被傅娘子撞见了,这事儿实在有些……   她看了傅里一眼,果断开口说道:“管家,以后赵二姑娘再上门,你记得让她在门口稍等片刻,等门房通传后才可放她进来。”   傅里眼眸闪了闪,这么容易就改口了?   看来这位老太太不像是难缠的,虽不知道好不好相处,但至少不像是个会无理取闹的。   管家看了其他人一眼,小声说道:“昨儿侯爷直接将赵二姑娘赶了出去,当时便下令,若是赵二姑娘再登门拜访,让府上不得随意放她进门。”   老太太松了口气,正想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想着傅里还在,手举到一半又欲盖弥彰地放了下来。只是眼神飘忽,看在傅里眼里,觉得有几分好玩儿。   卫若兰赶紧趁热打铁:“老太太,您之前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吗?”   “咳咳,”老太太也不觉得向一个小辈解释有什么为难的了,她看向傅里,言辞恳切,“我确实说过赵二姑娘可以不用通传就可以进府的话,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赵二姑娘就算上门,也一直谨守礼仪,不曾有半点儿逾矩之处,所以后来两家再次联姻意向破裂之后,我也不曾想起这事儿。”   说完,老太爷在旁边笑着开口:“我夫人忘性大,这事儿确实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傅里笑着点了点头:“这事儿寻常,别说是老太太了,就连小辈这样的年轻人也有些丢三落四的毛病,更不用说忘记这点儿小事儿了。”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见傅里脸上并无芥蒂,这才放心。   许是之前说错了话,老太太为了补救,再次提起了让锦哥儿到卫家族学读书之事:“我记得锦哥儿只比兰哥儿小三岁,兰哥儿今年十一,锦哥儿也有八岁了吧?这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可耽误不起。傅娘子且放心,有兰哥儿在旁照看着,锦哥儿在族学绝对受不了欺负。”   傅里想了想,也不矫情了,干脆点头:“多谢老太爷老太太看重。”   锦哥儿赶紧上前行礼:“谢谢老太爷老太太,锦哥儿入学后一定好好读书,不负二位好心。”   老太爷笑着摸了把胡须,而后便起身告辞了。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不好在这屋子里多待。   等他走后,卫若兰态度愈发轻松,笑着趴在老太太的腿上开口:“老太太,您之前不是非常喜欢赵二姑娘吗?怎么后来又打消注意了?”   老太太笑着看了傅里一眼,知道卫若兰这是在替傅里问话,因为本就有撮合傅里与自家儿子的意思,知道这事儿若是不说清楚,恐怕两人之间还会横生枝节,于是也不吝惜自己的口水,将当初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早在兰哥儿母亲去世后,我便琢磨着要给明径续弦,但他当时正在打仗,又有妻孝在身,自然推拒了续娶之事。”老太太想到自己儿子,便忍不住心疼,“可兰哥儿刚出生就没了娘,没个人照顾怎么行?所以就算明径拒绝了,我也一直有在暗中为他挑选继室。”   说到这儿,老太太看了傅里一眼,“当时卫家与赵家的关系非常紧张,那赵二姑娘倒是不曾被我列为继室人选。”   傅里了然,之前卫烆也曾提起,在卫烆不曾携着大功劳从边关回来,并获得皇上亲封的定威侯爵位之前,靠着太子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的赵家对卫家的态度相当冷淡,甚至非常避讳。   在这种情况下,老太太要是还将赵二姑娘视作卫烆的继室人选,那定威侯府起来后的这些年,府上恐怕早就出事儿了。   见傅里信了自己说辞,老太太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当时也选了不少合适的闺阁千金,然而明径回来听说此事后,直接将那些千金的画像给撕了个干净,之后更是与我们明说,他目前没有续娶的想法,而且就算要续娶,妻子的人选   也只能他自己定。”   老太太摸了摸卫若兰的头,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当时明径曾经说过,若是再娶的妻子与原配一般,两人之间除了同睡一张床外便再无其他交流,妻子甚至因为接受不了聚少离多的现状而对他心生怨怼,这样的婚事还不如不要。   她听到之后相当震惊,也对给明径定下了心高气傲的赵家姑娘非常后悔,出于对儿子的愧疚,她只能向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插手明径的婚事。   但不管明径的原配如何,她都是兰哥儿的母亲,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好当着兰哥儿的面说出来。   好在傅里从她的动作,以及卫烆以前说起的自身情况中猜到了几分,并未纠结此事不说,还冲着老太太点了点头。   老太太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太爷对明径本来就只有光宗耀祖这一个要求,在明径的了定威侯的爵位之后,他对明径的事情虽有关怀,却从不插手。”   所以卫烆以前才会说,他不管想要娶谁都可以自己做主,父母不会有其他意见。   傅里想到卫烆当时做的保证,不由会心一笑。   老太太顿了下,神情有些无奈。摇摇头后,没有纠结傅里那抹笑,而是叹了口气后继续开口:“之后会动了撮合赵二姑娘与明径的想法,也是因为在太子被废之前,赵家出了点事儿,其不但在京中处境大不如前,还被之前得罪过的人屡次针对,但太子已将其视作弃子,自然不愿帮助赵家,于是他们不得不转头求上了定威侯府。”   “后来,又听说了明径喜欢上了你……”   对上老太太纠结的眼神,傅里不禁失笑。   她不但一点儿没介意老太太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意思,还安抚地冲着老太太笑了笑,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继续说。   她就说嘛,现代的人对她这样的情况都不见得接受良好,老太太一个古代土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接受了她,甚至还这般热情地撮合她与卫烆?之前她甚至怀疑过其中有什么阴谋,但如今看来,老太太一开始应当确实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卫烆回京后,肯定给老太太做了许多工作,然后才有了老太太如今的态度转变。   果真,老太太很快便提起了卫烆当初做的事儿。   “明径那小子也是混不吝的。”老太太神情无奈,“他回京之后听说我想要撮合他与赵二姑娘,也没有与我商量,直接找上赵家,跟赵二姑娘的父亲说,赵家如今的境况确实不如之前,没办法给赵二姑娘找到身份高贵的夫婿,但赵二姑娘的年纪毕竟一天大过一天,若是再不嫁人,以后恐怕就成了人家口中的老姑娘,还会带累赵家的其他姑娘。”   “他还说,他毕竟是赵二姑娘的姐夫,如今的身份也能认识许多青年才俊,愿意给她这个小姨子拉纤做媒……”   说到这儿,老太太脸上的表情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简直跟现代的调色盘似的,颜色煞是好看。   但傅里听了这话,却忍俊不禁,不仅如此,她竟从这些话里面品出了一丝丝的甜。   当时她与卫烆之间的关系还不像是如今这般心照不宣,她对卫烆的态度甚至还带着几分抵触,然而卫烆却能果断地违抗母命,拒绝了一个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相当不错的继妻人选。   其他不说,至少卫烆对感情的态度,让傅里相当喜欢。   老太太本以为傅里听了这话后会生出不满,觉得卫烆做事太过莽撞,也太不留情面   毕竟这个时代流行的还是温柔多情的书生公子,像是她儿子这样杀伐果断,做事干脆利落的武夫,许多姑娘都不太喜欢。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之后要好好给儿子描补一二,给他说上一车轱辘好话的准备,但没想到,老太太抬头,却从傅里眼底看到了几分欣赏。   从傅里进门到现在,她提起了明径多少次,这还是第一次从傅里的眼里看到明确的反馈。   老太太整个人都激动了!   卫若兰赶紧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不要太激动。”   老太太对上孙子带笑的眼睛,很快想起他之前说起,傅里对自家儿子不是完全无意的话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原本还以为,傅里这么多年都没说嫁给自家儿子,肯定是看不上明径,这几年一直都是明径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心里有了底,老太太说起话来都轻快了几分:“傅娘子你说说明径办得这事儿,我一个老婆子,就算对赵二姑娘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打了儿子的脸,硬要将其娶回家吧?更何况我对赵二姑娘本就没有特别喜欢,会想着撮合两人,也只是因为她是兰哥儿母亲的亲妹妹,之前还打听到他们两姐妹在待字闺中时关系极亲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卫若兰。   “我后来会说赵二姑娘登门拜访不用通传,是在那事儿发生不久之后。说来也惭愧,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也小孩子心性,被明径用那样的方式反抗后,也生了逆反心,”老太太略有几分不好意思,“所以就算赵二姑娘与明径没有希望了,也隔山差五就给赵家递一张请帖,请赵二姑娘上门做客。”   “赵二姑娘是个纯孝的,就算明径之前那般下她面子,她对我这老婆子竟然也相当喜欢。相处久了,老婆子难免对她生出好感,也是为了与明径赌气,这才说了让她进门不必通传的话。”   说着说着,老太太皱紧了眉头,语气也带了几分疑惑:“只是之前赵二姑娘上门一直都相当规矩……”   难得的,这位老太太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623:35:312020012723:5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280349100瓶;77lingshui、难捱、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老太太又不是傻的,年轻时候同样与老太爷的几个妾室斗智斗勇,经历过不少。像是赵二姑娘这样的情况,若是一直不曾察觉,她当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可若是有了怀疑,那么赵二姑娘的许多行为在她眼里都会变得无所遁形。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卫若兰:“兰哥儿,你以前一直说不喜欢小姨,是为什么?”   老太太笑容无奈,当初她才试着与赵二姑娘接触,确定她是个还不错的姑娘后,便没有隐瞒地告诉了兰哥儿,他以后的后妈很可能就定下赵二姑娘了。两人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然而不过才见了一面,兰哥儿便对赵二姑娘非常排斥,总是在她耳边说不喜欢赵二姑娘,不想让她做后娘。   问原因,兰哥儿又总是说不清楚,只是一味地说不喜欢赵二姑娘。   老太太十来岁的时候,母亲难产,一尸两命,没两年父亲便娶了后娘。所以她很清楚做孩子的对自己父亲续娶的排斥,所以只当兰哥儿也同她当初一样,只是不想让父亲续娶,所谓的讨厌也只是针对所有可能嫁给明径的姑娘,而非针对赵二姑娘这个人。   也是因为这样,老太太才一直没有将兰哥儿的话放在心上,之后仍旧坚持与赵二姑娘接触,甚至将其视作最好的联姻对象。   但如今看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卫若兰撇撇嘴,不满地哼了一声:“她倒是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赵二姑娘又不是傻的,就算对卫若兰这个存在有再多的不满,在还没有嫁进定威侯府之前,她也不可能真的对卫若兰做什么,甚至她还得将卫若兰好好地捧着,不能出现任何出格的行为,否则别说卫若兰自己会告状了,就算是定威侯府的下人见到了,随口说上一句,她就不可能嫁进定威侯府。   毕竟赵家式微,与定威侯府早年还有几分龃龉。   相比较其他家世出众且才貌双全的姑娘,出身赵家的赵二姑娘唯一的优势与筹码,也就是与卫若兰的亲戚关系,因为这代表着她嫁进定威侯府之后就算对卫若兰不能视如己出,也绝对不会虐待他。   赵二姑娘虽然不置可否,但她娘提点过,所以她一直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是卫若兰还小的时候,面对老太太突如其来的询问,他恐怕仍旧只能跟老太太说一句苍白又无力的“我不喜欢小姨”,然后便说出其他话了。   但卫若兰如今已经十一岁了,不但上过私塾读过书,还跟在卫烆身边学习了太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早已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感觉。   他偏着头想了一下措辞,然后开口,“就好像我对她来说并不是亲戚,而是抢走了她什么东西的仇人?”顿了顿,他摇头,“说仇人好像不太恰当,但她看向我的眼神确实带着几分嫌弃与仇视。”   老太太一怔,旋即苦笑:“我竟然看走了眼。”   傅里想着赵二姑娘之前表演出来的“变脸”绝活儿,笑着安慰老太太:“您不必妄自菲薄,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赵二姑娘有心算无心,也就是觉着兰哥儿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在他的面前失了警惕,露出了几分真面目,在您这样的大人面前,她是万万不敢有一丝松懈的,所以您会察觉不到她的异常,也属实正常。”   至于后来赵二姑娘面对卫若兰的时候为何变成了那副模样,估计是发现卫若兰长大后仍旧记得她在自己小时候的表现,并一直对她相当敌视,而她本身又已经因为卫烆的骚操作而绝了一半嫁进定威侯府的机会,所以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老太太听了傅里的话,心里对卫若兰的愧疚仍在,但心里到底好受了几分。   误会解除,傅里心里的芥蒂已经消失,她对嫁给卫烆这件事的抵触情绪已经基本消失,再看向老太太等人时,眼神都亲切了几分。   锦哥儿像是察觉到了傅里的态度,眨了眨眼睛:“老太太,你为什么后来又喜欢我娘亲了呢?”   傅里笑着摸了摸锦哥儿的头,这小子,这么点儿大竟然就开始插手她这个做母亲的婚事了,要是不看两人身份年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己的长辈呢。   但锦哥儿这问题也算问到了点子上,她也没有出言驳斥   虽然卫烆登上赵家大门,直接问了岳父赵二姑娘的婚事,并说起自己可以为其介绍夫婿,这样的行为已经算是拒绝了赵二姑娘嫁进定威侯府的机会。但没有了赵二姑娘,还有其他姑娘啊!就算老太太碍于卫烆的所作所为,不敢再贸然插手卫烆的婚事,但她也不至于就这么突然转变了对自己的看法吧?   虽然两人都是单身带娃的现状,可这是古代,男人单身带娃可不算什么大事,何况卫烆自己又是实权在握的定威侯,这京城想要嫁给卫烆的闺阁千金不知多少,反观傅里,虽然因为如今的身家而不愁婚事,但想要找一个合适且条件好的丈夫可就难上太多了。   老太太嗔怪地看了傅里一眼,笑容相当无奈:“明径登上赵家大门,说是要给赵二姑娘安排成婚人选后,很快又放出话去,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并说已经告知了皇上,只等他求得对方同意,便会央求皇上赐婚。”   “你说说,这话一出,哪位好人家的女儿还敢打他的主意?”   “再加上这几年过去,明径不但对主动贴上来的姑娘不假辞色,就连自己房中的丫鬟也尽数遣走,做足了不近女色的样子,”老太太神情无奈,“时间久了,我也算是看出了他对你的心意,不说立刻对你改观,但至少不会再介意你的身份了。”   说到这儿,老太太眼神怅然,似乎想到了自己。   她当初才嫁给卫烆父亲的时候,也是怀揣着满腔的少女心事,想要与之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嫁人不久,她便发现卫烆父亲身边已经有了两个通房,之后怀孕,婆婆更是立刻赐下两个姨娘……   老太太摇摇头,很难说她究竟是儿子的坚持打动了,还是被儿子对感情的坚贞打动。   女人嘛,到底是感性的。   “明径也是个顺杆儿爬的,在发现我对你的存在不再排斥后,便见缝插针地给你说好话。不仅仅是明径,就连当时远在巴州府的兰哥儿来   信,也总在信中说起与你相关的琐事。”   老太太笑着摸了摸兰哥儿的头,眼神慈爱,再看向傅里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欣慰,说到底,她对儿子的婚事并无太多要求,只希望儿子的继室能对兰哥儿好而已。既然傅里对兰哥儿那般好,而且看情况还没有半点坏心,她心底最后的抵触自然也随之消失了。   她笑着对上傅里的眼睛,“何况后来明径又同我说起,你自己是个颇有本事的,对自己的孩子有其他安排,对他的爵位根本就看不上眼……”   傅里无奈失笑:“倒不是看不上眼,只是这东西于我而言没什么用。”   老太太疑惑地看着她:“没什么用?”   傅里侧头看了锦哥儿一眼,笑道:“这京城里面空有爵位,却没有实权的人家难道还少了?有了爵位,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倒是可以保证了,但若是手中没有实权,不一样只能任人算计欺辱?可若是有了实权,荣华富贵难道还能缺了?何况以我的能力,我的孩子就算没有爵位,同样可以享受一辈子的荣华,而实权这东西,就算有了爵位,他不一样只能自己去挣?”   老太太愣住,好半晌才说道:“可是金银再多,若无权势相护,岂不是只能任人鱼肉?”   这世上可从来没少过仗着手中权势,谋夺他人家产之事。   傅里笑了:“难道空有爵位,就能护住家产?”   没有实权,爵位难道不一样只是被人觊觎的“鱼肉”?   老太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傅娘子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想得这么通透。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这金银虽然可以保你后代荣华,可若是金银耗尽,你后代岂不是就被打回原形?可爵位不同,就算金银耗尽,只要有爵位,后代就有翻身的希望。”   她本该顺着傅里的话说,好让傅里对爵位不屑一顾,这样定威侯的爵位自然只能落在兰哥儿身上。但老太太实在太好奇了,所以没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没有实权的爵位只是架子好看这件事,难道其他人不知道?可其他人照样为了个爵位争得头破血流,为的是什么?荣华富贵?不,是老太太说的,可以给后代一个缓和的时间。   在爵位到头之前,只要有一个出息的,那么后代就能再次进入权利中心,不至于跌落社会底层。   在这点上,卫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卫烆如今是定威侯,可这个爵位是他自己挣得。卫家本身的爵位传到卫老太爷这一代,已经只剩下个子爵,传到卫烆头上,估计就只剩下一个一等奖军了。但卫烆靠着自己的本事,又有卫家以前的人脉相护,愣是在战场拼杀出了一条血路,将原本快要传到头的爵位,又升到了侯爵,自此,卫家的爵位又能传下许多代了。   傅里笑了:“锦哥儿自己想要的,他自己会去挣。至于锦哥儿的后代……他的孩子我也许可以见到,他的孙子我也许也能接触到,可是他儿子的孙子,他孙子的孙子……这些人的未来,又与我何干呢?”   那时候她人都死了,他们活得好不好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还要她在还活着的时候,就为不知道多少代之后会出现的无能后代殚精竭虑地谋划,给他们擦屁股,为他们保驾护航?这样活着累不累?   再者说,就算有了爵位,难道后代就真的可以和自己安排一般,一生顺遂?   孩子自己没本事,再高的爵位也保不住。   贾家老祖宗给他们挣下的爵位够高吧?国公,除了四个开挂的东南西北异姓王,这就是异姓能获得的最高爵位了,可最后,这两家不一样被抄家了?   老太太怔愣片刻,无奈地笑出了声:“你倒是活得肆意。”   傅里一直看着老太太,竟从她眼底看出了几分艳羡。当然,更多的还是喜欢与欣赏。   她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老太太收敛所有神色,认真地看向自己:“傅娘子,明径的心意想来你也清楚,他也早就与我们两个老头老婆子提过,想要娶你为妻,不知傅娘子是什么想法?”   话音刚落,房中所有人纷纷转头,好奇地看着傅里。   锦哥儿抓着傅里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娘亲,你想要嫁给卫叔叔吗?”   傅里愣了一下,而后认真思索片刻,点头:“确实有这个想法。”   既然之前的所有顾虑都已经消失,她本身又对卫烆有意,为什么不能嫁给卫烆呢?   老太太顿时喜上眉梢,然而不等她开口,便见傅里低头看着锦哥儿:“锦哥儿你呢,你想要卫叔叔做你的父亲吗?”   老太太瞬间屏住呼吸,担心地看着锦哥儿。   不仅仅是老太太,就连卫若兰,以及房中伺候的其他人也都将视线挪到了锦哥儿身上。   有些人忍不住嘀咕,这嫁不嫁人只听说问父母意见的,还从来没见过询问自己孩子意见的。难道锦哥儿不同意,傅娘子还能拒绝这门顶好的婚事?   锦哥儿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仍看着傅里,忍着心里那股子娘亲马上要被其他人抢走的心酸问到:“若是我不同意卫叔叔做我的父亲呢?”   老太太与卫若兰呼吸一窒,一颗心脏高高提起,怎么也没办法放下来。   两人死死地盯着傅里,非常担心傅里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   傅里想了想,道:“那就不让你卫叔叔做你的父亲。”   锦哥儿好奇:“为什么?”   傅里笑了笑,“就像是兰哥儿对你卫叔叔来说更重要一样,你对我而言,自然也是最重要的。”   卫若兰忍不住瞪眼,他对父亲来说是最重要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明明在父亲眼里,傅姨比他重要多了。   锦哥儿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一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笑,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娘亲,你喜欢卫叔叔吗?”   傅里摸了摸他的头:“若是不喜欢,我可不会嫁给他。我和锦哥儿两个人就能生活得很好,没有必须嫁人的理由不是吗?”   锦哥儿笑了笑,点头道:“那我同意让卫叔叔做我的父亲。”   傅里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你啊!”   “既然这样,那我马上让人去找媒婆,然后让人算一个黄道吉日?”老太太被锦哥儿的回话吓了一跳,此   刻恨不得赶紧将婚事定下来,不希望再生出其他变故影响这门婚事。   傅里没想到老太太态度这般急切,但想了想,仍旧点头应了下来。   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成婚,那么婚事的筹办自然是越快越好。   不过……   “还是和卫大人说一声吧?”傅里笑着开口,“这到底是他的终身大事,总不能等到黄道吉日都定下了,他才知道自己要成婚了吧?”   老太太嫌弃地摆摆手:“他巴不得赶紧和你成婚,哪儿会在意这点儿小事。”   傅里不禁失笑,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但古代结婚礼节繁琐,到底不像是现代那般方便,三书六礼整套走下来,至少得花上大半年时间。若是再讲究一些的人家,想要将女儿多留在家中几年,走上两三年也是寻常。   不过卫烆与傅里二人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已经有些大了,走礼自然不会拖延。   但就算这样,婚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所以傅里一般让人开始筹备嫁妆,一边则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业。   这日一早,她拿着礼物便直接敲响了四王爷府的大门   经过几年的历练,四皇子因为功勋卓著,已经由原本的光头皇子变成了王爷,地位愈发崇高。   门房拿了傅里的拜帖,很快进去通报。   不久,便有一位嬷嬷出来将傅里迎进了四王府的大门。   虽然只是上门拜访而已,但四皇子身份尊贵,府上规矩更是繁琐,傅里甚至没有犹豫,便将锦哥儿留在了家中。所以此次上门,傅里只带了田大娘一个人。   路上,四王府的下人见傅里容貌出众且衣着光鲜,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心里更是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涌出无数旖旎想法。   但见她浑身气势似乎不同寻常,出来接引的又是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于是又纷纷打住了各种猜测,很快收回了视线。   傅里挑了挑眉,这四王府的下人素质倒是不错。   想到卫烆之前提起的,关于四王妃的种种描述,她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   不久,一行人便来到一处精致的院子前。   嬷嬷将两人带到门口后转头看向傅里:“傅娘子,这便是王妃的院子,还请在原地稍等片刻,奴才进去禀告王妃一声。”   傅里点头,乖乖在原地。   不久,嬷嬷便再次出来将傅里迎了进去。   四皇子妃是个相貌不算特别好看,但气质雍容华贵,一眼瞧过去便知道身份不同寻常的女人,而且其表情相当严肃,似乎不好得罪。   但等见到傅里之后,她脸上很快就挂上了笑容,不等傅里行礼便立刻指着一边椅子说道:“傅娘子快快请坐。”   等傅里坐下之后,四王妃笑着说道:“我之前听说傅娘子来了京城,便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你一面了,只是你才进京不久,想来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一直没给你递上请帖,还望傅娘子勿怪。”   傅里心中一跳,还好她听了卫烆的建议忙完便立刻来了四王府拜访,否则正等四王妃下帖请她上门,恐怕自己在四王妃心里的印象就不太好了。   她赶紧摇头说道:“能进四王府的大门,已是民妇荣幸。”   四王妃摇摇头,似乎对傅里的话并不认同,但她也没有为此与傅里辩驳,而是说起另外的话题:“说来我好几年前便听说过你,不论是甜菜还是土豆,又或者辣椒花生等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好物,因为你的不藏私,大夏的老百姓这些年比之前可好过多了。这般功劳,就算称你一句巾帼英雄也万不为过。”   傅里赶紧行礼:“王妃谬赞,这都是民妇应当做的,当不得您这般夸奖。”   四王妃笑着摆手:“你做的可都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赞你一句又算的了什么?当时土豆种子才被运送上京,知道将土豆献上之人竟然是你的时候,我便非常想要见你一面了,等到后来知道了辣椒与甜菜,以及后来的花生与红薯等,我对你的好奇简直达到了顶点,若非作为王妃不好离开京城,我恐怕当时就能骑着快马跑到巴州府去见你一面。”   说完,四王妃的视线落在傅里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欢喜。   傅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妃的话,索性沉默不语。   “我原本还想着为大夏做出这般多贡献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和哪吒一般长了三头六臂?又或者跟九天玄女似的,不似凡人,”四王妃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竟是长成你这般模样。”   傅里一愣,不禁失笑:“民妇让王妃失望了。”   “不不不,”四王妃赶紧否认,“虽然你和寻常人似乎没什么两样,但长得这般漂亮,已是非同凡人,我可一点儿没觉着失望。”   说实话,傅里其实有些尴尬。   就算只是一个寻常人当着傅里的面儿这般吹彩虹屁,她也不可能全然享受,更何况四王妃身份高贵,说着这样的话实在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因为四王妃眼神真诚,她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在四王妃很快就察觉到傅里的不适,干脆转移了话题:“傅娘子此次进京,应当不会再离开了吧?”   傅里心里有些疑惑,抬头看了四王妃一眼,摇头道:“目前确实不打算离开京城,但我生意遍布各地,不一定会长居京城。”   四王妃一愣,旋即笑道:“你那些生意不能交给其他人打理吗?”   担心傅里误会,她又补充道,“你将摊子铺得太大,总不好事事亲力亲为。若是这样,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完全不够用的。还是找几个值得信赖的人在外帮你跑腿儿,你自己在后方坐镇更好。我以前做生意也和你这般凡事都想着亲力亲为,但后来摊子铺得太大,我又不能离开京城,于是只能学着放手,后来摸索着找到了合理的法子,反倒觉得这样更方便,如今我更是连京城的许多生意都交给了心腹打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723:58:282020012823:3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傅里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四王妃:“王妃也做生意?”   四王妃爽朗一笑:“自然要做生意的,否则这四王府上下几百口人的生计,可就没着落了。不过我可比不上傅娘子,你做的那些生意都是自己的,从起步到发展壮大也都是你一个人处理,我就不行了,虽然我的谈资铺得也大,但最难的起步阶段,却是我家王爷在外处理的。我如今负责的那些生意,有一桩也是饮食酒楼,说来你应当也知道才是,有几家酒楼的名字叫醉香楼。”   醉香楼?   傅里惊了:“您是说,巴州府的醉香楼?”   四王妃点点头:“这醉香楼一开始其实不叫这个名儿,而且也不止在巴州府城才开了这么一家酒楼,只是之前的名字实在不够好听,于是不久便改了名儿。这楼里的大厨,也大多是宫里出去的御厨,都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到楼里帮忙的。只不过醉香楼的生意一直不算特别好,虽然也有盈利,但比起平日的支出就不怎么够看了。”   傅里下意思想问,既然酒楼生意不怎么好,为什么不直接关掉。   但转念一想,这酒楼人来人往的,是信息交汇之处,若是有心,在这样的地方能打探到不少消息。而四王爷手下还有一个类似于粘杆处的地方,专门收集情报……   她顿了顿,没有开口细问。   四王妃看了傅里一眼,有些疑惑,但想了想,又开口说道:“但是后来,醉香楼的游老板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巴州府突然出现了一味调料,味道独特,不论是用来做菜还是下面都相当不错,只是不知道原材料。又不久,游老板又传来消息,说是已经知道调料的名字,就是如今大夏盛行的观赏植物辣椒花的果子。”   “因为性格原因,我自己其实不太喜欢那等哗众取宠的花卉,更偏爱梅兰竹菊这样的植物。但府上侧妃却对辣椒花情有独钟,以至于在院中养了十来株辣椒花。”说完,四王妃不禁笑了起来,“当时听到消息,我与王爷说了一声后,便让人将侧妃院子里的辣椒花全部拔了,然后送到庄子上让人研究辣椒花的种植方法。”   傅里一愣,抬头望向四王妃,却见她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欣赏与满意。   傅里:“……”   再看,竟发现四王妃眼里满是狡黠,似乎对吃瘪一事相当高兴,且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高兴,也不惧自己的高兴被人发现。   “不过我当时对辣椒的味道实在好奇,还特意让人截留两株辣椒花,然后交给厨房做了两道菜。别说,虽然四王府饮食清淡,一时无法接受加了辣椒的菜品,但那味道真是不错,吃完后回味无穷,我之后还因此改了自己的饮食习惯,简直恨不得日日都能吃上用辣椒做的菜。”   四王妃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只是王爷实在接受不了辣椒的味道,还因此非常怀疑加了辣椒的菜品真的会有人喜欢。要不是因为这,王爷指不定早就注意到了傅娘子,然后将你招入麾下了。”   傅里心中一跳,意识到四王妃说了这么久的废话,终于说到正题了。但她仍旧一副不胜荣幸的表情:“能得王爷与王妃看重,这是民妇荣幸。时间早晚,并不能影响民妇对两位的尊敬。”   四王妃笑了笑,抬手将房中伺候的人全部挥退,只剩两个心腹在房中伺候。   “傅娘子不愧是能独自一人挣下这偌大家业的巾帼英雄,”四王妃无奈叹气,“太端得住,也太沉得住气了。”   傅里挑眉,笑容浅淡:“民妇不懂王妃在说什么。”   四王妃也不计较,笑着开口:“你难道就不好奇,醉香楼之前不怎么挣钱的时候,我为什么不直接将其关掉?你难道不好奇,我之前为何会说王爷若是早知道辣椒的效果,定会一早便将你招到麾下?”   傅里顿了下,抬头看向四王妃:“愿闻其详。”   四王妃对上傅里的眼睛,敏锐地从中发现,傅里对她问出这两个问题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而且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早有猜测。   傅里确实早有猜测,而且对自己的猜测足有分的把握。   四王妃为什么没有在醉香楼不怎么挣钱的时候,直接将醉香楼关闭了?自然是因为醉香楼的存在并不只是一门生意,它还是四王爷用来收集情报的重要根据地:四王妃之前不是说了吗?她手中的那些生意,最难的起步阶段都是四王爷在外奔忙。   既然这些生意都是四王爷做起来的,那么这些地方的人手自然大部分也是四王爷安排的,这些生意的作用,也就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还有其他用处。   毕竟,四王爷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心机深沉之人。   而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也并不难猜   从傅里进门开始,四王妃与她谈论的话题便一直围绕着她的生意展开,之后更是不停地说着她生意做得好,她比许多男人都有本事。到了最后,四王妃甚至几乎算是明示了:若是四王爷早知道辣椒的效果这么好,定然早将她招致麾下了。   为什么?因为辣椒赚钱?   不是,因为辣椒为傅里的生意打开了局面,让她在面馆的起步阶段走得非常容易,之后更是靠着辣椒在巴州府城站稳了脚跟,然后将带着“周公”这个招牌的店铺几乎开遍了整个大夏。   既然酒楼能收集情报,难道傅里那么多的店铺就不能收集情报了?   甚至因为能进酒楼消费的客人大多家中非富即贵,而这样的客人一般嘴也比较严,轻易不会在酒楼这样的地方说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所以酒楼能收集到的情报虽然会更准确,却完全比不上傅里那些店铺能收集到的情报更多。   简而言之,四王爷这是看中了傅里那些店铺的客流量,想要借着她的店铺收集情报。   意识到傅里已经猜到自己之前种种表现背后的目的后,四王妃不禁心中长叹,而后自嘲一笑:“我突然明白,傅娘子为何能以一介女子之身,将生意做得这般大,甚至超过无数有本事的男子了。”   傅里看着四王妃,笑道:“这话王妃之前似乎已经说过。”   四王妃摇头,脸上的笑容落下,眼神却真切许多:“之前,我说那些话颇有些言不由心,只是为了打消你的戒备而已。如今再说这话,却是发自肺腑。我原以为,你能将生意做得这般大,除了你手中有着许多可以出奇制胜的宝贝外,也有定威侯的原因在,但如今看来,定威侯在生意上恐怕不能为你提供多少帮助。”   傅里失笑:“他是武将,对生意场上的弯弯   绕绕懂得可不如我多。”   四王妃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傅娘子,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四王妃截住话头没有再说,但她冲着傅里直接比了个大拇指。   傅里笑着摇头,没有接话。   四王妃调整好心情后,直接开门见山道:“既然傅娘子已经猜到了那两个问题的答案,自然不难猜到我的目的?那么,傅娘子的答案是什么呢?”   傅里顿了下,低头认真思考起来。   按说傅里如今已经投到四皇子麾下,对四皇子的要求理应听从,然而周公连锁店毕竟是傅里亲手“打下的江山”,要让她同意将管理层交出去,傅里怎么想,都不愿意答应。   确认自己心中想法后,傅里直言:“我知道四王妃与我说这番话的目的为何,然而……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四王妃挑眉:“为何?”   傅里笑着开口:“我无法接受属于我的东西,被贴上其他人的标记,若是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将这些店铺关掉。”   四王妃没想到傅里会说出这样的话,表情不禁严肃许多:“傅娘子是否误会了什么?不论是我,还是四王爷,我们的根本目的都只是想要借你的店铺做一些事,并不会插手你店铺的生意,更不会做出强占你店铺这种无耻行径。”   傅里点头:“我相信四王妃的人品,也相信四王爷为国为民之心。只是,我无法接受将自己的店铺交到我不信任的人手上,这会让我有种自己的店铺并不属于自己的失控感。还请四王妃见谅!”   四王妃摆手,眉头紧锁:“我倒是并不在意,但王爷……”   傅里眼珠一转,看向四王妃:“王妃您看这样是否可行?我那些店铺的掌柜仍旧由我自己安排,但是铺子的跑堂,可以让您安排二到三人。”   四王妃眨眨眼,突然笑了起来:“这事儿我得问问王爷,但我想,这般两全之事,王爷应该是愿意答应的。”   傅里松了口气,若是可以不得罪四王爷这个大夏未来的皇帝,她还是不想得罪的。   聊完正事,四王妃干脆将之前赶走的人叫了进来。   “虽然我之前说那些话掺杂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虚情假意,但我对你的喜欢却不曾掺假,”四王妃脸上是笑着的,眼底却满是惆怅,“我长到这么大,见过许多女人,卑微的,高贵的,自卑的,高傲的,丑陋的,美丽的,善良的,恶毒的……但没有一个能跳脱出女人身份的桎梏,就算再有才华之人,也只能困于后宅,与其他原本根本瞧不上的女人争抢同一个男人,并为此手段尽出,失去了自己最本真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四王妃,傅里不禁怔愣在那儿,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安慰。   她甚至不知道四王妃是在为自己感叹,还是为了其他人。毕竟就傅里今日所见,四王妃的性子其实相当豁达,并不像是为情所困,然后迷失了自己的样子。   四王妃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傅娘子可能不知道,我未出阁以前,曾与贾敏是手帕交。”   傅里悚然一惊:“!!!”   见傅里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四王妃突兀地大笑起来,等笑够了,她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语气仍带着几分戏谑:“傅娘子不要害怕,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先不说我与贾敏之间的感情还剩多少,就说如今,你对我们整个四王府来说,可比贾敏重要多了。”   绝大部分时候,利益,远比感情更靠得住。   傅里微微松了口气,但没有完全放心:若是不打算为了贾敏为难自己,四王妃为何突然提起贾敏?   四王妃原本一直端坐在椅子上,此刻竟忍不住伸手放在桌上,而后托着下巴看向傅里。她姿态放松许多,看向傅里的眼神也是一片平静,只是细看的话,却能从中看出几分怅然。   傅里了然,四王妃之前的感叹,应当是为了贾敏。   果真接下来,四王妃便提起了自己与贾敏之间的旧事:“说来自从我嫁给四王爷之后,因为立场不同,我与贾敏之间已经许久不曾通信了,感情自然生疏许多。若非之前闹出贾王氏给贾敏下药一事,贾敏与我之间恐怕直到今日,也只能形同陌路。”   傅里挑眉,看来林家如今也投入了四皇子麾下,否则四王妃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至于四王妃为何会将这样的消息透给自己,应当也是为了卖她一个人情,好让她做好以后与林家见面的心理准备。   傅里对四王妃的好意心领了,却并不觉得与贾敏相见有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傅里早不是才穿到红楼世界那个孑然一身,连做个生意都担心被想要讨好贾敏的人报复,乃至于抢走锦哥儿的人了。以她如今的身家与人脉,以及在四皇子、甚至皇上面前都挂上了号的处境,她难道还会怕了林家?   别说林家,就算是贾家,她都不至于太放在心上。   见傅里领会到了自己想要告诉她的信息,四王妃眼底笑意愈发真切。   顿了顿,四王妃倒真有了几分说说当初旧事的心情:“当初我还只是个侯府嫡长女,而贾敏却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按身份来说,贾敏的身份其实比我更高贵。有着贾代善这样有本事且拎得清,还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满京城的高门贵女,哪怕是王府郡主,比之贾敏也差了一层意思。不过贾敏性子随了荣国公,相当开朗大方,与人结交也并不看重家世,只看自己心情,倒真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流姿态。”   “我当时处境并不好,贾敏却并不在意,仍旧与我交好。她的存在,给我当时的处境带来了很大的改善,我自然也投桃报李,给她提供了许多帮助。我与贾敏交好这事儿,在当时可谓是人尽皆知。”   “按照贾敏的家世,入宫为妃都有些辱没她的身份,做皇子妃,甚至太子妃对她来说也轻而易举。可惜贾敏年纪不到,太子妃的位置早有他人。但贾家早已投入太子麾下,自然不能将贾敏再嫁给其他皇子。”   “好在贾敏也不在意,甚至同我说过并不稀罕嫁入皇家。若是能得一心人,必定白首不相离,便是贾敏不曾嫁人时说过的话。”   “后来她没有如其他高门贵女一般嫁给门当户对之人,反倒下嫁给了家世已经落败的林家探花,可是惊住了不少人的眼睛。但林探花容貌出众,才学过人,倒也不失为一个良配。等到后来听说贾敏与林探花琴瑟和鸣,两人间几乎插不进第三个人时,京中不少贵女对她可是相当羡慕   。”   傅里愣住,忍不住开口:“你说的是真的?”   四王妃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就算后来我嫁给了四皇子,与贾敏之间断了联系,我对她这门婚事也是相当羡慕的。”   傅里皱眉,满心疑惑地开始扒拉原主的记忆,但很可惜,原主记忆中的贾敏与四王妃口中的贾敏,似乎……   完全不同?   别说是魏晋名士之豁达风流了,她眉眼间的哀愁,很容易就让人看出她生活得并不如意。   四王妃叹气:“大概是当初感情有多深,之后发现感情不如自己想象之时,打击就有多大吧。后来贾敏一直无法怀孕,就算怀了也容易掉,所以夫妻二人过了几年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后,林探花便纳了妾。”   傅里愣了下,恍然点头,原主就是林如海第一个正式纳进门的妾室。   四王妃看了傅里一眼,满脸可惜:“也是纳妾之后,贾敏的性子便越来越……”   她摇摇头,想到傅里与贾敏之间的身份,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说道:“前些年贾敏与我恢复通信,我曾提起过你,只是当时不曾说起你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儿。林如海这些年也一直在御史台做官儿,有着王爷提拔,他官运还算亨通,如今已然坐到了兰台寺大夫的职位,是以林家上下如今都在京城。之前你远在巴州府城还好,但如今你既然来了京城,两方碰面自然避免不了,你也该做好打算才是。”   傅里看向四王妃:“我儿子的事……”   “林家虽然与贾家闹掰了,但林家以前也是勋贵出身,根基就在京城,世交好友更是不少。以贾敏的性子,她若是在京城见到了你,必然会叫人调查,到时候你儿子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四王妃想了想,道,“不过现在还不急,最近黄河水患闹得太大,京中称得上是风声鹤唳,林家上下应该极少出门,你们的碰到机会应当很少。若是碰到了,贾敏应当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调查你的身份。”   她看向傅里,“我会让王府的人注意着些,能隐瞒就尽量隐瞒住你孩子的身份,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墙,你之前在巴州府城也几乎没有做过遮掩,就算有着四王府帮忙隐瞒,想来也藏不了多久。”   傅里点头,旋即笑道:“王妃是想让我与贾敏见上一面?”   四王府失笑:“确实是这样。贾敏对林如海喜欢得紧,如今膝下又有一儿一女,对你以及你孩子的存在想来并不欢迎,她也必定不希望你的儿子回到林家。若是与贾敏联手,你孩子的身份自然可以很好地隐藏下来。”   傅里轻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何况贾敏若真的喜欢林如海至深,对我孩子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可说不定。”   若是傅里不知道红楼剧情,她也许就顺着四王妃的提议,真去找贾敏合作了,毕竟四王妃说得有理,若是贾敏不想要锦哥儿回到林家,定然会不遗余力地隐瞒锦哥儿的身份,绝对不叫林如海察觉。   但傅里直到红楼剧情,自然也知道,贾敏的儿子,三岁就没了。   算算年纪,黛玉如今也四岁了,她弟弟只比她小一岁,也就是说,贾敏的儿子今年就会夭折。   四王妃让她与贾敏合作的前提是,贾敏有一个儿子,林家也不缺儿子。   但若是贾敏的儿子死了呢?   傅里不怕林家知道锦哥儿身份,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为好。   四王妃提议被拒,她也并不在意:“你是打算让你的儿子认祖归宗吗?”   傅里摇头:“锦哥儿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并不打算让他回到林家。”顿了顿,她无奈地笑了笑,“当然,若是锦哥儿自己想要回林家,我也不会阻拦就是了。”   不过锦哥儿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以为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怎么也不该想着回林家才是。   四王妃笑着点了点头:“你自己心中有数便是。”   傅里笑道:“还请四王妃不要将锦哥儿存在告诉林夫人,不管锦哥儿日后是如何选择,目前也并不是将他身世告知的好时机。”   四王妃笑着点了点头:“你且放心,你若是自己不想说,我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不久,傅里离开了四王府。   在四王府的大门外站了一会儿,傅里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和这些一句话能拐十几道弯儿的人说话,实在太累了。   田大娘跟在傅里身后,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傅娘子,你没事吧?”   傅里笑了笑,摇头:“没事。”   只是听了四王妃的话后,她突然意识到,既然来了京城,锦哥儿的身份很可能就瞒不住了。现在她必须要做的是,尽快给自己增加筹码。   店铺目前没法子开,而且就算开了,估计也不顶什么用。   她与卫烆的婚事,却可以利用起来。   这般想着,傅里便直接找上卫老太太,决定将两人婚事尽快操办起来,最好在锦哥儿的身份被发现之前,就让婚事尘埃落定。   若是按照原著的剧情,她其实没必要这样着急,毕竟林如海在黛玉五岁的时候就会被外派到淮扬做巡盐御史,到时候一家人都必须离开京城,她与林家接触的机会根本不多。   但前些天她才得知的,王子腾至今也只是个京郊大营的小头头儿,原本应该已经回到金陵的王子胜更是在京城待得好好的,而林家更是早已经与荣国府闹掰了……   傅里忍不住担心,剧情的崩坏会不会影响到林如海的官职,等到明年,林如海要是没被派到淮扬做巡盐御史,锦哥儿与林家接触的机会岂不是非常多?她又不能为了隐瞒锦哥儿的身份就将其困在家里,不让他出门。   傅里说要尽快成婚,别说是卫烆父子了,就算是老太太与老太爷也相当高兴。   有了她开口,老太太很快就开始操办其两人的婚事了。   等回到家中后,傅里直接将锦哥儿叫到自己房中,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锦哥儿清澈见底的眼睛说道:“锦哥儿,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生父其实没死,至今活得好好的,现在就在京城。”   锦哥儿愣了一下,旋即瞪大眼睛:“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823:33:352020012923:0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58瓶;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对上锦哥儿好奇,却似乎并不意外的眼神,傅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知道这件事?”   锦哥儿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娘亲之前也不曾说过,我的生父已经去世了啊。虽然娘亲一直没有说过他的身份,但不论是周爷爷周奶奶,又或者是田婶婶他们,每次被我问到父亲是谁的时候,虽然从来没有告诉我父亲的身份,但他们每次提起父亲的时候都很平静,可不像是我父亲已经死了的样子。”   因为大家关系亲近,周公等人对锦哥儿的喜欢也不似作伪,若锦哥儿的父亲真的死了,他们面对锦哥儿的提问时,是绝对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的。   当然,这一点也与傅里有点关系   虽然傅里选择了隐瞒锦哥儿的身世,没打算让他知道自己与林家有关系,但她也从未骗过锦哥儿,不曾说过锦哥儿的父亲已死,自己是个寡妇的话。   但是……   傅里好奇地看着锦哥儿:“虽然大家不曾当着你的面儿说起我是寡妇这样的话,但为了不惹麻烦,我对外的说辞一直是丈夫已死,自己是个寡妇,你也是我亡夫的遗腹子。你若是真的对你父亲的身份好奇,难道没有向其他人打听过?他们的说法应该都是,你的父亲已经死了吧?”   锦哥儿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而且相当孝顺,所以当他渐渐长大,开始对父亲的身份好奇后,却没有选择直接向傅里询问,反而选择向其他人旁敲侧击地打探并不让傅里觉得奇怪   锦哥儿懂事,难免担心自己的问话会让傅里想到不愉快的记忆。   但他在问过那么多人之后,却得到了一个生父没死的结论,就让傅里难免觉得惊讶了。   锦哥儿不解地看着傅里:“我为什么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反而要去相信那些根本就不知道内情,所知道的关于娘亲的全部信息都是道听途说后再经过自己臆测后总结出来再宣扬出去的人呢?娘亲以前不是就告诉锦哥儿,凡事要多听多看,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傅里愣住,旋即失笑:“你倒是真的将我说的话听进去了。”   锦哥儿两眼亮晶晶的,笑得非常得意:“我在知道母亲并不是巴州府本地人,第一次出现在巴州府的时候已经怀着锦哥儿后,便知道那些外人的话不值得相信了,之后自然不会再去找他们打听关于娘亲以及生父的消息。”   傅里忍俊不禁地看着锦哥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家锦哥儿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孩子,娘亲太高兴了!”   锦哥儿扬起下巴,小眼神儿相当得意。   娘亲虽然从不吝啬夸奖他,但像是这样直白的,说他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呢。   不一会儿,他兴奋过了,立刻凑到傅里身边,好奇地看着她:“娘亲今天为什么会提起锦哥儿的生父啊?是出了什么意外吗?”想到傅里之前说他生父就在京城的话,锦哥儿忍不住瞪大眼睛,“还是说,娘亲今天见到了父亲?难道娘亲后悔了,想要与父亲破镜重圆?哇,那卫叔叔可就太惨了,听说他非常认真地在准备迎娶娘亲的聘礼呢,要是知道母亲后悔……”   傅里忍赶紧拍了锦哥儿的额头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小脑袋瓜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啊?之前还说你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小孩子,现在就开始犯浑了?既然你的生父还在世,我与他会分开,自然就有必须分开,且永远不可能再复合的理由。”   锦哥儿撇了撇嘴,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我是有些担心嘛,我还挺喜欢卫叔叔的。”   傅里愣住:“你难道不喜欢你的父亲?”   “都没见过面,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锦哥儿相当坦诚,“虽然有些好奇,也想要见见他,但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比不上娘亲和卫叔叔。”   傅里忍不住抱了抱锦哥儿,想了想,认真说道:“娘亲会突然提起你父亲,确实是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并不是我和你父亲撞见了,而是我突然意识到,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京城,还想要在京城开店,那么与你父亲遇到便是早晚的事儿。若是我一直不将你父亲相关的事告诉你,等到以后遇见,我担心你会觉得非常突然,所以决定将当初的事情说出来,好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锦哥儿眨眨眼,表情严肃许多:“我父亲的身份,很高吗?”   傅里失笑:“我家锦哥儿果然聪明。”   锦哥儿认真地看着傅里,皱紧了眉头:“他想要让我认祖归宗,想要将我从母亲身边带走?就算父亲家位高权重,我的身份应当也不太上得了台面,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认祖归宗?”   傅里拍了锦哥儿的手臂一下:“你不要插嘴,我从头到尾慢慢给你说清楚。”   见锦哥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傅里叹了口气,这才开始说道:“听你刚才话,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以前并不是你的父亲妻子,而只是个妾室吧?你父亲姓林,祖籍姑苏林家,其祖上四代列侯,且以书香传家,算是名门望族。你父亲又是前科探花,正经的科举出身,再加上林家也算老牌勋贵,你父亲入朝后官运一直不错,如今已做到了兰台寺大夫的职位。位高权重不至于,但在这京城也算是有名有号。”   锦哥儿听了,眼睛亮了几分。   “你父亲的嫡妻身份更重,其父亲是之前权倾一时的荣国公贾代善,她是贾代善唯一的嫡女。虽是武将家的千金,但贾敏对琴棋书画等也相当精通,嫁给你父亲之后也过了一段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日子。”傅里看着锦哥儿,不希望他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只是两人成婚多年,一直不曾开怀,三年后,林如海成婚前放在房中的通房便被抬为姨娘,其母更是赐下了两个丫鬟。然而两年过去,府中仍旧无人怀孕。这时候,府上难免传出一些贾敏恶毒,自己不能怀孕,也不愿让其他妾室先她一步诞下儿子的传闻。于是贾敏亲自为你父亲挑选了两个良家子进府,其中一个便是我。”   锦哥儿愣住:“母亲是良家子?”   傅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然呢?你以为娘亲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也不想想,就算傅家贫困,但你外祖父到底还是个秀才,他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将自己的女儿卖身为奴不是?”   若真是这样,别说是傅秀才以后名声尽毁,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恐怕也没办法再参加科举了   读书人还是很看重名声的,一个将女儿卖身为奴的人家,到底让人唾弃。   “但我进府十年,一直不曾怀孕。”傅里回想原主的记忆,有些好笑,“你父亲的其他几位妾室也一直不成开怀,反倒你父亲的正妻贾敏,在这几年怀过两次孩子。不过可惜的是,一次还未察觉便流掉了,一次倒是察觉到了   ,但仍旧没能将孩子保住。”   锦哥儿有些好奇,张了张嘴,最后到底没有开口   为什么听娘亲的语气,她好像对父亲的这位正妻,好似并不仇恨,甚至嫉妒?这与娘亲之前同他说起的妻妾关系,好似不太一样。   傅里不知锦哥儿心中想法,继续说道:“林家有规矩,妾室到了二十五岁之后若是无法怀孕,便要减少同房的次数,甚至以后都不会再同房。然后当家主母则会在其年岁到了之后,再为当家老爷纳几房妾室。而像是我这样的良妾还有另外一条路,若是不想留在林家守活寡,则可以央求老爷写上一封放妾书,离开林家。”   锦哥儿眼睛闪了闪:“娘亲是……”   “不是。”傅里猜到锦哥儿想要说什么,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想,“我当时并不想离开林家,得知这个消息不但不觉得高兴,反倒因此生出了害怕的情绪。既不想离开林家,又不想留在林家守活寡,便只能想法子怀上孩子,然后母凭子贵,不但可以继续在林家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以后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当时我便铤而走险,犯下了大错。”   “我给你父亲下了药。”   锦哥儿:“!!!”   傅里一直关注这锦哥儿神情,见他虽然震惊,眼底也有几分不认同,却不曾因此生出害怕厌恶的情绪,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她很在乎锦哥儿,自然不希望因为原主当初的行为,导致自己与锦哥儿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傅里笑了笑,忍不住抱了锦哥儿一下。   锦哥儿似乎还未从傅里的话中回神,但仍下意识地抱住了傅里,逗得她忍不住笑弯了眼。   听到笑声,锦哥儿回神,而后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傅里松开锦哥儿,继续说道:“你娘亲又不是心思狠毒之人,所以就算动了歪心思,也并未想过害人。那药物本身并无害处,使用过后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可惜你父亲身体虚弱,当时又正好生病在吃药,娘亲买的药物其中的某一味成分与你父亲喝的药冲撞了,然后你父亲当场晕了过去。然后,我就被赶出了林家。”   锦哥儿眉头紧蹙:“可是,我在哪儿呢?”   娘亲说了半天,眼下都已经离开林家了,也不曾说自己怀孕了啊?可是娘亲之前又说,他的父亲就是这位林老爷……   傅里满脸戏谑地看着锦哥儿:“你自然在娘亲的肚子里。”   傅里话说得隐晦,锦哥儿到底年纪小,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药物究竟是做什么的,自然猜不到自己是怎么怀上的。   “已经在肚子里了?”锦哥儿惊了,“下药之前就有了?”   傅里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你现在年纪太小,等你长大了,再回想娘亲这话,便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了。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你在我被赶出林家的时候,就已经怀上就可以了。”   锦哥儿腮帮子鼓了鼓,很想探问究竟。   但他也知道,娘亲既然这样说了,便说明答案已经告诉了他。只是他阅历不够,没有听懂她话中隐含的意思而已,于是只能不甘心地哼了一声,继续听傅里说。   傅里笑着戳了戳锦哥儿脸,逗得他瞪着眼睛看过来后,才忍住笑继续开口:“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你父亲因为我的药出了事儿却是事实。好在林家仁厚,那贾敏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于是没有多为难我,只是写了封放妾书,将我赶出了林家。”   锦哥儿眨眨眼,很快从傅里这些长篇大论中提取出了重点:“所以娘亲是想要告诉我,我确实是林家的孩子,但因为娘亲当初做错了事,所以我回到林家之后,一开始的处境可能不会太好?”   傅里点头:“确实是这样。”   虽然原主当初是良家子,锦哥儿在林家的身份理应比寻常庶子更高一层,然而因为原主当初下药,锦哥儿若是回到林家,难免被知道当初内情的人用有色眼镜看待。   “不过林家子嗣不丰,所以就算我身份有瑕,在确认我确实是林家子后,林家肯定会希望我能离开母亲身边,回到林家认祖归宗?”   看着锦哥儿侃侃而谈,似乎并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困扰到的模样,傅里表情都放松了许多:“我无法猜测贾敏得知你存在之后究竟会如何做,但林家多代单传,你父亲若是知道你的存在,肯定会希望将你接回林家。”   锦哥儿皱了皱眉,似乎对自己被接回林家的理由不太满意。   傅里挑眉:“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据我所知,就在你出生四年后,贾敏终于生了个女儿,一年后似乎又生了个儿子。虽然不知道那个儿子是否为贾敏嫡子,但林家如今不缺儿子确实事实。”   锦哥儿眨眨眼,神情有些复杂   有些为自己暂时不用担心离开娘亲而高兴,又有些为自己对父亲来说并不重要的事实而失落。   不过失落只有一些些,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娘亲之前一直不曾告诉我父亲的身份,是不打算让我认祖归宗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进京呢?就算进京,又为什么要带着儿子一起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傅里翻了个白眼,“我要进京,自然要带着你一起,否则将你一个小屁孩儿留在巴州府,我怎么可能放心?我对你是否认祖归宗并不在意,我只在意你是否仍旧在我身边,仍旧是我儿子。之前不曾告诉你你父亲的身份,只是担心以贾林两家权势,他们想要将你抢走,我毫无还手之力。同时也是因为你年纪小,我担心你知道父亲没死,会闹着要去找父亲。但不久前,林家与贾家闹掰了不说,贾家的情况在贾代善去世后也江河日下,林家虽然因为林如海的存在而仍旧鼎盛,但我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手中毫无筹码的人。我已经投效四皇子,在其麾下效力,又有你卫叔叔在旁帮衬,自然不用再担心林家强抢。”   “至于我明明不想让你与你父亲相认,又为何选择上京?”傅里笑着看他,“祭拜你外祖父,到京城开店,与你卫叔叔成亲,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老师……这么多理由,难道不应该上京一趟?”   锦哥儿了然地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傅里看着锦哥儿,有些好奇:“你现在已经知道你生父的身份,想要认祖归宗吗?”   锦哥儿愣了一下,反问道:“娘亲呢?你想要锦哥儿认祖归宗吗?”   “我尊重你的选择,”傅里认真看着锦哥儿,“我说了,只要你不离开我身边,不管你认不认你父亲,我都无所谓。不过有一点必要告诉你,在我与你卫叔叔成婚之前,你还是尽量不要主动到林家去找你父亲为好。”   老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他们还   是不要主动去招惹麻烦比较好。   锦哥儿聪慧,听了傅里的话后便闻弦知雅意,很干脆地点了点头:“突然得知了生父的身份,我一时还拿不准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不过娘亲放心,我肯定不会主动到林家的。”   傅里笑着点点头,很快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林家如今的两个孩子身体都非常差,据说两人从会走路开始便没断过汤药。”   锦哥儿眨眨眼,明白了傅里的担心,认真地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儿子省得。”   卫烆与傅里的婚事筹备有老太太看着,倒是没有出现一点儿意外。   原本以卫烆的身份,以及与傅里之间堪称云泥之别的身份之差,卫烆与傅里定亲之后的消息肯定会在京城掀起非常大的风波,然而这段时间四皇子追缴国库欠银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与之相比,卫烆即将与一个“丧夫带子”的商女成婚的消息,愣是没有在京城掀起半点风浪。   没有遇到预想中的风言风语,傅里对此相当满意,不但准备嫁妆时积极许多,就连原本的开店打算被迫搁置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不过傅里高兴,京城其他人却没这个好心情。   首先便是卫若兰的外家在得知了卫烆即将续娶的消息后,整个赵家几乎都被赵二姑娘闹得人仰马翻,她甚至逼着自己的父母跑去威胁卫烆,说是不同意卫烆的继妻人选   在古代,丧妻的鳏夫想要续娶,一般要征求原配娘家同意之后,才能成婚。   那赵二姑娘的父母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听了赵二姑娘的撺掇,直接跑到定威侯府,卫烆不在,他们甚至威胁卫老太爷与老太太,说是不同意卫烆的继妻人选。   不仅如此,两人甚至厚脸皮地向两位老人说,除了自己闺女,他们绝对不同意其他女人给兰哥儿做后娘,还美其名曰,是不放心将兰哥儿交给其他人。   然后,赵家夫妇直接被管家拿着扫帚打出了定威侯府。   这还不算完,等到卫烆回到家知道赵家夫妇上门之事后,他二话不说,第二天找到四皇子,确认赵家也欠了国库几十万两白银后,直接带着士兵堵住了赵家大门,让他们立刻还钱   原本看在兰哥儿的份儿上,卫烆是打算将去赵家追缴欠款的时间推后,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能去筹措欠款。   但既然赵家这么不识趣,他又为什么要给他们面子?   卫烆武将思维,做事要嘛不做,要做就一定做绝。所以他不但将赵家堵住了,还让人将几家与赵家关系不错的世交姻亲全堵住了。   若是赵家自己被堵了,他们还能龟缩在家,料定了卫烆不敢硬闯   毕竟他们是卫烆的岳父岳母,是他的长辈,若是卫烆真的对他们用强,卫烆以后在朝中做官,名声就坏到底了。   然而卫烆只是让人将赵家堵了,不让赵家的人出来,却对那些与赵家关系亲近的人家用尽手段,逼得那几家人几乎是砸锅卖铁,这才在规定时间内将当初借了国库的银两全还上了。   可是银子是还上了,这几人对给他们招来祸患,却仗着身份没有受到太大伤害的赵家,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几乎要断绝与赵家的关系。   赵家这下慌了,赶紧去找卫烆求情。   然而卫烆只要听到是赵家人,直接拒绝与之见面,完全不给他们面子。   赵家无法,只能想法子筹钱。   然而等银子凑好后,卫烆却像是不急一样,根本就不接,而且继续让手下士兵将赵家围着。   就算赵家夫妇是蠢的,赵家其他人又不是。见状哪儿还不知道卫烆的真正目的?都是赵家人,这些人做事儿可比卫烆绝多了,他们先是直接让人将赵二姑娘给绑了,然后又将赵二姑娘父亲的族长之位卸了,然后以将赵家驱逐出宗威胁,逼着他写下了同意卫烆续娶的文书。   拿到文书之后,卫烆立刻出现在赵家,归还了赵家当初借银的欠条,然后才带着手下士兵拉着几十万两白银离开了赵家。   事情尘埃落定,赵家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然而对于惹出这桩祸事的赵二姑娘,他们不打算再将其留在赵家,而是不顾赵家夫妇反对,立刻开始为其寻摸合适的成婚人选,不到半个月,便订了亲。   虽然赵家还钱还算顺利,但京中这么多人,其中大部分家中地位权势都要比赵家煊赫,而且这些人习惯抱团,想要让他们还钱,其难度比之登天,也不差什么了。   而这些人家中,最让四皇子头痛的,便是京城最大的抱团势力   四王八公。   这十二家人同进同退,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有商有量,绝不会有人冒头,就跟铁桶似的,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最关键的是,这十二家人与皇上情谊深厚,四皇子使用的手段若是过激了,这些人立刻就能让家中的老人进宫找皇上哭诉,然后,皇上便会将四皇子叫进宫中,不说训上一顿,至少也会敲打一番,让他注意不要寒了老臣的心。   其中最让皇上在意的,便是贾代善的老妻,贾史氏。   然而皇上不知道的是,他越是这样说,四皇子对四王八公这些人就越是厌恶,心里想要将之铲除的想法也愈发坚定。   就在这时,四皇子才派去江南一带的探子,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自从四王妃见过傅里,征得她同意后,四皇子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下培训好的探子送到了江南,然后借着傅里在江南一带开的店铺,特意打探所谓的四大家族以及护官符的消息。   四大家族在金陵可能已经习惯了做土皇帝,所以行事相当嚣张,而且口无遮拦。   四大家族府上的主子倒是还会注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然而府上的下人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其他不说,但像是护官符这种只能在私底下流通,却不能摆到明面儿上说的事情,四大家族的下人却将其当做可以炫耀的谈资,面对别人的追捧,很轻易就说了出来。   得到准确消息后,四皇子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便将护官符拿到了手,而后更是将四大家族这些年靠着护官符压下的许多案宗全调了出来。   罪证到手,四皇子拿着直接进了宫。   四皇子也是个促狭的,进宫之前,他还特意问了宫里的守卫,得知四王八公又派了人到宫中哭诉后,这才笑着进了宫,然后当着那人的面儿,直接将四大家族的罪证交给了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923:08:382020013021:3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小包40瓶;端木君祁10瓶;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皇上勃然大怒,然后再不给四王八公等人面子,也不叫他们归还国库欠款的事儿了,直接先让四皇子带着手下士兵去将金陵四大家族的家给围了。   贾史王薛四家,王家与薛家实在不成气候,四皇子围了之后不久,在请示皇上之后就直接带兵将这两家给抄了。又因为王子胜之前闹出人命的事儿,四皇子也不管贾家求情,直接将相关人等投进了大牢   一来是因为四皇子本身对这样的事儿就相当看不惯,二来也是因为傅里也为他在皇上面前露了几次脸,她那遍及全国各地的“周公”店铺更是给四皇子的情报收集工作提供了非常大的帮助,她又是受害人的女儿,四皇子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再说这事儿还涉及到了他心腹手下兼好友卫烆   傅里与卫烆的婚事也开始筹备,已经给他报备了,若非如今是多事之秋,他指不定就进宫为卫烆请来赐婚圣旨了,故而此时就算有再多人上门说情,他也不打算有半点轻忽。   四大家族向来豪奢,就算只是抄了王家与薛家,国库的银子也已经涨了好近千万的白银。   然而四皇子一点不觉得高兴,反倒因此对这等尸位素餐的朝廷蛀虫愈发厌恶,简直恨不得带着士兵将所有不敢实事儿的勋贵之流全抄了。   只是贾家与史家到底不像王家薛家一般没根基,也不像这两家一般与皇上没有半点旧情,所以就算四皇子对这两家恨得咬牙切齿,他也只能暂时将这两家围住,暂等皇上发落。   这时,贾家的世交等人纷纷出动了。   四王八公,贾家独占其二,而且因为贾代善的缘故,贾家在这一利益集团里面的地位相当超然。   虽然后来因为太子的事儿,贾家在其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但由于贾代善死在废太子剑下的缘故,皇帝对贾家还是有一定愧疚之心,反而是其他同样投效太子的四王六公在之后,不说一蹶不振,但至少是半点不敢冒头,唯恐皇上注意到了他们,然后想起他们当初与太子的牵扯。   如今皇上让四皇子将贾家围了,可以预料的是,之后贾家就算不被抄家灭族,也绝对讨不了好。   为了贾家,也是为了自己,四王八公除了贾家外的其他十家几乎将家中已经退下荣养,不理俗事的老太君全都请了出来,然后一起进宫为贾家求情。   四皇子一开始不以为意,毕竟四大家族犯下的罪责证据确凿,就算有人说情,也无法将其抹消。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皇上早年励精图治,对贪官污吏等人的惩罚手段相当严苛,哪怕是皇亲国戚,哪怕只贪了几百两银子,皇上也能让人将人砍头。但其年纪越大,心就越软,对当年跟着他的老臣就越发不愿苛责,别说是只是贪一些银子的小事儿,就算是害了人命,只要没有闹得太过分,他也可以做到睁一眼闭一只眼。   四王八公等人行事嚣张,皇上自己难道不知道?还不都是他这些年的态度给了他们讯号,然后才导致这些原本早年还为朝廷做了一些实事的老臣在年老后愈发放肆?   更不要说,贾家眼见着不好了,更是搬出了一个大杀器   荣国公贾代善的寡妻贾史氏进宫,说出了一个隐瞒多年的秘密:那位被营缮郎秦业从养生堂抱回家收养,又被取名为秦可卿的女儿,其实是废太子义忠亲王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皇上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哪儿还管得了什么四大家族,什么国库欠银?   皇上尚年轻的时候,对废太子这个儿子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说是要月亮给月亮,要星星摘星星可能有些夸张,但废太子年轻时,平日吃穿用度很多比皇上都要铺张,其所用物品规格,甚至很多时候都超出了他太子的身份,达到了皇上的水准却是事实。   虽然这些行为在废太子的时候,全都成了他犯下的错与罪。   就算后来皇上对太子感情在日益紧张的夺嫡之中,在太子日益丰满的羽翼当中,在太子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大的紧迫感之中渐渐消失,但当初的疼爱又不是假的。   何况,太子已经死了,还是那般惨烈的死法。   自刎与皇上面前,且整个东宫都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所有妻妾子女全都死于那场大火。   皇上对废太子怎么可能还有丁点儿芥蒂与仇恨?他简直要后悔死了!   得到义忠亲王如今还有血脉留存于世的消息后,皇上甚至没有让人仔细调查,便迫不及待让人将秦可卿召进了宫中。   为了保护秦可卿,秦业就算收养了秦可卿十几年,甚至对她的婚事也与宁国府心照不宣,有了安排,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秦可卿其真正的身世,直到被召进宫前夕,她才从秦业的嘴里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义忠亲王遗留在外的,世上唯一的血脉。   然而秦可卿却一点儿为此感到高兴,她一向是聪明的,看事情也非常清楚。虽然一开始她还为自己并非寻常官宦之女,而是皇亲国戚这般高贵的身份而感到高兴,然而随着进宫的马车越来越近,距离皇上的宫殿越来越近,秦可卿热血上头的脑袋彻底冷静下来了。   皇上年纪已经大了,谁知道他还能在皇位上坐多久?   但她生父的身份却太过特殊,当年得宠的时候几乎将所有的兄弟都得罪完了,等到皇上仙逝,不管是哪一个皇子坐上那个位置,自己这个义忠亲王的女儿恐怕都落下什么好。   还不如就做一个官宦之女来得安全。   然而身份已经暴露,秦可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讨好皇上这个爷爷,然后想法子在其活着的这段时间多捞点儿好处,然后借着皇上的宠爱嫁一个乘龙快婿   不需要家世多好,但人品一定要好,否则等新帝上位,自己的处境恐怕会不太好。   秦可卿咬紧嘴唇,在心里做下决定。   然而她却不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这样想,就一定会如了她的意。   秦可卿刚进宫不久,还没来得及见到皇上,宫里瞬间就乱了,她赶紧叫住旁边的宫女打听消息,这才知道   皇上中风了!   秦可卿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这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与其他皇子不同,四皇子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被皇帝按照太子的左膀右臂,按照贤王,按照皇帝的一把刀来培养的,所以他与太子的关系并不如其他皇子与太子之间那般剑拔弩张,就算后期生了夺位之心,他对太子也不像是其他皇子那般仇恨,恨不得送她去死。   所以在听说废太子在世上还有一个女儿存活于世的时候,他本来是相当高兴的。   然而这点子高兴很快就被一桶冰水给扑灭了。   因为这个突然冒出   来的,还不知道真假的女儿,皇上不打算再追究贾家了不说,竟然还打算阻止四皇子去追查四王八公其他几家的罪证,明摆着,皇上的意思就是,朕知道这些老臣及其家人犯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但看在他们为义忠亲王留下了一条血脉功劳上,朕就不打算再追究他们了。   四皇子简直要气炸了肺:搞笑呢?他辛辛苦苦追查这么久,白纸黑字的口供与罪证也都拿到了手,为此甚至牺牲了几个得用的属下,结果就因为贾家为废太子留下了一个女儿,他们之前犯下的罪就一笔勾销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皇上担心四皇子以后旧事重提,言语间甚至透露出了一丝丝想要让四皇子将所有罪证消灭的意思。   四皇子都快要气疯了,就算回到府上后仍旧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四王妃与四皇子相处几十年,从十岁出头的时候就相依相伴,一直到如今两人都几十岁了,她对四皇子自然相当了解。所以听到下人传话之后,她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接断了到前院询问的打算。   倒是府上的府上得宠的侧妃及几个宠妾听说四皇子不高兴了,还以为他只是一时之气,于是纷纷拿出自己的压箱底手段,想要借此机会哄好四皇子   也是四皇子以前的做法给了她们错觉:毕竟以前四皇子最生气的时候,面对探望的四王妃及其他讨好的侧妃妾室等都不曾迁怒,更不曾对她们发火。所以这次听说四皇子生气,四王妃却又蠢笨地没有到前院儿安慰的时候,这些侧妃妾室等都像是闻到鱼腥味儿的猫,一个个地简直恨不得立刻扑到四皇子身上。   然而出乎她们预料的是,四皇子这次的怒火与之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一开始,见到自己一向喜欢的侧妃妾室等人,他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只让人退下,不要来打扰他,但等发现这些女人听不懂他的话,还异想天开地想要抚平他的怒火的时候……   四皇子直接炸了,不但将所有妾室都禁了足,就连为其生下好几个儿子的侧妃,他也干脆撸掉了的侧妃之位,将其贬为了寻常妾室。   四王妃听说此事后,乐得吃了三碗饭。   但这事儿的后续影响不止如此   察觉到皇上的想法后,原本还想着讨好皇上,以图谋最大利益的四皇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皇上,已经老了,变得心软了,变得不够清醒重感情了,而这直接导致了,他变得昏聩了,完全没了以前的英明神武与贤明。   他突然就与当初逼宫的太子,产生了共鸣,并开始理解太子当初的选择。   与此同时,四皇子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丝……   不轨之心。   他是个喜欢做事多过说话的人,所以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他谁也没告诉,只是特意进宫威逼利诱了皇上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然后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有些坏的消息   皇上龙体康健,至少能再活个七八年,若是保养得当,就算活个十来年也不成问题。   可是四皇子如今已经四十几岁,开始奔五了,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了。   四皇子想着皇上这段时间的言行,突然咬紧后槽牙,心里也发了狠。   他没有和皇上对着干。   虽然心里恨不得将四大家族并四王八公等人抄家流放,甚至直接灭族,然而在这种时候,四皇子很清醒,他知道不能与皇上硬抗。所以他决定按兵不动,只当自己不曾将贾家与史家的罪证交给皇上。   但他也不曾将围住贾史两家的士兵撤下。   就算皇上不满,他也有说头:谁让这两家人欠了国库一共欠了国公两三百万的银子,至今没有归还呢?如今他奉旨追缴国库欠款,只要皇上一日不曾下旨,他就可以一日不撤兵。   与此同时,四皇子进宫提了另一件事   既然四王八公与四大家族于义忠亲王子嗣上有功,暂时动不了,那甄家,总该可以动吧?   靠着甄贵妃与甄老太太两人,甄家在金陵的地位比之贾家可要高多了,毕竟在金陵,贾家还要与史王薛三家一起并称四大家族,才能与占了第一位,那甄家可没有其他三个与之共同进退的家族,也同样做了金陵的土皇帝。   甄家比之贾家的嚣张不逞多让,其下人甚至比贾家的下人更加猖狂。四皇子收集到的关于甄家的罪证,比之四大家族也少不了多少。   皇上也不是个傻的,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四皇子不搞倒一家来杀鸡儆猴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更何况甄贵妃之前对他子嗣下手,皇上至今还记着仇呢,所以听到四皇子将矛头从贾史两家调转,转而对准了甄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想到后宫那个胆敢对他子嗣下手的蛇蝎女人,他甚至恨不得拍手称快。   他几乎立刻就点头答应了此事。   四皇子得了令,离开皇宫后几乎是立刻将将卫烆叫到府上,然后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开的时候,便让卫烆带着士兵千里奔袭,直接去将甄家抄了   反正罪证,他之前就已经拿到手了,到金陵后完全可以省略查找罪证的环节直接抓人。   消息刚传出来,甄贵妃便知道声名赫赫的定威侯已经带着士兵去了金陵捉人,也知道四皇子下的命令是直接抄家流放,若是有人反抗则当场格杀勿论。   甄贵妃险些没晕过去,但想着自己的家人,她愣是撑住了。   然后,她直接跑娶皇上的宫殿外跪下,然而还不等她为自己的家人求情,皇上便直接叫人将她抓了起来,然后将她谋害皇嗣的罪证直接甩到了她的脸上。   谋害皇嗣,罪当……诛九族!   甄贵妃受不住这个打击,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讨好卖乖的这段时间,皇上心里恐怕一直在想着该在什么样的时机爆发,然后将她连同整个甄家连根拔起……   她当场就发了狂,脑子里几乎想不到其他,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根发钗就扎向了皇上。   皇上身边重重护卫,她想要刺杀皇上当然没那么容易,几乎是在金钗即将插进皇上心口的时候,旁边站着的宫女太监们便上前将其拦了下来,没有让其得逞。   然而皇上却被甄贵妃的突然发狂吓到了,在后退躲避的时候一脚踩滑,后脑勺直接摔到了大理石地面上。经过御医救治,他倒是活过来了,然而却中了风,身体瘫痪且嘴歪眼斜,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上在之前已经写好了退位诏书   因四皇子办事得力,且一心为民,传位于四皇子。   在秦可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皇子又让人将其带到皇上……不,现在已经是太上皇的殿中,让第一次见面的爷孙二人好好相处。   秦可卿:“……”   这一连串儿的变故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前后统共只用了三个月而已   。   等四皇子的登基仪式成功举行,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傅里与卫烆二人三书六礼也才走了一半不到。   四皇子……不,崭新出炉的雍和帝听说消息后,直接颁下了一道赐婚圣旨。   这本来是一件大事,毕竟是新帝上位后颁发的第一道圣旨,赐婚的两人身份还有些特殊,一位是雍和帝最信任的两位心腹之一,前朝声名赫赫的定威侯,另一位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儿的升斗小民,据说之前一直住在巴州府,几个月前才来到京城。   有好事之人难免对傅里好奇,于是费尽心思将傅里的身份过往查了个底儿朝天   兰台寺大夫林如海的放妾,还带着一个明显不是定威侯孩子的拖油瓶。这样的身份已经足够惊世骇俗,然而等调查到傅里还是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周公”美食连锁店真正的老板之后,整个京城都被这桩婚事给震惊了。   有那等不怀好意之人甚至跑到林家,问林如海夫妇对此是何感想。   然后,便直接被两人打出了府。   傅里再嫁,嫁的人还是如今圣眷正浓的定威侯一事,让两人震惊,然而比起傅里身边还带着一个八岁大的男孩儿的消息,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都忍不住猜测,那个男孩儿既然不是定威侯的,那会不会是……   林如海的?   然而不等两人采取行动,他们便再没有心力去关注傅里了。   无他,实在是新皇意志太过坚定,对那等尸位素餐之人也太过痛恨,明明才登基,正是需要安抚老臣的时候,他却一点儿不顾念旧情,直接下旨,让卫烆带着士兵将贾史两家给抄了。   史家先不提,他们虽然一门双侯,然而一个是继承了兄长的爵位,本身没有什么才能,一位又直接掺和进了当初太子逼宫一事,早就被皇上夺了兵权,如今赋闲在家。且这两人与皇上没什么旧情,那史家老三当初能得到侯爷的爵位,其中还有贾代善的缘故,所以两位侯爷与皇上其实没有太深的感情。   然而贾家不同,贾家当初一门两公不说,之后贾代善与皇上之间更是交情匪浅,就算贾代善同样掺和到了太子逼宫一事当中,但无论是他的临阵倒戈,还是后来死于太子剑下,都让皇上无法忽视他,之后对贾家的感情也相当复杂。   然而这样的贾家,新帝刚登基,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就直接将其抄了。   之后更是不等贾家极其世交姻亲等家族反应,直接将人送进了大理寺,还撂下了足有一尺厚的罪证,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也全都到齐,完全没给其辩驳的机会,其他人就算有心也无法在罪证确凿,且雍和帝明摆着不讲人情,要追究到底的情况下为其脱罪。   但贾家一干爷们儿刚被送进大牢,不但四王八公等人,就连京中其他勋贵也都慌了神   大家眼不盲心不瞎的,当然能看出雍和帝的态度,自然人人自危。   涉及到自己一大家子人的安危,京城这些人哪儿还愿意将本就不多的精力用在其他人身上?所以卫烆与傅里的婚事只是在京中短暂地掀起了些微波澜,便再次被雍和帝雷厉风行的查办抄家等大事儿给压了下去。   林家规矩森严,府上下人犯事儿者极少,然而当初也是在国库借了不少银子的。虽然后来投效四皇子后,在四皇子追缴欠款的时候为了给四皇子打破局面,还了当初借下的欠款……   但刚被抄家的贾家,不是林家的姻亲吗?   就算之后被清算的四大家族并四王八公等人家,同样也与林家沾亲带故的。   这些倒还罢了,可贾敏的母亲贾史氏,如今还活着呢。哪怕为了孝道,她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贾史氏流落街头不管?   贾家被抄家,贾家的男丁有罪的全部流放,无罪的被关上一段时间后倒是放了出来。   但瞧瞧贾家如今的情况吧   秦可卿是义忠亲王亲生女儿的消息,便是避居道观的贾敬说出来的,太上皇惦念他这点儿情分,雍和帝对秦可卿真正的养父倒是还算恩宠,对他却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贾珍自贾敬出嫁后便跟没了枷锁的疯狗似的,这些年可没少闹出事儿;贾赦贾政不必提,两人的罪证也多……   但最让人震惊的,却不是这些爷们儿犯下的事,而是之前在众人眼里慈眉善目的王夫人,不但查出谋害诰命夫人贾敏,甚至还查出了她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等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罪状。   这些人犯罪最多且大,以后估计都是流放的命,然而他们却全都是支撑贾家的中坚力量,他们倒了,贾家剩下的人中,便只剩一下老弱病残,以及几个担不起事儿的女人。   贾史氏年纪大了,尤氏直接回了娘家,邢夫人担不起事儿,王夫人被抓,李纨被王夫人伤透了心,一心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子过活,贾琏贾蓉还未成婚,不成在外历练,无力支撑门庭,贾宝玉贾兰等人还小……   唯一在家族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勉强能起点儿作用的,竟然是之前险些进宫的元春。   这样一大家子人,贾敏难道真能放着不管?   等到将这一大家子都安置好了,雍和帝又来了一道旨意,封了林如海做淮扬巡盐御史,命其立刻走马上任。   林如海夫妇无法,只能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前往淮扬,时间,比原著足足早了一年。   就在傅里以为原著剧情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林如海的儿子也许也不会和原著一样早逝的时候,前往金陵办差的卫烆回京,告诉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因这段时间忙于安置贾家,贾敏对两个孩子多有疏忽,两个孩子身子本就不好,生了场病,虽然在离开京城之前都好了,但也难免虚弱。谁知去淮扬的路上,两个孩子又有些水土不服,女儿黛玉年纪到底大些,倒是挺过来,但儿子年纪太小,竟这么一病去了。   路走到一半,贾敏就大病一场,险些没熬过来。   林如海又是为幼子离世伤心,又为妻子病重忧心,犹豫之后,便给皇上写了封信,推迟了上任时间,然后一家三口带着儿子尸骨,先去姑苏将儿子尸骨葬入祖坟,这才去了淮扬走马上任。   不久,见贾敏喝药之后病情虽有缓和,但到底不曾痊愈,他与贾敏细说一番后,干脆又将贾敏母女送回了京城。   傅里听到消息后,忍不住挑了下眉。   锦哥儿见到,不禁好奇:“娘亲,有什么不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13021:34:382020013123:0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丫宝40瓶;黑色曼陀罗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想到原著剧情,傅里笑了笑:“确实有些不对,不过还好,我能应付。”   有什么不对?毕竟人家独子刚死,正妻重病,女儿年幼,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如海想要将妻女送回京城好好休养,任谁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联系林如海淮扬巡盐御史这个职位的任期,就不那么正常了   原著里面林如海在巡盐御史这个职位上坐了五六年,最后甚至直接死在了这个职位上,然而这并不代表巡盐御史这个职位的任期就是五六年的时间。除了京官儿,一般的地方官儿的任期是三年,而巡盐御史这个职位因为掌管盐务,兹事体大,任期更是断到只有一年。   原著里面,林如海做了五六年的巡盐御史其实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   许多红学家猜测,这很可能是因为林如海成了太上皇与皇帝这两个皇朝最顶尖的当权者博弈后的牺牲者。   但在这个世界,因为王夫人给贾敏下药之事提前暴露,林家早就与贾家掰扯赶紧,甚至直接投到了四皇子麾下,太上皇更是因为甄贵妃的刺杀,而不小心摔倒中风,根本没有机会再与雍和帝夺权,林如海自然不可能在成为两位当权者博弈后的牺牲品。   若无意外,明年,林如海就会回京。   任期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林如海一家子还不辞辛劳带着幼子尸骨回到姑苏安葬……在这种情况下,贾敏就算重病,难道不应该陪着林如海留在淮扬养病,等一年任期结束后,再一起回到京城?   有什么事情是促使贾敏即使重病,也必须赶回京城的呢?   是锦哥儿?确实是。   但又不完全是因为锦哥儿。   毕竟,锦哥儿就在京城好好待着,林家就算想要让他认祖归宗,按理说也不必急于一时。   原本确实是这样的,但谁让……   傅里没两个月就要和卫烆成亲了呢?   因为傅里的要求,两家默契地将走三书六礼的时间缩短,原本计划走一年的时间,直接减少了好几个月。后来雍和帝下旨赐婚后,又特意从内务府拨下许多宫人帮忙,两家商量之后,干脆将时间再次缩短,变成了半年。   距离卫烆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世交老祖到傅里家提亲,也过去了四个多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卫烆就要用八抬大轿将傅里抬回定威侯府了。   这本来与林家没什么关系,毕竟林家与定威侯府除了都是在四皇子尚未登基时就在其麾下效力的同僚外,就再无一点儿交情。但谁让,傅里是锦哥儿的母亲?   若是傅里嫁进定威侯府后,林家再想要认回锦哥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家最怕的,是傅里阻拦。   所以贾敏病情未好,便紧赶慢赶地带着女儿黛玉一起回到了京城。   回到林家后贾敏甚至还未修整好,第二日便直接让人到傅里住的地方递了张拜帖。   田大娘看着傅里,眼神担忧:“傅娘子,你要见这位林夫人吗?”   关于锦哥儿身世,田大娘等人比锦哥儿知道得可早多了。所以尽管对这位林夫人的真正身份并不清楚,但只看这个姓氏,田大娘便下意识联想到了锦哥儿生父。   傅里笑了笑,点了点头:“自然是要见的。你去让人回话,就说后日我有空,到时还请林夫人到京中醉香楼一叙。”   田大娘转身,顿了顿,又回头看向傅里:“傅娘子,你真的要见林夫人吗?”   傅里对上她关切的眼神,不由失笑:“那林夫人又不是洪水猛兽,我只是与她见上一面而已,难道她见到我还能直接把我给吃了?”   田大娘顿了顿,没忍住问出口:“这位林夫人的夫君,可是当初那位知府?”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于是她干脆点头:“按照世俗常理来说,锦哥儿还要叫这位林夫人一句嫡母。”   “那您为什么……”   “因为她的存在,对锦哥儿来说无关紧要。”傅里笑着打断田大娘的话,“您难道忘了,今时不同往日,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想要开个面馆都没有足够的胤禔买下店面的人了?”   “民不与官斗……”   “我背后可站着皇上,”傅里挑眉,“而且,卫烆难道就不是官儿了?”   田大娘恍然,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我懂了,这便去回话。”   再说贾敏这边,她让人将拜帖送到傅里家中后,心里其实一直在打鼓   当初巴州府一别,傅里还只是个因为犯错被赶出林家,只能在面馆帮忙的帮工而已。可如今,傅里不但生意遍布整个大夏,她还即将嫁给大夏权势鼎盛,堪比她父亲贾代善的定威侯卫烆。身份差别如此之大,实在叫贾敏拿不准傅里的态度。   她甚至觉着,就算自己将拜帖递到了傅里手中,她也不可能与自己见面。   但事实却是……   “回太太,傅家下人传话,说是其主家后日有空,约您到时在醉香楼见面。”   贾敏愣住,旋即皱了皱眉:“你确定没有传错话?”   那下人声音笃定:“奴才确认,若是那傅家下人不曾故意传错话,那奴才就绝对没有传错。”   贾敏抬抬手,让人下去了。   傅里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卫家对她的儿子心生不满,担心那孩子的存在影响到卫侯爷原配嫡子的地位,所以不愿让她将儿子带进卫家?而傅里为了嫁进卫家,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个孩子送回林家?   但也不对啊,若真是这样,傅里早就带着孩子来林家了,又怎会一直等着林家开口?   为了给那孩子抬身价?   也不对,以林家如今的状况,就算那孩子是主动回林家的,老爷也只会将他好好养着,绝不会亏待半分。就算是她,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只会将那孩子视若己出,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儿欺负。   傅里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贾敏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摸不着头绪。   “咳咳咳   突然,贾敏喉头一痒,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身边丫鬟赶紧上前将人扶好,一边给她拍背,一边端来温茶给她。   贾敏忍了片刻,想要接过茶水,谁知道胸口一阵憋闷,她手一滑,直接将茶杯摔到了地上。房间内再次爆发出猛烈地咳嗽声,贾敏拿着帕子捂住嘴,好一会儿后,胸口舒服一些了,她才拿开,然后便发现,帕子上已经染上了一团血色。   丫鬟急了,赶紧开口说道:“太太您别想太多了,大夫都说了,您这病就是思虑过重以至郁结于心,所以才一直不见好。您可歇歇吧,不要再想别的了。”   贾敏拍拍丫鬟的手,摇摇头:“我哪儿能歇着。”   林家幼子刚亡,若是不能将傅里的儿子接回林家,林家下一代不但没有顶立门户的男丁,恐怕还要落得断子绝孙,香火无以为继的下场。   她与老爷本就情深义重,本就一直对自己没能为林家开枝散叶而感到愧疚。但算算时间,傅里那个儿子应当正是她犯错给老爷下药那晚怀上的,可是自己却在事情发生后没有将其留在林家观察等半月后让大夫把脉之后再说,便立刻将其赶出了林家,以至于让傅里的儿子流落在外,现在想要将其接回林家都变得无比困难。   而且林家会落得现在这种情况,虽然是因贾王氏太过狠毒,究其根本,也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总想着,若是自己不嫁进林家,贾王氏肯定不会对林家出手,这样的想法令她愈发愧疚……   就算不想这些,她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呢?   贾敏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清楚,她那黑了心肝儿的二嫂给她用的香料,令她流掉了两个孩子,损伤了元气,也败坏了身体的地址。后来一直不见怀孕,她为了求子,又吃了太多的偏方土方,更是对身体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伤……   这场大病来势汹汹,但其实并不突然,不过是早年靠着年轻与珍贵药物压下的病症一并爆发出来了而已,她心中早有预感,自己这次,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老爷的身体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也不知道能为黛玉遮风挡雨多久。   娘家又靠不住,她只能想法子给黛玉找个兄弟,希望能给她留个依靠。至于那孩子不是出自自己的肚子?之前早亡的那个儿子不也同样是姨娘生的?能给黛玉添个兄弟就行了,她万没有嫌弃对方身份低微的想法。   正在这时,外头通传,说是黛玉午睡醒来,过来请安。   贾敏忙收敛了面上愁容,让人将女儿请了房中。   黛玉刚进门,便给贾敏请安。贾敏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好生端详。   之前大病一场,令黛玉本就瘦削的面容更加清减。抬头看向自己时颦眉蹙頞,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贾敏却只觉得难受:“之前不是同你说了,让你不必过来请安,好好在房中养病?”   黛玉担心地看着贾敏,声音娇怯:“太太,女儿担心您。”   看着黛玉眉间散不开的愁绪,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伸手抚平了黛玉的眉头,再轻声说道:“大夫之前过来给我把脉时说了,只要我好好养病,这病定能好转。我比玉儿的身体可好太多了,玉儿好好养病,不要让我担心就是最好的了。”   黛玉不好意思地投进贾敏怀里,小声笑道:“女儿省得,傍晚便不来给太太请安了。”   两人刚刚大病一场,大夫早就嘱咐过,让她们务必早睡,每天晚上本就不比给她请安。   贾敏戳了下黛玉的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日一早,贾敏用完早膳便赶紧让人将她外出的衣服拿出来换上,然后带着几个丫鬟便准备去见傅里。   谁知在门口,贾敏却见到黛玉早早在那儿守着。   她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将人拉住:“黛玉,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休息,反倒跑出来了?”   黛玉看了贾敏一眼,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女儿听说太太今日出门,是为了去见流落在外的兄长的母亲,玉儿想去见见兄长,所以……”   贾敏眼神一凛,视线在自己身边几个丫鬟身上打了个转儿,确定这消息不是自己心腹泄露之后,这才叹了口气,看着黛玉摇头:“今日过去就是说说话,商谈一下那孩子回到林家之后会是何种情况,傅……她应该不会让我见到你兄长。你就算眼巴巴地去了,也是见不到对方的。玉儿乖,你今日就留在家里,等日后你兄长回到林家,你有的是时间与他相处。好不好?”   黛玉本就是个懂事的小姑娘,看出母亲为难后,只能点头。   贾敏拍了拍黛玉的手,转头看向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姑娘身子骨弱,怎能到外面吹这么久的风?还不赶紧将姑娘带回房中!”   那丫鬟吓了一跳,赶紧带着黛玉便往她院子走。   等彻底见不到女儿的身影了,贾敏这才让丫鬟扶着,进了马车。   不久,她便来到了醉香楼。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贾敏特意提前的半个时辰出门,来到醉香楼的时候,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了好几炷香。   但醉香楼的伙计听说她姓贾后,又   多嘴问了她一句:“不知这位夫人夫家是否姓林?”   贾敏疑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夫家确实姓林。”   “那小的便没有弄错了,”伙计笑着说道,“之前有位夫人过来在二楼定了一个房间,说是要请一位林夫人吃饭,让小的在门口等着。原还想着您要过一会儿才到呢,没想到竟这般早就来了。”   贾敏惊了一下:“那位夫人可是姓傅?”   伙计点头:“正是呢,那位夫人说了,若是您问起她的身份,便直接告诉您,她自巴州府来,姓傅。”   贾敏压下心中疑虑,笑着让伙计带路。   不久,她便进了傅里订好的房间。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她眉头一皱,忍不住转头看向伙计:“你不是说傅夫人早已经来了醉香楼?”   伙计见贾敏生气,赶紧解释:“傅夫人确实早就来了醉香楼,但她与我们掌柜似乎认识。掌柜听说傅娘子上门后,便直接迎了上去,然后将其请到了另一个房间叙旧去了。您请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将傅夫人请过来。”   贾敏这才点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再说傅里这边,她在同意与贾敏见面之后,原本是没打算提前过来的   她若是太赶着,难免让贾敏看轻。毕竟现在是贾敏求着锦哥儿认祖归宗,又不是她想要让锦哥儿回到林家,锦哥儿如今更是对回到林家没有半点想法。   只是昨日下午,巴州商会的成员让人过来给她传话,说是醉香楼的掌柜想要见她一面。   之前与皇后见面的时候,傅里知道了醉香楼其实是皇上的产业,于是这次她便以为,这位想要见她的掌柜要嘛是皇后,要嘛就是之前在巴州府给醉香楼当老板的游老板。   谁知真的见面后,傅里却发现这位想要见她的人并不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唐老先生?您怎么变成醉香楼的掌柜了?”傅里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气质阴郁,颇有些反派气质的老人,“您不是在江南吗?”   唐铭抬眼扫了傅里一眼,轻飘飘地开口:“你与钱大关系不错,难道不知道老夫早几年便来了京城?”   傅里轻笑:“您身份特殊,行踪成谜,谁能说得准您究竟是不是真的来了京城呢?”   唐铭看了傅里一眼,嗤笑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可了不得。之前还以为钱大已经是不错的青年才俊,没想到傅娘子一个女子,比之钱大行事更老练,脑子也比他更清醒。”   傅里下意思皱眉:“您什么意思?钱大怎么了?”   唐铭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看着傅里,好半天,等到傅里开始不耐烦了,他才幽幽开口:“放心,他好着呢。就是被人哄骗摔了个狠的,险些没能爬起来。”   他笑了笑,开口,“这人啊,还是不要太贪比较好。”   傅里眯了眯眼,突然挑眉笑了起来:“这贪不贪的,可不是旁人说了算的。谁还能没有个欲、望呢?只要他自己能兜得住,就算是贪了,又碍着其他人什么了?”   唐铭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原还打算将钱大如今的处境告诉傅娘子,好叫你好生劝劝他,但看傅娘子的态度,显然是不打算管当初帮你良多的钱大了?也不知道钱大知道你的态度后,会不会感到失望,觉得自己当初掏心掏肺地帮你,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傅里嗤笑:“我当初与钱大可是明码标价的生意,可说不上什么帮不帮的。唐老先生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与钱大的关系算不得多好,否则他怎可能让你误会了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哦,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您当初离开江南之前,可是狠狠坑了钱大一把,若不是他早有防备,也许就被您当做炮灰给送进了鬼门关,别说如今的身份地位了,恐怕忙碌一场,连最当初挣下的功劳都得被您给夺了。”   “虽说夺嫡之事本就凶险,但像是您这般做事不讲究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傅里笑了笑,看向唐铭的眼神相当冷漠,“您听说了辣椒的存在,特意跑回巴州府将钱大拉上了您的贼船,却又不好好待他,只将他当做可以利用的筹码,还没用完便迫不及待地丢掉,连自己背后真正的主子都不曾告诉钱大,您这样做,亏不亏心呐?”   “人人都念故乡好,在外奔波若是遇上了老乡,那可是一片赤诚,只会互相帮助。您倒好,为了些许利益竟然特意跑回家乡哄了个二傻子出来,东西拿到手后又背后捅刀子,想要独享功劳,您自己说说,您这样做是不是太不是人了一些?”   唐铭似乎没想到傅里的嘴巴会这么利索,更不曾想到钱大竟然将当初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傅里,面对傅里的指责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傅里说完了自己想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唐铭,再也没开过口。   难得的,唐铭竟然在这沉默当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压力。   好一会儿后,唐铭突然轻笑一声,这才开口:“钱大之前同我说,他若是遇上了麻烦只管找你,我还不信,现在我倒是信了,你确实配得上他的信任。”   言罢,唐铭视线转向窗外,眼神怅然。   傅里愣了一下,没有多管唐铭闲事,而是开口问起钱大:“以钱大的睚眦必报的性子,你当初既然背叛了他,他不报复你就好了,怎么可能还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唐铭看着傅里,突然笑了一下,这笑容里没有阴郁,也没有那种如跗骨之蛆一般的难受感,反而带着几分舒朗,这几分舒朗甚至冲淡了笼罩在唐铭身上的阴郁气质,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慈和,咋一看,还以为他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儿呢。   “你以为,我若真狠了心想要将钱大的人命送去填坑,以他当时的天真,就算心有防备,又真能躲得开老夫的算计?”唐铭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老夫商海纵横几十年,从白手起家到挣下偌大家业,这其中难度,以及经历的种种算计不提,就只说那巴州商会……”   “一个联合了巴州几乎所有叫得上号的非官方组织,你以为巴州商会的建立真有那么简单?”   唐铭只提了一嘴,便没有再细说,转而说起了钱大:“钱大之前在江南查到了一些东西,本来以他的谨慎,他是不会暴露的。但是皇上登基太过迅速,不但京城这边的各方势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连江南那边也因为这个消息闹得乌烟瘴气。钱大调查的那户人家,也因为皇上登基的消息乱了阵脚,尤其是在贾家被抄之后,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抹消罪证,钱大一时不防,暴露了身份,险些被那户人家给抓了起来,如今正东躲西藏,完全不敢露面。”   “我当初虽然没有对钱大下死手,但却是坑了他一把,所以钱大之后对我也却是不假辞色。但因为我们二人同为当今效力,之后因为任务,我又到江南去了几次,并与之接触了几次。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自然不比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认真算来,我应当算是钱大的顶头上司。”唐铭看着傅里,“所以我手上有钱大的联络方式并不奇怪,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   傅里却不相信,挑眉看着唐铭:“唐老先生,我只是个寻常百姓,就算为皇上提供了一些帮助,在皇上面前挂了号,我也只是个寻常百姓。但您不同,您是皇上真正的心腹。”   钱大若是真的查到了一些事,且因此遇到了危险,您难道不应该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告诉她做什么?她又不能进宫面圣,更不能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然后飞到江南去救人。   唐铭眼神沉了下来:“我顶头上司不愿将这事儿上报,我自己又没有资格面见皇上皇后,所以只能找你。”   傅里愣住,下意识想要反驳唐铭的话   若是钱大查到的消息真的那般紧要,甚至为此威胁到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你的顶头上司又为什么不愿上报?难道他不怕皇上知道后追究,然后治他一个延误案情的罪名吗?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破绽这么大,以唐铭的心机,他绝不可能用这种一戳就破的事情来骗她。   傅里精神一振,表情严肃许多:“到底是什么消息,既重要到威胁查到真相的钱大的性命,却又让唐铭的顶头上司不愿上报?”   唐铭眯了眯眼,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片刻,又打开窗户左右查看,仔细查探一番后,他才小声回答傅里的问题:“事关义忠亲王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傅里立刻瘫在了椅子上,表情相当无语:“你之前难道没有听说,营缮郎在养生堂抱养回来的养女就是义忠亲王遗留在世上的唯一女儿?钱大远在江南,怎么可能查到那位的消息?再者说,那位秦姑娘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钱大就算查到再多关于她的消息,也不可能危及到他的性命。”   她真是疯了,才会相信唐铭的话。   傅里看了唐铭一眼,起身就要离开这个房间   她今日还约了贾敏见面,事关自己儿子锦哥儿的未来,她还是不要再留在这里听唐铭编瞎话了。   “若是我说,在秦业到养生堂抱养义忠亲王女儿之前,孩子就已经被掉包了呢!”   傅里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唐铭:“你说什么?”   唐铭咧嘴,眼神阴森:“我说,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义忠亲王的私生女,其实是假的。她不过是义忠亲王真正的女儿的替身,是义忠亲王当年做的障眼法。义忠亲王当年何等风姿,对贾家更是了解至深,他怎可能不知道将女儿身份告知贾家,会有被其用来当做筹码救命又或者换取荣华富贵的一天?”   傅里愣住,下意识想到了原著中,贾珍对身为儿媳的秦可卿做的那些事……   她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看着唐铭:“你说的是真的?”   唐铭冷笑:“若钱大调查的是真的,那么我说的,就必然是真的。”   傅里看着唐铭,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仿佛思考了很久,然而现实却不过过去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唐铭的眼睛:“义忠亲王真正的女儿如今姓什么?被何人养育?如今又是什么身份?”   见傅里信了自己的话,唐铭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但面上,他却没有显露分毫,态度仍旧相当强势:“钱大传给我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养育那位殿下的人是姑苏人士,家中无人做官儿,但在当地也算是豪富,能为那位殿下提供较好的生活条件。不过当即登基之后,那位人家听说知道了秦可卿身份的贾家没能得到半点好,直接被抄了家,抱养秦可卿的秦业似乎也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反倒因为以前犯下的事儿而受到不少责难……”   “于是直接将那位殿下送进了蟠香寺。”   “但其中内情究竟为何,我却不知。”唐铭态度慎重,“钱大只将那位殿下的身份调查清楚,至于更多的还未来得及调查,便被发现了行踪,于是只能逃跑。而且传信的内容有限,他也没办法将更详细的消息告诉我。”   这般有限的消息,若是换一个人,自然是无法锁定对方身份的。   但傅里看过红楼梦原著   ,就算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对十二钗的身世却不至于记不清楚   若是傅里没有记错,十二钗之一的妙玉出场的时候,似乎就说了她是姑苏人士,虽是带发修行,却也在蟠香寺出了家的。而因为妙玉身世神秘,身上携带的许多物件儿甚至比豪奢的荣国府都要贵重,也不是没人猜测这位妙玉才是真正的义忠亲王的私生女。   傅里傻了眼:“钱大怎么牵扯到这事儿里面去了?”   皇家秘闻,不管是在什么朝代,都是非常要命的事儿,钱大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啊,又或者他认为自己有三头六臂?竟然敢掺和到这种大事里面,简直是不要命了!   唐铭看了傅里一眼,叹道:“他也是无意发现了这个秘密,若是早知道会牵扯到皇家,还牵扯到了义忠亲王,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碰。不过他胆子确实也大,据他之前传来的消息,那户人家形迹可疑,且府上还养了私兵。任何事情只要扯到了私兵,就绝对不是小事,他也是利欲熏心昏了头,才会觉得将那户人家藏着的秘密调查清楚后,能得到好处。”   傅里嘴角一抽,钱大的性子确实……   她摇摇头,冲着唐铭拱手行礼:“这次多亏了老先生帮忙传话,我一定想法子将此事转告给皇上,必不会让钱大遇上生命危险。”   唐铭松了口气,旋即摇头:“我与钱大之间的关系还不到那份儿上,这次会这般做,也不过是觉着当初坑了他一般有些愧疚,这次之后,我与钱大便两清了。这是我与钱大之间的事,傅娘子实在不必为此向我道谢。”   说罢,唐铭便起身准备离开房间,然后继续去做他的醉香楼掌柜了。   谁知刚打开门,便见着门外站着个人。   唐铭眼神几乎眯成一条缝,脸上更是一秒就挂上了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然而他藏在眼睑之下的眼睛,却带着股想要将眼前之人吞噬殆尽的凶光。   那伙计并未察觉到危险,仍旧笑得爽朗:“掌柜的,傅夫人约好的林夫人已经到了,正在房间等候。”说完又看向唐铭身后的傅里,“傅夫人,您若是与掌柜的聊完了,便赶紧过去?林夫人好像有些着急。”   傅里看了唐铭一眼,抬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而后才看向那位伙计:“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唉,那我先下去帮忙了。”   “下去吧。”   话音刚落,那位伙计便跑过走廊,沿着楼梯离开了二楼。   “您觉得那位伙计听到了我们的话?”   “我之前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傅里愣住,想了想后摇头:“他是醉香楼的伙计,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最好还是仔细审问之后,确定他真的有不妥之处,然后再做其他。”   唐铭转头看了傅里一眼,嗤笑:“妇人之仁!”   言罢,也顺着那位伙计的路线下了楼。   傅里耸耸肩,没有多管闲事,而是走到之前订好的房间门前,推门而入。   “你来了。”贾敏听到声音,立刻起身。   傅里笑了笑,走到贾敏身边坐下:“林夫人不必多礼,您也坐。”   贾敏愣了愣,回神后不禁苦笑:“一别多年,你这通身气派倒是让人不敢相认了。”   傅里怔住,旋即失笑:“林夫人这话也太过夸张。”   贾敏摇头:“你自己许是不知道,我却看得分明。你当初还在林家的时候,虽然生了副花容月貌的脸,一身气质却拿不出手,虽不像是其他两个家生子出身的奴才一般畏缩,却也带着股小家子气,让人生不起半分警惕。倒是如今……”   她看了傅里一眼,苦笑道,“若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般表现,我恐怕不会将留在林家。”   以傅里如今的言行举止,两人一起出现,旁人可不见得能分清谁是正妻,谁又是小妾。   贾敏今日过来前,心里对傅里原还残留着几分轻视,然而不过一个照面,她便果断收起了这份轻视,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慎重起来。   傅里笑了笑:“以我现在的身家,可不会再因为几百两银子便被逼着给人做妾。”   贾敏一愣,旋即轻笑:“也是,今时不同往日。”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沉默相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尽管两人现在面对面儿地坐着,然而她们当初的身份却着实尴尬,平日除了请安更是没有相处的机会,自然也没有多少旧事可叙。   贾敏有些尴尬,想了想,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听说你在离开林家之后,不到一年便生了个儿子?”   傅里看着贾敏,突然笑了一声:“林夫人是想问,锦哥儿是不是林大人的孩子吧?”   贾敏整个人瞬间僵住,完全没想到傅里会这般直白。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看着傅里开口:“那孩子叫锦哥儿?”   傅里挑眉,语气轻快地点头:“是的,我义父给起的小名儿,寓意前程似锦,怎么样,好听吧?”   贾敏点头,心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可有大名儿?”   傅里轻笑:“锦哥儿跟着我姓,大名也简单,就叫傅文锦。也是我义父取的。当时锦哥儿只有两三岁大,不但抓周的时候抓了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之后更是显露出了惊人的读书天赋。我义父便想着,干脆取个文锦的名儿,希望他能写出一手锦绣文章,并靠着一手文章前程似锦。”   “林夫人可能不知道,我那义父一身才华不比林大人逊色,锦哥儿从小就跟着他读书启蒙,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腹中学识便已经比许多成人都要多了。义父当时就说了,以锦哥儿才学,就算是去参加科举,也能考回来个秀才当当。”   “后来他又侥幸得了位举人老爷青眼,得以投在他名下读书,离开巴州府之前,那位举人老爷说了,锦哥儿如今虽则不过八岁,却已然可以去参加乡试试试,若是运气好,考个少年举人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锦哥儿年纪太小,我们准备压他一压,等他长大后再让他”   贾敏愣住,一时竟生出了几分荒谬的自惭   若是那孩子从小养在林家,可以得到这么好的教育,然后以八岁稚龄考中举人?怕是不能吧?老爷虽然才学过人,然而几乎每天都要到衙门当值,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教导孩子?   但想到黛玉,她又瞬间找回了自信:锦哥儿虽然很好,但她的女儿也半点不差。   傅里自然看出了贾敏态度的转变,笑了笑后,突然开口:“林夫人,按理说就算读再多的书,以锦哥儿这般小的年纪,一身学识也不至于考上举人。毕竟举人与秀才不同,考试范围也不仅仅只是书中内容,最后一道策问没有一定阅历自然写不出言之有物的文章,自然也就拿不到好成绩。”   贾敏看着傅里,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傅里挑眉,表情肆意:“因为锦哥儿八岁的阅历,便已经足够支撑他写出言之有物,并让考官赞赏的文章。而原因,则是他虽然只有八岁,却几乎已经走遍了整个大夏,见到了太多的风俗人情与世事无常。他的见识,也许比困在后宅的林夫人都要多。”   贾敏一怔:“怎么会?”   “林夫人,你以为我将商铺开遍了大夏,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傅里看着贾敏,表情认真。   她对贾敏倒没有半分恶感,虽然贾敏算是间接害死了原主,但以贾敏的身份,她当时的做法其实相当正常,并无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但对贾敏没有恶感,却不代表她愿意让贾敏将锦哥儿带回林家。   所以傅里必须让贾敏知道,锦哥儿回到林家之后,并不一定能比跟在她身边过得更好:“锦哥儿虽然只有八岁,但自两岁之后,便一直随着我在外奔波,虽然说不上踏遍了大夏的每个角落,但每一个府城,却都留下了我们的脚印。”   “我知道林夫人今日的来意,然而我却不得不拒绝你,”傅里笑道,“毕竟,你们能为锦哥儿提供的生活条件,我也都能为他提供,但我能带给锦哥儿的许多经历,林家却无法带给锦哥儿。”   贾敏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   怎么可能一样呢?你傅里就算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户,除了花不完的银子,又能为他提供什么帮助?别说其他,以你的身份,恐怕连让锦哥儿穿金佩玉都无法做到。   士农工商,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但她很快想到,傅里马上就要嫁进定威侯府了。   贾敏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今天出门之间,站在门口等她,想要与她一起出门的女儿小小的身影。   她突然意识到,黛玉今日一早等到门口,除了想要见见锦哥儿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恐怕也有想要出门看看外面世界的想法吧?   但她拒绝了。   就算今天事出有因,但若是放在以往,黛玉若是想要出门,她会同意吗?   贾敏扪心自问,不会。   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注定了一生都要被困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对她们的要求。   可是锦哥儿是男孩儿啊!   贾敏忍不住想,若是锦哥儿回到林家后,他会有机会和跟在傅里身边一样,时常出门吗?   不会!   因为她是女子,无法带着锦哥儿出门,而老爷又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带着他出去游玩。至于让锦哥儿自己出去玩,那就更不可能了。   锦哥儿是林家的独苗苗,是要被捧在手心的,是容不得半点儿闪失的……   贾敏突然对接回锦哥儿一事,意兴阑珊起来。   她其实也知道,若是为了女儿黛玉,她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放弃,而是据理力争,以锦哥儿是林家血脉的理由,哪怕强抢,也要将其带回林家。   但贾敏也不傻,锦哥儿跟在傅里身边长大,如今已经八岁了,早就懂事了,从傅里之前说的话中更是可以知道,他定然是个早慧的孩子,于是比其他八岁小孩儿懂的东西自然更多,若她没有征得傅里同意就将其带回林家,不说给她女儿黛玉撑腰了,锦哥儿以后恐怕还会因为今日之事报复他们一家。   威逼利诱傅里?   利?傅里刚才已经说了,林家无法给出远超傅里能给出的条件;   威?林家的权势,可比不上定威侯府。   贾敏忍不住看了自信的傅里一眼,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她不禁苦笑,林家在当今心目中的地位,恐怕连傅里这个商户都比不上。   但让她就此放弃,贾敏又着实不太甘心:“锦哥儿毕竟是林家血脉,是要认祖归宗的。”   傅里轻笑:“血脉这东西,我是不认的。不过认祖归宗这事儿,倒是可以商量。”   贾敏双眼一亮:“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13123:04:242020020119: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asheep10瓶;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我做不了主,”傅里一脸坦然,“我不会同意锦哥儿离开我,但若是他自己想要认祖归宗,我也不会拦着,反正不过是族谱上记个名字而已,我并不在意。”   傅里原本并不打算这样说,毕竟她虽然喜欢黛玉小姑娘,但因为锦哥儿的原因,她对林家的态度一向敬而远之,并不想扯上关系。   不过,就在刚才说起锦哥儿科举,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锦哥儿若想要参加科举,首先就必须要回到原籍。   而孩子的户籍,一向是跟着父亲走的。   若是锦哥儿不打算参加科举,他的户籍地就在京城,原籍如何自然不会影响到他,甚至他的父亲是谁,也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可锦哥儿要向参加科举的话,他的出身就相当重要了。   按照朝廷规定,每一个参加科举的举子,在考试的时候都必须在卷子上写明自己的祖上三代,也即是父亲,祖父,以及曾祖父三人的名讳、户籍等信息   这些信息的正式名称,叫做“家状”。   不管是在哪个朝代,科举这种可以直接做官儿的考试制度,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儿门槛,许多人从出生就注定了这辈子都不能参加科举。大夏更是法律明文规定,凡是娼、优、隶、卒、犯官等人及其子孙,都不许参加科举,进而做官出仕。   这些人的后代如果想要参加科举,就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职业,然后繁衍三代之后,才能真正摆脱职业影响,从而得到与普通人相同的待遇。   家状的存在就是为了查验你的出身,以备资格审核。   而家状的主要内容则包括了本人的籍贯、字、年龄、生辰等信息,以及曾祖父、祖父和父亲的名讳,如果有官职的话,也必须将官职写明。同时还必须注明母亲姓氏,封赠情况,祖父母、父母是否健在,兄弟的名讳,若有官职也要写上。   等到娶妻之后,还必须将妻子的姓氏写上   傅里当时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一出有名的铡美案:陈世美上京赶考得中状元,却在皇上询问娶妻情况的时候,隐瞒老家有妻有子的事实,从而得以娶了公主。   其他朝代不知道,但至少在大夏,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一个人就算心机再深,也不可能从娶妻之后,便有了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娶妻的事实,然后每次考试都将妻子的信息隐去,从而伪造出自己从未娶妻的表象吧?   这还只是第一次参加科举需要写明的内容,等到参加完院试、乡试等考试,家状上面也要随之增添其在某省院试考了第几名,乡试又考了第几名等信息。   除非锦哥儿不参加科举,否则他必然要与林家扯上关系。   尤其是随着傅里与卫烆的婚事公开,她与原主的早年经历早就被人扒出,其他人对锦哥儿身份也早有猜测,锦哥儿更不可能与林家撕扯干净。   既然不管锦哥儿是否认祖归宗,以后都要与林家扯上关系,那她也没必要将林家当做洪水猛兽一般防范   她又不能给锦哥儿杜撰出一个生父来。她离开林家的时间与怀上锦哥儿的时间挨得太紧,根本不存在另嫁的可能,若是她给锦哥儿杜撰出另一个生父,父母没成婚,那锦哥儿就是奸生子,奸生子的身份可比庶子低贱,甚至叫人看不起。   就像傅里同贾敏说的那样,只是在林家的族谱上记一个名字而已,又不是将锦哥儿从她身边带走,她有什么可在意的?   傅里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她没想到的时候,贾敏听到这话后却表现得有些激动。   她面容仍旧端庄矜持,然而眼眶却有些泛红:“你说的是真的?”   傅里挑眉,有些不太能理解贾敏为何这般激动,忍不住开口问她:“我只是不会阻止锦哥儿认祖归宗而已,并不会同意你们将锦哥儿带回林家。而且这事儿还要看锦哥儿自己的想法,我不会替他点头同意,更不会主动让他认林如海这个父亲。”   贾敏笑着点头:“这已经够了。”   傅里疑惑地看着她:“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贾敏笑了笑,“老爷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于我来说,只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女儿也有兄弟,并不是让人欺负了,也没有娘家可回的人,我已经相当满足了。”   毕竟以她与傅里二人的关系,就算锦哥儿回到林家,那孩子也不见得会与黛玉兄妹情深。   贾敏心里放松了,也愿意多说话:“而且若是有锦哥儿在,林家这偌大的家业也不至于白白上交了朝廷。”担心傅里不懂,她解释道,“若是林家下一代没有男丁,按照朝廷规定,林家祖产的百分之七十是要归还宗族的。但当初跟随打天下的时候,为了不连累族人,老祖宗在离开前便在族长的主持下分了宗。谁也没想到后来林家子嗣单薄,到了老爷这儿,更是只剩了他一个。”   “堂族倒是还有几户人家,但几代下来早就与老爷这一支生份了,实在没什么交情可言。”   “再者说,交还祖产只听说上交族里,可不曾听说交给堂族的。”   “若是老爷去后,林家后继无人,那林家这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业,便要将七成上交朝廷,剩下的三成才会作为我女儿的嫁妆,被她带去夫家。”   傅里点头,当初因为好奇,她倒是查过这方面的资料,对此还算略知皮毛。   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即使家里还有个女儿,也只能将大半家产上交朝廷,贾敏会因此觉得不甘,也实属正常。   但是……   傅里好奇:“若是锦哥儿认祖归宗之后,他看上了林家的家产,想要将其抢到手中,甚至连三成都不愿留给你女儿,你又该如何呢?”   虽然她知道锦哥儿不会这样做,但贾敏连锦哥儿都没见过,又是哪儿来信心?   贾敏苦笑:“难道那三成家产交给我女儿,我女儿就能保住了吗?若无倚仗,林家的三成家产对她来讲就是催命符,小儿抱金砖过市,多得是心怀不轨想要抢夺的人。就算锦哥儿看上了林家家产,不愿让我女儿使用一分一毫,至少我当年带到林家的嫁妆,我女儿能够保得住。”   贾敏当年嫁给林如海时,荣国府正是权势最鼎盛的时候,作为荣国府这一代唯一的嫡女,她从荣国府带走的嫁妆,那可是实打实的十里红妆。   就算没有林家家业,贾敏的嫁妆也足以让她女儿锦衣玉食地度过一生了。   贾敏看着傅里,突然笑道:“以你对林家不屑一顾的态度,你儿子的眼皮子想来也不至于浅到在拿到了林家的家产后,还不放过我的嫁妆吧?”   傅里愣了愣,失笑:“放心,锦哥儿对林家的家产也没什么兴趣。”   她眼眸闪了闪,想到林家算是书香世家,家中想来有不少孤本绝本,那些东西锦哥儿可能会更喜欢一点。但那些书也没必要带走,锦哥儿完全可以让人誊抄一本后再带走不是?   贾敏突然对傅里的生意生出了几分好奇:“你的生意已经好到连林家积攒了好几代的家产都看不上的地步了吗?要知道林家老祖宗当年随着皇帝打江山,其他人都在抢金银珠宝,老祖宗可是抢了不少孤本绝本和古董。当时那些人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但这些东西放到现在,可不是值钱二字就能概括得了的。”   “而且老祖宗虽然一心抢古董和书本,却也不是没有抢金银,林家的家产比之外人想象的,可要庞大得多。”   见傅里仍旧不动心,贾敏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继续说道:“而且因为林家几代单传的缘故,每一任林家主母的身份都相当高,带进林家的嫁妆也是一笔不菲的资产……”   傅里看着贾敏,突然轻笑一声,而后干脆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知道我那些店铺每个月能为我带来多少进项吗?一家铺子至少四百两,多的更是可以达到好几千两,而这样的铺子,我每个县城都至少开了四家,府城里面更多,足有十几家。”   “除此之外,为了供应这些店铺里面的食材消耗,我还在各地买了不少田地、庄子与山头,它们每月也能为我带来数目惊人的进项。最关键的是,这些收益是活的,是源源不断的,只要不出意外,甚至可以存在百年,几百年,而林家的资产呢?”   “就算我现在的资产不如林家,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五十年后呢?”   说完,傅里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贾敏愣住:“你……”   你了半天,她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贾敏作为林家主母,管账的本事自然不差,听到傅里的话后,她便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开始算了起来,尽管只是得到了一个大略的数字,但她仍旧被那庞大的数目给惊呆了。   好半晌,她只能苦笑着看着傅里:“锦哥儿有你这个母亲,确实没必要眼馋林家的资产。”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贾敏本来应该高兴的。毕竟锦哥儿要是看不上林家的产业,自然就不会去争,那林家至少一半、甚至全部的资产就都能留给她的女儿,但不知为何,面对傅里云淡风轻的态度,贾敏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大概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点惦记的东西,在别人那儿却不值一提,这样的落差难免让人失望和难受吧。   傅里抬手敲了敲桌子,笑道:“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锦哥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如今还不曾说过想要认祖归宗的话。甚至于,他甚至都不曾说过想要见见林大人的话。你和我说这么多,真能保证锦哥儿以后会回到林家?”   贾敏原本是非常自信的,毕竟在她看来,傅里的孩子与林家血脉相连,只要与他感情深厚的母亲不介意,不会从中阻拦,林家将他认回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但看着傅里,贾敏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   看着见迟疑彷徨的样子,傅里顿了顿,突兀地说了一句:“若不是知道皇后不会骗我,我真的很难将你与皇后口中那个颇有魏晋名士之风的贾敏联系到一起。你看起来真的太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可一点儿也不洒脱。”   贾敏怔住,下意识想到轻松无虑,纵情欢笑,诗酒茶花的少女时代:“人都是会变的。”   顿了顿,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虽然很不喜欢我那个二嫂,对她那个宝贝凤凰蛋也不太瞧得上眼,但他有一句话却说对了。这女人啊,嫁人前就是闪   闪发亮的珍珠,嫁人后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死鱼眼珠子了。”   傅里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变成了死鱼眼珠子可不要将别人拉下水,反正我是不认这话的。”   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花开得最艳的时候,才不是什么死鱼眼珠子。   看着傅里面色红润的脸颊,贾敏忍不住抬手摸上自己的脸,两人明明只差不到五岁的年纪,但坐在一起,她却比傅里老了十五岁不止:“确实,你还没变成死鱼眼珠子。”   贾敏离开之后,傅里也没在醉香楼久留。   周公去后,傅里对当初在巴州府的那些人愈发在意,平时他们遇到什么困难,她也都是能帮则帮。何况钱大这次还有性命之危,若是她不帮忙,钱大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只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原四王妃如今已经成了皇后,她就算想要见都见不到。雍和帝贵为一国之尊,自然更不可能随意见她。   犹豫之后,傅里写了封信,请田大娘送去了定威侯府。   此事毕竟与皇家有关,卫烆傍晚回到家中看到信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进宫求见皇上。   雍和帝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秦可卿是假的?”   卫烆拱手:“微臣不知。但此事事关重大,既然宫里那位秦姑娘的身份有疑义,微臣觉得还是调查清楚比较好。陛下,之前秦姑娘进宫之前,不是根本没来得及调查她的身份?”   哪里是没来得及调查她的身份?根本就是太皇上念子心切,连几天调查的时间都等不到,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接进宫,代替当年惨死的义忠亲王陪陪他。   雍和帝回想了一下秦可卿那张艳丽绝伦的脸,再回想废太子并不算特别出众的长相,皱了皱眉,点头道:“你说得对,父皇身边那位秦姑娘很可能并非义忠亲王血脉,既然姑苏已经查到真相,你赶紧带着兵马……”   “皇上,”卫烆无奈打断雍和帝的话,“微臣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若是可能威胁到朝廷的军机大事,他自然愿意将婚礼延期,等做完皇上派发的任务后再回来成婚。可这事儿虽然涉及到皇家血脉,那位殿下却只是逼宫失败后自刎的义忠亲王的私生女……   何况,皇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可用。   雍和帝虽然小心眼儿,但到底不是那等不讲情理的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那你先回,我会尽快安排其他人接手此事。”   本以为此事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彻底查清,但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那个曾经在市井混得如鱼得水的牙郎钱大,竟然在没有救兵救援的情况下,靠着自己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愣是从那户养育了义忠亲王血脉的人家的封锁下突出重围,还胆大包天地掳走了妙玉,直奔京城而来。   就在傅里成婚前几天,田大娘突然在墙角捡到一封信,然后知道了此事,也知道了钱大如今藏身的位置。   傅里:“……”她还从来没想到,钱大竟然这么有本事。   想了想,她赶紧让田大娘将信件送到了卫烆手上   按照规矩,新郎新娘在成婚前一个月是不能见面的。傅里就算对这个习俗不以为意,也经不起田大娘等人的念叨,只能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卫烆前来迎娶。   因为这封信非常重要,田大娘在发现卫烆没有在府上,而是出门准备成婚需要用的东西去了的时候,甚至不敢将其交给其他人,愣是在定威侯府大门口从白天等到晚上,直到见到卫烆,才亲自将信件交到了他手上。   看完信后,卫烆:“……”   算了,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再进宫一趟了。   这段时间卫烆专门请了假,已经很少在雍和帝面前晃悠了,他自然知道卫烆这段时间是在忙什么。如今见到他进宫,还觉得有些奇怪:“你不在家里准备成婚,进宫来做什么?”   卫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信件交给了雍和帝。   雍和帝看后,倒不如傅里与卫烆那般无语,而是相当高兴,对钱大的做法更是相当赞赏:“这钱大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竟然能靠着自己的本事逃脱追捕,甚至还将义忠亲王遗留在外的女儿给带回了京城,可真是好本事!朕记他一大功!”   卫烆无奈:“论功行赏之事还在后面,皇上您现在是不是该派兵到钱大藏身之处,将他和那位姑娘带回宫细问情况。”   雍和帝哈哈一笑:“爱卿说的是,朕命你立刻带兵到钱大藏身之处将人带回宫中。”   卫烆领命,赶紧退下。   钱大一路从姑苏来到京城,为了不叫人发现身份,一路上东躲西藏,连客栈都不敢住。还是离开了江南,他才敢带着妙玉住进客栈,衣食住行也都按照最高规格安排起来了。   可妙玉尽管一直流落在外,那些人却不敢让她受了委屈,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他们能供应的最好标准。长到这么大,除了父母不在,妙玉过得日子比之贾敏当初待字闺中时都好要更好。而钱大呢?就算他不愿委屈了这位姑奶奶,但他毕竟是逃亡,身上又能带多少银子?何况他就算带了足够的银子,也不可能敢铺张浪费引来其他人侧目。   是以钱大心目中的最好标准,却着实叫妙玉吃了大苦头。   她又是个清高的,因此对钱大生出许多不满。不过妙玉也不傻,知道自己身家性命都在钱大手上,就算对钱大的所作所为记恨在心,她也不敢显露分毫。   但钱大是谁?他可是从小就混在市井之中,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嘴脸,又怎会看不出她的不满?   不过钱大清楚地知道,这位妙玉姑娘虽然真实身份还算高贵,但细究起来,却实在算不得什么。毕竟他父亲是逼宫失败的义忠亲王,母亲又不过是个寻常乡绅之女,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实在没什么值得让他忌讳的地方。   只要没有让妙玉受伤,等将人送回皇家后,他与这姑娘可就没什么瓜葛了,以她的身份,更不可能有本事对他做什么。   所以不满就不满,钱大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   “傅娘子怎么还没有派人过来啊,京城人多眼杂的,要是让人发现了我们,提前对这位祖宗下手了,我可就完蛋了。”他费尽心力将妙玉从蟠香寺抢走然后带到京城,是眼馋做成这件事后能得到的功劳,可不想将自己的小命儿搭进去。   为了避人耳目,也因为身上金银已经花得七七八八,钱大来到京城后,便直接带着妙玉藏进了一个破庙里面。但这破庙实在偏僻,周围人迹罕至,若是钱大自己不闹出点儿动静,四周便一片死寂,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慌。   就在钱大等得几乎要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噼噼啪啪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钱大吓了一跳,赶紧走到门口往外探去:“卫烆?”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卫烆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顺着声音抬头看去,立刻认出了钱大:“钱大,你还好吧?殿下呢?”   钱大赶紧侧身让卫烆进门:“妙……殿下就在里面,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一切都好。”   卫烆点点头,才进门便看到了坐在一个草堆上上面的丫头。   这姑娘不过九、十岁的样子,头上随意扎着一个包包头,虽然表情不太好看,但衣衫整齐,面容整洁,一双眼睛更是清亮有神。最让卫烆的惊讶的,还是这姑娘的脸上还未褪去的几分婴儿肥。   显然,这一路上尽管条件有限,钱大也没有让她受委屈。   卫烆回头冲着钱大点点头:“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特意让我过来接殿下回宫。既然殿下是你带回京城的,你也跟着一起进宫吧。记住,无论皇上问什么,你都必须有问必答,不能有半点欺瞒。”   钱大连连点头:“卫大人,我知道。”   不久,卫烆一行人便带着妙玉与钱大进了宫。   才见到妙玉,雍和帝便脱口而出:“她肯定是二哥的女儿!”   无他,这张脸与早逝的义忠亲王实在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一个棱角更尖锐,一个细节弧度处却更加圆滑。   明明是相似的五官,但长在废太子脸上时并不如何出众,反倒是长在小姑娘脸上相当夺目。   雍和帝心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又很快按下。   他让人将妙玉带下去后,这才看向一直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钱大:“你便是钱大?”   钱大点头:“回陛下,草民就是钱大。”   雍和帝来了兴趣:“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发现那姑娘身份不对的?”   钱大心里有些慌,忍不住转头看了卫烆一眼。   但卫烆此时低着头,眼观鼻口观心,一点余光都没落在他身上。   钱大咽了下口水,仔细思考后这才开口说道:“回皇上,草民原本是奉命到姑苏一带调查八皇子余孽,谁知意外发现宋家府上藏有私兵。草民当时就慌了,立刻意识到宋家不对劲儿,于是赶紧想法子混进了宋家,意图查清他们豢养私兵的目的。”   私兵?   雍和帝双眼微眯,表情凝重许多。   钱大不察,继续说道:“谁知进府之后草民才发现,那些私兵虽然确实是宋家养着的,但其真正的主人其实并不是宋家,而是义忠亲王。草民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义忠亲王前些年便已经……没道理这些私兵在主人全都不在了的情况下不想着赶紧离开,反而仍聚集在一起。”   “草民意识到这些私兵不是重点,于是拿到证据后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蛰伏下来。”   “草民混进宋家的前面大半年时间,除了那些私兵,整个宋家上上下下的衣食住行都没有丝毫不妥之处,不但他们言行举止如常,就连那些私兵也一直待在宋家,以家丁的身份做掩饰,没有半点出格的举动。”   “但是在大半年后的中秋节,宋家上上下下几乎倾巢出动,一大家子人全部坐上马车去了蟠香寺。”说到这儿,钱大小心地看了雍和帝一眼,担心他介意。   毕竟,义忠亲王当年逼宫,便是在中秋节那天。   雍和帝挥了挥手:“继续。”   钱大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草民等了大半年,原本都打算放弃了,想着直接将宋家豢养私兵的消息传出来也就够了。在发现宋家的不对劲儿后,草民立刻来了精神,意识到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于是再次想法子混进了下人的队伍,也进了蟠香寺。”   “也是在蟠香寺,草民才知道,宋家早年   因为意外双双去世的三房,竟然还有一个女儿活着。只是因为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也不中用,便宋家其余两房送进了蟠香寺带发修行。”   “这原本并不奇怪,草民虽然出身低贱,但也与许多官宦富人接触,像是这种给自家多病多灾的孩子养替身的事其实相当寻常,虽然这宋家三房的姑娘在替身不奏效后亲自入了空门,但草民也只当这是宋家三房的利益之争,并未想到其他。”   “但等见到了那位姑娘后,草民便察觉此事另有蹊跷。”   “哦?”雍和帝看着钱大,“有什么蹊跷的?”   雍和帝态度寻常,钱大心神放松,忍不住显露出了几分本性。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草民想法子跟在了宋家老大身边,然后才见到那位三房的姑娘。但与草民想象中的凄惨孤苦不同,那位姑娘穿着打扮非比寻常,居住的庵堂四下摆放的器具也远比宋家更加豪奢,许多东西以宋家的财力身份,甚至根本就不可能拿到。”   “最让草民吃惊的,还是宋家人对那位姑娘的态度,实在太恭敬了,一点儿不像是对待一个孤苦无依的晚辈,反倒像是对待贵人一般,生疏且卑微。而且那些原本对宋家人态度不冷不热的私兵,在见到那位姑娘后,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事情这么异常,就算是傻子也该察觉到了不对了。   “草民意识到这位姑娘才是宋家极力想要隐瞒的秘密,于是中秋节过后,草民便离开了宋家,然后混进了蟠香寺。在寺中没待几天,草民便得知了那位姑娘出嫁后的道号,叫妙玉。也知道了妙玉姑娘有一个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师父。”   雍和帝皱眉:“极精演先天神数?”   钱大被雍和帝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点头:“那位师父确实有几分能耐。”   “怎么说?”   “草民混进蟠香寺没几天,便想法子进了那位师父的禅房,谁知刚进门,原本说要出远门的师父便回到了房中,还叫破了草民的身份。”   雍和帝对这些神鬼之事半信半疑,忍不住猜测:“也许宋家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且让人告诉了妙玉的师父。”   “可是,妙玉姑娘的身份是那位师父告诉草民的,而且草民在查到证据后,为了以防万一,原本并不打算带着妙玉姑娘逃跑回京,是那位师父将人送到了草民手上,并说、并说……”   “说什么?”   “并说若是这次不将妙玉姑娘带回京城,以后就算朝廷带着士兵过去抓人,也不可能找到妙玉姑娘了。而且妙玉姑娘被那些人带走后,很可能会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实际那位师父说的是,若是不将妙玉带走,以后妙玉就会被人掳走,然后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但这话还是不要告诉雍和帝了   人家刚刚才见到血肉至亲,就算对那个侄女儿没什么感情,也不见得愿意听到他“诅咒”对方。   “而且可以证明妙玉姑娘身份的玉佩,以及其他证据,也都是那位师父帮忙扶乩算出准确地方,草民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偷到。”   卫烆听了这话,想了想,也开口说道:“陛下,这世上应当确实存在神异之事,只是真正有本事之人轻易不会显露人前而已。之前微臣到江南办差,便听说了好几桩类似的事情。”   不同于陌生的钱大,雍和帝对卫烆显然相当了解,自然也清楚他不是那等无的放矢之人。   听了这话,他立刻将视线转向卫烆:“爱卿将那些事说来听听。”   卫烆点头:“第一桩,也是发生在姑苏地界的事情。姑苏当地有一户姓甄的乡绅,姓甄名费字士隐,其本身有些才学,不过性子恬淡,天性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故而不曾参加科举,但因其乐善好施的性子,在当地颇有几分名声,于是被人推做望族。甄士隐前半生倒是过得不错,唯一的遗憾便是膝下无子,仅有一个独女。不过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仍旧对妻子敬重有加,也不曾纳妾,而且对独女也相当宠爱。”   “但在前些年,有一个赖头和尚与跛足道士来到甄家,对甄士隐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听旁人说,好像是说他那女儿是个灾星,若是将其留在家里定会为家里招来灾祸,而且在元宵佳节时还会出现意外。所以想要将其独女度化出家。”   “甄士隐不信,直接将那一僧一道赶走了事。谁知道在元宵佳节时,因为下人失职,他独女果真被人拐卖了,而之后不久,甄家附近的葫芦庙发生火灾,连带着将甄家也烧了个干净。”   雍和帝眯了眯眼,神情严肃许多:“还有吗?”   “微臣听说的第二桩事例,则发生在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   “薛家?”若是之前听到甄士隐家的事情时,雍和帝虽然震惊,还不曾放在心上,这让他还未登基时就恨之欲死的薛家,便让雍和帝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太好的念头。   卫烆仿佛没发现雍和帝异常一般,继续说道:“薛家家主薛仁亭有一儿一女,儿子顽劣不堪,实在不堪造就,也没什么稀奇。倒是他那女儿有几分稀奇,据说生来就带着热毒,为这个病请了不少大夫花了不少银子也一直没有见效,后来也是一个秃头和尚给了她一个海上方,又给了她一包药末子做引子,吃了一丸就好了。”   “这般神异?”雍和帝眼珠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了便心生胆寒。   卫烆此时也有些惴惴,但两人关系到底不比寻常,是以他仍旧可以维持冷静:“那海上方的具体药方,薛家似乎也没打算隐瞒,而且仿佛将其视作什么可以夸耀之事,随口就能对人说起。微臣当时觉得奇怪,还特意让人记了下来。”   “你可还记得那方子究竟写了些什么药材?”   “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花蕊十二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花蕊十二两……”   卫烆噼噼啪啪说了一大堆,雍和帝听得倒是非常认真,然而听完之后却皱紧了眉头:“就这些?这药方莫不是薛家放出的障眼法,真正的药方还被他们藏着?”   卫烆摇头:“微臣让人从薛家大姑娘身边偷了一粒,然后交给府上太医分析,里面确实有这些东西。但是想那些雨水、时节之类,太医便不知该如何查验了。再有,那秃头和尚当初还给了薛家大姑娘一包药末子,微臣也叫人偷了一些出来,但太医完全查不出是什么成分。”   雍和帝浑身气势冷凝,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   许久,他才抬手示意卫烆继续。   卫烆松了口气,叹道:“说来最奇怪的是,这个药方一听就像是折腾人的,就算是皇家也轻易配不齐这些东西,但那秃头和尚走了之后,也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其他原因,那薛家竟在一二年间就将东西给配齐了。”   “那药的名字?”   “薛家说叫冷香丸,吃完后,那薛家姑娘身上还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异香。”卫烆想了想,道,“而且那秃头和尚似乎还给了薛家大姑娘两句吉利话儿,让她一定錾在金器上。那两句话叫"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被薛家錾在了一把金锁,日日让薛家大姑娘戴着。”   雍和帝听完,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但听着他放在桌上的手在桌面儿敲出的“叩叩”声,便知道他心情绝对不平静。   “还有其他事例吗?”   卫烆张了张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当然还知道一桩事例,但对方身份有些特殊,他不好开口。   雍和帝看出他的迟疑,情绪一时没控制住,冷喝一声:“还有什么事儿,一并说来。”   卫烆吐出一口气,罢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他心中默默给林如海道了声歉,然后说道:“还有一桩事,不过不是发生在江南,而是在京城。”   “京城?”   “是的皇上,这事儿仍旧与微臣之前所说的秃头和尚及跛足道士有关,但异象的主人却是林家独女,”卫烆小心抬头看了雍和帝一眼,道,“据说林家独女才出生的时候,满院子的花都开了。”   “她生日是何时?”   “二月十二,花朝节。”   “二月十二,不正是天冷的时候?那时候,应只有梅花还能盛开才对吧?”   “回皇上,按照常理,确实如您所说一般。”   但他们说的,本就是神异之事,又哪儿来的常理?   雍和帝怔愣片刻,皱眉点头:“你不是说与一僧一道相关?”   “确实如此,”卫烆点头,“林家独女三岁的时候,府上来了一僧一道,也是要将她度化出家,还说要想长寿,便不得令其见外男。”   “还有呢?”   “没了。”卫烆解释,“林家独女出生时发生的异象,早便被林大人压下,掐灭在了最初,并未传出来。若非这神异的一僧一道,微臣也不会注意到林家。”   “还要其他事例吗?”   卫烆想了想,摇头:“一时想不起了。”   跪在地上的钱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他从卫烆突然开口的行为当中察觉到了什么,很快联想到同样有些奇怪的傅里,于是赶紧开口:“虽然进京不就,但草民也听到了一桩不知真假的趣闻。”   雍和帝看向钱大:“什么事儿?你速速说来。”   “回皇上,草民刚到京城不久,出门为妙玉姑娘买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听人说起,原荣国府的二房嫡次子有一个叫贾宝玉的,似乎是衔玉而生。那二房的嫡女,虽然没什么神异之处,但因为其实大年初一出生,其他人都说她是个有大造化的。”   “大年初一出生的女孩儿多了去了,区区一个贾家二房嫡女,能有什么大造化?”雍和帝对贾元春独特的出生日子并不在意,倒是贾宝玉一个衔玉而生,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见雍和帝所有注意力都在贾宝玉身上,无论是卫烆,又或者是钱大,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都以为这关已经糊弄过去了,谁知雍和帝突然看向卫烆:“说起来,你即将迎娶的那位傅娘子,似乎也有几分神异?”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0119:29:102020020221: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想吃火锅20瓶;兔子的读书管10瓶;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因为雍和帝问的人是卫烆,所以钱大看了两人一眼,到底没有多嘴。   卫烆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冷静,笑着开口:“傅娘子自己倒没什么神异之处,也没有遇到过这一僧一道,其本人对这等神神鬼鬼之事更是完全不信。不过她之前拿出来的那许多好物,倒确实是其他人告诉她的。”   雍和帝来了兴趣:“哦?那人是谁?”   虽然雍和帝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但如今到底还是盛年,身体状况也还不错,相较于那等虚无缥缈的寻仙问药之事,如傅里这般,能切实地为大夏带来好处,改善老百姓生活的奇遇,反倒更让雍和帝看重。   卫烆似乎知道雍和帝会是这样的表现,脸上表情比之之前讲述红楼一干人等奇遇的时候要郑重得多:“说起来傅娘子能得到那些东西,其实也算是因缘际会。陛下应该听说过,傅娘子以前曾因为家中贫穷,被卖给了林大人做妾之事吧?在林家的时候,她尚且只是个寻常普通的女子,不论是身份见识,还是日常经历等也都没什么可称道的地方,平平无奇,让人听了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听到卫烆这般说,雍和帝一直沉凝的表情都忍不住化开,露出几分打趣:“你没几天就要和傅娘子成婚了,竟然还这样说她,若是这话传到傅娘子耳中,你回家可不好受吧?听说傅娘子与寻常三从四德之妇人可不一样。”   卫烆状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岔开了雍和帝的话题:“陛下莫要打岔,还请听微臣细细说来。”   雍和帝没忍住,当场笑出了声。   跪在地上的钱大小心地挪动了下跪得发疼的膝盖,心里不禁啧啧称奇。之前一直听说定威侯与皇上是莫逆之交,感情非同寻常,他原本还不相信,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心里却真的信了两人并非寻常君臣的话。   想到傅里,他心中也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不提卫烆如今的身份权势,只看他今日对傅里的维护,便可知道,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傅里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捡到宝了。   卫烆不知道钱大心里想法,看了雍和帝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没有在意他的笑声。   “傅娘子的人生转折,是发生在她离开林府之后。”卫烆装作深思的模样,在脑海编撰出一个合理的故事,“她当时孤身一人离开林府,身上仅有几百两银子并一些首饰细软,以及一株当时还非常值钱的辣椒花而已,根本没办法回到京城,于是只能想法子在当地留下生活。”   “辣椒花是从林家带走的?”雍和帝好奇。   卫烆沉着脸点头:“傅娘子说是林大人以前送她的,后来离开,林家并未为难她,见她喜欢,便让她一并带走了。”   雍和帝本来不曾想到其他地方,但见卫烆表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对傅娘子喜欢得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竟然还在吃醋。你应当高兴才是,若非林如海将人放走,后来又不曾为难于她,你日后可遇不上她。”   卫烆拱拱手,没有接话。   雍和帝失笑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手示意卫烆继续。   卫烆顺从如流地开口说道:“傅娘子抱着辣椒花并一些金银首饰,直接就找到了巴州府的牙郎,也就是钱大,买了一个小院儿。”   雍和帝下意识看向钱大,钱大连连点头:“回皇上,傅娘子来找草民租房的时候,确实带着一株辣椒花。草民见钱眼开,当时还曾想着将那辣椒花哄骗到手,不过被周公给呵斥了。”   雍和帝点点头,又看向卫烆。   卫烆敛下眼睑,心底对钱大的态度也有了底,编起瞎话来也不至于因为顾及钱大这个对傅里了解至深的人而束手束脚。   “说来傅娘子还应该感谢林大人才是,”卫烆抿唇,“傅娘子后来出门,救了个怪人,那怪人被救之后不说感谢,甚至起身就要离开。多亏了傅娘子从林家带出来的那一株辣椒花,那怪人出门时见到,也不知触物生情,还是其他原因,突然就来了谈兴,然后便将辣椒花的真正用处告诉了傅娘子。同时告诉傅娘子的,还有狼桃可吃的消息。”   辣椒味道刺激独特,作为调料适用性非常广泛,可以与绝大部分食材匹配,然后做出风味独特的料理,是以短短几年时间,辣椒的存在已然风靡了整个大夏。尤其在前两年,醉香楼的游老板终于将辣椒的正确种植方法试验出来后,辣椒价格迅速降低,然后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普及到了大夏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别说是与辣椒接触最多的,社会底层老百姓,就连雍和帝这种久困京城的天潢贵胄,也吃过不少添加了辣椒的料理。   而狼桃呢?因为本身是食材,不如辣椒一般可以与无数食材搭配,但其既可以作为蔬菜烹饪,又因为酸甜可口的特性可以作为水果生食,当狼桃随着“周公”美食店遍布大夏的时候,狼桃的存在也迅速被所有人接受,相较于辣椒,狼桃的接受度甚至更加广泛。   毕竟就算辣椒再好吃,有的人就是不能吃,这也没办法不是?   而随着周公美食店的迅速夸张,西红柿和番茄的名字也迅速取代了狼桃的名字,为大众所接受。   生活在狼桃存在最普遍的京城,雍和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消息。   他双目微睁,神情相当惊讶:“你是说,辣椒与狼桃的存在,都是傅娘子救下的那个怪人告诉她的?”   “是的,”卫烆果断点头,“傅娘子毕竟救了她的命,她想要报答傅娘子自然无可厚非。虽然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好像是准备一走了之。”   说着,卫烆脸上染上了几分无奈。   雍和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转向钱大:“你可曾见过那个怪人?”   钱大想了想,摇头。   就在卫烆以为他要说出对傅里不利的话时,却听认真说道:“陛下,奇遇之所以被称作是奇遇,自然是因为遇到的人少。傅娘子遇到的那个怪人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其他人见到了,那辣椒与番茄的食用价值岂不是早就为人所熟知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而且一开始,草民与傅娘子之间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牙郎与客人的关系,除了有周公这个联系外,草民与傅娘子几乎没有任何联系,那位怪人的存在,草民自然无处得知。”   雍和帝点点头:“这倒是与朕知道的消息对上了。”   这话一出,卫烆与钱大纷纷惊出一身冷汗,心脏几乎跳停,根本不敢对上雍和帝的眼神。   这冷不丁的突然来这么一句话,实在太吓人。   钱大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突然想起了当初被唐铭引荐跳入江南那摊浑水的时候,他的生平经历都已经被唐铭问过,且由其上交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作为自己加入组织的幕后老大,雍和帝不可能不知道钱大的讯息。   钱大微微吐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后,又道:“不过傅娘子突然拿出辣椒,紧跟着又拿出了番茄,还是有些引人注目的。皇上也知道,草民是个视财如命的嘛,所以当时便想法子凑到傅娘子身边打听。只是傅娘子与周公等人嘴都特别严,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个外人准确的消息,让草民好生懊恼。后来还是因为草民的弟弟钱二与傅娘子交好的孙二嫂……咳咳……成亲了,草民才知道了准确的消息。”   雍和帝向钱大看过来:“你知道的消息与定威侯说的,可有出入?”   钱大点头:“草民并不知道傅娘子遇见那个怪人的确切时间,但据草民所知,确实有这么件事儿,辣椒与番茄可食用的消息也都是那个怪人告诉傅娘子的。但……”   “但?”雍和帝眯了眯眼,“定威侯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钱大吓得赶紧磕头,因为太紧张……也可能是太害怕,所以连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但是草民知、知道的消息是,那个怪、怪人不仅仅将辣椒与番茄可以食用的消息告诉了傅娘子,还给她留下了为数不少的辣椒果,而且傅娘子在很久之后拿出来的花生土豆等,也都是那个怪人告诉傅娘子的,最开始的种子也是那个怪人送给傅娘子的,草民不知道定威侯为什么……”   雍和帝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卫烆,你有什么可说的?”   卫烆心中暗暗松气,面上却从容不迫,仍旧不慌不忙地开口:“皇上莫急,且听微臣慢慢道来。”   接下来,卫烆以一种非常快且均匀的语速,将傅里当初的“奇遇”说了出来   在卫烆口中,那位怪人在告诉了傅里辣椒与番茄可食用的消息后,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报恩了,便不打一声招呼地,趁着傅里出门的时候离开了她家。   傅里回家找了一段时间后,便干脆放弃了继续寻找。   因为那个怪人当初被救的时候身上就受着伤,让人很难不怀疑其是否遭遇了仇杀,身上又是否还有其他没有解决的麻烦。救了她本是好心,那人既然不领情,傅里也没理由不将人找到不罢休。   “傅娘子原本是个安分从时,以夫为天的小女人,但以她当时的情况,她若是不想办法养活自己,恐怕她手上的银子根本就不能支撑她在巴州府一直生活下去,而且她毕竟是京城人士,家中父母亲人也都还在京城,她自然想要回来。”   “正好手上有着辣椒与番茄这两样好东西,她便想着将辣椒与番茄先培育出来,然后再以贩卖辣椒为生。”卫烆说着说着,眼底突然染上几分笑意,而这一切,雍和帝也都看在眼里,“谁知道傅娘子在收拾给那个怪人休养的房间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竟然在房间内留下了数量相当庞大的番茄与辣椒,以及更多的种子。”   “有这么多的果实与种子,傅娘子当然不再满足于贩卖辣椒了,她决定让所有人都知道辣椒与番茄的好,然后再高价卖出手上的种子。”   钱大在旁补充:“确实是这样。傅娘子一开始还困囿于自己女子的身份,不愿出面,所以给辣椒打广告便干脆找上了热情将她带到草民这租房,且打消了草民对她手中辣椒花觊觎的周公,并说服了周公,与他合作卖面条,这也即是后来周公面馆的雏形。”   “只是傅娘子也不曾预料到,加了辣椒的小面竟然会那般受欢迎,每天竟然能赚近二十两的银子。傅娘子又不傻,与面馆这种每月都有进项的生意相比,直接卖种子这种短期买卖自然就不够看了。若是等种子卖完了,又或者其他人拿到种子后选择自己培育出了辣椒,不再到她那儿买种子了,她岂不是又只能再去找其他赚钱的营生?”   “所以傅娘子便决定不卖种子,自己用辣椒做独门生意。”   “只是没想到的是,醉香楼游老板的儿子,竟然会那般快就知道了调料真正重要的是辣椒,并很快开始在巴州府内高价收购辣椒。”钱大看了雍和帝一眼,低头,“傅娘子无法,只能想法子一边买地种辣椒,一边售卖辣椒种子拉拢人脉。也许是因为她要在草民手上购买土地的原因,她干脆请来周公,决定将辣椒生意   交给草民出面。”   雍和帝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卫烆:“傅娘子也是这样说的吗?”   卫烆摇了摇头:“许是为了不让微臣担心,每次提起最初开店的时候,她都是一笔带过,微臣知道的不如钱大详细。”   雍和帝点点头,信了卫烆的话:“那土豆红薯花生等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卫烆与钱大对视一眼,钱大摇摇头:“回皇上,因为草民的性子并不怎么让傅娘子喜欢,像是这些大事儿,草民一般都要很久之后才能从弟弟与弟媳口中知道个大概。就连甜菜……”   他抬头,小心地看了雍和帝一眼,“也是因为傅娘子觉得江南情况复杂,担心我一个小小的牙郎会在那儿不小心丢了性命,然后看在周公的面子上告诉我的。但关于甜菜的具体信息,草民知道的都是已经上报了朝廷,不曾有半分隐瞒,所以……”   雍和帝听懂了钱大的言下之意,干脆将头转向卫烆。   卫烆也不介意雍和帝在两人间来回印证对方说法的行为,仍旧不卑不亢地继续刚才的话题:“傅娘子也许天生就适合做生意,所以很快就有了开分店的想法,不过她突然在这个时候查出了有孕,只能暂时搁置这个想法。但周公面馆的名声却几乎传遍了整个巴州府,甚至连附近几个府城的老百姓也有所耳闻,那段时间,周公面馆与辣椒的存在,几乎是每一个巴州府人都知道,且引以为豪的存在。”   “面馆与辣椒的生意做得是如火如荼,那位怪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于是不久,他就找上门来了。”   雍和帝不解:“那等神仙人物,难道还会贪恋金银俗物?”   卫烆摇摇头:“那人不是为了银子上门,据傅娘子所说,他似乎是见傅娘子这么快就让大众知道了辣椒的存在,所以想要让她将番茄也推广出去。”   “傅娘子不明就里,但也知道自己能有今天是靠了对方,所以很快就在店里将番茄推出。虽然效果不太好,却也让许多人知道了番茄可食用的消息。”   “那怪人似乎对傅娘子达成的效果非常满意,所以又将土豆等消息也都告诉了傅娘子,并让傅娘子想法子将这些作物推广,最好让整个大夏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雍和帝皱眉:“他的目的是什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傅娘子也觉得好奇,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将这么多好东西都告诉她,也担心天上掉馅饼,里面却藏着毒、药,所以便问了怪人这个问题。”卫烆看向雍和帝,眼里多出几分对怪人的敬佩,看得雍和帝心生好奇,“那人却说,这些东西早就存在于大夏,却因为种种缘故没有推广到老百姓中间,更没有给老百姓的生活带去多少改变,明明土豆红薯的亩产量那么大,而且可以果腹,但大夏仍旧有那么多人因为没有食物而饿死,他心生不忍,想要将土豆红薯等被大夏百姓忽略的作物推广出去。”   “为何之前朕不曾听说?”   “因为那位怪人不论是亲自现身告诉他人,还是给人托梦,那些人都因为害怕被毒死,而不敢轻易尝试,自然,这些东西可食用的消息也就没有传出来。因为许多人都觉得那人装神弄鬼,甚至还会对其棍棒相加,将其赶走。那人被傅娘子救下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心灰意冷,所以才会是那样的表现。”   雍和帝听完当即大怒:“那些人也太不知好歹,先生好心告诉他们这般重要的消息,他们不但不心生感激,竟然还对先生做出此等恶事,实在让人生气。若是让朕知道当初对先生不敬之人身份,朕定要将其抄家灭族!”   钱大吓了一跳,还以为卫烆编瞎话圆不回去了,开口想要为他描补。   还未开口,却见卫烆轻飘飘地递了个眼神过来。   钱大最会看人眼色,当即明白过来,于是低下头,没有开口。   卫烆果真有自己的打算,从从善如流地顺着雍和帝的口风改了对“怪人”的称呼:“皇上不必生气,那位先生既然不是凡人,自然不会被寻常人伤了去。就如那一僧一道异想天开地想要将甄家林家的独女化去出家,那甄家林家岂不生气?他们恐怕比那些觉得自己被先生骗了的人更恼怒,更想将人暴打一顿才是,但那一僧一道还不是毫发无伤地从两家离开了?先生会被打伤,应当只是因为想要隐瞒自己并非常人的身份,不愿搅扰了世间秩序。”   雍和帝一愣,细思后深以为然   不管先生身份究竟如何,既然来到了人世间,自然该遵从人世间的规则。若非如此,以他翻天覆地之能,在这世上岂不是可肆意而为,不受半点约束?那官府与皇朝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但也正因为这样,雍和帝对那搅风搅雨,偏还肆意显露自己不同的一僧一道,生出相当大的恶意。   卫烆对雍和帝的脾性非常了解,对此早有预料:“既然那位先生不愿显露出自己的不同,皇上也不必因为他当时受到的不敬而生气,也许当时的遭遇,对先生的修行也有帮助呢?即是仙人,定然心胸宽广,又岂会在意凡人言语?先生会觉得心灰意冷,本也不是因为那些人的不敬,而是因为奔走许久,也不曾遇到一个相信他的人,那些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作物,也一直不曾被发现真正的价值。”   雍和帝点头,心里对那位“先生”愈发尊敬,而作为“先生”的对照组,那一僧一道自然只能收到他最大的恶意。   顿了顿,雍和帝看向卫烆:“那傅娘子又为何会相信先生的话?”   虽然心中恼怒,但雍和帝其实也清楚,那些人听到先生的话后会是那般反应其实非常正常   任谁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告知剧毒的东西可以吃,都要怀疑这人是否不怀好意。   雍和帝扪心自问,若是先生给自己托梦,说狼桃可以食用,他是否会相信呢?答案同样是否。就算先生没有提及狼桃,而只是说了土豆与红薯的消息……   若不是傅娘子已经证明先生说的都是事实,他也根本不可能相信土豆竟然会有几千斤的亩产量。就算做了梦,也只会当做荒诞无聊的梦境,干脆忘掉。   所以他也就更加好奇,为何那位傅娘子面对先生的话,就那般笃定地相信了。   卫烆轻笑一声:“傅娘子本来也不相信,但她之前救了先生,心里想着先生虽然有些古怪,却也不像是那等恩将仇报之人,于是便对先生的话半信半疑。正巧傅娘子又有着一手好厨艺,而辣椒本来就可以药用,于是她便干脆按照先生的话,将辣椒当做调料做了道菜,不出所料,味道相当惊艳。”   “有了辣椒打底,傅娘子自然对先生的话深信不疑。但她到底只有一条命,自然慎之又慎,于是傅娘子又干脆买了一只鸡,将番茄切碎后喂给了老母鸡吃。过了一天,老母鸡仍旧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傅娘子连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   雍和帝点头:“谨慎是对的。”   顿了顿,他又看着卫烆,“那土豆与红薯……”   “既然先生本来的目的就是将作物推广给更多的人知道,那他见到傅娘子这么快就将番茄与辣椒推广给了那么多人知道,自然就想要让傅娘子将其他作物也推广了。”   “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先生并未看错人。”   自此,雍和帝终于解除了心中所有的疑虑。   但……   “既然这些东西都是于国于民有用的好物,先生的目的也是让这些作物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傅娘子得到这些东西之后,为何却将之用以谋取私利?”   雍和帝说这话的时候,明明脸上还带着笑,却莫名让人感到了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钱大心中一慌,忍不住看向卫烆。   卫烆却似早就知道雍和帝的反应一般   以雍和帝一心为国为民,为此甚至在做皇子的时候就不惜将满朝文武全部得罪了的做法,他在知道傅里手中的作物原本只是“仙人”赐下,用以改变老百姓生活,而非她运气好发现,她甚至还借此谋取了庞大的家产时,会生气,本就理所当然。   他倒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开口:“皇上,傅娘子将土豆上交给朝廷之后,朝廷培育两年后便已经有了足够让一半百姓种植的种子了吧?在傅娘子靠着土豆获利之前,可有百姓愿意放着好好的大豆小麦等作物不种,挪出一块田来种植土豆?”   雍和帝表情一僵,旋即无奈苦笑:“倒是朕糊涂了。”   当初傅里将土豆送给他后,他几乎是立刻交给了父皇,并将土豆的好处大书特书,引得父皇对土豆相当重视。而之后在皇庄种植的结果,也与傅娘子告诉他的消息并无太大出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土豆推广给更多的百姓,让他们知道土豆的好处,然后再也不饿肚子。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差强人意。   就算他带着兵逼着老百姓将土豆种进了地里,他人一走,那些老百姓也会立刻将土豆给,然后继续种其他作物。   若非后来傅里将土豆摆上餐桌,且传出靠着土豆赚了大钱,而其他餐馆酒楼见状更是干脆传出大量收购土豆的消息,恐怕老百姓仍旧不会选择种植土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看不到切实的好处,想要让老百姓抛弃原本还算安定的生活去种土豆?想什么呢!   想到这儿,雍和帝忍不住冲着卫烆伸出一个大拇指:“你转告傅娘子一句,就说朕非常感谢她为大夏做的这事儿。现在时机不到,等你们成婚当日,朕有一份大礼送给她,让她安心和你过日子,安心做生意。”   这句话比承诺也不差什么了。   有了雍和帝这一句话,以后傅里在大夏只要不犯谋逆大罪,其他人便动不得她。   辛辛苦苦一场,总算为傅里挣来了切实的好处,卫烆总算觉得自己的口水没有白费。   雍和帝转头,像是才想起钱大一般,赶紧叫他站了起来:“你也有功。不仅仅是将义忠亲王唯一的血脉带回京城,且揭破了四王八公欺君之罪的大功,也有协助傅娘子推广辣椒的功劳。朕重重有赏!”   说完,他看向钱大,“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钱大刚站稳,便再次跪到地上:“回皇上,草民原本是牙郎,身份低贱上不得台面,但草民不希望自己的儿孙也和草民一般浑噩度日,希望皇上能开个恩典,同意草民及草民弟弟的儿孙能正常参加科举。”   雍和帝挑眉:“就这?”   钱大砰一声,给雍和帝磕了个重重的响头:“这是草民毕生所愿!”   雍和帝点点头,当场叫来太监写下圣旨,额外开恩同意钱大及其三代子孙可以参加科举。写完,他似乎觉得这点好处还不够,于是再次提笔,给钱大赐了个官儿   虽然只是七品小官儿,钱大却险些喜极而泣,感激地连连磕头。   原本以为只有等到下一辈长成,才能真正改变钱家命运,没想到雍和帝看出他真正所求,直接从他这一代就为钱家改换门庭。如今走出去,他也能自豪地说上一   声,钱家是官宦之家了。   见到钱大这般激动,雍和帝也相当高兴。他转头看向卫烆:“傅娘子好像有一个儿子?要不要朕也给他赐一个官儿当当?”   卫烆当场黑脸:“陛下,锦哥儿今年才八岁!而且他天资聪颖,迟早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中进士,您给他赐官儿,反倒是耽误他的前程。”   雍和帝失望地打消了想法,但对锦哥儿却生出了几分好奇:“那孩子叫锦哥儿?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聪明?”   提到锦哥儿,卫烆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许多:“他父母都是聪明人,难道还能生出个傻的?”   雍和帝一愣,这才想起锦哥儿的生父林如海还是前科探花,脑子自然不用说。   想到林如海面对自己时严肃端方的样子,他竟从中咂摸出了一点儿趣味:“林如海应该已经知道锦哥儿是他的儿子了吧?他就不想着将锦哥儿带回林家?”   卫烆点头:“听说林夫人这次回京,就是为了锦哥儿。”   说完看了雍和帝一眼,“说来若不是陛下突然将林如海派去淮扬做了巡盐御史,如今找上傅娘子的可就不只是林夫人,而是林如海本人了。”   雍和帝哈哈大笑:“看来朕无意间给傅娘子做了点儿好事?”   卫烆失笑,旋即摇头:“傅娘子曾同微臣说过,只要林家不将锦哥儿从她身边带走,她并不介意林家人与锦哥儿接触,也不介意锦哥儿认祖归宗。”   雍和帝非常惊讶:“朕还以为她精心养育锦哥儿一场,绝对不会同意林家接触锦哥儿呢。”说完笑了笑,“看来这位傅娘子确实有几分奇特,你会喜欢上她并不奇怪。”   卫烆不好意思地低头,耳廓红了红。   雍和帝难得见到自己这位莫逆之交这般反应,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说道:“既然傅娘子是这样的态度,那朕便让皇后告诉林夫人吧,认祖归宗这事儿,到底还是要孩子自己心甘情愿才好。”   卫烆点头:“谢陛下。”   雍和帝不甚在意地摆手:“这有什么。”   只要不涉及国家大事,他一向好说话。   不一会儿,卫烆与钱大一起出现在了宫门口。   卫烆笑着看向钱大:“你初到京城,出行不便,应该还不曾与傅里见面吧?正好顺路,我送你过去吧。”   钱大眨眨眼,心里忍不住吐槽   送他去见傅娘子是假,想要借机与傅娘子见面才是真吧?马上都要成婚了,不过几天时间而已,定威侯竟然也忍不住,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有马车坐,总比走路好,他也就没有拆穿卫烆,而是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可惜的是,傅里身边有田大娘在,有她严防死守,卫烆辛辛苦苦过来一趟,愣是没能与傅里见上面,只能铩羽而归。   说起来,钱大与傅里等人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一开始钱大倒是还能乘着空闲的时候回到巴州府休息一段时间,但等夺嫡进入白热化后,江南那边的局势几乎一触即发,为了得到足够多的功勋,钱大可不敢有半点儿疏忽,若无大事,也都不会离开江南。   索性老天不负有心人,钱大辛苦几年,还真就赚到了脱籍的功勋。   只是他一向贪心,脱籍之后又想着要让儿子孙子能靠科举改换门庭,这才会在发现宋家豢养私兵的时候冲进去,没想到竟得了意外之喜。   几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叙旧。   只是因为周公周婆二人的离世,以及缺席的钱二孙翠兰,几人总感觉有几分寂寥,说着说着,就开始喝起酒来。   “一去经年,没想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钱大轻笑一声,嘴角却带着几分苦涩。   傅里笑了笑,想到周公,心里也不禁感叹:“是啊,物是人非。”   钱大沉默下来,许久后突然开口:“傅娘子,你是真心喜欢卫大人的吗?没有其他因素?”   傅里愣了一下,对上钱大复杂的眼神,心中一动:“自然是因为真心喜欢。你忘了,我曾经说过,若是不能嫁给真心喜欢的人,我宁愿不嫁。嫁人又有什么好呢?既不比单身时候自由,还要受到长辈辖制,稍有不慎,更是会牵连到锦哥儿。”   钱大点点头:“这样就好。”   半晌,他又说到:“今天在宫里发生了一些事儿,因为妙玉那个擅长卜算的师父,皇上似乎对你接二连三地拿出一些好东西生出了怀疑。不过当时卫大人也在,他将你当初如何得到辣椒等作物的过程都告诉了皇上,皇上对给你辣椒等东西的怪人先生大加赞赏。”   顿了顿,他道,“卫大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嫁给他以后一定会过得幸福的。”   傅里眼眸闪了闪,笑道:“我的眼光一向不错,喜欢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差。”   “多年不见,你竟然还这般不要脸!”   “可比不上你!”   两人说着说着,便再次斗起嘴来。   不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有人从院外街道路过。   傅里与钱大对视一眼,嘴上继续说这话,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没人了吧?”   趁着钱大说话的空隙,傅里无声询问。   钱大点头:“已经走了。”   雍和帝一向多疑,就算相信卫烆,却也不一定相信傅里告诉卫烆的讯息全是事实,所以他会派人过来查探,实在再正常不过。   钱大本身就是那个组织的人,经过之前的任务,对雍和帝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与傅里说的那些话,自然都是精心准备之后,保证不会让雍和帝起疑的   就像是之前与卫烆面圣时,故意指出卫烆的一些疑点一样,也都是出于对雍和帝的了解才做出的反应。   而正如他所料那般,有他的“质疑”,雍和帝果真更加相信卫烆的话。   钱大这才将宫里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里,脸上的沉郁也瞬间消失,而后挂上了吊儿郎当的笑:“傅娘子可真是有本事,竟然能勾得大名鼎鼎的定威侯死心塌地,可真叫人佩服。你说说,我怎么就遇不上一个能将我勾得死心塌地,想要与她过日子的女人呢?”   傅里斜睨他一眼:“江南美人多,可别告诉我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都没遇到过。”   “遇倒是遇上过,但那种地方的姑娘……”钱大眼神飘忽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旋即失笑,“可不像是愿意和我这种身份低贱之人好好过日子的人。”   看来钱大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也遇上了不少人,衍生出了不少故事。   原本她是不愿多管的,但见钱大似乎对那位姑娘仍有留念,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竟不知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大,何时竟变得这般自怨自艾了。而且听你的话口,你似乎从来不曾询问过那位姑娘的意愿,若是不曾问,你又怎么知道对方不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呢?不要以你自己浅薄的偏见,去臆测别人的想法。”   钱大眼眸动了动,却嘴硬道:“人家是秦淮河边儿艳名远播的花魁,可我呢?”   花魁?那必然是才貌双全,自己也有不少余钱了?   而且这样人不比寻常妓子,她们的出路也多,就是嫁给达官贵人做妾,又或是给一些小官儿做正室夫人,也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身份,倒还真怪不得钱大自卑。   但……   “那你问过对方的想法了吗?”傅里认真地看着钱大,“毕竟听你语气,那位姑娘与你之间应当不是你单方面的暗恋而已。”   钱大抬头看着天上月亮,沉默下来:“没问。”   傅里无语:“你至今仍旧对她念念不忘,似乎对她不能陪你好好过日子的臆测也颇有怨言,为什么就不能亲自开口问问对方真正的想法呢?就算对方真的如你猜测一般,不愿意赎身嫁你,你也能趁机将对方从你心里挖去,免得日后成婚,你心里还住着另一个女人。这对你以后的妻子并不公平。”   “而若是对方和你臆测的不同,是愿意赎身嫁给你的,那你如今的自怨自艾又是在做什么呢?那位姑娘是不是还觉得你不辞而别,是个与其他男人一样的负心薄幸人,觉得自己满腔情意都喂了狗呢?这对那位姑娘公平吗?”   钱大愣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傅娘子,你说得可真是太对了!我必须去问问雀姬真正的想法,若是她不愿,我就忘了她,若是她原因跟着我,我也可以马上给她赎身,然后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家好好过日子!”   见钱大一扫之前颓丧,整个人都振作起来,傅里不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田大娘似乎对雀姬的身份有些介意,但见钱大本人,以及她心目中最有见识最有本事的傅娘子都不介意,便也默默闭了嘴,没有说出扫兴的话来。   但不管钱大究竟多想见到那位雀姬姑娘,他也必须等着朝廷安排任职才能动身出发。   再者说,大家相识一场,如今傅里婚期将至,钱大总不能连傅里的婚礼都不参加,就跑去江南见人吧?   成婚前夕,田大娘有些为难地找到傅里:“傅娘子,你如今大婚,对傅家人究竟是个什么安排呢?”   傅里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在京城还有娘家人。   但想到傅家情况,她忍不住皱眉:“算了,明日你端些素菜送去傅家就行了,不必邀请傅家人来参加婚宴。”顿了顿,她解释道,“我父亲去世不过一年多,母亲还要守两年的夫孝,弟弟也要守两年的父孝,弟弟的独子作为傅家承重孙,也还有两年的孝期。而我与弟媳并不熟悉,还是不要贸然打扰他们了。”   傅里的孝期只有一年,是因为她已经嫁过人   未曾出嫁的女子父亲去世,确实如男子一般,有三年的孝期;但是出嫁女,却只有一年的孝期。就算傅里当初只是做妾,也算是出嫁女了,自然不必如傅举人一般受三年的孝。   田大娘对傅里家中情况也算了解,当即点了点头,然后便出门去忙其他事了。   傅里想了想,则干脆躺到床上开始睡觉。   明日天还不亮就要起来梳妆,之后也没个休息的时候,她还是好好养精蓄锐,以待明天的到来为好,免得坐在轿子里的时候睡着了,那就不好了。   叩叩叩   傅里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门被敲响,忍不住出声问道:“谁啊?”   “娘亲,是我。”锦哥儿小声回答,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两份哭腔。   傅里吓了一跳,赶紧起床穿好衣服,一把将门打开:“锦哥儿?你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锦哥儿扑到傅里怀里,语气委屈:“没有,就是想到母亲马上要嫁人了,有些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0221:55:502020020320:1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872872、木小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锦哥儿倒不是对卫烆有什么意见,毕竟卫烆当初在周公去世后放下所有公务到巴州府来陪着傅里的行为,锦哥儿一直看在眼里,之后母子二人来到京城后,卫烆对他们的态度,锦哥儿更是亲身感受。   何况这些年傅里身边出现的适龄男性,卫烆已经是对他们母子最好的人了。   最关键的是,锦哥儿了解卫烆,也了解卫若兰,对着父子二人的品行也非常相信,若是傅里嫁给卫烆,至少不用担心相处的问题,也不用担心他们对傅里不好。   不管怎么看,傅里嫁给卫烆都是很好的选择。   但无论锦哥儿想得再清楚,随着傅里的婚期越来越近,锦哥儿心里的憋闷和难受就越来越深,之前他为了不让傅里担心,一直有在可以压制,但明天傅里就要出嫁了,锦哥儿的情绪终于没憋住,只能跑来找傅里。   他这样子可把傅里给吓坏了,她赶紧将人带进房间,然后到椅子上坐下:“怎么了呢?锦哥儿以后也要陪着我一起到卫家去啊,不管怎样,我们母子都不会分开不是吗?还是说,你不想要我嫁人?”   锦哥儿闻言抬头,看着傅里摇了摇头:“没有,若是不想娘亲嫁给卫叔叔,娘亲一开始问我意见的时候,我就直接告诉你了。我只是觉得难受。”   傅里上前抱了他一下,然后拍着他的背问到:“能告诉娘亲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吗?之前订婚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因为锦哥儿之前表现得太过开心,傅里还以为他比自己更想要与卫烆父子成为一家人。之前她会与卫老太太商量提前婚期,其实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由于锦哥儿。   她没想到锦哥儿会这么难过。   锦哥儿看着傅里,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们相依为命,娘亲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也只有娘亲一个亲人,可是等你成婚后,你就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娘亲了。”   成了婚了,就是一家人了,傅里当然不再是锦哥儿一个人的母亲。就像卫烆,也不再是卫若兰一个人的父亲一样。   这样的认知很容易给锦哥儿带来强烈的失落感,毕竟从锦哥儿出生开始,母子二人就一直相依为命。之前周公夫妇还在的时候还好,可是等周公夫妇也离世后,母子二人只有彼此可以依靠了。   傅里能理解锦哥儿的感受,可既然成了一家人,自然要尽到自己的义务。   她只能抱着锦哥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索性锦哥儿也不需要傅里的安慰,他只是需要傅里的陪伴,好让自己从那种莫名的感受中走出来。   不一会儿,锦哥儿的情绪便舒缓许多。   他从傅里的怀里挣开,抬起头冲着傅里笑了笑:“娘亲,我已经好多了。”   傅里看得难受,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要是早些将自己的感受告诉我,也许我就不会答应和你卫叔叔成婚了。其实我们不成婚,就像之前那样相处着,其实也很不错。”   锦哥儿瞪大眼:“那怎么可以?时间长了,娘亲是会被人说嘴的。”   傅里失笑:“我们的相处有没有越距的地方,就算旁人说再多的闲话,又能将我怎么样呢?再者说……”她摸了摸锦哥儿的头,“那到底不过是一种设想,我明天不是马上就要和你卫叔叔成婚了吗?”   锦哥儿抿抿嘴,神情低落下来。   看他这个样子,傅里自然不放心让锦哥儿自己回去睡觉。但古代礼教森严,将就男女七岁不同席,况且锦哥儿早慧,她也不能让他混淆了男女之别。   傅里想了想,干脆将房间的小榻搬到床前:“锦哥儿你今晚就在娘亲的房间睡吧,你睡床上,娘亲睡这个小榻。”   锦哥儿连忙拒绝:“不用了,儿子都这么大年纪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傅里笑了笑,“而且从明天开始,我就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到时候你就算想要再像今天一样,和娘亲在同一个屋子睡觉也不可能了。”   她看着锦哥儿,取笑道,“明天之后,你哪怕只是表露出这个意思,恐怕都要被你卫叔叔打出房门。锦哥儿,你今晚真的不要留下来陪着娘亲聊聊天吗?”   锦哥儿迟疑了,最后到底没有抵抗住和娘亲聊天的欲、望,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睡床,而是直接躺到了小榻上:“儿子身量小,睡小榻比娘亲更合适。”   傅里见他都已经躺到小榻上了,便没有再和他争。   傅里收拾了一下,也躺到了床上。望着帐顶,傅里突然轻笑一声:“一转眼,锦哥儿今年也八岁了,我还记得锦哥儿才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儿,因为在胎里没养好,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的,总让我担心会养不活你。”   锦哥儿愣住:“儿子才出生的时候,身子骨儿很虚弱吗?”   傅里愣了下,这才想起她似乎从未同锦哥儿说起他小时候的事儿。笑了笑,她开口说道:“确实是。娘亲死在怀上锦哥儿两个多月后,才查出有孕的,在此之前,除了偶尔嗜睡,无法太累外,可没有半点孕期反应。等到月份大了,我的肚子也比其他孕妇要小得多,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总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儿,于是大家什么重活儿也不许我做,我每天除了到院子里溜达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养胎,就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   “本来以为我已经足够小心了,谁知道等你出生后,却又体弱多病呢?”傅里笑了笑,“若不是为娘也能将你带入空间,我都没信心将你养好。”   小时候锦哥儿多病,傅里为了他的健康,一直有特意将他带进空间,就想让他把身体底子养好,以后不要和林如海似的体弱多病。   原本打算等他三岁之后,便慢慢断了他对空间的依赖与记忆   不都说了吗?小孩子的记忆大多是从五岁开始,五岁之前因为脑子没有发育完全,根本没办法形成完整的记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进空间进多了,又或者锦哥儿真就天赋异禀,总之,等傅里决定慢慢断了锦哥儿与空间的联系的时候,就错愕地发现锦哥儿已经有了系统且完整的记忆,而且对空间的记忆尤其深。   既然锦哥儿已经不可能忘掉空间的存在了,那她也不必非得将锦哥儿与空间之间的联系阻断:毕竟等她死后,空间大概率会由锦哥儿继承,让他早一点知道空间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可以。   反正锦哥儿聪明,不会将空间的存在告诉被人。   不过锦哥儿最早的记忆也不过是两岁的时候,更早的时候,他当然不可能记住。而两岁多的时候,锦哥儿的已经被养得与正常小孩儿没什么两样了,所以在锦哥儿心里,他的身体一向倍儿棒,几乎从未生过病。   听到傅里这样说,他难免生出怀疑:“我有那么难养吗?我记得我打小儿身体就很健康啊?街坊邻居家的小孩儿一年怎么也得生个两三次病,我可从来都没有生过。”   傅里见锦哥儿不信,不禁陷入了回忆。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八年,当初的回忆却仿若昨日。只是心境不同,原本伤心绝望的心态也发生改变,反倒觉得当初的事情有趣起来:“当然有了。前面几个月你几乎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若不是有空间在,恐怕不只是我,连周公他们也会被你闹得人仰马翻。”   “最凶险的一次,你都快要被烧糊涂了。不过当时你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只是我当时根本就没发现你中毒,只以为你是生病,所以下意识将你带进了空间,谁知道……”傅里想到锦哥儿中毒的时候,叹了口气,“也是你运气好,第一次就算没有发现你中毒,普通的大夫也将你救回来了。第二次中毒更凶险,却又遇上了对那种药物非常了解的告老还乡的冯御医。”   “冯御医?”   “就是冯大夫,不过他说自己已经告老还乡了,就不许我们再叫他御医,只能称呼他大夫。”   “原来冯大夫救过我啊?”   “对,说起来,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那我以后一定要报答他。”   “如果有机会的话。”   冯大夫都多大年纪了,他们离开巴州府的时候,人都已经年迈得无法给人看病了,等到锦哥儿有能力报答他的时候,人恐怕早就……   不过以冯大夫的性子,就算锦哥儿说要报答他,冯大夫恐怕也只会说,直接让他以后在周公美食连锁店里面吃东西免费就行了。   傅里笑了笑,那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儿。   “肯定有机会的。”锦哥儿笃定地开口,“而且老师之前不是说孝期过了就要到京城备考吗?如今应该也到了吧?新皇登基,已经说了三个月后要开恩科,也不知道先生是否准备好,会不会参加。若是参加的话,儿子可要想法子为先生找一些书来……”   说着说着,锦哥儿突然没了声音。   傅里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却发现锦哥儿已经闭上眼睛,已经陷入了熟睡。   傅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起身将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而自己,则干脆去了锦哥儿的房间睡觉。   次日一早,田大娘敲门,却发现傅里的房门没锁,还吓了一跳。   等进去后发现锦哥儿躺在床上,而傅里则早已经盘好发髻坐到了梳妆台前,正在为自己化妆。她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锦哥儿,忍不住笑道:“锦哥儿怎么在你床上睡着?”   傅里抬手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道:“也是我疏忽了,前些天一直忙着嫁妆,以及今日成婚的种种事项,而没有注意到了锦哥儿情绪不对。他可能也是实在憋不住了,昨天晚上才会来找我。昨天见到锦哥儿的时候,他苦兮兮的,瞧着就让人心疼,可把我给难受坏了。我都想着,是不是不该答应嫁给卫烆。”   田大娘赶紧呸呸呸了三声,然后嗔怪地看着傅里:“大婚之日,可不能说这么丧气的话,否则容易影响婚后的好运。”   傅里无奈地摇摇头,乖乖闭嘴。   田大娘看着锦哥儿,叹了口气:“也难怪,你们母子二人之前感情那么好,如今你要嫁人了,   虽然他也会跟着一起去卫家,不过到底和在自己家里不一样,他还小,会担心会难过也是理所当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傅里之前给了锦哥儿足够多健康的爱,而这些爱给了锦哥儿性格长成上足够多的营养,没有让他变得自卑敏感。否则昨晚锦哥儿恐怕就不是与傅里聊聊天就能平复情绪的了   自卑敏感的人,陪着母亲改嫁到继父家中后,难免会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在母亲成婚前夕,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被背叛,马上就要被抛弃的感觉,对未来也不会只是有些忐忑,却充满希望,而会觉得一片黑暗。   田大娘以前就见过一些因为母亲改嫁,而变得性格偏激,与继父家闹得你死我活,让母亲在其中难做的家庭。   但看锦哥儿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便知道傅里这对母子与他们并不一样。   田大娘笑了笑:“你把锦哥儿教得很好。”   听到这样的称赞,傅里相当自豪地挺了挺胸。不过嘴上还是自谦了句:“是锦哥儿自己争气。”   田大娘失笑,走到傅里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妆容,不禁赞叹:“一直知道傅娘子有一双巧手,却没想到连化妆也这般擅长。哪怕不开店,您就靠着这一手化妆的手艺,也不可能饿着肚子。”   傅里忍俊不禁:“我哪儿比得上专业的妆娘?”   这并不是自谦,而是事实。   妆娘毕竟是靠着化妆的吃饭,在这上面的本事怎么可能比傅里这个门外汉差?她成婚不愿意请妆娘,而是自己上手,一来是自己化妆的手艺经过前世今生加起来十多年的联系,已经算得上中上水准,二来则是这个时代的新娘妆与平常妆容天差地别,平常妆容有多好看,新娘妆就有多丑。   红彤彤两块腮红,就跟猴屁股似的。   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的审美如此,还是之前的风俗是这样,所以大家就干脆这么沿用下来,没想着改变。反正傅里在见过一次新娘妆后,便深觉无法接受,之前田大娘说请人的时候,傅里才坚决拒绝了请妆娘的想法。   田大娘也不说话,只笑着看傅里给自己化妆。   等化完妆后,田大娘这才将锦哥儿叫起来,然后便与之一起出门,将全福嬷嬷等人叫了进来。   一番忙碌之后,门外终于由远及近地响起了喜乐吹锣打鼓的声音,等声音到了门口,噼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一时间整个院子好不热闹。   前面有钱大、方家父子并蔡力等人在帮忙,傅里则盖好盖头乖乖坐在房中,等着卫烆前来。   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嬉闹声在门口响起,仿佛是找来的伴娘等人在为难卫烆,喧闹一阵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内光线瞬间亮了好几个度。   显然,卫烆已经突破重围,打开了房门。   傅里隔着盖头看向门口,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里,我来了。”   是卫烆。   傅里打从下定决心嫁给卫烆之后,便一直非常坚定,从未有过忐忑紧张一类的情绪。然而听到卫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她竟莫名地生出了几分紧张,以及一丝丝的期待。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也要嫁人了。   傅里仿佛终于明白嫁人这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眼眶微微发热。   卫烆似乎察觉到了傅里的情绪,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除非生死相隔,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傅里顿了下,反手握住了卫烆的手:“我也是。”   对京城的老百姓来说,今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多,这一年见识到的热闹,几乎已经是之前十年的总和   宫内甚至传出了好几桩皇室秘闻,其情节之精彩,过程之曲折离奇,比之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要吸引人,给老百姓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趣味。   不过除了新皇登基,其他几件事可算不上好事。   而最近一段日子,正好有一件喜事。   定威侯府与周公美食连锁店的老板娘,马上就要成婚了。   消息才传来的时候,京城便多出了不少关于傅里的流言,其中小部分是真,大部分是假,纷纷扬扬的让人看不真切。但因为两者身份相差悬殊,大家不管怎么传傅里的闲话,又是怎么编排两人的爱情故事,但都默认,傅里配不上卫烆。   然而等到成婚前夕,新娘开始晒嫁妆的时候,有幸过去看了一眼的人看着那数目庞大,足有一百多抬的嫁妆,全都被闪瞎了眼,一个个甚至开始改口说,定威侯府会抛开那么多身份高贵的世家千金不娶,反而娶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指不定就是贪图这位周公美食连锁店老板的身家!   就那闪瞎人眼的嫁妆,别说是定威侯心动眼馋了,恐怕皇家看到后都会心动。   这话当然有些夸张,然而这也正说明了傅里的嫁妆有多丰厚。   而这些怀疑卫烆娶傅里是因为贪图她身家的人,也难免开始怀疑傅里是不是为了嫁给卫烆,就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陪嫁进了定威侯府。   一些人甚至忍不住开始为锦哥儿担忧,觉得这些嫁妆进了定威侯府之后便成了卫家的家产,傅里的儿子恐怕只能仰赖定威侯府鼻息生活,以后若是自己不争气,恐怕就过不上好日子了。   锦哥儿对傅里会不会将周公美食连锁店交给他没有半点想法,但是他很介意其他人说败坏傅里的名声,于是等有些个好事之人打听到锦哥儿就是傅里的儿子并找上门后,他很干脆地将傅里对周公美食连锁店的安排告诉了那位好事之人   “你们只看到了我娘亲嫁妆的丰厚,却不知道那些嫁妆不过是娘亲总资产的九牛一毛。你们也不必挑拨我们的母子关系,她早就将周公美食连锁店的房契地契等全都交给了我。”   傅里会这样做,也是从前世那位害死了自己的前男友身上得到的教训   前男友与她交往的时候,表现相当良好,除了性子太过大男子主义让傅里接受不了之外,他品行其实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和平分手之后,害死了傅里。   并不是不相信卫烆,只是两人的关系有些复杂,为了婚后不闹矛盾,她觉得还是将各自的财产分割清楚比较好,这样等成婚后,两家人才能融合得更加彻底,相处起来不至于处处防备。于是在征得卫家人同意之后,傅里只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给自己留下了一份相当丰厚的嫁妆,然后便将其他财产全部转移到了锦哥儿名下。   卫家的一切与锦哥儿无关,她如今挣下的一切,自然也卫家无关。   这一切行为都是在锦哥儿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当然知道傅里为他做的一切,于是也就更加受不了其他人诋毁傅里。   他的本意是让其他人知道,傅里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与其他人口中那个嫁了人就将孩子抛之脑后的形象完全不一样。然而那人听到锦哥儿的话后,却自动摒除了其他消息,只注意到了傅里的嫁妆只是她所有资产的九牛一毛这个消息。   那人因为过于震惊,走路都有些打飘儿。   等回到熟悉的地方后,便果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好友,之后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忍不住为傅里之豪富感到震惊,同时也为她竟然舍得舍弃庞大的家业,并将之全部交到儿子手中的果断与勇气感到佩服。   那庞大的家业,不说男女,恐怕这世上能做到如傅里一般果决之人也寥寥无几吧?   再没有人认为傅里配不上卫烆,反倒有不少人因为对傅里太过欣赏,从而对卫烆生出了不少敌意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这般贤妻?   这事儿本来与贾家毫不相关,然而消息传开之后,本来对锦哥儿这个林家庶子可有可无,甚至生出不少抵触的贾家,却突然以贾史氏的名义给贾敏递了一张请帖。   因为王夫人给她下药,而贾家上下为了贾珠元春等几个贾家的“未来”却选择包庇的缘故,贾敏与贾家其实早就闹翻了。   甚至之前贾家被抄,她会选择救人,也是因为林如海正在做官,她不好落人口舌。   同时也因为,她的母亲贾史氏还活着。   迫于孝道,贾敏不得不将贾家上下都接到林家,等风波过后,又拿嫁妆买了栋五进的宅子将贾家上下都安置下来。   唯一让贾敏觉得高兴的,大约是将她害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王夫人,因为包揽诉讼与放印子钱等罪名,有了好几十年的牢狱之灾。以她如今的年纪,这一辈子还能不能从大牢里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贾赦作为一家之主,作为荣国府的掌权人,却管家不严,让王夫人及一些豪奴闹出了不少事端,害了不少人命,贾政因为名帖保管不善,闹出了不少冤假错案,再加上一些诸如窃据荣国府等罪名,两人都被雍和帝判了个流放边关。   贾敬暴毙,贾珍与贾赦一般罪名,甚至还多了个欺君之罪。只不过雍和帝查清贾家确实不知道秦可卿真正身份后,在皇后的劝说下努力说服自己,到底没有灭了贾家九族,只比贾赦多判了十多年的流放。   而贾家剩下的人老的老,少的少,剩下的男丁又完全不顶用,根本翻不起风浪。   看到这样的贾家,贾敏又是伤心,又是高兴,心情极度复杂,自从贾家从林家搬走后,她便再没有见过娘家人了。   若是此次开口的是其他人,贾敏自然不必放在心上,但若是贾史氏,她却不得不上门。   本以为母亲找她过来是因为府上已经没有银子花用了,谁知见到贾史氏后,她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听说那周公美食连锁店老板的儿子,也是林如海的儿子?你怎么还没让他认祖归宗?”   因为得到了傅里的保证,知道她不会阻拦锦哥儿认祖归宗,贾敏原本急切的心情也放松许多,为了能给锦哥儿一个更好的第一印象   她写信给老爷后,老爷也是同样的想法,都认为此事不宜超之过急。   所以贾敏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中养病,就想将自己和女儿黛玉的身体养好,然后再想法子与锦哥儿接触,是以对外界发生的事儿并不了解。   可是贾敏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锦哥儿的存在对母亲对贾家来说都无关键要,以母亲的性子,她必不会为了锦哥儿就浪费机会请她上门:母亲应该知道她对贾家没什么好感,每一次上门都是在消耗她本就不多的耐心,次数一多,她以后恐怕就不会再管贾家了。   但母亲就是为了锦哥儿,一反常态地给她递了帖子。   贾敏立刻意识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于锦哥儿的事情发生了。她眼眸闪了闪,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丫鬟。   那丫鬟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对外面的消息还算了解。见贾敏询问,便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傅里晒嫁妆,并将大部分资产转移到了锦哥儿名下的事儿。   贾敏瞬间明白了贾母为何会催着她将锦哥儿认回林家,她当即嗤笑一声:“母亲您在想什么呢?就算锦哥儿手中有再多的银子,那也是他一个人,就算他选择回到林家,那些产业也与林家毫无干系。”   她与老爷人品得有多差,才会去惦记一个小孩子的东西啊?   贾史氏知道是自己当初的选择,导致了女儿和贾家离心,但贾敏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还是让她心生恼怒。然而她也知道,整个贾家如今都要靠着女儿生活,她不能得罪了女儿   她作为贾敏的母亲,就算与贾敏闹翻了,贾敏也不可能不养她。可贾家其他人,却不一定还能收到贾敏恩泽,过上如今虽与当初天差地别,但至少衣食不愁,每日还能吃肉的日子。   贾史氏笑着开口:“敏儿,我到底是你的母亲,难道还能害了你不成?我也知道你与女婿品行高洁,不稀得去谋夺一个小孩儿的东西,但我也没有让你去抢那孩子的东西不是?你这般想,若是那孩子手中已经有着偌大家业,这林家好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产,岂不是可以将大半都留给玉儿?这难道不是好处?之前我对你将那孩子认回林家并不热衷,正是担心他回到林家后,会抢走原本属于玉儿的东西,可如今却没有这样的隐忧,等他回到林家之后还能给玉儿撑腰,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这话本没错,但贾敏愣是从中察觉出了几分不妥。   她眯了眯眼,露出与贾史氏如出一辙的笑容:“母亲究竟是什么想法,还是开门见山吧。咱们母女之间,就不要拐着弯儿说话了吧?”   贾史氏似乎有些难受:“为母本一心为你着想,你却这般想我。敏儿,你实在太叫我伤心了。”   贾敏眉心跳了跳,干脆起身:“锦哥儿之事我与老爷自有打算,母亲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若是母亲没有其他事,女儿便先行告辞了。”   贾史氏眉心动了动,又看了贾敏一眼,而后长叹一声:“为母已经是大半截儿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又遭遇了那般大的变故,如今满心想着儿孙绕膝,至于其他,早便抛之脑后。之前见了玉儿一面,惊觉她竟生得与你小时候一般无二,为母不免挂念,只是当初一面,你竟不曾再让玉儿上门,着实叫我思念了一阵儿,若是有空,不若将玉儿带到我这儿陪我几日?”   贾敏疑惑地看着贾史氏,有些闹不懂她为何突然这般说。   她女儿黛玉确实生得玉雪可爱,相貌更是出众,可要说相貌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呵,她女儿相貌取她与老爷五官之长,又青出于蓝,比她可好看多了。   因为闹不懂贾史氏真正的意思,贾敏没有莽撞答应下来,而是胡乱应付过去,便转身离开了贾家。   然而等回家后看到乖巧可爱的女儿,她突然福灵心至   母亲之前提到了玉儿的嫁妆,又说思念玉儿,怕不是想要让玉儿嫁进贾家吧?   在扒拉了下贾家与玉儿年岁相当的孩子,竟只有王夫人的嫡次子贾宝玉一个。   贾敏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怎么敢?   先不提她与王夫人之间完全无解的仇恨,哪怕单论身份,那贾宝玉也配不上玉儿,若是再考较一番品行,她二哥家那个衔玉而生,被家中长辈宠得顽劣异常,极其厌恶读书,且最喜欢在內帷厮混的侄儿,更是完全不可能被她视作女儿未来夫婿的人选。   母亲究竟在什么呢?   黛玉发现母亲再见到自己后便开始发呆,心中不免担忧,赶紧上前拽了拽她的裙摆:“母亲,您怎么了?”   贾敏低头对上黛玉的眼睛,想了想,认真对着黛玉说道:“玉儿你记得,以后一定离你外祖家远些,能不上门就千万不要上门。若是不得不到外祖家去,你也一定记得离你二舅母生的表兄远些,最好连个照面都不大,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要说。”   黛玉懵懂地看着贾敏,见她不似说笑,又想着母亲总不会害了自己,于是干脆点了头。   因为婚礼前夕的晒妆风波,卫烆与傅里这场婚事受到的关注就更大了。   等田大娘的儿子方雨作为傅里的娘家弟弟背着她出门的时候,傅里透过头上盖头错愕地发现,自己家门前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乎看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怎么这么多人?”   方雨嘿嘿一笑:“昨天可发生了不少事呢,之前还有人说您配不上卫侯爷,等你嫁妆一晒,老百姓们几乎立刻就转了口风,纷纷开始羡慕起卫侯爷来了。这些人都是听说了你有钱后,跑来看热闹的。”   傅里心中无语:“这也太夸张了。”   方雨没有再说话,但脸上却挂满了与有荣焉的笑容。   很快,傅里便被送进了轿子。   刚拜了天地,丫鬟还没来得及将傅里送进洞房呢,便听一声尖利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圣旨到”   原本喧闹的定威侯府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跟下饺子似的纷纷下跪。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边走过,一位穿着太监服的男子走上大堂,在众人最前方站定。有人小心抬头,发现喊话之人竟是皇上身边最得用的苏公公,心里不由一惊。   扫视一圈儿后,那太监才慢悠悠地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公美食连锁店老板傅里为国为民,大公无私省略百字夸奖……进献土豆、红薯等高产量食物,改善老百姓生活有功,特赐其县主爵位,每月可领朝廷俸禄……其子则获封一等男之爵,每月可领朝廷俸禄……又因其与定威侯结为百年之好,特封其超品定威侯府夫人……钦此。”   封为县主,是为了抬高傅里身份,好让她与卫烆身份相配;给她定威侯夫人的诰命,是借此宣告世人,她这个定威侯府人,他这个皇上都承认了,其他人就不要在叽叽歪歪了。   反倒是锦哥儿那个一等男的爵位,才更像是她进献土豆等物的赏赐。原本给锦哥儿的爵位可能比一等男更高一些,但因为她有个县主的爵位了,原本的爵位自然要降低一些才能服众。   这三个赏赐傅里非常满意,皇上真是有心了。   只是……   傅里头上顶着盖头,眨眨眼,不知道该在大庭广众下取下盖头,再双手接过圣旨呢,还是就这么伸出双手接过圣旨。   那太监似乎也知道傅里为难,笑着将圣旨拿到了傅里面前:“圣上说了,今日是县主的大喜之日,那等俗礼不必放在心上,一切以大婚为重。”   傅里懂了,就这么顶着盖头伸手接过了圣旨。   卫烆想到之前雍和帝说要在大婚之日给傅里送上一份大礼的话,眼底瞬间盈满了笑意。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傅里的手,然后转头看向太监:“今日是我大喜之事,苏公公不如留在府上喝杯喜酒?”   苏公公瞬间大笑:“你且放心,皇上在奴才出宫前便千叮咛万嘱咐,让奴才一定要在定威侯府代他喝上一杯喜酒再进宫。这可是奴才的差事,可容不得一点儿马虎。”   卫烆愣了下,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便请公公多喝几杯,最好是皇上见到您都能闻到酒味儿,才算妥当。”   苏公公又笑了起来:“定威侯府难道连喜酒都吝啬,不愿叫奴才带进宫里?”   “带进宫的喜酒自然早有准备,但这喝的喜酒,自然也不能少。”卫烆拱手,“公公,您说呢?”   “侯爷可真是……”苏公公笑着摇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苏公公便在下人的引领下到了座位上,而傅里则被丫鬟带回了新房。   因为已经成过一次婚,卫烆对婚礼上会遇到的为难已经了然于心,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等觉得喝得差不多了,便果断装醉,被人搀扶着进了婚房。   掀盖头,结发,喝交杯酒,吃饺子……   等一系列必不可少的婚礼步骤走完,房中所有伺候的人纷纷退下,只留下傅里与卫烆两人。   卫烆喝了许多酒,两颊还飘着两片红云,如今直勾勾地看着傅里,难免让其想到一种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傅里伸手拦住卫烆的脖子往下拉,卫烆竟也乖乖任她动作。   一夜春宵。   次日天刚亮,傅里便睁开了眼睛,正要如往常一般起身,还没坐起来,便被一只大手压回了床上:“再睡会儿,母亲昨日说了,今早可以晚些起。”   傅里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婚了。   有了这个意识后,所有知觉瞬间回笼,然后她便感觉到了那仿佛不停歇地忙碌一整天后的疲惫酸痛感。她龇牙咧嘴地瞪了仍旧闭着眼睛在睡的卫烆,这个牲口!也不知道是素了太久还是怎么地,昨晚她被卫烆折腾得够呛,几乎大半晚都没有停歇的时候。   似乎察觉到傅里的怒气,卫烆刷一下便睁开了眼睛:“娘子有事?”   傅里一愣,旋即摇头:“今天还要给你、给老太太请安呢,可不能迟到。”   至于老太太的话?听过就算了,还是不要当真为好。   毕竟是嫁进卫家的第一天,还是不要给人留下懒惰的印象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0320:10:202020020421:3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872872、雪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不过去给两位老人请安之前,傅里先问过了定威侯府的下人,洗漱完,穿戴一新后便直接找去了锦哥儿院子。   按照锦哥儿以前的习惯,这个点儿他一般都还在睡觉。傅里以为自己过来的时候,应该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将人从床上叫起来给自己开门。   谁知道才进了院子,便发现锦哥儿睡觉的房间房门大开。   傅里皱眉,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想法,忍不住猜想是否是定威侯府的下人看人下菜碟儿,做事不仔细,昨晚忘了给锦哥儿关门。若真是如此,这样开着房门睡一晚,锦哥儿岂不是得生病?于是脚上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然而等进了房门,却发现锦哥儿早已经起来,正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拿着一本书在读。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傅里,弯了弯眼睛:“娘亲,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傅里哂笑一声,走上前呼噜了把锦哥儿头发:“这话是我问你才对。往日这个时间你应该还在床上睡觉呢,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她看了眼锦哥儿手上的书,不禁失笑,“还这么勤奋地在读大学,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锦哥儿虽然聪明,在读书一途上也相当有天分,但因为年纪小,正是贪玩儿的时候,每每在读书读不了一会儿便跟屁股下长了钉子似的,完全坐不住。   傅里觉得锦哥儿年纪小,而且认真读书的那点儿时间效率非常高,比许多人坐在房间读一整天的书得到的知识还要更多,于是也不逼着他一定一整天都在房间读书,而是让他自己安排读书的时间,只要想读了便认真读,想要玩儿也认真玩儿,也从来不会因此责怪于他。   因为她的态度,锦哥儿在外人看来就没有那么勤奋。   尤其是早上,锦哥儿更是不到吃早饭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起来   田大娘曾说,锦哥儿这完全是有样学样,根本就是同傅里身上学来的不好习惯。   可今日,锦哥儿却这么早就起床了。   锦哥儿笑了笑:“昨晚有些睡不着,心里一直担心娘亲。又想着今天早上要陪着母亲一起去见卫家的亲友,不能起晚了,心里记着事儿,自然就起早了。”   傅里有些心疼地拍了拍锦哥儿背:“小孩子家家的,倒是充起我的家长来了。”   锦哥儿笑弯了眼睛:“娘亲一直为我着想,我作为您的儿子,总不能给您拖了后腿不是?今早过来见到我起得这般早,是不是觉着非常惊讶?”   傅里失笑:“是啊,我都快被吓死了,还以为是下人昨晚忘记给你关门了呢。”   锦哥儿摇头,也知道傅里的担心,于是解释道:“下人对我非常尊敬,万万不敢犯下忘记关门这样的大错。昨晚下人将我照顾得非常好,娘亲合该给他们一些赏赐才是。”   傅里笑着拍了拍锦哥儿头,眼神有些怅然:“怎么觉着一夜之间,你就长大了呢?”   若是往常,锦哥儿可不会这般面面俱到。   不过她也明白这是相当必要的事儿,于是干脆叫来田大娘,让她给了锦哥儿院子里的下人许多赏赐   因为傅里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来到京城后,因为没有开店,田大娘便一直在她身边帮忙,所以她一直不曾采买丫鬟在身边伺候。昨日嫁人时带的那几个所谓的陪嫁丫鬟,也都是定威侯府的人。   田大娘还未被卖的时候,在主家做这种事儿是做熟了的,是以很快便将赏钱发了下去,还让锦哥儿院子里伺候的这些下人对锦哥儿感恩戴德,做事儿愈发精心。   两人聊了一阵儿,便听门外有人通传,说是卫烆与卫若兰到了。   不一会儿,父子二人便进了锦哥儿房门。   卫烆本来是过来接傅里,不过卫若兰的院子就在锦哥儿旁边,他也正好过来找锦哥儿,两人就在门口撞了个正着,于是干脆一起进了锦哥儿的院子。   不知情的,还以为卫烆是去卫若兰的院子叫了人,然后才过来的呢。   傅里便是这样以为的,于是当着两人的面儿调笑:“原还以为明径是个粗枝大叶的,没成想你也记得要先去将兰哥儿叫起床,然后一起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   对此,卫烆表情略有些尴尬,而卫若兰更是一个白眼翻出了天际:“母亲不要误会,父亲才想不到要先到我的院子叫我起床呢,我们是在锦哥儿的院门前正好遇到,然后一起过来的。”   卫烆抬手拍了下卫若兰的后背:“没大没小,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   若是往常,卫若兰自然不敢和卫烆这般说话。但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傅里在身边,卫若兰觉得自己有了靠山,所以面对卫烆的“指责”,他表现得相当理直气壮:“儿子这话可是说错了?儿子遇到父亲的时候,难道您正打算到儿子院子里叫我起床?”   卫烆:“……”   “噗呲”锦哥儿失笑,“卫叔叔,兰大哥既然说得对,你就不要死要面子了。”   卫烆看看卫若兰,又看了眼锦哥儿,干脆走到傅里旁边:“娘子,你不是说要尽早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吗?如今时辰正好,我们该过去了。”   得,竟然还转移话题了。   卫若兰冲着卫烆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一幕看得房中的下人一脸惊奇   府上四个主子对傅里母子都相当看重,于是给锦哥儿房里分派的下人自然都是之前相当得看重,做事妥当的下人,他们也曾在府上各处走动,对卫烆与卫若兰这对父子平日的相处模式自然了然于心,何曾见过兰大爷这般活泼的时候?   而兰大爷的一切改变,明显是因为这位新夫人在场的缘故。   这些人都不蠢,自然清楚这代表了什么,于是对傅里愈发敬重,而对自己的主子锦哥儿,态度自然更加尊敬。   若说原本对锦哥儿态度只是谨守本分,这之后,大家的想法就变成了尽力讨好。   虽然前者的态度也没差,但后者无疑能让锦哥儿的日子过得更好。   一家四口闲聊几句之后,便相携着离开院子,朝着两位老人住着的院子赶了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大堂已经坐满了人,而两位老人正坐在上首好言安抚卫家旁支亲旧。   看着这乌泱泱满屋子的人,傅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因为时代发展,经济腾飞的原因,华夏人民原本绵延几千年的聚族而居习惯被破坏,许多人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以及教育条件等,纷纷从老家离开各自生活,那种一大家子上百口人住在一起的景象,似乎也只有在书中才能窥得一二。   就算傅家是个传承千年的厨师世家,到了傅里这一代,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自然不曾见过这么多同姓亲人聚集在一起的情况。   而等到了红楼世界,原主一个京城人士在巴州府举目无亲,自然不可能见到这样的景象,而等来到京城后,她又不过只是在傅家停留了一会儿,还闹得相当不愉快,就更不可能见到傅家其他人了。   于是乍然见到这么多卫姓亲人聚在一起,傅里着实受惊不小。   锦哥儿与傅里一般,也被眼前景象惊了一下。   不过锦哥儿到底是古代人,对此接受良好,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表情,顺便还戳了傅里一下,提醒她注意自己表情。   傅里环视一周,而后看向卫烆。   卫烆点点头,一家四口才提脚走到两位老人面前,给他们行礼。   看着萦绕在四人身侧的其乐融融氛围,两位老人笑眯了眼睛,连道了好几声的“好”。   行礼之后,卫若兰与锦哥儿对视一眼,然后分别站到了两位老人旁边。   两位老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愈发和蔼高兴。   两侧或坐或站的一干卫家旁支见状,心中默默将傅里母子的地位往上提了好几个档次的地位,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也热切许多。   老太太嗔了卫烆一眼:“不是同你说了,今早不必这么早过来?你怎么不听话呢?”   卫烆侧身看着傅里,眼里满是揶揄,直看得傅里浑身不只在了,这才回头答道:“母亲应当知道,平日一贯起得早,昨儿母亲难得开了尊口,允了儿子可以睡懒觉,我自然乐得如此。不过娘子却担心来晚了让母亲好等,于是愣是将儿子从床上薅了起来,硬死拖着儿子过来请安。娘子这般守礼,儿子总不能拖着她不许她过来给父亲母亲请安吧?”   他又看了锦哥儿一眼,笑道,“别说娘子了,就算是锦哥儿也是一大早就起来读书了呢。他们二人这般勤奋,可将我与兰哥儿两人衬得懒惰非常,恨不能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呢。”   老太太难得听到卫烆说这场一串儿话,当场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老太爷矜持一些,脸上却也挂满了笑容。   因卫烆这两段话,两位本就对傅里观感很好的老人对他们愈发喜欢了,别说是他们,就连旁边等着的卫家旁支等人,也因母子二人的识趣守礼而对他们有了相当高的好感   虽然老太太之前便已经提前给他们打过招呼,说是她已经和两位新人说过,叫他们今早不必太早气场给他们请安,可这事儿吧……两人要真按照老太太说的那般来晚了,他们就算不会因此对着才进门的母子二人生出不好的观感,但到底容易觉得两人不够重视他们。   如今他们一家子在老太太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的情况下,仍旧按时过来了,明显是重视他们这些旁支庶出不是?这些人自然觉得熨帖,对两人的观感便好了许多。   尽管昨日老太太也和他们打过招呼,今早会来得这般早,不过是他们自己想要讨好定威侯府的几位主子。   不过……   卫烆将所有人扫视一眼,便轻飘飘地挪开了视线。   明显,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傅里看出卫烆眼底的不满,无奈地笑笑,抬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卫烆这才松缓了表情。   两位老人将徒旻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愈发高兴起来。   不久,丫鬟用托盘端上两杯茶。   傅里抬手端了一碗,先给老太爷敬茶,老太爷也不为难,很快就端起抿了一口,然后从旁边拿出一个大红包,直接递给傅里。   这便是改口红包了。   傅里接过红包转身放在丫鬟端起的托盘上,冲着老太爷恭敬地行了个礼:“谢谢父亲。”   然后又给老太太敬茶。   老太太也不曾为难傅里,她还未跪下,老太太便将茶杯接到手上喝了一大口,然后转身拿过红包塞到傅里手上:“盼了这么多年,我可总算是盼来了一个儿媳妇,还不赶紧改口?”   傅里无奈失笑,甚至没来得及将红袍放到托盘上,便干脆地唤了一声:“谢谢母亲。”   紧跟着,锦哥儿也从老太太身边站了出来。   两位老人一人拿了一个红包放到锦哥儿手上,锦哥儿看着两位老人,甜甜地唤了声:“祖父,祖母。”   而后又转头站到卫烆面前,卫烆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锦哥儿乖,快改口。”   锦哥儿笑弯了眼睛:“父亲大人好。”   卫烆顿时乐了,抬手摸了把他的头:“以后好好读书,记得给你母亲长脸。”   锦哥儿点点头,笑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刚退下,卫若兰又赶紧站了出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到傅里的面前。   傅里笑了笑,赶紧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兰哥儿,你该叫我什么了?”   卫若兰转头看了卫烆一眼,大笑道:“母亲,以后记得给我撑腰啊。”   傅里无奈地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却见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卫若兰推回了他之前站的位置。   然后便是与卫家其他人见礼、认人的环节,索性傅里在定亲之后便找卫烆问过这些人的喜好,今日给卫家的小辈准备的礼物也都是他们非常喜欢的。   一时皆大欢喜。   老太太被这一幕逗得喜笑颜开,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还快将府上的钥匙给我,新媳妇进门,我这老东西可算是能躲闲了,这府上的账册钥匙等都全部交给你了,以后府上有什么事儿,不论大小都全部报到夫人这儿,她能将生意做得那般好,管理一个小小的定威侯府还不是轻轻松松。你们以后对夫人可要放尊重些,若是犯了什么事儿,一应交给夫人处置,就算是求到老身这儿来,老身也万万不会为你们求情的。”   那丫鬟也乖觉,抬手从腰间解下一大串儿钥匙,叮铃当当的,听着好不悦耳。   这下,别说是府中下人了,就算是这些个上门认人的卫家旁支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老太太对这位新夫人究竟得有多喜欢啊,她进门不过才一天而已,老太太竟然就将府上的管家权移交给了新夫人。要知道,就算是卫烆之前那位夫人,也是在进门好些年之后才拿到了卫家的管家权。   权利在手,其他人看向傅里的眼神更加炙热起来。   傅里也不曾想过老太太竟然会在今日将管家权交给她,看着那串儿钥匙,难得生出了几分无措。   卫烆却相当满意地对傅里点了点头:“母亲既然将钥匙给你,你收下便是。”   之前也就是他没有夫人,否则这钥匙本就是要交给对方的   别忘了,这栋宅子的名字,可是叫“定威侯府”。   不久,卫烆便亲自将卫家其他几房人全送走了,然后一大家子人便围在一起吃了顿早饭。   饭毕,卫烆一家四口便同两位老人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卫烆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父母虽然恩爱非常,但父亲年轻时候也养了几房妾室,并为我添了几个弟弟妹妹,只是母亲性子恬静,也有些单纯,祖母便不曾将那些庶子庶女交给母亲教养。那些妾室大多是家生奴才,本身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教养出来的儿女自然不太出色,如今几个庶妹已经出嫁,几个庶弟也早在我得封定威侯的时候,被分了出去。”   “因为母亲对他们不太喜欢,这次便没有让他们过来见礼。以后有机会可以让你见见,不过不用太放在心上,”卫烆笑了笑,“我也不太喜欢他们。”   傅里点头,她懂,父亲与其他女人生下的庶出子女,嫡子不喜欢才是常事。   卫烆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嫡姐,当时要死要活地违抗婚约嫁给对方,却没想到遇人不淑,对方宠妾灭妻,将她气得中了风。前些年病入膏亡,已经没了。但她留下了一个儿子,是我的外甥,他于读书上也有些天分,前些年便考中了进士,如今在才京城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他这么一说,傅里很快便想起来那位外甥究竟是谁   不就是当年被父亲宠妾下药卖给钱大的父亲,却被钱大父亲救下的那位贵公子?前些日子她刚到京城来卫家拜访的时候,两位老人不正是去参加那位外甥儿子的满月宴么?   傅里有印象:“他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卫烆摇摇头:“他与定威侯府的关系虽然亲近,但到底是外姓人,今日不好过来凑热闹。以后我会让他专门上门,让你认认人的。”   傅里点点头,记在了心上。   很快,卫烆便到府上单辟出来的练武场上去锻炼去了,而傅里与田大娘说了会儿话,便叫丫鬟将府上的账册等抬过来,她要好好看看。   那丫鬟原本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办事相当爽利,听了吩咐便赶紧行礼退下,很快就带着人将傅里要的账册全部搬了过来。   账册数目有些多,十来个下人搬了两三趟才将搬完。   看着地上四四方方摆着的,几乎要将大堂占满的账册,傅里有些疑惑地看向丫鬟。   那丫鬟笑了笑,道:“太太也不曾说要什么年份的账册,奴婢便自作主张,将府上近十年的账册全都搬了过来。”   傅里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另一个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没想到傅里突然开口,下意识回道:“回太太,奴婢冬春。”   “她刚才过去搬账册的时候,你没在旁边看着?”傅里眼睑微垂,嘴角带着几分笑,“她让人将府上近十年的账册都搬了过来,究竟是她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你们二人商量之后的决定?”   冬春心脏一跳,小心地觑了眼傅里的表情,却发现她表情如常,让人看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她顿时生出几分心慌,只能如实回答:“是、是冬春自作主张。”   傅里笑了笑,抬手让她站到一侧,然后看向做下这个决定的丫鬟,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却心脏一缩,反倒更加紧张了:“回太太,奴婢叫秋夏。奴婢会做这个决定,是因为……”   傅里挑眉:“我问你这个问题了吗?”   秋夏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傅里右手撑在桌子上,眼睛落在秋夏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彻底,旋即轻笑:“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知可曾定亲?我记得明径身边跟了几个小厮,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如我将你许配给其中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她说得慢条斯理,有温柔和煦,然而秋夏却跟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榔头似的,顿时面色惨白,整个人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还请太太体谅,奴婢、奴婢暂时没有嫁人的想法。”   “这可巧了,”傅里轻笑,“我也没有让你搬来十年账册的想法。”   “奴婢知错了!”秋夏不敢嘴硬,忙磕头认错。   傅里沉下脸:“我这个做主子的,在给你婚配之前都还记得问问你之前是否已经婚配,你在拿不准我想法之前,怎么就不记得问问我,究竟想要看哪一年的账册?”   秋夏顿时汗如雨下,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只能不停地磕头,并说着自己错了的话。   傅里等了一会儿,顿时觉得无趣起来。   她转头看向冬春:“你将秋夏领回老太太身边,就说秋夏之前既然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而且非常得用,我就不夺人所爱了。至于伺候的丫鬟,还请老太太另拨一个得用的。”   按照其他人的做法,她刚进门,在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不宜轻举妄动。就算有人得罪了自己,最好也要忍下这口气,等过几日摸清了府上的情况,再发落不迟。   但傅里如今忙得很,实在没工夫和府上这些下人纠缠   她来到京城的目的之一,本就是为了开分店,之前一直不开,也只是因为前段日子黄河发生水患,而四皇子追缴国库欠款一事又闹得沸沸扬扬,实在不是个开分店的好时机。   然而如今新帝登基,黄河水患早就被雍和帝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大半,国库欠款更是在其下令后,由卫烆带着兵一家一家地上门讨债,若是有人不还,则干脆甩出对方罪证,然后直接将对方抄了家,几次之后,那些欠了国库银子的大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筹措了足够的银子将欠款还上了,不敢有一丝侥幸。   两桩阻拦傅里开店的事情都被解决了,傅里自然不想再浪费时间,希望能尽快将新店筹备起来。   原本她还想着,才嫁人,老太太肯定不会让她管家,那她就有足够多的时间摸清楚府上的情况,顺便也能将新店准备起来,等新店开业稳定之后,不管老太太会不会将管家权交给她,她都有足够的时间。   然而成婚第一天,老太太就将管家权交给她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但要是让她推拒老太太的好意,又或者将管家权暂时交还老太太,请她帮忙应付过这段时间……   傅里又不傻,自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尽快梳理出定威侯府的情况,然后稳定下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卫烆这个定威侯的爵位不过近十来年才得到的,宅邸是先皇新赐的,府上的下人也大多是新人,没有太多盘根错节的家生子,情况要好处理一些。   而且她将秋夏送还给老太太,也是想要试探一下老太太放手的程度   若是老太太将管家钥匙交给她,只是如荣国府的贾老太太一般,让她做个管家娘子,实际上真正大权在握的还是她,不允许其他人忤逆她的任何决定……   傅里觉得,自己还是洗洗睡吧,还是不要浪费精力,等腾出时间后再来盯着府上才好。   她又不是分不出轻重缓急,一个管家权,如何比得上她自己的事业?   冬春摸不清楚傅里的性子,又被她之前的举动给吓到,不敢耽误,连忙将秋夏搀扶起来:“秋夏,走吧。”   秋夏原本有些害怕,但听傅里竟然将她送还给老太太,两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都不用冬春催促,她便麻利地起身,自顾自地往老太太的院子跑   她伺候了老太太那么多年,老太太一定不会重罚她的。   冬春被她的举动吓到,担心地看向傅里,却见她表情淡淡,似乎没有将秋夏逾矩的行为放在心上。   她是个聪明的,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担心地追上了秋夏。   等人走后,傅里才皱起了眉头,希望老太太将早上那番话,不只是说说而已吧。   好在老太太是个单纯的,说将管家权交给她,就是真的交给她,没有一点可以马虎的地方。等听说秋夏是因为自作主张,将定威侯府近十年的账册全都给傅里搬过去后,就算身边那些个与秋夏交好的丫鬟婆子纷纷为她求情,老太太也干脆利落地削了她一等丫鬟的月例,直接将她打发去做绣娘的活计去了。   不要以为女红是这个世界女子的基本功,就觉得绣娘这活计非常轻松,实际上这个差事在下人眼里,是个相当不受待见的苦差事。   因为每一个主子身边都有绣工不错的丫鬟,他们的衣服基本上也都由自己房里的丫鬟负责,轻易不会交给府上养着的绣娘做活儿。   无法为主子分忧,自然就没有油水,一个月也就那么几钱银子的死工资,如何让人喜欢?   更何况府上又不是白养着这些绣娘的   虽然无法为主子分忧,但府上下人们的衣服,可都是由府上的绣娘制作。   荣国府权势鼎盛的时候,府上养了几百号甚至上千的下人,定威侯府就算不比荣国府铺张浪费,也不如他们讲究排场,两三百的下人还是有的。而府上的绣娘,就算加上才被发落过去的秋夏,也不过二十出头,两三百个下人,每逢换季便要下放至少两套衣服,一年至少八件,而这全是绣娘的活计。   老太太刚说了关于秋夏的安排,其他人便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秋夏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秋夏恨不得立时晕过去。   然而她伺候老太太多年,最是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老太太确实心软,也常常因为其他人的求情便打消原本的惩罚,但若是她已经开口说出的惩罚,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就算马上晕过去,也不可能让老太太改变对她的处罚。   说完对秋夏的处罚后,老太太便干脆回了屋子,没有逗留片刻。   从老太太身边相当得脸的二等丫鬟,变成府上的绣娘,这天差地别的身份转变,险些没把秋夏给逼疯。   冬春与秋夏原本都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虽然领的是二等丫鬟的份例,但老太太房里的人都知道,等头上几个丫鬟年纪到了婚配出去,她们立刻就能被提拔成大丫鬟。虽然新夫人进门后,老太太打消之前想法,将她与秋夏一起分派到了新夫人的房中,但从新夫人进门第一天就拿到了管家权这事儿看,老太太将她们分到夫人房中,绝对是为了她们好。   所以冬春就越发不能理解,秋夏之前为何要将近十年的账册搬进夫人房中。   她劝了好久,可秋夏却跟鬼迷心窍一般,非要固执己见。   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似乎还未回过神的秋夏,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不解:“秋夏,你为什么会那样做啊?”   夫人才进门,是个什么性子都不知道,她就莽莽撞撞地为难夫人,冬春实在想不通她这样做的理由。   秋夏两眼无神,听到冬春的问题,惨淡一笑:“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夫人。”   最好,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不好惹。   谁知道她高估了自己,连个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落得如此下场。   冬春皱眉:“你一个丫鬟,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去试探夫人做什么呢?就算夫人是个软弱可欺的,又或者是个蠢笨不堪的,对又有什么好处值得你急匆匆地去试探?”   夫人性子如何,相处久了,自然就知道了啊。   秋夏看着冬春,咬了咬牙:“你当然不懂!”   冬春:“???”   她恨极了冬春这老实本分的性子,也恨极了自己每每做出点儿出格的举动,冬春看向自己,仿佛自己是个不可理喻之人的眼神。   秋夏笑了笑:“你觉得,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知道太太的性子?当然是因为,我有必须知道的理由啊。”   冬春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对上秋夏充满野心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秋夏的打算。   她皱了皱眉:“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老爷若是想要收用女人,府上难道还缺了美人儿?你的相貌放在府上也算不得起眼,老爷怎可能看得上你!”   说完,冬春便起身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   秋夏也很快站了起来,她朝着卫烆与傅里剧组的院子看了一眼,眼神炙热。   傅里得到消息后,之前发现自己的丈夫被人觊觎的不爽心情,都高兴了许多。   连带着对老太太拨下来的丫鬟都和颜悦色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看了冬春一眼,爽朗笑道:“回太太,奴婢叫冬夏,之前在老太太房里伺候,与冬春不同,奴婢平日主要就做些端茶递水的活儿,偶尔也会到小厨房给老太太做一两道点心,老太太嗜甜,牙口也不太好,所以做的点心都是那等沙甜软糯的。不过若是遇上活儿重的时候,也能给冬春几个打下手,做一些穿针引线,粗略缝补的活儿。”   傅里双眼一亮,对这个叫冬夏的丫头立刻有了好感:“听起来你会的手艺还挺多。”   冬夏自谦:“会得倒是多,只学得不够精,什么活儿都能做点儿,又都担不了重任。老太太常说,叫我好好学学冬春,挑拣一样手艺练出大家的水平,到时不管落到什么境地,也不会缺了奴婢的一口饭吃。不过奴婢性子不如冬春稳重,不能久坐,于是便只能看着冬春几个都练出了自己的手艺,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   傅里当即笑了起来:“这没事儿,术业有专攻,冬春刺绣手艺精湛,合该重用;你却口齿伶俐,且对许多手艺都有涉猎,也有自己的好处。老太太最是疼我,将你送到我身边,恐怕也是看中了你的本事。”   这丫头倒是本事,一番话不但将自己擅长的东西告诉了她,还拐着弯儿地说出了冬春擅长刺绣,性子也更沉稳,让她少了许多观察的两人的时间。   能将这么个本事人儿送到她这儿,老太太恐怕是为了补偿她。   傅里摇摇头,没有再多想。   她不说话,冬春二人也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立在傅里眼前,跟两个木桩子似的。   傅里回神,见到两人这般姿态,不禁摇头:“以后你们可以放松些,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   冬春还在犹豫,冬夏就笑着应承下来:“奴婢是个喜欢顺杆儿爬的,太太既然这般说了,不管您是否是客套话,奴婢可都当真了。”   傅里失笑:“我难道还说谎哄你们不成?”   冬夏连连摇头:“太太一诺千金,说话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怎可能是那等说话不算数之人。奴婢只是想着,大堂放着那小山一般的账册,瞧着有些不太妥当,想要问问太太,是否要将账册搬回库房一部分?”   傅里想了下,摇头:“不必了,你与冬春二人识字吗?”   冬夏看了冬春一眼,旋即答道:“老太太仁慈,让我们几个丫鬟跟着学了几个字。”   傅里点点头:“那你们二人便去将账册整理一下,按照年份排列整齐,我休息一会儿,等用过午饭便开始查账。”   冬夏张了张嘴,但对上傅里坚定的眼神,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冬春有些懵懂,而且不想然所有风头都被冬夏抢走,于是开口劝道:“查账不急于一时,太太何不休息一天,等明天我与冬夏整理好后,再来慢慢查账?”   傅里笑着摇摇头:“查账也不费事儿,一两天就能出来了,不用耽搁时间。”   冬春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冬夏伸手拦了下来:“冬春,太太马上就要休息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将账册整理出来,最好多叫几个识字的丫鬟帮忙,最好等太太起来的时候,所有账册便已经整理好了,才算没有辜负太太对我二人信任呢。”   冬春回头看向傅里,见她神情满意,于是只能乖乖跟着冬夏离开。   只是想到冬夏刚来,便得了太太看重,她昨天便与太太有过接触,太太却对她印象不深,于是便有些沮丧。   冬夏拉着冬春来到大堂,转头便发现她表情不对,想了想,便知道了原因,于是笑了起来:“太太不是说了,以后也会重用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用法,你不必同我比较,毕竟老太太当初选中我们几人后,便不是按照千篇一律的模子来培养的。”   冬春这才高兴起来。   不久,卫烆锻炼好身体,便回了院子。   没想到才进门,就见到一屋子的账册,他不由皱紧眉头:“这些账册怎会在这儿?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丫鬟们赶紧起身行礼,冬夏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太太下午要看的账册,我们正在整理。”   卫烆挑眉:“是太太自己要求的?”   冬夏顿了顿,摇头:“太太确实打算查账,不过原本并未打算看这么多账本儿,是秋夏自作主张将近十年的账册都搬了过来,所以屋子里才会有这么多的账本儿。”   卫烆当即沉下脸:“春夏何在?”   冬夏躬身行礼:“回老爷,她已经被老太太打发去了绣房做绣娘,已不在太太房中伺候。”   卫烆愣了下,旋即意识到应该是傅里出手了,眼底顿时漫上笑意:“我就知道,她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说完,他就冲着丫鬟摆手,“你们继续!”   而后,直接进了里屋。   傅里正在睡觉,不过她白天觉浅,听到声音便醒了过来,正好对上卫烆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睛。   她愣了下,不禁笑了起来:“你眼神儿也太凶狠了些,我若是胆子小些,恐怕还以为你对我不满,想要吃了我呢。”   卫烆眼眸闪了闪,干脆坐到床边,伸手从被窝里将傅里的手抓出,而后认真把玩:“你可没看错,我确实想要吃了你,最好能将你拆吃入腹,一点儿骨头不剩。”   傅里愣了下,旋即大笑:“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原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好色小人。”   说着,她起身靠在了卫烆肩头。   卫烆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颊,没有再说话。   傅里很喜欢这种浅尝辄止的亲吻,回头也亲了卫烆几下,等卫烆看过来的时候,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就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间却萦绕着脉脉温情,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好一会儿后,傅里开口提起秋夏:“你之前与那丫头接触过吗?我怎么觉着,她会这般为难我,正是因为你这个祸水呢?”   卫烆愣了下,笑着看向傅里:“我是祸水?”   傅里斜睨他一眼:“不然呢?蓝颜祸水难道就不是祸水了?不然我才进门,之前与那丫鬟也不曾接触,她还是老太太赐下的,若无原因,她为何为难我?”   卫烆倒也没否认,认真回想许久才摇头:“我每日一大早给父母请安后,便会上值办公,傍晚时分才能散值回家,对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实在印象不深,就算有过几面之缘,但我只知道那丫鬟叫秋夏,实在无法将之前见过的丫鬟联系到一起。”   “至于她是否是因为对我生了别样的心思,从而为难于你……”卫烆笑了笑,神情不以为意,“这种事儿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府上总有一些不甘现状想要往上爬的丫鬟,我又风华正茂,她们会对我生出异样的心思实在再正常不过。”   傅里从他肩头起来,眼神相当危险。   卫烆不查,回头看了傅里一眼,然后:“……”   他不禁失笑:“你这是什么眼神儿?我之前既然答应了你不纳妾,便会说到做到,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被府上的丫鬟迷了眼。何况……”他凑到傅里眼前,勾唇微笑,“夫人这般貌美,府上的丫鬟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我又不瞎,怎可能去碰她们?”   傅里表情放松许多,只是对他回答仍有些不满意:“若是我年老色衰了,难道你就要碰她们了?”   卫烆头皮一紧,赶紧解释:“怎么可能?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夫人老了,也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老太婆,其他人恐怕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虽然知道这话不可信,但傅里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卫烆松了口气,旋即皱眉道:“虽然这种想要攀高枝儿的人很多,我也杜绝不了,但若是有人逾矩,又或者冒犯到你手上了,你只管将人打发了事,不必顾虑他人。”   傅里满意地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卫烆眼底满是笑意:“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傅里忍着满心的喜悦往里挪了挪,给卫烆腾出一块地方,然后霸气拍了拍床:“卫侯爷,快过来给本夫人侍寝。”   卫烆憋笑,干脆褪了鞋袜躺到傅里旁边。   傅里弯了弯眼睛,靠在卫烆怀里,很快又眯眼睡了过去。   卫烆看着傅里睡颜,嘴角不禁往上翘了几分,控制不住地亲了下傅里的眉心:“夫人,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0421:36:282020020520: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872872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等到傅里醒来的时候,卫烆已经不在床上了,她开口将冬夏叫了进来,然后得知朝廷有事,紧急派人过来找他去处理公务了。   傅里愣了愣,心里有不少猜测,不过这些话却不好同冬春等人讲,于是干脆起身梳洗,又休息了一会儿,便走到锦哥儿与卫若兰二人的院子,分别将他们叫起来,然后一起去了两位老人的屋子用膳。   傅里之前便同卫烆打听过了,定威侯府只有四个主子,所以晚膳都是一家人一起用完,而若是遇上休沐日,又或者卫烆恰好在家,午饭也不会缺席。   今天她既然在家,自然不会在午膳的时候缺席。   三人一起赶到两位老人的院子时,下人进去通传后,老太太竟直接迎了出来,脸上更是挂满了笑。   傅里怔愣一瞬,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进门用膳。   按照古代的规矩,新媳妇进门是会被婆婆的立规矩的,具体表现就是,在一大家子人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吃饭,但做媳妇的只能站在婆婆的旁边为其布菜,婆婆想要吃什么,做媳妇的就必须立刻给她夹进碗里。   虽然觉得这个规矩不人道,但傅里既然决定嫁给卫烆,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等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都坐下后,傅里乖觉地站到老太太身后,准备为她布菜。谁知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连忙冲着她摆手:“布菜这事儿有丫鬟在呢,你赶紧去坐着吃饭。”   顿了顿,老太太看了老太爷一眼,呢喃了一句,“只要以后有空能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陪着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用饭,就是你的孝心了,立规矩这事儿就算了。”   傅里一愣,下意识顺着老太太的视线转头看向老太爷。   老太爷摸着胡子,似乎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一般,神情相当淡定。但若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眼珠时不时就要往傅里的方向瞥来,若是对上傅里的视线,他眼珠又会立刻飘回前方。   显然,他也非常期待傅里对老太太这话的答案。   或者说,老太太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指不定就是他在背后“指导”。   傅里想明白后,忍俊不禁地点头应承下来:“这是自然,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本来就该晨昏定省,陪你们二位用饭,更是应有之意。”   两位老人顿时满意了,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看向傅里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满意。   老太太高兴地抬手:“夏秋,还不快去传膳!”   转头发现傅里还在自己身侧站着,忙拉了她一把:“刚才不是说了,我这儿没有立规矩这回事儿,你赶紧坐着陪我们一起用饭。”   傅里顿了顿,见老太太脸上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施施然走到锦哥儿与卫若兰之间坐下。   倒不是不想坐到老太太身边,只是两位老人明显更喜欢让两个孩子坐在自己旁边,于是一开始便一人拉着一个孩子摁在了自己旁边,两位老人又是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于是傅里便只能坐到两个小孩儿之间的位置上了。   原以为晚上也是这样安排的,谁知傍晚傅里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两位老人用饭的院子竟被屏风分隔出了两个空间,两位老人一人坐一边,傅里被引到了老太太这边用膳,而卫若兰和锦哥儿则被带到了老太爷那一侧。   傅里顿了顿,立刻意识到这是为了避嫌,于是没有多言。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不过将将用完午膳而已。   与两位老人告辞后,卫若兰与锦哥儿爷没闲着,出了两位老人院子便与傅里辞别,径直去了卫家的族学上课,而傅里自己,也回到自己的院子,开始翻开定威侯府近十年的账本儿。   因为傅里之前已经说过,吃完午饭后就要看账本儿,所以冬春与冬夏两人之前便叫了好些个能识文断字的丫鬟小厮过来,一起将账册按照傅里的要求整理出来了。   等傅里回到房间,冬夏先去给傅里倒了杯热茶过来,让她先休息片刻。冬春则按照冬夏的吩咐,先去给傅里在窗边儿光线好的地方摆好了桌椅,又放好了脚凳和靠枕等物,桌上也摆上了笔墨纸砚,在香炉中燃好了提神醒脑的熏香,又端到了桌角上摆好……   等给傅里倒完茶,冬夏又和冬春两人带着几个二等三等的小丫鬟将年份最前的账册全都放到桌上,只等傅里休息好后过来查看。   等傅里休息了半个时辰左右,便直接坐到了冬春摆好的椅子上。   她眼眸闪了闪,心中不禁感叹   虽然封建社会让人唾弃,封建社会的底层人民也饱受剥削之苦,但若是能成为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生活确实会变得非常滋润。   啧,她都快要被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给腐化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在脑海停留了一瞬,便很快消失,傅里的所有精力也都放在了桌子上摞成好几堆的账册上。   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后,傅里按照顺序拿起了最早的账册。   因为记账工具的原因,古代书本账册等书写物品可以记载的内容相当有限,一整页纸能记在的内容估计只有现代使用圆珠笔等工具记载内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因为之前管家的是老太太,为了让她查账方便,下人记账的时候使用的字体比平常还要大上好几个号,所以傅里查看心算这一页的账目,也不过花了不到十几秒的时间而已。   算完账,她随手用毛笔在纸上记了个阿拉伯数字。   然后就翻到下一页,继续算账。   冬春与冬夏并不认识阿拉伯数字,只当傅里是在随手涂鸦,等发现傅里翻页的速度变得非常快,而且还没有使用两人为她准备的算盘后,两人对视一眼,见对方眼里也满是疑惑,便果断低下了头。   想来太太就算再会算账,也要花时间先梳理一遍府上的情况吧。   傅里却没注意两个丫鬟在打什么哑谜,她仍旧非常专注地在查账。   许是因为卫烆刚得到爵位没多久,定威侯府的下人还算规矩,虽然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下人,但到底还算少数,账册上记载的大部分内容,也都还算正常。   很多人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行事准则也都会将这句话当做标准,然后面对他们眼中的下人的一些小贪小瞒不以为意,就算事发也轻轻揭过。   傅里却更相信小贪不止,大贪成风。   而且这点儿,从账册上也能看出苗头来   定威侯府上的账册,前面两三年相当干净,哪怕是油水最大的厨房和采买,也不曾有人贪污,账册上记载的许多物件的价格也都与市价持平,没有任何瞒报的情况;   可等到中间三年,各房的账册便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数据差额,不但出现了金额对不上的漏洞,一些市价一两个铜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账册上标注的价格却干脆翻了一番。明显是有人在同一个位置上待久了,心中生了贪念,于是想要出手试探府上几位主子的性情,以及遇上这种事儿会是何等表现,于是便出现了瞒报和小贪的情况;   而后面三年,各房账册出现的漏洞不但随着时间增长,变得越来越大,而府上采买的那些人报上来的物价与之前三年更是一个天一个地,虽然没有出现一个铜钱的东西却报上一两银子这么夸张的情况,但昂贵的物件儿翻上一两番,便宜的直接翻十倍却仿佛成了有机会接触到采买这活儿的下人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显然,因为老太太因为仁慈没有管之前三年下人们小贪小偷,反倒养大了府上这些下人们的野心。   不过下人可能摄于卫烆在外的名声,这些人的贪污倒还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每个月的贪污金额,都还控制在五百两以下。   比起荣国府硕鼠成堆的情况,定威侯府的情况确实还算清明,可傅里看着这种情况,却只觉得若是再不遏制府上这些下人的风气,定威侯府成为下一个荣国府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她抬头天色,转头看向旁边的冬夏:“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侯爷可曾回来?”   冬夏立刻回话:“回太太,现在已是申时三刻,侯爷出门后一直不曾回来。”   申时三刻,也即是下午五点四十五的样子?   这么晚了,卫烆怎么还没回来?   傅里原本还觉得卫烆出去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心里也没有那么担心,可都这个点儿了,卫烆不但没回来,也没有派人给回家传个话儿,实在让人无法不为他担心。   因为心情不好,傅里原本打算等到明天再将府上管事叫来的想法也没了,反而决定快刀斩乱麻,决定在今天就把府上哪些犯事儿的人全部处理完毕。   这般想着,傅里便转身叫冬夏拿来纸笔,然后刷刷刷写下一长串儿的人名:“冬夏你嘴皮子利索,叫上几个身材壮硕的家丁,立刻将纸上这些人全部给我带过来,若是有人反抗,便叫家丁直接将人捆了。”   冬夏愣住:“太太,这些人可是犯了什么事儿?”   她刚才粗略地扫了一眼,在上面见到了不少熟人,其中几个还是她好姐妹的父母。   傅里抬手点了点旁边的账册:“确实是犯了事儿的!”   冬夏一惊:“太太一惊看完了所有账册?”   冬春仿佛受到了惊吓:“这么多账册,账面的账目更是繁复,您这才几个时辰而已,就全部算完了?”   两人一直站在傅里旁边看着她算账,但是就傅里那隔上四五息便翻一页,隔上四五息时间就翻一页的速度,两人都以为傅里只是想要粗略地翻上一翻了解情况,然后等明日再来细细算账   毕竟这么长的时间,傅里可一次算盘都没有碰过。   可谁能想到,傅里已经将所有的账目都算完了,而且已经抓出了这么多在账册上做手脚的人呢?   冬夏心中一凛,也不敢为自己相熟的那些人求情,领命离开后,她果断来到下人房,调遣了一些纸上没有姓名的身材非常壮硕的粗使小厮,然后便带着这些人去将纸上留了姓名的下人全都带到了傅里的院子里。   不过和傅里想象中有人反抗的情况不同,面对傅里将这么多人一起叫来的情况,大家透视一头雾水,根本就没有联想到傅里查账这方面去   在这些人眼里,查账这种事儿怎么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太太进门甚至不到一天,拿到账本儿的时间更短,怎么也不可能将账本儿翻完才对。   虽然太太是周公美食连锁店真正老板这个背景,让所有心中有鬼的人都忍不住害怕,可他们也都想着,就算太太会发现账册上的问题,他们贪的银两又不多,而太太确实新进门,为了站稳脚跟儿,怎么也不会和他们这些人太计较才对。   更甚者,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他们这些有把柄握在太太手上的人,反倒更容易操控,更有机会被其拉拢才对。而既然要拉拢他们,给他们施恩就变成了最好的法子。   就算太太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至多也就让他们将昧下的银子还上……   因为这些人大多是在后院打滚儿多年的老油条,知道这些太太小姐们做事的手法,于是大多都还能保持心情如常,没有太过害怕。   然而谁也没想到,傅里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等所有人都在傅里的院子聚齐后,几个打过交道,也知道彼此干过的事儿的人一对眼儿,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和相熟的人一对头,发   现自己知道的所有贪过府上银两的下人全都被叫到院子后,哪怕是之前坚定认为傅里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人心里也慌了。   若傅里真不准备严惩他们,而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们施恩,笼络心腹,她根本就不会大张旗鼓地将所有人都叫到自己的院子   正常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一个一个地叫到面前恩威并施,然后逐个击破?   等到傅里从房间里出来后,其中一个擅长看人眼色的管事在发现傅里眼里一片冰寒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还不等傅里开口,便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太太,奴才错了,奴才马上就去将当初昧下的银子还上,还请太太看在奴才为定威侯府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不要将奴才赶出定威侯府。”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这位管事为什么突然下跪,但听他的话也明白了什么,一时间个个心生惶恐,噗通噗通地跟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很快,傅里的院子里便想起了此起彼伏的认错求饶声。   傅里一腔怒火被扑灭在了肚子里,都快被这些人的举动给气笑了,她看着最开始带头认错的那个管事,问到:“你叫什么名字,管的是什么差事?”   那人抬头看了傅里遗憾,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回太太,奴才牛大,管的采买的活儿。”   傅里眼皮轻撩,嘴角带着笑:“采买?若是我没记错,采买可是油水最大的差事,而这几年,你在这个职位上可贪了不少银子,其数目之大,几乎可以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儿买上一栋不大的宅子了。”   虽说定威侯府的贪污情况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一个月被贪污掉的银子也没有超过五百之数,但所谓的金字塔效应同样可以对应到定威侯府这些下人们的贪污链上   尽管定威侯府一个月被贪掉的银子接近五百两,然而其中大部分都落在了相关管事手上,等这些管事拿到了自己满意的数目后,剩下的小部分账款才会分给下面的小喽啰。若说管事一个月能贪掉两三百两的银子,剩下的几十号人,恐怕每个人都只能分上十来两银子而已。   而这位掌管采买差事的牛大,恐怕一个月至少能拿到一百两白银。   三年,三十六个月,每个月二百两……   牛大若真的贪了这么多银子,指不定手上的钱还真能和荣国府的赖嬷嬷一家一样,可以在荣国府外面购下一栋宅子。   牛大面色刷一下全白,恍惚一看,还以为他脸上贴了张白纸,瞧着可怕又可怜。   他赶紧跪地求饶:“太太,奴才知错了,奴才马上就回家将那宅子给卖了,您放心,这些年京城里的宅子价格又升了许多,奴才一定能将当初贪的那些银子给还上……”   傅里愣了下,这人还真买了栋宅子啊。   在看其他人,竟发现他们眼里满是惊恐,似乎被她刚才的“神机妙算”给吓到了。   这些人手上也不干净,见牛大背着府上的主子在外面买了栋宅子,太太才进门就知道了,他们这些人贪来的银子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花出去,就算有些花了的,也不过是与府上其他人做交易,这种事儿又不隐蔽,恐怕太太随便一查,便能将他们查个底儿掉。   想到这儿,下人们脸上的懵懂侥幸瞬间被打碎,一个个红了眼眶,咚咚咚地开始给傅里磕头求饶,纷纷开口说自己一定会尽快将当初贪来的银子还上,只希望傅里不要将他们赶出定威侯府。   有些个身上揣了银子的,甚至当场就从怀里掏出来想要交给傅里。   傅里:“……”她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有人会信吗?   虽然不是有意,但这个误会带来的结果,却让傅里相当满意。   傅里看着这些人,突然笑了:“还是算了,老太太之前待你们可不薄,可你们仍旧做出了欺上瞒下,将定威侯府的银子偷回自己家的事儿,我的性子可不比老太太和善,以后可有你们的罪受,将你们留下来,可不止是福是祸。”   说完,她便叫人将这些下人的家直接抄了,然后情节严重的直接发卖,情节轻微的则直接打发了庄子上。   不是没人前来求情,甚至有人仗着自己家生子的身份,仗着自己为卫家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情分,试图威胁傅里对这些人轻拿轻放。   然后,傅里直接将威胁她的人一起发卖了,而那些求情的,也干脆罚了三个月的月银。   这下,再没有人敢对傅里的决定多说什么了。   就连颇得傅里重用的冬夏,见此也不敢为自己好姐妹的父母求情,只能乖乖站在傅里身后,难受地避开好姐妹求助的目光。   傅里看了一眼,对冬夏愈发满意。   干得了实事儿,就算朋友的数量有些太多,但只要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倒也算不上什么缺点。   傅里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将这冬夏当做左膀右臂来培养了。   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傅里便雷厉风行地将这些人全部处理得干干净净。   消息传出后,府上的下人对这位新太太的观感变得无比复杂,既害怕傅里的雷厉风行的手段,又敬佩于她这么快就将府上账册查清的本事。   但不管怎样,傅里的举动都给府上的下人敲响了警钟,原本因为其他人贪了府上银子还没有被追究感到眼热,甚至已经蠢蠢欲动的下人们看到那些人的下场,纷纷打消了贪婪的想法,再次沉下心开始本本分分地当差,再不敢去奢求不属于自己东西的念头。   整个定威侯府的风气,肃然一清。   但是……   傅里想着账本儿上的内容,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牛大虽然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贪了几千两银子,但他在这定威侯府的硕鼠中,可还算不得最“本事”的那个。   不过那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傅里不好如处理其他人一般将他给赶出定威侯府而已。   但若是不处理了这个人,傅里又觉得如鲠在喉,而且这也会给其他人带去一个错误的信号   只要自己能爬到那人的位置,自己也能和他一样想贪就贪,而且就算事发也不会被惩罚。   这可不是傅里想要的。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账本儿,将那人贪污的具体条目,以及其他人的供词全都准备好,等到老太太房中吃完晚膳,便一直等着合适的机会,想要将账册与大管家的罪证交给老太太。   谁让那人是府上的大管事,还是老太太的心腹?   是的,府上最大的硕鼠就是那个以老太太为尊,为此甚至不将卫若兰这个正经主子放在眼里,还对一个外人赵二姑娘礼遇有加的那个大管家。五百两银子,牛大贪了一百两,剩下的人一共贪了一百多两,而剩下的,则全部落尽了这位大管家的口袋。他的身家,可比牛大大多了。   她一个新媳妇,实在不好才进门就为了一个下人和老太太对上。   谁知还没等傅里主动出击,老太太便开口问了一句:“儿媳啊,听说你今日查账,还查到了大管家头上?你手上可有什么证据?”   傅里挑了挑眉,意识到有人先她一步,已经在老太太这儿给她上过眼药了。   她心中一跳,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然后便亲自将关于大管家的罪证和牛大等人的供词全都交给老太太。   傅里心里有些担心   希望老太太对那个大管家的人品并非深信不疑,且不容其他人有异议的吧。   老太太做事也迅速,看到傅里整理出来的有问题账目,以及牛大等人的供述后,当场大发雷霆,然后立刻就让人将大管家给请到了院子里。   因为她难得这般生气,竟然将老太爷都给招了过来。   等老太爷看清楚傅里给出的账目及与大管家的相关罪证后,老太爷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把桌子拍得乓乓响:“这个卫信也太不是个东西,夫人让他管家是信任他,平日也没有少了他的打赏,那些打赏加起来,哪一样不比他贪掉的这些银子多?他竟然还人心不足蛇吞象,打起府上的主意了!”   得,老太爷竟然比老太太还要生气。   停顿片刻,老太爷忍不住看向老太太,“夫人,这些账本儿不是一直都是你在管吗?”   言下之意,既然账本儿是你在管,为什么你没有发现府上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老太太气得不行:“我又不知道卫信在其中插了一手,还以为全都是其他人贪污昧下的,这些人贪的银子也不多,我想着他们也都是在府上待了很多年的老人,便干脆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多管。”   傅里心脏一跳,她可没有想过这事儿还会惊动老太爷。   但想着卫烆在朝廷身居要职,老太爷这个做父亲的为了影响卫烆的仕途,早早便告老还乡,从自己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如今整日在府上也就是种种花养养草,偶尔耍耍刀枪棍棒锻炼身体,再和三两好友手谈对弈,整日确实闲的能淡出鸟来……   卫老太爷这般热衷于后宅琐事,似乎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在朝中做官有个潜规则,身为儿子的官职绝对不能比父亲更高,若是父亲贪恋权势不愿退位,做儿子就算再有本事,也只能被吏部压着,不得升迁。   只是……   傅里小心地看了眼老太太,担心她会因为老太爷的指责而恼羞成怒,进而迁怒到她。   不过老太太此事满心满眼都是大管家卫信辜负了她的信任,一心想要惩罚他,哪儿还有闲工夫去在意老太爷和傅里?   之前卫信来给她告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久,大管家卫信被人带了进来。   傅里想了想,拉着锦哥儿和兰哥儿往后退了几步,离大管家卫信远了许多。   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事关两个孩子,她并不想出现一点儿意外。   作为几个主人之下的第一人,卫信完全可以说是定威侯府消息最灵通的人,没有之一。甚至因为许多人都唯他马首是瞻,很多时候他若是想要隐瞒老太太什么消息,老太太都不一定知道。   再者之前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卫信便找到老太太将傅里告了一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老太太将他叫过来的原因。   才进门,他便冲着老太太跪下了:“老太太,还请您给奴才做主啊。”   卫信到底伺候了老太太这么多年,为她办事儿的时候也相当妥帖,说是每一步都想到了老太太前面绝不为过,老太太会这般信任他,也与此相关。   因为这,老太太待他的情分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就像是之前明知道卫信对自己的宝贝孙子不敬,她也只是训斥一番,外加夺了他管家的名头,便也轻轻放过了。可没多久,老太太便因为接任卫信的那位管家不如卫信妥帖,再次将人给调回了管家的位置。   原本老太太还想着,若是卫信进门后立刻认错,就算老太爷不满,她也要尽力将人给保下来。   谁知道,卫信进来后却直接喊冤?   就算傅里才进门,她不也是自己的儿媳?何况婚前婚后几次见面,老太太对傅里都相当满意,早就将她视作了自己的家人。   老太太就算待卫信情分再好,难道还能好过自己的家人?   老太太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不过想着以往卫信的好处,她到底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给了卫信一个辩解的机会   万一,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呢?   老太太心怀侥幸地   想。   可她的态度,却让卫信误会,以为在自己与傅里之间,老太太更相信自己,于是半点儿没有认罪的想法不说,还直接调转矛头,将一盆脏水直接泼到了傅里头上。   “老太太,太太也不知道是何居心,不过才进门一天而已,便在府中闹出了多少事?”卫信一脸痛心,“她先是将太太赐下的丫鬟秋夏给送了回来,然后又以贪污为由惩罚了府上几十号下人,现在更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奴才。奴才就想问问太太,您才进门就将定威侯府闹得鸡飞狗跳,更是将府上下人闹得心神不宁,究竟是图什么?”   老太爷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老太太也是满脸失望。   说来卫信也正是个能人,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说出口,若是老太太真的对其信任有加,就算此时不会怀疑傅里别有用心,也难免会对傅里今日的种种做法感到不满。   更甚者,因此觉得傅里是个不安分的,整日挑拨离间也不是没可能。   但谁让,傅里准备的证据太过充分,而老太太也是个看重家人胜过心腹下人的人呢?   她抓起手边的账册和牛大等人的供词便摔到了卫信的脸上:“卫信啊卫信,我当初给你赐给你这么一个名字,就是希望你能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可你是怎么做的?欺上瞒下,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就几千两银子而已,你每年从我这儿得到的赏赐都比你贪的银子多吧?你眼皮子到底是有多浅,才会被这几千两银子给迷了眼?”   卫信身体一抖,赶紧将洒了一地的纸张都捡了起来。   但他没有细看,仍是坚持自己是被傅里污蔑:“老太太,您也说了,您每年赏赐给奴才的东西都不止这么点儿银子,奴才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儿银子就欺上瞒下,辜负了您对奴才的信任?这说不通啊老太太!”   傅里正想开口,却听砰的一声,老太爷竟随手抓起一个花瓶,直接砸到了卫信跟前儿的地面上。   卫信被吓了一跳,已经溜到嘴边儿的解释,也被吓回了肚子。   老太爷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一身气势比老太太可吓人多了,何况他对卫信又没什么情分可言,也就更加听不得他舌灿莲花的狡辩:“之前夫人撤去了你的管家之位后没多久,就再次将你提拔回来,我当时就非常不赞同她的做法,但因为后宅之事一向是夫人负责,夫人坚持,我也就没有多管。但你要是以为夫人是个重情到不能明辨是非的蠢货,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这样的人我这些年见得多了,无非就是生了一张巧嘴,然后为此自命不凡,将其视作利器,处处挑拨是非为自己谋利。老夫这些年冷眼看着,你这样的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老太太也面色沉沉地看着卫信:“卫信,你太让我失望了。”   卫信对上老太太的眼神,立刻意识到他高估了自己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也低估了老太太的聪慧。   但他更错的,却是之前弄错了老太太的态度。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认错求饶。   但等发现傅里一直站在旁边,且从头到尾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之后,他整个人顿时慌了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挑拨太太与老太太感情的话,就算他认了错,老太太也既往不咎,难道太太就能放过他?从太太今天下午态度果断地将所有犯事儿的人都处理的态度来看,这位新太太可不是性子软和的人,自己得罪了她,这定威侯府恐怕早已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他迟疑片刻,仍旧选择坚持刚才的说法:“老太太明辨,奴才真是被冤枉的。奴才就是个管家,就算侥幸得了您的青眼,也没办法插手到采买和厨房这些地方,并让这些人将贪来的银子交给我啊……”   “你连我都敢冒犯了,其他下人又怎会害怕你?”卫若兰突然开口,他看着卫信,冷笑连连,显然心里对这个管家早就不满了,“母亲到底进府时间短,只能查到你账本儿上的东西,几千两银子似乎也真的不值得你背弃老太太的信任,可若是这几千两银子并不是你贪来的全部呢?”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傅里愣住了,就连老太爷与老太太都有些发愣。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老太爷开了口:“兰哥儿,你可是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卫信难道还做了坑害定威侯府的事儿?”   卫若兰转头看向傅里,得到一个鼓励的微笑。   他停顿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孙儿没有证据,但曾经看到过卫信与赵二姑娘站在一起说话,他还从赵二姑娘手上接过了一个信封,并许多银票。当时两人见到孙儿过来,便立刻将东西收好,没有让我抓到证据。不过因为这事儿,孙儿心里难免觉得卫信不可信,于是吩咐了身边的小厮盯着卫信,然后得知,他竟还与好几家人有联络。”   “不过卫信做事谨慎,一直不曾亲自接触那些人,大部分时候都是通过府上出去采买的小厮与人联系……”   这下,所有的证据都对上了。   卫信为何会在恨得老太太重用的时候,仍旧贪污府上银子,采买和厨房等油水大的地方,又为何愿意拿银子孝敬他   说来说去,也就是利益交换。   卫信拿到了那些人的把柄,让他们为自己做事儿,他也愿意拿自己的名头给人遮掩,让他们瞒报各种物价等更加容易,那几千两银子,不过是底下的人给他的孝敬而已,根本不是他进项的大头。   可是卫若兰说完后,卫信的表情却变也没变。   傅里也知道为什么   因为没证据。而且之前卫信与卫若兰的每次交锋,都是以卫若兰落败告终,就算这次卫若兰说的是真的,只要他拿不出证据,老太太估计也只会当做卫若兰是在落井下石,发泄之前的怒气。   毕竟两人之间的恩怨,确实有些深。   卫若兰甚至还提到了赵二姑娘,这又是一个让卫若兰屡次吃瘪,理论上会让他怀恨在心的人物。   傅里想了想,笑道:“老太爷老太太,你们也不必分辨兰哥儿说的这些是真是假。他说的这些话的真假,又不会影响到卫信贪污的事实。既然罪证确凿,你们直接将卫信的家给抄了,兰哥儿说的是真是假,到时自然可以分辨。”   卫信悚然一惊,转头牙呲目裂地看着傅里:“太太,你这心肠未免太过狠毒……”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人捂住了嘴。   老太爷不耐地挥挥手:“将人关进柴房,叫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去抄家!”   老太太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傅里几人也就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母子三人对视一眼,赶紧告退离开了两位老人的院子。   傅里原本以为,老太太拿到大管家的罪证后,至多也就是追回欠款并卸了对方的职位,将人打发到庄子上就完了,谁知道老太太瞧着慈眉善目,可实际上做起事儿来比她可狠太多了。   傅里最多也就是将人发卖了,他们落到人牙子手上后,以后仍旧是给人为奴为婢,就算效力的人家不如定威侯府宽和富裕,但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也不会让人伤筋动骨。   也不知道老太爷在卫信的家里发现了什么,大中午的,老太太便直接让人将大管家一家子都扭送到了京兆府尹,还特地放了话,让京兆府尹严惩卫信。   老太爷只是抄了家,之后的所有决定,可都是老太太自己做的。   后来傅里才知道,那卫信胆大包天,竟然收了忠顺王的贿赂,意图趁着之后府上采买的下人的时候,将其好的江南瘦马买进定威侯府,然后送到卫烆身边。   忠顺王?   卫信是疯了吗,雍和帝在龙椅上坐得稳稳当当,他竟然敢收忠顺王的贿赂?   等到当天傍晚,卫烆归家,他竟然告诉傅里,昨天他其实是被皇上紧急叫到了宫里处理意见麻烦事儿   妙玉这个真正的忠义亲王女儿回到宫里了,秦可卿这个义忠亲王给女儿安排的替身,自然就没有了用处。只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而秦可卿又着实无辜……   最重要的是,秦可卿长得漂亮啊,所以雍和帝犹豫之后,仍旧将人留在了宫里。   他倒不是想要将人纳进后宫,毕竟秦可卿之前还顶着他侄女儿的身份在宫里招摇过市,若是他将人收用了,文武百官就算不骂他,心里恐怕也会对他生出不好的想法。   雍和帝虽然一心想做实事,为此甚至不惜得罪文武百官,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他同样想做一个千古一帝,像是这种道德上的坏名声,他还是敬谢不敏的。   与皇后商量之后,他便干脆将人留在太上皇身边,让她继续伺候太上皇。   雍和帝也承诺了,等到秦可卿到了嫁人的年纪,他会让皇后将她收作义女,给她安排一桩上好的婚事。一来算是给她照顾太上皇的赏赐,二来也算补偿她无辜被义忠亲王利用的补偿。   这般好事,秦可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非常安分地留在宫里照顾太上皇,偶尔还会被皇后接到宫中教养,培养感情。   可雍和帝不曾想到,他自己是对秦可卿没什么想法了,却耐不住她长得太好看,引得其他人生出了非分之想   不久前,忠顺亲王进宫觐见太上皇的时候,无意间见到了秦可卿,然后便生出异样的心思。   等打听到秦可卿身份后,知道雍和帝不可能将人赐给他,他竟然想要霸王硬上弓。   秦可卿倒不是那等刚烈的女子,可在前途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在自己还有得选择的情况下,在自己还有靠山可以为她做主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愿意被人不明不白地强占,然后至多给忠顺亲王做个妾?   忠顺亲王在京城根本没有好名声,而且早已经有了正妻不说,府上更是妾室成群,除了妾室,他甚至还养了不少男宠。   这样一个人,秦可卿怎会愿意委身于他?   何况她名义上,还是太上皇宫里伺候的人,若是真被忠顺亲王得逞了,消息传出去,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面对忠顺亲王的逼迫,秦可卿进行了激烈的反抗,并很快将殿外伺候的人全吸引来过来。   忠顺亲王与雍和帝的关系又不好,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不敢再做什么。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幕全被床上躺着的太上皇听在耳中,并直接被气得撅了过去。   虽然后来被救回来了,可太上皇的病情却更加严重了。   雍和帝将卫烆叫进宫里,就是为了   抄忠顺亲王的家。   谋害太上皇,这罪名重不重?够不够将忠顺亲王给抄了?   雍和帝早就等着这一天呢,连一天时间也不愿意等,直接叫人给卫烆下令,让他将忠顺亲王府给围了。   而忠顺亲王则早就被雍和帝关进了宗人府,只等着落实罪名,卫烆便可以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软件崩了,差点丢稿,还好最后找回来了qaq感谢在2020020520:25:422020020622:1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除却巫山不是云2个;某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ele36瓶;ciecy15瓶;379299618瓶;77lingshu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因为熬了一晚上的夜,他回来的时候不说蓬头垢面,整个人的精神也有些不济,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傅里赶紧让人给他准备热水泡澡放松,自己则到厨房盯着厨师给他准备了一碗鸡丝瘦肉粥。等卫烆泡澡出来,正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食物。   鸡丝瘦肉粥鲜香可口,卫烆却似也饿了,尝了下瘦肉粥的温度后,便快速而不急切地很快将鸡丝瘦肉粥给吃进了肚子。吃完,他摸了摸肚子,似乎觉得还没有饱,于是转头看着傅里,眼巴巴的,瞧着竟然有些可怜。   傅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坚定地摇头:“你累了这么久,必须尽快躺到床上休息,这一碗粥也能让你吃个六七分饱了,你坐下歇歇,两刻钟后便立刻去床上睡觉。”   许是觉得洗完澡又吃饱饭后,身体已经不如之前疲惫,卫烆不甚在意地开口:“只是一天一夜没有睡觉而已,哪儿就累到必须马上睡觉的地步了?我之前在才边关打仗的时候,有时候接连大半个月,每天只能抓住空闲时间打个盹儿,那时候不也活得健健康康,你不必这么严阵以待。”   见他不将自己的健康放在心上,傅里皱了皱眉,干脆换了一种说法:“可是明天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你难道要顶着一张疲惫不堪的脸陪我回娘家?”   卫烆一怔,意识到自己的竟然忘了明天是回门的日子,表情顿时有些抱歉:“我不是故意忘记这种大事的,只是……”   傅里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任何时候,国家大事为先。若是我真要计较,你新婚次日不陪着我培养下感情,反倒抛下我跑去处理公事,我难道不会更加生气?”   卫烆一顿,旋即失笑:“是我糊涂了。”   傅里笑了笑:“不过你这事儿也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虽然在新婚次日就被皇上召去处理公务是你自己也不曾预料到的,但不管怎样,等平稳度过最开始那段忙乱的时候之后,你也该给家里人穿个消息回来,也好让我们安心。”   “要不是昨天我有事情打发时间,两位老人也被卫信给转移了注意力,你以为你昨日突然被皇上叫走,之后又一整晚不归家,我们不会着急担心?我倒是年轻,就算多等你一会儿,之后多睡一会儿也就把精神补回来,可府上老的老,小的小,身体可受不住。”   卫烆一愣,皱紧了眉头:“你昨晚等了很久?”   傅里原本想要否认,但转念一想,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能让他长长记性,于是干脆点头:“是呢,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都担心,不过等到亥时便都被我劝去睡觉了,我自己则一直等到了丑时快寅时的时候,后来还是因为太困了,又想着你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这才让下人在大门处守着,自己则去睡了觉。”   丑时是凌晨一点到三点,寅时则是三点到五点。   昨晚傅里睡觉的时候,也就两点多钟而已,放在现代也不过是刚开始熬夜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她穿到古代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昨晚熬到两点多的时候眼皮子就沉重得完全没办法睁开,只能上床睡觉。   卫烆心生愧疚:“对不住,你且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记得让人回家报平安。”   他年少离家,与父母的关系虽然好,却难免不够亲密。之前也不是没遇上这种突然被皇上叫去处理公事,一整晚都无法回家的时候,以他的脑子,在没人提醒的时候也实在想不起要让人回家报平安,可等每次事情处理完回到家中的时候,父母也不知道是不想让他愧疚,又或者不想让他处理公事的还要惦记家里,于是从来也不提自己的担心。   这么久了,卫烆是真不知道自己每次晚上没回家的时候,父母还会一直等着自己。   他顿了顿,看向傅里:“我先去给两位老人请安吧……”   也说说自己后知后觉的愧疚。   若是不去,总是难以真正安心,也没办法真正放下心休息。   傅里笑着点点头:“我们一起过去吧。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件事,以后只要记得让人回家报平安也就够了,老太爷和老太太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若是介意,他们肯定早就同你提过了。”说完,她自嘲道,“也可能是我胆子太小,心理承受能力太不济,所以才一直提心吊胆。等多来几次,我可能就习以为常,不会再大题小做了。”   她本意是想减轻卫烆的心理负担,却没想卫烆反倒更加愧疚了一样,转身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抱住了。   傅里愣了下,瞬间笑弯了眼,抬手抱了回去。   两人相拥在一起,明明一句话也没说,气氛却温馨暧昧,让旁边看着的两个丫鬟不禁羞红了脸。   过了一会儿,傅里笑着开口:“你不是说要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你回家的消息,门房肯定让人告诉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他们指不定现在正等着你过去和他们说说话呢。”   卫烆这才松开傅里,却又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傅里冲着他笑了笑,顺着他的动作站起了身。   因为前一晚两位老人为了等卫烆,一直等到了十点多,傅里就想着,今天两位老人没有得到卫烆回家的消息肯定也会一直等着,而他回家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后,两位老人肯定会叫下人过来将卫烆请到他们房里嘱咐一番。   之前一直没人过来,傅里也只当两位老人体贴,想要给他们这对刚成婚的夫妻一点说话的时间。   傅里想象中的,他们二人捞到两位老人院子里请安,见到的景象怎么也该是两位老人端坐在大堂,听到儿子过来请安,嘴角含笑地看过来。   但事实却是……   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春夏一脸尴尬地看着两人,嗫嚅着开口说道:“回老爷、太太,老太爷和老太太在用完晚饭不久便睡下了,如今已经睡着。”   傅里凝神一听,果真听到从两位老人房里传出的一阵鼾声。   傅里:“……”这就有些尴尬了。   春夏担心两人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于是赶紧开口补充:“若是老爷太太有事儿想找老太爷、老太太,奴婢这就进去将两位主子唤醒。”   说完,她便转身要进去。   傅里赶紧伸手将人拦住,小声道:“不用了。我们只是过来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让两位老人知道明径已经平安回家的消息,并无什么大事儿。”   春夏恍然点头,不会很快转头看向卫烆,眼神有些奇怪。   卫烆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憋笑地摆摆手,干脆拉着傅里离开了两位老人的院子。   走出很远,确定说话再大声也不会影响到两位老人睡觉后,卫烆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笑声,其声音之大,几乎要将站在他旁边的傅里,以及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小厮的耳朵给震聋了。   傅里从卫烆的笑声中明白了什么,不由转头,嗔怪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说要过来给两位老人请安?存心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卫烆赶紧摇头,想要开口说话,出口的却是一串儿笑声,吓得他赶紧捂住嘴,转头继续乐。   好一会儿,等笑够了,他才转头解释:“夫人说话太有代入感,我也确实觉得愧疚,于是满脑子都是老太爷与老太太在深夜烛火之下,焦躁等我消息的画面,一时没能想到其他。”   傅里死鱼眼:“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   卫烆见她认真了,忙收敛了脸上消息,严肃说道:“这怎么能说是你的错。相反,发现老太爷和老太太对我夜不归宿的事已经习以为常,得到我平安的消息后甚至马上就能回房睡觉,我反倒更加愧疚,心里也愈发难受了。”   因为就和傅里之前说的玩笑话一样,两位老人明显是在他多次夜不归宿,且从未给家里报平安后,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做法,所以才会对他夜不归宿表现得这般平静。   他松开一直牵着傅里的手,伸手抱了她一下,笑道:“为夫该谢谢夫人的提醒才是,否则恐怕一直到……我也意识不到父母也会为我担心。”   傅里愣了下,伸手拍了拍卫烆的背:“既然两位老人已经睡下,我们再去看看两个小的,便回房睡觉吧。明早起早点儿,也能和老太爷、老太太多说说话儿。”   卫烆点头:“夫人说的是。”   两人很快松开,又朝着兰哥儿与锦哥儿院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路,卫烆突然伸手抓住了傅里的手。   傅里脚步顿了下,转头,对上卫烆一脸淡定的侧脸,顿时笑弯了眉眼。   她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后更是动人。   卫烆耳朵动了动,耳尖儿立刻红得跟玛瑙石一样,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将傅里的手抓得更紧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却不曾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冬春冬夏以及卫烆的两个小厮,已经被这一幕逗得红了脸,互相对视一眼后,眼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几分向往与赞叹。   若是以后能找到一个和老爷太太一般的另一半,这辈子就不虚此行了。   两个孩子到底不如两位老人沉稳淡定,而且因为年纪尚小,也无处得知卫烆已经回来的消息。于是当傅里与卫烆二人走进锦哥儿的房间时锦哥儿的院子更近一些,竟扑了个空。   两人面面相觑,对这种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经过傅里昨天的一番清洗之后,府上的下人正是严阵以待,不敢丝毫松懈的时候,别的不说,至少在府上,锦哥儿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而若是锦哥儿出门,府上的下人也不会不来告诉傅里。   而且锦哥儿也不是那等会让人担心的孩子,若是出门,一定会亲自告诉傅里。   傅里顿了下,干脆叫来锦哥儿身边伺候的小厮:“这么晚了,锦哥儿怎么没在自己的房间?”   那小厮忙解释道:“因为兰大爷担心老爷,一直睡不着觉,锦二爷担心老爷,也担心兰大爷,于是用过晚饭后便不曾回院子,而是与兰大爷一起回了隔壁院子。”想了想,他补充一句,“昨儿个锦二爷便是在兰大爷的院子睡下的。”   “不过之前太太让人将老爷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两位少爷,想来过一会儿,锦二爷就会回来。”   傅里放了心,拉着卫烆就要往外走。   拉了一下,却没拉动。   她转头看向卫烆,却发现他沉郁的眼神。她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直言道:“所以,你以后一定要记得让人回家报平安啊,不然要不了多久,连两个孩子都习惯你晚归了。”   卫烆常常地吐出一口气,冲着傅里点点头,然后跨步走在傅里前面,反客为主,拉着她便去了兰哥儿的院子。   两个孩子果然还没睡觉。   见到两人过来,锦哥儿立刻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直接扑到了傅里怀里:“娘亲,你们怎么过来了?”   兰哥儿可能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好再如小时候一般撒娇,于是从床上下来后,只是乖乖站在锦哥儿身后,也没有往前一步。   但看他眼神,想来也是很想如锦哥儿一般撒撒娇的。   傅里犹豫了下,正想伸手将人拉过来,却见卫烆先一步走到兰哥儿面前,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是为父不对,让你们担心了。”   兰哥儿本来只是对锦哥儿能被傅里抱在怀里而感到眼热,此刻被自己的父亲抱着,又听到他道歉,顿时眼眶一红,险些没掉出泪来。   见卫烆与兰哥儿这对父子有话说,傅里赶紧拉着锦哥儿来到外间儿。   锦哥儿倒是心大,确认卫烆已经安全后便恢复了平常心,反倒是兰哥儿,明明比锦哥儿年纪还要大三岁,却要更敏感一些,就算被傅里派来的人告知了卫烆已经平安到家的消息,也一直无法入睡,想要到傅里的院子去看看吧,又一直纠结着担心被卫烆说性格软弱,于是只能拉着锦哥儿说说话,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将这些事告诉傅里之后,锦哥儿似乎还有些无法理解:“我一直劝兰大哥,若是想要见见卫、爹爹便直接到你们的院子去就好,他却总说会被爹爹指责。”   锦哥儿皱了皱小鼻子,“爹爹不是兰大哥的亲生父亲吗?他怎么好像比我还害怕他一样?”   明明之前她在的时候,兰哥儿与卫烆之间的相处还挺亲密挺正常,怎么她一不在,兰哥儿就害怕起卫烆来了?   傅里意识到,兰哥儿与卫烆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恐怕还有些问题。   她想了想,刮了下锦哥儿的鼻子,嘱咐道:“你以后做什么事儿记得拉着你兰大哥一起,也关注一下他的想法,像是今天这样的事,你干脆不要管兰哥儿自己的意愿,确定他是真的想要见你爹爹后,直接拖着他过来就好。多来几次,兰哥儿对你爹爹也就能保持平常心了。”   锦哥儿一向相信傅里的话,于是果断   点头:“娘亲放心,若是以后兰大哥还像今天这般犹豫不决,儿子一定会拖着兰大哥去见爹爹,绝对不让他浪费时间。”   说完,他揉了揉眼睛,“陪着兰大哥说了这么久的话,我都困了。”   傅里不禁失笑,抬手揉了下锦哥儿的头后,往里间儿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两人还在说话后,便干脆道:“既然已经累了,便赶紧回去睡觉吧。你兰大哥这边有你爹爹和我在,出不了事儿。”   锦哥儿也往里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与傅里告辞后,便带着小厮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锦哥儿的背影消失,傅里才笑着摇摇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卫烆父子两一前一后地从里间出来。   傅里挑眉:“这么快就说完了?”   卫烆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将兰哥儿拉到身前:“是我以前忽略了他。”   明明初见傅里的时候,他便知道了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有问题,也有心想要改变,但以来他太过忙碌,二来他到底是个男人,做事儿粗枝大叶的,没那么仔细,于是表面关系改善了,两人深层次的相处却还藏着很大的隐患。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的,毕竟傅里嫁给他后,锦哥儿很快便改口,亲亲热热地叫他爹爹,可兰哥儿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称呼他“父亲”。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还是有些生疏。   他只能拜托傅里:“只能麻烦夫人以后多关注兰哥儿一些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告诉我。”   卫烆还没那么厚脸皮,想着让傅里来缓和他与兰哥儿之间的关系,可他却有些担心以后再遇上事儿,兰哥儿仍旧选择自己藏着掖着而不告诉他。   傅里不觉得这有什么:“放心,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若是兰哥儿与她关系不好,她自然不会揽下这么麻烦的事儿。可既然兰哥儿喜欢她,对她的态度与锦哥儿相比也不差什么,有时甚至比对卫烆这个父亲还要亲近,让她关心兰哥儿,傅里自然也不会觉得是麻烦事儿。   兰哥儿却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我让父亲和娘担心了,你们放心,儿子以后不会这样了。”   若卫若兰以前还只是因为觉得傅里对他好,又羡慕锦哥儿与她的母子感情,所以才一心想要让傅里做自己母亲的话,从这一刻起,他便是发自内心地将傅里当做了母亲。   他又不傻,自然清楚卫烆今天会过来,是傅里在其中出力   就他父亲那性子,要让他记得回家后主动过来看看自己的儿子,还不如他这个做儿子的开口“讨要”来的迅速呢。   可卫烆觉得别扭:这样做也太不男子汉了,和父亲的性子简直南辕北辙。   傅里笑笑,没有反驳。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傅里便将兰哥儿赶到房间睡觉去了,然后又拉着卫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原本想让你早点儿睡的,谁知道还是拖到了现在。你赶紧到床上睡觉吧,我梳洗后马上过来。”   卫烆点点头,更衣后躺到了床上。   他原本还想要等着傅里过来后,再一起睡,谁知才躺到床上便觉得眼皮发沉,没坚持多久便合上眼陷入了沉睡。   傅里洗漱完进来一看,无奈又心疼地摇了摇头。   次日一早,傅里先醒过来,下意识动了下便赶紧停住动作,不想打扰了卫烆睡觉。   谁知卫烆感知敏锐,仍是被吵醒。   他刚睁开眼,眼底便一片清亮,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朦胧迷糊。   卫烆转头看了眼窗外,有些发愣:“都这么晚了?”   傅里无奈:“天刚蒙蒙亮,时间还早着呢,怎么就晚了?你睡醒了吗?若是还觉得困就睡个回笼觉,反正我与娘家关系也不好,晚点儿回去也不妨事。”   卫烆却直接坐了起来:“不管你与娘家关系如何,我这个做女婿的总不好失礼。”   见他坚持,傅里也就没再多劝。   夫妻二人洗漱完便直接去给两位老人请安,然后便坐在一起用早饭。   席间,老太太突然开口问了句:“春夏说,你们两个昨天晚上还来过一次?是有什么事儿吗?”   老太爷紧跟着开口:“说来你前天和昨天都去干什么去了?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两位老人问这话的时候,表情如常,似乎真的没有将卫烆昨天晚上才回来的事儿放在心上。   傅里心中暗暗咋舌,之前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多少次,才会让两位老人习以为常,甚至都提不起询问或责怪的心思了?   卫烆愣了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干脆道歉:“父亲母亲,我和夫人昨天过来,真就只是为了给两位请安,没有其他事儿。”顿了顿,他满脸歉意地开口,“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以后若再遇上这种一晚上都不能回来的事儿,儿子一定提前让人告诉你们,不至于让你们在家空等。”   两位老人愣了下,旋即不约而同地看向傅里,一起笑出了声。   老太太开口:“是傅里提醒你的吧?否则以你的性子,哪儿会注意到这些事儿?”   能在回家后记得让人过来递个话儿,报个平安,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卫烆难得不好意思,看了傅里一下后,点点头。   老太太看了老太爷一眼,摆手笑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这样的武将世家,早就该习惯这样的事儿。之前若不是担心傅里刚进门,你就彻夜不归,会让她担心多想,我们这两个大半截儿身子都入土了的人可不会等你。倒是两个小的是真的担心。”   傅里一愣,敢情之前两位老人等人的主要原因,竟然是为了她?   过了会儿,老太太似乎是觉得好笑,于是紧接着开口笑道:“以后提前让人回来报平安也是好的,只你不要在事情发生后又忘了才好,免得又让儿媳和两个孩子担心。况且你们两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以后保不定还能给我们两个老头儿老太太添几个孙子孙女,到时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儿,担心的可就不只是他们了。”   傅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卫烆顿了顿,点头:“您二位放心,儿子以后做事儿一定不会再这般粗心大意。”   至于孩子的事儿,因为傅里没有开口,卫烆也没有多提。   见两位老人是真的不在意,夫妻二人才算是真正放心,只略说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老太太看着傅里:“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儿媳的回门礼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就放在门口马车上,你们用完饭换身儿衣服,便可以直接坐上马车回门。”   想来以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她的回门礼也不会差了,甚至可能……非常好。   等两人上了马车,果然在里面见到了琳琅满目且价值相当不菲的礼物。最让傅里感动的,却是马车上原本镶嵌的许多饰物都被提前取了下来,换成不起眼的物件儿,马车上原本颜色艳丽的车帘也被换成了素净的料子,整个马车瞬间变得平凡朴素许多。可以想见,老太太对傅里的这次回门,是真的用了心的。   傅里自己对古代的这些礼仪不太懂,但她看过红楼,且对黛玉第一次进府的情节印象非常深,相较于荣国府面对孝期的黛玉却一点儿没收敛,仍旧穿红着绿的态度,老太太的做法自然更让傅里觉得感动。   但想到傅家那些人的性子,傅里皱了皱眉,心中竟有些不情愿。   反倒是卫烆在旁边劝她:“若是不想和傅家打交道,回门之后少和他们见面就是了,但回门礼却不能少。回门礼的多少不但能彰显定威侯府的财力,让傅家知道你在府中的地位,还可以让其他人看到定威侯府对你的态度。若是你对傅家真不那么喜欢,甚至还可以震慑一下你的家人。”   傅里愣了下,笑着摇头:“难为你为了劝说我不卸下礼物,竟想出了这么多理由。”   但她犹豫片刻,到底没有真的卸下部分礼物。   卫烆先将傅里抱上马车,然后才一步跨了上去。   路上无事,傅里便将前天府上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卫烆:“说来之前得知卫信竟然还想将一个瘦马收入府上,然后送到你身边的时候,我还挺不高兴,谁知道隔天儿,你回府后就告诉我,忠顺王竟犯了那么大的事儿,别说是往府上送人了,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卫烆愣了下,旋即皱眉:“瘦马是忠顺王送的?”   傅里嗔了他一眼:“还没送,不过忠顺王确实有这么个打算,还提前将府上的大管家卫信都收买了,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要通过卫信的手将人送进府呢。说来,你之前到江南办差,应该见过不少美人儿吧?可有心动的?那个忠顺王想要送你的美人儿显然是不能再送到府上了,你可会觉得失望?”   关于江南美人,傅里不过是顺嘴一问,毕竟是卫烆与她成婚之前的旧事儿,她的醋性还没有大到连旧事儿都介意的程度。   但对那个忠顺王准备送来的美人儿……   “你毕竟是皇上最看重的大臣,忠顺王可不会随便拿个美人儿就打发了你,那个美人儿肯定是经过精挑细选,不说倾国倾城,相貌也绝对属于让人见之忘俗的,你真的不觉得失望?”   傅里说着说着,竟觉得肚子里打翻了醋瓶儿,酸得都快要张不开嘴了。   卫烆愣了下,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夫人为我吃醋的景象,之前不管遇上什么事儿你都一副冷静沉着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没那么喜欢我,嫁给我也是为了凑活过日子呢。”   傅里眯了眯眼,抬手拧住卫烆的腰:“是人都会吃醋,你是我的丈夫,我吃吃醋又有什么可稀奇的?你要是喜欢看我吃醋,也行,以后隔三差五我就可以吃醋给你看。不过你也别想讨了好去,只要我吃醋,我就让人给下人给你灌一桶老陈醋,让你也体会体会我的感受。”   卫烆吓了一跳,忙摇头拒绝:“还是别了,我们夫妻之间就该彼此信任,吃醋这种事儿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傅里挑眉:“那还不说说你对那个瘦马是什么看法?”   卫烆失笑摇头,揶揄地看着傅里:“那些瘦马哪儿比得上夫人?不过是些庸脂俗粉而已,有夫人珠玉在前,那些人可入不得我的眼。”   说完,他眼神暗沉几分,“你且放心,忠顺王想要将探子送到我府上的事儿,我明天便去告诉皇上。”   傅里愣了下,疑惑地看着卫烆:“不是个以色侍人的瘦马?怎么又扯上细作了?”   卫烆笑了笑:“我与忠顺亲王往日并无交情,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将一个瘦马送到我府上,除了打探定威侯府的消息,还能有什么目的?”   难道不是为了给你吹枕边风,好让你在雍和帝面前给他说说好话?   傅里抬头对上卫烆带笑的眸子,瞬间恍然   看来忠顺亲王的行为不但惹怒了她,连卫烆也被他的行为给冒犯到了,所以不管那个瘦马被送进定威侯府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卫烆都要让雍和帝认为,忠顺王就是为了在定威侯府埋个钉子。   想到这儿,傅里不禁笑出了声:“你们这些做官儿的,可真是心黑。”   卫烆不曾回话,只是看向傅里的眼睛盛满了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傅里被这样看着,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大喇喇地看了回去,甚至趁着卫烆不注意突然袭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距离傅家还有一顿距离,傅里开口问道:“那忠顺王虽然平日做事嚣张,却也不像是那等敢在宫里,在太上皇的殿中乱来的人吧?那事儿真的没有其他隐情?”   卫烆笑了笑:“有没有隐情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觉得没有隐情。”   傅里忍不住啧了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卫烆轻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这应该是皇后与秦氏的交易。皇后想要将其收养为女儿,只是照顾太上皇这一个功劳,实在难以服众。毕竟之前,义忠亲王真正的女儿已经被找了回来,若真要照顾太上皇,那位殿下才更合适,而且名正言顺。”   雍和帝原本准备对外说出的两个理由,照顾太上皇都站不住脚,补偿秦可卿被义忠亲王当做女儿替身就更站不住脚了:雍和帝或许觉得秦可卿被义忠亲王利用,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儿,可在其他人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毕竟秦可卿是被秦业从养生堂抱回家的,而养生堂里的孩子,本就是孤儿。   一个孤儿,因为被义忠亲王利用而有了一个家,有了宠她入骨的父亲,享了十多年的福,若是这事儿一直没有揭发,她还会有一桩在外人眼里极好的婚事,往后余生都会在富贵窝里打滚儿,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皇后想要将秦可卿人做女儿,必须有一个让所有人都说不出反驳的话的理由   险些被皇家的人毁了名声,这种事儿传出去,皇后想要在身份上补偿她,谁还敢说什么?真要有那等没颜色的想要反驳,皇后一句“那让你家女儿和秦可卿换”,就能将人给堵回去。   不管是否真心心疼女儿,谁又愿意让女儿经历这样的事儿?秦可卿是“运气好”,才没有让忠顺王得逞,可换做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可不一定可以有这么好的运气。若被忠顺王得逞,别说什么皇后义女了,她们至多也就只能做个忠顺王的妾。   谁敢接话?   傅里一愣,她就说呢,秦可卿就算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在忠顺王这等历尽千帆的人眼里,就算有吸引力,也不可能让他为了美色就失了神智,在宫里就做出那等丢人的丑事。何况秦可卿在原著中的遭遇就有些一言难尽,没道理如今都脱离了原主剧情了,还能遇上一个因为觊觎她美色,就不顾她身份强迫她的人才对。   她又不是命定如此,注定要经历这样的遭遇。   傅里顿了顿,忍不住看向卫烆:“这事儿,是皇上……”   卫烆摇头,想了想,解释道:“皇上性子虽然有些小心眼儿,但做事儿却相当大气,就算想要处理忠顺王,也不至于对他使用这样的手段。应该是皇后对秦氏说了什么,然后秦氏为了皇后养女这个身份,自己决定这样做的。”   以秦可卿美貌,她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美色对男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她又不过是个寻常闺阁女子,除了用美色做武器,恐怕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傅里叹了口气:“那皇后养女这个身份……”   “放心,皇上和皇后金口玉言,不会反悔的。”卫烆笑笑,“等忠顺王这事儿一了,皇后便会正式下旨将秦氏收做养女。”   傅里点点头,这样一来,秦可卿怎么也不会再落得原著那般下场了。   顿了顿,她又想到宫里另一位十二钗:“那妙……义忠亲王的女儿呢?皇上对她又是个什么安排?”   虽然不知道傅里为何这么关注秦可卿和妙玉这两个女孩儿,卫烆仍旧没有隐瞒,将雍和帝对妙玉的打算告诉了傅里:“皇上准备将那位殿下封为郡主,因为她也有十二三岁,到了可以相看夫婿的年纪了,所以皇上决定尽快将人嫁出去。皇上说了自己的打算后,皇后便将这活儿接了过去,听说前些日子皇后已经在开始为她相看了。”   虽然雍和帝对义忠亲王没有太大的恶感,可两人到底是政敌,他对义忠亲王的女儿自然不会太看重。   不过到底是义忠亲王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雍和帝也不至于苛待了对方,所以给她安排一桩不错的婚事,早早将人从宫里打发了,之后再让人关注一下她过得好不好,便是最好的选择与安排了。   傅里并不觉得皇上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倒为此对雍和帝生出了一些好感   至少这辈子,妙玉不会在荣国府被抄家后被人掳走,然后客死他乡了。   如今十二钗之二的命运已经因为她乱入的蝴蝶效应而产生了改变,十二钗其他人的命运,应该也有所改变吧?   不过十二钗的命运到底和她这个在红楼中连个姓名都没有的小炮灰没什么关系,傅里感叹一句后便干脆抛之脑后,然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回门上。   傅里不曾提前告诉傅家自己今日回门的消息,她之前的打算甚至是在回门这天,直接回到之前与田大娘他们住的院子   毕竟比起傅家人,田大娘他们才更像是她的家人。   不过她成婚的消息却没有忘记让田大娘通知傅家人,只是傅家人身上带着孝,无法参加婚宴,所以傅里成婚当天傅家人都没有过去而已。   也幸好没去,否则谁知道傅母会不会闹出事儿。   而且傅母对傅里嫁人的态度,显然不怎么好。成婚当天,傅家人倒是给她送来了新婚贺礼,可是礼物却不过是傅举人写得一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字而已,成本甚至不足三文钱。   傅里并不是嫌弃这幅字,毕竟这也算是原主弟弟对原主的一番心意,可这背后却透露出了傅母的态度   别忘了,之前傅里上京后与傅家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可是给了傅母好几千两银子。   若不是傅举人还知道这礼物不能让外人看到,特意花钱请人裱好后再送来,傅里的名声可就坏了,而且傅里与傅家人的关系还可能成为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傅里是真不想要到傅家去。   可来都来了,傅里自然不可能不进门。   卫烆先下车,然后直接将傅里抱下了马车。外人见状不由侧目,两人也处之坦然,完全没放在心上。   原本傅里想着,自己来到傅家就算不像上次一样被傅母惹出一肚子的气,恐怕也不会太愉快。没想到两人才到门口,竟发现傅举人拉着他的两个孩子,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定睛一看,他身后竟然还站着傅母,以及他的妻子。   傅里不禁挑眉,心里有了不少猜测。   等两人走到傅家人面前,傅举人还没说什么呢,原本对傅里避之不及的两个小孩儿便跑到傅里身边抱住了她的大腿,而傅母也猛地挤开了傅举人,满脸堆笑地走到了傅里面前。   傅举人一脸尴尬,似乎觉得傅母的举动丢人,竟然连向傅里这般看一眼都不敢。   唯一态度如常的,恐怕就是傅举人的妻子了   她仍旧站在原地,面对傅里看过去的视线也直接避开,似乎仍未改变对傅里的看法。甚至因为两个孩子对傅里的热情举动,她对傅里还生出了不小的抵触。只要见过两个孩子,这位弟媳再看向傅里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埋怨。   傅里觉得无语,她与这两个小孩儿不过一面之缘,之前见面更是话也没说一句,这两小孩儿如今突然变得这么热情,她还觉得冒犯呢。   不过很快,她就没精力去注意傅举人夫妻了。   傅母笑盈盈地走到两人面前,似乎知道自己在傅里这儿讨不了好,于是果断看向卫烆:“女婿啊,你们干了这么久的路,可曾累了?快快进屋歇息,只是傅家家穷,拿来待客的茶水瓜果恐怕比不上定威侯府,还望女婿不要嫌弃才是。”   傅里冷笑一声,原来她嫁进定威侯府的消息,竟然传到了傅母耳中,难怪她前后的态度竟然会产生这么大的转变。   再看向傅举人,发现他似乎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虽然对傅举人也没什么感情,但知道他与傅母不是一样的想法和念头,傅里心里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欣慰   至少原主付出许多想要保护的家人,不是全部都让人觉得不堪。   卫烆一直关注着傅里,见她对傅母不假辞色,反倒对傅举人夫妇多了几分关注,心里也有了数。   他并非那等愚孝到认为傅母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傅里的母亲,傅里都应该孝顺傅母,并对傅母言听计从的人。因为早年参军经历,他在战友口中也听到了不少偏心眼儿到了咯吱窝,除了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孩子外,不将其他孩子当人看的父母,所以对傅里的选择非常能理解。   而且,傅母见到两人后,连招呼都不和傅里打一个,反倒一脸谄媚地讨好他的做法,实在让他有些介意。   他顿了顿,开口道:“夫人已经将府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对此早有准备,不会介意。”他冲着傅母点点头,“你与夫人久别相见,想来应该有情况下想要同夫人了解,我一个外男还是不要挤在你们中间碍眼了。”   说完,他抬头冲着傅举人招了招手,“你便是夫人的弟弟吧?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应该有不少的共同话题。我也有不少关于夫人的事儿想要同你了解,便请弟弟带着我到外面走走,顺便聊聊天儿。”   傅举人下意识看向了傅母,见她表情在姐夫话音落下之后,似乎不太好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拒绝。   一直在傅举人旁边站着的女人却横下心,抬手直接将人推了出去:“姐夫还请见谅,夫君性子有些内向,有些认生。不过他一向在意姐姐,也对姐夫非常敬仰,您有什么想要同夫君了解的,便直接问他,他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让人觉得失望。”   傅母愣了下,猛地回头瞪向傅举人的妻子。   傅举人被傅母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站到妻子面前挡住了母亲的目光。   等看到傅里玩味的视线,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傅举人只能硬着头皮冲着傅母拱手告辞,然后走到卫烆面前将人带走。   等人走后,傅里笑了笑,低头直接牵着两个表情有些胆怯的孩子,越过傅母直接走到弟媳面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的手腕塞进了对方的手里:“诺,你的孩子,记得自己照顾好,不要无缘无故迁怒无辜的人。”   说完,她便直接进屋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完全没搭理傅母在她身后的不满的吼叫。   傅举人的妻子低头看着两个孩子,抿了抿唇,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不由收紧。   两个孩子被母亲的表情吓到了,就算觉得被抓疼了,也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母亲,却不敢开口说话。   好在对方很快回神,见两个孩子受了委屈,忙蹲下身想要跟他们道歉,谁知傅母却趁着她半蹲着没站稳的时候突然朝着她撞了过来,直接将人撞倒在了地上。   傅里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你疯了?”   傅母的眼睛与傅里几乎一模一样,可也不知道是否是相由心生,那双长在傅里脸上非常漂亮,还给她增添了几分亲和力的杏眼,罗到傅母脸上后,却充满了攻击性。她抬头朝傅里看过来的时候,眼里满是刻薄的厌恶:“这是傅家的家事,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傅里可不惯她这脾气,冲着她冷笑一声后,起身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笑:“我确实是外人,所以就不留在这儿继续耽误你们傅家人相亲相爱了,放心,我保管将侯爷一起叫走,不让他同傅家人再说半句话。当然,马车上的回门礼,我这个外人也没必要留在傅家碍您的眼了。”   傅母脚下一顿,猛地冲到傅里跟前儿,冲着傅里抬手,眼瞧着就要落到她脸上。   傅里抬手想要拦下,谁知却落了空。   而后,便听到“啪”的一声,转头看去,竟发现傅举人的妻子插进了她与傅母之间,用自己的脸拦下了傅母的动作。   看着她飞速肿胀起来的脸,傅里心中一跳,抬手就想将人往屋里拉。   傅举人的妻子却挣脱了傅里的手,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傅母,强忍着怒意开口:“母亲你疯了吗?您之前不管怎么对夫君,对我对孩子,看在您是长辈的份儿上,我也都忍了。可您现在是想要做什么?您竟然想要对姐姐动手?”   “她是我女儿,我对她动手怎么了?”傅母一脸凶狠,抬手一把将人推开,似乎还准备冲着傅里来。   “她现在可不只是你的女儿而已,她还是皇上亲赐的定威侯夫人,信不信您这一巴掌打下去,夫君立刻就会被定威侯抓进大牢?”   傅母是傅里的母亲,就算打了她,卫烆想要出气也没办法找她,可傅举人一个晚辈,卫烆对他动手可不会有什么顾忌。   傅母虽然不在意傅里,却非常在意傅举人这个儿子   这可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傅母动作一僵,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滑稽。   傅里看了弟媳一眼,又看向姿态非常可笑的傅母,不禁笑出了声:“我倒是没想到,家里竟还有几个明眼人。可惜了,我还挺想让您这巴掌落在我的脸上,这样,我就有理由对您做点儿什么了呢。”   傅母回头,满眼的不敢置信。   见傅里眉眼弯弯,脸上表情变也没变一下,眼底渐渐浮现出了几分惊恐。   傅里笑容真切许多,她这个弟媳还挺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的接档文预收红楼养女送子,点进专栏可收,爱你们   末世三年,作为异能只是让人受孕的废物,林芯被未婚夫推进了丧尸群。   死就死吧,谁知竟然穿越了,还穿成了雪地弃婴。   林芯:“……我穿越就是为了再死一回?”   好在她嗓门大,不但引人将她捡回家,还一跃成了吃喝不愁的高门千金。   华服美食,父母宠爱,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怎料恩人多年不孕,在宴会上被昔日情敌挤兑得精神恍惚,险些走上绝路。   林芯一愣:怀孕生子?   这题,我会呀   你是想要几个娃?三年抱俩,还是儿女成双?只要她在,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恩人女儿的乳名似乎有些耳熟啊……   “芯儿来摸摸母亲的肚子,保佑这胎生个妹妹,乳名儿就叫黛玉。”   被人当做“招子福星”的林芯后知后觉:我这是穿进红楼梦了?! 第88章   不久,卫烆和傅举人回来。   两人刚进门,便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卫烆因为对傅家人不太熟悉,所以感触还不深,只以为傅里和人闹了矛盾。但见傅里脸上带着笑,似乎没被人欺负,于是挑了挑眉便走到了她旁边,根本没有将屋内异常的氛围放在心上。   傅举人却相当震惊,因为他无论是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对自己的妻子都相当了解。母亲嚣张跋扈,一向不将姐姐放在眼里,只要对上姐姐就立刻变成了一场灾难,不但对姐姐口出恶言,连性子也要比寻常更爆裂几分   可是此时,母亲却搬着小板凳儿坐在角落,距离姐姐远远的,偶尔看向姐姐的眼神,虽然仍带着几分怨恨,更多的却是害怕,是避之不及。   仿佛他刚出去这么一会儿,姐姐在母亲心中就变成了招惹不得的大人物。   虽然姐姐确实是吧,可之前母亲不是从来认为姐姐是自己女儿,身份再高也不能逃脱她的掌控?   而他的妻子一贯是贤淑且谨小慎微的,面对母亲的时候大多也忍气吞声,只要母亲做得不是太过分,她也只会忍耐下来   可是现在,她却坐在距离姐姐非常近的位置,虽然能看出她表情的不自然,也一直有拦着两个孩子接近姐姐,可她的表情却要坦然得多。就算母亲坐得那么远,她也不曾关心半分。   傅举人就非常:“……”   顿了顿,他进门直接走到傅母的身边,低头看着她:“母亲,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傅母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告状,但视线触及紧挨着坐在一起的傅里夫妇,只是愤愤地瞪了两人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没事儿,我就喜欢坐在这儿,你自己去忙。”   傅举人讶异地看着傅母,似乎还想说话,却被妻子喊了过去:“定威侯与侯夫人回家,家里却没什么可招待的,你拿上几两银子到街上买些饭菜,我与母亲再做上一些,等会儿吃午饭的时候才不至于太寒碜,亏待了客人。”   傅举人一愣,慌忙点头:“家里确实没什么好东西,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去!”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很快又拿着个钱袋儿出来。   他走到傅里二人面前,冲着卫烆拱手行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家中守孝,也没存下什么好东西,你们且在家等一会儿,那赵家卤味儿店的东西还不错,我去去就来。”   傅里转头看了眼卫烆,见他点了点头,于是开口说道:“你放心去吧,我们回等吃完午饭再走的。”   傅举人这才放心,转身跑出了家门。   卫烆心里其实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他能看出傅里对傅家人的不喜,就算对傅举人这个弟弟的观感要好一些,却也比不上对傅母的抵触。他原还以为傅里会坚持在午饭前就离开傅家,没想到她在问过他的意见后,竟真的选择了留下。   傅里冲着他笑了笑,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之前不想留下,是因为担心母亲在吃饭的时候乱说话,到时候惹得你不开心了就不好了,咱们新婚燕尔的,还是每天开开心心才好。”   华夏人就这么个习惯,最喜欢在饭桌上聊事儿,傅母若是对卫烆有什么想法,肯定会在饭桌上说。   而且她说的事儿肯定会让她和卫烆觉得不高兴。   既然注定这顿饭会闹得不愉快,也吃不下去,她还是尽早带着卫烆离开为好。   不过之前那事儿发生后,想来傅母对他们这对夫妻的态度已经小心谨慎了许多,短时间内,至少是不可能冒着得罪她的风险乱说话的。   既然没有了隐忧,她又为什么不留下来吃饭?   卫烆坚持回门来傅家,不就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不吃完午饭就从娘家离开,名声同样会受到影响。   而且留下来还能让傅母不高兴,她何乐而不为?   卫烆转头对上傅里狡黠的眼神,不由挑眉失笑:“挺好的。不过既然决定留下,马车上的回门礼是不是该让车夫卸下来了?”   傅里看了眼听到“回门礼”后便支棱着耳朵偷听的傅母,嘴角翘了翘,转头看向傅举人的妻子:“你和我弟弟的房间是哪一间?我让马车车夫将东西卸到你们的房间。我带回来的回门礼都还不错,有很多是为弟弟和两个孩子准备的,也有一些是给你的,你记得全都留下来。要是用不上便直接拿去卖了,得来的银子不管是家用还是给两个孩子读书,都很不错。”   傅举人的妻子愣了下,点头:“我省得了。”   等车夫将马车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全放到房中,她才带着人一样一样地将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一件也没有给傅母留。   傅母看到这一幕,两只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傅里和自己的儿媳,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久,傅举人买了许多卤味儿回来了。   因为家人都在守孝,他买回来的卤味儿也大多是素菜,荤菜只有一两道,在吃饭的时候还全部都摆在了傅里夫妇面前。两个孩子想要夹,被傅举人夫妇一人一筷子打了手。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傅里吃完不久便坐上马车回到了定威侯府。   回到府上,傅里想了想,转头看向卫烆:“我对府上的情况也了解了七八分,蛀虫也都清理干净了,之后只需要再调整一下府上的规矩等便可以空闲下来。到时候,我可能就要出府去为我在京城的分店做准备了,白天可能不怎么在家。”   卫烆一早便知道傅里上京的目的,于是点头应了下来:“你尽管去做,我全权支持。”   傅里失笑:“你支持?你一个乏术的大忙人,能给我什么支持?”   卫烆想了想:“等开业当天,我带上几个同僚到你的店里包场?一屋子的三品以上的大臣,应该能为你的分店增点儿名声吧?”   傅里愣了下,旋即大笑起来:“你要是真能拉上一屋子的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在开业当天到店里捧场,别说是一点儿名声了,我那店铺指不定能被传成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味珍馐,到时候我恐怕马上就要开始筹备分店了。”   卫烆眼睛闪了闪,笑道:“这样不是挺好?”   傅里顿住,旋即瞪着眼睛看他:“你不会真的打算在我新店开业当天,带着你的同僚到店里去包场吧?”见卫烆表情认真,仿佛在问“有何不可”,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头疼,“我开的店叫统称周公美食连锁店,下面其实有很多分支你应该知道吧?”   卫烆点头,成婚之前,他对傅里的关注力度可不小,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周公美食连锁店其实有很多诸如面馆、串串香店、麻辣烫、火锅店等分支?   傅里见他似乎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无奈开口:“可是那些店的价格全都非常平价,除了火锅外,你带着你的同僚到其他店里去吃饭,就算点最贵的食物,把肚子吃得溜圆儿,至多也不过花一二两银子。你不觉得,这样的店铺对你同僚来说,有些不太上档次吗?”   自己到这些店里面消遣,倒是没所谓,可是请客,还是请一群手握重权之人吃饭,到她的店子里来就不太好了吧?怎么也该将人请到醉香楼那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啊。   卫烆只是问:“若是我真将人请到店里,对你在京城开店有好处吗?”   这还用问?   傅里点头:“好处非常大,但是……”   “那就没问题了,”卫烆眼里浮上笑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担心我在你店里请客,会得罪了同僚,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你忘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在自家店里请同僚吃饭,他们也就说说闲话,不至于上升到得罪的地步。再者说,你要是真的担心,不如先在京城把火锅店开起来,店铺弄得奢华一些,店里的食物价格也定得贵一些,不就好了。”   傅里斜睨卫烆一眼,失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做奸商的潜质。”   说完想了想,点头,“那就先开火锅店,买栋二层小楼,一楼装修和以前一样,二楼的装修弄得奢华一点,再让人弄些新鲜昂贵的食材,怎么也不至于让你丢了面子。不过包场就不必了,你随便请一两个关系好的大臣也就够了,不要弄得太轰动,毕竟枪打出头鸟。”   卫烆也知道傅里作为他的夫人,她的一言一行其实一直被人看在眼里,闹得太轰动虽然也好,却不如慢慢发展来的稳当。   两人商量妥当,便去了两位老人那儿请安。   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我给你准备的那些礼物,你家人可还喜欢?”   傅里跟着笑:“老太太,您眼光可真是太好了,而且为儿媳家人挑选的礼物考虑得面面俱到,无论是两个孩子的启蒙读物及启智玩具,还是给弟弟的文房四宝,弟媳的各色布匹和钗环首饰,他们都非常喜欢得不行。我那弟弟和弟媳是成人,就算心里再高兴,也还算矜持,可两个小孩儿得到礼物后却直接从地上蹦起来,跳得有三尺高,当场就拿着礼物跑去邻居家炫耀去了,可给他们长了好大的脸,以后他们在小伙伴儿中间说话都要有分量一些。”   自己挑选的礼物能得到别人的喜欢,显然是一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   老太太自然不能免俗,于是听完傅里的话后便乐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乐完了,她却注意到了一点:“怎么我挑选的礼物,亲家母不喜欢吗?”   傅里与家人的生疏关系,老太太其实是知道的,但因为傅家除了傅里这个外嫁女,其他人都在守孝,之前傅里与卫烆成婚,两方家长也没机会坐在一起相处。老太太不知道傅母的性子,自然只当傅里与傅家人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   傅里笑道:“家母怜爱小辈,虽然对您送去的礼物欢喜非常,却仍忍痛割爱,将所有东西都分发给了小辈,自己没有留下一件。”   老太太愣了下,皱眉:“她这性子不太好,就算喜欢小辈,也该给自己留下一两件才是。我库房里面还有许多适合她这个年纪使用的东西,不然你找个机会,给你母亲拿上一些?”   傅里赶紧制止:“老太太,我若是从您的库房拿东西去送给家母,这话传出去,   我岂不是成了将夫家好物搬去娘家的白眼狼?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不能听了。您且放宽心,我之前给了母亲不少防身银子,她要是真有什么喜欢的,手上的银子都能买,实在不行也能找我这个女儿。我那弟弟是个纯孝的,有时委屈了自己,或是妻儿也要满足母亲的要求,万万不会委屈了她。”   老太太怔了下,恍然点头:“倒是我多事儿了。”   傅里忙解释:“老太太,我知道您这是关心我呢,怎么会是多事儿?”   卫烆看着这婆媳二人你来我往地说话,觉得非常有趣,便一直没有插嘴。如今听到这儿,他才开口附和傅里道:“母亲多心了,夫人早上离开家门的时候,见到您为她准备了那么多的回门礼,不知道多感激了,她可不觉得您多事儿,甚至巴不得您再关心关心她呢。”   老太太这才笑了起来。   她笑了,旁边同样坐着看戏的老太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次日,傅里将府上所有有名的管事全部叫到院子,拿卫信与牛大等人敲打一番后,这才给了所有人一个甜枣儿:“我也知道这偷拿贪污之事儿轻易禁绝不了,所以我另想了个法子。以后呢,我将你们每人的月银在原基础上翻上一倍,这样大家月银充足,只要有心,每个月存上一部分,就算是遇到为难的事儿也不会因为没有积蓄而犯错。”   “而对我来讲,既然将你们的月银翻了倍,你们若再贪污府上的银子便是十恶不赦之举,若是被我抓到,便不是被卖人牙子这么简单了。而其他人也要记得监督身边的人,若是发现有人贪污,只管到我这儿举报,只要举报成立,每举报一个人便至少能得到对方月银的二分之一,若是对方贪污的银两够多,那么举报之人则将直接获得对方贪污银两的十分之一,对方贪的越多,你举报后得到的也就越多。”   傅里看了所有人一眼,笑道,“定威侯府不缺银子,我也不缺银子,所以所有人……”   其他人被傅里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低下了头。   但一想到傅里刚才说的话,心里也是一阵火热   在场的都是买了身的下人,若无意外,他们几乎要在定威侯府干上一辈子。谁也不傻,自然清楚两倍的月银究竟意味着什么。那等有歪心思的下人到底是少数,这多出的月银已经可以让他们过上非常不错的日子,这些人当不会再生出其他的念头。   傅里见了,也觉得非常满意,于是继续说下一个规定:“之前清查的时候,我将所有下人都数了一遍,发现府上原本有三百多个下人,就算赶走了几十个,府上仍有两百多的下人。可是定威侯府就这么大,活儿也只有那么多,就难免有些下人的职务有些重合,从而导致有一部分下人反倒成了半个主子,平时只会支使其他人帮他做活,而自己则跟个没事儿干的闲汉一般,整日招猫逗狗,赌博生事儿,把定威侯府闹得乌烟瘴气。”   在场的大多是管事,手上不管多少,也都有点儿实权。因为身份更“尊贵”,所以他们大部分都能与傅里话中描述的人对号入座。   而有句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些立身不正的小管事手下管着的下人们,因为他们的带头儿,也多多少少地染上了一些赌博好色的毛病。   想到傅里之前清理人的干脆果断,这些心中有鬼的人不由两股打颤,恨不能立刻给傅里下跪。   傅里见这些人怕了,突然笑了一声:“之前的事儿我既往不咎,可之后若是再让我发现有人在府上聚众赌博,我可直接将人撵走了。也记得转告其他人,和举报贪污一样,若是有人发现其他人赌博,将人告到我这儿,同样能得到对方二分之一的月银。而且还能得到他们的赌资的二分之一。”   “你们只管放心,这府上的二百来号下人下人是肯定有多余的,因为见着好多人整日无所事事,我简直恨不得立刻裁掉一半的下人,”傅里无奈地摊手,“可惜在你们没有犯错的情况下,我若是将人赶走,老太太肯定会叫我过去问话,指不定还会觉得我做事儿太不讲情面。可若是你们自己犯了错……”   所有人打了个冷战,忙点头称以后再也不敢,而且决定将傅里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定威侯府的这位新太太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除了侯爷与老太太能让她顾忌一二,其他人在她面前都是毫无情分可言的,若是犯错,她绝对会言出必行,将犯错之人赶出定威侯府。   他们在定威侯府待得好好的,可不愿意离开这儿。   见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话记在心里了,傅里也放心许多,她又说了几条不怎么重要,但可以约束人的规矩,然后便让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傅里转头又看向冬春和冬夏两人:“之后我白天在府上的时候可能不多,就只能请你们两个帮忙盯着府上的情况了,若是有人举报,你们将人名记下……”   顿了顿,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目前而言,她对冬春冬夏两人还不到完全信赖的地步,将这种事儿交给两人,她也不确定若是有人举报的是她们认识或熟悉的人,她们会不会如实上报。   最关键的是,她更担心两人会将举报之人的身份,告诉被举报的人。   想了想,傅里皱着眉头摆手:“算了,冬夏等会儿告诉府上其他人,若是有人想要举报,便在我用完晚膳之后回到院子后过来举报,又或者直接在我用晚膳的时候,当着老太太等人的面儿举报谁是作奸犯科之人。”   冬春想的不多,只是一味儿地点头。   冬夏却从傅里前后反复的话里面察觉到了傅里对自己的不信任,这其实也正常,但对冬夏这样一个一心想要往上爬,最好能得到主子信任,成为其心腹大丫鬟,等以后嫁人后也能得到主子重用的人来说,这却有点儿让她失望。   不过她很快就振作精神,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到底来到夫人身边的时间还有些短,等以后多为夫人做几件事,让夫人看到自己的忠心,她便会相信自己了,像是这种大事儿也就不会避讳自己。   傅里不知道两个丫鬟的想法,交代完事情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卫烆成为定威侯虽然只有十来年的时间,但卫家却不是在卫烆得到重用之后才有了名气。卫家祖上可是做了定国公的,卫烆这个侯爵的“定威”二字封号,便是从他祖上的封号沿袭下来的。   其他不说,虽然被卫烆这个定威侯的爵位盖过了风头,可事实上,卫家老太爷的身上可还有一个三等男的爵位呢。   所以卫家的账本儿,可不只有十年而已。   傅里先将卫烆成为定威侯之后的账本儿全部看完,如她所料,在卫家上下搬到定威侯府之后,府上下人或者摄于卫烆能让小儿止啼的名声,或者因为府上添了许多新人的缘故,全都非常安分,账本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是之前从定国公一直到卫老太爷三等男爵时期的账本儿,却让人……   傅里用了四五天的时间,才将所有的账本儿梳理清楚,然后算了下账目,竟发现所有账本儿的亏空竟达到了百万之巨。   这可有些吓人了。   可账本儿上记载的账目,很多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当初贪污的人都已经去世、又或者得了恩典被放出的缘故,都已经没办法追回了,只有距离卫烆成为定威侯之前十多年的账目,倒还勉强可以找到人。   只是傅里细想之后,却直接选择隐瞒,没有告诉两位老人。   一来是因为担心两位老人生气,二来也是因为这些能找回的被贪掉的银子中,一大半都是被卫信、牛大之流及其家人给贪了的,而这些人基本已经被送去见了官儿,有卫烆的面子在,那些被贪掉却还没有用的银子迟早能还回来;三来剩下的小部分有异常的账目分摊到那些小喽啰上的数目根本不多,她之前已经雷厉风行地赶走了一批人,如今府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她没必要再将府上闹得人心惶惶。   不过等晚上卫烆回来后,傅里将这事儿告诉他。   作为府上的男主人,他合该知道府上的情况。   卫烆翻过账本儿之后,对卫信等人愈发生气,因为太过生气,他甚至在次日上朝的时候,直接找到大理寺卿将自己府上的情况提了一嘴儿。   那大理寺卿会意,转头就派了人到京兆府尹府上过问卫信和牛大等人这桩案件。   按理说,这等奴大欺主的案件不归大理寺管,可人既然来了,若是坚持要将这桩案件提到大理寺审问,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难道还能拒绝?   可若是不拒绝,这么一桩小小的案件却惊动了大理寺的消息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他这京兆府尹的官儿也算是做到头了。   原本还打算慢慢调查,最好将卫信和牛大两人的罪名定得大些的京兆府尹立刻就放弃了这种想法,转而直接让人去调查卫家和牛家,等发现两人的宅邸甚至比他这个京兆府尹还要豪华之后,京兆府尹是切实地怒了。   他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才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置,也有了在京城立足的根本。可是这两个奴才却只靠着贪污自己主家的银子,就生活得比他这个正经的官儿都好了,他怎会不觉得不平不忿?   卫信一家子贪得最多,从他府上抄出的财物几乎可以让他全家被流放。   之前老太太将几人扭送过来的时候,还给他打了招呼,让他狠狠惩治这些人,如今甚至都不用他多做什么,这些人的下场恐怕就已经注意让卫家上下感到满意。   正想要下令将这些人流放边关呢,皇上身边的苏公公却带着圣旨来了京兆府尹。   他恍惚间,还以为是因为大理寺卿之前到衙门过问这种案件终于传到了皇上耳中,所以才会给他下旨。   谁知道等苏公公打开圣旨,说的却是因为卫信涉及到忠顺王意图对定威侯不轨之大事,所以要将卫信提押到大理寺做人证。   京兆府尹:“???”   就一个小人,还能和忠顺王扯上关系?   但细想却又觉得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毕竟忠顺王当年非常得太上皇宠爱,朝中文武百官几乎要以为下一任皇帝肯定是忠顺王了,谁知道最后登上皇位的,却是那个不将所有大臣放在眼里,在朝中名声更是烂透了的四皇子?   忠顺王心有不甘,想要做点儿什么,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京兆府尹想通之后,便麻溜地将卫信亲自送到了大理寺。   他倒是想要向大理寺卿打听忠顺王的情况   毕竟之前忠顺王进宫今后一直没出来不说,之后定威侯还亲自带兵将忠顺王府给围了,实在让人忍不住猜测,忠顺王在宫中是否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才会引得皇上震怒,从而不顾太上皇还在世便将磨刀霍霍想要将其解决了。   但他位卑言轻,在大理寺卿面前实在说不上话,而且他去的时候,大理寺卿虽然亲自过来迎接,可他瞧着大理寺卿的态度,觉得大理寺卿会亲自过来恐怕是为了卫信,而不是为了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府尹。   于是他将人送到之后,便没再多留。   而事实也正和京兆府尹想的一样,大理寺卿会亲自出来迎接,还真不是为了京兆府尹,而是为了他送过来的犯人卫信。   要说这个卫信祖祖辈辈也算得上能人,其祖上与定国公算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定国公功成名就之后,也非常看重他,让其做了定国公的大管家。不过定国公的优待没能让其死心塌地,反倒养大了他的野心,之后其也做了不少与卫信一般的事。   不过当时的定国公和如今的定威侯可不一样。   听说定威侯为了迎娶周公美食连锁店的老板,那可是洁身自好好几年,才终于抱得美人归。这期间也不是没有女人想要往他床上爬,许多同僚也曾做过赠妾,又或者将人带去青楼等风月趣事,不过那人就跟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愣是没有受用过一个女人。   可是那定国公,却是个对女色没有抵抗力的,自从加官进爵,他府上几乎每月都要添上一两个新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是那等宠妾灭妻之人,对正妻还算敬重。   而卫信的老祖宗便瞅准了定国公的软肋,让人到处给其寻摸合适的美人,以此讨好定国公。   但这些美人不是无偿,来路也不是每一个都清白。   于是当时的定国公府就成了个筛子,几乎人人都能在其中安插几个人手,若是有本事能找到让定国公心动的美人,还能有人在他耳边吹吹枕头风。   然后,定国公后院儿起火,并蔓延到了前朝,最后导致原本烜赫一时的定国公府瞬间沉寂下来。   虽然定国公沉寂了,可定国公府的底蕴还在不是?那卫信的老祖宗仍旧讨好定国公,并借此捞了不少好处,给自己挣下了一份让人眼馋的家业。   在他之后的管家也都和他一般,尽力讨好主家,然后借此敛财。   那卫信会愿意接受忠顺王的美人儿,便是从他祖上得到的灵感,不过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讨好卫烆,而是离间卫烆与傅里之间的关系   傅里还没进门呢,他便在傅里手上吃了个大亏,若是等傅里嫁进定威侯府,他还能在傅里手上得了好?   因为害怕,所以卫信必须制止傅里掌权。   但他能看出老太太对傅里非常满意,老太爷也不逞多让,但这两人对傅里的好感是建立在卫烆非傅里不娶上的,若是卫烆改变想法,慢慢对其他女人产生了感情呢?   所以在得知忠顺王手上有一个绝色美人,他才会不在意对方身份,想要将人接到府上。   他对卫烆不见得有坏心,但谁让他和忠顺王扯上关系了呢?   大理寺卿摇摇头,看着卫信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卫信得知忠顺王被抓进了宗人府,而自己竟然牵扯其中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傻了,就算大理寺卿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他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然后,他就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   约一个月后,关在宗人府的忠顺王的罪名彻底尘埃落定   意图谋害朝中重臣;秽、乱宫闱未遂;对太上皇不敬不孝;藐视皇威,对新皇不满,不将之看在眼里……   这一个个罪名,雍和帝没有半点儿遮掩,便在上朝时直接宣告,然后直接夺了忠顺王的爵位,将其贬为庶民,并收回了太上皇以前对他的种种优待与恩赐。   因为身份已经由亲王变成了庶民,其府上的下人直接被转卖,其妾室也大多被遣散。   毕竟按照朝廷规定,庶人至多只能有一个妾室。   其他罪名倒还好,文武百官也许还不会太过在意,他们甚至都不一定会相信。毕竟忠顺王与皇上的关系人尽皆知,皇上对忠顺王的不满更是从未隐瞒。在文武百官看来,雍和帝安在忠顺亲王身上的那些罪名,指不定全是胡诌的,只是为了解决掉忠顺王这个隐患而已。   但“秽、乱后宫未遂”和“对太上皇不孝不敬”……   太上皇还在呢,雍和帝就算再想将忠顺王解决掉,也不可能撒下这种随时可能被前去探望太上皇的臣子揭穿的谎言吧?   所有原本还想要为忠顺王求情的大臣,一个个都闭了嘴   若这两条罪名为真,那相当于将忠顺王钉在了耻辱柱上,他以后再也不能翻身了。   而伴随着对忠顺亲王的夺爵抄家旨意一起的,还有皇后为了补偿秦氏在宫中受到的惊吓,将其收作养女的消息,以及卫信身为定威侯府家奴,却沦为忠顺亲王爪牙的,意图为虎作伥谋害定威侯,叛其斩立决的消息。   等忠顺亲王府被抄家之后,有大臣进宫探望太上皇,然后在言语中提起忠顺王以试探太上皇态度   太上皇勃然大怒,已经失去行动力的身体愣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挣扎着从床上摔倒了地上。   那位大臣自然没能讨得了好,但关于忠顺亲王在宫里乱来的罪名,却是切切实实地摁在了他头上,没有半点被拆除的可能。   忠顺王被夺爵抄家的消息传开的时候,傅里已经同田大娘一家并蔡力等人将新火锅店的选址和装修全都弄好了,各种食材也都从各地运到了京城,只等着一个黄道吉日便能正式开业。   因为担心京城老百姓对辣椒的接受度的问题,所以傅里在决定开火电的时间,便与蔡力等人先弄了一个清汤的火锅锅底出来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选址装修等问题因为已经做过太多次,其实并未花掉傅里太多时间,大半时间其实花在了清汤火锅锅底的调配上。   傅里知道许多清汤火锅的底料配方,但那些底料配方中最关键的配料却一直被藏得严严实实,没能被傅里得到手。况且做火锅生意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她总不能将别人研制的底料配方拿出来直接用,这样既没有自己的特色,与自己的店铺的风格不符,也非常挑战她作为厨师世家唯一传人的职业底线。   为了研究出合适的,符合火锅店风格的清汤配方,傅里甚至将底料配方拿回家做了一顿清汤配方给大家吃,然后询问大家的意见……   努力许久,才终于在开业前夕定下了清汤火锅的底料配方。   都说鱼羊最鲜,他们火锅店里的清汤的主料便是熬得奶白的鲫鱼鱼汤。   想要将鲫鱼鱼汤熬出奶白色倒也简单,只需要在熬汤之前先将鲫鱼用油煎至两面金黄,之后再放入汤中熬煮,煮沸后再闷一会儿便能得到奶白色的鱼汤。她还让人到村里去买了许多正产奶的水牛,然后在鲫鱼鱼汤里面加入了许多水牛奶。   当然,傅里为了清汤火锅的汤底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自然不可能只有鲫鱼鱼汤这一个杀手锏。   等奶白鲜香的鱼汤出锅之后,再用纱布将肉桂、砂仁、丁香、白蓝、陈皮、草果、小茴香、、桂皮、大料、花椒、胡椒、食用盐、冰糖等调料包好放入鱼汤中,慢火熬制,等香味儿出来后便可以用来烫火锅。   这份清汤火锅底料的配方其实已经在江南开店的时候,便已经投入了使用,但江南的饮食口味毕竟和京城不同,所以就算已经有了配方,她也只能想法子做出更符合京城老百姓口味的汤底。   北方人口味重,清汤的味道要调配得更香浓才好。   为此,傅里甚至还想法子找到定威侯府的大厨请教,经过他的指点,才确定了最后的配方。   所有调料分量都经过好几个人的品尝和调整,最后出来的成品绝对是傅里目前能做到的最符合京城老百姓口味的汤底。她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便只是看客人的反馈了。   所以傅里非常放心,以至于第二天赶到火锅店后便直接上了二楼,直接将一楼交给蔡力与田大娘等人负责。   时辰刚到,周公火锅店就在一怔鞭炮声中揭开了匾额,然后门外站着的客人一拥而入,没多久就将火锅店的位置全部给占满了。   傅里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其实有些震惊   虽然周公美食连锁店在其他地方非常火热,但京城的老百姓自持所有好东西都能在京城找到,其他地方就算名声再好也不会比京城更好,而且像是食物这种商品其实还有外地人说得再好吃,也不一定能符合当地人口味等种种问题,所以对其他地方来到京城开的新店,不论名声多好,京城的老百姓在最开始其实大多都会冷眼旁观,等到这些店铺在京城彻底站稳脚跟之后,他们才会开始进门消费。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所以尽管在其他地方已经见多了开业当天就座位爆满、宾客盈门的景象,傅里开店之前仍旧和田大娘等人做好了开业当天没有多少客人的准备。   她原还想着,若是生意不好,还真就只能想法子让卫烆将他的同僚请来吃饭,然后宣扬一下火锅店的名声了。   谁知道卫烆和他的同僚还没来呢,一楼的座位就坐满了。   傅里甚至还听到小二带了好几拨客人往二楼走,想来要不了多久,连二楼的位置都要被坐满了。   面对这种情况,傅里无奈,只能让冬春下去将田大娘叫上来,然后吩咐她将自己所在的这包间空着,等卫烆及其同僚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宵快乐,明天见吖 第89章   卫烆与他的同僚好友们毕竟好友公务,自然不能在新店才开业的时候就进来捧场,他之前就和傅里说了,要中午午休的时候带着人过来。   只是火锅这种食物,一顿要吃多久却是没个定数的,有的人多,就可能因为一直聊天而吃得很慢,也有的人少却也细嚼慢咽,想要细细品味每一种食材在汤底里滚过之后的味道,于是吃得也慢,有时候一顿饭甚至能吃上两三个小时。   虽然这样的人少,傅里却不能让人卫烆带着人过来了,却没有位置不是?于是便认真嘱咐田大娘,让她不要将人带到这个包间。   田大娘点头,认真记下了。   傅里顿了顿,有些好奇地看着田大娘:“之前我仿佛听到小二带了几波儿人到二楼来了?你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田大娘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表情相当兴奋:“傅娘子您可想不到,这些到咱们店里二楼来吃火锅的人,可不是那些大老爷们儿,而是一些高门夫人和千金小姐。之前他们尚不确定店里是否有二楼包间的时候,一个人都没见,还是特意派了小厮和婆子过来问话,确定咱们二楼有隔人的包间,这才纷纷上了门。方才我粗略地数了数,里面竟是以未出阁的姑娘居多,那些个高门夫人啊,明显就是陪着自家姑娘过来的。”   傅里完全没想到那些客人竟会是女子,一时有些愣住。   想到方才只听到阵阵脚步声,却不闻有人说话。傅里原还当做是房门的隔音效果太好,现在想来,应当是那些姑娘出门在外,被家中长辈约束着,不能说话。   她笑了笑:“这倒是奇了。之前我这周公美食连锁店虽然没有开到京城来,可辣椒这东西,我在定威侯府和其他饭馆儿却没少见,那些夫人小姐们应当知道辣椒的味道才对。既然知道还愿意过来,想来是非常喜欢辣椒的味道了。”   田大娘却摇摇头:“傅娘子想岔了,那些姑娘可不见得是喜欢辣椒。”   傅里疑惑地看向田大娘,不是喜欢辣椒?   田大娘点头:“之前来得人太多,跑堂的人手不够,我也引了一两队姑娘上门。在包间给他们准备茶水瓜果的时候,听了一两句闲话,才知道他们这次上门不是因为咱这周公美食连锁店的名声上门,而是因为您月前成婚晒妆闹出的动静儿太大,一个个地想要过来查看敌情呢。”   傅里哭笑不得:“您这嘴也是促狭,人家好奇上门,不管目的如何,只要不打算在店里乱来便都是我们店里的贵客,怎么到您的嘴里就变成了查探敌情了?”   “我可没说错,”田大娘干脆在傅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听那些夫人小姐的语气,这次过来就是想要见见您究竟是凭了什么,才能以一介白衣的身份嫁给定威侯,还做了正室夫人的。”   “只是因为这个?”傅里有些不敢置信,“我还以为你说的查探敌情,是有人想要过来尝尝味道,然后学着咱们在京城也开一家火锅店呢。”   谁知道竟然是为了这个?   傅里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竟觉得有些荒谬。   田大娘却习以为常:“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您当谁都和您似的,一心将这周公美食连锁店当做事业来做?这个年纪的有钱人家姑娘心里,最看重的事儿就是以后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咱火锅店这样的铺子就算再挣钱,最大作用也只是为她们以后嫁人增加筹码,让她们以后嫁人有着更大的选择余地。至于真正将心思放在赚钱上,那可要等到嫁人,发现婚姻生活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柴米油盐和各种不得已的时候。到那时,她们恐怕还真可能学着您开一家火锅店。”   虽然田大娘这话不太中听,可现实就是如此。   也不能说那些姑娘真就胸无大志,全都是恋爱脑,一心只想着嫁人而不知道为自己打算。只是世情如此,这些姑娘的家人也都是这样给他们洗脑的,没有撞到南墙之前,谁又愿意将自己以后的生活想得太艰难呢?   红楼梦里面的那么多有本事的姑娘,可真正在成婚前就开始打理家业的,也就只有薛宝钗一个,而她还是被逼无奈   父亲早亡,母亲不中用,兄长又是个窝囊废,她只能以女儿之身为全家筹谋。   探春也管过家,国府真正的基业却不曾让她接触过。而且当时也是临危受命,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迫不得已。   想着这些事儿,傅里摇了摇头:“她们可曾说过想要见过我?对我可有敌意?”   “这倒不曾,”田大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还都是些姑娘家呢,最多对您好奇一二,哪个胆子能大到直接就说想要见您?况且那些姑娘家指不定还以为您今日不会过来呢,就算是我,之前也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以您如今的身份,究竟还看不看得上这火锅店,还愿不愿意在开业的时候以定威侯夫人的身份过来坐镇,我可拿不准主意。”   傅里也跟着笑了起来:“您这张嘴啊,可真是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房门被人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傅里身后的冬夏很有眼色从她身后站出来,直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她还没说话,便见门外站着的那个丫鬟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兰台寺大夫家眷林夫人身边的丫鬟。不知定威侯夫人可在这个包间儿?我家主子之前听人说见到定威侯府人进了火锅店,想着既然已经来了,便该过来拜见一番,不知定威侯夫人可否见上一面?”   傅里转头看了田大娘一眼,捂嘴失笑,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人想见她,这不,马上就打脸了。   田大娘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下,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冬夏背对着二人,不知她们的小动作,冲着门外那丫鬟点了点头:“太太确实在里面,不过她愿不愿意见你家主人,我却拿不定主意,还得进去问问太太是个什么想法。”   那丫鬟点头,规矩地站在门外,没有试图往里探头。   冬夏关上门,转头看向傅里:“太太,门外站着的是林夫人身边的丫鬟,她说林夫人想要过来拜访,您想要见她吗?若是不想见,奴婢立刻就回绝了她。”   之前傅里和卫烆定亲之后,傅里前半生的经历都快要被人给扒烂了,她一个颇有上进心的丫鬟,自然也曾打听并认真记在了心里。太太与这位林夫人之间的恩怨,可是她划了重点,决不能主动在太太面前提起的事儿。   傅里认真思考一番,摇头:“见见吧,她应该对我的性子有所了解,不会无事上门。”   冬夏这才开门,并将傅里的意思转告给了那个丫鬟。   那丫鬟冲着她行了个礼,便转身去了靠外的那个包间。   田大娘坐着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最边儿上的那个包间,见那丫鬟推门进去了,不由挑了挑眉:她之前进来的时候,那包间还没客人呢,想来林夫人应当是在她来到这个包间之后,才来到火锅店的。   才来便让丫鬟打听了傅娘子的行踪,并立刻让人过来传话……   看来和傅娘子说的一样,那位林夫人今日过来确实是找傅娘子有事儿。   傅里见田大娘看着门口的方向发呆,不禁好奇:“田大娘,您在看什么?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田大娘回神,起身对傅里行了个礼:“蔡力一直负责火锅店,对开店会遇到的各种麻烦事儿早就一清二楚、应对熟练,又有我儿子和我家那口子在旁边帮忙,万万出不了什么事儿的。只是待会儿林夫人就要过来见您了,我也还有其他事儿要忙,便想着和你说一声,就先下去了。”   傅里点头:“没事儿,你先走吧,我在这儿等着就是。”   田大娘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将房门给傅里关上。   今日出门,傅里是将冬春冬夏两人带出来了的。   见傅里与田大娘两人聊得开心,冬夏忍不住开口:“这位田大娘和太太的关系可真好,瞧着便知道你们之前在一起相处了许多年,不然可养不出这样的默契。”   傅里愣了下,转头看着冬夏:“我和田大娘之前的相处,看着很默契?”   冬夏点头:“可不是呢,之前田大娘坐到您身边时态度自然,您对她的亲近也没什么排斥,若不是一起相处了许多年,您可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傅里笑了笑,深以为然。   不久,房门被人敲响,冬夏开门将贾敏及其丫鬟等人迎了进来。   贾敏刚进门,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包间内扫了一圈,发现没有想见的那个人,眼神微微有些失望。   傅里的视线却落在了贾敏身后的一个婆子……手上的小包袱上。   不过只停留了一瞬,她便移开了视线。   贾敏也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注意到了也没放在心上,径直朝着傅里旁边的位置走了过来。   贾敏刚坐下,便笑着对傅里说道:“之前你成婚的时候我正好生了场病,没法子过去道贺,只希望现在补上我的祝福还来得及。希望你婚后万事如意,夫妻和乐永结同心,”顿了顿,“一定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可能是贾敏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了,说这句祝福的时候,她态度都要慎重一些。   至于傅里成婚贾敏为何没去?她若是没眼色地去了,那才是不怀好意呢。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就没必要多提了。   傅里笑了笑:“借你吉言。”   只是对生孩子这事儿,傅里却不如何热衷,甚至这段时间与卫烆行房,也都有注意避孕。   卫烆倒也没说什么。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信奉多子多福,可是卫烆已经有了一个优秀且站稳了的儿子,傅里自己也有一个可以倚靠终身的儿子,两人成婚后,就已经是两个儿子了,实在没必要一定生个孩子。   两位老人对此有些期盼,不过傅里三十多的年纪在古人看来已经有些大了,所以两位老人除了偶尔想到的时候会提上一嘴,也没有催着她生孩子的意思。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告诉贾敏了。   寒暄之后,傅里笑着看向贾敏:“林夫人今日过来所谓何事?听闻你最近一直在家中养病,总不至于为了恭贺我新店开张,便不顾病体从家里出来了吧?”   许是因为贾敏如今的生活不像是原著那般没了指望,又恰逢患了重病,于是心生死志,到淮扬不到一年便没了。如今贾敏虽然仍旧拖着一副病体,病情也一直不见转好,可因为她对生活有了期望,对治病的态度也变得积极起来,所以病情一直稳定得不错,并没有变得更差。   不过贾敏那病就该静养,诸事繁杂,都可能对她的病情带去不好的影响。   贾敏愣了下,表情无奈:“你还是这么直爽,一点儿迂回都不讲。”   傅里失笑,摇头没有说话。   贾敏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从袖袋里面拿出了一封信:“我也知道你并不希望经常见到我,只是这次事出有因……老爷前段日子给锦哥儿写了封信,我又不知道你和锦哥儿的每日行踪,可若是直接让下人将老爷的信交给定威侯府的门房,又恐锦哥儿觉着我们不重视他,所以只能趁着火锅店开业的机会将信带来。”   说完又看向身后的婆子。   那婆子先后冲着贾敏与傅里行了个礼,然后才将手上一直提着的包袱放到桌上。   她放得很轻,但傅里仍是听到了极轻微的一声“嘭”。   贾敏之前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傅里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婆子手里的东西,因为是用包袱装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而且瞧着分量也不算轻,所以之前就非常好奇。   只是她与贾敏的关系还没到那份儿上,所以没有开口询问。   等到婆子解开包袱,傅里竟发现里面放着的是厚厚的一摞书本,她扫了一眼,竟发现足有五本之多。   贾敏解释道:“老爷之前接到我给他写的信,知道锦哥儿在读书上很有些天赋,他远在江南也没办法立刻回到京城执导锦哥儿功课,所以便列了一个书目,让我按照顺序,每次都给锦哥儿拿上几本,希望他好好学习,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天赋。”   傅里愣了一下,心里倒是有些高兴   不管她自己对林家人是个什么看法,作为锦哥儿的母亲,她都希望林家人能更重视他。   她抬手翻了翻几本书的名字和内容,发现都是一些听过但在市面儿上找不到的书,最关键的是,非常符合锦哥儿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   不管再怎么忙,傅里每天都至少会抽出一个小时的亲子时间与锦哥儿相处,自然对锦哥儿学习情况了如指掌。她不一定对锦哥儿每天学了什么东西都听得懂,但对他的学习进度,这段时间学的书,想要看的书……都一直记在心上。   贾敏送来的这些书,可都是个锦哥儿这段时间念叨着想要看的。   因为高兴,傅里待贾敏的态度都放松了一些,也有了心情开玩笑:“你不担心我今天没有过来,害你白跑一趟吗?”   “总是要碰碰运气的,”贾敏笑道,“况且我对你的性子也有所了解,新店开业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不可能不过来的。”   前一次见面,贾敏就发现傅里提起定威侯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提到定威侯的时候表情淡淡,似乎并不觉得能和他相知相许是一件值得拿出来夸耀,甚至值得用来打压她的事儿,反倒是提起周公美食连锁店的时候,傅里的表情非常高兴且自得,显然在傅里的心里,男人并不是她功勋的一部分,只有她自己打拼出来的事业,才是她真正认可且愿意拿出来炫耀的荣誉。   相比较卫烆身上的爵位和功勋,贾敏甚至觉得,傅里可能觉得锦哥儿的天赋与本事更让她觉得自豪。   这其实与贾敏的从小的认知不符,可就算是现在想到傅里当时的表情,她心里竟也有些羡慕。   所以贾敏几乎可以肯定,今日新店开张,傅里一定会来坐镇。   而事实正如她猜测一般,傅里真的来了。   傅里对上贾敏的眼神,挑了挑眉:“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没想到我与林夫人竟然还有成为知己的潜质。”   贾敏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以她们两人的身份立场,这话还是听听就罢了,不要当真为好。   她抬头看着傅里,再次将手上的信往傅里的方向递了递。   这次傅里没有拒绝,而是将信件接了过来,然后转手放进了袖袋里面:“林夫人放心,这封信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交给锦哥儿,绝不会半途拆开。”   贾敏愣住,旋即摆手:“我没有怀疑你会……”   傅里眨眨眼:“我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觉得你怀疑我会拆开林大人给锦哥儿信。不过你听到我说的话后,心里应该更放心了是不是?”   贾敏一愣,无奈苦笑:“确实有点儿……”   “你不必觉得有什么,这很正常,我若是站在你的位子上,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半途拆开信件,然后因为林大人写的某些话惹了我不开心,就直接收缴了信件,不将它交给锦哥儿。”傅里并不觉得贾敏的担心是冒犯,毕竟她与林家的关系,实在有些尴尬。   若不是和锦哥儿关系亲密,既是母子又是朋友,知道锦哥儿绝对不会离开自己身边,她自己都无法百分百保证,在和锦哥儿关系不那么好的情况下,会愿意将林如海写的信转交给锦哥儿。   贾敏摇头:“不,是我小人之心了。我不该这样怀疑你。”   傅里不自觉地扭了下肩膀,她说话一向直来直往,不愿意和人藏着掖着,但贾敏显然不是这样的性子,而且瞧着,她还有些敏感较真儿……   她眼珠转了转,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少和贾敏接触比较好   傅里不希望自己的说话习惯给别人带去困扰,更不希望为了别人委屈自己。所以以后少见面,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样想着,她便认真地看向贾敏:“锦哥儿现在在卫家的族学上学,每月十五和月末各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你若是有东西想要交给锦哥儿,无论带着东西到族学等他放学,然后亲自交给他,还是让下人交给卫家族学的先生,然后转交锦哥儿都可以。你应该知道卫家族学在哪儿吧?”   “知道,在定威侯府后街。”贾敏松了口气,她与傅里说话其实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想到傅里的安排,她眼里便不禁浮现出几分感激来,“因为卫家族学的先生是进士出身,卫家族学在整个京城都非常有名。若非卫家族学不收外人,这京城上下想要进族学读书的学子恐怕能踏破定威侯府的门槛儿。”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老爷提起卫家族学,言语间也非常赞赏。   傅里知道卫家族学能有一个进士坐镇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儿,否则她当初才到京城,还没下定决心嫁给卫烆的时候,也不至于眼巴巴地将锦哥儿送去卫家族学,但她没想到卫家族学在京城竟然也有些名声。   贾敏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更不可能为了锦哥儿就编瞎话来奉承她。   听完这话,傅里对卫家族学竟生出几分好奇。   锦哥儿可不知道傅里对卫家族学产生了好奇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磨合,锦哥儿与族学里这十来个卫家子弟也处熟了,几个年长且一心想要参加下一届科考的卫家子平日苦读圣贤书,自然是不会有太多时间来搭理锦哥儿这个不到十岁的小不点儿的。   但其他几个与锦哥儿年岁相当的卫家子,却在兰哥儿的带领下与锦哥儿处成了关系莫逆的朋友,平日下课之后也会带着锦哥儿到各处去玩,向他介绍一下京城的各处景点和好地方。   可以说锦哥儿能这么快适应京城的生活,除了家里人,这些卫家子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锦哥儿自己上学认真,玩得也认真,这段时间过得倒是相当愉快。   可当傅里成婚约半个月后,锦哥儿却有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烦心事儿   无他,锦哥儿之前在巴州府认的先生早就到了京城,自然不会没听到傅里与卫烆成婚这样的大事。他品行到还不错,也没想过要借着锦哥儿先生的身份与定威侯府扯上关系,但他却对卫家族学的这位进士相当眼馋,正好他准备参加雍和帝开的恩科,便想要向卫家族学供奉的先生请教一下学问。   锦哥儿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卫家族学的那位先生在考中进士后没选择做官,反倒接受了卫家的邀请到族学做先生,除了曾经与卫家有过一段恩怨,便是因为他天生性子恬淡,喜欢清静的生活,不喜欢被人打扰。   别说锦哥儿只是那位先生的学生之一了,就算他做了那位先生的徒弟……   不,以那位先生的性子,他根本就不可能收徒弟。   所以面对举人先生想要拜见进士先生的请求,锦哥儿苦恼许久,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进士先生说。   可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举人先生也急了,已经让人过来催了好几次了。   当初拜到举人先生名下读书的时候,因为天赋出众,先生对他非常喜欢,几乎是将自己的学识倾囊相授没有一点儿藏私。若非如此,锦哥儿也不会进步得那么快。   而且只是为两位先生引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其他人眼里,甚至比不上他之前为先生搜罗科考相关的书籍困难……   想到先生当初对他的照拂,锦哥儿根本就不好意思拒绝。   锦哥儿趴在桌子上,两眼无神:“我好难啊……”   兰哥儿就坐在锦哥儿旁边,听了他的话不由转头:“你这么大点儿年纪,能遇上什么难事儿?真要遇上了,只管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锦哥儿偏头,用审视的目光将卫若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然后垂头丧气地将头转开:“兰大哥,你不行!”   是男人就不能被人说不行!   就算卫若兰还只是个男孩儿也一样!   兰哥儿当即就不高兴了:“你都还没有跟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知道我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了?”   正好夫子没在,其他几个与锦哥儿玩得好的也纷纷转头看他。   “锦哥儿说说呗,兰大哥身份高,本事也是我们这群人当中最高的了,而且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你将自己遇到难事儿告诉我们,咱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总能给你想到办法的。”   锦哥儿想了想,也是,于是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在巴州府读书的时候上过的那家私塾的夫子已经到京城备考了,之前听说了我在卫家族学上学后,便想要托我给他引荐咱们的先生。我那先生已经是举人,马上就要参加下半年九月份的恩科,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而我们的先生呢,却是正经的进士出身,所以……”   是这事儿啊?   听完锦哥儿的话后,其他人想到夫子平日冷冰冰的脸,瞬间没了勇气,只能怜爱地拍了拍锦哥儿头,然后纷纷转头正襟危坐,甚至拿起手上的书本儿装模作样地开始背起书来了。   锦哥儿生气了,抬手戳了戳几个兄弟的背:“你们怎么能这样?之前我不说,你们非要问,还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现在呢?什么有用的建议都没有就直接放弃,你们也太没义气了!”   几个人抬头看了眼夫子平日坐着的位置,确定夫子短时间不会过来,这才再次转头。   “不是我们不讲义气,而是夫子的脾气就摆在那儿,平日我们去找夫子,除了问学业上的问题,其他时候夫子哪次不是非常厌烦地将我们打发了?若是吵闹了一些,夫子更是直接让仆人拿扫帚将我们打出来……”   “是啊锦哥儿,夫子根本不可能答应你去和你之前的夫子见面的。”   “万一我们去找夫子,结果被扫帚打出来,那我们可就丢脸丢大了,传出去可怎么做人?”   “而且万一惹夫子生气了,他在上课的时候为难我们怎么办?”   ……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完了自己的担忧,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转头,继续背书去了。   锦哥儿:“……”   他撇了撇嘴,只能转头看向卫若兰:“兰大哥,你有什么办法吗?”   其他人听到锦哥儿话,纷纷支棱其耳朵听卫若兰的回答。   卫若兰对夫子也觉得怵得慌,可是他之前都说了自己肯定有办法为锦哥儿解决问题,若是现在因为害怕就放弃了,那他不就真的坐实了锦哥儿“你不行”的话吗?   他丢不起这面子!   想了想,卫若兰小声道:“我记得夫子一向喜欢各种古籍孤本,若是能拿到一本,也许夫子会破格答应你的要求。”   锦哥儿皱眉:“可是我到哪儿去找古籍孤本呢?”   卫若兰猥琐地凑到锦哥儿耳边,小声说道:“我记得父亲的书房里就放着几本古籍,父亲非常宝贝那几本书,轻易不会拿出来翻看。我也是之前被父亲叫到书房责罚的时候,才无意见到的。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将那几本书拿出来?”   锦哥儿惊呆了:“……兰大哥,你不怕被爹爹知道后,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吗?”   这世上竟有如此坑爹之人?!   卫若兰赶紧摆手:“不是,我又不是将书直接拿出来送给夫子,咱们将书拿到手后再誊抄一份,再将母本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书房,到时你不说我不说,父亲怎么可能知道?”   锦哥儿知道这事儿不对,但想到两位先生……   “好,等中午散学,我们就到爹爹的书房去偷书!”   “说什么偷啊?是拿!我拿自己父亲的书,能算偷吗?”   锦哥儿转头看着卫若兰,一脸的嫌弃。   卫若兰眨眨眼,一掌拍向了锦哥儿的后脑勺。   谁知锦哥儿早有准备,卫若兰的手落空后,因为惯性直接拍到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卫若兰还来不得叫疼,抬眼便发现夫子已经站在了他的座位前,此刻正冷冷地看着他。   卫若兰:“……”吾命休矣!   两个孩子有什么歪心思,傅里是不知道的。   贾敏将书信和书籍交给自己后,便很干脆地告辞离开,回到了自己定下的包间儿。   点餐的时候,小二问她吃清汤还是红汤,又或者直接吃鸳鸯锅的时候,她想了想自己对辣椒的耐受度,犹豫着点了个鸳鸯锅。   她吃不了辣,可这段时间为了养病,稍微重口味的   食物都不能入口,她实在有些馋了。   不过等锅子上桌后,贾敏刚在红汤里面烫了一片牛肉卷儿,才送进嘴里,便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吃不了,于是只能放弃红汤,接下来果断将所有食物都放进了清汤。   别说,这清汤烫出来的肉片和蔬菜等食物虽然瞧着有些寡淡,但吃起来,味道却一点儿不输红汤。汤底香浓可口,烫出来的食物也带着股鲜味儿,虽然没有红汤吃起来刺激,却回味无穷。   贾敏今日过来本只是打算给傅里的新店捧捧场,本身对火锅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期待,没想到这清汤火锅却给她非常大的惊喜。   因为食物不合口味,贾敏这段时间吃饭都只能吃一小碗,再多的话,不管其他人如何催促,她也根本吃不下。可今日吃着火锅,却觉得胃口大开,不自觉就将自己点的食材吃掉了一半多   按照之前的食量,她能吃掉一小半就不错了,剩下的食物她是打算让今天带来的几个丫鬟和婆子尝尝味儿的。好歹跟着自己出来一趟,总不能就看着自己吃,自己连味道都没能尝到吧?   可是今天,她竟然吃了一半多!   不说贾敏,旁边围观的下人中有些敏感的,竟当场喜极而泣。   能跟着贾敏出来的,自然是她的心腹,又如何不担心贾敏的身体?哪怕不看感情,只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这些下人也不可能不为贾敏的身体担心   若是贾敏一病没了,如今的这些下人就没了去处,哪儿比得上如今生活惬意?最可怕的是,太太去后,以老爷的年纪他是有很大可能续娶的,等新太太进门,他们这些先太太的心腹可就成了最先被处理的人。   只要有可能,谁又愿意贾敏出事儿呢?   贾敏见到下人们一个个红了眼眶,也觉得有些心酸,忙起身坐到一旁:“我已经吃饱了,还剩了些食材,你们也坐过来尝尝味儿吧。若是不够,便叫来门外守着的小二,再添些菜。”见下人想要拒绝,她笑着开口。“我有不差那几个银子。这清汤火锅吃起来可是鲜美异常,肉片儿鲜嫩,烫熟后放进嘴里,几乎是入口即化;蔬菜鲜脆可口,又非常吸味儿,咬一口,那脆爽的声音听得人口舌生津,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进去。你们真的不吃?”   贾敏说这话,大家是非常相信的,毕竟她自己刚才就做了最好的示范   一向胃口不好的太太竟然将一半多的食材全吃下去了,这还不能证明周公火锅的美味?   见下人还在犹豫,贾敏拍了拍手:“既然你们不吃,那我就叫人将食材全部撤下去了……”   “别别别……”贾敏以前的大丫鬟,如今的跑腿儿春熙忙开口制止,“太太别着急,他们不吃,我吃!”   说着,便在直接走到火锅前,夹起一片肉放进清汤,上下几次后直接放进嘴里……   “嘶”   天呐,这简直是世间美味,比之宫廷御膳也不差什么了!   春熙瞪大双眸,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礼了,转头眼巴巴地看着贾敏:“太太,奴婢觉得这些东西不太够我们分的……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贾敏见着一向沉稳的春熙冲着自己撒娇,顿时捂住直乐:“算话算话,你有什么想吃的,便叫小二进来点菜就是,火锅店的食材都很便宜,就算让你们全部吃饱也要不了几个钱,你们尽管敞开了肚皮吃个饱!”   顿了顿,她眼里有些可惜,“今日该将玉儿一起带来的。”   她们母女口味相似,也都有些胃口不好的毛病。这清汤火锅这般合她口味,玉儿肯定也会喜欢。   春熙放下筷子,笑着开口:“太太着相了,这火锅店就在这儿开着,又跑不了,您什么时候有空了便带着大姑娘过来吃上一顿不就好了?也值得您为此神伤?”   贾敏这才笑了起来:“确实如此,我明儿就带着玉儿过来吃火锅。”   说完,便坐到一旁端起茶水漱口。   而其他人间春熙吃得欢,一个个眼馋得不行,更是控制不住地开始咽口水。   贾敏漱完口,听到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顿时掩唇失笑:“好了好了,既然想吃何必端着,还不让人添几双碗筷也坐着吃?你们这番作态要是让路人瞧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我这个做主子的亏待了你们呢。”   话音刚落,其他人匆匆忙忙地对贾敏行了个礼,道了声谢,便着急忙慌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贾敏见状,不禁再次笑了起来。   她今日笑得次数,可比之前好些年笑得次数都多了。   傅里不知贾敏包间儿里的景象,她瞧着外面日头也快爬到正当中了,于是叫来小二将各色食材全点了个遍:“这些食材尽快端上来,还有汤底也得尽快准备上,记得,是鸳鸯锅,可不能弄错了。这可是用来招待侯爷的同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拿你是问!”   那小二忙不迭地点头:“老板放心,我就在厨房盯着,若是出现差错,您只管罚我。”   傅里这才放心,赶紧让他下去准备了。   等到正午,傅里就让人将煮好的汤底赶紧端上,并让跑堂在包间儿里面守着,自己则带着丫鬟下了楼。走到柜台的时候,她则和柜台里的蔡力说了一声:“等会儿见到卫大人,你便直接将人带去我之前那个包间儿。”   蔡力是个外表不太起眼,但气质有些锋利的青年。   傅里说完话,他便果断点了点头,转头又问:“您这是要回府吗?下午可还要过来?”   傅里想了想,笑着摇头:“下午就不来吧。你和田大娘等人在一起做事儿,我非常放心,相信今天开店肯定会顺顺利利不出半点儿意外。我留在这儿不但帮不上一点儿忙,还得占一个包间儿,这不是浪费钱嘛?”   蔡力听完不禁勾唇笑了起来:“您放心,等卫大人吃完,我绝空置那个包间儿,一定让它物尽其用,不浪费您的银子!”   傅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里的相貌相当出众,因为空间的缘故,保养得更是跟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似的。如今一笑,顿时让人店里的客人,以及路过见到她笑颜的人都挪不开眼。   蔡力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神,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太太您不是赶着回定威侯府用饭吗?还是赶紧回去吧,老太爷老太太那般喜欢您,指不定正等着您回去一起用膳呢。您也不必担心店里的事儿,您之前不是说了,等会儿侯爷就要带着他的同僚过来吃火锅,有侯爷镇着,就算有再多的妖魔鬼怪也只能乖乖夹着尾巴当鹌鹑,否则被侯爷撞到……他性子可不比您仁慈,在外的名声也能镇得住场子,您就放心回府吧。今儿店里肯定顺顺当当的,不会有一点事儿!”   话音刚落,原本黏在傅里脸上的视线全都消失了,那些因傅里而停下脚步的行人也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瞬间跑没了踪影。   人虽然走了,他们心里却对傅里的美貌有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难怪定威侯愿意娶傅里呢,这样有财有貌有气质,本事还相当不俗的女人,换做他们是定威侯,他们也愿意将人娶回家啊。就算啥也不干,只是放在家当花瓶,他们也愿意啊!   于是不久,傅里的美名儿就被这些侥幸目睹了她容颜的人传扬了出去,时间久了,周公美食连锁店还被人安上了一个“西施美食”的别号,甚至还随着那些游商传到了其他地方。这个名号传扬开后,许是因为广告效应,周公美食连锁店的生意突然更上一层楼,当月的营业额都翻了一番。   见到账本儿后,才被冬夏告知内情的傅里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今这些都还没有发生。   傅里以前开店,总难免和客人打交道,像是今天这样的眼神儿她其实早已习惯,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在蔡力说完这莫名的一番话后,原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都消失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蔡力为什么会这样说,脸上再次浮现笑容:“行,我这就走了,你们好好看店。”   蔡力笑着点头:“侯夫人慢走!”   傅里敏感察觉到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失笑摇头,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也记下了他的好意。   不久,她便回到了家中。   因为周公火锅店的位置比卫家族学的位置离家更近,所以傅里的马车才到门口,便开口问了门房一句:“两位少爷可曾回来了?”   门房点头:“回太太,两位少爷一刻钟前便已经回来了,而且他们不但自己回来,还带了好几个旁支少爷过来。老太太听说后,还说要留他们在家吃饭,已经吩咐了厨房的人整治一桌好饭好菜。”   傅里笑着点头:“我知道,是平日与兰哥儿、锦哥儿年岁相近的那几个吧?让人去问问他们的口味,多做几个好菜。”   说完他看了傅里一眼,见她表情如常,对旁支少爷上门做客似乎没什么抵触,反倒很重视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定威侯府这位当家主母对旁支少爷们的态度,于是心里也慎重许多,决定改掉之前卫信大管家还在的时候,对这些旁支少爷们不在意甚至还有些轻视的态度。   傅里不知门房心里的弯弯绕绕,说完便带着丫鬟进了府。   想着几个孩子此刻应该在两位老人房中逗乐,傅里几乎没有停顿,便直接去了两位老人的院子。冬夏跟在傅里身边,冬春则被安排去将贾敏送给锦哥儿的书本放好。   但等进门后,她才讶异地发现,房中竟只有两位老人在。   老太太见到傅里非常高兴:“原还以为你今天会直接在店里用饭呢,没想到竟回来了,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我只要想着你今日不会回家陪着我这老婆子用饭,便觉得午饭也没那么香甜了。”   傅里忙走到老太太身边,冬夏眼睛利索,赶紧端来一个凳子放在傅里脚边。   傅里看了眼直接坐下,然后拉着老太太的手和她说话:“您这样说话,叫我以后还怎么舍得不在家吃饭呢?您且放心,我以后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在饭点儿赶回来陪您吃饭,绝不能让您这么大年纪,还为了我这个小辈连饭都吃不好。”   虽然知道傅里这话只是玩笑,老太太也被逗得非常开心。   不过笑完之后,她又说道:“若真是遇上了事儿,你倒也不必硬赶回来。我又不是那等不讲理的老太太,你到时候只管叫人回来说一声,让我有时间再去寻摸个可人疼的小辈儿陪着吃饭也就够了。”   傅里忙搭在老太太肩上,满脸哀怨:“您这是不疼我了吗?”   老太太笑得更厉害了。   傅里憋了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傅里才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兰哥儿、锦哥儿他们?我之前听门房说,这两个小子还带了几个关系好的旁支兄弟回来,怎么不见人影儿?”   老太太乐呵呵地摆手:“兰哥儿说今日夫子布置的功课有些不懂,想要到明径的书房查些典故资料。我想着功课到底是大事儿,便让他们过去了。”   老太太平日不怎么过问两个孩子的课业,只以为是个人都会遇上自己不懂的学问,所以也不觉得两个孩子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可傅里对两个孩子的学业非常了解,知道这段时间族学里几个年纪大的学子要为科举做准备,夫子的大半精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这几个小的便只是复习,颇有点儿放养的味道。   若只是复习,以锦哥儿的聪慧,他怎可能遇上不懂的问题?   况且,真有不懂的他们为何不直接去问夫子?   傅里下意识觉得不对,于是转头看向老太太:“明径书房里放了许多重要的文件是不能让孩子看的,我担心他们不知道书籍位置乱翻,会看到些不能看的东西。”   老太太一愣,赶紧点头:“那你赶紧过去看看,若是他们真翻到了不该翻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傅里点头,忙起身对着老太太行礼,然后便退下往卫烆以前的院子赶了过去。   还没到书房,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隐约间,傅里甚至还听到了一些“偷”、“拿”、“古籍”之类的字眼。   傅里眉头紧锁,三两步走到书房门前,猛地一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90章   “傅文锦!卫若兰!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书房里的一群小孩儿听到声音回头,手上拿的,怀里抱的书全都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书掉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再对上傅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个个瞬间腿软,都快被吓死了。   等书房彻底安静下来后,锦哥儿与卫若兰对视一眼,抬手制止了他想要上前的动作,讪讪地走到傅里面前:“娘亲,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新店开业,你不是应该在店里坐镇吗?”   傅里微笑:“得亏你爹爹今儿个请同僚到火锅店吃饭,我才能从店里面离开,否则……”她低头,直勾勾地对上锦哥儿的眼睛,“我怎么会发现,家里竟然进了一群小老鼠呢?”   说完,视线又落在其他人身上。   其他小孩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傅里,虽然有些为傅里的美貌感到惊艳,但这样的感觉只在几人心里停留了一会儿便消散,转而被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一个个低着头,完全不敢与傅里对视。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因为偷东西被抓包,就算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觉得无所谓吧?   卫若兰作为出主意的人,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又看了看一脸沮丧的锦哥儿,忙走到傅里面前冲着她认错:“母亲不要怪他们,今天他们会到书房来,是儿子出的主意。”   锦哥儿急了,看着傅里直摇头:“娘亲不要听兰大哥的话,主意虽然是他出的,可他是为了儿子,而且儿子若是不答应,兰大哥也不会带着儿子到爹爹的书房来,其他兄弟更不会过来帮忙了。”   锦哥儿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个清清楚楚,傅里也听明白了,只是却有些想不通。   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锦哥儿:“听起来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出在锦哥儿的身上,其他人只是帮他的忙而已。但是,你们整日待在族学上课,这段时间夫子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些明年就要去参加科举的学子身上,你一个才进族学的小孩儿,能遇上什么麻烦?”   锦哥儿嗫嚅着双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傅里愈发奇怪了:“以你的学识,除非族学的夫子有意为难,否则怎么也不可能遇上非得来你爹爹书房窃书”的难题吧?在学业上有问题只管问你夫子,生活上有问题直接问我……我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便这样告诉过你?“   傅里无论是对锦哥儿,还是当初卫若兰还在自己身边生活的时候,她对两个孩子的教育一向都非常宽松,虽然自己并不隐瞒孩子秘密,但孩子若真有了不愿意告诉她的秘密,她倒也不会硬逼着两个孩子告诉自己。   但这次的事情不同,这涉及到了两个孩子的品行问题   若没有一个让她觉得可以原谅的理由,傅里难免就要给两个孩子一点儿惩罚了。   不,就算有可以原谅的理由,她也必须给两个孩子一个惩罚:不管怎么样,偷窃都是绝对不能触碰的道德底线,若是这次不纠正,不让两个孩子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谁知道以后这两个孩子再遇上能用“偷窃”解决问题的事儿,会不动妄念?   眼见着傅里不问清楚是不会罢休了,锦哥儿迟疑着开口,想要向傅里要一个保证:“娘亲,这事儿真的与其他兄长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真的只是帮我而已。”   傅里点头:“你先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再确定事情是否真的与其他人无关。”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表情严肃,让人见了就觉得害怕。   之前从未与傅里接触过的学子们难免对她生出“太严肃”、“不能招惹”之类的印象,一个个乖乖地站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卫若兰也有些吓到了,毕竟傅里之前几乎每日带笑,面对他和锦哥儿的时候表情也相当温柔亲近,还从来没有对他们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锦哥儿解释,就被傅里轻飘飘看过来的眼神堵住了嘴。   锦哥儿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地将整件事情按照起因娓娓道来:“儿子之前不是同母亲说过,想要为先生搜罗一些会考相关的资料给孙夫子,算是报答夫子以前对儿子的照拂?儿子请田奶奶与蔡大哥等人在京城大厅,最后买到了许多书,又让人打听了孙夫子的住处,然后便带着书上门,预备将书送给孙夫子。”   傅里点头,锦哥儿确实说过很多次想要为孙夫子找书和考试资料的事儿,甚至在她成婚前夕,他心心念念的除了不舍得将自己与兰哥儿分享,便是想要报答孙夫子。   她一直记在心上。   锦哥儿紧张地搓了搓手指,继续说道:“谁知孙夫子有一个同窗已经考上了进士,今年还考上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如今正在京城做官,儿子买的那些书和资料,孙夫子手上已经有了一份。甚至于,夫子手上的资料比儿子买来的还要更齐全一些。”   “虽然孙夫子仍对儿子表达了感谢,儿子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为夫子做,有些沮丧。”   傅里愣了下,皱眉:“其实你可以将这事儿告诉娘亲,又或者干脆告诉你爹。以明径如今的本事,他想要搜罗近些年科考的资料不是轻而易举?就算是前些年会考和殿试的考题,他也不是拿不到手。”   锦哥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儿子这不是没想到吗?”   卫烆是以打仗出名的,爵位是定威侯,在朝中做的也是武官儿,他一时没想到自己还能向爹爹求助   若非兰大哥之前提起爹爹书房还有几本古籍孤本,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将卫烆与科举联系到一起的。   至于向傅里求助?   他看了眼傅里,嘴唇动了动:“若是将事情告诉你,除了让你陪着我一起苦恼外,也没什么帮助啊。”   他又不是会和傅里见外的性子,之前为孙夫子搜罗科举书籍和资料的时候,便已经将傅里手中,除了定威侯府之外的所有人脉都动用了,最后结果不也……   傅里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锦哥儿这话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地戳了下他的额头:“你这小子,没问过,怎么知道我不能帮你?就算你没和我见外,也几乎将我身边的人麻烦了个遍,但有些人以你田奶奶和蔡哥哥的身份也是接触不到的,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人脉当中没有能帮你的人?”   锦哥儿抬头看了傅里一眼,“小声”嘀咕道:“你认识的人我又不是不认识。”   傅里气笑了,张了张嘴,却似乎找不到反驳的例子   谁让她做什么事儿都带着锦哥儿,以至于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秘密呢?   她正想着究竟是道歉,给自己找个台阶儿下,还是硬着头皮胡诌一个人呢,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得意地看着锦哥儿:“还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你虽然知道,却从未见过,但能为你提供帮助的人。”   锦哥儿沉思许久,愣是没想到人。   好半天,他怀疑地看向傅里:“您不会说的是皇后娘娘吧?”   傅里的身份倒是可以进宫求见皇后,但为了一些科举的资料,还不是为自己家人准备的资料就去麻烦皇后娘娘,娘亲做事儿真的有这么没分寸吗?   傅里顿了下,抬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有那么蠢?”   说完转头看了眼其他孩子,溜到嘴边的名字就这么咽了回去   总觉得在卫家人的面前,提起林家人有些不太好。   锦哥儿却从傅里的态度中察觉了端倪,小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好看:“您和那家人见面了?”   傅里笑了笑:“这事儿之后再说,现在,我们继续聊聊你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人到书房来偷你爹的书。若是忘了之前说到哪儿了,为娘现在就提醒你。你之前说到,自己为孙夫子准备的书没派上用场。现在,请继续!“   锦哥儿皱了皱小鼻子,脸上的不高兴瞬间变成了心虚。   他顿了顿,又说到,“您也知道,儿子一向有点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固执。像是为孙夫子科举帮忙这事儿,儿子没能帮上忙,自然想要从其他方面为孙夫子提供帮助。于是,儿子就缠着孙夫子问他自己能为他做点儿什么。”   “孙夫子无奈之下,便提出要拜会卫家族学的陆夫子,向他请教几个问题。”   “可能孙夫子觉得这事儿非常简单,只是见个面请教一下问题而已,放在其他人身上也当不得什么难事儿。但……”   傅里愕然,锦哥儿进入卫家族学读书后,她自然是要问问族学是什么样子的   就算卫老太爷将那卫家族学夸得天花乱坠,可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她当然要从锦哥儿嘴里问清楚后才能放心。   锦哥儿当初回来的时候,便说一切都好,只是夫子有些太严肃,性子也过于恬淡,不喜欢被人打扰。除了学业相关的问题,夫子一向是不怎么搭理他们这些求学的学子。   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怎么搭理了,难道陆夫子还会搭理一个外人?   傅里顿时哭笑不得:“你拒绝不   就好了?”   锦哥儿连连摇头:“儿子缠磨孙夫子许久,才让他松口说了件儿子能帮上忙的事儿,若是拒绝,夫子可不会再让儿子做其他事儿了。“   傅里揉了揉眉心:“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反而把自己搞到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境地?我原还以为你的性子非常好,没什么大问题,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过于固执了。”   锦哥儿低着头,神情难过。   卫若兰走到他身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头。   傅里想了想,问他们:“所以,你们又是怎么将这件事和偷书联系到一起的?”   锦哥儿还没开口,旁边的卫若兰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因为、因为陆夫子最喜欢看书,而且喜欢那等市面上很难买到的,他从未看过的书。儿子曾在父亲书房见到过基本古籍,所以便给锦哥儿出了个馊主意,想着我们先到父亲的书房将古籍拿走自己誊抄复刻一本同样的书,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母本放回原处……”   他顿了顿,丧气地垂下头,“这事儿是儿子做得不对,还请母、娘亲责罚。”   傅里怔了怔,顿时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跟我耍小聪明。为了逃脱责罚,竟然都开始撒娇了?”   卫若兰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傅里,被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傅里却没打击他的积极性,而是笑着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你对着我撒娇也不能让我免除对你们的责罚,但你能这样称呼我,我心里非常高兴。”   卫若兰怔了怔,旋即面颊通红。   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眼眶有些潮湿。   傅里担心他害臊,于是干脆转头,只当没看见:“不管怎样,你们不经过长辈同意就将偷拿长辈的东西都是一件非常错误,需要批评的事,为了让你们警醒,知道以后不能这样做,我对你们的责罚同样不可能免除。不过鉴于你们原本的打算是偷拿之后自己誊抄一份,还会将原件放回来,情节还不算太严重,我对你们的责罚便是……”   傅里不怀好意地看着几个孩子,笑容相当阴险,“将你们想要抄的那几本书,每个人都抄十遍!记住,十遍,一个字也不能少。你们必须拿出抄写佛经的虔诚态度,抄写的书籍绝对不能有半个错字,更不能有涂抹修改的痕迹。”   几个孩子顿时哀嚎起来,再看傅里的眼神,竟像是看着让人恐怖的大魔头一般。   兰哥儿和锦哥儿对视一眼,张口想要将所有惩罚揽在自己身上   毕竟这事儿因锦哥儿而起,出主意的又是兰哥儿,其他人真的只是过来帮忙而已。   傅里却先一步打断了他们的话:“我说的是每个人,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顿了顿,她笑着看向除除锦哥儿、兰哥儿外的其他人,“虽然你们参与的犯错程度不及锦哥儿和兰哥儿,但你们在场的人年纪大多比兰哥儿、锦哥儿都大,听到他们有犯错的举动时,本该提醒他们不要做,你们不但没有这样做,反倒跟着起哄,所以我才这样惩罚你们,你们可有怨言?”   若是几个孩子之前还有些不忿,觉得傅里是在偏袒自家孩子的话,听了傅里的解释便没了这样的想法。   不但不觉得傅里让他们和卫若兰、傅文锦两人一样的惩罚有错,心里甚至恨不得让傅里再给他们多加几遍抄写的惩罚   若是傅里不说,他们都要忘记自己的年纪比卫若兰和傅文锦都要大,是他们的兄长,本来应该在他们犯错的时候指出并让其不要犯错的。   几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表情羞惭。   傅里点头:“既然这样,半个月后,你们就将抄好的书交给我检查吧。”   所有孩子点头如捣蒜,脸上没有半点抗拒。   过了会儿,锦哥儿小心翼翼地提问:“可是书……”   傅里眨眨眼:“我还从来没来过侯爷的书房,自然不知道他将书放到了什么地方。而且想要向他借书,就必须征得侯爷同意,你们今天傍晚下学后一起回来,然后亲自向侯爷认错,并说出你们的请求。”   所有孩子都在点头,兰哥儿顿了顿,却不抱希望地看着傅里:“若是父亲拒绝将书借给我们呢?”   傅里顿了顿,虽然她觉得卫烆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以古人对古籍孤本的重视,最后结果如何她好像也没办法百分百保证。   不过……   “你们放心,就算你父亲不同意将书借给你们,我也有书给你们。”   锦哥儿下意识地看了傅里一眼,得到她一个微笑。   他皱了皱小鼻子,没有说话。   事情尘埃落定,厨房里面的饭菜也做好了,老太太身边的春夏笑着进门:“太太,几位小少爷,老太太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已经可以用膳了。”   傅里转身冲着春夏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去。”   说着,便招呼着所有孩子到两位老人的院子去用饭。   这边定威侯的一场小风波消弭于无形,马上就要吃饭了,那边卫烆也带着四五个同僚走进了周公火锅店的大门。   蔡力一眼就认出了卫烆,赶紧从柜台后走出迎了上去:“侯爷,老板已经让人点好食材,锅子也已经煮好了,只等你们上楼,便可以直接用餐了。”   卫烆看了蔡力一眼,点点头:“你叫个人来带路吧。”   蔡力连忙摆手:“老板之前已经吩咐过了,说是您难得带着几位大人到店里用餐,合该让我这个掌柜亲自将人迎上去,才可以表达她对您带来的几位客人的重视呢。这是老板亲自吩咐,若是小的没有做到,老板知道后可是要扣我银子的,您就跟着小的上楼吧。”   卫烆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看向几位交好的同僚。   他是武将,带来的人自然也大多是武将   除了一位听到他要在周公火锅店请客的消息后,愣是死赖着要一起来吃饭的大学士,其他都是大老粗。   几个武将只觉得蔡力这嘴叭叭地,特别能说,那位大学士却微微勾唇笑了下:“之前听了许多关于贵夫人的传闻,卑职便一直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如今虽未得见,却从她选择的下属身上得见几分风采。”他冲着卫烆竖起大拇指,“别的不说,至少贵夫人颇有几分识人之明,而且能得这样人物的追随,想来贵夫人也相当有人格魅力。”   卫烆看了眼蔡力,摇摇头:“顾学士谬赞,在下代夫人谢谢您的夸赞。”   整个过程,蔡力一言不发。   等两人说完话,他才抬脚,伸手将卫烆一行人往楼上的包间带:“几位大人这边儿请。”   相较于贾敏这些女子用餐时的文弱受不得刺激,这些个武将吃饭的时候就要不讲究得多,以前在边关和士兵们混在一起的时候,那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过来的,而且喝的是烈酒,吃的是加了不知多少香料的酱牛肉、马肉、羊肉等等,他们的口味儿比京城的这些闺阁女子和文弱书生可要重多了。   之前刚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那些对江南来说已经算得上重口味的食物进了他们的嘴,就变得有些不那么够味儿,让人觉得清淡。   用这些武将的话来说,那就是“嘴里都能淡出个鸟儿来了”。   后来还是巴州府那般传来了辣椒的做法,这些武将立刻让府上的厨师做来吃,这之后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吃饭也不再被他们视为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而成了享受。   所以这次卫烆说要请他们到新开的周公火锅店吃饭,他们几乎没问缘由,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嘴里便开始冒口水了   就算卫烆不邀请他们过来吃饭,今日或者明日,迟早他们也是要过来一趟的。   而大学士呢,却是与卫烆一般天生嗜辣,几乎是无辣不欢的那一类人。他平日做饭便总让府上的厨师多放辣椒,可惜他的夫人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吃得了重油重盐,却对辣椒有些接受接受不良,不是不能吃,而是吃不了太辣。而他的孩子则还小,更是不敢让他们吃得太辣。   所以大学士每每在家吃饭,都只能让人用辣椒打个蘸碟,吃起来总觉得不够尽兴。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些年辣椒虽然被推广种植了,老百姓也确实愿意种了,可只有这么些年的发展,又没有化肥和农药,辣椒的产量到底赶不上现代的杂交品种,价格也一直没办法降下来。   辣椒产业发展了这么多年,价格虽然比不上之前一斤十两那么夸张,却也一直在两的位置上下浮动,没有降下多少。   大部分其实都被那些酒楼饭馆儿买了,流出到市面上的愈发稀少。   大学士他作为雍和帝的心腹,以前一直为其效力,自然不敢贪污,除了雍和帝允许的三节两寿、火耗和俸禄,几乎没有其他收入,可是家中人口又有些多,于是手中银两上交大半家用后,便有些拮据。   所谓三节两寿,指的是年节、端午和中秋,以及官员本人及其夫人的生日;火耗则是官员向老百姓   征税征费时收取来的零散银子重新熔铸后产生的消耗,这部分消耗是向老百姓收取,且朝廷并未规定收取的数额,所以除去上交朝廷的,剩下的就进了官员自己的口袋。只要没闹得民怨沸腾,朝廷一般不管,算是官员的灰、色收入。   除此外,其他官员还有一些碳敬和冰敬,冬天天冷和夏天天热的时候,下属官员便会以“买碳”和“买冰”的理由给上司的孝敬,算是一种官场潜规则。除此外还有什么“妆敬”、“文敬”之类名目繁多的送礼名称。不过大学士胆儿小,也知道雍和帝对这些只是披了层好听的皮,实则仍是贿赂的行为的厌恶,所以从来没有碰过。   简而言之,他买不起太多辣椒。   而且大学士还听一些相熟的老饕说了,无论是市面儿上售卖的这些辣椒,还是之前京城酒楼饭馆儿里面使用的辣椒,无论是味道还是品种,都完全无法与傅里店里面使用的辣椒相比   在辣椒的种植方法被破解之后不到两年,傅里便暗暗将自己买下的那些土地和山头上种植的辣椒全部卖了出去,店里面售卖的辣椒则全部由她提供,都是空间出品,质量和味道都有足够的保证。这些年周公美食连锁店能一直屹立不倒,除了价格亲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大学士对周公美食连锁店早就心痒难耐了,只是之前这家连锁店几乎在整个大夏都开遍了,也没说到京城来开一家,就跟忘了京城这地方一样,他就算想要品尝,也找不到地方。   因为太想要尝尝这周公美食连锁店里面的食物,大学士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想法子让皇上将他派到其他地方去,这样他就能吃到周公美食连锁店的食物。   还好雍和帝不知道大学士的想法,否则他一定会以“不务正业”为由将他停职,再让他到回老家吃个够。   现在好不容易京城有了带着周公名字的店儿,他还逮到了一个可以免费吃个够本儿的机会,就算与卫烆不熟,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他听卫烆的意思,好像是想要借着他们这些官员来为周公火锅店宣传?   这简单啊,不是大学士自吹自擂,当年参加殿试的时候,他能得到传胪之位,靠的就是殿试时发挥超常的那首好诗。在他们那一届考生当中,除了探花林如海,就只有他的诗文得了皇上的称赞。   为周公火锅店宣传?只要火锅店食物的味道真的有外面传的那么好吃,他绝对当场赋诗一首,好让所有人知道火锅美味。   所以尽管大学士是跟来蹭饭的,心里也半点儿不虚,比起卫烆正经请客的那些武将都要自信,整个人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论宣传,在座各位都是辣鸡!   卫烆与这位大学士也共事多年,虽然不太喜欢他恃才傲物的性子,却也知道他确实有才,所以才半推半就地答应了邀请他吃饭,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嘛,他与大学士两人也心照不宣。   等到进了包间儿后,火锅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刚才在一楼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味儿,几人其实心里早有准备,也对接下来会吃到的食物充满了期待。可楼下到底因为人多,火锅的香味儿夹杂了其他味道,闻起来并不那么纯粹。   所以刚入包间儿,几人便被屋里的味道给震住了。   卫烆之前在巴州府就尝过火锅的味道,之前傅里给清汤火锅调味儿,他也跟着吃了几顿,所以没觉得这味道有什么,也没停顿便直接进了屋子。   走了几步,没听到其他人跟上来的脚步声,这才转身看向他们。   那些人本身定力就够,见卫烆看来也顾不得震惊了,三两步便走了进来,只是不等卫烆与蔡力招呼,便一个个找了最近的位置坐下。   大学士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蔡力:“说说看这火锅要怎么吃。”   蔡力看了卫烆一眼,见他点头便同几人将每样食材的放下顺序以及吃法等细节都告诉了他们。   “就是吃个饭而已,哪儿来那么多讲究?熟了就可以吃了!我觉着这味儿不错,不管怎么吃味道都差不了,还是不要麻烦了。”有位武将觉得有些麻烦,冲着蔡力说完这话后,抬手抓起一盘肉就要往锅里倒。   蔡力还没来得及制止,便见身侧大学士突然起身拿起筷子就敲到了武将头上:“你给我住手,郭铜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打扰了我吃饭的兴致,信不信我明天上朝就纠集一批御史参你一本,让你成为文武百官的笑话?”见武将不以为意还想往锅里倒肉,大学士直接放了个大招儿,“我听说你挺惧内?既然这样,怎么还敢在外面养外室?要是嫂子知道这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拿起大刀追杀你!”   那武将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大学士:“你这小老儿,竟敢污蔑我?”   虽是这样说,可郭铜抓着肉盘的手却慢慢往回撤,最后放到了桌上。   这下,谁还不知道顾学士这话的真假?   顾学士冷笑一声:“你要是没做过,便将肉倒进锅里啊。”   郭铜再次端起装着肉的盘子。   顾学士紧跟着开口,“只要你敢倒,我就敢让人将这事儿告诉嫂夫人!”   郭铜简直要被顾学士给气坏了:“你这人怎么蔫儿坏?只是吃顿饭而已,你竟然还拿别人的家事儿威胁,你可真是不要脸!”   “比不得你金屋藏娇!”   顾学士说完,从他手上一把将装着肉的盘子抢到手,然后放到自己手边放好。   然后转头看向蔡力:“你继续说,这些食材究竟是怎么弄才最好吃?”   其他几个原本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武将见状,立刻停了手   这些文官儿一肚子坏水儿,谁知道他们几个人有没有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就算他明日不在上朝的时候弹劾,可即使只是在熟人面前被揭了老底儿,也足以让他们害臊了。于是完全没人敢在蔡力说完之前开吃,一个个乖巧得跟上课的学生似的,就差摇头晃脑地背诵文章了。   蔡力只觉得大开眼界,忙认认真真将所有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了对方,然后才说:“几位大人慢慢品尝,我便到楼下去了。诸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对门外站着的小二说,他就站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   顾学士不甚在意地摆手:“你去忙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蔡力行礼后退下,离开时不忘将门给关上,没有让人看到屋内情景。   只是几人刚才上来时虽然没闹出什么动静,一楼的客人中却也有那么几个人认识几位官员中的某一位。之前人还没上楼,当着他们的面儿没人敢造次,可如今几人所在的包间儿被关上,这些人便克制不住了,转头就和自己身边儿的人说起了几人的身份。   其他的人身份知道的还算少的,可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蔡力叫卫烆侯爷,其他人将周公火锅店与之一联系,又怎会猜不到卫烆的身份?   没想到上午才见到了傅里的美貌,还想着卫烆指不定长得歪瓜裂枣,与周公火锅店的老板娘有些不配,谁知下午定威侯就亲自上门给自己正名了   就卫烆那剑眉星目的长相,再加上他的身份,谁还能说他配不上傅里?   一时间,卫烆与傅里这对夫妻竟被传成了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几乎要越过皇上皇后,成为整个大夏的模范夫妻了。   可见磕cp这事儿,就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古今中外无人不爱。   这还不是今天最大的新闻。   等到大学士毫无意外地被火锅惊艳,然后红光满面地从包间儿里出来后,有人大着胆子问他吃完火锅之后是什么感受,大学士竟也没介意对方的僭越,反倒一脸兴奋地作了首诗。   兴之所至,写出来的诗句自然句句真情流露,而且朗朗上口,老百姓几乎是刚听完便记在了心里,转头就忍不住与好友品评,然后发出阵阵惊叹。   因为这首诗,在场的客人甚至都觉得火锅的味道比原来更美味了呢。   啧,太好吃了!   不久,这首诗就和火锅店的名字一起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大有蔓延到整个大夏的趋势。   这首诗出名了,听到的人自然就多了,人多了,难免就有些人对诗句称赞的美食火锅产生了好奇。   就算原本对火锅这种一听就热气上头的食物没什么兴趣,读过这首诗后也忍不住想要到周公火锅店去品尝一二,也好尝尝味道是不是真的和诗句描写的一样,让人吃完后欲罢不能。   就算是吃不了辣椒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顾学士的诗句里不是写了,火锅店里面有两种火锅,一种红汤,一种清汤。虽然清汤稍不及红汤,但也非常美味?   于是接下来几天,周公火锅店的生意几乎日日爆满,连二楼的包间儿都没有空的。   等吃完后,这些人无一不发出了一声喟叹   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邻居半夜吵架,白天又一大早就响起了防疫的喇叭,完全没睡好,看明天能不能多写点儿吧,么 第91章   周公火锅店爆火,以一种让人啧啧称奇的速度,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并迅速向外扩散   因为串串香和麻辣烫更平价,味道也相似的缘故,周公火锅店虽然比傅里名下所有店面都要更加赚钱,可真要算店里面的客流量,其实是完全比不上其他店面的。可大学士的一首诗,瞬间让大夏的男女老少,无论读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了火锅的美名,伴随着“西施美食”的称号,周公美食连锁店当月的营业额成倍地往上翻,而其中翻倍最多的,便是火锅店。   一来火锅食材多样,且要求颇高,价格也因此比其他店铺昂贵一些,二来有着大学士的诗句宣传,手上只要有点儿余钱的人都想要吃一次和顾学士诗中的同款,为此甚至愿意饿肚子。   那可是大学士诶,他都说好吃的东西,难道还能差了?   因为火锅的名声传得太广,某些官员甚至在给雍和帝写奏折的时候忍不住提了一嘴火锅的美味   那位官员倒不是特意为火锅写的奏折,只是傅里将周公美食连锁店开遍了大江南本,没到一个地方还都会根据当地的饮食习惯调制出让当地人更容易接受的味道,所以周公美食连锁店的生意一直都非常好,从来没有不赚钱的情况。   所以傅里转了非常多的,让人难以想象的银子。   而傅里又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就算赚了再多的钱,需要缴纳再多税,她也完全没有隐瞒推脱,而是完全按照法律交税。在江南这等富庶之地还不太明显,可到了那等不那么富裕的府城,傅里缴纳的税款就有些夸张了。   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况,这位官员辖下府城交给朝廷的税款几乎年年垫底。因为当地太穷,以至于那位官员竟然打破了官场规则,愣是在那个府城连任了近十年的知府,实在让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可等傅里将自己的店铺开到了当地后,瞬间盘活了当地的经济   虽然那地方的穷,穷的却不是当地的富人和中产阶级,而是当地的老百姓。等傅里将店铺开到当地后,其他不说,至少店铺给当地百姓带去了不少的岗位。   而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个府城太穷,外地的商人都极少到那地方开店,以至于当地虽然有不少富人,也根本没多少享受,自然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而傅里的美食连锁店开到当地后,根本没用多少时间就从那些人的口袋里掏出了大把的银子,虽然仍旧比不上其他地方,却也让外地商人看到了当地的消费潜力。   至少当傅里将消息传给巴州商会的其他商人后,巴州商会的商人们就有不少来了当地开店。   人越来越多,给当地人提供的岗位也就越来越多,从当地富户的口袋里掏出的钱越多,知府得到的税款自然也就越多。   若只是这样,那官员至多在心里夸一夸傅里,倒不会在奏折上特意提她。   可关键是,这位官员因为太想要升迁,所以每年下面缴纳上来的税款,他从来一分钱不贪,甚至还强力压制地下的官员不得贪腐,将全都税款都上交给了朝廷。   可是他不贪腐,不代表其他地方的官员也不贪腐不是?于是这位官员不久后便发现,自己这几年上交给朝廷的税款不但不是垫底儿的,反倒排到了中间。   有这么大的功绩,吏部难道还敢卡着他的升官儿路,让他老死在当地?   他不但升了官儿,还直接升了京官儿。   这下可把他给高兴坏了,一是真的高兴,二是想要拍雍和帝的马屁,三也是想要投桃报李,正巧这段时间傅里的火锅店因为顾学士的一首诗声名鹊起,风靡京城,所以他在写奏折的时候很自然地将皇上夸了一顿,然后在末尾的时候也提了一句傅里的火锅店。   雍和帝当然好奇这火锅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让人进来问话,很快就知道了这是傅里开的店。   他想要吃,当然没必要出宫,而是直接让人将卫烆叫来,然后不久,傅里便将火锅底料给折腾出来并送进了皇宫。   可是这雍和帝的饮食吧,一向非常养生,别说是辣椒了,就算葱姜蒜这样刺激性的调味料,他都吃得不多,而且这人物欲极低,除了工作,几乎没有其他爱好,所以火锅底料进宫之后,红汤火锅直接被其弃如敝履,清汤火锅虽然得到了他的些许喜欢,却也没有让他惊为天人,吃过三四顿,他也就搁下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过就算这样,卫烆还是将这事儿传了出去,顶着个皇上吃了都喜欢的名声,周公火锅店度过了最开始那段儿的爆发期,原本应该平缓下来的生意竟再次回升,甚至比之前顾学士的诗句才传出来的时候更好。   雍和帝听说了,不过并不介意   毕竟那清汤火锅吃着确实不错,比起宫里的食物,确实更和他胃口。   他没有注意宫外的事儿,反倒再次将那位官员奏折拿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位官员的奏折有些说不上的地方让他忍不住在意,只是藏在大段大段的彩虹屁中,他当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末尾的火锅上,所以没能敏感地将那点儿不对劲儿给揪出来。   可等他吃完火锅,心无旁骛地再将奏折翻看一遍后,他立刻就找到了那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这官员奏折上写的东西是真的?他之前做官的府城能多出那么多的税收,都是因为傅里将自己的连锁店开到了当地,并为当地吸引来了不少商人的缘故?   可是……   因为土豆红薯的缘故,雍和帝之前可是让人在傅里身边盯了好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傅里的周公美食连锁店早已经遍布了整个大夏。不过虽然这些店铺赚钱,傅里也一丝不苟地按照法律交税,不曾偷税漏税半分,所以他一直没有太将傅里的生意放在心上   士农工商,虽然他并未打压商人,却也不怎么瞧得上那些生意人。他自己与皇后名下的那些生意赚了多少钱,他几乎从未过问,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向皇后伸手,那些生意对他来说,最大的意义其实打探情报。   然而现在,他看到了傅里的生意对国家的好处。   不,傅里的那些店铺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这些年也一直在慢慢扩张,若是真有这么大的好处,就不应该等到自己上位,而是在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就显露出来   这么大的功绩,以太上皇好大喜功的性子,他不可能不拿出来夸耀一番,甚至可能让史官将其大书特书,记为自己的功劳。   可事实上,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从未听说此事。   但那位官员的政绩又不会作假。   雍和帝眯了眯眼,然后直接让人将顾学士与卫烆一起叫进了宫。一番吩咐之后,两人这才明白皇上叫他们进宫所为何事   原来皇上是想让他们两人一人在明处,一人在暗处,一起去调查各地的税收情况。   两人都是跟着雍和帝一起经历过风雨的,都是真正有能力之人,所以不到半年,两人便一前一后传回了消息。   雍和帝心里最坏的猜测,成真了   除了那位官员之外,其他各地的知府及其下属官员等足有一大半将傅里按照律法上缴的税款截留了大部分。而那些税款作为账款,自然被所有人分了。   其中当然不是全部都想要贪,可有的时候身在其位,有其他人逼着,为了不被排挤,不被架空,不被当成可能的告密者隐瞒杀害,他们只能收下银子。   部分人自己收了,部分人则拿去做了慈善,散尽大半。   剩下的那些官员虽然没有贪下那批银子,却也担心自己的老实上缴税款会惹来其他人的仇恨,所以也截留了大部分,然后全部投进了当地的基础建设当中。因为他们的举动,当地的经济倒是更好了一些,不过到底成效不够显著,也不能被当做政绩被吏部的考核官员录入,所   以从未被太上皇注意。   他也没有注意。   雍和帝气到了极点,反倒笑出了声:“来人啊,传下旨意,就说朕深爱周公火锅的味道,也体谅诸位大人在寿宴上吃不上一口热饭,所以今年的万寿节,特特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一口火锅,希望他们可以真!心!喜!欢!”   苏公公浑身打了个激灵,心里默默为那些触了皇上底线的大臣默哀   希望万寿节之后,诸位大人还能安好无恙。   半年不见,卫烆刚回到家便忍不住抱住傅里,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凑到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原本是想亲吻嘴唇的,但在最后关头他到底忍住了,移开了方向。   一番洗漱之后,卫烆来到两位老人院子,一家人围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傅里亲手为他做的接风洗尘的饭菜。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卫烆用茶水漱完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夫人这段时间注意着些,尤其是万寿节前后,你那几家店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因为火锅店太受欢迎,短短半年时间,傅里便已经在京城开了三家火锅分店,为了分散客流量,她甚至像给海绵挤水一样,将面馆和串串香店等店铺各开了一家。   不过这不是重点。   傅里几乎要被卫烆沉冷的语气吓到,忙正色地看着他:“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你这段时间是去做什么了?难道是被皇上派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卫烆抬头看了眼周围,将房间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挥退下去,又让心腹守在门外,不许让人接近。   然后,他才语气沉沉地开口:“我被皇上派去保护顾学士了,顺便在暗中查访一些事情。不过真正的决定性证据还是在顾学士手上,我只是一个幌子。”   因为顾学士才是皇上手中情报收集组织真正的老大,只要他下令,自然有源源不绝的证据送到他手上。   只是顾学士的身份是秘密,他便没有提及   任谁也想不到外表风光霁月、一心沉迷美食、纵游山水的顾学士,竟然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秘密组织的二把手。   “顾学士手上握着大量证据,那些证据足以将所有牵涉其中的人打入深渊,只等万寿节,皇上便要发落。”卫烆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尽量不要出门,也不要惹是生非。就算遇上人前来挑事儿,也暂且忍忍,等事情过后,我自会加倍为你们讨回来。”   说完又看向傅里,“因为这事儿与夫人的铺子有关,所以这段时间一定不能让铺子出现任何差错。”   傅里下意识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她的店铺?可是这大半年来,她的铺子除了生意太过火爆,完全没有丝毫值得注意的地方啊?   卫烆隐晦地提了句:“你这些铺子每月都能赚不少银子吧?”   因为成婚前就说清楚了,所以成婚后,卫烆也没有贸然打听傅里那些店铺每个月究竟能赚多少钱,他只知道非常赚钱,便没了。   傅里点点头,没能领会卫烆这话的意思。   别说是傅里了,其他人也弄不懂他突然这么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卫烆忍不住又提了一句:“夫人一向遵纪守法,想来为朝廷贡献了不少税收吧。”   傅里正准备点头,旋即突兀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   卫烆点头。   傅里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   因为每家店铺的账本儿在年末的时候都会交到她手上汇总,所以她非常清楚自己名下那些店铺每年上缴税款的数额。她也知道那么大一笔钱交上去,那些官员能忍住不贪的可能是少数,但能让卫烆如临大敌,能让皇上决定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发作……   那些人贪掉的究竟得是多少银子啊?   卫烆眼神沉郁:“夫人可知道自己每年上缴税款的最后去向?”   傅里苦笑一声,旋即摇头:“我就是个生意人,虽然难免和那些官员打交道,在进京之前为了生意也难免给那些官儿送上一些银子,可……”   交税这事儿,难道不是交完足够的数目,拿到交完税款的凭证,然后就不用再管了吗?   她总不能在交税之后,还一直让人关注那些银子被用到了什么地方吧?就算她想,作为一个寻常商人,她也没能力这样做啊。   难道她还要为了盯着这些税款的去向,然后用钱收买府衙里面的人作内应?   她又不是疯了。   “我之前也觉得奇怪,我生意做得这么大,虽然也按照惯例送了不少银子打点官员,可他们也不至于那般关照我的生意,每个地方的官员几乎是将我的生意当做菩萨给供着,要什么给什么,还特意派了不少官兵在附近巡逻,有人闹事儿,她还没去报官呢,事情就提前解决了……”   她原本还以为是那些地方官见她生意做得大,送钱也爽快,所以打开方便之门,现在看来……   “他们哪儿是将我当做菩萨给供起来了,明明是将我视作了财神爷!”别说是雍和帝这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了,傅里想明白后都被气得不轻。   自己缴纳的税款,最后却被那些官员中饱私囊,想想就觉得不能忍受   她又不是没有按照惯例打点地方官,而且给的钱还不少。   别说是顾学士了,就只是卫烆查到的那些证据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想到自己妻子交的税款被人贪了,之前那么多年恐怕还被人当做和其他商人没有两样的,偷税漏税之人,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但见到傅里竟然比他还要生气,卫烆反而没那么气了,还觉得有些好笑。   傅里对上卫烆的眼睛,忍不住冲着他翻了白眼:“我被人这样坑了,你还觉得好笑?”   卫烆摇摇头:“不是。原本是有些气的,但见你这么生气,便觉得这样生气并不值得。你忘了,万寿节上,皇上可不会放过那些人。”   傅里顿了顿,不禁抬手扶额:“我都气糊涂了,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其他人原本也气,听了卫烆的话后,也没那么生气了。   只是锦哥儿还有些不明白:“难道依法缴税不对吗?”   因为傅里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带着锦哥儿,像是交税这种既可以增长锦哥儿的见识,能让他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又能教育他知法懂法依法的事儿,她自然不可能将锦哥儿抛在家里。   锦哥儿受到的教育也一直是,一定要依法缴税。   可现在……   傅里伸手将锦哥儿拉到自己身边,顿了顿,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将兰哥儿也拉了过来。   兰哥儿生长在公侯之家,对这种事儿还是很清楚的,只是他又想要和傅里亲近,所以只犹豫片刻,便顺着傅里的力道来到了他身边,和锦哥儿并肩站在一起。   傅里这才认真看着两个孩子说道:“这世上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确实会选择舍弃更多的人甚至是国家的利益的人,但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人知道吗?就像是我,我能在大夏顺利开店,除了因为自己店铺的食物确实物美价廉之外,也因为朝廷在国家的治安上下了大力气,否则你们想想,若是国家动乱,我的这些店铺还能开得这么好,做得这么大?你们也不要因为一些贪官污吏的行为,便认为这世上所有的官员都是这样的人,我交上去的那些税款并不是给那些人享乐的。”   锦哥儿顿了顿,看着傅里:“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若是国家有难,比如前段时间黄河水患,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你母亲上交朝廷的那些银子就能用来赈灾。既可以用来给老百姓果腹,又可以为老百姓重建家园,还能将之前决堤的水坝再次修复……总之,这些税款的用处绝不是给那些贪官污吏享受的。”卫烆本就是朝廷官员,自然知道这些银子的最终去处   。   他顿了顿,笑道,“若是如今坐在那位置上的还是太上皇,我也许还不能拍着胸脯给你们保证,可如今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既然是皇上,我还是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们,所有上交的税款,最后都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锦哥儿皱了皱眉,指出一件事:“可是我娘亲这些年交了那么多的税,之前国库查账的时候,里面却只有一百多万的银子。”   卫烆怔了下,摇头苦笑:“因为当时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如今的太上皇。而且当今上位后,国库的银子早就不止一百多万两,而涨到了一千多万两白银。除了银子,国库里面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和古董字画等,算算价值,国库里面也有两千多万两银子了。”   锦哥儿顿了顿,恍然大悟:“前段时间皇上抄家……”   卫烆点头。   锦哥儿仍旧不太高兴:“可是抄家抄出来那么多钱,您怎么能保证以后……”   傅里笑着捏了下锦哥儿的脸上的肉肉:“至少皇上还在位的时候,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不但不会发生,朝廷的贪官们恐怕还会整天提心吊胆,就担心雍和帝什么突然想要翻旧账,然后将他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全数抄家充公了。   锦哥儿想了想,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傅里看着两个孩子,表情严肃道:“这世上的事儿从来都是兴衰不定的,也许现在定威侯府和我的生意都蒸蒸日上,瞧着好像觉得可以永远这么下去,可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个以后长大之后都是要入朝为官的,不论是兰哥儿还是锦哥儿,我都相信你们有那个本事。但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要为了黄白之物就走上歧路。”   两个孩子认真想了想,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卫烆回家给傅里打了预防针后,傅里亲自到名下店里将警告一番,又将几个偷懒耍滑及几个可疑的伙计全都解雇,想着这个时候往外招人实在不够妥当,于是干脆回定威侯府调了几个在厨房帮忙的下人过去顶了空缺。   蔡力等人不知道傅里为何这样做,但被提点之后也变得严肃起来,几乎每天都要到傅里的那些铺子里面巡视一番,好检查是否有人惹事儿。   许是周公美食连锁店上上下下都将将此事严肃对待,所以直到万寿节开始之前,那些有心之人也没能抓到闹事儿的机会。   不久,万寿节便来了。   定威侯府,几个大人都穿上了朝服和诰命服,两个孩子也跟过年似的,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一家子人打扮得整整齐齐,眼瞧着时间到了,便分作三辆马车,一起乘着马车进了宫。   在皇宫,万寿节一向是可以与端午中秋,乃至于春节相提并论的节日。   几人才从定威侯出发来到大街上,便见着街上张灯结彩,已经出现了不少吆喝叫卖的小贩儿,一个个穿的不说最好,却也非常整洁,就连那些原本有些油污的路边小摊儿,也打理得干干净净。   傅里还是第一次知道在万寿节的时候,老百姓也会将万寿节严肃对待,以前在巴州府等地的时候,也曾过过几个万寿节,但当地百姓似乎没什么感觉,仍旧自顾自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似乎从不认为皇上的生日与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关联。   傅里很快放下车帘:“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态度都不一样。”   卫烆也在外地待过一段时间,对傅里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慨自是非常清楚。不过他却并不觉得老百姓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万寿节来临的前段时间,京兆府尹等京官儿便已经想法子挨家挨户通知到了,否则你以为这些老百姓怎么记得皇上的生日在哪天?”   傅里懂了,就是形式主义。   虽然瞧着热闹,可老百姓并非发自内心地觉得万寿节有多重要,也不可能因为皇帝的生日就愿意拿出积蓄花用。她撩开车帘,这次认真观察这老百姓脸上的表情,虽然都带着笑,但瞧着并不如过年时候那般感染人。   不过这并不重要。   傅里再次放下车帘,心情变得忐忑起来:“你说今天皇上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发作?会不会牵连无辜?”   卫烆伸手握住她的手,摇头:“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皇上的打算?不过今天到底是他的生日,想来皇上就算想发作,也得等到吃完饭之后吧。”   “对了,你可知道父亲准备的寿礼是什么?”   傅里嗔了他一眼:“老太爷在官场打滚儿那么多年,有已经得了你的提醒,难道还会犯错?我走之前去瞧过一眼,老太爷给皇上准备的寿礼只是特意请谷大儒写的两幅字,一幅国泰民安,一幅松鹤延年,这总不会出错吧?”   那谷大儒算不上是大夏最有才学的人,可他却是大夏最长寿的名人。   请他为皇上写了这两幅字,不说这礼送到了皇上心坎儿上,至少是绝对出不了错的。   卫烆笑了笑:“我倒不是不相信父亲,只今日……还是小心为妙。”   傅里点头。   马车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便咕噜咕噜地进了宫。   不久,一家人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在宫人的引领下去了皇上用来待客的宫殿。老太太与傅里二人进了后宫,老太爷与卫烆则被引着去了上朝的大殿。   之后,女眷在后宫赏花说话,也做一些诸如飞花令、投壶之类的小游戏,而男子则被引着去参加了诸如跑马、摔跤之类的活动,一时间气氛正好,一切都显得那么热闹又和乐。   但谁也不知道,热闹的下面,暗藏着巨大的浪潮。   很快天色暗下,到了吃饭的时候。   按照雍和帝的吩咐,今日所有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特意打造的用来烫火锅的小锅子,他们坐下的时候,锅子里面的汤底早已经沸腾,就等着所有人送上贺礼并祝词,雍和帝再一声令下,大家就可以开吃了。   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可所有人都不曾发现,当听到这些宗室大臣们送上的贺礼名字时,雍和帝脸上虽然仍旧带着笑,眼神却变得晦暗起来。   傅里因为提前知道情报,所以一直有关注雍和帝的表情,自然将他眼神的变化看在眼里。   好几次,她都要以为雍和帝下一秒就要发作了,然而最后雍和帝都忍了下来,并未如傅里担心一般,在吃饭之前就发作。   很快,送礼的环节结束。   雍和帝抬手,表情严肃地开口:“今天天也冷了,再不吃,这火锅就不好吃了,大家不要客气,赶紧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傅里总觉得雍和帝最后那三个字,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她顿了顿,不敢再看,而是乖乖地夹着肉片往锅子里面放。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谁知道雍和帝会在什么时候发作,在这之前,她还是尽量多吃一点儿,免得等会儿饿肚子。   定威侯府其他人也都和傅里一样,完全不搭理左右两侧的问候,只顾埋头苦吃。   雍和帝本来满肚子火,却在注意到这一家六口的表现时,哭笑不得地笑了一声。   他一笑,旁边坐着的皇后也松了口气。   可就在皇后以为雍和帝心里的怒气平息的时候,他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声:“诸位爱卿,不知各位觉得,这火锅的味道,是否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晚上九点再见感谢在2020021020:55:032020021111: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满楼的小迷妹、柠檬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傅里吃不下,那些个大臣却吃得相当尽兴,听了雍和帝的问话,一个个喜笑颜开,极尽华丽之辞藻将火锅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吃的是什么神仙菜品。   顾学士那人吧,瞧着是风光霁月,性格却有些促狭。   听了这些大臣的话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朗声打断了众人的吹捧,反倒从对面女眷堆里坐着的傅里遥遥拱手,并笑颜称赞:“虽然御厨做的火锅味道不错,但下官仍旧觉得,味道不如周公火锅店里面吃起来原汁原味儿。御厨做的这清汤味道倒也不错,只是不够香浓,红汤更是……”   他摇摇头,表情唏嘘,“吃起来一点儿辣味儿都没有红汤,怎么能叫红汤呢?要我说啊,皇上若真的想要吃火锅,还是什么时候出宫道周公火锅店吃上一回,吃完后保管您觉得不虚此行,甚至还想要再出宫到周公火锅店去吃上一回。”   其他大臣听到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   先不提周公火锅店里面的食物怎么可能比得上宫里出品,就算那周公火锅店的食物真的比他们现在吃的更美味,也万万没有在万寿节这天,当着皇上的面儿这样贬低不是?   其中又尤其以几个文官跳得最凶   谁让顾学士半年前才靠着火锅出了个大大的风头,一跃盖过了朝中不少老臣的名声,几乎要成为大夏全民男神级的人物?他那一首诗传遍了大江南北,知道那首诗的人多了,顾学士的名声自然就起来了,许多喜欢那首诗的人还特意将顾学士以前写的诗全给找了出来,特意做了个顾学士诗词合集,别说,卖得还挺火爆。   最让这些文臣生气的,还属顾学士的那些“粉丝”们给弄出来的那个“诗饕”的称号。   所谓诗饕,大概就是说顾学士这人是老饕里面写诗最好的,又是写诗里面最好吃也最擅长吃的人?   这个称号本身带着股戏谑的味道,可那些文臣却看得有些眼热   他们这些文人读书做官儿,求的不就一个功名利禄以及名留青史?其他人自认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儿,都还不确定自己能否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顾学士什么也不做,只凭着这一首诗,凭着这一个名号,恐怕就能让自己的大名在后世流传。   文人的笔,杀人的刀。   现在他们虽然没有笔,可这些文臣的嘴也相当不饶人。   “顾大学士,这天下美食,难道只有你觉得好吃了,才是真的好吃?我们这些人觉得好吃的,就不能算是真的好吃?“   “就是,顾学士你也太过独断专行了吧?不要以为自己有了几个臭名声,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了,谁也不放在眼里。”   “顾学士,我劝你还是谦虚一些,这火锅出自宫廷御厨。这宫里御厨的手艺,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只是区区一道火锅而已,难道御厨做的,还会比不上外面的乡野小厨?”   说着,那人竟还轻蔑地将视线落在了傅里的身上。   转瞬想起男女有别,又将视线落在了卫烆头顶。   卫烆吃火锅吃得正高兴,完全没将那人看在眼里,就算那人眼神热切,卫烆也只当没察觉,仍旧吃得非常高兴。   卫烆什么也没做,便将那个大臣给气得不轻。   ……   若是往常,被人这般“怒怼”,顾学士早就开始舌战群儒了,不将这些人辩倒,他是万万不会觉得尽兴的。   然而……   顾学士小心地看了眼高台上坐着的皇上,好了不意外在他眼底看到了积蓄到顶点的风暴,忍不住低笑一声,干脆坐了下来。   一场骂战,戛然而止。   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就连火锅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都显得跟打雷似的,清晰又明显。   但谁也没觉得这声音悦耳,所有人只觉得气氛凝滞。   原本伸手夹菜的人,都默默停下了动作。   卫烆看了高位上的雍和帝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旋即抬头看向对面的傅里,冲着她点了点头。   然后,一家人便悄悄伸手,继续吃了起来。   因为动作非常小心,除了他们两侧的人,其他人竟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动作。   按理说吵架途中坐下,再不开口,这就已经是认输的表现,作为得胜的一方,这些大臣合该觉得高兴才是。然而顾学士坐下之前招呼不打一个,也从未对几个参与“讨伐”的文臣行礼表示认输。   他还笑了一声。   顾学士就那么坐下去,不但没有让人觉得赢得酣畅淋漓,反倒跟被人捏住了脖子的大白鹅似的,所有人只感觉到了让人窒息的尴尬。   就好像,他们站出来“讨伐”顾学士是在故意找茬儿的无礼之举。   他们站在那儿,对上其他人看过来的或好奇或不爽,或好笑或嘲讽的眼神,一时心中悲愤欲绝。   可是他们总不能学着顾学士就这么坐下不是?若是这样坐下,岂不是拾人牙慧,更显狼狈?   有个脑子转得快的大臣,眼珠转了转,当即将矛头对准了一直沉默吃饭并看戏的傅里:“先不提宫里御厨做的火锅与周公火锅的味道究竟谁更胜一筹,毕竟这种事儿一向是看各人口味,真要争论起来,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拉拉杂杂一大团儿,辨不清是非。”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向这位大臣   你既然知道这事儿辨不清,之前顾学士站起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跟着站起来?   这般自打脸,那大臣自己也觉得害臊,但其他人没有发声,他总得为自己搭个梯子下来,好让自己走下来不是?   所以他只当自己眼瞎,没有看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视线:“但下官却有一事不明。这周公美食连锁店说来也开了好几百家了,以前这个连锁店的名声就非常大,只是又因为从未去过周公美食连锁店用过餐,所以总觉得这些店里面卖的东西那么便宜,应该赚不了多少钱。可之前京城也开了许多家带着周公这个牌子的店铺……”   他顿了顿,看向傅里,“定威侯夫人,这些店铺应该都是您开的吧?”   傅里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无奈地抬头看向对方:“大人猜得不错,目前京城所有带着周公两字的铺子,都是我开的。”   之前听完顾学士的话后,傅里便觉得汤也不香了,菜也烫嘴了。   但因为担心等会儿雍和帝发作之后,直接将所有大臣女眷孩子等全都困在宫里不让出去,到时候他们又不能回家吃饭,又不好在官兵抓人的场合用餐……   所以便想着现在先吃饱,等会儿就算被困在宫里一夜,也不会饿了肚子。   谁知道顾学士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不过……   她抬头,转头冲着顾学士强行挤出一抹笑来,又看向朝着自己发问的那位大臣:“虽然很感激顾学士对周公火锅店的厚爱,也觉得几位大人为了自己心中所爱愿意与顾学士这样声名在外的人物争辩是一件非常值得敬佩的事儿,但我仍不得不告诉诸位,其实咱们刚才吃的那些火锅,也都是我周公火锅店的厨子做的。若是大人们瞧不上乡野厨子的话,恐怕这些菜品,诸位都无法入口了。”   “噗”   顾学士正在喝水,听到这话,直接喷了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记得不能在皇上面前丢脸,所以提前转头,只是将茶水喷在了地上。   顾学士都这样了,那些个定力不够,看到个缝隙便跟苍蝇似的不管不顾顶上来的大臣难道还能保持镇定?   一个个脸色黑如锅底,相信若非皇上就在上面坐着,这些人能当场指着傅里的鼻子骂人   本来应该骂雍和帝,谁让他不提前告诉大家这些火锅是周公火锅店的厨子做的?就算之前觉得没必要说,那顾学士都站起来将御厨贬低到那份儿上了,皇上怎么还能坐得住,没有让人出来解释一二?   难道看他们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子似的,很好笑?   可是雍   和帝是皇帝,还是个酷爱抄家的皇帝……   他们不敢。   所以他们只能去捏傅里这个软柿子了。   要说傅里如今的身份其实也很高了,至少比站着的几位大臣都要高得多,只是可能她身上的商人印记太重,大家见到她时,脑子里闪现出来的第一个身份并不是皇上钦封的定威侯夫人,而是非常有钱的……女商人。   士农工商,这些士大夫本就瞧不起商人,傅里还是个本应该困守后宅相夫教子的女子,她不顾身份出来抛头露面,自然更让这些人觉得不齿。   傅里低着头,露出一个恭良温顺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皇上为了让诸位尝到原汁原味儿的火锅,真的是煞费苦心,还特意交代臣妇,让店里的厨子研制出了一种将火锅汤底凝固,方便运输储存,然后再加热煮开的法子,成品就叫做火锅底料。之前做好后送进宫来,还皇上皇后品尝提出修改意见,也问过御厨的建议,最后为了照顾大部分人的口味,才有了大家品尝到的火锅味道。若是诸位大人不喜欢,尽可以提出你们的建议,我回去后一定让人酌情修改。”   几位大人的脸都绿了,然而对上傅里的笑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烆看着傅里畅所欲言的样子,眼里满是宠溺。   傅里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这些大臣不管原本是什么打算,到这儿也都该打住了吧?可是之前质询傅里那位官员愣是被她的话给激出了好胜心,跟斗鸡似的身体前倾,摆足了战斗姿态:“下官只是想要知道京城那些铺子的主人是不是定威侯夫人,您怎么答非所问,说了这么多与下官问题不相干的话题?莫非,您心虚了?”   傅里眨眨眼,长出一口气,对着他抬手示意:“您有什么话只管说,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大可以当着皇上的面儿向你保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官员冷笑:“下官只是想知道,定威侯夫人名下的铺子每年应该能赚不少银子吧?不知道,定威侯夫人每年究竟交了多少税?”   傅里愣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卫烆   这人,真不是你们安排的?   卫烆摇摇头,转头看向顾学士,顾学士也是一脸惊喜,仿佛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将问题从最初的味道之争拐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直接将今天的压轴戏给捅了出来。   那位官员见傅里不答,顿时笑了起来:“怎么,定威侯夫人之前不是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现在却哑口,一句话也不说了?”   傅里转头,一脸怜悯地看着他。   那官员被傅里的眼神看得一愣,还没弄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听坐在高位上沉默不语的雍和帝突然开口:“既然胡爱卿问了,卫夫人还是说一下吧。你这些年到底交了多少税,又有什么凭证?”   雍和帝的语气凉凉的,视线却没有落在傅里身上,而是纵览全殿,注意着文武大臣的反应,任何细小的动作,他都没有放过。   那官员意识到不对,赶紧抬头看向雍和帝,然后便被他的眼神给吓得腿软,险些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打了个踉跄。   这还不是最让他害怕的,他最好的是,等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其他同僚的时候,竟发现原本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位同僚纷纷对他怒目而视,眼底的怒火不但旺盛,而且还带着股想要将他拖入火海同归于尽的狠厉。   官员一头雾水:“???”   皇上问话,傅里自然不能再和之前一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回答。   她回头看了眼冬夏,冲着她点了点头,等她将今天带进宫的装着账本儿及交税收据等证据的木匣拿上,这才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了正中央。   她先是跪地,冲着雍和帝三呼万岁,等雍和帝让她平身后,这才起身开口:“臣妇这些年到底交了多少税,又有什么凭据,自然是不是,也不能仅靠臣妇一张嘴就说清的。就算臣妇说了,想来胡大人也是不会相信的。所幸,今日臣妇带来了一些东西。”   说完傅里便转身从冬夏手里将木匣接过,再次跪地,并将木匣举过头顶,“还请皇上亲自查看里面内容。”   话音刚落,大殿内坐着的许多大臣瞬间变了脸色。   所有人都意识到,今日傅里绝对是有备而来。   再看卫烆与顾学士淡定的表情,以及雍和帝脸上风雨欲来前的黑沉平静,一个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几乎想要直接冲出去给雍和帝跪下,然后求饶   贪污下税款的虽然都是地方官员毕竟傅里之前并未将周公美食连锁店开到京城,这些京官儿就算想要贪财,也根本没地方贪可那些地方官员为了自己的前途,从来也没少打点京官儿,收到的孝敬银子多了,难免就会生出好奇,再打听这些银子都是从哪儿来的。若是这么多的银子全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到时候闹得民怨沸腾,他们这些收受贿赂的人同样落不了。   他们自然要谨慎行事。   所以他们对那些银两的来历,从来都一清二楚。   可是他们从来不知道,那些从傅里上交的税款中拦截的银子,竟然还让傅里留下了证据!   人干事儿?!!!   你特么都打算将人家上交给国家的银子贪污了,竟然还把证据给人留下了?   所有官员心里直骂娘,恨不得将那些干了蠢事牵连到自己的人全部拖出来凌迟处死,最好再给人安上个谋逆罪名,把人全家抄斩!   可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说是一触即发也不为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他们脑海里打了个转儿,便被巨大的惶恐给排挤了出去。所有涉事儿的官员都快要被吓懵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动来动去,就跟屁股下着火,把人给烫到了一样。   有几个犹豫着,还真打算在傅里将东西交上去之前站出来认罪,想着自己若是这样做了,雍和帝也许能网开一面,对他们从轻发落。   然而雍和帝轻飘飘一个眼神,便将这些人全都定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不敢有半分动作。   他们的夫人坐在对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爷脸上瞬间汗如瀑布,那汗水从他们额头淌下,从他们的眼皮上流过,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   所有夫人:“……”   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自家老爷的反应中却知道了一件事   自家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果真,高位上的雍和帝与皇后相视一笑,然后抬手,让苏公公亲自走到傅里面前,将木匣拿到了手上。   可等帝后二人将木匣打开,然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后……   砰   所有人被重物落地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有些个甚至真的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大殿上,噗通几声,直接跪到了地上:“皇上饶命!”   “饶命?”雍和帝原以为明径与顾爱卿调查到的证据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可等看过傅里交上来的周公美食连锁店每年的总账,以及她这些年每家店铺交完税后收到并留下的收据……   “朕要是饶了你们命,那些因为你们贪污而丢了老百姓又该到什么地方,又该去找什么来为他们做主?”雍和帝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初,你们当初在贪这些银子的时候,又怎么没想着饶了那些无辜老百姓的命?你们可知道,若是这些银子都进了国库,都被用到实处,到底能救多少人命?啊,你们告诉朕?谁,又饶了他们的命?!”   砰砰砰   雍和帝直接将桌上所有东西扫到地上,这样做完仍觉得不够解气,然后又一脚将面前的桌子给直接踹翻。   桌子顺着楼梯翻滚,最后落在了地面上,距离几位跪地的大臣仅有半米的距离。   雍和帝冷笑:“这桌子也是不长眼,怎么就没直接翻到你们面前?”   雍和帝因为早年经历,虽然做事儿刻薄寡恩,也极少给人留情面,可他同样是个非常善于隐忍的人,他不   但从来没有对着朝臣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刻薄的话。   就连他将桌子踹翻都一脸淡定,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皇后,在听到这话从雍和帝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   足以见得雍和帝被气成了什么样。   其他大臣虽说没有皇后了解雍和帝,但见他这般生气,也不由猜测傅里送上去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竟然能将其气成这般模样。   没人相信傅里只是交了一些账本儿和收据   若里面真的只装了这两样东西,皇上怎么可能气成这样?   可事实就是,里面装的只有那两样东西。   七八本账本儿   傅里习惯在年末的时候让所有店铺将账本儿全交上来,自己汇总做一本总账。一年一本,开的店铺越多,账本约厚,账本儿里面的数字,自然也就越发的大。   还有交税后收到的收据   一开始那些官员其实不愿意写收据给傅里,毕竟他们自己心里既然生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自然就不愿意给傅里落下话柄。他们又不是真的傻,一边瞒着傅里将她上交的税款贪了大半,另一边却恨不得她拿不到把柄一样,还把盖了公章的收据交给她。   但是傅里这人吧,有的时候是真的轴,而且很喜欢乱想,颇有点儿受害妄想症的意思,若是拿不到收据,她总觉得这些官儿会冤枉她没有收到税款,然后再让她重交一遍。   所以她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收据。   若是有人不愿意给她收据?傅里做事儿也绝,她能直接冲着收钱的官员“威胁”:“反正我周公这招牌最开始是挂在巴州府的,若是你们这儿不愿意给我收据,我就是不将税款交到你们这个衙门,转头直接交给巴州府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傅里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按照她的意思,给她写一份不差一毫一厘的收据   说话之前,傅里拿出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儿,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已经溜到嘴边儿了的肥肉?   这也是傅里之前送钱的时候毫不手软,真的打点到位的原因:之前傅里给这些人送钱,希望他们关照一下自己的店铺的时候,可从来没含糊过,如今人家按时按量地过来交税,你要是再为难人家,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好。   就算有些心狠手辣的,也不太想将这么个能一直下金蛋的金疙瘩杀鸡取卵。   况且交税这事儿,不管傅里交了多少银子,只要不是上面要查,傅里一个商人又哪儿来的渠道知道她上交的税银被人贪了大半?就算知道了,她又哪儿来的立场与身份追究?这些人想明白后也觉得有恃无恐,便也没多做什么。   若是没有意外,傅里还真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上交的那些税银没能充入国库,而是在半路就被人刮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进入国库的那点儿还被一些“过不下去了的官员”给借走“养家”了。   可谁让,这世上就有那么一个为了升官儿,不但不愿贪一份民脂民膏,还不惜为此得罪所有官员的人呢?   可谁让,这个官员这样做后,还真就升官儿了呢?   可谁让,这人人品还真就不错,在升官儿还能记得傅里的恩情呢?   虽然谁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讨好如今已经是定威侯夫人的傅里,还是真的知恩图报,想要让傅里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但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那样,谁还会去细究他最初的动机?   傅里不会,卫烆不会,雍和帝自然也不会。   不但不会,雍和帝恐怕还要大大嘉奖对方一番,指不定这事儿过后,那名官员的官职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说回现场。   雍和帝在说完那番质问后,不但是已经在大殿跪着的那些官员,就连大殿两侧坐着的那些官员极其女眷等,也都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一眼。   皇后看着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的表现,轻笑一声,抬手拉了下雍和帝的袖摆:“皇上,今日是您的大日子,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您先静静心,恢复冷静后再来想该如何惩治这些国贼禄鬼,到时候做下的决定更理智,也不至于落人话柄,您觉得呢?”   雍和帝原本相对皇后发火,但听她温言细语又条理分明地说完这段话,他心里的怒火还真就慢慢降了下来。   他根本懒得再看下面的文武百官,以及穿金戴银的内外命妇们。   转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后,雍和帝便低垂着头,开始平复几乎要填满他整个胸腔的怒火。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完全不敢在这种时候招来雍和帝的注意。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只有皇后还能保持冷静了吧。   她视线落在大殿上,顿了顿,拍了拍雍和帝的手:“皇上,定威侯夫人还在地上跪着呢,她又不是罪臣,反倒立了大功,您就这么让人跪着?”   雍和帝抬眼看了傅里一眼,挥了挥手:“卫夫人平身,退下吧。”   说完,便继续低头沉默。   傅里也乖觉,悄悄起身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响动。   坐好后,她抬头看向对面,正好对上卫烆看过来的视线,视线凝滞,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好一会儿,然后卫烆才笑着对傅里点了点头。   傅里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两位老人的位置,见两人安好,又看向他们身边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非常冷静,态度恭敬,没有发出半点儿不合时宜的声音。   许是察觉到傅里的视线,锦哥儿抬头看了过来,对上傅里的眼睛后,他冲着傅里笑眯了眼,无声地喊了句“娘亲,我很好”,然后转头戳了戳卫若兰的手,等他抬头后,转头示意他看傅里,等彼此都确定对方安好后,三人都转开头,继续沉默下来。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耐,何况又是在雍和帝的高压下等待他平复怒火?   所有人只觉得度秒如年。   偏偏这时候,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翻滚,那或鲜香浓烈,或香辣刺鼻的味道在鼻尖萦绕,惹得每个人都心烦气躁。   可谁也不敢催促雍和帝,甚至恨不得他能多平复一下,免得等会儿怒气没能完全平复就再次爆发。   过了约半个时辰,雍和帝长出一口气:“顾爱卿,将你收集到的证据呈上来。”   若说傅里呈上去的证据是证明了那些官员一共贪了多少了银子的话,顾学士手上的证据,则直接将每一个贪污官员的名字、官职以及各自拿到的银子都记录在案,而且不容辩驳。   因为这份证据雍和帝之前已经翻看过一遍,这次看到的时候,他倒没有像是看到傅里呈上来的那些证据那般震怒,只是表情阴沉,有些吓人而已。   不过雍和帝平素也就是惜字如金的性子,常常也面无表情冷着脸,所以他摆出这样的表情,倒是没有给其他人增加压力。   雍和帝看向大殿上满头大汗,眼神空洞绝望的官员,视线一转,又看向好些个没有站出来的官员,冷笑三声后,道:“卫烆,你手下的兵,可将这些国贼禄鬼的家,给抄了啊?”   所有人大惊失色,那些心怀鬼胎的大臣忍不住抬头,却在对上雍和帝冷酷的眼神后,瘫软在了地上   雍和帝真是狠啊,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在意,竟然在这天将所有牵涉到这桩案件的官员全部抄了家。所有人忍不住想,皇上是不是在他们进宫之后,就立刻让人将他们的家给抄了?   若是这样,岂不是他们还在宫内欢声笑语的时候,他们宫外的家……   就已经没了?   有人抬头看向雍和帝,笑容惨淡:“皇上,您可真是太狠、太绝了,您这是一条生路都不给我们留啊?”   说完,那人猛地起身,直接撞向了身后的柱子。   砰   人从柱子上滑落,有人对上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当即惊声尖叫起来:“死人啦” 第93章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就像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将本就精神紧绷的众人给吓得崩溃了。   别说是那些本就心中害怕的人了,就算心中没鬼的人,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那也被吓得不轻。一时间女子尖叫躲避,男人四处窜逃,被带进来的孩子更是哭成一团儿。   有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自己跑了,还留下孩子在原地惊慌大哭。   有些人便想要借机逃出宫殿,却被媚外守卫死死拦在大殿之中,没有半点逃脱的可能。   卫烆没有被那人的死吓到,反倒被这怪象给吓到了。   他下意识就想要往傅里这边跑过来,谁知却被傅里眼神制止,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两位老人和孩子的方向跑去   按说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其实是留在原地不要走动,可是其他人乱成这个样子,两人实在担心他们会误伤了两个老人和孩子。   不过两人才刚抬脚,就听雍和帝一声大喝:“你们给我站住,闭嘴!”   这大殿是经过特殊设计,雍和帝站在高位上的时候,正常开口说出的话都能传遍整个大殿,更惘论他现在直接大吼出来?所有人都听到了雍和帝的话。   帝王的威严不容侵犯,大家愣在原地,顿了一会儿,纷纷下跪。   雍和帝看着大殿众人的种种表现,不由嗤笑一声:“亏你们这些人还被称为国之栋梁,只是一点儿小变故而已,竟惹得你们如此失态!”   说完冷眼看向撞柱而亡的大臣,冷冷一笑:“畏罪自杀?罪加一等!”   大殿跪着的许多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想要以死谢罪,让家小逃脱责罚的大臣听完更是一脸灰败,完全没了指望。   说完这句话,雍和帝抬手将外面的士兵全龙禁尉叫了进来:“卫烆,带着人将朕之前交给你的名单上记着的那些大臣及其家眷全部抓起来。”   有人心中绝望想要哭闹,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低声抽泣,甚至还不忘捂住自家小孩儿的嘴。   等把名单上的人全都抓起来后,雍和帝犹不满足,视线落在大殿内其他大臣身上:“在场诸位,还有没有人贪过国库的银子,若是数额小于一千两,赶紧站出来认罪,只要补上银子,朕赦你无罪;若是超过一千两,也赶紧给朕滚出来认罪并交还贪污银两,朕不能免除你的罪责,却可认你自首有功,将你从轻发落。若是现在不出来,以后被朕给查出……”   话没说完,那些没有被抓的大臣中间又抖抖索索地爬出来二十多号人,一个个面色惨白地跪趴在地上,只希望雍和帝真能如他所说一般,对他们从轻发落。   看着殿下跪着的一群人,雍和帝的表情阴沉地吓人   他原以为这些大臣中间还有十来个漏网之鱼就已经很夸张了,却没想到竟然一气儿出来了二十多个。   但他还算是个守信之人,所以就算心里不爽,也让卫烆上前询问他们过往贪掉了多少银子,然后按照各自贪污的银两数量再来定罪。   比起之前那些连税银都贪的大臣,雍和帝给这些大臣定的罪名和刑罚也确实要轻上许多。   许多人松了口气。   雍和帝的表情也有所缓和,因为卫烆上前盘问之后,他才知道,虽然他说完坦白从宽后一气儿站出来了二十多位大臣,瞧着非常吓人,但这二十多位大臣中间,实则一大半的贪污银两都在一千两之内,其中甚至有两个是真的家中情况不太好,被逼无奈才选择了受贿   京城大,居不易。许多读书人就算侥幸留在京城做了个清贵的官儿,也不代表就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反倒可能因为京城高昂的物价,而将原本还算不错的生活拖垮。   雍和帝也不是那等赶尽杀绝,对大臣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的人。   这些贪污的大臣当然是要罚的,但这两个都快要被京城物价给逼死的大臣受到的责罚却最轻,只是在其归还银两之后,又罚了对方两年俸禄,并未撤掉对方职位。   同时,他又在与皇后商量之后,额外吩咐,在这两位大臣没有俸禄的这段时间,特许这二人可以拿着每月的收支账本儿到国库借款,以维持家中生计。   当然,以后都是要还的。   但就算这样,那两位大臣也因此对雍和帝感恩戴德,恨不得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因为这一波操作,雍和帝原本都快要破产的名声,倒是挽回了一些。   不过比起他借着自己的万寿节将大臣困在宫里,背地却暗戳戳地派兵将早就将那些犯了事儿的大臣的家给抄了,有大臣撞柱而亡都不能让他心软的“铁石心肠”,这点子好名声实在不够起眼。   只是雍和帝一点儿也不在乎就是了,几个贪污受贿的大臣而已,死了就死了,骂他就骂他,比起国家安泰和百姓和乐,又算得了什么?   事情虽然以非常快的速度尘埃落定,可雍和帝仍旧将所有人都留在了宫里   折腾了这么一通之后,宫里早就到了落锁的时间。雍和帝是个讲规矩的人,有时候还显得非常古板,这种可能危及到宫廷安全的例外,他是从来不破的,所以只能将所有人都留在宫里过夜了。   好在他也不打算虐待自己的大臣,谁说不能让所有人睡床,但被子褥子还是管够的。   最关键的是,之前被打断的火锅宴,他也让人另换了一批,大有食材管够,让想吃的人吃到天亮的意思。   是的,雍和帝特指的顾学士。   雍和帝本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又怎会不记得最开始顾学士认为宫里的火锅不如周公火锅店的事儿?要是两者味道真的有差别也就罢了,可明明所有东西都是同一个厨子做出来的,顾学士那样说,就有点儿下他面子的嫌疑了。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对顾学士如何,但让他多尝尝“宫里的火锅”究竟比周公火锅店的火锅差在哪儿了,却是做的出来的。不仅如此,雍和帝还特地下旨,让顾学士一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好作上一首不输之前传遍大江南北的那首诗的作品来。   顾学士:“……”我可真是太难了。   傅里等人在旁看着,见之前试图通过坑她一把来引出今天重头戏的顾学士被雍和帝这般针对,他们乐得都多吃了好多肉。   因为其他人没有心情吃东西,所以傅里一家子干脆将一家人的位置挪到了一起,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得还算开心。   然后傅里便抱着锦哥儿,卫烆则抱着兰哥儿,两位老人也紧挨着他们坐在一起闭目养神。   次日一早,宫门打开,大臣们干脆正想回家,便被雍和帝身边的苏公公通知,今天的朝会,不得缺席。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得,回什么家啊?上朝去吧。   卫烆亲自将傅里并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送到宫门口,这才转身折返去上朝。   半道儿上遇见顾学士,他往卫烆的身后瞄了一眼,笑道:“卫大人,你过来的方向不太对啊。”   卫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顾学士,皇上让你写的那首不逊于之前诗作的作品,写好了吗?”   绝杀!   顾学士讪讪地看了他一眼,扭头直接去了自己的位置。   卫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无语地摇摇头。   雍和帝做事儿一向是雷厉风行,不会给那些罪臣半点儿反应时间的,所以当天上朝,雍和帝便派了顾学士与卫烆两人离京办差   京城里面的蛀虫是全部查完了,可是那些贪了大头的地方官,如今还逍遥法外呢。   而且比起京城被抓的这几十来号儿人,那些参与贪污税款的地方官的数量可要多多了,每一个府城就算只有十几个,可放到全国,那也有好几百人了,这些人全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了瞒报并瓜分税款的事儿,雍和帝不可能放过他们。   至于那些没有贪污,或是将钱扣押下来发展当地经济的,鉴于当时太上皇在位的时候,确实对贪官污吏非常宽容,那些官员就算有心想要上报,恐怕那些贪官也不会伤筋动骨,而只要那些贪官不伤筋动骨,最后收到迫害的反倒会变成这些认真做事儿的人。   雍和帝想清楚之后,便没有计较这些人的自作主张,但也给这些人发了一份邸报,没有指名道姓,却也让他们明白了当今是个什么性子,对贪污又是什么态度,让他们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只管向上汇报,不要自作主张。   这些官员见雍和帝没有计较之前的事儿,心里也非常感激   在某些皇帝看来,偷偷挪用商人或老百姓交上来的税款为老百姓做实事儿的罪,甚至比贪污都要大,所以雍和帝对这样的事儿睁只眼闭只眼,自然让他们心生感激。   傅里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皇宫上了街,便发现昨日还热闹不已的大街上,竟然寂静无声,好似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已经消失不见,这京城只剩一座空城了一样。   傅里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接到两边果真没有一个摊贩。   她不禁笑了笑,虽然有些意外,但想着昨晚雍和帝做的那些事儿,出现这样的情况倒也是情理之中   算算昨天被抄家的大臣,粗略一数也有好几十个人吧?那么多原本高高在上的权贵被抄家,老百姓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到,不敢贸然出来摆摊,也算是正常。   傅里笑了笑,放下车帘,没有再往外看。   没多久,那些被抄家的大臣的抄家理由,朝廷便让人在京兆府尹大门前贴出了告示,将那些罪臣的罪名和贪污金额都毫不掩饰地写在了告示上。   老百姓这才知道之前朝廷闹出那么大的阵仗,不是有人想要篡权夺位,而是皇上在查贪官。   说实话,老百姓其实并不在意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毕竟皇帝离老百姓的生活实在太远了,不管皇帝是谁,是什么性子,又是什么样的品行,有什么样的才华,老百姓接触不到,自然也就不在意。   可是贪官污吏的存在却关乎着每一个老百姓的切实利益,就算是再傻的老百姓,也知道每一个贪官污吏贪来的钱财,都是从他们身上剥削、搜刮的民脂民膏,也正是因为这些贪官污吏,他们这些老百姓遇到事儿了,朝廷才会没有那么多银子救他们。   若说原本还觉得皇上登基之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抄了那么多大臣的家未免太过冷酷,让人心中害怕,甚至在心里暗暗叫他暴君的话,现在得知这些官员被抄的真正原因,老百姓却完全没了之前的想法,只恨不得立刻进宫冲着雍和帝拍手叫好。   说来将抄家的原因和具体数额公布给老百姓知道,这样的做法还是皇后在与傅里谈话后产生的想法。   雍和帝性子高傲,根本不稀得和老百姓解释自己为什么抄了那些大臣的家,他一向认为,只要朝中大臣知道自己那样做的原因便已经足够。   但是皇后却不这么想。   皇后与雍和帝是少年夫妻,一同孕育过孩子,一起走过风风雨雨,彼此的感情早就不仅仅只有男女之情而已。皇后了解雍和帝的性子,也知道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朝廷和百姓,也就更加不愿意他被老百姓误会。   所以皇后劝说雍和帝,不要隐瞒那些罪臣的抄家原因,最好将这事儿告诉老百姓,好让他们知道,雍和帝究竟为他们做了什么。   皇后好不容易说服雍和帝同意了,却又遇上了一个难题   他们一不可能拿着大喇叭到街上去吼,而不可能给朝臣下令   ,让他们将雍和帝做的事儿拿出去歌功颂德。雍和帝身为一国之君,若真要这样做了,恐怕就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了。   索性在皇后的寿诞上,出于对傅里的欣赏,皇后随口问了傅里一句,然后傅里便提了这么个法子。   皇后原本还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太好,甚至想着只告诉老百姓那些大臣被抄家的缘由,而不将具体数额说出来   那些大臣贪污的数额太过巨大,若是公布,恐怕会对太上皇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毕竟谁都知道,雍和帝上位还不到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些大臣就算长了八只手,也不可能贪污这么多的银子。可若不是在雍和帝在位时贪的,那就一定是在太上皇在位时贪的了。   傅里当时还以为皇后不会采纳自己的方法,毕竟贴告示这种事儿听起来确实与雍和帝的身份不符,所以便玩笑般地开口:“可若是不将具体数额告诉老百姓,其他人稍微撺掇一下,恐怕老百姓便要以为皇上是随手胡诌了一个罪名,只为了铲除异己。”   既然雍和帝不想毁坏太上皇在老百姓,在史书中的名声,那就只能拿自己的名声给台上填补漏洞了。   那么多银子的亏空,总得有人背锅吧?   皇后犹豫了一瞬,干脆将傅里的办法告诉了雍和帝,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用。   雍和帝呢,本来对是否将那些罪臣被抄家的原因和数目告诉老百姓相当无所谓,对老百姓是否误会自己也完全不在意,他觉得自己无愧于心就好了。   可等他被皇后提醒,自己若是不解释清楚,不但会让人误会自己是在排除异己,还会为太上皇背锅之后……   雍和帝根本没犹豫,立刻就下旨将告示贴出去了   自从太上皇年老之后,他也被太上皇折腾地够多的了,原本就淡薄的父子情份也早就被折腾地不剩多少,他不去恶意毁坏太上皇的名声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愿意为太上皇背锅?自己的锅自己背好,甩给儿子算是怎么回事?   告示贴出去后,雍和帝在老百姓嘴里的口碑变好后,那些文人也不敢说出诋毁的话了   若是有人诋毁雍和帝,都不用去报官,马上就有老百姓一拥而上,将那慨他人之康的大傻子给真的揍成傻子。   不但雍和帝的名声好了,就连傅里在京城开的那些店也因此受益。   因为消息传开之后,老百姓连带着也打听到了,那些贪官贪掉的银子里面的大半,都是傅里依法缴纳的税银。虽然这些税银也都是她从老百姓身上赚到的,可是她上交给朝廷的这些税银最后也都会用之于民啊。   他们在傅里的店里面花钱吃了东西,本来已经银货两讫,可是老百姓突然知道,自己花掉的银子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上一部分……   到周公美食连锁店花钱,我们赚了啊!   傅里:“???”   谁也不知道第一个这样想的人是谁,将这样的想法宣扬出来给老百姓洗脑的人又是谁,但最后这样的想法确实传遍了整个京城,并大有继续蔓延到全国的趋势。   傅里的周公美食连锁店,再次爆火,赚钱之后,上交给朝廷的税银也跟着增加了几乎是之前的三分之一。   贪官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锦哥儿以前在巴州府的夫子在恩科之前,挑了个时间上门拜访来了。   因为之前在巴州府的时候,傅里与这位孙夫子打过照面,所以她想了想,便干脆亲自出面见了这位孙夫子,并询问孙夫子的来意。   和傅里见礼之后,孙夫子脸上有些尴尬:“草民此次前来……”   傅里赶紧摆手:“您是锦哥儿的夫子,也是我心里敬仰的人,你我之间就是最普通的先生与学生家长的关系,就不要在意那些俗礼了。您还如以前一样,自称我就是了。”   孙夫子微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傅里嫁给定威侯之后,便会看不上他呢。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不瞒侯夫人,我此次前来是为了给您道歉的。之前傅文锦说是想要报答我之前对他传道受业解惑之恩,所以想要报答于我,我一时受不住他缠磨,也确实想要与陆先生请教一些不懂的问题,所以想法子便提出了想要与他见面的话来。因为傅文锦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陆先生又在卫家族学教书,所以我便想着,这对傅文锦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孙夫子一脸惭愧,“这段时间傅文锦一直没给我消息,我原还以为……”他冲着傅里拱拱手,满脸歉意,“后来无意间从朋友处得知,陆先生性子孤僻,并不爱与人来往,就连当初会去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也是在父母的逼迫下做的……傅文锦这段时间一直没给我一个确切的消息,想来是正在为我努力,也因为这事儿真的太难。我知道此事后便明白自己误会了学生,便想着上门给他道歉。”   他起身鞠躬行礼,“是我小人之心了。”   傅里没想到孙夫子作为锦哥儿的夫子,竟然还会放下身段给他道歉,不由有些震惊。同时心里也明白了锦哥儿为什么到京城之后,还会对这位孙夫子念念不忘,想要报答。   她赶紧起身亲自将人扶起:“孙夫子不必如此,锦哥儿并不知道您……”   “在下以为君子之道,至少要做到敢于认错。绝不可因为对方不知道,便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心安理得。”孙夫子冲着傅里拱拱手,“此事确实是我错怪了傅文锦,合该给他道歉。只是他今日既然不在,便请夫人帮忙转告一声。还有与陆先生见面一事,便让他当做玩笑,不要放在心上。以我才学,考中进士还是不难的,还请夫人转告文锦,让他好好读书,不要再浪费宝贵的求学时间为我的操劳,也不要贸然与陆先生提起此事,以免惹了陆先生生气,对自己以后的学业有碍。”   说着,孙夫子表情无奈,“我作为先生,却让学生为自己的前途奔劳,若是传出去,我那些好友就要笑话我了。”   听完孙夫子的话,傅里眼底不由生出几分敬佩。   她笑了笑,冲着孙夫子说道:“说来这事儿其实已经有了眉目,只是之前事情太多,锦哥儿中途又犯了些错,让我惩罚了一段时间,所以才没能将这好消息告知您。”   孙夫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惊喜地看向傅里:“夫人何意?”   傅里笑道:“先生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锦哥儿为了促成此事而做出的努力告诉孙夫子,但很快便决定不要隐瞒。   就让她自私一回吧。这事儿要是落在自己身上,她当然要尽量淡化自己做出的努力,好让对方不要因此产生负担,可若是事关锦哥儿,她便忍不住想要为他多做几分。   以孙夫子的才学与品行,以后就算不能在官场有所建树,人缘儿却绝对差不了。   而要不了几年,锦哥儿也要开始参加科举,且很可能要不了多久便会入朝为官。卫烆虽然位高权重,可他到底是武将,能为锦哥儿提供的帮助有限。可若是孙夫子此次得中,等锦哥儿入朝为官的时候,他至少能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帮助却能让锦哥儿迅速在朝中站稳脚跟儿。   想明白之后,傅里便状似不经意地将锦哥儿之前为了达成孙夫子的要求而做出的努力告诉了孙夫子,而正如锦哥儿预料的那般,孙夫子听完后脸上表情果然有了变化。   傅里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才说道,“陆先生喜欢古籍,正巧侯爷手中有那么几本,锦哥儿之前也从其他地方得到了几本,两者相加,也有十来本的样子。锦哥儿将这些书抄写之后送给陆先生,陆先生果然大喜,非常高兴地答应了与你见面。只是前段时间……”   孙夫子点头,作为即将进入官场的读书人,他自然一直有注意时政,何况前段时间新帝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傅里见他会意,这才继续解释,“虽然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儿耽误了,但您放心,陆先生确实已经答应了和您见面,只等锦哥儿和陆先生约一个时间,您就可以见到陆先生,并向他请教问题了。若是夫子有什么想不通的难题,还请在这段时间整理好,到时候与陆先生见面的时候便可直接询问。”   “还有,陆先生的性子在常人眼里确实有些怪异,他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每天接触的人也都只有那几个,因为长久不见生人,所以和您见面的时候,恐怕会有冒犯之处。而且陆先生说话也相当直接,并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寒暄上,所以见到您后,他很可能会直接问您问题……还请夫子有个心理准备。”   孙夫子连忙点头:“自古有才之士大多脾气怪异,在下早有准备,并不会因此生出怨怪之心,请夫人放心。”   傅里连忙摆手:“我只是担心您觉得受了委屈,或是觉得我们在陆先生面前说了什么,才让他那般态度……”   在几个孩子抄书的时候,傅里便让人去打听了陆先生的性子。打听清楚之后,傅里便有些惊讶   这哪里是性情怪异,明明就是只是重度社恐加不善言辞而已。   傅里前世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所以对那位陆先生倒没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个时候的人又不知道什么叫社恐,更担心陆先生的不善言辞会让孙夫子觉得被冒犯,所以才给他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孙夫子恍然,忙笑着说道:“多谢夫人好意。”   傅里笑笑,不以为意:“只希望你不要怪罪锦哥儿办事不利就好,他是真的非常敬重您这个夫子,上京之后便一直点惦记着要为您做点儿什么呢。”   孙夫子笑眯了眼:“是我的幸运。”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上京之后还结交了一位好友,他是三年前考中进士的,不过没能考中庶吉士,所以便干脆谋了外放,在江南一带做了个七品推官,因为在任上立了功,如今回京述职,想来要升官儿了。他才学不错,做官更是一把好手,若是夫人允许,在下希望能将锦哥儿引荐给那位好友。”   傅里几乎立刻就要答应了,但在开口之前,不知怎地,她下意识问了句:“不知那人姓甚名谁?”   孙夫子笑着开口:“我那好友姓贾名化,字时飞,号雨村。其虽相貌魁梧,然言语不俗。我与之相谈,每每总能从他话语中收获许多。若是锦哥儿能与之相处一段时间,想来对他以后也有帮助。”   孙夫子是真心为了锦哥儿未来考虑,然而傅里听到这人名字后,几乎是瞬间便黑沉下来。   孙夫子愣住,态度也变得小心起来:“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   傅里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贾雨村这个人在红楼梦里面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反派,但在被革职之前,他还只能算是个道德有瑕疵的小人,而没有真的做过什么坏事。   现在距离贾雨村从甄士隐手里拿到赶考银子高中进士仅仅过去了三年,他现在也才是个七品小官儿,就算因功升职,至多也就跳一级升到六品,距离他借着林家贾家的关系当上金陵应天府的知府还有好些年呢,而且如今林家虽在,贾家却已经被抄了家,他以后被革职,究竟还能不能得到官复原职的机会还只是个未知数,他在红楼中让人诟病的放任薛蟠打死人逃跑的事儿更是不可能再发生……   傅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孙夫子解释,但要让锦哥儿去和这样的人接触,她却又担心锦哥儿不   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贾雨村给坑了。   所以犹豫之后,她语焉不详地解释:“孙夫子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贾雨村,我曾无意听过他的名声,有些不大好,我实在不愿让锦哥儿和他接触。但我绝非对先生有意见,还请先生不要误会。”   以傅里的身份,确实能接触到许多他这样的人不知道的消息,孙夫子听完傅里的话后,自然心中惴惴。   他忍了忍,到底有些介意,忙慌张地对着傅里行了个礼:“在下与贾兄相交莫逆,若是他品行不端,做过什么叫人难以忍受之事,在下不知却难免心生揣测,之后一定寝食难安。又或者夫人只是自己介意,可您说的话却让在下心里有了芥蒂,回去后也难以面对贾兄。贾兄有什么不对之处,在下恳请夫人一定告知。”   傅里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我之前听人说起,这位贾雨村原本是湖州人士,虽然生于仕宦之家,可到了贾雨村这一代其实已经彻底没落。那贾雨村虽然腹有才华,却连赶考银子都拿不出来。之前走到金陵,身上银子尽数花光,不得已留在当地,只能靠给人卖字作文为生,却无法筹措赶考银两。”   孙夫子愣住:“虽然贾兄确实是湖州人士,但与我相处之时,他似乎并不贫穷……”   傅里笑了笑,没有搭话,“索性他邻居是当地名门望族,更是乐善好施。因为欣赏其才华,于是赠银助考。谁知当天晚上那望族家主赠送了银两,次日又想为其写上两封荐书,谁知找上门去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孙夫子惊愣当场:“贾兄不曾拜别恩人?”   傅里点头:“只托附近寺庙中的沙弥留了一句话,当夜从恩人家离开后便匆匆走了。”   这事儿其实是小事,但以小见大,已足以让人窥见贾雨村的真实品行。   孙夫子大受打击,踉跄着起身,几乎站立不稳。   他是个真正的君子,所以就更加无法容忍贾雨村的小人行径。   谁也不知道贾雨村为何那样做,但他没有当面与自己的恩人辞别,而是从恩人手上拿到银子回家后便迫不及待地,像是担心恩人后悔一般连夜赶路离开却是事实。   孙夫子张了张嘴,神情恍惚地看着傅里:“不知夫人是从何处听闻这个……这桩消息?”   傅里瞧着这样的孙夫子,竟然有些不忍。但想到与贾雨村结交,最后很可能落得被他背后捅刀的后果,便狠下心开口:“夫子应当听说了,我那周公美食连锁店遍布大夏,金陵那等繁华之地自然不会落下。因为贾雨村那恩人家后续发生了许多变故,于是这事儿也就被人当做了一桩逸闻连带着他那恩人家里的其他消息一并穿到了我耳中,所以我才会听到这人的名字时,产生那般大的反应。”   傅里起身行礼,“我并非有意冒犯夫子,还请夫子不要怪罪。”   孙夫子连连摆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过了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亮了亮:“您既然只是道听途说,想来传闻也有出错的时候。但我却与贾兄日日相处,贾兄待我更是真心,之前他还特地为我牵线搭桥,联系上了在翰林院内任职的同乡,这才得以从同乡手上拿到那份资料……”   原来孙夫子之前拿到手的资料,还是贾雨村从中牵线搭桥的?   傅里都有些惊叹了,贾雨村这个人做人是不怎么样,但这钻营和扩展人脉的本事,确实让人甘拜下风。   她顿了顿,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醒了孙夫子一句:“虽然那事儿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但因为告诉我消息的人算得上是心腹,所以也就信了。您与贾雨村关系更亲近,更相信他也属正常。只是还请夫子在以后的相处中多留个心眼儿,可以将他视作好友至交,却不要什么事儿都和他说。还有……锦哥儿年纪尚小,我实在不愿他和品行有瑕之人接触,还请夫子见谅……”   孙夫子赶紧点头:“我明白夫人的顾虑,也知道您是好心,不会介意。”   只是原本得知可以拜见陆先生的好心情也消失无踪,已没了再留下的心情,于是起身行礼告辞。   傅里也不好多留,值得亲自带人将孙夫子送出了大门。   晚上锦哥儿与兰哥儿一起回来,傅里将孙夫子前来拜访一事告诉了锦哥儿,并转达了孙夫子的谢意,同时也将贾雨村之事告诉了两人:“这贾雨村是个真正的小人,你们以后若是遇上,可千万不要被他蒙蔽。”   兰哥儿有些发愣:“娘亲说的是真的?”   傅里点头:“自然是真。”   锦哥儿却有些不同见解:“只听娘亲所言,这贾雨村虽然是个小人,却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娘亲却是这般如临大敌之态……娘亲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与贾雨村相关的事儿,只是因为顾及夫子与贾雨村的至交关系,所以才没有告诉他?”   傅里失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小滑头……”   她笑着摇摇头,“确实知道一些事儿,却不好告诉你。你只需要记得,这贾雨村不但是个小人,还是那等最让人痛恨的喜欢在恩人背后捅刀子的小人便好。”   与孙夫子不同,锦哥儿对傅里的话却非常相信。   想到孙夫子的性子,他不由着急:“若那贾雨村真是个喜欢在背后捅刀的小人,孙夫子岂不是危险了?”   傅里想了想,也有些担心孙夫子。可他们与孙夫子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也不好强逼着孙夫子和贾雨村绝交不是?   顿了顿,她道:“那贾雨村与孙夫子之间的关系那么好,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对孙夫子下手吧?而且孙夫子如今不过是个举人,连进士都还要等恩科之后才能见分晓,其实也没什么可利用的,贾雨村也没理由对他做什么。”   兰哥儿不懂:“既然夫子身上没有可利用的地方,贾雨村那小人又为何眼巴巴地和夫子结交呢?”   傅里笑道:“这人脉呢,非得是在事儿前结交的才叫人脉,若是等遇到事儿了才想起来结交对自己有用之人,那哪儿能叫人脉?那叫交易,叫利用。谁也不傻,没有感情蒙蔽双眼,想要让人出手帮忙,自然的拿出让对方感兴趣的筹码,可若是像贾雨村这样在人寒微时结交,等到孙夫子以后发达,若是贾雨村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以孙夫子的性子,可不得要肝脑涂地?但若是贾雨村等要用到孙夫子的时候才想法子与之结交,并想寻求他的帮助,孙夫子就算帮忙,难道还能竭尽全力?”   “可是京中举人不说好几千,怎么也有好几百,那贾雨村因何盯上了孙夫子一个外来人?”锦哥儿一语中的,直接切中贾雨村要害。   傅里愣住:“对啊,贾雨村……”   傅里突然想到一件事,那贾雨村路过金陵没了银两,怎么就那么巧做了甄士隐这个乐善好施、敬仰有才之士之人的邻居?而这个邻居还真就给他提供了赶考的银子,让他有了直上青云的本钱。   之后他被革职,又那么巧地进了有本事又有钱又有人脉的林如海家,给他独女林黛玉做了先生?更巧的是,等传来朝廷要起复旧员的消息后,他只是同林如海说了一声,林如海还真就感恩地又是给他牵线搭桥,又是送他打点银子,直接将他送上了金陵应天府的位置。   傅里皱眉,这贾雨村不会是接近孙夫子是假,实则是冲着他们来的吧?   一大两小面面相觑,虽然心里都有着相同的猜测,却无法就此确定贾雨村的真实目的。   看来一切只能等之后朝廷恩科结束之后,才能真正确定了。   好在恩科很快就来了,在此之前,锦哥儿还将自己身边的小厮派了两个到孙夫子身边,让他照顾孙夫子的饮食起居。   孙夫子也知道科举的重要性,倒也不曾推辞。   会考九天,等考完出来,孙夫子不说蓬头垢面,却也面色惨白,身上总缠着一股子怪味儿。   小厮赶紧将人抬进马车,送回孙夫子租赁的小院儿。   之后,便只剩等待了。   孙夫子焦躁地待在院子里等消息,担心出事儿甚至连门都没出。   锦哥儿担心孙夫子,想要带他出门逛逛,却被其果断拒绝。   不久,会试结果出来,孙夫子果然得中。   虽然名次不算好,但只要能上榜,他就算只能不能考中进士,也能有个同进士的功名。孙夫子又不是那等野心勃勃之人,就算只有同进士的功名,也足以让他高兴了。   所以拿到考试结果之后,孙夫子一扫之前阴霾,当场喜笑颜开。   不久,锦哥儿和兰哥儿二人亲自携着礼物登门道喜。   因为担心提前几天过来会撞上孙夫子的好友并贾雨村之流过来道贺,所以傅里特意安排了两个孩子等过了几天才带着礼物上门。   谁知两人刚进门,竟在夫子的屋子里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此人生的是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有一双剑眉星目,又有直鼻权腮,瞧着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只是气质略有些圆滑,不似孙夫子一般清正。   兄弟二人愣了下,忙冲着他点头示意。   那人见到二人后眼眸闪了闪,也跟着起身,冲着二人点头。   锦哥儿眨眨眼,状似天真地开口:“不知这位叔叔姓甚名谁,与夫子是和关系?我是夫子学生,几次过来,还不曾见过您呢。”   贾雨村登时笑了起来:“在下姓贾名化,号雨村,比你们夫子痴长几岁,你们可叫我雨村师伯。”   兰哥儿一怔,瞬间明白了此人身份。   只是他一直站在锦哥儿身后,跟个小骑士似的护着锦哥儿,也不开口。贾雨村之前瞄了几眼后便没有在关注他,也就没能见到他那一瞬间眼神的变化。   锦哥儿却毫无异常:“原来是雨村师伯啊,弟子傅文锦,这位是兄长卫若兰,今日是过来恭贺夫子得中贡士。只是进来许久也不见夫子人影,不知师伯可知道夫子去了何处?若是知道,还请告知。”   贾雨村眼底闪过一抹赞赏,于是笑道:“盛斋得友人相邀,去参加诗会了,许是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们若是着急,我可领着你们过去。”   盛斋是孙夫子的字,亲近的人都这样称呼他。   傅文锦一脸失望:“原来夫子今天不在家啊。”   说完摇头,“我们两个黄口小儿,还是不要过去搅了夫子的兴致为好。索性师伯在此,我们也不算白跑一趟。那些下人拎着的便是我们送上的贺礼,就放在院子里了,还请师伯帮忙照看,等夫子回来后转告一声就好。”   贾雨村顿了顿,挽留道:“盛斋之前提起过二位,也曾说起你们正在陆先生名下学习,想来文采不错。参加诗会的人彼此认识,也只当是会是玩乐聚会,不会出现逞强好胜之举。以你们二人学识,参加那诗会也尽够了。就算不主动参与玩乐,只是看着也能增长见识,是个不错的去处。”   锦哥儿转头与兰哥儿对视一眼,旋即笑着摇头:“还是不了,我们今日出来用的请假理由便是给夫子贺喜,就算夫子今日在家,我们也只能再次停留一会儿,是万万不能多待的,否则回去就会被陆先生责罚。多谢师伯盛情邀请,只是我们身不由己,只能就此拜别。”   说罢二人不约而同冲着贾雨村拱手,然后与锦哥儿一起转身离开了。   贾雨村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放人离开。 第94章   回去后,两兄弟干脆将此事儿告诉了傅里和两位老人,三位长辈听完都是一个想法   这贾雨村与孙夫子结交,就算一开始不是冲着他们定威侯府来的,之后得知孙夫子与锦哥儿的关系后,也定然动了与定威侯府搭上线的想法,并已经开始为此付出行动。   傅里原本有些担心,但见两个孩子面对贾雨村时严防死守,也不曾软化态度,于是反倒彻底放心了。   两位老人却总觉得有贾雨村这么个小人在旁虎视眈眈,两个孩子年纪小,难免被他哄骗了去,于是仍旧不太放心。   老太爷到底曾在朝中做官多年,儿子卫烆又是朝中肱股之臣,他在朝中还是有几分颜面在的。   他也没想着对贾雨村做什么毕竟贾雨村如今只是想要接近家里的两个孩子但也不希望贾雨村这人继续留在京城。于是他干脆给吏部旧识递了个信儿,直接让人尽快将贾雨村的调令下达,以完全合法合理的手段,将其送出了京城。   贾雨村走后,两位老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贾雨村如今不过是个小人物,他离开了京城,除了他的那些好友故交,也没什么人在意。   孙夫子倒是在殿试的结果出来,考中进士后,朝再次上门道贺的锦哥儿、兰哥儿多嘴问了一句他那么早离开京城,是不是他们在其中出力。   听锦哥儿的话,孙夫子当时问这问题的语气好像很平静,对贾雨村的感情好像也不如之前在意了。   锦哥儿没有骗孙夫子,孙夫子知道后,竟也只说这是好事儿,旁的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傅里想着,在他与孙夫子见面之后,两人之间恐怕又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儿不一定闹得很大,甚至很可能只是孙夫子以前并不会放在眼里的微末小事,可孙夫子心里只要对贾雨村心生防备,那些原本会被忽略的小事儿与细节,便很可能被他放在心上细细琢磨。   琢磨得多了,可不就容易发现许多事情了吗?   那贾雨村是个真小人,又不是伪君子,只要孙夫子在面对贾雨村这位对他帮助良多的至交好友时别下意识带上八米厚的滤镜,还有什么是发现不了的。   傅里不奇怪孙夫子对贾雨村态度冷淡,她只奇怪他怎么瞧着平心静气,好像还没有和贾雨村闹掰。   不过想想孙夫子那性子,她倒也了然了。   傅里却不知道,孙夫子会对贾雨村态度改观的原因,还是因为两个孩子   原来锦哥儿与兰哥儿上门给孙夫子道贺,庆祝他考上贡生的那天,孙夫子并未去参加什么诗会。他只是被几个好友叫去了租赁的那个小院儿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内喝酒,而贾雨村呢,在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到孙夫子的住处,从日出到日落,几乎从不缺席。   那天也是如此。   只是贾雨村来的时候,事情不太凑巧,孙夫子上京后结交的几个好友约他出去喝酒。他也知道就这几天,以傅里母子的态度,定威侯府肯定会派人过来道贺,于是也不愿意离得太远,便只在住处附近叫了壶酒。   他本来想要将贾雨村也一起叫过去,贾雨村却以和孙夫子的好友不熟为由拒绝了。   孙夫子虽然觉得奇怪,但因为不想胡乱揣测自己的朋友,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交代贾雨村留在家里好好休息,顺便帮他看家。若是定威侯府的人上门,一定要将人留住,亲自过去叫他。   但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锦哥儿与兰哥儿都不是碎嘴的人,小厮又认为贾雨村身上发生的事拿出去说也没什么人听   一个七品小官而已,又与定威侯府并不沾亲带故,不知前情后果,小厮也不知道贾雨村那天的所作所为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和含义,拿出去说也干巴巴的,没什么噱头。   是以按照正常轨迹,孙夫子本是不该知道当天发生的事儿的。   就算知道傅文锦与卫若兰到家中来过,细节还不是由贾雨村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但偏偏,孙夫子知道定威侯府上下对贾雨村的不喜。既然对贾雨村不喜,又怎么会将东西留下就走?这其中自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贾雨村隐瞒不提,只说两个孩子还有功课,不愿等孙夫子回来。   孙夫子一下就知道贾雨村在撒谎了,然后便忍不住和他吵了起来。他又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于是便将傅里告诉他的与甄士隐相关的事儿说了出来,并问贾雨村真假。   贾雨村承认了,因为他并不觉得那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在金陵已经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拿到赶路银子后不赶紧离开,难道还要在金陵停留许久?”   “那你为何不与甄士隐道别?”   “听他语气,还想让人测算一个适合上路的黄道吉日,然后才允许我离开。我怎会愿意继续在金陵耽误?自然要尽快离开。”   “你为何不道别?”   “我让人给他留了口信。”   孙夫子就像个固执的老黄牛似的,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雨村,你为何不向甄士隐道别?哪怕当着他的面儿提一嘴,难道也不行?”   贾雨村恼了:“我急着上京赶考,哪儿来的时间当着甄士隐的面儿道别?”   孙夫子彻底失望,看着他摇头道:“那你至少得给对方留下一封讲明缘由的书信,怎可只给人留了句口信?”   贾雨村不想再与孙夫子纠缠这个问题,于是甩袖离开。   自此后,两人便有了难以弥合的裂缝,关系自然回不到从前,孙夫子也对那贾雨村有了防备。   最后,才有了与锦哥儿、兰哥儿见面时,提到贾雨村的平静态度。   不过这件事对定威侯府上上下下就只是个插曲而已,就跟小石子儿落在湖面上,还没掀起什么波澜,便消失无踪,没有在徒旻的生活里留下半点儿痕迹。   傅里却因为贾雨村的突然出现,而想到了一个人   甄士隐那个被人拐卖了的独女甄英莲,也即是后来下场凄凉的香菱。   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傅里便干脆给卫烆写了封信,让他在金陵、姑苏两地办差时顺便留意一下一个眉心长了颗红痣的小姑娘,若是遇上,便干脆将人买下。   可惜过了两个月,卫烆来信说让人仔细找了,但没有找到。   他身上还有公务,不好在两地久留,所以只能离开。   不过因为傅里提及的拐卖一事,卫烆倒是在寻找甄英莲的途中遇到了几个拐卖窝点,然后直接将人端了个干干净净,救出了不少被拐的小孩儿。   傅里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香菱身世虽然可怜,但没有见面之前,对她来说到底不过是个纸片人。在有机会的时候,她当然可以让卫烆顺便将她救下,可若连人都没有找到,她当然也不会逼着卫烆一定要将人救下,甚至耽误自己的任务。   所以她再次写信,只说是听人提过这个小女孩儿,能救当然好,没能救下也没法子,让他不要太放在心上。   卫烆却觉得傅里难得请他帮忙,到底还是将其放在了心上。   与顾学士交接任务的时候,也顺嘴将甄英莲的特征告诉了顾学士,让他手下探子帮忙留意,自己仍不停蹄地带着人去追查下一个贪官儿去了   京城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传出消息无法避免,有些人提前得到风声便卷款逃跑了,所以卫烆除了抄家,还得将那些逃跑的罪犯给抓回来。   因为人太多,卫烆愣是折腾了大半年才回到了京城。   两人成婚才一年多,可相处的时间却不过一两个月,傅里还没说什么,卫烆就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他原本想象的婚后生活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成婚之后事情接踵而至,他反倒比之前夺嫡最凶残的时候还要忙碌得多?这整天不着家的,他倒是不担心傅里感到寂寞,可是他会思念傅里啊!   卫烆不高兴了,回来复命后直接同雍和帝摊牌:“皇上您体谅体谅微臣行不行?微臣倒是知道您现在手边没有几个可信之人,您这样信重微臣,也是微臣的福分。可是您也该想想,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夫人点头嫁我,好不容易和夫人成婚了,结果婚后一年多,大半时间都被您派出去做任务了,连夫人的面儿都见不着,还不如之前没成婚的时候呢。”   说完,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令牌,“您登基也有一年多的   时间了,也该在朝中多培养几个得用之人了,微臣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至多再为您效力一两年,就该退居二线了。您也别觉得微臣这话说得不好听,您也该想想,微臣的儿子今年都十二了,明年就要开始议亲,再过两三年找到合意的人选,便可以成婚,为微臣添个大胖孙子了。这在外奔波之事,您还是交给底下的年轻人吧。”   雍和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卫烆,顺手接过令牌在手中把玩:“你倒是会为朕着想。”   卫烆拱手:“为皇上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   雍和帝想了想,道:“你是真的想退居二线,还是仅仅不愿意离你的夫人太远?”   卫烆眨眨眼,认真看着雍和帝开口:“两者都有吧。微臣倒是想要为皇上多做点儿事,但微臣年纪确实不小了,剩下的时间更想要留给家人。夫人是微臣家人,自然也在其中。”   雍和帝嗤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耽于儿女私情?”   卫烆只是拱手,并未搭话。   雍和帝抬手将令牌又扔回了卫烆怀里,而后笑骂:“知道了,你且回去,朕另有安排。”   卫烆这才行礼退下,然后回到定威侯府。   阔别大半年,卫烆从大门走进定威侯府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家   倒不是说定威侯府改变得有多大,大方向是没有改变的,只是一些小细节做了改动,让整个定威侯府看起来没有那么富贵华丽,反倒透着一股恬淡清雅的感觉。富而不宣,贵而不漏,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寒酸,细节隐秘处也暗暗昭示着自家的身份,看起来和卫烆以前见过的那些传承了好几百年的老世家府上的装潢摆设有些类似,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欢。   卫烆笑了笑,让手下人自行离去,自己则回到与傅里居住的院子。   傅里之前便听说卫烆今日回来,是以早早将所有事情排开,整整一天都在家里等着卫烆回来。   见到他进门,傅里不禁起身迎了上去:“你这次去的可真是够久的。知道的,明白我这是嫁了一个大忙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嫁给了一个牌位,丈夫整天不着家,难免让人看了笑话。”   虽然这样说着话,可傅里脸上却没有一点埋怨,反倒满是揶揄。   卫烆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傅里并非真正介意。   傅里却察觉到他表情有异:“你怎么了?是这次任务遇上什么麻烦了?又或者过程中产生了什么变故?”   卫烆摇头,伸手将傅里抱进怀里。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没事儿,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傅里失笑:“你难道和其他女人上过床了?”   卫烆从傅里颈窝起来,与她面对面对视着,表情镇定,眼底却又几分委屈:“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傅里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开口:“正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我才会直接这样问啊。若我真的怀疑你不忠,我何必捅穿这层窗户纸,让你心里有了防备?我到时只会暗中让人调查,甚至收买你身边的小厮,以此窥探你的行踪,来抓你不忠的证据。”   卫烆想了想,明白这确实像是傅里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不禁笑了起来:“那我可得好好做人,万不要伤了你的心。”   说完,他再次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轻啄几下。   傅里抿唇,抬头发现卫烆的眼里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思念与爱意。   两人抱着温存片刻,卫烆突然嘟囔了一句:“好想就这么抱着夫人,一辈子不分开。”   傅里摇头失笑,抬手将人推开:“你赶了这么久的路,路上一直没洗澡吧?都臭了!我可不想和满身臭味的人抱着一辈子不分开。我已经吩咐厨房将热水烧好了,你且到隔间儿等着,一会儿下人便将热水送上来了。你洗漱之后,我再陪着你去给两位老人请安。”   顿了顿,她解释道,“因为不确定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仍旧让两个孩子到族学上课去了。你先进去泡澡,我这就让人将两个孩子叫回来。你这做父亲的时隔大半年才回来,他们作为小辈,合该回府给你请安。”   卫烆摆摆手:“不用了,等他们下学之后再来请安也是一样。”   傅里见他表情认真,也就没再坚持。   卫烆顿了顿,突然开口:“小里,我同皇上说,自己想要退居二线,让他赶紧培养心腹顶了我的职位。”   傅里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转头对上卫烆似乎有些忐忑的眼神,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是这个表情?虽然我觉得有些突然,但你这样做想来有自己的理由,并非只是心血来潮就将自己一片大好的仕途断送才对。”   卫烆微微松了口气:“皇上已经坐稳了位置,我如今的职务就有些扎眼,短时间内皇上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时间长了,难免对我生出猜忌。我想着不如趁着皇上对我最信任的时候,将调令交出,一来好让皇上将我如今的位置交到一个更容易控制的人手上,向其表忠心;二来也算试探皇上的态度。”   而试探的结果,还算不错。   皇上显然猜到了他这样的桌的原因,但并未生气,也没有直接夺了他的权,足以说明皇上现在还很相信他,也愿意将自己的安全交到他手上。   当然,从雍和帝的态度中也能看出,他对卫烆现在的职位,确实另有想法。   说到这儿,便不得不说一下卫烆如今的职位了   卫烆如今的官职叫做步兵统帅,一个足够位高权重的职位。位高在其官职本身,二品大员,整个朝廷也没几个。权重则体现在其职务范围,步兵统帅主要负责京城九个城门的守卫和门禁,同时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职务。   是京城难得的,有兵权的将领,虽然步兵统帅统领的是皇家禁军。   但因为这个职位太过重要,所以以前在这位子上的武将不是皇室中人,也是与皇室沾亲带故的亲戚加心腹。只有这样,皇帝才能放心地将皇室禁军交到对方手上。   非要类比的话,这个步兵统帅其实与清朝的九门提督非常相似   无论是官职品阶,还是职务范围,又或者其与皇帝的紧密关系都与这个步兵统帅有着非常大的相似度。   甚至连这个官职的名称,都与之有着非常大的相似度   九门提督又被称为步军统领。   历史上比较出名的几个九门提督,如托合齐、隆科多二人,都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均为皇帝心腹,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雍和帝上位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寻摸好步兵统帅的人选,只能将其交到心腹卫烆手上:一来卫烆确实让雍和帝放心,二来则是想要让卫烆先把位置给占住,雍和帝好慢慢寻摸合适的人选,免得随便选上来一个不合适的,自己反倒整日提心吊胆。   可卫烆虽然是雍和帝心腹,与皇室到底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个官儿,卫烆在雍和帝皇位不稳的时候当得还算稳当,等雍和帝坐稳了皇位,便有些尴尬。   索性卫烆在雍和帝登基之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部分时候都在外奔波,实际上与皇室禁军没有太多接触,真正掌握皇室禁军的人还是雍和帝本人,以及卫烆之下的副将。   卫烆将步兵统帅的重要性与自己身份的尴尬之处告诉了傅里,傅里这才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顿了顿,她笑道,“这一年多的时间皇上已经将不属于自己的势力替换得差不多了,而且还杀鸡儆猴,抄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家,朝臣虽然不太可能发自内心地敬仰他,却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敢反对他的统治;而老百姓则更加简单,就皇上之前抄家行为,便足以让他在民间拥有足够的名声。”   简而言之,雍和帝的皇位确实已经稳了。   别说太皇上如今中风,就算他跟红楼梦里面一样,还没病没灾地健康活着,恐怕也不能再动摇雍和帝的皇位。   在这种情况下……   “你选择将步兵统帅的位置让出去,确实是非常合适的做法。”傅里笑着看向卫烆,“你应该也知道这点才是,怎么看你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难道你舍不得这个职位?”   这就有些麻烦了……   傅里偏头认真想   着,不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你亲戚当中有没有想要进宫的女孩子?你想法子将人送进宫,到时勉强也能算作皇亲国戚,再当步兵统帅也就合情合理,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了?”   当然,她只是开玩笑而已。   毕竟卫烆虽然表情有异,却实在不像是对这个官职有所流恋的样子。   卫烆忍不住捏了下傅里的手:“你怎么这么促狭?”   顿了顿,他解释道,“我倒不是不舍得这个官职,只是如今把着官职给甩出去,皇上下一步会给我安排什么职位,还能不能有如今的地位,我也说不准。”   就算皇上对他有其他安排,甚至会给他升官儿,但想来都不会比步兵统帅这个职位更吃香   在朝中做官,官儿大不大,其实很多时候并不如皇上的信任和看重重要。很多时候官职高的人,反倒不得不去讨好那些比自己官职更低,但更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人。不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巴结了。   傅里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什么,抬手轻捶了卫烆一下:“我当初嫁给你是看中了你这个人,又不是看中你的身份地位。别说你如今还是皇上的心腹,还有一个定威侯的爵位,就算你什么也没了,难道你就不是你了?”   她真是那种看重身份地位的人,当初也不至于和卫烆耽搁那么多年才成就好事了。   卫烆倒也不是真的这样想,只是突然坐下这个决定,也没有和傅里商量,面对她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心虚。   好在傅里也没有在意:“那你这个步兵统帅还要做多久呢?”   卫烆想了想雍和帝的态度,迟疑着开口:“也就最近一两年吧,最多三年,皇上肯定会将我从这个位置上换下来。”   傅里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皇上最有可能将你派到什么地方去呢?”   若是有个猜测,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她恍惚记得,王子腾在红楼刚出场的时候,便做的是京营节度使,据说这个官儿与直隶总督一般无二。直隶总督在清朝是九大总督排名第一的那个,因为管辖的地方是京畿要地,所以一般能做这个官儿的也都是天子近臣,不是皇上心腹不可上任。   但因为当时朝中还有个身强体壮的太上皇,所以这王子腾到底是靠着谁坐上了这个位置还真就说不准   从四大家族与太上皇的关系一向亲近来看,王子腾大概率是靠着太上皇才做了京营节度使。红楼梦太上皇与皇上的博弈中,前期也确实一直是太上皇占据上风。   京营节度使这个官儿不论是品阶还是职务都非常重要,按照正常来说,王子腾仕途的下一步应该都会与京城联系到一起,不太可能被外派才对。   但事实就是,王子腾在太上皇势颓后,确实被“升”到了九省统制的位置。   虽然卫烆与王子腾的处境并不一样,但王子腾的存在也足以说明,除了留在京城,卫烆确实有被外派到其他地方去做官儿的风险。   若是卫烆真的被派出去了,至少三年的任期,她总不能还跟之前一样就让卫烆独自离开吧?两个孩子是没有办法,但她这个做妻子的,怎么也该跟着卫烆一起上任才是。   三年不是几个月,也不是半年,若是她一直不在卫烆身边,就算卫烆信守承诺不偷吃,两人的感情也会面临非常大的挑战。她又不是傻的,好不容易嫁了一个合意的丈夫,当然不愿意再落得相敬如“宾”的下场。   古人推崇的夫妻关系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论是前者妻子天然低丈夫一头,还是后者夫妻关系生疏有礼都不是傅里想要的,她渴望的夫妻关系中,夫妻二人应该是平等且亲密的,甚至夫妻的关系是远高于父母与孩子的。   毕竟父母有彼此相伴,孩子以后也会有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只有夫妻才是会陪伴彼此走过一生的人。   卫烆不知道傅里的心思,但他能感受到傅里对这个问题的在意,于是认真思索之后,他猜测道:“若是留在京城,皇上大概率会让我做内大臣吧。我如今是正二品的步兵统帅,若是要将我调离这个职位,皇上大概率会让我的官职品阶升一阶,毕竟这一年也立了几次大功,与皇上关系也算不错。也就是说,皇上不管接下来会怎么安排我,我的官职品阶应该都在从一品上,可京城武职少,除了内大臣外,也没有其他从一品武职了。”   “如果外派,那选择就多了,很多将军、都统和提督都是从一品。”   傅里算是听明白了,也即是说卫烆下一个的官职,有非常大的可能会被外派出去呗?   她低头沉思片刻,忍不住皱了皱眉:“皇上在短时间内想来不会将你外派出去,这段时间京城里面的铺子也能走上正轨,实在不必担心。府上的下人之前被我梳理了一边,有老太太在府上看着,遵循旧例应该也出不了大的差错。只是两个孩子……”   卫烆愣了下:“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了?”   傅里嗔了他一眼,笑道:“你若是被外派出去,怎么也得做够三年的官儿,甚至可能更久才能回到京城吧?你就没想过要将我一起带走?若真是这样,我也不用折腾自己想这么多了,到时候你自己单枪匹马上任也就够了!”   说完,她便要起身离开。   卫烆赶紧将人拦住:“是我错了,我一时没想到这茬儿。若是可以,我当然希望你能跟着我一起上任啊。只是你在京城开的这些周公美食连锁店,还有咱们这定威侯府真能离得开你吗?”   这刚新婚便与妻子分开这么久,卫烆已经尝够了思念的味道,想到在京城待不了多久,他便要再次离开京城,卫烆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若是可以,他当然不想再受相思之苦。   之前与皇上说起不想与傅里分开,所以才想卸任步兵统帅这个职位的话,虽有一两分真心,但更多仍是一个引出话题的借口。可想到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与傅里分开,而且这次还是分开好几年,他竟真的生出了几分想要为了傅里留在京城的想法。   倒也真的有些儿女情长了。   傅里失笑:“这世上又哪儿真的存在谁离不开谁的事儿呢?只要安排妥当,我别说只是离开几年,就是彻底京城以后都不回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卫烆笑了下:“我不就离不开你?”   傅里白了他一眼,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傅里便将卫烆赶进隔间儿洗澡去了,自己则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不久,卫烆洗漱完出来,两人一起去给两位老人请安。卫烆再次将自己同雍和帝的谈话说了出来,不过这次他的表情非常冷静,完全没有一丝忐忑。   两位老人也非常信任他,听完后只问了他一句:“你是否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这个决定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两位老人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着卫烆话家常,问了他这大半年在外面究竟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遇上什么难处,衣食住行可还觉得习惯,有没有生病之类的问题。   两位老人问,卫烆打,而傅里则在旁边逗趣儿,好让屋里的气氛不要太过伤怀   尽管卫烆已经是个成年人,但在老太太心中,他仍是个需要好生照料的宝宝,听到他这大半年在外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心情难免变坏。   几个人就这么说着话,很快便到了两个孩子下学的时间。   两个孩子相携而入,见到卫烆后表情非常惊喜。兰哥儿还有些矜持,不愿上前,锦哥儿却没那个顾虑,直接拖着兰哥儿便走到卫烆身前唤了声“爹爹”。   兰哥儿见锦哥儿都喊了,犹豫片刻,竟也跟着唤了声“爹爹”。   房内的气氛愈发和乐。   吃完为卫烆准备的接风洗尘宴,锦哥儿冷不丁儿地说了一句:“娘亲,今天林太太又来找我了,不但给我送来了一些书籍,还提到了一件事。”   傅里看着他,表情有些严肃:“什么事儿?”   若只是小事儿,锦哥儿应该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起才是。   锦哥儿皱了皱眉:“林太太说,林老爷快到京城了。”   傅里一愣,忍不住开始扒拉时间,然后意识到,林如海在巡盐御史的职位上确实已经做满了一年,如今应该回京述职,等到朝廷的下一步调令了。 第95章   其他人下意识看向傅里。   傅里原本还在思考问题,突然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抬头后哭笑不得地开口:“你们怎么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林大人回不回京城,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说完她转头看向锦哥儿,笑道,“与锦哥儿的关系倒是挺大的。毕竟,不管是林太太还是林大人,想来都不会与我有什么交集,也不可能想要与定威侯府产生联系,林大人回京,就算与定威侯府接触,也只可能是冲着锦哥儿而来。”   她嫁人的时候,林如海还在京城呢。   所有人便将视线落到锦哥儿身上。锦哥儿撇撇嘴,不怎么高兴地开口:“我又没有见过他,就算他想要与我相认,我也不可能同意的。”   傅里笑了笑:“那你担心什么?”   锦哥儿不服:“我哪儿担心了?”   “若是不担心,你怎会特意在大家都在的时候,提起这事儿?”   “这不是我担心自己没提前告诉你们,等你们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我与林大人见面的消息后会产生误会吗?”锦哥儿耸耸肩,“先告诉你们,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就算听到什么消息也记得找我问问具体情况,不要听风就是雨。”   傅里失笑,抬手拍了下锦哥儿的后背:“你这孩子,丁点儿大的人,竟还充长辈来教训起我们来了。”   锦哥儿绷不住表情,顿时嘿嘿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又认真地看着大家:“你们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不将我说的话当回事儿。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非常认真,你们必须记住,不能忘了!”   傅里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位老人瞧着锦哥儿的表情,只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反倒是兰哥儿听了锦哥儿的话后,突然开口戳破了他的伪装:“你现在说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之前也不知道的谁听说林大人要回来后,愁眉苦脸了一下午,连陆先生的课都没怎么听进去。若不是你之前提前看过先生今天要上课的内容,今日被陆先生抽查的时候,你只怕就要凉了。”   陆先生对自己学生的学习态度抓得非常严,若是发现哪个学生上课摸鱼开小差,那完了,开小差的学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陆先生额外关注,以后上课也不会有半点放松的机会   因为陆先生在课堂上会紧迫盯人,一旦发现你有开小差的苗头,便会立刻走到你身后,就在你耳边讲课。   就算是学霸学神,也承受不住夫子这样的“看重”,于是在有人做了那只被用来杀鸡儆猴的鸡后,陆先生就再没有抓住过学生在上课的时候开小差。   因为学生学乖了,只会在陆先生不在的时候摸鱼。   被兰哥儿揭了短,锦哥儿一脸不高兴:“今天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听到消息后精神不集中,要不是我叫你,兰大哥今天不也同样会被先生惩罚?”   听到锦哥儿这样说,卫若兰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跟在傅里身边言传身教,卫若兰的性子也坦诚了不少,犹豫片刻后,他干脆笑着点头,承认了锦哥儿的话:“我这不是担心锦哥儿被林大人带走,以后我上学便只能形单影只了嘛。”   锦哥儿笑眯了眼,直接凑到卫若兰身边:“只是这样?”   卫若兰抬手薅了锦哥儿的头发一下,然后冲着他翻白眼:“不然呢?你难道还以为我会舍不得你?”   没想到锦哥儿竟然厚脸皮地承认了:“像我这么乖巧可爱又聪明的弟弟,兰大哥不舍得我离开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吗?”   卫若兰一时间竟有些词穷,看着锦哥儿张了张嘴,最后竟只能无奈地笑了起来。   锦哥儿像是打了胜仗一般,整个人都高兴得不行。   他转头又看向傅里:“娘亲你还得再教教兰大哥,以后一定要将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这样藏着掖着的不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当事人,当事人怎么会知道他的感情呢?其他人又不像儿子这般善解人意,了解兰大哥的性子,知道他嘴硬心软。”   卫若兰:“……”   他没忍住,起身三两步走到锦哥儿身边将他拽起来。锦哥儿吓了一跳,只是还没等说话呢,便见卫若兰的拳头冲着自己挥了过来。   锦哥儿以前也跟着卫烆学过两手功夫,在傅里的照顾下也一直不忘运动,何况来到定威侯府之后,他更是直接与卫若兰的作息时间完全同调,也跟着定威侯府的武艺师傅在练武,所以他的反应速度还是非常不错的。   何况,两兄弟之前也经常打闹,早就对彼此的出手习惯了如指掌。   察觉到卫若兰的拳头挥过来,锦哥儿连忙躲开,转开身后竟也挥着拳头朝着卫若兰的脸打了过去,卫若兰抬手挡住,两个半大小子竟然就这么当着几位长辈的面儿打了起来。   傅里一开始见到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总是试图将人分开,后来便习惯了,就算见到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全武行,也可以面不改色地继续自己的事儿了。   卫烆离开大半年,倒是不知道两个孩子的武艺已经了这么大的进步,而且他还记得,自己之前离开的时候,这两个孩子的感情还非常好,但可能是因为彼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两人的相处虽然亲近却也还算有礼,可从来没听说两兄弟打过架。   他有些惊奇地看着两个孩子打得你来我往、难舍难分。   一开始,他心里难免还有几分担心,但见到两个孩子下手都有分寸,没有用全力,渐渐地便也放下了心,甚至还有了心情点评两个孩子的功夫。   “兰哥儿你出手的角度不对,应该再往下一点,这样角度更刁钻,锦哥儿防守的困难度会更大。”   “锦哥儿你刚才打歪了知道吗?你专心一些,不要被我的声音影响。”   “兰哥儿你怎么回事,出脚的时候怎么畏畏缩缩的?果断一点儿,不要拖泥带水!若是你以后上战场也是这样的表现,敌人可不会放过这么大的破绽,肯定会趁机冲着你的腰腹来一脚。”   “锦哥儿你怎么回事,就算你个子不够,抬手也能碰到你兰大哥的喉咙不是?你若是冲着兰哥儿的喉咙下手,他肯定会抬手防备,你不就有了对其他地方下手的机会?”   “巴拉巴拉……”   两个孩子打着打着,突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转头看了卫烆一眼后,便干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没有再看卫烆一眼。   傅里愣了下,旋即失笑:“你们这两个臭小子,竟然还敢嫌弃你们父亲吵?卫烆好好一个定威侯能指点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是你们的福分,兵营里的那些士兵想要得到我他的指点还没机会呢。”   话音刚落,傅里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烆转头对上傅里的表   情,没忍住,也跟着乐了。   不过乐完,卫烆便表情严肃地看着两个孩子:“我之前可没有跟你们两个说笑,从你们两个刚才的打斗细节来看,你们都有非常致命的确定。锦哥儿倒还好些,只是力度有些小,又过于善良,不愿对敌人下死手。但想着你刚才的敌人是兰哥儿,我便也不计较了,但以后若是与人打架,可不要这般妇人之仁,抓住机会直接对敌人的致命点下死手,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久。”   “兰哥儿的问题就有些大了,”卫烆皱眉,“优柔寡断,用力不够,下手角度不够精准。锦哥儿以后是要走科举这条路的,所以他的武艺更多只要强身健体、能够自保就够了,但你以后是要上战场杀敌的,若是出手不够果断,上战场后危险就会成倍增长。你对敌人仁慈一分,就是将自己的生命往敌人刀下送前一寸。若是你在成婚之前不能改掉这些毛病,你就不必去边关参军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听陆先生说,你在读书上也有几分天赋,虽然比不得锦哥儿,但如今的水平考一个童生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一直读书下去,等到三十来岁也不是不能考上进士。”   言下之意,若是卫若兰不能改掉这些坏毛病,便要让他改变未来方向。   认真说来,卫烆也是真心为卫若兰考虑,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卫若兰若是无法在敌人的刀下保全自己,以后指不定会丢了性命。   卫烆作为卫若兰的父亲,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白白送命。   两位老人原本从未想过卫若兰除了上战场还有其他可能,毕竟之前的卫家人也不是没有其他才能,但也从来没有说不上战场。可听了卫烆的话,两位老人的双眼顿时一亮,竟觉得让卫若兰弃武从文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若是可以,谁又愿意自家的孩子上战场,拿命去博前程呢?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老太爷率先开口:“我觉得明径这个提议非常不错,若是兰哥儿在读书上真的这么有天赋,靠着读书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前程,上战场实在没什么必要。”   老太太更是果断:“要我说,兰哥儿改不改掉这些毛病实在没什么要紧,读书比打仗轻松多了。兰哥儿既然有更轻松的一条路可以走,为什么还要去承受上战场的风险?不管能不能改掉这些毛病,兰哥儿都去参加科举,咱卫家子以后都不要上战场了。”   但三人的话对卫若兰的打击却非常大   卫烆他们这一支定国公嫡系后裔每一代都会上战场,这几乎是他们这一支的惯例了。卫若兰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为以后上战场而努力。若是以后不能上战场,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卫若兰顿时红了眼眶,但他也明白卫烆是为了自己好,而且刚才卫烆指出的那些缺点也确实是客观存在的,所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锦哥儿原本笑眯眯的,此刻也不禁沉下眼睑:“老太爷老太太,还有爹爹,兰大哥这么多年一直在为上战场而努力,您若是就这么否决了他上战场的可能,是不是太伤人了?”   两位老人对上锦哥儿眼睛,怔了怔,又看到旁边的兰哥儿,两人都沉默下来。   但见两位老人态度,想来他们仍旧没有打消让兰哥儿弃武从文的想法。   傅里有些不赞成两位老人武断的态度,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两位老人,只能捅了捅身边的卫烆,让他开口说话。   卫烆转头与傅里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声。   在他看来,上战场一事实在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本事学到家,打仗的时候再小心些,兰哥儿在战场上丧命的可能性还是非常低的   毕竟兰哥儿与他当初上战场的情况不同,他如今有一个定威侯府做靠山,就算去了边关参军,也不用从排头兵做起,只要本事学到家,以后大半时间应该都会镇守后方,有普通士兵护着,遇到危险的机会比他当年会少很多。   所以卫烆从未想过直接断掉卫若兰上战场的可能,而是想着督促他习武,以免遇上与敌人短兵相接的时候,因为本事不到家而遇上危险。   但若是将卫若兰就此留在京城读书,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被傅里提醒之后,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转头看向卫若兰,确认自己的儿子似乎对上战场一事并不抵触之后,才慢悠悠开口:“父亲母亲,你们这话说得也太过武断。留在京城考科举,然后以后入朝为官当然好,至少安全。可我们卫家这几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这一支也一直没有放弃上战场,总不能到了兰哥儿这,你们就硬逼着兰哥儿,不许他去了吧?若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都不愿意到战场上去,其他人岂不是更不愿去了?那若是遇上敌军来犯,又有谁来保卫国家呢?”   “以后兰哥儿袭了我这定威侯的爵位,若是被人知道因为害怕连战场都没有上过,难道不会被笑话?”   “我也不是非要让兰哥儿上战场,但这事儿难道不应该问问他自己是什么想法吗?若是他想去,也靠着自己的努力将本事练到家了,就算是上战场也能自保,两位又何必拦着他呢?”   听了这话后,两位老人还没有什么出动,卫若兰却双眸发亮,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变得不一样了。   两位老人见状,也不免犹豫起来。   傅里笑着开口:“老太爷老太太,你们也不必太过为难,到底现在离兰哥儿十五岁还有两三年呢,他到时候能不能将自己的本事练到让明径满意还是个未知数,你们何不就答应了兰哥儿,让他高兴高兴?”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似乎觉得傅里说的对,便真的点了点头。   卫若兰顿时高兴起来:“谢谢老太爷老太太,孙儿一定会好好学本事,以后上战场了一定会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让其不敢再踏入我大夏国土,绝不会堕了父亲威名。”   两位老人的脸刷一下拉了下来,看向卫若兰的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明明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为何偏偏要去走那荆棘丛?   卫烆笑着摇头,抬手将兰哥儿叫到身边,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摸了摸他的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志气,好样儿的!”   卫若兰眼睛亮了亮,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   傅里转头看到锦哥儿笑得跟偷吃了米的小老鼠似的,忍不住摇头失笑起来   这两兄弟感情这么好,若不是知道,谁能相信他们两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呢?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真是说不准,奇妙得紧。   没多久,林如海便回到了京城。   他在淮扬担任巡盐御史的时候一直兢兢业业,从没有半点儿行贿受贿之举。他手段也算圆滑,也因为之前贪污税银之事,江南还是重灾区,当地官员在几个月前就被雍和帝抄了一大   批官员,所以林如海在没有与人同流合污的情况下,愣是从这个肥缺上全身而退了。   不仅退了,他还立了大功   按照林如海的身份,他其实只需要在巡盐御史的位子上乖乖待到任期结束,便可以安然回京了,实在没必要为此多做什么。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竟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用尽了各种手段,愣是从那些盐商手里撬到了不少账本和证据。   而这些账本和证据也都随着他此次任期结束,被带回了京城,并在第一时间就交给了雍和帝。   因为之前已经开了次恩科,雍和帝在恩科结束之后也得到了不少人才,所以这次他拿到账本儿后下起手来更是没了顾忌。   然后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只是因为之前雍和帝已经将朝中大臣清洗了两三次,这次倒是没有闹得很大,这京城被抄家的更是不到一掌之数。其中四五家,甚至还不是朝中官员,而是他的几个兄弟。   处理其自己的兄弟来,雍和帝可就要顺手多了,拿到证据后直接将人丢进宗人府,然后关的关,幽禁的幽禁,贬为庶民的也利落地将人贬了,这事儿很快就落下帷幕,前后甚至没有用到半个月,迅速得不得了。   等事情结束了,京城的老百姓才知道好几位王爷被抓了。   因为这,雍和帝对林如海的观感都好了很多,原本还有些介意他以前是太上皇的人,与四王八公这些人也走得非常近,在这之后雍和帝便没了这样的想法,不说重用林如海,至少不会再对他有偏见了。   林如海对此却没什么感觉,反倒借机向雍和帝婉转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需求   希望以后能留在京城,不要再拍他出去做官儿。   雍和帝听到这话后,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之前才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卫烆,若不是知道以这两人的关系绝不存在串通的可能,他都要怀疑这两人是商量好了来涮他来了。   雍和帝看向林如海的小眼神儿,简直了……   林如海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上雍和帝的眼神后心脏一跳:“皇上,微臣可是说错话了?”   雍和帝嗤笑一声,摇头:“没事儿。”   雍和帝与林如海的关系到底不比与卫烆亲近,否认后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点头答应了林如海的摇头   朝中这么多官员,想要求一个外放机会的官员不知有多少,又不缺林如海一个。若是林如海想要借机求一个做封疆大吏的机会,他才应该苦恼呢。   如此,君臣二人也算是皆大欢喜。   林如海从宫里离开后,几乎恨不得立刻就上定威侯府拜访,但他到底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直接让车夫驾车回了林家。   陪着黛玉读了会儿书,吃了晚饭又与贾敏温存一番,林如海便直接睡下了。   次日一早,林如海才与贾敏一起,带着许多礼物叩响了定威侯府的大门。   贾敏这大半年倒是与锦哥儿见了几面,也知道这个时候锦哥儿不出意外,应该还在卫家族学读书,但林如海与贾敏身份不同,在与锦哥儿见面之前,按理还是该到定威侯府拜访,和卫烆达成共识才好。   因为提前给定威侯府送过拜帖,卫烆今日特意请了假,在家候着林如海上门。   傅里也留在家里等贾敏。   四人在大堂见了面,彼此见了礼,傅里一个眼神都没落在林如海身上,便直接带着贾敏去了后宅。   卫烆低声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宠溺。   林如海对上卫烆的眼睛,意识到他露出这样的眼神是为了谁,竟难得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就将其他思绪甩开,专注地看着卫烆:“卫侯爷,好久不见。”   卫烆点头:“好久不见。”   两人一文一武,往日也没什么交情,彼此之间更是还横亘着一个傅里,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所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竟然就沉默下来。   正在林如海还在努力想着该以什么话题缓和气氛的时候,卫烆突然开口:“林大人此次来意我已经知道,我夫人更是心知肚明。想来你也从贵夫人口中得知了我夫人的想法,不知林大人对此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有不同意见?”   林如海愣了下,沉默下来。   傅里是什么想法?锦哥儿可以认祖归宗,但不能离开定威侯府,更不能离开傅里身边。   也即是,就算以后锦哥儿同意了和他相认,他也仍旧会叫傅里母亲,叫卫烆父亲,林如海与锦哥儿虽有父子名分,却极可能没办法培养出真正的父子感情。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若是我不同意,侯爷想如何做呢?”   卫烆挑了下眉,笑道:“林大人不像是这么笨的人。你该知道,锦哥儿从小在我夫人身边长大,受她影响颇深,与我夫人的感情更不是你一个刚出现的父亲可以相提并论的。若是你不答应,我夫人定然不会再让你们接近锦哥儿。锦哥儿孝顺,到时候恐怕你们费尽心机,也得不到他的承认。”   到时候别说是感情了,锦哥儿说不定连认回林家都不愿意。   要知道这段时间通过贾敏的努力,锦哥儿对贾敏母女二人至少已经没有抵触了,若是林如海不同意傅里的要求,恐怕锦哥儿与林家的关系便要再次回到起点了。   不,甚至比一开始更坏   谁让林如海出尔反尔?   林如海苦笑:“既然侯爷知道,又何必问在下呢?从一开始,在下便没得选择,不是吗?”   听着傅里的要求倒是挺美好的,但现实呢?别说是认祖归宗了,他到现在甚至还没有见到锦哥儿的面。   认祖归宗?不过是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而已,以他和傅里的身份,他这个生父在锦哥儿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可都说不准,锦哥儿不讨厌他就已经非常值得他为之努力了,更不要说其他。   卫烆笑了笑,非常满意林如海的识趣。   他想了想,干脆让人去拿来纸笔,当着林如海的面儿亲自写下了一份“不得以任何理由逼迫锦哥儿回到林家”的契书,然后直接交给林如海签字画押。   林如海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卫烆板着脸:“不管什么事儿,若是没有在白纸黑字上写清楚,都有反悔的可能。林大人签了字,我们才能真正放心让你和锦哥儿接触,否则万一你在见了锦哥儿之后反悔了,我们又能怎么办?”   林如海觉得有些荒谬:“就算我签了字,若以后坚持反悔,你们又能怎么办呢?”   卫烆轻飘飘地说了句:“那就拿着这张纸去请皇上定夺。”   林如海:“……”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但卫烆坚持,林如海不得不妥协,拿起笔在纸上落下了自己的大名。 第96章   签名之后,也不是立刻就能见到人的。   现在时间尚早,若是留下等着锦哥儿下学回家见面,恐怕就要等上好几个时辰了。可无论是贾敏与傅里,还是卫烆与林如海之间,彼此的关系都足够尴尬,就这么与对方坐在一个房间内空坐着,谁都会觉得不自在。   于是不久,林如海便让人去将贾敏请出来,说是要离开定威侯府了。   贾敏还有些惊讶,但想想便也知道原因为何,不由抿唇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而后起身准备向傅里告辞。   傅里起身相送,心道贾敏对林如海倒真是一片情深。   只是看着贾敏涂了浓妆也仍旧掩饰不住的苍白和病态,以及眼底的几分死气,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林太太身体还没好吗?怎么不去请太医?”   以林如海如今官职,若是拿着名帖进宫请太医还是很容易的。   贾敏摇摇头,嘴角粘上了几分苦意:“多谢侯夫人关怀,只是我已经请过了。太医瞧了,说是之前伤了底子,如今又忧思太过……”恐怕好不了了。   她其实有些想不通,因为她就黛玉这么一个女儿,之前那儿子不过是庶出,与她感情算不得多深。若是那孩子去后,林家没了其他指望,她倒真有可能“忧思太过”,最后拖死了自己。   可现在,不是有个锦哥儿吗?   为了女儿,她近一年状态一直不错,也时刻注意着调养身体,按理说早该好了才是。就算没有痊愈,也该有所好转才是。之前得知消息后刚从淮扬回来后的半年时间内,她的病情似乎真的有所好转,为此她甚至特意请了好几个太医与大夫分别把脉,听听他们的诊断结果是否都是一样,以免自己是空欢喜一场。   结果当然是一样的,每一个大夫都在说她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只要慢慢静养,肯定能痊愈。   但半年后,她除了十天半个月会接到老爷从淮扬送来的书,然后出门到卫家族学将书送给锦哥儿外,几乎从不出门,整日都在家中静养,就算以前交好的手帕交想要叙旧,她都从来只会将人请到林家。贾敏的行为模式和半年前完全没有两样,心情甚至因为与锦哥儿关系有所缓和而比之前好了不少,可她的身体却突然急转直下,变得越来越不好了。   前儿些日子太医上门,听他口吻,似乎自己竟是不大好了。   贾敏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贾敏甚至怀疑府上几个妾室有人作怪,为此她甚至将自家给翻了个底儿朝天,却一无所获。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命运。   傅里不知其中内情,只当贾敏有其他难言之隐。又想着贾敏若是没了,已经有了希望的林如海指不定还会续娶一个不知根底的女人,于是笑着说了句:“林太太合该保重自己才是,你若是遇上什么意外,对林大人的夫妻生活可造不成什么太大影响。到时新夫人进门,若是个脾性不好的,那可成了睡了你的男人还要打你的娃了。”   贾敏:“!!!”   贾敏何曾听过这般粗俗的话?可细想起来,却又觉得傅里这话实属正常,是极可能发生的事儿。想想自己的身体,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傅里所说的睡了她的男人什么的,贾敏并不在意,毕竟就算她没死,府上不也同样有着好几房妾室?新太太进门与否,与她实在没什么太大关系。可傅里提出的,新太太会虐待自己女儿的可能,她却彻底记在了心上。   虽然知道以老爷的对黛玉的疼爱,万万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可他不过是个对后宅之事一窍不通的男人,又如何防备得了女人的隐秘手段?   若是娘家可靠,她倒是可以请母亲将黛玉接到身边教养,到时候有母亲在旁边看着,就算有新太太进门,想来也不会对黛玉造成什么妨碍。   可她娘家可靠吗?   贾敏眼神暗沉,想到自己与贾家的嫌隙,想到母亲想要将她女儿和宝玉那个顽劣异常,完全没有未来可言的侄儿凑作对,她便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若只是顽劣和不喜读书,她倒勉强还能接受。   临死之际,贾敏心中除了老爷与女儿,已经装不下其他了。若是贾宝玉能一心一意对黛玉好,就是害她至此的王夫人,她也不是不能放下仇恨。可是贾宝玉能真心对她的黛玉吗?那就是个整日在內帷厮混的纨绔,说是怜惜女儿,却不知这般对所有女子都一视同仁的态度最是滥情也最是伤人。   她可不愿自己的女儿,去受这样的苦楚。   想到这儿,贾敏原本已经犹如死灰的心脏,竟再次激烈地狂跳起来:她必须得活下去,这样才能顾好自己的女儿。   看着贾敏整个人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状态,傅里愣了下,有些被吓到:“林太太,你这是……”   她就随口说了些现代人都知道的“常理”,在古代这种妻子死后基本全都会续娶的环境中长大的贾敏应该更清楚才是,她的话应该不至于让贾敏突然状态大变吧?   傅里又哪儿知道,一切的改变竟只是因为贾敏知道了,自己的娘家一点儿不可靠,在她死后没办法给她唯一的女儿当靠山呢?   贾敏只是冲着傅里笑笑,没有解释太多:“老爷已经让人过来叫妾身了,我便不多留了,就此别过。”   傅里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贾敏回头冲着傅里笑了笑,表情真切许多:“这次多谢侯夫人提醒,若是我能挺过这一关,以后侯夫人只要有我帮得上忙,只管来找我,我一定不遗余力。”   傅里顿住,轻笑一声:“那我可得真心祝愿林太太健康长寿,最好长命百岁了。”   贾敏抿唇失笑,冲着傅里点了点头。   没多久,卫烆带着人进来了:“怎么样,你与林太太聊得如何?”   傅里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我和林夫人都见过好几次了,有什么想说的也都在前几次的谈话中说了个清楚明白,这次哪儿还有什么可谈的?倒是你和林大人,事情说清楚了吗?他可答应了我的条件?”   卫烆看着傅里,心里生出抹促狭的心思,挑眉看着她笑道:“你猜猜林大人有没有答应?”   傅里好笑地看着他:“我怎么林大人有没有答应?”顿了顿,她认真分析,“应该是答应了吧?毕竟现在林家不说有求于我,却很担心我在锦哥儿耳边说些他们的坏话,若是他们真的在意锦哥儿,自然不会硬来。”   卫烆大笑:“看来我们夫妻想法一致。”   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份契书交到了傅里手上,“这世上的事儿总是千变万化说不准得,只是口头约定的话,实在没什么约束力。林大人答应了你的条件后,我便当场写下契书,然后让他签了下来。”   傅里愣了下,旋即失笑:“不是吧,林大人竟然真的签了?”   她笑着将契书接过来,然后认真阅读上面的内容,看完后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上面倒是没有太多苛刻的条件,却将只能亲自与锦哥儿接触,不得用其他方法逼迫锦哥儿回到林家的事儿强调了一遍又一遍。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强的法律意识,事到临头竟然还能记得让林大人签一份契书做保证。”傅里笑得不行,“他们那些个文人最看重面子了,我拿着这么一份契书在手上,以后林家就算反悔了,我也能闹得天下皆知,然后让世人看看林家嘴脸,到时候林家可就丢大人了。”   卫烆见她笑得开心,眼底也漫上笑意:“你不觉得我做得过分吗?”   傅里扫了他一眼,忍不住抬手冲着他输了个大拇指:“对林家来说或许过分,但对我和锦哥儿来说却是最好的保护伞。林家人或许觉得你做得过分,甚至觉得你这样做不可理喻,可我作为既得利益者,为什么会觉得你过分?相反,我觉得你做得简直太好了,以后请一定继续保持!”   说着,直接凑到卫烆脸上吧唧了一口。   卫烆一愣,不由失笑:“本侯爷舍下脸面弄回来这么一份契书,能的夫人投怀送抱,看来还是值得的。”   傅里收好契书后转头看着卫烆,不一会儿直接起身走到他面前,然后俯下身凑在他眼前:“明径若是这般喜欢我主动,作为妻子,我还是愿意听话的。就是不知侯爷能否消受我这美人恩了。”   卫烆愣了下,先是耳尖通红,不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调戏后,抬手一把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为夫若是连夫人这个美人都无法消受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既然夫人担心,便立刻试试为夫能不能消受夫人的美人恩吧。”   说着便将人抱起来,要往里屋走。   傅里反倒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大白天的,你这是想做什么?”   卫烆也不是真打算白日宣、淫,于是听话将人放下。只是表情却有些不怀好意,“我这不是按照夫人所说,想要让你体验一下?”   傅里脚踩到地面后便恢复了平静,听了这话不由抬头瞪了他一眼。   卫烆顿时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说笑了。”   两人在屋里小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太过无聊,待不住了。   傅里想着卫烆今日既然都已经请假了,两人还不如一起出门去逛街,勉强也能算是夫妻二人的约会   作为女人,在古代出行实在太不方便,每次出门都得坐马车,只有到了地方才能下车,进了店铺也得时刻注意有没有其他人进来,若是进来个男人,还得想法子避开……   这许多不方便之处,都让傅里对逛街这项在现代老少咸宜的活动没了任何兴趣。   卫烆又忙,除了散值回家又或者难得休沐的时候,也没机会与傅里单独相处联络感情。正巧今日两位老人都出门做客去了,两个孩子又正在上学,府上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倒是不错的出行机会。   而且有着卫烆陪伴,傅里逛街也要方便许多。   这般想着,傅里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卫烆。   卫烆从来没有陪女人逛街买过东西,自然不知道女人逛起街有多恐怕,于是几乎没有一点儿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换了身出门的衣服,便坐上马车去了周公火锅店。   等在店里面待了会儿,确认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后,两人这才相携一起离开了火锅店,开始到街上逛街。   傅里性子开朗直爽,连颜色也喜欢火红明艳的,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这种已经嫁为人妇做了母亲的女人,穿着打扮都该更庄重才好。   于是上街的时候,她便总是先挑许多自己喜欢的衣衫首饰等,然后再挑几件儿符合自己如今身份的。   偶尔,也会转头问卫烆需不需要   不是傅里买东西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家里人,而是定威侯府家大业大,府上养了不少手工匠人,不论是衣服还是首饰,府上都不缺。而且府上做的质量还更好,材料也更稀缺,更衬卫烆等人的身份。   傅里如今只是出门逛街逛得兴起,对这些衣服首饰等东西的用材也没什么挑剔,所以才会买这么多东西,可卫烆等人从小在富贵窝里面长大,几乎日日锦衣玉食,若是贸然将外面买的东西带回去,他们用着恐怕也不会觉得舒服。若是再因为觉得这是傅里的一片心意,便不顾自己感受而硬要往自己身上穿,那她可就罪过了。   所以傅里除了给老太太买了几样首饰,给老太爷买了两样古董,又为锦哥儿和兰哥儿各买了一份文房四宝,便没有再添置其他东西了。   卫烆倒是吃过苦,不过他对穿着打扮一向没什么讲究,听到傅里的问话也总是拒绝   他家里的衣服等物都用不完,就不用在外面再买些回去了。   几次之后,傅里便干脆不再问他了,只是之后将买下的东西递到卫烆手上的时候,力气总会大上几分。   卫烆对傅里的小脾气接受良好,还觉得挺有趣。   卫烆从小习武,力气非常大,耐力也很好,更何况还有几个丫鬟小厮跟在身后,所以尽管傅里买了许多东西,他也并不觉得累,只是总感觉这逛街一直逛不到头儿,难免有些无奈。   不过他比现代那些男人好的,便是知道体谅妻子。   卫烆也知道傅里难得能这么尽兴地出来逛一次街,所以尽管自己觉得无聊,也从为发出半句抱怨。只是有时见傅里为她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商品付钱的时候,会下意识提醒一句,让她将东西换成自己真正喜欢的。   傅里倒是挺喜欢卫烆的态度,偶尔也会听话换一件商品,但更多的时候,她只会选择   两样都要!   又不是没钱,她做什么不把自己喜欢的全都买下?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送给自己亲近的人,又或者用来打赏下人,反正不会浪费。   逛街嘛,享受的就是买买买的乐趣,至于买到的商品是不是自己用得上的,倒是没有那么在意。   一行人一路逛一路买,很快便走出了火锅店所在的这条街。   到了路口,傅里转头看向卫烆:“你累了吗?若是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   卫烆:“……”   他都有些无奈了,但也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走了这么久的路,拎了这么久的东西,卫烆倒是没觉得累,但身后跟着的下人恐怕受不了了。   于是两人找了个茶馆儿,便一起走了进去。   手上空无一物的傅里自觉上前,订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喝着平日根本喝不到的好茶,吃着寻常根本舍不得买来吃的点心,原本还有些疲惫的下人顿时精神抖擞,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仿佛还能再战十条街。   傅里看着好玩儿,正想开口打趣几句,竟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吹锣打鼓奏喜乐的声音。   卫烆坐在窗边,听到声音后往窗外一探头,果真见到一相貌俊秀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从楼下走过,其身后跟着一台花轿,队伍倒是不算长,但瞧路边一脸兴奋围观的老百姓,以及新郎通身不似常人的气派,卫烆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他将此事告诉了傅里,成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傅里转身看向身后的丫鬟:“冬春冬夏,你们二人一起下楼去问问小二,今日成婚的究竟是哪户人家。”   冬夏赶紧起身:“太太且先等着,奴婢去去就来。”   冬春握着糕点,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放下糕点跟在冬夏身后离开了房间。   两人一起下楼去找小二打听消息去了,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打开门后,冬夏与冬春两人一脸迟疑地进门。   冬春先开口:“太太,今日成婚这对新人,身份确实有些特殊。”   见冬春迟疑,傅里愈发好奇起来:“到底是谁,竟让你露出这么为难的表情?”   冬夏顿了顿,转头看了眼似乎有些害怕的冬春,小心回答:“回太太,今日成婚的新人是许久前被抄家的荣国府大房长子贾琏,以及王家大房嫡女王氏。据说两位新人从小一起长大,是正经的青梅竹马,关系非常好。在两家还未出事前,贾王两家便已经给两人订了亲,原本的婚期在半年前,只是当时两家出事不久,便将此事搁置了,如今半年过去,当初的事情也已经平息下来,两家便想着趁机将喜事儿给办了,也好冲冲晦气。”   傅里愣了下,贾琏和王氏女?这位王氏女应该就是王子腾的侄女儿王熙凤吧?   想到难得出来一趟,竟撞到了贾琏迎亲。   不对……   傅里转头看向卫烆:“若是今日是贾琏与王熙、王氏女的成婚之日,那林大人与其夫人怎会一大早到我们家里拜访?林夫人作为贾琏嫡亲的姑母,今日怎么没有去贾家?”   要问朝堂关系,卫烆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可四大家族全都被抄了家,能担事儿的人也都被流放了,两家已经彻底没落,卫烆又怎会关注这两家的消息?   于是听了傅里的问话,他也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冬夏张了张嘴,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担忧自己开口会落了卫烆的面子,一时迟疑起来。   旁边的冬春看向冬夏,一脸的钦佩:她就说之前冬夏为何一定要缠着小二,甚至不惜拿出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贿赂小二,也要将此事翻来覆去地问个清楚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   傅里注意到自己两个丫鬟的动作,意识到什么,抬手捅了下卫烆的肋下,示意他开口。   卫烆无奈摇头,说道:“你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便只管说,不用顾忌我。”   冬夏又看了傅里一眼,得到允许后,这才解释起来:“听小二所言,似乎是因为林太太与王家有什么恩怨,她并不愿意让自己的侄儿娶王氏女。只是贾琏因为与新娘打小儿一起长大,感情非常深厚,于是坚持要娶。贾家老太太拗不过自己的孙儿,又不愿退亲得罪了王家,与王家生分,所以便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   “但林太太对王氏女非常不喜,得知贾家非要将人娶进门,当场便放下话来,两人成婚她不会送上一分礼物。”   傅里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感叹贾家心大,竟然冒着得罪贾敏的风险也要将王熙凤娶进门,还是该感叹贾琏对王熙凤的情深义重。   但想到原著中,王熙凤在这段婚事中的所有遭遇,她便干脆闭了嘴。   卫烆对这等小事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对冬夏这话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嗤笑不已:“这贾家老太太还真是贼心不死,都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想着与王家抱团儿守望相助,也不怕被皇上知道了,惹来厌恶。”   雍和帝最是厌恶这等结党营私之举,就连当初夺嫡的时候,他拉拢的大臣都是所有皇子中最少的,而且每一个都经过精挑细选,都是能干实事儿,可以为老百姓谋福祉的。   他本就厌恶四王八公等人,更是对在金陵搅风搅雨的四大家族嗤之以鼻,若是知道这伙儿人都被抄家了还不安分,恐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傅里对原著中的神仙妃子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但她与卫烆若真的在今天这样的大喜之日登上贾家大门,恐怕要被贾家上下视作洪水猛兽赶走。谁让当初将荣国府抄了个底儿朝天的领兵将领,就是卫烆呢?   何况就算他们今日上门,也没机会见到新娘子的长相。   傅里只叹息了一声,便干脆放下了这样的想法,转而看向卫烆:“贾家与王家都到这种地步了,就算仍旧抱团儿,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吧?皇上真的会在意?”   卫烆敛眉:“四大家族虽然没了,可四王八公里面还残存了近一半呢。”   所谓四王八公,说的便是当初陪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时立下汗马功劳,然后得封异姓王的北静王,南安王,东平王和西宁王等四位异姓王,以及贾家荣宁两府合镇、理、齐、治、修、缮等六位一共八位国公。   如今荣宁两府出事,其他六个国公府家里因为也没个出息的子弟,所以在之前与贾家一起被清算了。   可四位异姓王却因劳苦功高以及在民间的名声不错,最重要的是头上爵位高,竟让当时才登上皇位的雍和帝束手束脚,没能趁机将这四家一并拔出。   但眼瞧着四王八公里面的八公都没了,其他四个异姓王难道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在那之后,四个异姓王便立刻想法子清理了一遍府上的下人,还了朝廷欠款后又迫不及待地将一些犯罪证据扫了个干净,等雍和帝缓过神儿来再想抓着四位异姓王的把柄,竟只得到了一些微末小事的证据。   那点儿小事又不能直接将人抄家,雍和帝只能轻飘飘地将人的爵位降了一级,把人从王爷变成郡王爷,便再不能做什么了。   雍和帝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连带着,也没有忘记与这四位异姓王走得最近的八个国公府,其中当然包括贾家。   所以贾家“贼心不死”,一定要娶王氏女的消息若传进雍和帝耳中,还真就可能让雍和帝因此生气,并对贾家做出点儿什么事儿来。   谁让他们这位皇帝,对这等国贼禄鬼之流,就是这么小心眼儿呢?   卫烆想到雍和帝的性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里没有在意,而是转头问起冬夏:“这贾家如今的住处在什么地方,距离这边可远?”   冬夏点头:“贾家如今就住在旁边那条街上的一处五进院子里,听说那院子还是林太太拿钱买下,请贾老太太颐养天年的。”   傅里点头,正想开口说话,便听卫烆吩咐自己小厮:“武大武二,你们两个去打听一下贾家如今的住处,然后过去探探情况。其他的不管,但今日参加喜宴的都有那些人,你们二人一定记下,等回府后必须一人不落地禀报于我。”   两人点头,很快领命离开。   等人走后,傅里好奇地看   向卫烆:“你关注今日参加贾家喜宴的人做什么?”   卫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竟带上了几分期待:“若是几位郡王爷今日参加了贾家喜宴,对皇上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   几个异姓郡王藏得严实,贾家这些人可没有隐藏的想法。   若是他们还在与贾家等人来往,以后雍和帝再想要对付这四个异姓王,便可以从贾家这些人下手,然后顺藤摸瓜,总能将他们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可惜这些人也不傻。   傅里与卫烆在酒楼里面又等了一会儿,便干脆叫小二进来点菜,吃完后又休息了一段时间,才起身离开酒楼继续逛街去了。   等到傅里买完东西回到定威侯府,一行人全都累瘫了。   傅里今天走得脚疼,心情却还算不错,回家泡完脚后便兴致勃勃地开始试穿试戴今日买回来的首饰衣服等,遇上合适的,还会回头问问卫烆的意见。   卫烆看着傅里高兴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干脆坐在一边将傅里试穿试戴的过程当做自己的福利了。   等全部东西试完,卫烆之前派出去的两个小厮也回了定威侯府。   听到门外丫鬟进来传话,傅里收拾了一番,这才与卫烆两人一起出门听两小厮回话。   “贾家今日的喜宴过去的客人不算多,除了以前与贾家关系不错,之前也一起被清算了的那些人家,倒是不曾见到几个位高权重的。”   “但侯爷让我们注意着的四位郡王爷,全都是亲自到场。因为几位郡王的身份太过高贵,几人到场的时候还在喜宴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引来了不少老百姓观看,想要一睹几位郡王的真容。而且几位王爷出手也大方,给贾家送上的贺礼价值相当不菲,就算是荣国府最鼎盛的时候,恐怕府上也没有几件儿,在场宾客有不少人在听到礼物名称后,当场惊呼出声,很是喧闹了一番。”   卫烆挑眉:“贾家都败落到这种地步了,这四家竟然还没有放弃贾家?竟然还纡尊降贵地去参加贾家小辈的婚宴?”   这可真是够仁义的。   就算是品行不错的人家,在发现自己的亲旧好友因为铁板儿钉钉的罪行而被抄家,之后也没有再起复的机会后,也是会想办法和人划清界限的。不落井下石,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这四位异姓郡王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与贾家划清界限,竟然还亲自过来参加贾琏这个小辈的婚宴,给足了贾家面子……   卫烆可不觉得是这四位异姓郡王人品好,他只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这四位异姓郡王有什么把柄,被贾家,甚至其他八个国公给抓住了。卫烆还怀疑这十二家人是互相抓了对方的把柄,每个人都有让对方身败名裂的东西,也有让自己的身败名裂的东西握在其他人手上。   只是之前十二户人家的身份相差不大,也都享受着富贵荣华的生活,所以彼此间达成了默契,关系也非常平衡。   可是现在,其他八个国公全都被抄了家,能担事儿的人也全都被抓去流放,家里只剩下几个还没长成的小子和妇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四个异姓郡王手上握着的,能让八个国公身败名裂的证据已经没用了,毕竟他们已经被雍和帝抄了家。可是八位国公手上的,关于四位异姓郡王的把柄,却还好好的藏着,没有被雍和帝搜查出来。   虽然东西没有落到雍和帝手上,让几个异姓郡王松了口气,但这东西一日在其他人手上,他们便要担心受怕一日   投鼠忌器。四位郡王不是不愿意和贾家之流划清界限,恐怕是根本划不清。   若是他们贸然与被抄了家的贾家等人划清界限,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贾家会不会破罐子破摔,拿出证据将四位郡王也一起拖入深渊?谁也不知道。   所以只能捧着贾家之流,让他们不要鱼死网破。   几位郡王选择在贾琏成婚之日亲自上门道贺,恐怕也有安抚贾家等人、告诉他们自己没有抛弃他们,之前的联盟仍旧存在的意思在。   卫烆心里啧了一声:“这几家人可真是太有趣了。”   傅里好奇地看向卫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烆笑了笑,挥退了房中下人后,便将自己的所有猜测都告诉了傅里,末尾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以前我就觉得奇怪,这四王八公都传承了百来年了,彼此的关系竟然还这么好,实在让人惊讶。与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相比,我们这些人家所谓的世交姻亲,都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不堪一击。”   不过当时十二家正是权势正盛的时候,就是那偶有一代人不成器,后面也很快有人补上,所以卫烆虽然觉得奇怪,但更多的还是感叹,觉得他们这几户人家的关系让人羡慕。   “可是贾家都落到这等田地了,其他四位郡王对皇上的想法应该也心知肚明,但他们仍旧选择顶风作案,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和罪臣家眷来往……”   这就让人不得不将他们的关系,朝着不可说的方向去想了。   傅里眨眨眼,却提出了一个不同的猜测:“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最初的四王八公共同做了一个事儿,只是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后,可能会给他们引来抄家灭族之祸,所以最初的四王八公便将此事儿当成了他们共同的需要一起守护的秘密。但随着时间过去,最初达成盟约的四王八公已经去世,这个秘密便被传给后人,成了后人用来要写对方的把柄?”   毕竟,当初四王八公之间的关系再好,他们的后人又不一定也关系好   就连亲兄弟的后人,传了几代也会变成陌生人,更不用说他们还只是几个一起上过战场打过仗的战友了。   卫烆愣了下,旋即皱眉深思起来。   许久后他抬头看着傅里,表情相当严肃:“我觉得,你的猜测很可能才是真的。”   卫烆之前的猜测虽然也能说得通,可是每个人的把柄那都是恨不得藏得严严实实,再不让第二个人知道,就算被对方知道了,第一反应也会是想法子将对方除去,又怎会是将其当做把柄,以此来威胁对方,并与之结为联盟,还过了这么多年呢?   更何况,四王八公还是十二个人,可不是两个人而已。   若只是两个人,一个人知道了另一个人把柄,并想要用来威胁对方,以此来谋取利益,那另一个人就算为了自保暂且答应对方的条件,在之后也定然会直接将人除去,让这个把柄变成没人知道的秘密。   除非这个时候,那个被人抓住把柄的人,也从偶然知道了对方的把柄   这个把柄还必须得是和自己的把柄同等分量,至少是被人知道后,会落得同样下场的分量才行。   两个人,甚至三个人都还有这样的可能,四五六七个人,也勉强能说其中有几个是意外撞见了,被其他人逼着不得不保守这个秘密,可他们只是六七个人吗?他们是十二个人!   十二个人,每一个人都知道至少一个人的一个能威胁到对方性命又或者家族传承的秘密的可能……   几乎没有。   反倒是傅里的猜测,更合乎情理,可能性也更大。   卫烆眼眸闪了闪,忍不住开始猜测最开始的十二个人之间,究竟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竟然直到今天,也没有人敢让其他人说出来?   傅里愣了下,也不奇怪:“十二个人保守同一个秘密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不过其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她笑了笑,道,“这事儿与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只是个带兵打仗的,虽然被皇上开发出了带兵抄家的用途,但像是这种查案和查探情报的工作,应该不是你擅长的事儿吧?你直接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皇上,皇上自己会知道这种事儿更适合交给谁去查的。”   卫烆顿了顿,失笑:“你说得对,我明日进宫,便将这事儿告诉皇上,让皇上自己烦恼去。”   傅里跟着笑了起来,一会儿后止住笑,确认卫烆没有其他事情要说了,便再次将那两个小厮叫进了屋子,好奇问他:“林夫人真的没有去参加贾琏的喜宴,也没有送上贺礼?”   小厮点点头:“奴才二人一直在贾家等到傍晚,也没有见到林家人上门,更不曾听说林夫人前来参加喜宴。”   傅里笑了笑,看来贾敏与贾家的关系,真的无法挽回了。   这应该也是贾母选择违背贾敏意思,继续与王家联姻的原因吧?毕竟就算顺了贾敏的意思,贾敏对贾家也没什么感情,还不如用来拉拢王家   至少王家这一辈,还有一个本事不错的王子腾。   自从四大家族彻底败落后,王子腾便直接抛下了京城家人和妻小,三十来岁的人了,竟然瞒着所有人带上侄儿王仁去了边关参军,想要从头再来。   王子腾是个狠人,也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只要不死,以后迟早能带着王家再次起来。   仅剩的几个男丁都不怎么成器,贾家只能期盼和自家同气连枝的王家能起来,然后再带着贾家再次站在京城。   不久,锦哥儿与兰哥儿回来了。   锦哥儿早知道林如海今日会上门,于是等饭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林大人和林太太今儿来过了吗?他们怎么说的?可曾答应了娘亲的条件?我先说明啊,若是他们没有答应娘亲的条件,爹爹还是派几个拳脚功夫不错的家丁保护我吧,我呢,也不打算再见他们了。”   傅里愣了一下,笑道:“你难道真的不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   锦哥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可见的?我的眼睛和嘴唇虽然和娘亲如出一辙,但脸型和其他五官和娘亲都长得不怎么像,我真要是想见他,直接拿一面镜子照照自己,不就可以将对方的长相拼凑个七七八八?”   傅里看着锦哥儿,顿了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她能看出来,锦哥儿并不是对林如海一点儿好奇都没有,只是他更看重自己,也更在意和自己的母子感情,不想让自己为难和伤心,所以才这么说而已。   并不是对林如海有什么感情,但是人嘛,总是会好奇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的。   傅里笑了笑,点头:“林大人也答应了我的条件,而且你爹爹还特意弄了一张契书让他签,他也签了字,以后就算想要反悔,只要我们拿出契书,他也没法子了。”   锦哥儿愣了下,旋即失笑:“契书?爹爹你可真行!棒棒哒!” 第97章   听卫烆说他让林如海签了一份契书后,家里每个人都乐不可支,不过笑过之后,大家也真的对林家人接触锦哥儿放心了   虽然锦哥儿不是卫烆的亲生孩子,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锦哥儿性子还这般好?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别说是早就对锦哥儿视如己出的卫烆,以及将锦哥儿视作亲兄弟的卫若兰,就连两位老人也将锦哥儿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子。在这种情况下,得知锦哥儿的亲生父亲想要接近并认回他,两位老人甚至比家里其他人都还要更加紧张。   与傅里不同的是,两位老人并不觉得锦哥儿认祖归宗有什么不对,只是他们同样舍不得让锦哥儿离开定威侯府,如今有了契书的约束,可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契书是有了,大家也放心林家人和锦哥儿接触了,可林如海的任职也下来了   礼部右侍郎。   礼部掌管国家典章法度、祭祀、读书、科举、接待外宾等一系列事务,听起来似乎不够重要,但是与林如海的探花出身,书香世家的身份都非常匹配,他若是进了礼部任职,受到的阻力会小很多,只要性子没问题,以后说不定在其中还能混得如鱼得水。   最关键的是,这个职位非常清闲。   林如海对这个职位非常满意。   只是不管这个职位多清闲,林如海在才进入的时候难免有许多工作需要接手。任职下来的时候,林如海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就算再想要去见锦哥儿,也是在腾不出时间。   锦哥儿一开始还有些失望,但等听说了林如海是被公公事缠住,暂时没办法过来见他的时候,他也坦然,直接抛开了其他想法,一心沉浸在了读书之中。   这日难得遇上放假,锦哥儿与兰哥儿早上起床后本来打算一起出去走走   族学规矩严苛,一个月只放一天假。傅里一贯主张劳逸结合,两孩子既然之前已经读了一月的书,难得遇上放假的时候,当然要尽情敞开了玩儿,所以这天一向不会多管,只会让两孩子到账房去支取银子,然后出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儿们玩。   这日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两人走到门口,竟巧合地遇上了傅里与卫烆准备上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忙不迭地走上去见礼。兰哥儿开口问道:“父亲,娘亲,你们二人这是要到哪儿去?”   说来也是巧了,卫烆每月虽然也有休沐时间,也与族学放假这天有重合,但往常休沐卫烆要嘛就在家里,要嘛就是虽然休沐,也仍有许多公务,所以两个孩子从来不曾没机会在休沐日这天与卫烆一起出门。   如今撞见,自然心生好奇。   卫烆看了傅里一眼,笑道:“你们母亲之前出去逛了一次街后,似乎觉得这个活动很能让她放松身心,于是这次趁着为父放假,便再次把我给带出来给她拎东西了。”   话音刚落,旁边站着的傅里便回头白了他一眼:“你在两个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然后又转头看向锦哥儿和兰哥儿,“今天是查账的日子,我在京城的那几家店倒是没什么问题,明日你们的蔡力哥哥就会带着账本儿过来,我在家等着就是了。但老太太以前管理定威侯府那些产业的时候,每到月末都会亲自过去转一圈儿,查看一下情况,顺便也敲打一下那些个掌柜,然后查看账本儿。老太太将这些产业管理得非常好,大动反而容易让那些掌柜滋生异心,所以我接管这些产业后也没做什么改变,仍是沿袭老太太当初的管理方法。”   两个孩子听完,瞬间明白了如今是什么情况。   只是……   他们转头看向卫烆。   傅里轻笑:“你们父亲体谅我,见我上次逛街逛得开心,所以今天也跟着我过来,提出查完账后再陪我去逛一次街,顺便也能在下人的手拿东西拿满了的时候,帮我拿点儿东西。”   说完,她看着卫烆,眼神充满了威胁。   卫烆咳了一声,只能点头。   虽然确实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想要陪着傅里出来,也是他说想要多陪陪傅里的吧,但他可没有说过要陪她逛街拿东西。明明是傅里听了自己想要陪着她一起出门的话,突然提出查账完后一起去逛街的想法……   但面对傅里的眼神威胁,他还是选择了默认。   不过这一幕两个孩子也都习惯了,只当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根本没往心上放。   两孩子对视一眼,然后锦哥儿走到傅里身边开口说道:“娘亲,正好我们今日也没有其他安排,你们若只是想要去查账、逛街的话,我们能跟着去吗?虽然我们年纪还小,但力气可不小,怎么也能顺便帮您拎点儿东西不是?总不能让爹爹一个受累。”   傅里眨了眨眼,戏谑地看向卫烆:“孩子他爹,你觉得怎么样啊?要不你今天还是不去了,让两个孩子陪我就好,我和锦哥儿、兰哥儿也好久没有单独出去了,今儿一起逛街,也算是难得的亲子时光。”   卫烆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迎上傅里的眼神,严肃地开口:“还是算了吧,他们两个还是小孩儿呢,就算力气大,又能拿多少东西?何况你作为母亲,真到了拿不动东西的时候,难道真的愿意去麻烦两个孩子?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找朋友玩儿,逛街这种事儿,有我就足够了。”   开玩笑,距离上次逛街也要好长一段时间了,他和傅里之间在那之后也一直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光,若非如此,他又何必提出要陪着傅里一起去查账,在傅里提出今日要逛街后也仍旧没有拒绝?   如今两个小崽子竟然想要挤进他们夫妻中间,实在太不像话了!   听了卫烆的话,锦哥儿只是一味的笑,只觉得这样的爹爹实在太好玩儿了。他眨眨眼,干脆转头看向傅里:“娘亲,儿子难得放假,难道想要和你一起出门也不行吗?父亲一个月还能休沐两次,儿子一个月可就只有这一天的假期。”   傅里眨眨眼,她当然是想要答应的,然而余光见到卫烆瞪着锦哥儿的样子,有些好笑,开口便想要拒绝。   锦哥儿多了解傅里啊?她只是一个眼神,锦哥儿便知道傅里改主意了,于是伸手拉着傅里的手,和小时候一样用那种奶声奶气的声音撒娇:“儿子想要和娘亲一起出去玩,难道娘亲就不想和儿子一起吗?以前儿子只听说过有了后爹就有后娘的,还没听说过有了后爹就直接将儿子甩到一边,一心去过二人世界的。娘亲,你就让我们一起去吧。”   傅里哑然,旋即失笑点头:“你们两个这么想要给我当苦力,我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卫烆:“……”   他很想说怎么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个小孩儿插在他们夫妻之间,打扰了他们的夫妻和谐,安难道不算是理由?但傅里都已经做了决定,他这个时候就算能说出花儿来,也不可能再改变傅里的想法了。   果然,还是这两个小孩子太可气了。   尤其是锦哥儿,再过五六年就可以成亲,这么大的年龄了,竟然还拉得下脸和夫人撒娇,实在脸皮太厚,卫烆暗暗决定,等今日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锦哥儿,让他知道这样做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锦哥儿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卫烆不怀好意的眼神,愣了下,旋即猜到他大概是对自己愣是要跟着傅里一起去巡视铺子等感到不满了,心里不但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样,反倒挑衅地回视了卫烆   反正不管爹爹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只需要提前让人娘亲通风报信,爹爹便什么也不能做。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就这么瞪着对方,彼此视线交汇之处仿佛雷鸣电闪,让人看了又好笑,又无语。   傅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直接转身去马车上整理东西了。   卫若兰却一脸懵然地看着眼前一切,非常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那个威严不可侵犯的父亲,何时变得如此幼稚,牛高马大一个人,竟然小心眼儿到和锦哥儿这么一个小孩子计较起来了?   卫若兰眨眨眼,卫烆以前在他心里凛然不可侵犯的形象,就这么轰然倒塌,再也没办法拼凑起来了呢。   卫烆可不知道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在傅里登上马车之后,他又警告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便直接撩开车帘坐了进去。   锦哥儿被他眼神给挑衅到了,哼了一声,竟然跟在卫烆身后想要跟着进去马车。   卫若兰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拦了下来:“锦哥儿你可消停点儿吧,你想要陪着爹娘一起去巡查定威侯府的铺子,想要陪着娘亲一起去逛街都还算有理由,可硬要挤进爹娘的马车,和一路同行……”   “你不担心路上尴尬,我还担心呢。”卫若兰想到在家的时候,见到这对夫妻偶尔的一次对视都仿佛带着股让人浑身不适的黏腻气氛,想到等会儿要和他们坐在一辆马车里面就觉得受不了,“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我提前说明,我可不进去啊。”   说着,转身就要钻进下人刚备好的马车。   锦哥儿看了看父母的马车,再看看卫若兰走近的马车,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转了方向:“算了,这次就不打扰你们相处了。不过爹爹要是下次还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可就不管会不会打扰你们的相处了。”   卫若兰刚踏上马车,听到锦哥儿的话,无奈失笑:“你可真是……”   锦哥儿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车前,等卫若兰进去,他直接窜上了马车,然后也跟着坐进了车厢。   如傅里所说那般,定威侯府的生意在老太太手上管理得非常好,虽然因为老太太的性子,也有一些仗着身份贪污的情况,但因为与老太太关系并不算紧密,这些人的胆子还没被养大,就算有一些小偷小摸的行为,数目也不算大。   傅里之前查完定威侯府内的账后,便直接让人将这些铺子的账本儿也送到了手上,也不知道是她之前对定威侯府下人的手段太过不留情面,还是卫信等人的下场太让人害怕,反正与这些铺子的账本儿一并送上来的,还有各个商铺掌柜补上的缺额   本来贪得也不多,查账之前还自觉地将所有漏洞都补上了,傅里就算有心杀鸡儆猴,也实在找不到那只鸡,于是纠结一番后,便果断将所有人轻拿轻放,再罚了这些掌柜自己贪污银子数量的一倍后,便直接抹平了账目,只当这事儿不存在了。   所以这次傅里过来查账,根本没人使绊子,过程实在顺利,在午饭之前便将京城内的所有产业都逛了一遍。   因为临近中午,一家四口便决定吃完午饭再去逛街。   几人商量一番,最后定下了火锅   因为两个孩子在族学待了一个月,一日三餐都是在定威侯府吃的,就算出来打牙祭也只能让小厮到不远处去买点儿烧鸡烧鸭之类好携带的食物到学堂,再小心一些,也能到福晋的串串香店买几根串串解解馋,但更多的便没有了。   以来是族学到底是读书的地方,不好将里面弄脏,也不好让整个课堂都充满食物的味道;二来也是因为陆先生性子冷淡,口味也非常清淡,不但对辣椒这一类味道非常刺激的食物接受不能,连闻到这一类食物的味道也会有非常大的反应   傅里听过描述之后猜测,这位陆先生可能不是不想吃这一类味道刺激的食物,只是他可能对这一类食物过敏,想吃也吃不得。   学生们也知道陆先生的这个毛病,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连嘴馋了,也只会让小厮买一点点食物解馋,而且吃的时候还不能在课堂上,只能到院子这等开阔的地方使用。   不过在这些地方吃东西也有一个非常的   弊端,那就是很容易被人发现。   而一旦被人发现,这些好不容易让小厮买回食物的人就不能吃独食了,而且一个分配不均,还可能得罪了人,所以渐渐地,大家就算让小厮去买东西,也只会买只够自己一个人吃的分量了。   两个孩子身上也没有太多的零钱,一个月能开三四次的小灶就已经够可以的了   因为担心吃得太多会影响食量,然后让家长担心,所以两个孩子每次让小厮去买来食物的时候,甚至比其他学生还要更少,每次都不但不能解馋,反倒还让他们对这一类的食物更加念念不忘。   所以在面对卫烆与傅里询问今天中午去吃什么的时候,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开口:“吃火锅!”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去了距离最近的那家周公火锅店,决定今天中午就在那儿用餐。   只是在去往周公火锅店的路上,傅里无意间竟发现了一件让人非常意外的事情:就在周公火锅店隔壁那条街上不远的地方,竟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家铺子。   若只是一家店,傅里当然不会在意。   傅里会注意到这家店铺的原因在于,这是一家跟风开的火锅店不说,还是一家店名叫“周公火锅店”……   的火锅店。   傅里站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店铺的名声,眼神沉了下来。   若是这家店铺只是见着周公火锅店生意火爆,所以想要跟风模仿周公火锅店也开一家火锅店,傅里除了会担心自家生意受到影响外,倒也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毕竟之前周公美食连锁店的生意那么火爆,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到她的店里偷师,然后再学着她开一家火锅店。但就算对方开了,其店里的火锅配方与周公火锅店的配方肯定也是不一样的,不仅如此,其火锅店里面的各种食材也肯定不如周公火锅店新鲜。   最重要的是,这些火锅店的价格,肯定也不如周公火锅店便宜。   况且这也算是正常的商业竞争,傅里只会因此提高警惕,而不会太过在意。   就算有人能做出比周公火锅店的火锅味道更好的底料,傅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人家能做出比自己这个积累了无数经验的,所谓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家伙更好吃的食物,只能说明对方有天赋有本事,自己就算输了,也心服口服。   但像是这家店铺一般,弄出来一个“李逵”和“李鬼”,这就让傅里非常膈应了。   卫烆几人见傅里停下脚步,目光也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家铺子,便也跟着停下来看了过去,然后……   “兰大哥,那家店铺的名字我是不是看错了?”锦哥儿皱眉,“我怎么看着,那家火锅店的名字叫周家火锅店,而不是周公火锅店?是当初打牌匾的时候把字写错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问话这话后,他转头看向傅里,见她眼神沉沉,仿佛非常生气的样子,便暗暗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娘亲脾气一向不错,若是这家店铺只是名字写错,娘亲的第一反应也只会是解决问题,进门让人将牌匾撤下,然后立刻打造一块没有错字别字的匾额。   但见娘亲的表情,显然这个名字是没错的。   锦哥儿顿了顿,小心地往后撤退半步,躲到了兰哥儿的身后。   卫若兰哭笑不得地转头看了锦哥儿一眼,而后无奈地摇摇头,转而看向傅里身边同样眼神危险,沉默不语的卫烆:“父亲,这家铺子是否有什么问题?”   卫烆转头看着卫若兰:“你没有看出问题?”   卫若兰愣了下,视线落在店名上,再转眼落到门口偶尔才进去的客人身上,顿了下,开口问道:“这铺子,不是娘亲开的?”   卫烆点头:“总算还没蠢到家。”   卫若兰忍了忍,没忍住冲卫烆翻了个白眼。不过翻完白眼,卫若兰全身就跟被人点了穴道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夭寿啦,他刚才竟然对着父亲翻了白眼!他不会被父亲给打死吧!   卫烆愣了下,竟不觉得生气,反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神行为。同卫若兰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没了之前同他说话时的严肃,变得轻松了许多:“你这小子,胆子倒是许多。”   然后便转开头,与傅里说起话来。   卫若兰落在后面,眼神愣愣的,似乎还没从卫烆刚才的亲近动作中反应过来   虽然之前一场谈话,让父子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然而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到底是经过十几年的潜移默化,早已经养成了习惯,就算两人都想要改变,一个有顾忌,另一个对父亲仍旧有敬畏,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和改起,于是只能继续之前的相处模式,只是说话接触的时候,语气没有之前生硬,也更亲密一些。   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卫若兰身上,因为他总是没办法改变卫烆在自己心里高大的父亲形象。   不过早上卫烆与锦哥儿之间争风吃醋的行为,可能太让卫若兰吃惊,于是他一时没有控制住,竟将他视作了与锦哥儿一般的孩子,冲着他翻了白眼。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反应过来。   可卫烆的反应却出乎了卫若兰的预料,让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一直没能改变,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在自己身上。   卫若兰眨眨眼,旋即低头笑了起来。   卫烆听到笑声,原本正和傅里认真说话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傅里愣住,看了看卫烆,又转头看了眼眼底同样带着笑得兰哥儿,不禁轻笑一声:“你们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可算是破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可真是看得让人眼疼。”   说完摇摇头,继续将视线落在那家店铺的名字上。   “我们就站在这儿看着店名也不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还是让人去问问这家店究竟是什么情况吧。”说完,傅里转头看向冬春冬夏,“你们两个到左邻右舍问问那家店的主人是谁,这家店又是何时开的,开了多久,生意如何。”   两丫鬟领命,很快退下找人打听这家“周家火锅店”的详细情况去了。   卫烆见傅里脸色郁郁,下意识抬手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心:“遇上这种事儿确实让人觉得恶心,不过要是为了别人气到了自己可就不划算了。你不要太过在意这家火锅店,我瞧着这家店铺的生意并不算好,等今日回去后,我立刻让人调查这家店背后的主人是谁,再让人将店名给改了就是。”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什么不对,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周家火锅店”的名字,就是贴着周公火锅店取的,这店老板的心思,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没有用权势将这家店打压地直接关门,只是让他将名字改了,就已经是他仁慈了。   傅里转头,笑了一声:“这种事何必让你出手,若是让人查到,反倒会成为你身上的污点。你放心,这店铺的事直接交给我就好,我会想法子用自己的手段,让这家店铺开不下去的。”   卫烆挑眉,想着这事儿处理起来确实不算难,于是点头应了。   他们一行浩浩荡荡的也有十来个人,就这么站在街上,实在过于瞩目,于是傅里与卫烆商量之后,便带着其他人直接进了旁边最近的一个茶楼,只让一个小厮在茶楼门口等着,若是见到冬夏冬春回来,便将人带到茶楼二楼。   不久,两个丫鬟便从周家火锅店的左邻右舍打听到了好消息,然后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冬夏皱着眉,表情有些奇怪:“这家周家火锅店才开不久,据周围邻居说,不过是半月前才开的,生意一开始倒还算不错,不过店里的火锅的味道比起周公火锅店来说差远了,所以等到开业打折过去后,店里的客人便越来越少,渐渐的,每天也只有一些没看清店名的客人会误入其中,支撑着这家店,勉强没有让其开业不到一个月就倒闭。”   “至于这家店的主人……”冬夏转头看向冬春,将这个在主人面前表现的机会让给了她,“我倒是没能从邻居口中打听出来,反倒是冬春靠着自己的刺绣手艺,从周家火锅店里面的一个女帮工手上换来了消息。”   傅里愣了下,笑着看向冬春:“你说说看,这家店的主人究竟是谁?”   冬春还是第一次被傅里这般看重,心里有些紧张:“回太太,周家火锅店的帮厨告诉奴婢,这家店的主人,原本是赵家的,只是前不久赵家外孙女出嫁,他们将这个铺子当做陪嫁,送给了新娘。”   “赵家?”傅里皱眉,“这赵家与我有什么恩怨不曾?”   在她印象当中,自己应该没有与姓赵的人家接触过,更不曾得罪姓赵的人才对。   冬春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回太太,这赵家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家里官职品阶最高的,也不过是个从五品而已,在这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更没有那个胆子来得罪定威侯府。不过这位刚出嫁的外孙女,身份却有些特殊之处。”   傅里愣双眼微眯,停顿片刻后开口:“这个赵家的外孙女,不会姓王吧?”   冬春愣住,而后点头:“确实如此。”   “王熙凤?怎么会是她?”傅里不解,“我倒是听说这个女人胆子确实大,但如今不论是王家还是贾家不都已经落到被抄家的境地了?她怎么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得罪我?难道她以为,将店名换了一个字,就不会得罪我了?”   她不会真想要耍这样的小聪明吧?   卫烆并不认识王熙凤,更不曾听说这个名字,但见傅里反应,仿佛对周家火锅店的主人非常了解一样:“夫人,你认识这位王氏女?”   傅里皱眉:“不认识,但听过。”   顿了顿,她解释,“这个王熙凤,便是王子胜的女儿,大半个月前嫁给贾琏的那个。听说是个性情爽利泼辣的,说是脂粉堆里面的英雄,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卫烆挑眉:“你怎么这么了解?”   傅里摇头:“以贾家以前那漏得跟筛子似的情况,想打听个情况,还不是轻而易举?这王家因为与贾家是姻亲关系,所以这王熙凤小时候便也经常出入贾家,之前听说王熙凤嫁给贾琏了,我让人去问了,这不就将关于她的消息全打听到了?”   因为对王熙凤好奇,傅里倒是真的让人去打听过王熙凤的消息,只是她说出来的这些,并非让人打听来的而已。   卫烆没有怀疑,只是对贾家的家风愈发嫌弃。   冬春一脸崇拜地看着傅里:“那位王家姑娘,确实就是嫁给贾琏的那位。据说当初王家被抄后,就连几位太太的嫁妆都没能保存下来。后来还是王子胜的娘子赵氏回娘家哭诉,这才从娘家拿了两个铺子给女儿当嫁妆,这才没有让王氏女晒妆的时候太寒酸。”   傅里点头,忍不住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时间,然后错愕地发现,王熙凤竟然是在嫁人不久,便开了这家周家火锅店。   这刚新婚,不想着和丈夫培养感情,反倒出来开店,这王熙凤脑子没问题吧?   就算想要开店,怎么也得等新婚一个月之后吧?   傅里想不通王熙凤的脑回路,更不清楚她那儿来的胆子得罪自己。   卫烆倒是有所猜测:“也许是因为几位郡王吧。”   傅里愣了下:“几位郡王?怎么还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之前贾琏成婚,几位郡王不是跑去参加喜宴,还把摆场弄得很大,恨不得让人所有人贾家就算被抄了家,仍旧与他们关系良好,让人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卫烆冷笑,“听说王氏女一贯胆子大,指不定就是觉得贾家还有郡王当靠山,所以不惧得罪你吧。”   知道了这家店背后的真正主人   是谁,之后就算想要对付,也有了目标。   傅里顿了下:“我们先去吃饭吧,顺便问问蔡力等人,他们究竟知不知道火锅店附近开了这么一家周家火锅店。”   要是不知道,她可就要忍不住怀疑蔡力的能力了。   一行人付完帐后,很快离开茶楼去了最近的那一家周公火锅店,进门后傅里直接走到柜台方向,屈指敲了敲柜台:“今儿蔡力可曾过来?”   京城开了那么多带着周公这个名字的店铺,只是蔡力与田大娘一家子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许多店的掌柜都不是他们。但京城所有的火锅店,傅里都交给了蔡力看管,让他时常巡视,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毕竟京城不比其他地方,若是遇上点儿什么事,还是需要有个身份足够的人来撑撑场面。   傅里原本想要选择田大娘,但田大娘自认是女流之辈,只愿做个掌柜,不愿时常出门到各个门面巡视,于是傅里退而求其次,最后定下了蔡力来做她在这些店里的代言人。   掌柜认出了傅里,连忙摇头:“今儿个蔡先生还没有过来,许是过一会儿才会来。”   傅里点点头:“给我一个二楼的包间,然后让人去将蔡力请过来。”顿了下,她转头看着掌柜,眼神审视,“蔡力来了,你也跟着他一起上来,我有事儿要问你们。”   掌柜被傅里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点头应下,转身支使了一个跑堂的去将蔡力请到店里后,自己便从柜台后出来,亲自带着傅里一行人去了二楼的包间。   一路上,傅里一句话也没说。   那掌柜见傅里这般态度,心里愈发紧张,态度愈发毕恭毕敬,甚至不敢开口,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对,就让傅里更加生气。   将人带到二楼后,掌柜的机会是迫不及待地从包间里面出来,然后落荒而逃。   锦哥儿看着掌柜的背影,忍不住笑:“娘亲你表情太吓人,都将掌柜给吓到了。这事儿与掌柜又没有关系,你还是收敛一下表情,等事情问清楚之后再说吧。”   傅里转头看着锦哥儿,挑眉,点头应了下来。   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之前,她确实不该直接给人定罪,然后以那样的态度对待掌柜。   不一会儿,跑堂进来送锅送菜,傅里的表情就要好太多了。   美食能治愈心情,吃完火锅,傅里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久,蔡力敲门。   傅里让人进来,视线落在蔡力后面诚惶诚恐的掌柜身上,挑了挑眉,到底没有说什么。   蔡力才刚见到傅里,便直接向她认错:“前些天我刚发现隔壁那条街上开了一家仿造我们店名的周家火锅店,小的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对方店里的生意并不太好,所以便想着等明日将几家店里的账本儿送到定威侯府的时候,再将此事告诉您。只是没想到您提前过来了,我没防备,让您看到了那家店,是我的疏忽。”   傅里眼眸闪了闪,笑问:“听起来你已经知道了该用什么法子对付那家店了?”   蔡力点头:“那家火锅店取了那样一个名字,明显是想要糊弄一下那些慕名而来,做事儿却不怎么仔细的客人。只是不管最初目的如何,那家店主人的最终目的都是想要赚钱,所以我们只需要让那家店赚不到钱,便也就够了。”   傅里来了兴趣:“说说看,你究竟想要用什么法子,让那家店赚不到钱?”   蔡力笑了笑:“也不需什么高明的法子,小的只打算让人在那家店旁边立一个牌子,给那些客人指指路而已。”   傅里愣了下,旋即“扑哧”一声,直接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蔡力的这办法虽然看起来非常笨,似乎也有些缺德,但最后达成的效果,却肯定会非常好   就冬夏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而言,周家火锅店店里的味道并不算好,价格似乎也并不比周公火锅店低,店铺开在那地方至今没有被周公火锅店挤压了生存空间,不过就是靠着一个与周公火锅店高度雷同的名字而已。可蔡力却打算直接釜底抽薪,就在那家店旁边立一个牌子,让人大家知道此火锅店非彼火锅店……   傅里甚至能想到,王熙凤在知道这件事后,到底会有多么气急败坏。   傅里正为这个法子拍案叫绝,卫烆听完,眼底也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两个孩子更是对这个主意欢喜非常,忍不住凑到蔡力身边问东问西。   笑闹之后,傅里点头,直接拍定了这个法子。   不过转头,她又直接看向了这家店的掌柜:“齐掌柜,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隔壁开了这么一家店,又是什么时候才告诉了蔡力的吗?”   虽然蔡力给出了解决周家火锅店的办法,傅里却没有因为高兴而忽视掉蔡力刚才那段话的意思   蔡力给出了解决麻烦的办法,可他却是在前些天才知道了周家火锅店?   蔡力到底不是整天都在这家店里坐镇的,可是齐掌柜,却一直在这家店里,从来不曾离开。据冬夏打听到的消息,周家火锅店的生意在一开始还是挺好的,直到后面发现那家店的味道不如周公火锅店,这才慢慢萧条下来。   两家店距离这么近,又都是火锅店,店铺的名字还这么像,两家店的生意一定会彼此影响。   周家火锅店的生意好,周公火锅店的生意便肯定会减少。   可是齐老板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没有意识到不对。他要嘛就是没有将店里的生意放在心上,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发现周家火锅店的存在,要嘛就是自恃甚高,又或者怀着其他的心思,在知道了周家火锅店的存在之后,也没有将那家店的存在告诉蔡力。   蔡力不知道,自然也就没办法告诉自己   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之前,蔡力若只是将周家火锅店的存在告诉傅里,而没有给出解决的办法,很容易让傅里对其产生不堪大任的印象,所以他只能暂时隐瞒不报。   蔡力的做法傅里能够理解,可齐掌柜的表现   不管是她猜测的哪一种情况,都叫傅里非常失望,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将齐掌柜聘为火锅店掌柜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了   齐掌柜年纪并不大,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以前也在一家店里做掌柜,只是不久前店里换了个老板,那老板又是个任人唯亲喜欢折腾的,于是性子相对古板的齐掌柜便惹了新老板的厌恶,在店里处处受人辖制。   傅里还是听了牙行的话,知道了齐掌柜的处境,让人打听过齐掌柜的名声,又观察了他一段时间,这才对齐掌柜发出了邀请。原本以为这是个不善巴结,但确实有本事的掌柜,可从这件事看来,却好像不是如此。   难道她终于看走眼了一回?   她正不知道该将齐掌柜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蔡力突然开口为齐掌柜求情:“老板,在周家火锅店开业的那几天,齐掌柜家里出了一些变故。齐掌柜虽然尽力顾着店里,却也乏术,没办法时刻盯着店里的生意。不过齐掌柜做事还算尽心,在知道周家火锅店的存在后便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这才能知道这家店的存在。”   傅里挑眉,有些不信:“这么巧?”   蔡力看了眼齐掌柜,示意他自己开口。   齐掌柜眼眶一红,噗通一声,直接给傅里跪了下来:“老板您饶过我这一次,小的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还请您一定不要解雇我。”   傅里皱眉,表情非常不爽。她是想要听原因,不是想要听他为自己求情的。   蔡力急了,伸手扯了下齐掌柜的衣服。   齐掌柜一愣,忙不迭地开口解释:“小人家里前段时间接连出了许多变故,先是家中老人在河边踩滑摔了一跤,若不是邻居发现及时,险些没能救回来。后来怀孕的夫人又吃错了东西,直接小产;然后家里的孩子也在和邻居家的玩闹的时候,被邻居家的小孩儿没轻没重地用石头砸了脑袋,如今还晕着……这些事情都是在短短三天内发生的,小的、小的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个好机会,也已经尽力关注店里的情况了,只是店铺里面的伙计知道我家中发生的事儿,担心拿这种事儿来告诉我会影响我的心情,所以一直隐瞒没有告诉我……我、我……到底是我做事儿不谨慎,老板要打要骂要罚都听您的,只希望您不要解雇我,我家里人如今都病着,真的需要店里的进项治病……”   齐掌柜刚把家里的情况说完,傅里便皱紧眉头,总觉得这事儿有股非常强烈的既视感   当初在巴州府,她才开店不久的时候,似乎也有人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过她店里的一个叫做刘达的伙计?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傅里心脏一跳,转头看向卫烆:“我觉得齐掌柜的遭遇,恐怕……”   卫烆点头:“好几个意外接连发生,听起来确实不太寻常。我会让人好生调查一番,也会让人将齐掌柜家人保护起来,你不要太担心。”   傅里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齐掌柜听着两人的话,眨眨眼,突然明白过来。他瞪大眼睛,反悲愤难忍地看着傅里:“老板的意思是,我家人这些意外背后,是有人在作怪?”   傅里沉默,神情抱歉:“很可能是。”   齐掌柜气得想要杀人:“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对,但我问过许多人,他们都说只是意外。那些都是我家相处多年的街坊好友,又没有查出其他证据,我便真的信了他们的话。可是……”   若这事儿不是意外,恐怕自己信任的那些街坊当中,就有人撒谎!   可他的家人如今就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   齐掌柜顿时急了,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连个招呼也不打便跑出了包间,然后冲出了火锅店。   傅里沉默,转头看向蔡力:“你这段时间便在这家店好好看着,多帮帮齐掌柜吧。若是他家人需要用银子,可以提前让他支取一部分。”   蔡力连连点头:“老板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店里,也会让人盯着齐掌柜家,不会再出现其他意外。”   傅里起身:“我相信你,之后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说完,傅里便看向卫烆,一家人气氛沉重地离开了火锅店。   蔡力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有用。   没多久,那周家火锅店的客人便愈发少了起来,几乎要达到门可罗雀的地步。   那周家火锅店的帮厨跑堂等人对蔡力派去的人气恨非常,可这事儿本就是他们不占理,于是就算生气,也不敢出来赶人,更惘论讨公道了。   但这样的情况没有保持多久,就在蔡力以为周家火锅店支撑不了几天就要倒闭的时候,周家火锅店的客人竟然慢慢地开始变多了,一开始每天只是多了一两个客人,后来变成三四个、五六个,渐渐的,每天的客人竟然达到了数十之数。   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到后面,周家火锅店竟然直接将店铺的名字给改了,将周家火锅店直接改成王家火锅店,店里的客人竟然也不见少,反倒越来越多。   蔡力敏感地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让人关注这家店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是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竟然是,那些客人每次进店的时候,都会说这家店里的火锅味道根本不能和周公火锅店相提并论,刚吃的时候甚至觉得味道过于辛辣,而不够鲜香。但这家店里的火锅却像是被施了仙法一样,吃完一顿后回到家里,便忍不住开始回味火锅的味道,第二天不管在做什么事都忍不住去想火锅的味道,第三天甚至开始抓心挠肺地想,若是不将火锅吃到嘴里,这一整天都不用干正事儿了。 第98章   蔡力将这种情况告诉傅里之后,她总觉得这种情况听着有些耳熟,似乎以前听谁提起过什么东西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一样,但可能是记忆太过久远,她愣是没能想起来。   为了查个究竟,傅里再次来到了与王熙凤开的那家火锅店最近的周公火锅店。   火锅店里面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人来人往的,宾客盈门。但若是与王家火锅店开店之前相比的话,就显得有些萧条了。   不过这种情况蔡力之前已经让人告诉了傅里,所以她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完全没有觉得惊讶。   傅里刚来,蔡力便将人引到了二楼,然后没多久,就让人到王家火锅店去买了一份火锅,摆到了傅里面前:“我之前已经让人品尝过了,王家火锅店里面的火锅底料配方,完全就是我们店里的低配版,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家火锅店里的大厨厨艺不过关,又或者他们老板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味道尝起来就非常的粗糙,懂行的人一尝就知道,大厨根本就没有用心。”   他皱了皱眉,眼神非常不解,“更重要的是,我让人将王家火锅店里面的食材全都点了一遍。食材经过经过特殊处理,但真要认真品尝的话,却还是可以尝出来王家火锅店里面备用的食材都不怎么新鲜。”   傅里看着王家火锅店里面的食材,虽比不上他们火锅店里面的,却也还算新鲜啊?   她转头再看向蔡力时,眼神相当复杂,甚至还有一点儿失望:“就算王家火锅店抢了咱们的生意,你也没必要将王家火锅店贬低得一无是处吧?”   蔡力苦笑:“老板,并非是我因为被王家火锅店抢了生意,所以就怀恨在心,想要在您面前将王家火锅店贬得一无是处,也好借此衬托我并没有那么无用。我……”他顿了顿,抬手指着桌上的菜品,“您要是不相信,还是自己尝尝味道吧。王家火锅店里面的这些食材,蔬菜还好,可这些肉类,尝着就有一股子的怪味儿。咱们店里面的大厨鼻子好,甚至还闻到了一些腐臭味。”   傅里一愣,她面前就摆着从王家火锅店里面买来的食材,蔡力确实没有必要当着自己的面儿撒这样的一拆就穿的谎话。   她顿了顿,没有开口,而是拿起筷子准备夹起肉片往锅里面放。   不一会儿,肉片儿就熟了了。   傅里夹起肉片正准备往嘴里放,蔡力就突然开口:“老板,味道真的不好,你只需要小小地咬一口,尝尝味儿也就够了……”迟疑片刻,他道,“这王家火锅店确实有些诡异,您还是不要吃太多为好。因为之前提前打听到了王家活够点的诡异之处,所以之前我们买来他们店里的食材和锅底研究的时候,都一直克制着没敢吃太多,这几天过去了,大家好像并未出现王家火锅店那些客人每天不到火锅店去吃一顿就心里难受的情况。所以我们想着,王家火锅店就算非常诡异,也需要在他们店里多吃几顿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傅里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原本夹在筷子上的肉片都掉到了桌子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蔡力:“你刚才说什么?”   蔡力一怔:“不要吃太多?”   “不是,后面一句!”   “王家火锅店确实非常诡异?”   “不是,最后面那句!”   蔡力有些发懵,回忆片刻后复述道:“王家火锅店就算非常诡异,也许要在他们的店里面多吃几顿,才会出现那些客人一样,每天不到店里吃一顿火锅就浑身难受的情况?”   傅里腾一下起身,猛地拍了下桌子:“罂粟壳!”   她就说之前听蔡力说起王家火锅店的情况时,她为什么总觉得那么耳熟   前世的时候,有不少不良商家为了赚钱,愣是昧着良心在食物配方里面加了许多罂粟壳,借此来让客人对店里面的食物上瘾,久而久之,便再也离不开他们店里的食物。不过后来这件事被人发现,然后举报给了警察,没多久就被查封了。   为了警戒其他人,那个将罂粟壳用来当做食物配方的店家也受到了严惩。   不仅如此,为了提醒广大消费者,让他们以后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提高警惕,这宗案件还被当做典型放到了新闻联播里面播放,同时在线下也一直让金发严密排查,并发动老百姓举报有问题的商家,最后成功将做出过类似行为的商家全都抓了起来,彻底肃清了这样的犯罪行为。   因为当初事情闹出来的时候是傅里年纪还小的时候,所以乍然听到王家火锅店那些客人的情况,傅里愣是没有将其与罂粟壳联系起来   在傅里的印象中,罂粟这种东西是在鸦、片战争的时候才传到中国的,她一直以为在鸦、片战争之前,中国根本就没有罂粟这种东西。红楼世界说是架空,但各种风俗民情等也都是参照了明清两朝的情况,说是同时期的平行时空也不是不行。所以在傅里眼里,这个世界的大夏,同样不应该存在罂粟才对。   但听到傅里将罂粟壳三个字脱口而出,蔡力却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东西:“老板是说,王家火锅店的配方里面,加了罂粟?不可能吧?没有听说过罂粟壳还有这样的功效啊。”   傅里愣住:“你知道罂粟?”   蔡力有些茫然:“当然知道啊。罂粟,不就是一种花吗?罂粟壳,应该是罂粟结的果子的壳吧?我难道不应该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   傅里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你详细说说你所知道的罂粟的所有信息。”   蔡力虽然不解,却仍旧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罂粟的讯息都说了出来。   经过蔡力的科普,傅里这才知道,罂粟这种她认为是在鸦、片战争之后才随着鸦、片一起传进中国的植物,其实早在唐朝就已经传进了中国,并已经作为一种观赏性花卉开始种植。   虽然种植范围相当有限,也没有被挖掘出其他作用。   很多唐诗里面甚至有过详细描写,比如晚唐诗人雍陶就曾写过一首叫做西归出斜谷的诗,里面就提到了罂粟   “行过险栈出褒斜,历尽平川似到家。万里客愁今日散,马前初见米囊花。”   诗句最后提及的米囊花,就是罂粟花。   后来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其实状如罂子,其米如粟,乃象乎谷,而可以供御,故有诸名。”   罂指的是我国古代一种小口大腹的容器,和罂粟的果实形状非常像,而罂粟籽又和粟,也就是古代的小米非常像,所以被起名为罂粟。   罂粟的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还是在宋朝的时候,罂粟的种植范围进一步扩大之后才被发现。   等到明朝,罂粟已经出现在了许多药方和医学典籍之中,其对治疗痢疾、咳嗽、痔疮、壮阳等疾病有着非常显著的疗效,所以其药用价值广为人知。   甚至鸦、片,也并非是在大夏的时候才传入中国。其在前朝时,就已经流入宫廷,成为了皇室贵族们用来资料痢疾的药品存在。   在傅里看来,前朝对应的大约就是明朝,大夏估摸着对应的就是清朝。   也即是说,鸦、片其实在明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传进了中国,只是后来因为外国人的阴谋,鸦、片这种最初只是作为药物存在的东西,才变成了祸害中国几百年的毒、品。   也即是说,其实大夏已经出现了罂粟,而且有不少人种植,只不过在王熙凤之前,还没有人发现罂粟会让人上瘾的特性而已。   蔡力的话刷新了傅里的知识面,不过也就只是这样而已了。甚至因为蔡力的解释,傅里的心情还松快了几分:她之前想到王熙凤是在火锅配方里面使用了罂粟壳之后的第一反应,其实并非是王熙凤心狠手辣,为了赚钱不折手段,而是……   难道因为自己穿越的蝴蝶翅膀,导致了很可能要好多年之后才会发生的鸦、片入侵提前到来了?若是鸦、片入侵都提前到来了,那鸦、片战争会不会也跟着提前到来?那些因为鸦、片战争而死的人,也许本来可以平安地度过这一生,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葬送了性命?若真是这样,她这个穿越者岂不是就变成了罪人?那么她究竟该怎么弥补自己穿越带来的过错?   那一瞬间,傅里想到了非常多的问题,心里甚至一度产生了,自己成了千古罪人这样的想法。   但听完蔡力的话后,虽然觉得不应该,但傅里是真的忍不住松了口气   与自己很可能将灾难提前带来了这个世界,自己很可能成为千古罪人的认知相比,王熙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罂粟让人程英的特性,然后丧尽天良地利用这点,在食物里面添加了罂粟壳反倒让傅里更容易接受。   只是蔡力并不知道后世之事,于是只觉得傅里的表现有些奇怪。   傅里对上蔡力的眼神,忙解释道:“我以前无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罂粟的存在,因为唐宋时期许多文人墨客都对其赞赏有加,甚至以罂粟喻己志,所以我一直非常好奇,甚至动了想要种植几株罂粟的想法。只是后来有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心提醒我,罂粟虽然漂亮,但有毒,而且制成的鸦、片不能服食太多,否则容易上瘾,以后再也离不开鸦、片。”   蔡力愣住:“老板,果真?”   傅里点头,旋即叹气:“因为罂粟一直只是被人种植来观赏,又或者入药,所以一开始听说王家火锅店的异常时,我并未联想到罂粟。但你后来却说,如果吃得不多,其实并不会出现王家火锅店那些客人的情况,我这才想起了罂粟。”   蔡力面色大变:“若是老板说的是真的,那王家火锅店岂不是犯法?”   犯什么法?因为没有经历过鸦、片战争,这个世界的法律自然不曾提出这种让人上瘾的植物是毒、品,使用罂粟壳,自然也算不得是犯法之事。   谁又能想到,有人在发现了罂粟的上瘾作用后,竟然不想着严防死守,将这个秘密烂进肚子里,又或者直接上报朝廷,让朝廷下令禁止种植,反倒以此来牟利?   就算那等心思恶毒的,至多也就将自己的发现藏进肚子里,等以后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敌人,当做杀手锏对付那人也好啊?谁能想到那王熙凤就有这么“聪明”,得到秘密后开了个大的,直接将罂粟用到了火锅店里面。   其他不说,一开始那王家火锅店还顶着与周公火锅店雷同的“周家火锅店”的名字开业,优惠促销的那几天,店里的客人不说宾客盈门,每日的客人怎么也有好几百吧?   一开始的时候,王家火锅店的食物,那是真的便宜啊。   周公火锅店的客人定位,本来就是小富即安的老百姓,那王家火锅店在开业那段时间,店里食物的价格比周公火锅店还要便宜好几倍,可不就将不少客人拉进店里?   虽然等到发现店里的食物没有周公火锅店好吃后,不少客人便没有再上门过,但仍有不少贪图便宜的老百姓选择继续到王家火锅店消费不是?   还有不少老百姓从来没有到周公火锅店消费,也没有尝过正宗火锅的味道,然后看到两家火锅店的价格差这么多,得,可不就一头扎进了更便宜的店里,之后也只会到王家火锅店消费了吗?   这也是傅里最痛恨的一点   很明显,会去王家火锅店消费的客人,就算不是穷人,至多也不过是小康家庭而已。   这种家庭出身的老百姓若是染上了毒、瘾,为了那一口吃的,那可真是要砸锅卖铁,以后什么也做不了了。   这明显是冲着让人家破人亡去的啊!   傅里与蔡力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这点,表情相当难看。   因为这,傅里甚至都没有胃口再尝尝王家火锅店的味道究竟如何,不禁如此,她甚至迫不及待地将其推到角落处,简直将其视   作了洪水猛兽一般。   事实上,这王家火锅店的食物,也确实和洪水猛兽没什么差别了。   傅里赶紧起身,几乎一刻也等不及了:“蔡力,你留在店里好生看着,有机会记得提醒店里的客人,让他们不要到王家火锅店去消费,若是有人质疑,你就将罂粟……”   顿了顿,她皱眉摇头,“算了,最好还是不要提及罂粟,免得让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知道了罂粟的作用,然后以此害人。”   “我会将这件事告诉侯爷,然后请侯爷将此事上报朝廷。咱们皇上英明睿智,想来应该会注意到罂粟上瘾这一特性的巨大危害性,到时候……”傅里叹气,“总之还是等皇上拿出个说法,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将罂粟的事儿告诉老百姓吧。”   蔡力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于是赶紧点头:“我都明白的,您早点回去吧。皇上早一刻知道此事,便能早一刻做下决定,被王家火锅店祸害的老百姓也能更少一些。”   傅里点头,带着两个冬春冬夏便直接离开了火锅店。   傅里原本想要等着卫烆回来,将此事告诉他,再让他上报朝廷。可不巧的是,之前关于四王八公的事儿,顾学士手下的人查出了一些眉目,有一些事情因为太过特殊,必须让卫烆这个武力出众之人前去调查   傅里刚回到定威侯府,管家就告诉她,卫烆中午就派人回来说了自己有事要办,归期不定。   这可真是……   傅里顿觉头痛,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是该继续等着卫烆回来,然后再将此事告诉他,还是直接去京兆府尹处报官,由京兆府尹将此事上报朝廷。   但想着京兆府尹的尴尬位置,她又忍不住犹豫了。   这是冬夏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太太何不进宫求见皇后呢?您作为皇上亲赐的定威侯夫人,是可以进宫求见皇后的啊。我记得,皇后好像对您观感不错?”   傅里顿住,旋即双眸发亮:“对啊,我怎么忘了还可以去找皇后?”   在古代,皇上皇后这种身份的人甚至比现代的各位国家首脑的身份还要更加尊贵,权利也更加大,因为之前接触过还是四王妃的皇后,所以傅里对皇上皇后倒是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但因为前世的小人物思想作祟,她遇到事儿也从未想过直接进宫去找皇上皇后。   在现代,她就是一个小小的私房菜馆的帮厨,与国家首脑最近的距离,也就是从新闻当中见到他们了,哪儿能想到遇到事情还能直接去找他们呢?   不过经过冬夏的提醒,傅里也没有迟疑,直接换好衣服便直接准备坐上马车进宫面见皇后。   刚上马车,傅里突然停下。   冬夏疑惑地看着傅里:“太太,可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   傅里摇头,转头看了眼冬夏,又看向她旁边的冬春,顿了顿,开口说道:“冬春,你办事更稳妥一下,现在赶紧到王家火锅店去给我买一锅火锅……若是王家火锅店里面有火锅底料,你还是直接买底料吧,若是没有,你再用小盅装一些火锅汤底,我要带进皇宫。”   若是没有证据,任她说得舌灿莲花,也不过口说无凭,没有见到吃完罂粟后的状态,皇后怎么可能将她说的事儿真的放在心上,严阵以待?   以前是没有想要鸦、片战争,可既然王熙凤弄出在食物里面加罂粟壳的事儿提醒了她,她又为什么不想办法提前制止这场战争的出现?   傅里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但作为中国人,在有条件的时候,她当然希望可以让自己的祖国免除那场浩劫。   冬春性子有些死板,也不如冬夏灵活应变,但她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对傅里的吩咐严阵以待,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所以没多久,冬春便用小盅装了好几盅的火锅汤底过来。   傅里掀开闻了闻,确认和之前在火锅店里面闻到的味道别无二致,这才两冬春冬夏提着食盒,一起进了宫。   皇后对傅里的印象确实非常不错,听到傅里进宫后,立刻让人将她请进宫。   只是不久,宫人便来回复,说是定威侯夫人不仅自己进来了,竟然还提了个食盒,食盒里面还装了不少的火锅汤底,都已经凉了,上面凝了一层牛油,瞧着有些恶心。   皇后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转念一想,傅里难得进宫,还反常地带了食物,那食物肯定另有用处,绝对不可能只是食物而已。   这样想着,皇后仍旧下令,同意了傅里将那些东西带进宫。   约一炷香的时间,傅里和两个丫鬟来到了皇后居住的凤仪宫。   傅里正想给皇后行礼,便让她身边的宫女给扶住了,没有让她真的跪下:“定威侯夫人可是个大忙人,自从上次一别,本宫可一直等着你来见我,谁知都一年过去了,一直不见定威侯夫人给宫里递上拜帖。本宫可想念得紧。”   傅里顿了顿,犹豫着没有再下跪。   皇后笑笑,抬手让她坐到旁边:“定威侯夫人一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说看,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需要本宫出手相助?”   因为傅里带来了一些火锅汤底,所以皇后下意识便认为,是傅里的火锅店出了一些她解决不了的麻烦。   谁知傅里却摇摇头:“皇后,臣妇并未遇上什么麻烦。不过今日进宫,臣妇确实有要事要禀报皇后,还请皇后请一位太医过来。若是可以,还请太医将宫里的鸦片,以及所有的罂粟花、果实等全部带上。”   皇后愣住:“太医?罂粟花?”   傅里点头:“是的,臣妇今日所要禀报之事与罂粟花相关,还需太医帮忙。”   皇后的视线落在傅里身后两个丫鬟提着的食盒上,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想不通。不过她仍是抬手,让自己的贴身大宫女到太医院去请了一位太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会很晚,大家等不及明天来吧 第99章   眼见为实。   等太医真的从王家火锅店的汤底里面查出了罂粟的味道,又在见到宫里的流浪猫在吃完鸦、片之后,真的出现了傅里所说的各种“中毒”症状后,皇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等到傅里再将王家火锅店那些客人的异常告诉了皇后,她更是明白了傅里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皇后眼底满是寒冰:“你是说,这个所谓的王家火锅店,是贾家的孙媳妇开的?”   因为以前的荣国夫人贾老太君还没有去世,所以论资排辈也都是从贾史氏哪儿开始。王熙凤嫁给贾琏,贾琏又确实是贾史氏的孙辈,所以……   傅里点头:“王家火锅店原本是赵家的产业,后来送给王氏做了嫁妆。等这位王氏女嫁给贾琏后,没几天就开了这么一家店,原本这家店的名字还不叫王家火锅店,而是叫周家火锅店。火锅店一开始的客人,大概也都是从我的周公火锅店拉过去的。若非如此,我恐怕还注意不到这家店的异常。”   可同样,这家店一开始也不会吸引到了那么多的客人,更不至于害了这么多的人。   傅里想到那些被王熙凤用这样阴损的手段害了的客人,心里对她的厌恶便不禁更上一层楼   原著里面的王熙凤就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不过因为贾琏的贪花好色,以及“哭向金陵事更哀”的悲惨结局而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也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讨人厌,甚至还隐隐有些同情。   可真等穿到红楼世界,真的与面对面地体会到王熙凤的手段后,哪怕想到她以后的遭遇,也不可能再对她同情地起来。   这女人的心是真的狠,而且为了达成目的向来不折手段。   想到这儿,傅里愣了下,因为从原著来看,王熙凤这个人做事儿一向有目的,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次她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开这么一家火锅店,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四大家族虽然被抄了家,可几个女人还是留下了一部分嫁妆的,像是李纨这样年轻守寡的节妇,更是有幸将所有的嫁妆都保存了下来。   王熙凤虽然恋权,却也只是贪恋后宅那点子管家的权柄,对外面并无太大兴趣。   何况,她还是新婚没几天,就出来开店。   傅里总觉得,王熙凤嫁进贾家之后,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想到之前贾敏明言反对贾琏娶王熙凤,可他还是将人娶回了家,想来就算他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新婚这段时间也该与王熙凤蜜里调油才对。贾家发生的事儿,应该与贾琏无关。   傅里想着想着,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也是太善良了,这王熙凤不管在贾家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是她拿罂粟壳来害人的理由,自己还是不要在这儿给王熙凤的行为找合理的解释了。   皇后没有注意到傅里的眼神变幻,一心落在傅里刚才说的那些话里:“你是说,王家火锅店很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做生意,而是想要用罂粟来留住客人?”   傅里点头:“她若真准备好好生意,没道理店里的火锅底料做得这么粗糙,一点儿也看不出用心。”   她自己开店之前,不但要认真调查一下当地人的口味,然后根据调查出来的结果更改调料的配比和用料,可王熙凤呢?不过是简单粗暴地将她店里的配方用料复制了一份,却连这些调料的分量都不愿意仔细尝试,就直接放到了店里售卖。   这哪儿是一个想要好好做生意的老板的做法?她就不怕亏钱?   皇后深觉有理:“确实如此。”   在雍和帝没有登上皇位之前,她虽然大部分都只是接手雍和帝已经打拼好的产业,却也不是没有自己开过店。就算身家丰厚如她这样的皇子妃,在开店之前不也同样小心翼翼,就怕什么地方没做好,开的店不但不赚钱,反倒赔了?   这王熙凤开这家火锅店之前,却仿佛根本没有做过准备,只是见周公火锅店生意火爆便贸贸然跟风开了一家顶着与周公火锅店极其相似的店名的火锅店。   若是王熙凤是个没有见识的,她这样做还能说是利欲熏心,什么也顾不上了。   可她是吗?哪怕王家被抄家了,可在被抄家之前,王熙凤的生活可都是金玉堆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见识?   何况她又不是不知道傅里的身份。   所以她会这样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王熙凤一开始就想着要靠一个与周公火锅店雷同的店名,将周公火锅店的客人吸引到自己的店里,然后靠着罂粟壳将这部分客人留下,然后趁机打出名声,再吸引更多的客人。   这样一想,皇后便觉得王熙凤其心可诛了。   不久,傅里告辞回家,皇后却在思考之后,直接起身去找雍和帝   虽然目前看着,那火锅店的生意并不如周公火锅店火爆,赚的钱也不算特别多,受害的老百姓更是也不至于惊动了雍和帝,可皇后在得知罂粟的作用,以及那些老百姓上瘾后,就算是家里的继续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每日都   到王家火锅店去消费,他们也顾不上,愣是将家里的所有存款都拿了出来的消息后,便总觉得,这个罂粟,以及之前用来治病的鸦、片的潜在危害,足以让雍和帝重视。   果真,等皇后将这件事告诉了雍和帝之后,雍和帝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边的所有政务,立刻下令让人从宫里的猫狗房抱了许多动物过来,并让人按照傅里的说法,将宫里收集起来的罂粟和鸦、片等全部点燃,然后让那些动物吸。   雍和帝等人则躲得远远的,而且身处开阔之地,完全不会吸入半点儿烟雾。   一开始,那些动物还一脸迷醉,好似罂粟和鸦、片是什么好东西一般,可是等雍和帝下令加大了剂量之后,所有的动物便慢慢开始出现不良反应,许多动物甚至开始浑身抽搐,最后更是口吐白沫直接倒在了地上。   最恐怖的是,就算这些动物倒在了地上,他们也仍旧下意识地追着罂粟和鸦、片引燃后的味道跑,那执着的劲儿,看着让人心中胆寒。   不久,一些体型较小的动物突然猛烈抽搐一下,然后四条腿儿猛地一蹬,就这么死了。   雍和帝看得全身发抖,赶紧让人将鸦、片和罂粟带走。   因为听傅里说鸦、片和罂粟还会让人上瘾,所以雍和帝让人将这些已经吸入过不少鸦、片和罂粟的动物带下去好好养着,顺便观察一下这些动物的表现,隔天在同一时间再给他们吸入一些,然后留下观察……   如此往复。   到第五天的时候,雍和帝又下令断了鸦、片与罂粟,看看这东西是否真的会让动物上瘾。   雍和帝本来想要自己守在哪儿观察,但他毕竟公务繁忙,而且傅里虽然将这事儿说得严重,雍和帝到底没有亲眼见过,自然不愿为了这事儿就放下所有的政务,只为了过来等一个结果,于是便让皇后守在那儿盯着,不得让宫里的奴才作假,自己则回到御书房批改奏折。   谁知到了时间没多久,猫狗房的小太监便一脸惊慌地找到苏公公禀报,说是那些动物到了时间没有闻到鸦、片和罂粟的味道当场发狂,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就跟疯了一样开始狂躁地四处撕咬打架   若非皇后深信傅里的话,提前让人将那些动物全都关进了笼子,宫里的那些太监恐怕根本就制不住这么多发狂的动物。   可惜那些被关进同一个笼子的动物,却在彼此搏斗的过程中死伤惨重。   最后胜利活下来的那一只动物明明浑身是伤,却也让人围观的人生不出半点儿除了害怕之外的情绪   因为就算它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却还是没有停歇地不停地冲着笼子外面狂吠,甚至跟不知道疼一样用爪子和牙齿去撕咬铁笼,一双嗜血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看着之前一直为它们点燃鸦、片与罂粟的太监,仿佛那太监再不将昨天给它吸入的烟气点燃,它就要从笼子里面冲出来一样。   那眼神儿看得外面的人全身发凉,完全不敢与之对视。   直到仅剩的几只动物精疲力竭倒在地上之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之前负责做实验的那个小太监却害怕地,根本不敢走到笼子旁边查看情况。   但这种事儿一向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他不愿意去,他在宫里的同事与上司都会催促着他去,若是不去,以后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最后那小太监到底是看在那些动物都已经被折腾得没了力气,完全不可能再伤害到他了,这才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铁笼跟前儿。   几乎是每向前走一步,那小太监就要停顿一步,就担心那些动物是在诈死。   之前一直那些动物就像是真的已经耗尽了力气,对他的靠近完全没有反应,谁知等他的手碰到铁笼,铁笼上面的锁因为他的动作晃荡了一下,碰到铁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吼”   一只身形巨大的黑熊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扑到了小太监面前。   “啊”小太监尖叫一声,惊骇欲绝地转身就跑,哪儿还记得自己身后还有皇后等人在围观?   等到了跑了两步,听到那黑熊发出不甘地一声大吼,然后嘭地一声,再次倒在地上……   小太监回头一看,确定黑熊刚才只是回光返照一般的,并非真的还有力气,这才瘫坐在了地上。   太吓人了!   别说是亲历这一切的小太监了,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皇后娘娘,此时也是一脸菜色,明显被刚才的突发状况吓得不轻。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通报:“皇上驾到”   所有人起身相迎。   雍和帝连忙挥手让所有人平身,自己则看了眼关着动物的铁笼,一点儿也不害怕往铁笼跟前走。   皇后吓了一跳,赶紧开口制止:“皇上危险,还请止步!”   对皇后的话,雍和帝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虽然非常想要靠近那些铁笼,但这般接近也确实有着一定的风险,于是他顿了顿,到底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皇后,你来说说,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皇后口才也好,也没有隐瞒的想法,很干脆地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用让雍和帝仿若身临其境的语句描述出来,然后表情严肃看着雍和帝:“皇上,看起来这鸦片对动物们造成的危害要更大一些,但鸦片本身也是由罂粟制造,所以臣妾觉着,这罂粟还是严加管控得好,免得以后被人利用来做了坏事。这些动物灵智未开,所有反应都是出自本能,若有个笼子关着倒也不足为惧,可若是吸食了鸦、片的是人呢?若是有人想要通过鸦、片来控制某个位高权重得大臣呢?”   皇后只提出了两个可能性,雍和帝的脸色却已然黑得能滴出墨来。他几乎是立刻就意会了皇后的未尽之语:万一有人想要通过这鸦、片,来操控他这个皇帝呢?   就算雍和帝自信爆棚,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被这等害人的东西控制了心神,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又为何要让人自己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呢?   他可是皇帝,是大夏的一国之君,身份比一般人贵重得多,若是被人操控,可能造成的危害也要严重得多。甚至因此灭了国,也不是不可能。   雍和帝的眼神沉了下来:“王家火锅店?王氏女?”   皇后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皇上,臣妾建议您还是让人再去调查清楚,那王氏女究竟是从谁那儿知道了这罂粟的作用才好。王氏女一介闺阁女子,按理是接触不到罂粟这种东西的,就算是后宅争斗,臣妾也从未听说有人使用过类似的手段。若是不查清究竟是谁教了王氏女这样做,以后恐怕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无数个王家火锅店,到时候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雍和帝知道,皇后并非危言耸听,若是那王氏女背后确实有人在暗中指使她这样做,不将这个人揪出来,以后谁又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再拿着这个东西去教第二个人?甚至,他又为什么不可能暗中以罂粟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之目的?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皇后放心,朕会让人查清这件事背后究竟有无幕后主使。”   帝后二人严阵以待,为空此事背后有什么隐情,甚至猜测是否为敌国细作阴谋诡计,想要借此削弱大夏国力,然而等调查结果摆上雍和帝桌案之上,他心里却只剩下了满满的“卧槽”想要说出口   他与皇后猜测了那么多,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这罂粟让人上瘾的效果确实是王熙凤从其他人那儿知道的,可这个人却不是别人,正是王熙凤的新婚丈夫贾琏。   而贾琏为何会知道罂粟的效用就更简单了,因为他在成婚之前时常流连烟花之地,而罂粟和鸦、片这样有一定致幻效果的东西,最容易在那样的地方被用来达成某些目的   不过在京城会去烟花柳巷等地的人许多身份高贵,就算自己身份不算高贵往往也有几门显赫的亲戚,轻易得罪不起。那些地方的人就算给客人使用鸦、片一类的东西,也从来不敢多用,更不敢使用得太频繁让他们上了瘾。否则这些公子哥儿的家里人知道了打上门来,他们这样的地方可受不住报复,到时候好处没捞着,恐怕就要关门大吉了。   贾琏会知道,实在不足为奇。   可贾琏就算再不讲究,也不可能亲自将这种事儿告诉醋性非常大的王熙凤不是?王熙凤会知道,甚至大张旗鼓地将这种东西使用到店里,却是因为争风吃醋,以及和贾琏赌气   两人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时候,原本不会生出什么矛盾。谁知贾琏成婚之前的两个屋里人不知王熙凤脾气,又担心自己受到冷落,竟在请安的时候给贾琏抛媚眼。那贾琏也是个管不住自己的,竟然还真就动了邪念……   王熙凤看在眼里,顿时就火了,当场就开口说要将两个屋里人给打发出去。   若是王熙凤跟原著一般有王子腾撑腰,又或者还有个不错的家世,她要将两个通房丫鬟打发出贾家还不是轻而易举?贾琏甚至闹都不敢和她闹,可现在却不是原著那般境况,王熙凤能按照以前的婚约嫁进贾家,还都是因为贾琏坚持,她在贾琏面前又哪儿还有足够的底气?   贾琏当然没同意。   一对新婚夫妻成婚没几天,竟然就吵了起来。   王熙凤那张嘴一向不饶人,贾琏又哪儿是她的对手?没几句就被王熙凤说得开不了口,被气得拂袖而去,离开之前,气急了这才将自己以前到烟花柳巷之地流连之事说了出来,甚至口误说出了要给王熙凤服食鸦、片,好让她以后乖乖听话,叫她往东不敢往西的话来。   那王家火锅店开得这么急,虽然也有赚钱的意思在,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王熙凤想要试试这鸦、片是否真的和贾琏说得那样,吃完后上瘾,然后会乖乖听话。   若是效果为真……   据雍和帝查出的消息,这段时间王熙凤已经开始给贾琏吃一些加了料的食物,而贾琏恐怕也已经出现了上瘾的反应   据说贾琏这段时间没到饭点儿就一定会回到王熙凤的房间,风雨无阻,一次也没落下过。 第100章   说实话,任谁发现自己严阵以待的危机发生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一次小小的吃醋行为,都不可能平心静气,一点儿气都没有。   甚至于,雍和帝在度过了最初的无语阶段后,反而比之前猜测是有敌国细作想要通过鸦、片对大夏不利还要更加生气。因为如果是敌国细作将鸦、片弄到大夏,想要借此瓦解大夏老百姓的意志力之类,虽然手段过于阴损,让人瞧不上眼,但两者本身就是敌对关系,他们不管怎么做,也都让人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可最后却查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王熙凤争风吃醋,想要实验一下鸦、片是否能让人上瘾,所以就直接开了家店,拿无辜的老百姓做实验?   别说是雍和帝这个男人了,就算对王熙凤争风吃醋勉强可以理解的皇后,都不能接受她这样的行为。   皇后甚至比雍和帝知道的事情还要更多一些   与傅里这种对后宅争斗不太了解的女人相比,皇后作为在后宅争斗了几十年的胜利者,她对齐掌柜家人的那些遭遇,实在太眼熟不过了。   当时傅里说起店里掌柜的家人接连遭遇了意外之后,她几乎是立刻就从齐掌柜家人的遭受“意外”地点、方法和结果当中,窥见了一丝丝熟悉的痕迹。不管是踩滑后摔倒,还是又或者是孕妇吃错东西后小产,还是小孩儿在玩闹的时候被玩伴没轻没重地打伤了,可全都是后宅最常用的手段。   皇后倒也没想要就这么给人定罪,而是将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心腹嬷嬷派去调查了齐掌柜家人当初遭遇意外的地点,以及当时的目击者,然后果不其然,嬷嬷很快就传来消息,说是齐掌柜家人的遭遇确实不是意外   齐掌柜的母亲会踩滑摔倒,是因为有人拿银子收买了老人的好友,在一起出门的时候趁着老人说话没注意脚下的时候,往其走路的正前方丢了一小块薄冰。冰块太滑,老人踩上去自然就摔了;可是如今又不是寒冬腊月,冰块掉到地上自然很快就会化成水,再加上老人还是直接倒在了冰上,化成水的速度自然更快,等到将老人扶起来后,就算有人注意到地面有水,也只会以为是意外,谁又会想到是自己身边相熟的人想要害人呢?   齐掌柜夫人的遭遇就更简单了,只需要让其不设防的邻居好友在齐掌柜家的饭菜里面添加一些孕妇不能吃的食物,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   齐掌柜的孩子同理,也是因为其玩伴被人收买,所以才有了意外的发生。   最可气的是,王熙凤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想要让自己的店铺顺利开业,不至于在才开业的时候就被人打假,拆穿了“身份”,本质还是争风吃醋。   可只是为了争风吃醋,就不将其他无辜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就算是皇后这种在后宫见多了腥风血雨的人,也不禁为王熙凤的手段和狠毒感到胆寒。   因为这,皇后原本对王熙凤的一点点同情也消失无踪,下定决心要将其治罪,不留半分情面。   于是不久,王熙凤便被官差上门,直接抓进了大牢。   贾家上下全都懵了,完全不知道王熙凤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引来官差抓捕。   好在贾家虽然没落,到底与四位异姓郡王还有关系,见王熙凤被抓后,贾琏便立刻找到与贾家关系最好的北静郡王府和南安郡王府,请求两位郡王爷帮忙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位郡王并不知道王熙凤做的事儿,又见上门抓人只是寻常官差,便以为王熙凤并未犯大错,竟都满口答应了贾琏帮忙调查的话,甚至承诺一定会将人从大牢里面捞出来,让贾家上下尽管放心。   贾琏见两位郡王神态轻松,于是也松了口气,然后带着身边小厮回到了贾家。   谁知没多久,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心里却有些火烧火燎地。   贾琏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忙叫下人去准备饭菜。   因为王熙凤不在家,长辈在贾琏成婚前就放在屋里的两个通房丫鬟便有了机会,一个个地全都趁机黏了上来,想要趁机与贾琏联络联络感情,好叫贾琏不要将自己忘在脑后。   贾琏一开始还能应付两人,可在等待饭菜的过程中,他心里却越来越难受,最后更是心浮气躁,完全没有了平日面对美人儿时的耐心,直接抬手将两个丫鬟赶了下去。   等到饭菜上来,贾琏心里才舒服许多,满心满眼地更是只能盯着桌上的饭菜,完全看不到其他。   可是等贾琏夹了一口饭菜进嘴后,他却嘭一声,将筷子拍到了桌子上,而后转头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看向伺候的丫鬟:“今日做饭的厨子是换了人吗?怎么这饭菜的味道不太对?”   一边这样说着,贾琏脸上的怒火与焦躁愈发严重。   丫鬟从未见过贾琏露出这般神色,顿时慌了,赶紧回答道:“府上就   只有一个大厨,自从搬到这里之后便一直是他在做饭,从未换过厨子啊!这些天一直是奴婢去厨房叫饭,奴婢是亲眼见着大厨亲手将饭菜做好的,绝对没有换人!”   因为贾史氏偏心的缘故,厨房里面的人也见风使舵,对贾琏夫妻算不得很好。   而王熙凤更是才贾敬贾家不到一个月,贾家的管家权柄自然也没有教到她这个新媳妇的手上,于是贾琏和王熙凤这对小夫妻平日的生活与跟在贾史氏身边生活的贾元春与贾宝玉两姐弟便有了分别,为了不让厨房的人偷工减料,又或者随便糊弄大房,王熙凤便直接让身边的丫鬟到厨房提菜的时候直接盯着厨房的人,不让他们有糊弄主子的机会。   所以这丫鬟非常清楚,也完全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段时间贾琏和王熙凤每日的饭菜都是同一个厨子之手,今日的饭菜与之前的,绝对没有任何差别。   然而贾琏却根本不听,因为他也能吃出来,今日的饭菜与平时确实有着很大的差别   不但是味道上差别,还有吃完之后的满足感。之前他没到吃饭的时候,心里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催促着他回到家里,和王熙凤一起用饭,若是不回家,这样的感觉甚至能将他折磨得失去理智;可只要他回到家里陪着王熙凤吃完饭,这种感觉就会慢慢消失,甚至发自内心地生出一种满足和幸福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样的感觉,他才会在意识到自己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家里的时候,也非常乐意回来而完全没有抗拒的想法。   可是现在,他将饭菜吃进嘴里之后,心底的焦躁感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减轻。   如今听了丫鬟的话,贾琏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毕竟今日王熙凤突然被抓,他因为担心难受,对饭菜的味道没有平常那么喜欢,似乎也很正常?   看着地上被自己吓得面色惨白的丫鬟,贾琏强忍难受,逼着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碗饭,愣是吃了个八分饱。   可是,他心里的焦躁感不但没有减轻,反倒越发地难受起来,甚至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自己的身上爬,然后钻进了心脏在里面啃咬一般,让人难受得想要在地上打滚儿。   贾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两眼通红,暴躁地在屋里怒吼:“今天的饭菜味道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人门被贾琏地突然爆发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上,却对他的问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今天的饭菜和昨天的,确实没有两样啊!   嘭   贾琏一脚踹翻了凳子:“去把今天做饭的厨子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这个主子不顶用了,竟然敢随便拿唔……”   话还没说完,贾琏心脏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直接被痛倒在了地上。   好在这样的感觉很快消失,可是他全身的难受程度却再次升级,那种全身上下都急切地想要将什么吃进肚子里的渴望,逼得贾琏两眼通红。有人想要上前帮他搀扶起来,想让他坐在凳子上,却被他一把挥开:“快去叫人重做一份饭菜,要和昨天一样的!”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傻了,哪儿还敢离开房间?   贾琏见状愈发暴躁,整个人就跟疯狗似的,从地上挣扎起来后冲着下人大吼:“还不快到厨房去!”   一直跟在贾琏身边的小厮兴儿忙不迭跑了出去,但贾琏就跟没有看见一样,仍旧在房间里面发疯。   那股仿佛打心底,从骨子深处发出的渴望几乎要将贾琏逼疯,甚至击溃了他作为主子的骄傲,逼得他完全没了理智一般地冲着屋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开口:“快去让厨子做一份和昨天一样的饭菜,求求你们……”   所有人都被贾琏的话给吓傻了,一个个惊骇欲绝地趴在地上,完全不敢开口。   眼瞧着贾琏甚至越来越不清醒,跪在角落处的平儿心里一狠,忙起身进了里屋,从一个暗格里面拿出了一包鸦、片粉末,然后当着贾琏的面儿放在剩菜里面,然后直接端到了贾琏面前:“二爷,您尝尝味道,应该和昨日的饭菜一样了。”   贾琏根本没认出眼前这个丫鬟是谁,却敏感地听到了饭菜两字,然后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用手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   平儿险些被贾琏的动作吓得没端稳盘子。   等将盘子里面的剩菜吃完后,贾琏才跟终于缓过来了一样,慢慢恢复了神智,然后,便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种种作态……   他抬头环视一周,阴狠地视线落在所有下人身上,吓得那些人全身发抖。   而后,贾琏看向平儿,语气阴森:“你刚才在饭菜里面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平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知,只是见二奶奶之前吃饭的时候,在二爷的饭菜里面撒过些许,便、便记住了这东西存   放的地方。之前也是见二爷太过难受,想着会不会不是饭菜的问题,而是那个二奶奶之前放进菜里面的粉末有些不妥,所以才想着拿出来给您试试……”   如今不比原著的时候,王熙凤身边的四个陪嫁丫鬟都在,平儿不是唯一的心腹,自然也没有原著那般受到王熙凤看重。鸦、片这种涉及自己与贾琏之间恩爱感情的东西,王熙凤自然不会假人之手。   平儿会知道这个东西被王熙凤放在了什么地方,也确实是在无意间见到王熙凤在饭菜里面撒入了一些粉末之后,仔细观察后得知的。   但就算是平儿也不曾想到,贾琏只是一顿饭没有吃上加了料的饭菜,竟然就、就……   想到贾琏刚才的作态,平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只剩害怕   刚才会将东西拿出来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下来后,平儿却是满心的后悔。她对自家二奶奶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若是这次二奶奶平安回来,自己这个坏了二奶奶打算的丫鬟,恐怕就……   她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眼贾琏,心里暗下决定,如今自己恐怕只有这一条出路了。   贾琏并未注意到平儿的表情,他已经完全被她刚才说的话给惊呆了   自己今日会有这样的表现,原因并非出在厨子身上,而是因为自己大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新婚妻子?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走到饭桌前,将平儿撒完鸦、片粉末之后抛下的包装纸给拿起来,然后放到鼻尖嗅闻。   几乎瞬间,贾琏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他立刻让人将蜡烛点燃,然后将纸上的粉末全弄到一起,倒在了烛火纸上。粉末遇火即燃,然后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却又让贾琏非常熟悉的气味……   砰   贾琏抬手掀翻了饭桌:“王熙凤!”   再说北静郡王与南安郡王,这两位郡王在得知了贾琏的新婚妻子“无故被抓”后,甚至没想着去打探消息,而是不约而同地派了手下最得脸面的下人到京兆府尹跑了一趟,想让用自身权势逼迫对方将王熙凤放出来   谁也不觉得一个整日被关在后宅的女人能做出什么大事儿,所以让下人去捞人的时候也完全没有一点儿担心。哪怕是出了人命呢,只要死的是贾家的下人,他们也完全不觉得将这件事抹平有什么为难。   谁知下人去了京兆府尹后,却带了一个消息回来:王熙凤并未关在京兆府尹的牢房,而是被抓回来后便直接被大理寺提走,如今应该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女牢之中。   两个长随将消息告诉了自家主子后,两位郡王都懵了。   原本只以为是一件寻常的案件,现在看来其中很可能牵扯到了非贱籍之人的性命?甚至可能比人命案还要严重?   南安郡王与北静郡王一边让下人去打听消息,一边叫上了东平郡王与西宁郡王二人碰头,然后一起商议对策:两人怀疑,王熙凤被抓有一定的可能是因为,四王八公共同的秘密,被皇上发现了。   这凡事就怕聪明人想多,而四位异姓郡王能在之前雍和帝的清算行动当中将大部分实力保存下来,自然不会有人是蠢人。   于是四个郡王碰头之后,连没有被贾琏拜托帮忙将王熙凤捞出来的东平郡王与西宁郡王,竟然也产生了与南安郡王、北静郡王一般无二的猜测   皇上抓捕王熙凤,是因为发现了四王八公的秘密。   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四位郡王行动起来便有些束手束脚,但他们又担心王熙凤真的知道些什么,所以又不能真的放着她不管,只能一边派人到贾家去询问王熙凤的情况,一边联络自己在朝中人脉,想要打探王熙凤究竟为什么被抓了起来。   可惜什么都没打听到。   一开始,雍和帝只是担心罂粟的作用曝光之后,反而会造成不好的效果   比如让更多的人知道的罂粟的作用,然后被人如王熙凤一般用来达成自己的或好或坏的目的。若是罂粟泛滥,以后就没办法收场了。   但是后来发现贾琏竟然因为王熙凤,去向北静郡王与南安郡王求助后,雍和帝更是不会让人将王熙凤被抓的真正原因暴露出来了,谁让雍和帝对四王八公之间的共同秘密,也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若是能借着王熙凤这个机会,将四王八公之间的共同秘密地给掘出来,那可是一石二鸟。   可对四位异姓郡王来说,越是打听不到王熙凤被抓的原因,他们就于是忍不住将其被抓的原因往四王八公之间的那个秘密上靠。   于是很快,四位郡王便给贾史氏递了个话,让她想法子制造一个合理的借口   最好是他们四个郡王一起上门,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借口。   于是隔日贾家便传出消息,说是贾史氏因为担忧被抓的孙媳,晚上彻夜未眠,以至于感染风寒病重,恐怕要好不了了。 第101章   贾史氏病重不但给了四位郡王上门探病的理由,还成功惊动了宫里的皇上。   不过因为想要知道四王八公之间的秘密,雍和帝一直有让人盯着这十二户人家,所以他非常清楚,贾史氏这病究竟是真是假,又是怎么来的   病是真的,因为贾史氏毕竟是先荣国公的遗孀,在大夏还是有些分量的,若是病重,自然会惊动朝廷。而一旦惊动朝廷,皇上自然也会知情,若是这病是假的,那么雍和帝大可以直接给贾史氏扣上一顶欺君的帽子,直接诛了贾史氏九族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过这病的成因,却是贾史氏得到四位郡王递来的口信后,直接吹了一晚上的夜风。   因为贾史氏的举动,雍和帝对几人想要商议之事,更加在意了。但几人既然大费周折地聚到了一起,又怎会给人探听的机会?雍和帝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不但没能得知几人商议之事,还险些暴露了身份   若非那探子见机行事,很快躲开,恐怕还会打草惊蛇。   虽然没办法探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但对雍和帝来说,只要确定了四王八公确实如卫烆所说,真的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就够了   若非这个秘密不可告人,四个郡王又怎么会不放弃贾家等人?又怎么会将保密措施做得这么好?   手下的探子就算经过专业的训练,可到底不会飞檐走壁这等神奇的武功,更不会隐身穿墙、缩地成寸这样的神技,更何况他们又是在别人家查探消息,行事难免受到诸多限制。   雍和帝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他在得知手下传来根本无法靠近贾史氏居住的院子三米之内的消息后,立刻去了凤仪宫与皇后商议,直接让皇后出面,让人皇后以中风的太上皇担心贾史氏病情为由,直接将邢夫人和贾元春、贾宝玉并贾兰等四个孩子请进了宫   就算贾史氏如今还顶着荣国夫人的诰命,帝后二人也只会让身边的太监嬷嬷等人送上一些赏赐,至多再派几个太医上门,便也足够说明帝后对其重视。如今贾史氏身上的诰命早就没了,帝后便连赏赐都不愿给了。   毕竟谁都知道,雍和帝对贾家从无旧情,只有厌恶。   贾史氏重病,帝后打着台上的旗号将其后辈叫进宫里,已经算是对老臣的抚恤了。   就算邢夫人在宫里停留的时间连一炷香都没有,就将她放回了贾家,还将四个孩子给留在了宫里,其他人也只以为帝后二人是为了作戏给其他老臣看,让他们放心   雍和帝并非那等为了全是就容不得前朝老臣之人。   可与贾史氏商量完事情出来,正好与回家的邢夫人撞上的心中有鬼的四位郡王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得知邢夫人在他们进府不久就被传召进宫,皇后甚至将四个孩子都留在了宫里之后,四位郡王心里当即就是一个咯噔。但他们都是外男,又不好与邢夫人多待,于是只能打消离开的想法,让人带着自己去了会客的地方,转而吩咐身边之人去找贾史氏,让她问清楚邢夫人进宫后,皇后到底和说了什么。   但……   “什么也没说啊?”邢夫人到现在还是懵的,“四位郡王进府不久,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便让到贾家传话,让我和元春进宫。因为那太监叫得急,于是我只能匆匆换了身衣服,只让人通知了老太太您一声,便带着元春、宝玉和兰哥儿进了宫。可是进宫之后,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却说皇后久等不到我们,便直接去了太后宫中小坐,因为太后娘娘许久不见皇后,对其甚是想念,便将其留在宫里说话。我只在皇后娘娘住的凤仪宫小坐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连皇后的面儿都没见着呢,那贴身嬷嬷便说皇后今日恐怕没时间与我说话,让我直接回来了。”   贾史氏面色苍白,眼神危险:“那元春等三个孩子呢?”   因为当时她正与四位郡王商量事情,早就下令让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   不得靠近房门半步,于是邢夫人让人过去通传的消息,自然也没能传进贾史氏的耳中。   邢夫人从踏出贾家大门,再到回到贾家,统共也没有用去半个时辰的时间,这点时间,又哪儿够贾史氏与四位郡王将王熙凤之事儿说个清楚明白?贾史氏甚至比四位与邢夫人撞到一起的四位郡王,都还要晚一步知道,邢夫人与自己看重的两个孙儿孙女,并重孙子……   均被皇后召进了宫。   邢夫人被贾史氏吓了一跳,神情瑟缩许多,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离开之前,皇后娘娘派人回来传话,说是听说咱家元春德才兼备,相貌出色,心中好奇得紧,想要将她留在宫中小住;又觉得宝玉和兰哥儿聪颖非常,想要留在宫里看看性子如何。我这不是想着,咱家姑娘就是放在这京城那也是一等一的好,皇后娘娘将人召进宫里,许是、许是有其他想法……”   “那宝玉呢?”贾史氏气得不行,“你为何连宝玉也没带回来?”   邢夫人吓得打了个哆嗦,险些没将没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这、这不是宫里正好有几个与宝玉和兰哥儿年龄相当的皇子吗?儿媳想着,咱家老爷以前不就做过……伴读,皇后娘娘想要将人留在宫里看看两人性子如何,也许、也许也是……”   嘭   贾史氏强撑病体,抓起手边茶杯就直接砸到了邢夫人的身上:“什么都是你在猜,你在想,皇后可是真的说了什么?你这个蠢妇!我当初怎么就给赦儿娶了你这么个丧家败门的东西!”   邢夫人吓得险些跪到地上,却听贾史氏怒吼,“还不给我滚出去!”   邢夫人腿软,又不敢在贾史氏的房中多待,赶紧招来丫鬟,几乎是被人架着离开了房间。   不久,四位郡王去而复返。   贾史氏忙将邢夫人的话告诉了他们,说完后一脸忧虑:“几位郡王,皇后将三个孩子留在宫里究竟是何打算,老身也不知究竟,还请四位郡王帮忙周旋一二,最好尽快将人从宫里带出。”   四位郡王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就算贾史氏不这样说,他们也是一定要将人从宫里弄回贾家的。   可谁也没想到,四位郡王还没有发力,皇后就如之前将人不声不响地将人从贾家接走一样,又毫无预兆地将人给送了回来。   所有人都慌了。   贾史氏又是其中最慌的一个,因为其他四位郡王虽然在昨日被她告知了,王熙凤被抓的真正缘由是鸦、片,可她为了家丑不可外扬,为了贾家基业,为了不让自家沦为笑柄……   她并未告诉四位郡王,老大唯一的嫡子贾琏,已经毁了。   贾史氏虽然不曾接触过鸦、片这样的东西,可是她却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贾琏毒、瘾犯了之后的种种作态,她很清楚,贾琏若是不能戒掉自己的毒、瘾,他这个贾家嫡长孙,就废了。   可是贾史氏同样清楚,贾琏并非那等心志坚定之辈……   贾琏已经被抓,大房如今只剩下一个一岁多,被邢夫人养在膝下的庶出贾琮。在贾史氏这个嫡庶分明的当家眼里,贾琮这样的庶子根本就不存在。   就跟老二家里的贾环一样,从来不曾被她看在眼里。   在贾史氏心里,整个贾家的未来,便只能靠着贾元春和贾宝玉两姐弟了,一个是被教养得很好的嫡长女,一个是颇有天分,出生时还打娘胎里带了一块玉出来的宝玉,前者可以用来联姻,后者则能为贾家带来荣耀。   可她这般看重的两个孙儿孙女,却被皇后无缘无故带走,又无缘无故放了回来。   别说是四王八公里的其他人了,就算是贾史氏也要怀疑,皇上抓捕王熙凤,究竟是因为她在食物里面添加了罂粟壳,还是因为……真的发现了他们这些人想要藏起来的秘密?   会不会,所谓的罂粟壳只是一个障眼法?   否则,皇上为什么要将她最看重的两个孩子   留在宫里歇了一晚?   或者,皇后是想要通过两个孩子来警告她?   得到消息之后,贾史氏脑海里翻涌着无数想法,可是里面没一个是好的。   贾史氏本就重病,如今又受到莫大惊吓,惊惧之下,她原本还算可以控制的,要不了几天能就好转的病情竟然陡转直下,真的变成了危及性命的重病。   好在这个时候贾敏姗姗来迟,见贾史氏真的重病,忙拿了林家的帖子进宫请了两位太医,勉强将人救回了一条命。   仅此一次,贾史氏愈发惜命。   她原本还因为贾琏的原因,曾想过不将王熙凤从大牢里面捞出来,而是直接买通狱卒将人弄死   毕竟不管王熙凤究竟为什么被抓,又是否真的知道贾家的秘密,只要人死了,还不是一了百了?况且让王熙凤直接在牢里死去,可比将她从大牢里面救出来要容易多了。   四位郡王也不是傻的,当然也想过灭口。   甚至于,他们还不止想要灭了王熙凤这一个怀疑对象的口   四王八公彼此关系莫逆,自然对彼此家里真正当家的人的性子了如指掌。四位郡王又怎会不止,贾家上下就没有一个硬骨头,只要遇上事儿,为了自保肯定会出卖其他人?远的不说,其他人都还记得皇上登基不久,贾家为了自保,直接将义忠亲王遗落在外的女儿的身份都给揭露出来的事儿呢。   但这等为保秘密便想杀人灭口之事,雍和帝比这些人做得可了解得多。   于是这些人派去灭口的人还没有接近目标人物,便直接被雍和帝派去的人给收拾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没有惊动其他人。   这些,四王八公等人心里也明白,他们之间的秘密就算没有暴露,大概也让雍和帝知道了个大概   皇上至少知道了他们秘密的存在。   可是面对大权在握,完全不给老臣脸面,而且做事儿却不讲究人情,只会依法办事儿的雍和帝,他们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按下,并在心里祈祷,贾家这次能有骨气一些,不至于只是被皇上吓一吓,就直接将所有秘密都秃噜出来。   但此时的贾史氏却非常怕死,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保守秘密的想法,甚至也没想过再对王熙凤如何,反而将王熙凤当做借口,让贾敏往宫里递了封帖子,说是想要进宫告罪,为王熙凤求情   贾敏原本不想答应,毕竟贾家在帝后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他们对贾家又是何种观感,这段时间开始参加宴会与人交际的贾敏非常清楚。可贾史氏却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她在帖子上注明是她这个贾老太君想要见皇后,皇后一定会同意。   贾敏犹豫之后,还是决定问问林如海。毕竟,她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对贾家已经完全没了指望。若是给贾史氏传话会影响到林家,就算她说出的保证再可信,她也不会轻易冒险。   但林如海在思考过后,却亲自给宫里递了张帖子,帖子的内容,也完全是按照贾史氏说的,贾史氏想要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媳妇认错并求情。   求情是假,告罪反倒有几分真……   皇后笑了笑,直接让人到贾家,将人请进了宫。   一开始,贾史氏还想着试探皇后,看她之前将贾家的孩子请进宫中留了一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皇后却笑着说:“之前便听说贾家的女儿钟灵毓秀,满京城都挑不出比你们贾家女儿更优秀的女孩儿了,之前贾家大姑娘在京中也颇有美名,加上老太君之前重病,本宫担忧老太君身子,于是便想着将贾家小辈请进宫里问话,顺便也瞧瞧贾家小辈是否如外面传言一般出色。”   “至于两个贾家儿郎……”   皇后说到一半便住了嘴,笑得意味深长。   贾史氏心中愈发害怕起来,在皇后的含笑注视下也不过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只能低头认输,直接起身跪到了地上:“皇上娘娘,民妇,有罪。” 第102章   在之后,贾史氏迟疑着,准备将四王八公互相隐瞒,也互为把柄的那个秘密给说出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宫里的宫女突然进来传话,说是前镇国公、修国公等人的家主夫人通过四位郡王也往宫里递了帖子,用的理由也是告罪,但却是为了自己、为了先祖、为了整个家族向皇上告罪。   人都在帖子里面将事情说的这么严重了,皇后看完帖子自然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老太君,不如您还是等明日再来如何?说到底你也只是为了王氏女一个晚辈进宫,虽然本宫怜惜您一片慈心,但这几位……”   “皇后娘娘,臣妇今日进宫,与他们为的其实是同一件事!”贾史氏被这几分帖子刺激,也知道若是这些人进宫认罪了,贾家便不再是第一个认罪的,到时候皇后追究起来,贾家上下可就讨不了好了。   于是贾史氏连最后一丝迟疑也没了,甚至不等皇后让她开口,便噼里啪啦地将四王八公先祖竭力想要隐藏的秘密直接给捅了出来   原来,四王八公的关系会这么紧密,甚至在贾家等几家人彻底败落之后,剩下得有保存自身的人也从未选择放弃的原因,或者说那个秘密竟然是,第一代四王八公跟随先祖打天下的时候,曾一起发现过……   一个金矿。   那个金矿究竟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因为从第一代四王八公发现了这个境况之后,还没怎么开采过   虽然发现金矿的人是第一代的四王八公,可是对第一代的四王八公来说,他们因为跟着打江山,无论是在打仗的过程中,还是在登上皇位之后获得的封赏都是一笔用之不尽的财富,他们根本就不缺金银。   而他们当时在朝中也是在太过引人注目,在皇位坐稳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着实挑起过一些大臣彼此争斗,许多原本在打仗途中关系不错的大臣,在新朝建立之后,却因为权力等种种原因反目成仇,最后甚至开始彼此攻讦陷害。   在这种情况下,四王八公彼此的关系仍旧保持得这么好,本就已经足够引人耳目了,若是再被人发现他们之中有人行迹诡异,恐怕那金矿马上就能被人发现,然后……   黄金对每个朝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被人知道四王八公共同持有一个金矿,却没有上报朝廷,而是决定将其当做自己的私产,恐怕所有知情人都要被清算,原本拿性命博来的爵位恐怕还没捂热乎就要拱手让人,还可能牵连到整个家族。   可若是要让他们将金矿上交朝廷,他们却又并不愿意。   这金矿是他们几人一起发现的,也是他们花了大力气去勘测清楚地址的,要让他们就这么将这么大一笔财富上交朝廷,四王八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愿意的。   好在第一代的四王八公不缺钱,对金矿里的财富的需求不算强烈,所以他们在商量之后,干脆上交兵权,然后决定将这个金矿当成了一个秘密,将之当做一个让后代起复的资本   不论是直接开采金矿里面的金子,又或者是以金矿为筹码,以此换取功名利禄,都是很好的决定。   贾史氏只能庆幸,因为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她就算知道那个金矿的存在,也从未想过要冒着得罪四位郡王,以及招人耳目的风险将让人将金矿挖掘出来,然后再次过上被抄家之前的荣华生活。   皇后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与皇上确实猜测过,能让四王八公在八家都已经败落的情况下,还让四位异姓郡王不离不弃与之交好的背后,很可能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可她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也不过猜测最初的四王八公曾经有过谋逆的想法,并为此付出过行动……   一个金矿?这可真是太惊人了!   皇后在听到贾史氏说出金矿两个字的时候,便腾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等到听贾史氏说,那个金矿甚至还没来得及被他们开采……   皇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让人直接去将皇上请到凤仪宫   大夏上下谁人不知,雍和帝因为国库空虚几乎要愁白了头发,为此对贪污官员下手狠辣,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其直接抄家?一个金矿,别说一个国库了,就算是十个国库,它也能直接将其填满了!   金子与银子的兑换比率,可是非常惊人的。   雍和帝在听说四王八公隐藏的秘密,竟然是一个金矿的时候,哪儿管得了手上的奏折?当即起身,带着人便直接朝着凤仪宫过来,还没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梓潼,你刚才派人过来说的话可是真的?四王八公真的知道一个金矿的地址?”   皇后还没开口,雍和帝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贾史氏。   皇后失笑,忙起身行礼,却被其直接挥手打断:“皇后不必多礼。”   说完越过皇后直接坐到矮榻上,然后收敛了脸上表情,严肃地看着地上的贾史氏:“贾老太君,你与皇后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清楚,若是撒谎,那就是欺君之罪,可是要被诛九族的。你也应该知道,朕对你们这些领着朝廷俸禄却不做实事儿的国贼禄鬼之流非常痛恨,你若是敢欺瞒朕,朕可绝对不会顾忌上皇心情轻饶了你们。”   贾史氏心中一凛,连忙磕头:“皇上,民妇所说之事绝对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雍和帝这才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   他抬手赶紧让站在一旁的皇后坐到自己身边,这才有了闲情逸致慢慢审问贾史氏:“那金矿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你可知道?贾代善可曾告诉你?”   贾史氏连连点头:“家中二子,长子纨绔不成器,实在不堪重任,次子虽然才学过人,性子却有些迂腐,是以国公爷在弥留之际,只将此事告诉了民妇一人。”   说完,她张了张嘴,不甘地将金矿的地址说了出来。   雍和帝眉头一挑,到底没有开口吐槽贾政的“才学”,而是转头看向皇后:“听说还有不少人想要见皇后?皇后先让人将贾史氏带下去,然后一并见了吧。”   皇后点头,示意身边的嬷嬷将贾史氏带下去,然后又让人将前镇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一并请到了凤仪宫。   雍和帝正想着四位异姓郡王怎么还没有派人进来,就听自己身边的贴身大太监进来,说是宫门外的侍卫前来禀报,说是四位异姓郡王此刻正跪在宫门外负荆请罪,还请皇上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贾史氏便一脸担心地抬头,心里忧心不已   负荆请罪?皇上不会因为四位郡王的举动,便将所有罪责都扣在其他人身上吧?   雍和帝先是一愣,旋即嗤笑:“负荆请罪?我们这几位郡王可真是擅长作戏。”   但东南西北四位郡王作为大夏朝仅有的四位郡王,身份还是相当特殊的他,他们都坐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他这个皇帝还不过去看上一眼,恐怕接下来便会流传他这个皇帝小心眼儿的话了   虽然雍和帝并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是个小心眼儿,可这样的事迹却极可能被记载到史书之中,为了自己在史书中不留下个苛责大臣的名声,他还是过去看看吧。   这般想着,雍和帝便不怎么高兴地起身:“皇后记得一定要问清楚那金矿的位置,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说完也不等皇后点头,便直接带着人离开凤仪宫。   皇后办事儿一贯让雍和帝放心,她手下的人经常与雍和帝身边的人接触,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到了不少审问的语言技巧与手段。等人被带进凤仪宫之后,皇后直接让人将人分开,单独审问,然后再将得到的所有证词互相对照,最后毫不意外地得到了金矿的位置。   而雍和帝这边也不逞多让。   可能因为知道贾史氏等人已经将金矿的秘密告诉了雍和帝,所以郡王在等到雍和帝之后,根本就没有犹豫,便当着所有侍卫太监并其他听到消息赶来的大臣的面儿,将金矿的位置说了出来。   然后,他们更是直接冲着雍和帝叩首认罪,完全没有给雍和帝审问的机会。   雍和帝抬头环视一周,见其他大臣脸上先是一脸震惊,然后便染上了几分迟疑,似乎想要为几人求情   说来也正常,毕竟在这些大臣眼里,四位郡王虽然隐瞒了金矿的存在,但最开始选择隐瞒的毕竟是他们的先祖,他们的每一任先辈也都遵照了先祖遗命,选择了将金矿的位置隐瞒下来。他们作为后人,难道还能违背先祖选择?   何况……   在场大臣也不是没有私心,毕竟他们的身份都是皇室的大臣,天然与四位郡王更加亲近,每个人只要想到四王八公为什么会选择隐瞒金矿,便下意识地在心里为他们开脱   虽然这些大臣没有金矿这般财富,可他们现在或者以后却不能保证,不会没有意外之财。谁又愿意,真的在得到这些意外之财的时候,全部上交朝廷呢?   何况四位郡王之前不是说了,虽然他们发现了金矿,但这么多年过去,四王八公也不过开采了一两次金矿?   雍和帝看着几个背着荆条跪在地上的郡王,又看了眼一脸纠结,似乎在犹豫是否要为四位郡王求情的大臣   毕竟面对雍和帝这般不讲情面且下手狠辣的皇帝,大臣自然会担心触怒了他的后果,可同时,大臣们也难免担心雍和帝会将第一代四王八公犯下的错牵连到如今的四位郡王身上。   雍和帝表情似笑非笑,环视一周后,愣是将所有人大臣都逼得垂下了头。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来人,先将四位郡王带下去,让人到郡王们所说的地址去看看是否有金矿的存在,到时再来商议究竟该如何惩罚这些胆敢隐瞒金矿存在的罪臣。”   雍和帝在说“罪臣”二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胆寒,不敢再多说一句。   卫烆与顾学士在听到四位郡王竟学着廉颇进宫负荆请罪的时候,便立刻离开办公衙门,来到了宫门之外。两人赶到宫门外的时候,雍和帝还没有过来,所以两人几乎是将雍和帝的所有反应都看尽了眼里。   等到四位郡王被带下,其他大臣纷纷告退,而卫烆与顾学士则留了下来。   雍和帝对自己的心腹还是相当宽容的,见到两人好奇留下,也没说要将人赶走,而是抬手将人带进了宫里一同商议此事。   等君臣二人来到御书房,贾史氏等人的供词也已经整理好,送到了皇上的桌案上。   雍和帝对上面的内容早有预料,抓起后直接丢给了两人:“你们想知道的事儿,上面都有。”   两人接过证词后,看了雍和帝一眼,见他没有在意,这才你一份我一份地将所有证词都翻阅完毕。   卫烆先开口:“没想到四王八公竟然真的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而非彼此捏着对方的把柄。且,微臣竟从未想到,这个秘密竟然会是一个金矿。”   这可真是太让人震惊了。   雍和帝点头,旋即眼底浮满了嘲讽:“别说是你不知道,朕也不知道,父皇恐怕更不知道。”   他笑了笑,心理突然浮现几分恶意,“也不知道等父皇知道他一直倚重的四王八公,竟然隐瞒了他这么大一个秘密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想之前,若非父皇为了一些宽容的名声,为了君臣相得的美名,为了……为了各种可笑的理由纵容这些老臣,大夏又怎会变得千疮百孔?   每次想到自己登基后进入国库,见到的那空荡荡的仿佛能在里面跑马的景象,雍和帝心里对原本崇敬的父皇便只剩下了埋怨和责怪。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可他的父皇却不是如此。   卫烆与顾学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与雍和帝关系更亲近的卫烆开口:“皇上,这恐怕不好。太上皇本就卧病在床,之前又被……气晕过去了一次,若是您将这事儿告诉太上皇,对太上皇的身体恐怕没什么好处。”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您这样做,恐怕会直接把太上皇给气死。   毕竟,之前太上皇已经被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气晕过去了一次,当时太医便说了,必须让太上皇静养,不能让他再有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否则以太上皇的身体,恐怕……   好在雍和帝只是说气话而已,他对太上皇虽然没有太多父子之情了,却也不想顶着个气死父亲的名声。   卫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便开口问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金矿的位置,是否需要微臣立刻带兵去将金矿保护起来,不让其他人靠近?毕竟之前东平西宁等四位郡王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金矿位置的,微臣担心,若是不赶紧将金矿给保护起来,难免会有一些胆大包天之人到金矿之处偷窃。”   雍和帝点头:“确实该让人赶紧金矿给保护起来。”顿了顿,他冷笑着开口,“若是发现有人敢打金矿的主意,直接就地格杀,不管对方是何身份,都不需要上报朝廷。”   卫烆领命,赶紧退下。   等人走后,雍和帝看向顾学士:“朕半个月之内绝不会将东平西宁等四位郡王放回去,这段时间四位郡王府内群龙无首,就算他们临走前做好了安排,恐怕也有许多疏漏之处,你赶紧趁机派人进去调查,最好能找到可以一举将这四人全部扳倒的罪证,朕不想再让这等胆敢当中逼迫朕对其轻拿轻放的罪臣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顾学士表情一顿,神情严肃许多:“微臣领命,定不负吾皇所托。”   雍和帝抬手:“下去吧!”   这段时间内,傅里却在忙着王家火锅店相关的事儿。   首先,她当然是要安抚齐掌柜。傅里先是将齐掌柜家人接连遭遇意外的真相告诉了他,并将调查出来的,害了他家人的几个凶手并幕后真凶都告诉了他。   王熙凤已经被抓进了大理寺,齐掌柜就算再恨,也不好多做什么,只能想法子对她名下的店铺下手,不但是王家火锅店,还有王熙凤其他的几个陪嫁铺子,也都被齐掌柜联络以前的人脉折腾了个够,店里原本还算红火的生意一落千丈,甚至就连只靠着“忠实客人”赚钱的王家火锅店,也因为齐掌柜的关系关了大门   傅里也是在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能在京城这种一个牌匾砸下去都可能砸到一个三品官儿的地界当做掌柜的齐掌柜,就算再老实可欺,也不可能全无手段和人脉。   其他店铺暂且不说,毕竟就是最普通的铺子,想要针对实在太过简单。   可王家火锅店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关门,却是因为齐掌柜拿钱收买了一个小吏,然后爆出了王家火锅店店里食材不干净且根本不新鲜的事儿,然后衙门的人带着人,直接将王家火锅店的掌柜和大厨给带走了。   掌柜和大厨都被带走了,这店自然就开不下去了。   但这其实还不是最严重的,毕竟王家火锅店的客人认真算起来,每一次来店里吃饭都是在聚众吸、毒,如今王家火锅店不开了,这些客人没有了食物,开始一两天还好,因为吃进肚子里的量一直不算大,所以这些客人就算心里难受,也还勉强可以忍住。   可是等到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这些客人就全都忍不了了,一个个的全都从家里出来,然后跑到王家火锅店去拍门,催促着店铺赶紧开门,赶紧将火锅给他们端上来   。   可是没有掌柜和大厨,就算王家火锅店想要开门营业,那也根本没有办法不是?   反倒因为这些客人催促店铺开门的神态和动作太过吓人两眼通红,身体扭曲还大吼大叫,着实将经过王家火锅店的路人给吓得不轻。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店铺周围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不久,傅里派人找来的这些客人的家人也都赶了过来。见到自己的家人在店铺面前的种种作态,这些人赶紧上前阻拦,却被已经红了眼的家人推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顿时控制不住,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同时还不忘按照傅里的吩咐,将这些人在家里的种种做法全都当着围观路人的面儿哭诉出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大家这才惊恐地发现,王家火锅店的这些客人几乎是每日都会到店里吃饭,其中一些客人甚至家境相当贫困,但是为了吃到王家火锅店的火锅,他们甚至拿出关键时候甚至可以救命的积蓄,甚至不惜砸锅卖铁,也风雨无阻地每天都要到店里来吃火锅。   几乎所有的客人在遇上王家火锅店的时候都会性情大变,到了饭点儿的时候更是情绪激动,完全不像他们本人。其中一些人为了一口吃的,甚至不惜去小偷小摸,一些力气大的更是做出过抢劫的事儿,部分脾气暴躁,本就自私自利的人更是会在家人阻拦的时候会对其大打出手。   这样的事情若只有一例两例,大家还能将其当做笑谈和佳话,将其当做王家火锅店的火锅确实美味的佐证,对其更加推崇。   可突然出现这么多相同的情况,而且每一个客人的表现还都这么夸张,就算再蠢的人,也意识到了王家火锅店的不对劲儿之处,同时对其生了害怕的想法。   不少人甚至猜测,这王家火锅店是否被人施了妖法。   就在这时,傅里安排躲在人群之中的人突然大喊:“火锅店的厨子如今被关在京兆府尹,若是想要吃到火锅,你们恐怕必须要到京兆府尹去将人给带回来才行。”   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让那些几乎贴在了王家火锅店大门外的客人一个个跟疯了一样,全都涌向了衙门的方向。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那些人往衙门的方向跑。   索性傅里预料到了今日的情况,早就让人通知了京兆府尹,等这些人跑到衙门来的时候,早就守在门外的官兵便立刻出来将所有表现不正常的客人以“对衙门不敬,不朝廷官员不敬”的理由抓进了大牢,同时按照傅里的吩咐,将他们全都用绳子绑了起来,还用棍子卡住了他们的牙齿,以防他们在挣扎的时候咬伤了自己。   等将所有人都抓进大牢之后,为了安抚这些人的家人,衙门里的人这才出来解释了这些人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大家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王家火锅店为什么会在改名之后还有这么多的客人,而且大半都成了店铺里面的回头客,甚至只要吃上三四顿,便再也离不开店里的火锅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这家店的主人在火锅底料里面,加了害人的罂粟壳,而罂粟这种植物,是会让人上瘾,让人再也离不开的。   虽说这罂粟没办法立刻害人性命,但瞧着那些人的表现,所有目睹了那些人表现得老百姓全都对罂粟这种植物敬而远之。   而这件事传到宫里之后,雍和帝不由皱眉:“朕之前竟然忘了,那王家火锅店已经靠着罂粟害了不少人。”   他原本还想着将罂粟给隐瞒下来,但看这些已经受害的老百姓,显然是不行了。   好在这事儿是在四王八公的秘密被挖出来之后,才爆发出来的,否则他再想从这些人口中挖出金矿的秘密可能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正因为贾史氏等人不知道罂粟带来的危害到底有多大,他们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将王熙凤犯的罪放在心上,才会因为他们将王熙凤提到大理寺的做法而生出许多猜测,甚至将其与自己的秘密联系起来,进而露出了破绽,让他们真正确定,四王八公之间确实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雍和帝大约猜到这事儿爆出来的背后有着傅里的手笔,但他也没有生气,毕竟他是绝对不可能让王家火锅店继续开业的,可只要王家火锅店关店,如今的情况就绝对会发生,根本避免不了   除非他让人直接将王家火锅店那些已经吃罂粟上瘾了的客人全都杀了,这样才不会让罂粟会让人上瘾的秘密暴露给所有人。   可王家火锅店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至少已经积累了四五百的客人,要是将这么多人杀了,就算他是皇帝,也根本不可能不透露一点风声。   思来想去,这样的情况都完全避免不了,所以雍和帝也就没有再追究傅里有无出手。   雍和帝在得知此事后,直接将所有心腹叫进宫里商议办法,最后决定直接将这些人关在牢房里面戒毒,同时派人到全国各地去将罂粟这种植物全部毁掉,又将那些可能藏有罂粟的药店、医馆并烟花酒楼之地全部查抄了个干干净净。   但最重要的还是,由雍和帝发下邸报,让人将罂粟的危害传达到全国各地。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番操作下来,罂粟这种植物,以及它的加工品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大夏消失。   不少人甚至觉得雍和帝此举过于隆重,实在不必这么紧张   毕竟目前就只在京城发现了有人罂粟害人,只要将京城的罂粟和鸦、片搜净,然后销毁,整个大夏都不会再出现罂粟和鸦、片。   但让所有人都不曾预想到的是,雍和帝在将这个命令下达之后,湖广一带的部分大臣竟然传来消息,说是罂粟的加工品鸦、片在当地官员豪绅及名门世家之间已经流通了不少时间,甚至在达官权贵阶层风靡许久,当地不少人都争先恐后地吸食这种东西,时间已久,早已经成瘾。   而且湖广一带的部分官员甚至查到,将鸦、片卖给这些人的商人,竟然是海外洋人。   因为对方特殊,湖广一带的官员想要收缴鸦、片不但受到了这些洋人的阻拦,还受到了已经在当地扎根的教会并那些吸食了鸦、片的官员豪绅的阻拦。   简而言之,他们根本没办法按照皇上的命令让鸦、片在当地销声匿迹。其中部分人为了保住鸦、片商人,甚至不惜对坚持动手的官员下黑手,其中脾气最硬的一个官员已经遇害,其家人都不能幸免于难。这些人为了不让他们告状,甚至逼着所有人都吸食了鸦、片,为了保住自身,他们被迫无奈,只能吸食,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这一点还多亏了傅里告诉皇后,说是鸦、片可以戒掉,否则这些已经上瘾的官员还有没有勇气将此事上报朝廷,可就不一定了。   但既然傅里已经告诉了皇后,皇后也告诉了皇上,皇上更是不忘将此事记在邸报之中,那么有如今的结果也就正常了。   只是这些官员就算一片忠心,面对势力更加庞大的官商势力,也只能向皇上求助。   雍和帝听完之后勃然大怒:“让人去将卫烆给叫来,朕定要取下这些危害大夏社稷之人的项上人头,让他们悔不当初!”   “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洋人,朕定要将其驱逐出境,让他们再也不能踏上大夏国土!”   卫烆进宫的时候,面对的便是个怒发冲冠,仿佛随时能去杀人的雍和帝。   他在来时路上已经听说了不少消息,对雍和帝传唤自己进宫所为何事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   “微臣甘愿为陛下分忧,但微臣若是离开,皇上恐怕必须尽快派人去接手金矿的防卫工作。” 第103章   听了卫烆的话后,雍和帝的表情顿时迟疑起来   湖广一带的情况确实非常危急,从那些人传入京城的奏折来看,湖广一带的官场几乎已经算是被那些洋人用鸦、片把持住了,若是不尽快将当地的海外势力清除干净,也许鸦片这种东西还会顺着湖广一带的官员蔓延到全国各地,到时候整个大夏的朝廷都完了。   就算他这个当皇帝再清醒又有什么用?手下没有得用的人,也不过被人架空了所有权利,然后成为海外势力手里谋取利益的傀儡而已。   所以湖广一带的局势非常危急,而且在雍和帝看来,整个大夏几乎没有人比卫烆更适合被派去湖广处理相关事务,因为他在朝中的几个心腹当中,只有卫烆因为是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所以做事相当果断且下得去狠手,而不像是其他大臣一般,做起事情来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就算是顾学士,也因为他是文官出身,往往讲究人情而在一些小事儿上让雍和帝并不满意。   湖广如今的情况在雍和帝眼里,那是必须要下狠手惩治的。   可是金矿的事情同样重大   尽管之前雍和帝已经抄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家,国库也确实暂时充盈起来,但雍和帝心里还有不少亟待颁布的政令,而这些政令的施行同样离不开银子。   但相比而言,还是湖光一带的官场更让雍和帝在意。   显然卫烆同样知道这点,所以才会在见到雍和帝的时候,直接请皇上安排过去保护金矿的人选。   雍和帝顿了顿,抬头看向卫烆:“明径觉得,朕应该拍谁去保护金矿?”   卫烆挑眉,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直接问自己的意见。   但见皇上表情认真,并非试探自己,而是真心实意地征求自己的意见,他思索须臾后说了个名字:“微臣认为,郭将军是个不错的人选。郭铜虽然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但本事武力过人,而且因为大喇喇的性子与手下士兵也处得不错,他手下的士兵都非常信服他。最关键的是,郭铜脑子虽然不大聪明,脾气也有些急躁,在上朝时总是被人激得口不择言,但其性子粗中有细,从未在大事上出过差错,而且郭家上下几代都是忠君之人,是个可以委以重任之人。”   雍和帝听完,脑海中不禁开始浮现郭铜的形象,许久后,不得不承认卫烆推荐的郭铜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他倒是还好说,关键是郭家之前好几代人,不管官职如何,是否得到皇帝重用等等,也从不曾掺和到夺嫡之中,是个真真正正地保皇派家族。虽然以前夺嫡的时候,郭家从未站在自己身边,可是也不曾站到他那些兄弟背后与自己敌对,反倒一心中立,只为父皇做事。甚至因为他一直都在为老百姓做实事,郭家对他观感不错,也在暗地为他提供过一些帮助。   雍和帝想到郭铜,心里也有了几分满意,不过也担心卫烆推荐郭铜是出于私心,忍不住开口问他:“明径与郭铜之间私交如何?”   卫烆笑道:“之前夫人的火锅店开业,微臣曾经请过几位同僚到店里吃饭,算是为火锅店造势。”   他并不担心皇上怀疑,因为他在雍和帝登上皇位之后,便铁了心的打算走孤臣这条路。之前参与进夺嫡之中,一来是因为他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身上天然就打上皇上的标签,就算不参与夺嫡,其他人也只会将他打成皇上一派,根本没办法独善其身;二来也是因为他当时刚回京不久,在朝中还没站稳脚跟,卫家更是只有自己一个顶梁柱,面对群狼环伺的境地,他只能选择投靠一位皇子,而四皇子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他已经位高权重,对更进一步也没有非常迫切的需求   以他之前在夺嫡之争中出的力,雍和帝不可能亏待了他,或早或晚,他都能坐到自己想要坐的位置,实在没必要再掺和进夺嫡之中。   既然不打算再参与到夺嫡之争,那么他也就没必要结党营私,反倒引来雍和帝的忌惮。   就算雍和帝生了怀疑想要调查,也只会查到他与郭铜之间除了平日上朝时,便只有那么一两次交集而已,实在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雍和帝见卫烆坦荡荡,又对他的性子非常了解,于是非常高兴地点了头:“既然如此,朕之后下令,就让郭铜接替你在金矿那边的位置吧。”   卫烆没有一点儿意见。   雍和帝又道:“对与四王八公的惩罚,你有什么意见?”   卫烆愣住,与之前不同,听到雍和帝的这个问题,他表情就变得非常为难了:“皇上,这事儿是顾学士在一路跟进,您拿这个问题问微臣,微臣不知就里,也没办法给您一个行之有效的建议。”   雍和帝轻笑一声:“你们啊……”   他之前也不过是突然想起来,所以才问了一句,听了卫烆的话后,也知道他将这事儿拿来问卫烆,对自己的另一位心腹来说恐怕是冒犯,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左膀右臂因此产生什么隔阂,所以说完就摇摇头,到底没有逼着卫烆一定回答自己的问题。   不过他心里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只等顾学士将四位郡王的罪证呈上,他便要如四大家族一般,将人直接给抄了家。   但看在他们之前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开采,给朝廷留下了一个完整的金矿的份儿上,他也不会对他们下狠手的   作为罪臣,这些人的子孙三代都是不得参与科考的。如今他却愿意额外开恩,给这些人一个上进机会。   不过竟会能不能抓住,便与他这个皇帝没有关系了。   这般想着,雍和帝抬头看向卫烆,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等郭铜接受金矿之后,朕会立刻任命你为钦差大臣,并赐你一柄尚方宝剑,命你到湖广两省查清真相,若是遇到阻碍,杀无赦。等将所有罪臣证据确凿地收押之后,一并带到京城,朕倒是想要看看,这些吃着朝廷俸禄,却不将朝廷社稷放在心上的罪臣究竟长成什么样!”   卫烆领命,很快退下。   在宫门处,正好遇上得到皇上传召进宫的郭铜,他大概知道自己此次进京所谓何事。虽然还没有见到皇上,但郭铜心里已经大致猜到,皇上这次能想到并重用自己,恐怕与这位刚出来的定威侯有着离不开的关系。   宫门处有太多闲杂人等,且皇上还在宫里等着,郭铜不好与卫烆多说,但仍冲着他感激地拱了拱手:“定威侯,等你下次回京,我请客,还请侯爷赏脸!”   卫烆回礼:“一定!”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而郭铜也掉头进了宫门。   回到定威侯府之后,卫烆立刻将自己马上要动身去湖广两省查清鸦、片流入大清,控制了那么多大臣豪绅的背后的阴谋和真相之事告诉了家人。   两位老人倒是没有什么表示,毕竟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卫烆在外行走。   两个孩子倒是有些不舍,却都不如傅里来的震惊:“你才刚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又要离开京城了?之前皇上不是将你派到去镇守金矿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虽说金矿所在的地方距离京城也很远,但比起湖广两省却要近太多了。   至少,卫烆之前镇守金矿的时候,每个月还能回到家中一次,可若是去了湖广两省,恐怕又得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才能回到京城了。   卫烆心中愧疚难安,明明之前他还像傅里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再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这次事情闹得太大,皇上本来还想让我镇守金矿,但显然湖广两省的事儿更加危急,只是皇上之前抄了太多大臣的家,如今留下的官员大多是老实本分又或者是刚提拔起来的新人,老实本分倒是不容易犯错,但面对湖广两省那边的复杂情况,却也不一定镇得住场子,新人就算手段过人,但经验不足,反倒容易掉进其他人挖的坑里面。”   若这次只是寻常办差,就算掉进坑里面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大不了让人觉得新人经验不足办事不利,以后再难得到重用而已。   可这次却涉及到了毒、品,若是被坑了染上毒、瘾,恐怕……   “而我定威侯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大夏,大家同朝为官,也清楚皇上对我的信重,”卫烆笑了笑,“再者说,朝中做事儿如我一般不讲情面的到底是少数,所以皇上才会将我派去湖广两省。”   傅里看着卫烆,笑容无奈:“你到什么地方去办差又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而且听你所说,湖广两省之事涉及鸦片,许多当地官员都染上了毒、瘾,这确实是稍有不慎就可能危及到朝廷根基之事,皇上将你派去我虽然不舍却也万分支持,你何必衣服愧疚难安的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我一点儿不懂事,只知道缠着你呢。”   若是其他事情,傅里恐怕还会生出些许的埋怨,毕竟这么长时间,她与卫烆的相处时间确实太短,让人完全没有已经结婚了实感,两人之间的关系反倒像是在谈异地恋一样   还是那种通信极困难的异地恋。   但傅里是从后世穿来的,知道鸦片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得知卫烆这次到湖广两省去是为了禁毒,自然不会埋怨。不但不埋怨,她反倒打心眼儿里希望卫烆能完美完成任务,最好能彻底让毒品从大夏的国土消失,以后百年再也不会出现。   卫烆失笑:“我倒是真希望你能缠着我呢。”   傅里笑笑,很快严肃了表情:“我对你到湖广两省去办差没有任何意见,但你什么时候去,会去多少时间,此行是否会遇到危险之类,你总得告诉我吧?”   卫烆点头,赶紧解释:“这次过去,皇上会任命我为钦差大臣,还会给我一把尚方宝剑,让我有先斩   后奏的权利。我又是武将,会带着自己的亲兵过去,危险倒是不大,只是担心那些人明的来不了就来阴的。不过我一向意志坚定,想来就算染上了毒、瘾,以后也能戒断,也没什么……”   “你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傅里意识到因为这个世界吸、毒的人还少,所以对毒品的危害了解得还不够深,她立刻收敛所有表情,满脸认真地看着卫烆,“卫烆你必须记住,绝对绝对不能去碰毒品,也许你认为京城中毒的那些人都是意志不坚定的老百姓,想着戒毒可能很容易,但你必须想想,湖广两省的官员难道就真的一个意志坚定的人都没有吗?在发现自己被毒品控制之后,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戒毒要摆脱那些人的控制吗?可是他们仍旧被人控制在了手里,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意志不坚定?”   卫烆顿住,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可以戒毒?”   “确实可以戒毒,但戒毒绝不是说戒就能戒的,若真那么容易,皇上都大张旗鼓地在邸报上说清楚了罂粟及鸦片的危害,为什么那些官员仍旧选择了隐瞒?”傅里认真地看着卫烆,“因为戒毒的过程非常痛苦,不但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若是真的染上了毒瘾,身体戒掉了,心理上却不一定能戒掉。”   戒毒最困难的地方,从来不是身体上的   毕竟就算那等心智软弱之人,在发现自己承受不住戒断反应给身体带来的痛苦时,旁人也能插手干预,要是狠得下心,直接将人捆起来,控制住对方的所有行动力,不是同样可以达到戒毒的目的?可真要是这么简单,这世上又哪儿会存在那么多因为吸毒家破人亡的人?   戒毒最可怕的是,心里上的瘾。心理上的瘾是戒不掉的,若是在戒毒之后再接触到毒品,将会极大的可能因为受不住诱惑而复吸,而一旦复吸,以后再想要戒毒便困难了。   卫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仍旧不觉得害怕,却也忍不住比之前担心更多。   甚至于,他开始担心之前那些被人陷害的大臣在私下尝试过戒毒,发现这样做太困难也太痛苦,转而选择了投靠对方……   若是这样,那原本的里应外合之局,就有可能变成孤立无援的局面。   任务的困难程度,也比之前大了无数倍。   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卫烆的担心的是,他这次过去很可能没办法在短时间完成任务,而若是时间一拉长,他一个人在湖广两省,外面的事儿他倒是能够应付,可是后宅若是没有一个坐镇的人,他恐怕还真就可能被人算计。   他抬头看向傅里,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傅里在京城的产业,却迟疑着开不了口   傅里之前确实说过要将京城这边的事情交割清楚,然后跟着他到外地任职,可那时在至少一年的时间基础上做下的决定。如今距离他从江南回来才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别说是京城这边的店铺了,就算是定威侯府里面的种种杂事,傅里恐怕都没有梳理清楚。   他顿了顿,开口说道:“小里,若是戒毒真有你说的这么困难,湖广两省的情况恐怕比之前预料的还要更加复杂和危险。我原本没打算让你跟着我一起过去,但现在……你先在京城这边处理店铺和家里的事情,若是两个月内我还没有传回好消息,恐怕就只能请你千里迢迢到到湖广两省来为我坐镇后方了。”   傅里挑眉:“为什么一定要等两个月后?我直接跟着你过去难道不行吗?”   卫烆先是一喜,旋即皱眉:“这么短的时间,京城里面的店铺你应当还没有交割清楚吧?皇上又催的急,我恐怕只能在京城里停留两三天便要走了,时间上如何来得及?”   傅里转头看向老太太:“府上的事儿大可请老太太做主啊,老太太之前管家多年,完全可以轻松上手,绝对不会出岔子。倒是京城里面的这些店铺……”   她想到蔡力与田大娘一家子,有些拿不住该将这么大的摊子交给谁。   傅里迟疑着看向卫烆:“以前在巴州府的时候,你曾经提起方家父子身上有一桩旧事需要调查清楚,之后却没了下文,你同我说说,那桩旧事是否已经调查清楚了?”   她对田大娘当然是百分百信任的,但对方家父子却没办法这样的信任,所以很多时候必须在蔡力与田大娘之间挑选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她都更加偏向蔡力。   其中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当初卫烆无意提起的,方家父子身上还牵扯了一桩旧案。   卫烆一愣:“方家父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了方家父子到底是谁,“你说的是方槐和方雨?他们之前确实牵扯到了一件事,但并不是什么大事,最后调查的结果也先是了,方家父子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反倒是田大娘的身份有些特殊之处,但对你也没什么害处,你完全可以如之前一般相信她。”   傅里皱眉,转头看向卫烆,眼里满是疑问。   但卫烆面对她的眼神却选择了躲避,而且没有回答她疑问的意思。   傅里愣了下,瞬间猜到,田大娘的身份恐怕和唐铭类似。   虽然傅里相信田大娘不会害她   毕竟这么多年,田大娘几乎是最清楚她身上异常的人了,但从皇上的种种表现来看,田大娘应该是没有将她身上的异常上报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不将京城里的店铺全部教到一个人的手上。   想了想,她开口:“我明日就将京城的铺子分作两半,一半交给蔡力负责,另一半则交给田大娘负责,两人一人负责一半,倒也能互相牵制,就算出了事儿也有个人可以商量,而且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卫烆对傅里的决定一向支持,听完只是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位老人虽然不舍得让夫妻二人一起离开,但也知道此去凶险,两人一起过去也算有个照应,不至于被人算计了,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两个孩子表情不舍,甚至提出想要和傅里他们一起到湖广两省办差,却被卫烆以两人年纪太小,还没有自保之力,若是过去只会拖他们的后腿,让两人在办事之余还要花精力看顾他们为由果断拒绝了。   不到两天的时间,傅里就将京城的事情全部交割清楚,然后就开始收拾自己与卫烆的行李。   第四天,皇上直接下旨,封卫烆为钦差大臣,让他去湖广两省查清鸦片之事。   两人的行李已经收拾好,各种事情也交代清楚,于是次日便带着安排好的人手与行李等来到码头,然后走水路,不到两个月便来到了湖州府。   中途路过福州府的时候,傅里与卫烆商量之后,直接在当地买下了数十号签了死契的下人,然后直接将人带到了卫烆在湖广两省办差的府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码头上下来的时候,那些前来迎接的官员见到两人身后的下人,一部分人脸都绿了。   因为卫烆这次来到湖广两省,摆明了在调查清楚与海外势力勾结之人后,肯定会将人严惩,所以在场之人一个个忧心忡忡的,尽管在面对卫烆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眼底却满是忧虑   因为知道皇上这次惩治这些犯案之人的决心非常足,所以京城官员就算知道了卫烆是这次的钦差,也完全没想着将他的身份告诉湖广两省的官员。因为不确定那些与自己有牵扯的官员是否无辜,所以在一开始便直接与人划开界限,就算等以后发现对方就是皇上这次想要惩治的人,也不会再牵连到自己身上。   雍和帝登基不到两年,便裁撤抄家了难以计数的官吏,其雷霆手段早已将朝中文武百官吓到,所有人对其都是又敬又怕,根本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错。   如今雍和帝明摆着要清算湖广两省的官员,他们又不是疯了,还要给这些注定没什么好下场的官员通传消息。万一日后被查出来,皇上误会他们与之是同伙可怎么办?   所以湖广两省的官员虽然知道会有钦差大臣过来,却从来没想过被派来人的竟然会是声名赫赫的定威侯。   定威侯?   只要听过他名声的人,就没有不害怕的   虽然每次下令抄家的都是雍和帝,可最后带着人去抄家的却基本全是卫烆。   何况卫烆以前还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手中人命无数,一身血腥气,让人看着就心生胆寒,完全不敢与之作对。   不过卫烆刚来,这些官员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都没打算付诸行动,而是决定看看卫烆之后究竟会怎么做,然后再顺势调整自己的站队。   卫烆也不知道湖广两省的官员到底有多少染了毒瘾,所以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倒没有直接走人,而是选择留下来寒暄片刻,让这些人的精神不要太过紧绷。   傅里这次将冬夏和冬春一起带了过来,因为是女眷,便落在了最后,等卫烆与其他官员寒暄,有了初步印象之后,他这才与这些官员告辞,然后与傅里去了这段时间在当地的住处。   许是为了讨好卫烆,当地官员为两人准备的住处相当大,若只论大小的话,甚至可以与京城的定威侯府相提并论了。当然,里面的各种装修与摆设等,与定威侯府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毕竟这些官员之前又不知道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究竟是谁,所以在装点宅邸的时候也不敢用那些出格的摆件儿,免得被人说越了规制身份。   夫妻二人进门的时候,宅子里已经有不少下人在忙活了,如今见到傅里身后带着的几十号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里笑了笑,直接抬手对所有人说道:   “你们之前是在哪儿干活的,如今便回哪儿去吧,我们在路上的已经买了不少下人,完全足以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将你们留在府上也实在没什么用。”   这些被当地官员安排过来的下人虽然有不少是特意安插的探子,但同样也有不少是家世清白之人。   可对初来乍到的卫烆夫妻来说,这些人不管目前是否是其他人安插在府上的钉子,傅里完全不了解的,他们在当地的身份与各种人脉都是可能被人利用的点,而只要他们身上有着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以后就有背叛他们的可能。   若是换个手段圆滑一点儿的,为了粉饰太平,也许就将这些下人全都收进府中了,至于以后会不会重用,那就看傅里自己的选择了。   但傅里在现代看过无数的小说与影视剧,最是清楚那些被人轻视的小人物能造成多大的后果。   她不愿意为了一点点根本就没有用处的面上的太平,就将自己与卫烆两人置于危险之中。就算被人说做事简单粗暴没手段,她也要将所有的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傅里之前在福州府停下,决定买那么多下人的时候,卫烆其实也不太理解她的做法   在半道上买下这么多的下人,虽然福州府距离湖州已经非常近了,但这段路上为这些下人多出来的花用,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多出来的路费等,都是一大笔钱。何况在卫烆看来,他们到了湖州之后,不要当地官员给他们送来的下人,转而去找当地的牙郎牙婆等另买一些下人也就行了,不但花钱少,最关键的是事儿少不麻烦。   但他对后宅不了解,于是也就不插手,确定傅里这样做是真的有自己的理由之后,他便很干脆地同意了傅里的安排。   所以才有了这几十号人的存在。   可是……   之前那些下人里面看起来地位最高的那一个站出来,表情相当茫然:“可是太太,我们都是知府大人让人到牙行新买的下人,已经没有了主家。您就是让我们回去,我们也不知道该回到哪儿去啊。”   新买的?   卫烆转头看向傅里:“若是如此,我们不如直接将人留下吧?”   反正这宅子也大,留下几十号人也不会显得拥挤。就算里面有探子,大不了将人打发到不重要的岗位上做活儿,让他们接触不到他们夫妻二人居住的主院儿也就够了。   傅里白了卫烆一眼:“他们说自己是新买的,你就信了?就算他们真的是才被人从牙行买回来的,他们在被卖到牙行之前究竟是在哪家做活,你又怎么知道?甚至于,那个所谓的牙行背后究竟站着哪方势力,你又如何知道?你不想着防备也就算了,难道还正打算将人留下啊。”   卫烆笑笑:“我倒不是相信了他的话,只是他们既然这样说了,显然是不会听话回去的,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原来是谁家的人,又或者府上的下人各有主人,他们自己不回去,我们难道还能直接将人赶出去?”   傅里转头看这些下人,表情不太好看:“我看那些大人就是不怀好意,这一个个的倒是把人给送到我们府上了,卖身契却还攥在自己手上,若是他们拿卖身契威胁这些下人为他们办事儿,这些连命都被人抓在手上的下人难道还能反抗?”   卫烆像是终于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表情也微微沉了几分:“没有卖身契?”   “自然是没有的。”   “那看来这些人确实不怀好意,我以后查案的时候,也不必顾忌大家同朝为官的身份了。”   卫烆话音刚落,之前开口说没有去处的下人就慌了神。   然而他又只是个下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着急地看着两人,简直恨不得给两人磕头认错。   傅里与卫烆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轻嗤一声   两人原本还想着,那位给他们夫妻安排了这么大一栋宅子的知府大人,应该不至于蠢到真的不将卖身契给他们才是,谁知道……他还真就那么蠢?   或者……   傅里看向卫烆,想到之前分别的时候,那位知府大人向卫烆发出的邀请:“说来知府大人他们今晚好像为你准备一场接风宴,你过去的时候记得问问知府大人,这些人的卖身契究竟在谁手上。若是没有卖身契的话,你回来后便直接将这些人送到知府大人的府上,反正人宅子是知府大人置办下来的,这些下人应该也是知府大人拿银子买下的,就算不是,将人送到知府大人手上,他也更清楚到底该将人送到谁的手上。”   卫烆见傅里狡黠的模样,不禁失笑:“若是我到宴会上,有人将这些下人的卖身契交给我了呢?难道夫人准备将人留下?”   听着卫烆的问话,那些之前就在府中待着的下人们纷纷支棱起耳朵,想要听傅里的回答   不过打个照面而已,这些擅长看人眼色的下人已然明白,这后宅做主的人是钦差大人的夫人,若是夫人坐下了决定,钦差大人就算不同意,最后也只会选择妥协。   傅里笑了笑:“有了卖身契就更好办了,我们甚至不必惊动了知府大人,大可以直接将人全部卖给牙行,到时候的得来的银子直接送还给知府大人,若是知府不收,那边让人将这些银子拿去布施又或者送去养生堂、慈幼院一类的地方做善事,岂不是更好?”   卫烆眼角余光注意到府上的下人被傅里这话吓得面无血色,一个个摇摇欲坠,险些没直接笑出声来。   不过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点头应下:“既然夫人这样说,我今日过去便问问知府这些人到底有无卖身契,他对这些下人的去处又有什么章程吧。”   傅里点头,然后让冬夏带着之前在福州府买下的下人下去干活儿去了,冬春则留在自己身边。   至于那些一早就出现在这栋宅邸的下人?同样被冬夏带走了,不过直接被安置到了下人偏房,还特意派了几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在偏房外守着,绝对不让这些人离开自己的住处半步。   等回到自己的屋子,傅里顿时笑出了声:“你刚才竟然配合我说出那样的话来,也不怕那些话传出去,让人以为你是个惧内的。”   卫烆半点儿不在意:“惧内就惧内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里摇头失笑:“只怕如此一来,那些大人的夫人们恐怕要将我当做香饽饽了。”   卫烆一顿:“是我疏忽了……”   傅里在京城的时候因为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而他这个做丈夫的身份又高,所以她平日是极少出去参加宴会的,甚至于,府上除了两位老人的生日,更是一次宴会也没有举办过。   卫烆很清楚,傅里对这些完全没用的交际根本不感兴趣。   “这有什么?”傅里摆手,“我离开京城之前忙得昏天暗地,不就是为了跟着你到这边来,为你坐镇大后方?若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我这次也没必要跟着你过来了。”   卫烆笑笑:“我只是担心那些人太聒噪。”   “以我的身份,那些人巴结担心还不够,怎么敢得罪我?”傅里浑不在意地摇头,“只要我表示不愿意参加宴会之类,他们难道还能逼着我参加?”   不过她很清楚自己这次跟着卫烆过来的真正目的,所以这些夫人的宴会恐怕还真就不能拉下。   毕竟毒、品上瘾这种症状又不分男女老幼,那些大臣都已经染上了,难道后宅这些平日根本没什么事儿的姑娘夫人们还能避免?   要知道,毒品“减肥”呢。   而大夏的审美,正好是以瘦为美。   谁知道这些夫人姑娘们会用鸦片罂粟这些害人的东西来做什么?她若是能在参加宴会的时候查到点儿东西,也算不虚此行了。   两人商量好以后的行动方针后,卫烆很快洗漱一番,去参加了当地官员为他举办的接风洗尘宴,而傅里则留在家里分配自己从福州府带回来的这些下人的职位。   傅里原本想着,卫烆今天去参加宴会,怎么也得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才能回来,谁知道他才去不久,天都还没有黑透呢,卫烆便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傅里刚吃完晚膳,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卫烆面色黑沉,整个人的气势更是吓人:“因为我也是到了举办宴会的地方才知道,他们为我安排的接风洗尘宴,竟然是在烟柳之地。”   这下别说是卫烆了,就连傅里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卫烆见傅里生气了,反倒高兴起来:“没事儿,我到地方见到人后,趁机发作了一通,连门都没进就离开了。不仅如此,我还将那些下人的卖身契给拿到了。那知府挺有趣,见到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卖身契交给我,还明说了人送到府上了就是我们的人,不管我们之后怎么安排都随我的意。”   傅里愣了下,旋即皱眉:“他这是承认了府上有他安排的人?为什么这样做?有恃无恐,觉得我们不敢将人卖了?”   卫烆轻笑,眼神暗沉:“谁知道呢。”   “那我们怎么做?”傅里有些迟疑起来,“真要按照之前的打算,直接将人卖了?”   傅里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家待着,若是将这些人留在府上,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被这些人抓到了机会咬上一口,他们可就后悔莫及了。   但因为知府这突然的举动,她却有些迟疑起来。   此事事关重大,她对官场到底不如卫烆了解,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卫烆想清楚后却干脆点头:“就按照原来的想法,直接卖掉。不过我会让人盯着你买人的牙行,然后看看这些下人最后都流去了什么地方。”   傅里点头:“只能这样做了。” 第104章   次日一早,傅里便让人叫来了当地出名的牙行,然后将府上的下人全都发卖出去,再让自己从福州府带来的下人守好各处关窍,又让冬夏冬春并卫烆身边几个得用的小厮盯着各处,又有卫烆的侍卫亲兵将府中上下守得跟铁通似的,一时间,那些想要打探卫家消息的人,愣是没有找到一点儿机会。   不少夫人见状,对傅里这位定威侯府人生出了好奇,一来想要看看傅里这位颇有些“传奇”色彩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二来也想要从傅里这边打探一下卫烆的态度及京城的消息。   于是等傅里安顿好后,便发现府上已经收到了不少拜帖。   傅里细想之后,干脆让人举办了一个宴会,邀请湖州府有名有姓的官宦之家的夫人上门做客。   傅里自己没什么举办宴会的经验,但冬夏冬春两人在老太太跟在老太太身边看过不少,对各种流程以及宴会上需要准备的东西全都了如指掌,傅里让人去打探了当地举办宴会必不可少的东西,又亲自定下了各色装饰和菜色等,便干脆将这个宴会全都交给了两人操劳。   两人倒也确实有本事,整个宴会完全没有出现一点儿纰漏,等所有人上门后,还对傅里赞不绝口。   傅里笑了笑,直接说道:“这段日子忙着湖州事务,实在乏术,但又得知诸位对我实在好奇,想要上门拜访,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辜负诸位,便让冬夏冬春两人筹办了这么个宴会。听到你们这么说,我可真是面上有光,回去可得好好赏赏他们两个。”   这话一出,不少夫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傅里笑了笑,只当没看见一般:“之前听说诸位大人将我家老爷带去了醉烟楼接风洗尘,我原还想着我只是在家招待诸位夫人不够档次,会让夫人们看了笑话,但见诸位这般喜欢,想来宴请这种事儿,也没必要到那等地方举办?”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夫人们顿时表情一僵,眼神更是又羞又窘。   作为已经嫁人了的夫人,在场谁人愿意自己的夫君到那样的地方去应酬?可是这些夫人大多深受三从四德的荼毒,本身在丈夫面前也不太能立得起来,最关键的是,这些当官儿的谈事情每每总是到这样的地方去,不说她们的丈夫,就连在场的夫人们也早就习惯了,完全不觉得到那样的地方去应酬是一件不对的事儿。   会因为丈夫到烟花之地应酬不高兴,可不代表这些夫人们会认为这件事本身是错的。   谁也没想到傅里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提起这件事,还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喜。   想到之前那些人传出来的,定威侯是个惧内之人的流言,在场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心里仍觉得傅里此举有些小题大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羡慕。   不过此时更重要的,显然是要平息傅里的“怒火”。   谁也不想让傅里记恨上自己,于是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一群人中打头儿的知府夫人。   傅里眉头一挑,将目光转向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表情并不怎么好看,不过她知道的消息比其他人更多一些,所以面对傅里的眼神时倒是有几分底气:“侯夫人何必生气?我家老爷虽然做事儿不怎么靠谱,但定威侯显然是个爱重您的。你们达到湖州的那天晚上,老爷回来时曾说起,定威侯到了地方,见接风宴竟然是在那等不入流的地方举办的,当场就发了脾气,然后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若非我家老爷此举,您又如何知道定威侯这般看重您?你合该高兴才是,为了我家老爷生气实在不值当。”   听完知府夫人的话,傅里忍不住嗤笑一声   敢情知府将接风宴定在醉烟楼,她还应该感谢对方?就因为他的举动让她知道了卫烆对自己的“看重”?   知府夫人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话没什么逻辑,但面对一脸准备兴师问罪的傅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这样开口了。否则,她难道就这么低头认错?   在定威侯还没到湖州之前,她作为知府夫人可是这湖州夫人当中的领头羊,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认错,以后相处的时候,她岂不是要处处都比傅里低上一头?   傅里就这么看着她,直将人看得冷汗涔涔,这才笑着应下了知府夫人的话:“听起来倒真是这样。”   知府夫人却不知道,就算她不曾认错,她在傅里面前的这番表现,也已经足够让其他人看   清她与傅里之间,究竟谁主谁次,以后又该将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傅里这个刚到湖州的诰命夫人了。   等所有夫人都入座之后,知府夫人赶紧为傅里介绍其了在场所有人。   一开始还都挺正常,但介绍到后面,知府夫人却说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名字:“这位夫人其实不是我们湖州人,她原是金陵人士,如今是跟着丈夫到我们湖州经商。前些日子听说侯夫人要宴请湖州的诸位夫人后,因为仰慕夫人做生意的手段,这才想法子让我将人介绍给您。希望侯夫人不要怪罪。”   傅里转头看向对方,正好对上一双亮澄澄的眼睛。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不但与她如今的相貌不相上下,甚至因为更年轻,还要多了几分鲜嫩,也比傅里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几分,几乎是傅里穿越之后见到的最美的一个。   傅里顿时生出了几分好奇:“不知夫人贵姓?”   那女子听了傅里问话后,顿了顿,而后才露出抹清丽绝伦的笑颜:“民妇免贵姓秦,夫家姓薛。”   傅里愣了一会儿,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夫人的身份   这又是出身金陵,夫家又是姓薛,刚才知府夫人还说她是因为仰慕自己做生意的手段,所以才想法子找了知府夫人的门路来了宴会……这位夫人的还用猜吗?几乎可以肯定,她应当时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薛家某位男子的夫人。   想到对方身份,傅里因为对方相貌而生出的几分兴趣,也就此打住,完全没有了半点儿想法。   那夫人是个会看人眼色的,立刻从傅里的眼神变幻中察觉出了她的想法,顿时有些着急起来:“侯夫人,民妇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想要与您商议,还请侯夫人不要因为民妇夫君出身薛家,便将人一竿子打死。民妇夫君不过薛家旁支,与主家行事并不一致。”   傅里挑眉,笑了笑:“今日的宴会只是想要和大家见个面儿,认认人,免得以后在其他场合见面不相识而已,还是不要谈其他事为好。”   薛秦氏愣住,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被知府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只能闭嘴。   傅里没有再关注那位薛秦氏,而是与知府夫人等人你来我往地开始说起话来,言谈间你甩出来一句试探的话,我再回一句听起来花团锦簇,实则没什么有效信息的话。   许久之后,基本上与所有人都有了交谈的傅里心里也算有了数,至少她对在场二十多位夫人中,谁对卫烆的到来是真正欢迎,谁又态度抵触已经有些初步的印象。   到了饭点儿,傅里抬手让人将饭菜端上。   此次出门,因为担心卫烆吃不惯湖广一带的饭菜,所以傅里特意将侯府的厨子带了一个过来。   今日宴会,傅里便是让这位厨子做的主厨,之前在福州府买下的厨子则只在旁边帮忙。她毕竟是言情诸位夫人的主家,自然要让人这些人品尝到与平时不同的风味。   在场的夫人吃习惯了湖广一带清淡饮食,原本对京城大鱼大肉、浓酱重料的饮食风格是不太喜欢的,不过今天到底是第一次吃到,因为新鲜,大家倒还算接受良好,吃饭的时候也都比平时多吃了几口饭。   吃完之后,大家又在卫家停留了一段时间,又试探了傅里一些问题。   傅里严防死守,愣是没有让这些人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   不少夫人,尤其是领头的知府夫人也不知道是否是想到了回家之后会被家中老爷责骂,表情就变得有些难看。不过打探消息这种事儿本来就是各凭本事,没能从傅里嘴里打探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也只能说自己没本事,倒也不至于迁怒他人,就算一开始心情不好,但在发现其他人也没能在傅里这儿讨了好后,觉得大家都身处同一水平线的夫人们也都放松了心情,反倒开始认真聊天,开心八卦起来了。   就在这时,傅里拍拍手,让冬夏去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安排上了。   不论是引人入胜的戏曲,说书,还是新颖的话剧,每一个节目接连登场,其表演之精彩,故事之曲折离奇,很是收割了在场夫人们的一波眼泪。   这些夫人们一开始还说着话儿呢,后来沉浸故事之中后,一个个全都住了嘴   不但忘记了说话,忘记了吃东西,也忘记了……   时间。   没人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第十二个节目的演员上场的时候,距离这些夫人们踏进卫家已经是两个半时辰之   后了。夫人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的节目中,谁也没有发现,知府夫人第一个出现了异常   在众目睽睽之下,知府夫人突然浑身抽搐,挥手打翻了旁边的茶碗。   等其他人错愕地回头看过来时,竟发现知府夫人面色惨白,就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一般,让人看着就心慌。   一开始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等知府夫人转头冲着身边的丫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让丫鬟将什么东西拿给她,却见那丫鬟却一脸惊恐地抬头往傅里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惊慌地摇头后……   大半的夫人都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出现知府夫人那样的症状,但每个人的脸色也都变得白惨惨地,眼神也满是惊慌失措,再看向傅里时,也带上了几分害怕。   知府夫人身形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回头,却正好对上了傅里审视的眼神。   她吓了一跳,有心想要解释自己如今的状况,却又知道时间紧急,一刻也耽误不得,于是赶紧起身冲着傅里行了个礼:“侯夫人,实在对不住,我刚才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只能先行告退,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傅里满脸的担心和关切,冲着知府夫人摆手:“知府夫人何必急着离开?就算身体不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许是不知道,此次侯爷被派遣到湖广两省做钦差大臣之前,皇上因为知道此行凶险,所以特意将宫里伺候的太医也派了两个随行,如今正在府上住着呢。夫人身体不适,回去也是要看大夫的,何不如直接请来府上的太医,让他们为你诊治一番?”   说着不等知府夫人回答,直接转身对冬春开口,“冬春,你赶紧去将府上的两位太医请来,两位太医医术精湛,想来一定可以查清知府夫人的病因,并治好她的病。”   冬春听完,当即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就往太医住着的地方跑。   知府夫人却被吓了一跳,赶紧将人叫住:“冬春姑娘还请止步!”   冬春停下脚步转头,见傅里并未回头,根本就没有搭理知府夫人,转身直接离开了。   知府夫人顿时冷汗直冒,忙冲着傅里“解释”:“侯夫人实在不必为我费心,我这不过是以前的老毛病了,家里就有备好的药物,实在没必要让府上的太医费心。”   傅里嗔怪地看着对方:“知府夫人这话说的,太医本就是治病救人,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夫人既然是老毛病了,但大夫却一直没能为您根治,想来之前为夫人看病的那个大夫恐怕医术比不上太医。正巧夫人这次就在府上,正好让太医过来为您诊脉看病,若是太医能为您拔出病根儿当然好,若是不能,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知府夫人顿时汗如雨下,赶紧开口:“多谢侯夫人关心,只是我这毛病虽然一直都有,但对身体也没什么太不好的影响,只需要回去吃完大夫为我配好的药,立刻就能好,实在没必要兴师动众。两位太医既然是皇上赐下的,还是多多为您与侯爷治病更妥当。”   傅里听完,表情放松许多:“可是我都已经让人将太医请过来了,让太医给您诊诊脉,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不是?知府夫人实在没必要急着离开啊。”   说完不等知府夫人回答,她突然转头看向其他夫人,“说起来,知府夫人这个毛病难道在湖州非常常见?怎么其他夫人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我看诸位的症状与知府夫人一样,不如都等着太医过来给大家诊脉治病如何?”   知府夫人都快要吓傻了,然而傅里“一片好心”,她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是最先“犯病”的,如今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一双手更是死死地抓着身边丫鬟的手,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疼得丫鬟面色扭曲,几乎要痛叫出声。   但最可怕的,还是傅里口口声声说的,太医要来给在场所有人诊脉   要是太医真的过来了,她们的秘密还能保住吗?   其他夫人也没有比知府夫人的表现好到哪儿去,虽然“犯病”比知府夫人更晚一些,也比她的症状要更轻微,但是他们身份比不上知府夫人,见知府夫人都被傅里留在了府上,一个个受到的惊吓太过,渐渐的,脸色竟然比知府夫人都还要更白更差。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夫人被傅里欺负了呢。   就在这时,冬春的身影出现在了花园。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有二更,么么 第105章   冬春的身影一开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知府夫人等人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整个人就跟被人从背后锤了一榔头似的,表情非常痛苦。   但等发现她背后竟然没有其他人后,这些人齐齐地舒了口气,再看向冬春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是的,冬春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一个人都没有,更不用说太医了。   冬春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傅里面前:“太太恕罪,奴婢办事不力,没能将太医请到。”   傅里看了知府夫人们一眼,眼神嘲讽,脸上的表情却满是担心和愤怒:“让你去请太医,你怎么一个都没有请来?没看见知府夫人们一个个面色惨白,非常难受?我费尽口舌才让知府夫人们留在家里等着太医,结果你过去半天,竟然没将太医请过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想来之后的惩罚,你也是可以承受的了。”   冬春赶紧解释:“奴婢特意跑到了两位太医的住处,想要将两位太医请到这里来为夫人诊治,可是两位太医水土不服,昨日就病倒了,听说夫人们都是老毛病,家里也备好了药物,于是直接将奴婢赶走……不愿过来。”   傅里面色恼怒:“他们反了天了?我好言好语让你将人请来治病,他们竟然还敢推辞?我……”   “侯夫人不必着急,”知府夫人强忍难受开口,“我们这病确实是老毛病了,家里也有药物备着,只要回家吃上一副药也就好了,实在没必要劳师动众地将太医请过来。何况太医都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了……若是让两位太医拖着病体来为我们看病,我心中可就真要愧疚难安了,侯夫人实在没必要为此生气。”   担心傅里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知府夫人在她说话之前抢先一步开口,“只是我身体愈发难受,必须回家吃药,不能再在卫家久留了,若是夫人不舍,臣妇下次定然再次登门拜访,只是这次,只能先行告退了。”   她话音刚落,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侯夫人,既然太医水土不服,就没必要再让他过来给我们诊脉治病了。”   “对对对,太医自己身体都不舒服,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为我们诊脉的结果?何况知府夫人已经非常难受,等到太医过来还不知道要多久,还是赶紧回家吃药更方便一些。”   “就是就是,侯夫人一片仁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我们这儿这么多人,就算将太医请过来也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何况得到诊脉结果之后还要开药方,还要抓药熬药……等到一切都做好,恐怕我们都要难受死了,到时候在侯夫人面前显露了丑态,污了侯夫人的眼睛,我可真是恨不得在您面前上吊自尽。”   “……”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十来个女人叽叽喳喳地接二连三地开口,又没个顺序,你一嘴我一嘴的,听得傅里耳朵嗡嗡作响。   她赶紧抬手制止了这些人继续开口的想法:“诸位夫人这般为我着想,实在让我感动非常。若是就这么将诸位夫人放走,我实在心中愧疚,想来想去,还是想让太医给诸位夫人诊脉才算尽了我的一片心意,还望诸位夫人不要推辞。”   知府夫人等人险些没被傅里这话给吓死,又想到自己再不离开,等会儿还不知道要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一个个纷纷变了脸色。其中又尤其是知府夫人的反应最为激烈,她听完傅里的话后,几乎要克制不住心头的恶意,险些冲着傅里破口大骂……   好在在她开口之前,傅里一脸为她们着想的表情开口:“只是今天诸位的病情实在拖不得,我也不愿意大家再被病痛困扰,所以只能暂时放弃这样的想法。不过以后我还会举办宴会,到时还请诸位夫人捧场,我一定会让两位太医为大家诊脉看病,为大家拔出病根,为大家……”   “多谢侯夫人好意,”知府夫人赶紧打断傅里的长篇大论,“以后夫人举办宴会,我们一定悉数到场,只是今日大家都生了病,就不停留了,告辞!”   说完,知府夫人带头转身就走。   其他人不敢得罪傅里,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若是现在再不走……她们可没有知府夫人的忍耐力,等会儿会不会真的在傅里面前出丑,她们可没有办法保证。   听说京城已经出现了吃鸦、片染上毒、瘾的人,想来定威侯夫人对毒、瘾发作后个种种表现都非常清楚才是,如今她们还只是初露苗头,勉强还能用其他的理由应付过去,可若是真的毒、瘾发作,她们在定威侯夫人这儿还能讨得好了?   别忘了,定威侯被皇上钦点为钦差大臣,就是为了查清楚湖广两省官员吸、毒一事的。   没人敢在傅里面前显露毒、瘾发作后的丑态,也没人敢保证再在卫家多呆一会儿,他们会不会就当着傅里的面儿毒、瘾发作,然后直接将自己的把柄往傅里的手上送。   所以尽管不敢得罪傅里,这些个接二连三变了脸色的夫人们,愣是硬着心肠转身,跟在知府夫人的后面走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告辞离开后的背影,过了会儿,傅里挑眉失笑:“怎么这就走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跟着知府夫人离开了卫家,在场还剩下了好些个表情寻常,完全没有毒、瘾发作迹象的官夫人,也有两三个表情同样难看,但仍选择了留下的官夫人。   傅里转头,意外地看着那三个同样面色惨白,全身发抖的官夫人:“你们怎么没走啊?”   几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要表忠诚吧,却显得有些刻意,也有些像作戏;若是不表忠诚吧,这本来又是她们选择留下的目的。   一时间,几位官夫人的眼神相当为难。   傅里想了想,笑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你们现在的情况应该也耽误不得吧?还是尽快回家吃药吧,我这儿就不多留你们了。”   三人顿时长舒一口气,赶紧起身告辞。   等人走后,在场便不剩几个人了。   但傅里心里的防备完全没有卸下,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警醒   那些个已经染上毒、瘾的人实在太   好分辨,就像她今日做的这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地将染上毒、瘾之人从一群夫人当中分了出来,不管这些人当中究竟有多少好人,又有多少坏人,但面对他们的时候记得多个心眼儿,也就够了。   卫烆这次被雍和帝派过来,是为了查清毒、品和那些染上毒、瘾并为了毒、品与海外势力勾结的官员的,有着这样一个大前提,染上毒、瘾的官员及其夫人天然就会让人防备,而没有染上的则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信任。   可谁知道这些没有染上的毒、瘾的人中,有没有为了利益而背叛朝廷的人呢?   偏偏这些人混在对朝廷一片忠心的人中,比染上毒、瘾的人要难分辨多了。   这些人倒是不知道傅里的想法,一个个的看着傅里张了张嘴,似乎都有话想要对她说,但又因为顾忌其他人在场,而有些不敢开口。   傅里看着这些人,思索着该怎么样做才能从这些人当中分辨出值得相信的人。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开口说了句话:“定威侯夫人,民妇现在是否可以说出想要与您商议的事情了?”   傅里一愣,转头对上了薛秦氏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   她笑了笑,专注地看着薛秦氏:“你想要与我商议之事,就这么紧迫,必须得今天就告诉我吗?”   薛秦氏顿了顿,表情有些迟疑。   傅里转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笑道:“难道这事儿还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薛秦氏连连点头:“因为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若是被人听了去,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   她话音刚落,在场仅剩的几位夫人便面色不善地转头瞪着她。   面对这些人的眼神,薛秦氏也并不好受,毕竟她如今只是个寻常的商人之妻,与这些诰命夫人们完全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这些夫人们若是想要对付她,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傅里看了其他人一眼后,想着今日与这些夫人也聊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干脆开口道:“几位夫人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我便和这位薛夫人到会客厅商议生意上的事儿了。”   其他人虽然不太舍得这难得与傅里拉关系的机会,但她们留在卫家又确实没有正经事儿,于是只能知进退地起身告辞。   傅里转头看向冬夏:“冬夏,你去送送几位夫人。”   冬夏是傅里的贴身丫鬟,之前一直跟在她身边,傅里让冬夏出来送人,足以表明她对这些夫人们的重视。   而这些夫人们想要与傅里拉进关系,本就是为了这点子重视。   等这些夫人离开卫家的时候,她们原本对薛秦氏的不满就已经尽数消失,完全没有踪影。   等人走后,傅里这才转头看向薛秦氏:“说说看吧,你今日到卫家,究竟所谓何事?”   她其实有些好奇,也有些吃惊   毕竟之前四大家族全都被抄了家,薛家当然没能幸免遇难。下达命令的虽然是雍和帝,但最后执行抄家这个命令的却是卫烆。可现在,一个薛家人,竟然说有事儿想要和她这个卫烆的妻子商量,实在叫她有些好奇。   而且薛秦氏说的还是生意。   生意?   傅里无论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开饭店的,与薛家能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薛秦氏对上傅里的眼睛,神情微微有些紧张:“我们这一支属于薛家旁支,之前又一直在外行走,与主家的关系算不得亲近,所以之前薛家被抄后,虽然家财全都充了国库,但人脉还在,我们也有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傅里点点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薛秦氏见傅里态度如常,似乎并未因为薛家主家而对她们这些牵扯不深的旁支迁怒,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她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口:“不过为了让家里的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也为了让他们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我与老爷商量之后,最后决定做海商。”   听到“海商”两个字,傅里顿时来了精神:“你丈夫是谁?什么时候开始做海运生意的?可曾与那些海外洋人接触?”   薛秦氏见傅里转变,说话时也变得慎重许多:“民妇的丈夫叫薛仁明,是半年前开始做海运生意的,当时靠着之前结交的朋友借来的银子,买下了两艘大船,如今已经卖出买进两回了,家里也算是积攒了不少银子。”说完她小心地看了傅里一眼,“至于洋人,老爷自己虽然不会跟船出发,但每次做生意都在同一个码头打转儿,自然是见过不少洋人的。”   傅里顿时陷入了沉思,听到这儿,她算是彻底弄清楚了这位薛秦氏找到自己究竟所为何事了。   她想了想,开口:“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想要告诉我?或者说,想要通过我转告定威侯,乃至于皇上?可你们若真是这样打算的,又为何与知府夫人搅和到了一起?其他人还不好说,可这位湖州知府,却有些不妥之处,你与知府一家子搅和到一起,你说的话我可不能全信。”   其他夫人还不好说,那位知府夫人,或者说知府本人与那些海外势力却肯定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不是她今天的表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是因为知府在湖州就已经是最大的官儿了,湖广两省,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也就只有广海府的知府而已。之前雍和帝将销毁罂粟与鸦、片的命令传达湖广两省之后,这两省的政令推行却出现了问题,若是这两位知府本身没有问题,那就只可能是除了知府之外的所有官员都有问题,可从事情发生后,湖广两省还有不少官员递上奏折将这件事上报朝廷来看,这件事便不成立。   所以湖广两省的其他官员有没有问题不知道,这两位知府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有问题。   薛秦氏就算想见自己,也没必要与知府扯上关系吧?湖州这么多官儿,她随便搭上哪一个不比知府夫人的关系更让人放心?   再者说,薛秦氏与知府之间的关系若是不够紧密,那知府夫人又怎么可能带着她带参加自己举办的宴会?   傅里自己虽然不介意,但在这些古代土   著看来,薛家就只是商人而已。就算如今商人可以考科举,但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在大夏朝可仍旧是垫底的存在。   薛秦氏吓得从椅子上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傅里被她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薛秦氏咽了咽口水,小心回答:“不论是按照老爷如今的纯商人身份,又或者是薛家与定威侯府之间的恩怨,若是按照正常途径,民妇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您。但民妇确实有不得不亲自见到您的大事儿,所以只能想法子疏通其他的路子。”   “我并未怪罪你通过其他法子来到我的宴会,我只是问你为什么没有找其他人,反倒去找了知府夫人。”傅里皱眉,“你还是先起来吧。”   薛秦氏摇头,而后回答傅里的问题:“因为在一干女眷之中,除您之外,知府夫人的身份最高。而在您来之前,整个湖州上下的官宦女眷全都唯知府夫人的马首是瞻,就算我找了其他人,若是没有知府夫人的同意,我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场宴会上。而一旦知府夫人同意,民妇也只能再拿一笔钱孝敬知府夫人,然后再跟着知府夫人进来。”   “民妇就是想着,既然最后结果都一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走知府夫人的路子,这样还能剩下一大笔银子。”顿了顿,薛秦氏叹气,“薛家如今到底不比之前豪富,我们家比起之前也寒酸许多。家里如今能有这般大的起色,全是靠着老爷一个人,民妇总不能将老爷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拿去打了水漂。”   若是以前,别说只有几千两银子了,就算是好几万的银票,只要有用,她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全花出去。可经过之前的困苦,她已经知道银子得来不易,自然不愿再浪费。   那些银子可都是老爷的心血。   傅里不知道薛秦氏的想法,但也理解她的顾虑,于是听完后点了点头,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说说看你这次过来见我,究竟所谓何事吧。”傅里笑了笑,“不管你说什么,也不论我自己是什么想法,我都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将你说的话告诉明……侯爷。”   薛秦氏认真点头:“民妇此次前来,是出于老爷授意。老爷虽然如今守在码头上,一心扑在海运上了,但以前走南闯北,与不少商人结交,彼此关系也都非常不错。在知道老爷决定做海商后,以前的好友也不论是借钱还是借物,也都为老爷提供了不少帮助,所以老爷在搭上广海最大的海商之后,也想着报答那些帮助过他的兄弟。在那两艘船第一次平安返航之后,老爷特意腾出了一艘帮他的那些兄弟运送货物。”   “半个月前,老爷的海船再一次平安返航,还运回来了不少海外的稀罕玩意儿。老爷在将那些海外的商品卖出去过半后,便拿着货款去找了他那些兄弟,想要将银子还给他们。然后便从那些好友口中,得知了罂粟与鸦、片让人上瘾的消息,以及老爷搭上关系的那个广海府的第一海商,其实暗地里是在倒卖鸦、片的消息。”   薛秦氏抬头看着傅里,见她表情淡淡,忙低头继续说道,“老爷原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商人重利,只要没有危害到自己,我们都是不怎么愿意管闲事的。可是等老爷回来之后,为了以防万一又去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两艘船,谁成想竟然在自己的两艘船的货舱中,发现了一些鸦片残留痕迹。”   “我们好不容易在被抄家之后才有了如今的家底,虽然比不上之前豪富,但也慢慢在变好,若是稳扎稳打,也许要不了多少年,我们这一支就能恢复以前的生活。可谁能想到,那第一海商自己做鸦片生意也就罢了,竟然还偷偷使用了我们薛家的货船?”   不是商人都如此,但薛家显然是这样。   若是薛秦氏说自己此次过来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报效朝廷一类的话,她恐怕一点也不相信,但薛秦氏却说她会找上自己,是因为薛家险些被牵连了……   想到薛家的性子,傅里打心眼儿里相信了这话。   “以前倒还罢了,可是皇上都下令毁掉所有鸦片和罂粟了,谁还敢沾染上这样的事儿?”说到这儿,薛秦氏满脸痛恨,显然对那位险些害了自家的广海第一海商充满了仇恨,“再者说,我们薛家不久前才被抄家,正是不能在皇上面前招眼的时候,这事儿若是再牵扯到我们,谁知道皇上那个小……谁知道英明神武的圣上会不会觉得之前抄家是便宜了我们,然后其他人就只是寻常定罪,却给我们薛家来个罪加一等,然后全家流放?”   傅里憋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装作没有听到那个“小”字。   薛秦氏显然是被之前的抄家给吓出了心理阴影,如今只要一想到自家可能再次被雍和帝那个小心眼儿的皇帝给惦记上,便控制不住心里的感情,一个劲儿地埋怨、痛骂着那些险些牵连了薛家的人。   偏偏傅里还不能说,薛秦氏的所有担心是杞人忧天   若是让雍和帝知道薛家也参与了运输、倒卖鸦、片,他指不定真能做出将薛家全家流放的事儿来。甚至于,直接将薛家满门抄斩也是可能的。   就像是王熙凤,因为她一开始并不知道鸦、片的真正效果,按理说,在查明真相后,王熙凤最多也只是被终身监禁,又或者直接流放,但皇上亲自给王熙凤定下的刑罚,却是……   送到煤窑,挖一辈子的矿。   在傅里离开京城之前,听说王熙凤已经因为受不了挖矿的苦,选择了自杀。   薛秦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   傅里笑了笑,开口问道:“薛夫人,很多事我不能只听你说,你必须拿出证据,我才能相信你说的话。不知,你今日可有将证据带在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2021:04:382020022023: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5652185瓶;关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薛秦氏既然大张旗鼓地来了,自然不可能只是和傅里见个面,然后说几句听起来骇人听闻,实则一点儿证据都拿不出的话。她见傅里对自己刚才所言至少相信了七八分后,很干脆地从自己的袖袋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纸包。   傅里转头冲着冬夏使了个眼色,让她将纸包接了过来。   “这里面包着的是鸦、片。”薛秦氏笑了笑,“因为得知朝廷拍了钦差大臣到湖广两省,所以不管当地官员的真正打算是怎样,至少表面上,定威侯是不可能查出鸦片和罂粟的。”   傅里点头,面子功夫嘛,她懂。   打开纸包后,确实如薛秦氏所说,里面放的是一些零散的鸦、片。   薛秦氏眼巴巴地看着傅里手上的纸包:“以我们薛家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被知府等人看在眼里,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接触到罂粟和鸦、片的。”   傅里明白薛秦氏的言下之意,然而她却只是笑了笑,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了,那广海府的第一海商,就在通过海船运输倒卖这些毒、品?你丈夫与第一海商关系那么亲近,谁知道他对此究竟知情与否?我甚至怀疑他是在贼喊捉贼。那鸦、片,你真的确定不是你丈夫看着别人赚钱眼热,所以自己也动了心思?”   薛秦氏绷着脸,对傅里的话有些生气。   但她又知道薛家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咋地,所以也找不到反驳傅里这话的办法,于是只能再拿出一张纸:“老爷也知道薛家名声不好,更担心侯爷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所以在侯爷与侯夫人来到湖州之前,就已经借着和这些官老爷做生意的机会,偷偷与他们家里的下人接触并打探府上究竟有哪些人在吸食福禄膏,这上面的便是老爷自己查到的那部分官员的名单。哦,忘了同侯夫人解释,这福禄膏就是京城所说的鸦、片,因为当地人坚信吸食福禄膏可以让自己福寿绵长,所以才给这东西取了个福禄膏的别名儿。我们对着福禄膏也没什么了解,所以在发现自家船上竟然出现了这东西的时候,老爷还特意让人挑选了不容易吸水的纸张打包,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傅里眉心一跳,总觉得薛秦氏最后一句话怪怪的,但她所有注意力都被名单给吸引了,没有太在意,而是转头让人将名单接到手上。   然后,她就发现上面竟然记载了湖广两省的大部分官员名字,今天过来的那些官夫人的丈夫,近乎全军覆没,就连那些没有染上毒、瘾的官夫人的丈夫,也基本上都没能逃脱。   傅里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转念一想,之前那些告密的官员就已经说过,这湖广两省的知府连同那些海外势力,为了控制当地官员,防止他们告密,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法让那些原本对鸦、片不感兴趣的官员极其家眷也染上了毒、瘾,所以薛秦氏手上这份名单虽然看着非常骇人听闻,却也不算超出之前预料。   傅里想了想,自己将名单收好,然后看向薛秦氏:“薛夫人放心,这份名单我肯定会亲自交到侯爷手上,你们这一支薛家对朝廷的忠心,我也会一字不落地转达。”   薛秦氏松了口气,冲着傅里笑了起来。   她本来就生得美,但之前露出笑容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掺杂了其他感情,所以看起来并不怎么吸引人,如今彻底放下心头大石之后,薛秦氏的笑容竟透出几分单纯和高洁来,明晃晃的,让人眼前一亮。   傅里一眼就看出,这位薛秦氏在家里很得丈夫的宠爱。她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前听你说你丈夫如此努力,就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条件,但看你的样子,好似年纪也不大,不知夫人孩子多大了?”   提到孩子,薛秦氏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温柔起来:“回侯夫人的话,民妇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膝下养了一儿一女,长子薛蝌今年已经六岁,长女宝琴年纪尚小,也已经四岁有余。”   傅里眨眨眼,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薛蝌与薛宝琴来   要说红楼梦整本书里面的男人,尽管个个身份不俗,但论其行事却叫傅里完全看不上眼。不论是家家上下那些完全不成器的男丁,还是与贾家沾亲带故的这些人,就没一个好的,只有后期出现的薛蝌还勉强算得上是青年才俊,比之前花费许多笔墨的薛蟠要好了不知多少。而薛宝琴在红楼梦当中,更是一个被许多人称之为完人的存在,不少红迷甚至觉得她是红楼第一美人。   而眼前这个妇人,就是这两兄妹的母亲。   难怪长得这么好。   傅里想到红楼里面关于薛蝌与薛宝琴的描写,心里对薛秦氏竟也生出了几分好感   从薛蝌的性格上看,便知道其父母不是那等一味溺爱孩子的人,而从薛宝琴从小跟着家人走南闯北的经历来看,又可以知道这对父母应当并不迂腐,也非重男轻女的性子。   虽然并不能因为徒旻对孩子的教育,就简单粗暴地认为这对夫妻一定是好人,但因为薛蝌和薛宝琴这两兄妹,傅里对这对夫妻的观感不再直接与薛家挂钩,能够更平和地看待他们,甚至对他们有了几分好感却也是真。   薛秦氏敏感地察觉到了傅里的态度转变,稍一细想,她便明白了傅里看向自己的眼神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薛秦氏也来了谈兴。   她兴致勃勃地说了关于自己两个孩子的许多逸闻趣事,谈及自己两个孩子时的语气也充满了温柔,看得出来她对两个孩子应当非常疼爱。   这还是傅里第一   次听到别人提起红楼梦原著里面的人物呢   她与贾敏倒是见过几次面,但彼此的立场却算不得非常友好,她并不好去问贾敏与林黛玉相关的事儿。而她与贾家又没有什么交集,对贾家那一票原著人物自然没办法接触。   索性她虽然喜欢红楼梦这本书,但对书里面的人物的好奇心并没有那么强,于是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没想到她来到距离京城这么远的湖州,竟然意外地见到了薛宝琴的母亲。   她对薛宝琴也是非常好奇的,所以在薛秦氏离开的时候,她笑着对她发出了邀请:“下次有机会,把你的两个孩子也带上吧,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这么好的机会,薛秦氏当然不会拒绝,她完全没犹豫就答应了。   天快要黑透的时候,卫烆才从衙门回来。   傅里赶紧让人准备好饭菜和热水,谁知却被卫烆拒绝了:“先吃饭,热水就不用了,吃完饭我还要去处理公务,就不泡澡了。”   “泡完澡再去处理公务也可以啊,”傅里摇头,“你今天忙了一整天,身体早就累了,还是泡澡放松一下更好,免得你等会儿处理公务的时候因为太累直接睡着了,这可就不好了。”   卫烆想了想,干脆点头:“也行吧,那就泡澡。”   傅里这才吩咐下人去厨房将热水备好,等卫烆吃完晚膳再休息会儿,时间正好。   等到吃完晚膳,傅里这才看向卫烆:“之前几日你不是每天都回来的挺早的,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不说,好像还没有将公务处理完?”   卫烆笑了笑:“我刚到,什么都还没有摸清楚,这些人自然不会将真正的公务交到我手上。我没事儿,每天可不就回来得早了吗?不过昨天我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是码头上有商船靠岸,所以就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府兵亲卫到了码头上将几艘商船全都拦截了下来,趁着其他官员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让手下的士兵去将几艘船全部搜查了一遍,然后当场抓了个现行。”   他说的倒是云淡风轻的,好像带着士兵商船搜查货物是一件多简单的事儿一样,但其中凶险,傅里只是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都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面对明显来者不善的卫烆,那些船主人和码头附近守着的官兵难道不会反抗?   但卫烆既然不论昨天还是今天都平安到家了,显然危险已经被他解决,没有对他在湖州的行动造成半点儿影响。   见傅里一脸的后怕,卫烆赶紧解释:“这湖广两省因为是水军重地,当地兵防也算是严密。不过我在过去之前就已经与水军方面接上了头,知道知府等人还没能与这些武将军官们搭上关系,在皇上下令之后,知府等人更是完全没机会用鸦、片给控制这些武将。而一旦没有了这些武将为知府等人提供保护,我带来的那些士兵完全不会将码头上的那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事之前都会条查清楚,不会莽撞行事的。”   傅里这才放了心。   顿了顿,她好奇:“搜到东西了吗?”   卫烆点头:“搜到了,但是不多。我将船主人抓起来审问后得知,这几艘船的第一个停靠的码头是在广海那边,船上的货物在广海府已经卸了大半。因为知道我过来了,那些人根本就不同意让人将鸦、片运送到湖州来,只是船主人见钱眼开,觉得在其他人都不愿意将福禄膏运到湖州来的时候,他若是将福禄膏拿到湖州来卖,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所以自主主张,将自己的那一份商品全部用船运到了湖州。谁成想,直接落到了我手上?我还通过船主人问出了几个与之接触的官员。”   傅里愣住:“抓到人了?”   卫烆沉下脸:“都是些小喽啰,而且在我上门抓人之前,全都已经没了。”   傅里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所谓的“全都没了”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后,她的表情也阴沉起来:“这些人可真是……罪该万死!”   卫烆伸手抓过傅里的手,拍了拍,道:“等我将人都抓到了,这些人定然讨不了好,你只管放心。”   傅里皱眉:“若按照你说的,那些商船都不愿意将福禄膏运到湖州来,湖州本地的这些瘾君子若是犯了瘾,又该怎么办呢?”   她抬头对上卫烆,神情凝重,“他们有其他的渠道?”   卫烆点头:“肯定有,不过这个只能慢慢查,短时间内肯定是找不到这条渠道的。”   傅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卫烆赶紧转移话题:“因为这件事,那些官员也知道我的不好惹,更担心我再这么晃悠下去会再坏了他们的好事,甚至碰上一些他们不愿意让我碰上的人和事儿,所以今天就将之前积攒下来的所有公务都交给了我,甚至连不属于我的管的一些公务,也都送到了我的案桌上。”   说完,卫烆不禁嗤笑,“他们也就只能耍耍这样的小手段了。”   傅里却很担心:“你若是一直被关在衙门,又怎么又机会去查清湖广两省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进了倒卖鸦、片这件事当中呢?皇上派你来当钦差大臣,总不会没有期限吧?若是到了期限你还没有查到证据,皇上不会怪罪你吗?”   “你忘了,我虽然是钦差大臣,皇上在湖广两省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卫烆笑了笑,“若非担心湖广两省这边吸食福禄膏成风,担心连安插在这边的探子也染上了不好习气,   皇上可不会将我派到这边来。”   毕竟卫烆以前一直做的都是打仗,缉拿罪臣,查案这样的事儿虽然也做,但做的可不如专业人士顺手。   这次同样,他被派过来的最大原因,还是压阵,当然若是真的有人敢乱来,他手上的尚方宝剑也不是假的,完全可以直接将人给砍了,来个杀鸡儆猴。   傅里懂了,心情更加放松。   她想到薛秦氏今天交给自己的证据,抬手将薛秦氏交给自己的名单与鸦片全都交给卫烆:“今天宴会上来了一个薛夫人,出自金陵薛家旁支,如今也巧,在薛家被抄之后做了海商。他托自己的夫人让我转交你一些东西。”   卫烆接过名单和纸包,名单他看了看,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东西他虽然知道的不算清楚,但皇上在湖广两省埋下的钉子却不可能不知道,甚至知道的信息有可能比这份名单还要更多。   他反而更在意那个纸包。   傅里脑海闪过一道灵光,但因为注意力在卫烆身上,没能第一时间抓住,也没有贸然开口。   过了会儿,就在傅里以为卫烆要一直盯着那个纸包看个天荒地老的时候,卫烆一双眼睛突然发亮,然后直接将纸包里面的鸦片全都扫到了一边,然后将包着鸦片的那张纸给抽了出来。   傅里满脸茫然地看着卫烆:“明径,这张纸难道有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一些情节,整个人都振奋起来,“这张纸难道并不普通?是遇水可以显现字迹,还是在火上烤了会显现字迹?”   卫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对这些倒是清楚。”   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张纸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我和那位薛仁明从未接触过,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只能一个一个地试试看。”   傅里担心忙亲自去端了一盆水,直接摆到了卫烆面前的桌上:“你先在蜡烛上燎一下,看有没有字迹显现,然后再放到水里试试。”   不论是遇火显字还是遇水显字,其实都是现代已经广为人知的化学反应,而只要是化学反应,就肯定需要化学试剂,若是用来在这张纸上写字的化学试剂不是遇水有反应的那种,恐怕那化学试剂就要融化在水里了,到时候就算再放到火上烤,也没什么用。   卫烆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听完傅里的话后便直接拿着纸到蜡烛的火焰上轻燎。   但好几分钟过去,纸上面也没有半点痕迹。   两人对视一眼,卫烆拿着那张纸就要往水里面放。   傅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卫烆试探,但在他即将将那张纸放进水盆里面的时候,她突然低呼一声,成功打断了卫烆的动作。   卫烆疑惑地转头看向傅里:“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傅里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妥,她只是……   “你刚才要将这张纸往水里放的时候,我心脏一跳,总觉得若是将这张纸放到水里的话,这张纸恐怕就真的废了,所以……”她皱了皱眉,小声建议,“要不然我们不要这么豪放地将纸直接放到水里?”   卫烆并不否定傅里的话,而是问道:“夫人觉得该怎么做?”   傅里想了想:“我们用手指沾一点儿水在中间的位置抹上一些,看上面有没有字迹显现,若是有,我们再直接将纸放到水里,若是没有,我觉得我们再拿用水慢慢扩大位置?若是一直没有字迹显现,那我觉得,要嘛这张纸不能用水,还要另找办法,要嘛就是想要找到这张纸上根本就没有记载其他信息,是你想多了。”   卫烆甚至没有犹豫,便果断点头:“就按夫人说的做吧,我总觉得这上面肯定还有其他信息,还是小心为好。”   两人很快就按照傅里的法子试探,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沾了水后的白纸除了水渍,没有半点痕迹。   卫烆不甘心地再试了一次,仍是同样的结果。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傅里无意间在白纸上抚摸而过,突然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触感。   她愣了下,下一瞬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傅里起身走到书房去拿了一块墨条过来,卫烆还以为她要研磨写字,却又不见她拿出毛笔和砚台,便有些疑惑:“夫人将墨条拿过来做什么?”   傅里笑着摆手:“等会儿你就知道我拿墨条有什么用了。”   说完她便不再看卫烆,而是将那张纸拿到自己的面前,然后用捏着墨条轻轻地在上面涂抹,很快,白纸上就出现了一些“白色”的字迹。   卫烆顿时明白了薛仁明传递信息的办法:“他这是用尖锐又不留颜色的物品在纸上写下的?这倒是不常见。”   这样法子其实比用那些会在高温下变色,又或者遇水变色的化学试剂更简单,也更容易被人发现,但因为卫烆常年与雍和帝手下的探子们打交道,所以对后者更加熟悉,下意识想到也都是后两种传递消息的方法,反倒对薛仁明使用的这种方法不够熟悉,所以一时没能想到。   既然找到了行之有效的办法,两个行动力都非常强的人自然很快就用墨条将整张纸涂满了,上面记载的内容也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有二更,么么哒感谢在2020022023:57:132020022120:2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因为两人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那张纸上,所以也没人去想这上面若是记载了非常紧要的内容,薛秦氏为什么没有在与傅里见面的时候提醒她,也没有……   傅里愣住,突然想到薛秦氏在说起福禄膏的时候,确实提过一嘴外面的白纸还是薛仁明特意找来的话,因为这句话出现得太过突兀,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呢,只是因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名单上,没有太在意那句话。   可是现在……   这张之前险些被傅里忽视的白纸上,记载的竟然是两人之前谈论到的,湖州与广海府之间的暗地运货渠道   通过湖州府最有名的醉烟楼每个月到广海府采买新人的机会,让醉烟楼的人将光海福新到的福禄膏给运到湖州府,然后再通过这些官员每次到醉烟楼去“应酬”的时候,交给知府,再有知府统一分配,让这些官员自己将各自需要的分量拿回家中。剩下的,则会被醉烟楼的老鸨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塞进知府等人想要“拉拢”的人的食物、香料又或者其他东西里面,令其染上毒瘾。   所有人都认为在醉烟楼应酬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儿,就算有人提出异议,只要身份没有知府高,也只能捏着鼻子走进醉烟楼。   可等到进了醉烟楼,这些人的所有言行可就不一定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了。   很多官员都是这样中招的。   只是很多人虽然知道自己是在醉烟楼中招的,却只以为醉烟楼与知府等人沆瀣一气,又或者当做醉烟楼是受了知府等人的胁迫,只能为虎作伥。这些人却不知道,醉烟楼本来就是知府的产业,甚至他们又恨有离不开的福禄膏,就是通过醉烟楼从广海府运到湖州的。   傅里实在佩服知府等人的想法,采买人口这种事虽然合法,但显然被买进醉烟楼这种地方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自愿的,所以只要知道采买人口的队伍是出自醉烟楼这样的地方,那些人大多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不说万众瞩目,但只要泄露了身份,一路上都会被人关注却是事实。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队伍是非常不适合被用来做违法的事儿,更不用他们还是用来运送福禄膏   要知道朝廷刚刚下令,这段时间正是打击福禄膏最严厉的时候,很多地方官儿为了能查获更多的罂粟和鸦片来讨好雍和帝,又或者想要让自己的政绩好看一些,还出台了一些奖励措施。若是老百姓能举报有人私藏罂粟或鸦片,只要查实,老百姓就能获得一笔丰厚的银子。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连最基本的吃饱穿暖的生活条件都没有达到,生活困苦,所以对朝廷的奖励也就愈发看重。若是被老百姓发现有人私藏罂粟和鸦片,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举报。   更何况,醉烟楼的队伍还是运送了一大批的鸦片?   听起来完全没有可行性,甚至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发现被揭穿被举报,但细想的话,却又觉得这样做是真的有道理。   毕竟谁都知道醉烟楼采买人口是为了做什么的,大家虽然会因为心里的厌恶而忍不住关注,但同样因为心里的厌恶,他们也不会选择与这样的队伍靠太近,因为与可怜这些被采买进醉烟楼的人相伴的,还有老百姓对醉烟楼里面那些人的嫌弃和避之不及。   虽然会被关注,但绝对不会有人盯得太紧,这便是醉烟楼的情况。   所以让醉烟楼采买人口的队伍帮忙运送福禄膏,就算有风险,但风险绝对不算大。而且醉烟楼声名在外,出入又舍得给钱,所以很多时候负责检查的官兵也会更放松。   只要藏得严实,将福禄膏交给醉烟楼的人,反倒比另外建立一支专门运送福禄膏的队伍还要更安全。   想明白之后,傅里忍不住转头看向卫烆:“我觉得这上面的写的内容应该是真的,你觉得呢?你想要怎么做?”   两人在京城的时候说起这次湖州之行,都以为这次至少得花上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才能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而其中最难调查的,两人也一致认为是湖州与广海之间的交流办法。   卫烆只有一个人,只能在一个地方坐镇,不论是去广海府,还是如现在一般来到湖州府,他们都只能兼顾一方,另一个地方因为没有一个比当地知府官职更高的人压着,所以对罂粟与鸦片的种种交易肯定没办法杜绝。而两府因为罂粟和鸦片,已经算得上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在卫烆到来之前,他们是肯定会选择联合的。   两人在启程之前,对此早有预料。   在卫烆到来之前,两府肯定会商议出一个行之有效、且能避开卫烆耳目的办法,好让被卫烆盯上的那一个地方的官员能有喘息之机,不至于在卫烆到来不久,就因为没有福禄膏而只能举手投降。   对湖广两省而言,只要一府被卫烆收拾干净了,另一个地方甚至都没必要挣扎,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卫烆上门抓人。   所以无论是湖州府还是广海府,两个地方的官员都会对那个运送福禄膏的暗中渠道异常重视,并想尽办法隐瞒和保护,非心腹之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这条渠道的。   然而现在,卫烆与傅里二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这个两个认为最难发现的渠道,竟然这么快地送到了他们眼前。   傅里张了张嘴,突然问了一句:“若是这上面写的经过查实为真,那薛仁明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吧?”   卫烆也有   些回不过神,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傅里看着卫烆:“这样的大功劳,皇上会同意让薛家下一代参加科举吗?”   贾家既属于金陵四大家族,又属于京城的四王八公之一,当初被雍和帝抄家的时候,贾家上下遭受的打击也是最大的。但因为贾史氏第一个说出了金矿的位置,雍和帝最后竟然也同意了免除之前对贾家下达的,关于自贾赦后代始,子孙三代不得科举的惩罚。   薛家比贾家的罪行更轻,在雍和帝心里的印象也相对更好一些,若是立下如此大功,雍和帝应该也会同意免除薛家三代不得科举的惩罚吧?   卫烆却有些拿不准雍和帝的想法:“也许会同意。”   “嗯?”傅里有些惊讶,“那贾家为什么……”   卫烆开口解释:“因为犯罪的是贾家主家,立功的也是贾家主家,所以皇上惩罚是贾家上下一起,免除惩罚自然也不会漏了没犯大错的贾家旁支。但薛家犯错的是薛家主脉,立功的却是薛家旁支。旁支的惩罚当然可以免除,但薛家主脉的惩罚会不会免除……”   他也说不准。   傅里点头,明白了卫烆的意思。   不过……   她很快笑了起来:“听你这话的意思,反正薛蝌是可以参加科举了是吧?”   “薛蝌?”卫烆眼神闪了闪,“薛蝌是谁?薛仁明的儿子?”   傅里点头:“今天听薛秦氏说起,他们夫妇已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六岁,女儿今年四岁。听她描述,都是很不错的孩子。那薛蝌我倒不怎么在意,我对她女儿……”   说着,她笑了笑。   卫烆先还没明白傅里的意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顿时哭笑不得:“锦哥儿今年才九岁,这姑娘更小,不过四岁,你就想着将这两人凑作对儿了?你是不是太急了些?”   傅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倒是不想急呢,可女儿生于世,未出阁之前除了家里长辈带着,竟难得出来一趟。想要如我们这般在婚前见面相处,甚至彼此书信往来,实在太过艰难。我当初也就是亲人都不在身边,凡事儿都能自己做主,所以才能与你来往书信。你自己想想,若是当时我的母亲和弟弟都在身边,我可还能与你书信往来?可还能在婚前与你见面?可还能培养感情,最后成功走到一起?”   卫烆愣住,旋即摇头。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两人当初的交流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但他也知道,若是两人在没有订婚之前被人知道有书信往来,自己作为男子还好,旁人至多只会说几句闲话,将其当做与他相关的风流逸事而已;可同样的事情落在傅里身上,却会让人说她不守妇道,说她浪荡不堪,说她离不得男人……   傅里摆手:“锦哥儿从小看着我们两人相处,所思所想与旁人定不相同。我之前也问过锦哥儿,他也告诉我,不说和我们一样相识相处,相知相爱之后再成婚相守,这成婚的对象怎么也得是符合他审美,与他思想共通婚后有共同话题的。你说说看,这样的人好找吗?”   卫烆不禁眉头紧锁:“确实不好找。但你怎么及确定,这位薛家的姑娘就是锦哥儿想找的那个人?你别忘了,那小姑娘今年才四岁,锦哥儿却已经九岁了。”   “年龄不是问题。男孩儿本来就比女孩儿更晚熟,锦哥儿又是被我宠大的,心性比其他孩子恐怕还要更晚熟一些,若是早婚,恐怕不能承担起属于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所以我决定等锦哥儿及冠之后,再来考虑他的婚姻大事。”怎么也得等锦哥儿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二十二岁之后,再让他结婚吧?   锦哥儿比薛宝琴大五岁,等到锦哥儿二十二的时候,薛宝琴正好十七,然后定亲,走上一年的三书六礼,进进来刚好十八,虽然没满二十,却也已经成年了,怎么算都合适啊。   当然最关键的是,原著当中的薛宝琴不但才貌双全性子好,所见所闻也比一般的闺阁女子要开阔得多。薛宝琴与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相比,才华和相貌孰优孰劣尚不能分,但若单论见识的话,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薛宝琴却要超出两人一大截,何况她无论作诗还是杂学,也都没有落下过。   正好锦哥儿也从小跟着傅里到处开店,也见识过不少的风土人情。   就算如今薛家不比原著,但只要有薛仁明与薛秦氏这对父母在,想来薛宝琴以后就算比不上原著那般优秀,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傅里原本对薛宝琴就挺喜欢,如今将其列为自己的儿媳妇人选之后,自然就更加喜欢了。   这么好的儿媳妇人选,她既然遇上了,又怎么愿意轻易放过?   傅里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薛宝琴这姑娘和自己的儿子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若是有机会在一起,婚后生活一定会幸福美满,人人称羡。   唯一不太合适的,可能就是……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一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小姑娘这么喜欢,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卫烆淡淡提醒,“就算薛仁明这次立下大功,免了自家子孙三代不得科举的责罚,他们这一支的身份也只是商人而已,与锦哥儿的身份并不匹配。”   傅里轻笑一声,而后凑到卫烆眼前:“那我也还只是个商人呢,而且之前还嫁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你却是个侯爷,我们之间恐怕更不相配吧?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娶我呢?”   卫烆哑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忘了,锦哥儿以后很可能是会回到林家的。你倒是对这位薛家小姑娘的身份一点儿不介意,可你能保证林家夫妇对薛家小姑娘的身份也不介意?也许林家夫妇对锦哥儿以后的妻子人选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呢?以锦哥儿在读书上的天赋,若是没有意外,他肯定是要走仕途的吧?林如海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在清流那边也有了不少人脉,按照一般想法,林家应该更愿意给锦哥儿娶一个清流家的姑娘吧?”   傅里愣住,也是哦。   因为知道薛宝琴以后是什么样子,所以她才会从来没想过她配不配得上锦哥儿的问题   只要她本人足够好,傅里并不会在意儿媳妇的身份。   但从林家的角度来说,在不知道对方根底性子的情况下,他们当然会更愿意给锦哥儿娶一个能在事业上为他提供帮助的妻子。联姻之举,在这个时代实在太正常不过。   傅里自己倒是没这样想过,但……   万一锦哥儿长大后,也想娶一个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的女孩儿呢?   见傅里打消了这么早就给锦哥儿定下儿媳妇的想法,卫烆着实松了口气。担心她还会惦记,卫烆开了个玩笑转移傅里的注意力:“锦哥儿今年才九岁,定亲还早得很,反倒是兰哥儿今年都十二岁了,你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该为他的定亲人操心一下啊?”   傅里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对上了卫烆的眼睛,见他眼神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顿时笑了起来:“我倒是想要为兰哥儿操心一下定亲人选,可不出意外,他以后应该会娶一个勋贵家的姑娘吧?”就像是原著中,卫若兰最后和史湘云订婚了一样,“老太太与勋贵家的关系更好,对他们家与兰哥儿年龄相当的姑娘也更了解,这事儿交给他们应该更妥当吧?”   她自己倒是不介意为兰哥儿寻摸成婚对象,但她这人吧……   咳咳,从她想要给锦哥儿定下薛宝琴就可以知道,傅里给儿子挑选的成婚对象也许会在意对方的相貌好不好看,也许会在意她与儿子有没有共同语言,与儿子的性子合不合……但对这个时代最在意的家世身份,却并不放在心上。   若是给锦哥儿挑选成婚人选,她用这样的标准当然是没有半点问题的,毕竟是她的亲儿子,不论她给锦哥儿挑回来一个怎样的儿媳妇,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至多觉得她不够疼爱自己的儿子而已。   可若是她以这样的标准给兰哥儿挑选未来儿媳妇……   算了吧,她可不想被家里人误会。   她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却担心卫烆与两位老人不理解自己的做法,也担心他们在听多了流言蜚语之后,会真的对她产生误解。毕竟,就算她与兰哥儿的关系再怎么好,她也只是兰哥儿的后娘,平时当然怎么做都没关系,可若在兰哥儿的婚姻大事上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标准来,显然就不怎么合适了。   卫烆一脸疑惑,似乎没有理解傅里的话。   傅里犹豫之后,直接问道:“我若是给兰哥儿定下了薛家小姑娘这般身份的未婚妻,你不会觉得不合适吗?”她看了卫烆一眼,无奈地摊手,“听你刚才的语气,你甚至不觉得她配得上锦哥儿,若是我给兰哥儿定下了这么一个未婚妻,你真的不会生气?最关键的是,你会不会因此多想?”   卫烆果断摇头:“你对兰哥儿的态度我看在眼里,怎会因此多想?生气就更谈不上了。”   但会不会觉得这般身份的小姑娘配不上兰哥儿……   卫烆怔住,他脑海中下意识的回答,竟然是配不上,不愿意,不可以。   傅里明白了卫烆的未尽之语,于是无奈地耸耸肩:“所以啊,兰哥儿的婚事还是交给你这个父亲,又或者交给老太太比较好。若是交给我,我就算严格按照你们的要求给兰哥儿挑选未婚妻,最后也难保不会受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影响,到时候若是闹得不愉快就不好了。”   无论是定威侯府的两位老人,又或者是卫烆和兰哥儿,都是被傅里放进心里珍之重之的真正在意之人,她并不愿意与他们产生矛盾。   关系再亲近,也不能要求每一个人的想法都和自己一样   求同存异才是人与人之间最普通,最合适也最能避免矛盾的相处法则。   当然,若是兰哥儿也觉得自己这种挑选儿媳妇的标准更好,也愿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她,傅里当然也不会选择推辞。毕竟傅里也是真的将兰哥儿当做自己的孩子,并不想要厚此薄彼。   可惜兰哥儿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任性,若是他的长辈们都更愿意他取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以兰哥儿的责任心,他恐怕也会选择遵照两位老人及卫烆的意见,最后挑选一个“配得上”自己的妻子。   谁让他以后会继承卫烆的爵位,有极大可能接替卫烆成为卫家的族长,身上将会肩负整个卫家的家族荣辱?   这般想着,傅里竟有些心疼兰哥儿了。   但……   卫烆突然开口:“不会闹得不愉快。”   傅里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卫烆再次强调:“就算你给兰哥儿定下了一个如薛家这般身份的未婚妻,只要兰哥儿自己喜欢,我们一家人也不会闹出不愉快。”他听得出傅里挑选儿媳的标准,是完全由孩子自身的喜好出发,就算不符合寻常婆婆挑选儿媳的标准,孩子却肯定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108章   两人就两个孩子以后的成婚对象一事聊了许久,甚至都忘记了正事儿,最后还是下人来说,热水已经烧好了,问卫烆什么时候要用,才将两人的话题给打断了。   傅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卫烆:“既然两个孩子还小,我们就等以后再来说这件事行吧?你先去泡澡放松一下,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卫烆点头,乖乖去泡澡了。   等泡完澡,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卫烆便直接去了书房,然后开始处理公务了。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知道了路子,只需要等着醉烟楼的人去广海府的那次机会,卫烆就可以守株待兔直接将那些人给抓了。而只要能将那些负责运送的人给抓了,让湖州这边的官员没办法拿到让他们受制于人的福禄膏,这群本身就只是被逼绑在一起的官员们自然就成了乌合之众,甚至都不需要卫烆逐个击破,就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击。   只是两人来到湖州不久前,醉烟楼的人才刚从广海府回来,距离下一次再去还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两人也不急,因为两人都觉得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若是可以,他们当然更希望将湖州这些官员里面仅有的几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官员给分辨出来,这样等到最后抓人的时候,也不至于让这些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都还坚持底线的人被其他人连累,被泼了脏水后因为自己也“吸、毒”的缘故,有嘴也说不清。   只是这样的人也找不到机会单独与卫烆接触,湖州府的官员行动时基本上全是三两同行,几乎时时刻刻都有知府等人的爪牙在旁边看着。就算难得可以见到卫烆,可以和他接触,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暗示自己只是假意投敌的身份,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些担心自己被卖而时刻盯着其他人的官员发现,从而功亏一篑,甚至受到不好的对待。   反倒是傅里借着举办的宴会的机会将所有夫人都请到家里,因为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府上的人也都是傅里从其他地方带来的,与当地人没有任何牵扯的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只要这些夫人们不是特别愚蠢,都可以通过许多办法向傅里传递消息   哪怕等着丫鬟端茶递水的时候,偷偷给丫鬟塞纸条啊;装作东西丢了,然后趁机与傅里说话啊;直接将纸条塞到某个不怎么显眼的角落啊……   方法太多,只要这些人觉得傅里是可以相信的,她们自己就能想到证明自己身份的法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没多长时间,就在傅里第二次举办宴会的时候,冬夏就趁着她说话的空档,附到傅里耳边说起,有一位夫人在更衣的时候,因为一些小事儿请下人帮忙,然后打赏了对方一根金簪。   因为金簪太过贵重,那丫鬟不敢擅自留下,转而交给了冬夏。   冬夏眼睛也利索,立刻就发现了金簪的花瓣有异,一番研究之后,很轻易就发现那花瓣是个小机关,只要将花瓣拧开就能将簪花与簪身分离   簪子是中空的,里面塞了张小纸条。   在那之后,冬夏也从各个地方每一个不同岗位的下人手里,接到了不少的小纸条。等到宴会结束,傅里将所有的小纸条粗略一数,竟然有不下十张。   说实话,这个数字大大出乎了傅里的预料,她原本以为小纸条有五六张已经足够惊喜,若是有七八张就称得上夸张了,谁知道最后竟然收获了这么多?可是等傅里将小纸条的主人与官员对上号了,她心里的欢喜就消失殆尽了。   无他,只因为这里面竟然出现了知府夫人递来的小纸条。   无论是傅里还是卫烆,都非常确定知府这一家子都是真正背叛了大夏的,不可能有其他可能。   那知府夫人的小纸条出现在傅里手上,便只能说明一件事,湖州知府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属下当中究竟有哪些人与自己不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可他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队伍中肯定有这样的人。   所以他让自己的夫人带着其他人,过来搅混水来了。   十来张小纸条对应的是十多个官员及其身后的家庭,稍不注意就可能让这次行动的成果化为乌有,轻易马虎不得。   不过在此之前,傅里还是非常认真地,决定将这个宴会一个完美的句号。毕竟在最初的时候,这场宴会还差点儿因为无人愿意参加,而举办不起来呢   因为第一次宴会的心理阴影,这次傅里再放出话去要举办宴会,那些接到了傅里的宴会请帖的夫人姑娘们一个个吓得不行,一开始甚至都让人给傅里递话儿,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没办法参加宴会。若非后来听说薛秦氏带着她的两个儿女决定参加宴会,打破了原本僵持的氛围,这些官夫人们恐怕还不会放下戒心过来参加。   说来也是因为薛秦氏只是个商人之妇,与这些人的牵扯并不大,在其他人眼里,与湖州这次的动荡更是没什么关系。她选择参加这个宴会,除了想要“巴结”傅里这位定威侯夫人,与之扯上关系,便没有其他想法了。   所以她做了个出头鸟之后,原本想要参加这场宴会与傅里亲近、拉拢关系,却慑于其他人的举动不敢轻举妄动的人纷纷有了借口,一个个全都换了口风,答应了要参加宴会。   而只要有人选择参加,其他那些不想要参加这次宴会的人自然也就不敢不来参加。   于是,这场宴会才能   这么顺利地举行。   虽然没有真的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能有这样的结果也已经不错了   在十几个人里面筛选出自己人,可比在整个湖州的官场里面将寥寥几个自己人筛选出来,要简单得多。   傅里对这个结果还是相当满意的,所以也愿意让这个宴会完满落幕。   不过她对知府夫人等人实在很难有一个好脸色,于是只能拉着唯一确定的,与湖州官场没有牵扯的薛秦氏,以及她的两个孩子说话。   红楼里面的薛蝌是一个非常老实持重的少年,因为父母早逝,又带着相依为命的妹妹到京城来商量婚事。等到后面发现妹妹的未婚夫家在没有告知他们的情况下,就全家随着梅翰林外放,兄妹二人也被逼无奈只能随着薛姨妈母子三人住进贾家,但他在贾家居住的时候,却不像是薛蟠那般惹是生非,反而一直注意身份,从未逾矩。   到后面甚至因为自己的性子与能力入了薛姨妈的眼,然后开始帮着薛姨妈打理薛家那些,薛宝钗这个女孩儿不好出面处理的事务。   这样一个男孩儿,不但比薛蟠那个五毒俱全的男人优秀太多,就是红楼里面出场的其他男子,比之他也多有不及。   不过优秀是优秀,但他在傅里眼里的形象显然是不可能与活泼可爱扯上任何关系的。   可如今出现在傅里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儿,却生了一双灵动活泼,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而且性子也和老实持重没有半点儿关系,从他那从出现在傅里面前后就不安分地滴溜溜转着的眼睛里面,还有他时不时就要去逗弄一下站在旁边的亲妹妹就能猜到,他定然是个活泼又顽皮的混小子。   反倒是宝琴的性子与原著没有太大的差别,尽管只有四岁,但宝琴已经出落地非常可爱,完全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关键她性子也落落大方,就算是面对傅里也一点儿不露怯。   傅里有时候问起一些她的所见所闻,明明是个勉强能将话说清楚的小丫头,但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却说得非常有逻辑,完全不像是寻常小孩儿一样说得丢三落四,还要让听话的人猜测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傅里越是看宝琴,就越是喜欢。   但是吧,她自己心里倒确实挺想要让锦哥儿和宝琴在一起的,锦哥儿倒还好说,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她现在就开始为他寻摸以后的妻子人选其实也不是非常出格   毕竟这个时代还有不少指腹为婚的“趣事”,锦哥儿的年纪按照古代的虚岁算法,也有十岁出头了,为他挑选未婚妻实在没什么值得诟病的。但是宝琴今年只有四岁,确实有些小了,若她真的在这个时候就将人定下,以后指不定就会有人说宝琴是锦哥儿的童养媳了,这可不太好。   况且卫烆对宝琴也不太满意。   昨天与傅里聊过之后,卫烆对两个孩子以后成婚对象的家世倒是没有那么坚持了,但仍旧不赞同现在就将宝琴给定下来,因为他觉得宝琴年纪太小,现在瞧着是个不错的孩子却不代表以后也是。   傅里自己倒是知道宝琴以后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但细想之后,也觉得自己现在就给自家儿子找了个未婚妻也着实够奇怪的,于是也放弃了这样的打算。   但在面对宝琴的时候,她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喜爱。   薛秦氏对此喜不自禁,几乎恨不得要将自家女儿送给傅里,让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养了   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门当户对的婚姻观根深蒂固,所以从未想过将自家女儿嫁进定威侯府。但在这个时代,未出阁的小姑娘想要抬身份,除了认一个身份更高、名声更好的夫人做干娘外,就只有将人送到这样的长辈身边教养,以后长大后找成婚的人家都能更上一个台阶。   傅里倒是想要将人留在身边,但细想之后还是拒绝了:“我倒是挺喜欢小孩儿,不过我平时太过繁忙,也没有时间照顾孩子,若是将宝琴接到身边却照顾不周,让她生了病或者受到怠慢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她话说得隐晦,但薛秦氏很快就明白过来   定威侯夫妇来到湖州是为了查案,就算做足了各种准备,也难免遇上疏漏。傅里与卫烆两人是成年人,也有自保之力,遇上这样的情况倒是不会发生意外,可若是将宝琴接到卫家,傅里却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宝琴不受伤害。   说来傅里也是为了宝琴好。   薛秦氏不是那等愿意拿孩子的生命安全去博富贵的人,猜到傅里的顾虑之后,她便很干脆地道了谢:“是我莽撞了,还望侯夫人不要怪罪。”   傅里连连摆手,表示并不介意。   只是薛秦氏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置于危险之中,却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知府夫人眼神闪了闪,转头示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夫人:“说来我膝下也养了一个女儿,虽然年岁有些大了,却也不过垂髫而已,而且性子娴静懂事,最能讨长辈欢心。而且我仿佛记得,同知夫人家中也有一个与宝琴年龄相当的小姑娘,之前同知寿宴时本夫人也见过,是个活泼伶俐的。侯夫人若真这般喜欢孩子,不若我们两家的小姑娘接到身边小住几日,想来她们定然可以在侯夫人无聊的时候为您排遣寂寞。”   傅里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同知夫人。   同知夫人嘴角僵硬些许,而后转头看向   傅里,眼神飘忽:“我们府上倒确实有个与薛家姑娘年龄相当的女儿,性子也确实活泼伶俐,只是身份却有些不妥,是个庶女。若是侯夫人愿意,我明日便可带着她上门做客。”   知府夫人表情有些不虞,转头瞪向对方。   同知夫人正准备开口,便见傅里摆了摆手:“自从来到湖州之后,不但侯爷每日忙得昏天暗地,就连我这个后宅妇人也没个得闲的时候,就连这场宴会也是我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举办的。我确实喜欢小姑娘,若是有机会,我下次举办宴会的时候,诸位夫人记得带在身边也就够了。”   知府夫人笑了笑,倒是没有再劝了,只是看向同知夫人的眼神,却有些不善。   同知夫人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但心里却早已经将其骂得狗血淋头   她自己倒真的有一个与宝琴年岁相当的亲生女儿,但谁不知道自家与卫家如今是什么情况?将自家的女儿送到卫家去?薛秦氏一个与卫家没什么牵扯的人都不敢,她又不是傻了,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卫家去做人质。这知府夫人自己是个重男轻女的,只当自己的女儿是个小丫头片子,生来就要为兄弟的前程添砖加瓦,为了攀龙附凤,也完全不在意女儿安危,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傅里没有注意两人间的眉眼官司,直接转头看向了薛秦氏:“虽然我身边不好养孩子,但以后府上举办的宴会,薛夫人大可以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参加,也能与我见见面,不至于久不见面生了思念。”   薛秦氏忙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等到宴会结束,傅里将那十几张小纸条儿放到一起,然后一起交给卫烆:“这些纸条里面肯定有我们要找的人,但也肯定有不少是用来搅乱我们视线的。你之前不是说湖州这边有皇上的人?不如将这些纸条儿交给他们,让他们在暗中探查?”   卫烆摇头:“暂时还不确定那些人是否可信,不好将所有纸条都交给他们。”   他们两人是分不清谁是搅乱这潭浑水的人,谁又是水里面的那条鱼。可知府那边的人虽然同样不知道谁是鱼,却能清楚地分辨,被投进水里面搅乱浑水的人究竟是哪几个。   若是名单落到他们手上,只需要排除掉那些用来迷惑卫烆夫妇视线的人,剩下的,可不就一清二楚了?   傅里有些为难:“那我们就只能自己慢慢调查了?一个月的时间,能调查清楚?”   卫烆也有些为难:“一个月本来是能调查清楚的,可皇上的人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将那些已经背叛了的人清理干净,半个月……”   两人商量之后,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发动全部能量,希望能在一个月内将这十几个人的真正阵营查清了。   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却也是最笨、最耗时的办法。   两人这下是真的完全没了多余的时间,只能一头扑进了这十几人的调查之中。   就在两人争分夺秒地调查的时候,傅里突然听冬夏通传,说是门外来了一个衣衫褴褛却自称是醉烟楼花魁的女子,而且对方还说是侯夫人朋友钱大的旧识。   傅里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里面扒拉出了相关信息   钱大还在京城的时候,确实提起过以前在江南一带为皇上做事儿的时候,有过这么一个做过花魁的心上人。只是钱大当时自己想东想西,自己脑补了一通花魁不愿意跟着他离开过苦日子的悲情戏,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京城,将那花魁抛在了原地。   后来在傅里的劝说下,钱大还说在傅里与卫烆的婚礼结束之后,在去做官赴任之前,他一定要去江南找这位姑娘问个详细呢。   可惜后来的结果却不算好   等傅里与卫烆的婚礼结束,钱大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跑去了江南想要找人,谁知道却被花魁所在的青楼的老鸨告知,那花魁姑娘因为钱大的突然不告而别,觉得他嫌弃自己出身,所以直接抛弃了自己,于是在等了钱大半年之后,便同意被一个官员赎身,然后做了对方的妾室,等钱大赶到江南的时候,那姑娘都已经离开好久了。   钱大留在当地找了那姑娘很长一段时间,但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因为他赴任的时间快要到了,他再不离开就要来不及后,他才不甘不愿地选择了离开。   钱大写信告知傅里这件事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从字里行间当中看出钱大的失魂落魄。   但怎么说呢……   这事儿一开始就是钱大做得不对,那姑娘能在钱大不辞而别后还等了他半年,叫傅里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非常有情有义的举动了,实在怪不得人家。   可她也从未想到,钱大没有找到那个姑娘,自己却在湖州遇上了!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位姑娘的身份,但从她提起钱大这个人就可以知道,这姑娘就算不是钱大当初的心上人,至少也是与他心上人关系不错的好姐妹。   傅里腾一下起身:“冬夏,快去将那位姑娘请进来,万万不可怠慢了对方!”   冬夏赶紧点头,然后亲自去将那位姑娘迎进了卫家。   等人来到傅里的屋子,傅里都还没开口呢,就见那姑娘噗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傅里面前:“侯夫人,求求您看在钱大的份儿上,救救贱妾吧!”   傅里:“!!!”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有二更,么么哒 第109章   这姑娘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说,她刚见到傅里就冲着她来这么一下,着实将傅里吓得不轻,傅里险些没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来。   好容易缓和了心情,又听这姑娘开口:“贱妾知道以自己身份,实在入不得侯夫人的眼,只求侯夫人看在贱妾曾伺候了钱大许多日子的份儿上,给贱妾一个容身之处。”   傅里好一会儿才从这姑娘带来的冲击当中回神,而后便看向冬夏:“这位姑娘,不管什么事儿,咱们等会儿再谈,你现在先去洗漱一番可好?我对你的身份没什么偏见,但对你现在的打扮……”   她顿了顿,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真的,太臭了。   钱大的心上人不是花魁吗?花魁难道不是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吗?   为什么这个姑娘却是这样的打扮?   见那花魁浑身发抖,似乎有些害怕,傅里赶紧出言安抚:“姑娘不必担心,府上都是可以信赖的人,而且大多是外地来的,就算见到姑娘真容,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份,你大可以放心。”   “而且……”傅里无奈地看着她,“就算你能说出钱大这个名字,就只你现在的打扮,我也没办法将你和钱大那个心上人联系到一起不是?我总得确认一下,你真的与钱大有关系,而不是知道了钱大这么个人和他的经历,就来冒充的人吧?”   那姑娘见傅里坚持,只能乖乖跟着冬夏离开。   约摸一炷香之后,冬夏带着那姑娘出现在了傅里面前。   傅里也是在这时,才见到了这姑娘的真实容貌,柳叶弯眉樱桃嘴,如水杏眸小琼鼻,再配上一身娇嫩雪肤,更何况从她的站立和坐下的姿势,也能看出她学过舞蹈,气质不错,才艺想来也不俗。   说实在的,确实有做花魁的资本。   傅里已经有八分相信,这姑娘确实是钱大心心念念的花魁姑娘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不过只要没有完全确定,她就不能轻易将人留在卫家:“说说看你与钱大之间的过往,也所说看你是怎么知道我与钱大之间的关系,以及……你又是遇到什么,才会慌不择路地选择向我求救?”   那姑娘顿了顿,苦笑:“贱妾还是……”   “打住!”傅里刚才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浑身不适,只是当时顾虑这姑娘的精神状况,所以才没有选择打断,可现在这姑娘明显已经恢复了神智,傅里也就不打算再委屈自己听这个让她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的称呼了。   贱?   虽然知道这是这个时代常见的自称,但傅里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可以自称我,又或者随便其他什么称呼,但我不希望听到你带上贱这个字。”   这也太侮辱人了。   若是这样自称的人是傅里并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就罢了,可这姑娘却是钱大的心上人,让朋友的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贱”?傅里可接受不了。   那姑娘似乎没想到傅里竟然会纠结一个自称,一时有些发愣。   不过很快,她便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妾身以前是姑苏花楼里的花魁,花名儿叫雀姬。会与钱大结识,也是因为……生意。”她抬头看着傅里,似乎想要挤出一抹笑,她原本就靠着这个生存的,倒也没有那么困难,只是看她嘴角的弧度,却并不会让人高兴,反倒让人感觉到满满的苦涩,“妾身某次接待的客人性子有些暴虐,不但不怜香惜玉还对妾身动了手,因为妾身反抗,他甚至对妾身动了杀心。若非钱大相救,妾身恐怕在当日便已经香消玉殒,也就没机会见到侯夫人这般尊贵的贵人了。”   “妾身对钱大渐渐动了心,这倒也罢了,妾身有时竟会产生一种错觉,觉着钱大也对妾身动了心。这孤男寡女在一起相处,天长日久的,总是难免会说漏嘴,夫人的身份,便是在那种情况下被妾身得知的。”   雀姬又说了不少她与钱大之间的相处细节,总得来说,这就是一个现代最普通也最常见的英雄救美之后,美人爱上了英雄,于是情根深种,并想要以身相许的故事。   不同的是,这个英雄表面是个吊儿郎当的痞子,暗地却是皇子的探子,留在雀姬身边最开始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不过最后,钱大也确实动了心。   因为雀姬说了许多关于钱大的细节,其中甚至还提到了钱二和孙翠兰,以及周公夫妇等人,她甚至还提起了钱大为何视周公为恩人的缘由,所以傅里听完之后,已经确定这个雀姬就是钱大心心念念的那个心上人   若非心上人,钱大是绝对不可能将周公之事,以及自己与卫烆之间的纠葛告诉对方的。   而且她也相信,能被钱大告诉这般说私事的姑娘,肯定不会是那等拎不清轻重,会将自己的心上人的私事儿告诉不相干之人的蠢货。   因为确   定了雀姬的身份,傅里看向她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可惜雀姬沉湎于过去,也忘不了如今的危局,所以没能发现傅里的态度转变。   “至于这次为何会走投无路,也是因为……”雀姬面色刷地一下,突然变得惨白,“因为在钱大走后,妾身闹着想要自赎身,然后到巴州府去找钱大,惹怒了妈妈,她不但抢了我多年攒下的体己,还以高价将妾身卖到醉烟楼。”   醉烟楼?!   傅里直勾勾地看着雀姬:“你是从醉烟楼逃出来的?”   雀姬愣了下,旋即难堪地垂下头:“回侯夫人,妾身之前确实是在醉烟楼倚门卖笑。且妾身遭遇的这次危机,也与醉烟楼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因为之前薛秦氏拿来的那张纸上,记载的就是湖州与广海两地在暗中来往的渠道,而这个渠道正好被醉烟楼把持,所以听到雀姬说自己是从醉烟楼逃出来的,傅里几乎是立刻就来了精神。   她没有贸然打算雀姬的话,而是安静地等着雀姬开口。   “我被卖到醉烟楼后不久,便发现醉烟楼上下有些不对。”雀姬深吸一口气,眼底是藏不住的害怕,“我以前待的那个花楼,为了个客人助兴,房中使用的香料其实都是加了料的,甚至于楼里面同样会拿出一些会让客人更快活的东西出来给他们享用。但是福禄膏这种东西,楼里轻易是不会使用的。”   她小心地看了傅里一眼,很快低头,“因为以前有花楼使用这东西的时候没有限量,然后出了事儿,整个花楼都被人给掀了,所以其他花楼很快吸取教训,轻易不会将福禄膏拿出来给客人吸食。就算拿出来,也会严格控制每一位客人吸食的量,绝对不会让他们上瘾。”   “我被卖到醉烟楼的时候,皇上还没有下令查抄那些罂粟与福禄膏。所以我不久就错愕地发现,整个醉烟楼几乎是将福禄膏当做了真正的生意,那些客人来到醉烟楼几乎就没有不点福禄膏的。”   “若说客人吸食多少福禄膏还能自己选择,我们这种身家性命都被握在醉烟楼手上的妓子,以及楼里那些还未的淸倌儿,甚至是那些年龄不到的小姑娘……因为担心我们不听话,醉烟楼的老鸨竟然逼着我们吸食福禄膏,想要以此控制我们,让我们做醉烟楼里最听话的狗。”   “我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东西只要上瘾就再也离不开了,所以很快就决定逃跑。”   傅里皱眉,似乎有些不明白:“我倒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是一开始你因为知道福禄膏的秘密,逃了,所以醉烟楼抓你确实正常。可现在谁都知道福禄膏的危害,醉烟楼为什么还要抓你?”   雀姬顿了顿,然后迟疑着解开了头发,然后从头发里拿出了一个不足手掌二分之一大的小册子,然后递给了傅里。   “因为这个。”   傅里接过小册子,打开之后却只见到一些数字。   她有些疑惑:“这些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数字应该是密码。”雀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是我从知府大人身上偷来的。”   傅里:“!!!”   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然后就要去找卫烆。   但跑出几步路后,她突然回头看向雀姬:“冬夏,好好给雀姬姑娘安排一个房间,她是我的贵客,不得怠慢。”   冬夏领命,然后便要带着雀姬离开。   雀姬明白自己能留下,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所以也没想过要多事儿。   只是在傅里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钱大当初对我的那些好,难道都是虚情假意吗?”   傅里顿住,再次转头:“他后来回去找过你,还想娶你为妻。”   只一句话,雀姬瞬间泪如雨下。   傅里摇摇头,径直离开了卫家,直接去了卫烆办公的衙门。   傅里不知道那些数字究竟是什么密码,但卫烆显然清楚,几乎是在看到那些数字的第一时间,便知道该如何破解那些密码。   没多久,卫烆便得出了第一个名字   是的,两人在密码破译之后才发现,小册子上记载的其实是一些人名。   因为人名太多,卫烆很快就知道了上面记载的都是事发前,被知府用福禄膏绑在了一根绳子上的那些官员。就算是被人用诱哄的手段骗得染上毒、瘾,但至少这些人都是主动的,而且都已经变成了知府的心腹。   卫烆直接将这些人排除,然后将剩下的人与傅里手上的那份只有十几人的名单一对照,几乎是立刻,就将傅里手上的名单排除了一半。   剩下的几个人再想要在一个月内调查清楚身份,就变得容易得多了。   所以在一个月后,醉烟楼再次带着采买回来的人回到湖州的日子,卫烆直接带着官兵将队伍拦住,并成功在里面搜到了数   量非常庞大的,完全足够这些官员一个月吸食的福禄膏。   卫烆完全没犹豫,收缴得干干净净。   再然后,几乎没有用到半个月的时间,知府等人便带着家眷纷纷自首   那些海外势力能靠着福禄膏控制这些官员,当他们手上没有福禄膏的时候,这些已经被毒、品腐化了脊梁骨的官员自然能为了吸食一口福禄膏而再次背叛他们。   卫烆做事儿从来雷厉风行,很快就将湖州的官员抓得干干净净。   而不等卫烆大张旗鼓地感到广海府,广海府的知府便带着辖下所有犯罪的官员来到了湖州,当场自首。   ……   雍和帝将卫烆这样的大杀器派到湖广两省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将所有的犯罪官员抓了杀了,他最大的目的,其实还是……   将湖广两省的所有洋人及海外势力,全部驱逐出大夏国境。   卫烆也不负雍和帝所托,很快就带着士兵将这些人全都赶出了大夏。   不仅仅如此。   等到卫烆带着这批被福禄膏腐蚀了的官员回到京城,等雍和帝拿到了足够的证据之后,他直接下令,除部分商人和必不可少的外交官之外,将大夏境内的所有海外势力都驱逐出境   包括那些不但让雍和帝,甚至让太上皇都厌恶不已的海外教会势力,以及神棍一样的牧师。   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傅里其实有些担心雍和帝会在这之后直接封锁海岸,然后闭关锁国。   意外的是,雍和帝虽然对洋人并不欢迎,却也没有下旨禁止所有洋人入境   但这些同意入境的洋人仅限于普通商人及带着友好交流目的的外交官员,至于那些之前在大夏境内耀武扬威,甚至动摇了朝廷在当地统治的教会势力,毫不意外地被雍和帝明令禁止入境。   雍和帝还下令,让官兵将所有的已经建好的教会建筑拆掉,绝不允许教会建筑出现在大夏国土之上。   偏偏那些洋人还不能说什么   谁让卫烆调查出来的结果显示,那些鸦片和福禄膏等,大部分都是通过教会的船只被运送到大夏的呢?   究竟是不是教会的船只,傅里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雍和帝说是,那就肯定是,其他人难道还能和大夏的最高统治者争辩,说他错了?   若真如此,雍和帝估计就不是将人驱逐,而是直接将人赶尽杀绝了。   虽然夫妻二人在湖广两省只逗留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但加上花费在来回路上的时间,却也有七八个月了,所以等两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傅里便惊愕地听到老太太提起,她已经在着手为兰哥儿挑选未婚妻了,并拉着刚回到京城不久的傅里在旁边参谋一二。   算算时间,兰哥儿今年实岁十二,虚岁……十三四的样子,按照古代的规矩,确实也到了该相看儿媳妇的年纪了。   傅里:“……”   之前与卫烆争论兰哥儿未婚妻的挑选标准,却碍于兰哥儿的年纪暂时放弃之事还近在眼前,谁知转眼这事儿就成了现实。   而正和傅里之前想的一样,老太太为兰哥儿挑选未婚妻的第一条标准就是门当户对,换言之,所有有机会被老太太看在眼里的孙媳妇人选,首先家世身份就必须与兰哥儿相差不大。   可兰哥儿作为超品侯爷之子,作为整个大夏站在金字塔塔尖儿的权贵,他的身份已经非常高,满京城能与他身份相配且年龄相当的姑娘,已然不足十指之数。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可就算将兰哥儿妻子的身份要求降低一等,符合老太太要求的姑娘也不过三十出头。   这其中因为兰哥儿以后大概率会担负整个卫家的责任,妻子也必须是按照宗妇标准培养,所以还得刷掉一大半,所以到最后,符合兰哥儿妻子标准的姑娘,竟然还不到二十。   在不到二十个姑娘里面挑选出兰哥儿以后要相伴一生的妻子,傅里只是想想,就觉得简直要窒息。   可面对老太太兴奋的眼睛,傅里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迟疑许久,终是对兰哥儿的关心占了上风,傅里忍不住开口建议:“老太太,既然您是为兰哥儿挑选未婚妻,为何不先问问兰哥儿,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她没办法否定老太太的一片慈心,却也担心真按照老太太的标准给兰哥儿娶老婆,以后会造就一对怨偶,于是只能提出这么个建议,希望老太太能因为对兰哥儿疼爱,而放宽一些标准。   老太太却皱了皱眉:“这儿女的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曾听说要询问孩子自己想法的。”   傅里赶紧开口:“可若是娶回来的妻子是自己喜欢的,兰哥儿也会更开心不是?”   老太太迟疑一会儿,到底松口让人去将兰哥儿叫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110章   兰哥儿很快就被人带着来了老太太的院子,他身后还跟着锦哥儿,进了屋子后两个孩子先是给老太太和傅里请安,然后锦哥儿才笑着看向两人:“老太太今儿个难得想念兰大哥,将人叫了过来,怎么也不说将孙儿我也叫过来?孙儿可要吃醋了。”   老太太听完顿时笑眯了眼,忙抬手将锦哥儿招到自己面前:“锦哥儿的醋性倒是大,我都能闻到酸味儿了。不过这次我将你兰大哥叫过来,可是为了正事儿,暂时与你没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傅里陪着卫烆去了湖广两省,京城的两个孩子与老人朝夕相处,彼此的感情也加深了许多。   傅里还记得自己离开之前,两位老人虽然对锦哥儿视如己出,但可能是顾忌他到底不是卫烆亲生子的身份,有时候对待锦哥儿会更宽容,反倒不比对兰哥儿那般严格,而锦哥儿也是一样,面对两位老人是虽然万分尊敬,却也不够亲近。   如今听锦哥儿的话,却能明显听出他对老太太的亲近,而老太太话里的熟稔也不逞多让。   看来自己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好处。   傅里想到这儿,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旁边的兰哥儿见了,忍不住好奇:“娘亲,老太太这次叫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为什么听起来与锦哥儿也有关系,只是时候还没到一样?”   傅里转头看向老太太:“这事儿老太太更清楚,你还是问老太太吧。”   老太太听了这话,忙对着兰哥儿招手,等人到了自己身边后,她才认真地看着兰哥儿:“兰哥儿今年也有十二岁了,这未来的成婚人选也该相看起来了。这不,我之前让人打听了一下京城里面的适龄姑娘,与咱家身份相当的,适合嫁进来做卫家主母的大约有十多个,我趁着参加宴会的时候仔细瞧过了,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都是非常不错的姑娘。本想着这样的姑娘随便给你娶了哪一个都是非常好的,但你母亲说了,最好还是问问你自己的意思,若是最后娶回来的妻子是你自己喜欢的,你也会更高兴。”   “所以我才让人将你叫了过来,”老太太顿了顿,眼底带了几分笑,“好问问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兰哥儿先是双眼一亮,旋即像是意识到了这话真正的意思,瞬间双颊爆红。他小心地看了眼老太太,再将视线转向傅里,屡次张嘴,竟都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他眼底的欢欣,老太太却不曾错认。   之前她对按照兰哥儿喜好来娶妻子的想法还不以为然,因为以前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和老太爷不也一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一样过得好好的。   可看着孙儿高兴的样子,老太太突然就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了。   更何况,她眼前不就有一对不是严格遵照“父母之命”成婚的夫妻?就算是自认这辈子过得还算不错的老太太,想到自己儿子儿媳之间相处时的氛围,也不由有些眼热。   若是年轻时候,她与老太爷也是这般,那该多好?   这般想着,老太太对兰哥儿的喜好也愈发看重了:“兰哥儿,同祖母说说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吧,祖母不说一定能将你喜欢的姑娘给你找回来,但也不至于给你找一个完全不符合你喜好的妻子不是。”   兰哥儿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害臊得不行。   锦哥儿听完,一脸戏谑地看着兰哥儿,偶尔还发出几声轻笑,听得兰哥儿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傅里瞪了锦哥儿一眼,然后笑着看向兰哥儿:“这可是事关你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可不能有一点儿马虎。兰哥儿你好好想想,若是实在不知道自己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也得说说自己讨厌什么样的姑娘吧?你若是不说,万一最后恰巧给你娶回来一个不那么和你心意的姑娘,到时候你不喜欢,岂不是两看两相厌?你身为男子,若是不喜欢正妻倒是还能纳一房自己喜欢的妾室,可你的妻子却一辈子都与你栓在了一起,没有了其他可能。你说出自己的喜好,既是对你自己的未来负责,也是对你未来的妻子负责。”   “再者说,”傅里笑着看了老太太一眼,“我之前可是劝了好久,才给你讨来了这么个机会,若是你因为害羞不说,过了这村儿,可就不一定还有这店儿了。”   老太太闻言,笑着抬手指了傅里一下:“你这丫头,竟还编排起我来了。”   傅里忙笑着告罪:“是媳妇大嘴巴了,竟然敢胡言乱语,实在该死。咱们老太太最是大度不过,而且几乎将咱们兰哥儿疼进了骨子里,怎可能只给兰哥儿这一次机会?那定然是这次不成,下次,下下次,只要是兰哥儿想到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又或者讨厌什么样性子的姑娘,都能找到老太太一一禀明,老太太也定能满足兰哥儿心愿,给他娶一房最合他心意的姑娘回来做媳妇。”   这话说得促狭,顿时惹来满堂哄笑。   老太太看着傅里,真真儿是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指着傅里说她促狭和胆大。   锦哥儿眼珠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忍不住凑到兰哥儿身边:“兰大哥,我和你一起长这么大,还没听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娶妻生子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有什么值得害臊的?你还不快快说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兰哥儿听了傅里的话后,神色已经变得严肃许多,只是他到底年岁小,还是第一次与长辈说起这等话题,一时实在放不开手脚,更是觉得羞窘。   何况他这么大点儿的年纪,平日除了与锦哥儿上学外,剩下时间便是到后院儿练习武艺,满心满眼都是想要做一个如父亲一般既能光宗耀祖,又能报效朝廷之人,就算学堂的堂兄弟们曾在耳边提起过这样的事儿,他也从来不曾往心里去,如今乍然听到家里都要开始为他相看妻子了,哪儿能立刻说出对未来妻子的喜好?   是以他听了锦哥儿的话后只觉得哭笑不得,心里更是隐   隐生出了几分“报复”的心思:“你既然认为娶妻生子是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儿,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说完这话后,本以为锦哥儿会拿自己年纪小来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却不曾想锦哥儿听完这个问题后,眨眨眼,竟真的陷入了沉思,而后更是当着老太太与母亲的面儿大言不惭地开口:“我以后定然是要娶一个如母亲一般貌美的妻子,而且她还必须如我一般饱读诗书,能同我一起吟诗作对,不至于婚后相顾无言。当然,若是她也是个见多识广喜欢到处游历的,那就更好了,这样以后等我功成名就之后,我们夫妻还能一起畅游大夏山河,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顿了顿,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傅里,“儿子是不打算纳妾的,所以对妻子的要求就格外高,希望母亲按照要求为我挑选妻子的时候,千万不要不耐烦。”   傅里失笑,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在湖州遇见的薛秦氏,以及她的女儿薛宝琴。   这样看来,她对自己的儿子果真是非常了解,母子二人在对未来儿媳的标准也是出奇地一致。   只是……   傅里认真地看着锦哥儿:“你怎会想着不要纳妾?”   虽然她自己对男子纳妾一事非常不喜,但她非常确定,自己是从来没有在锦哥儿耳边说起类似的话题。毕竟若无奇迹,锦哥儿这辈子就要在大夏生活一辈子了,而除了自己之外,锦哥儿在大夏接触到的所有人和想法,也都是非常纯粹的古人思想,她非常担心自己故意灌输给锦哥儿思想会让他在以后的生活中,因为与他的所见所闻互相碰撞,而让自己太过纠结,从而陷入矛盾之中。   何况古代订婚之前男女不能见面的规矩,也实在让人头痛。   在这样的规矩下,要想找到一个真正情投意合的伴侣实在太难了,若是她硬是要求锦哥儿不得纳妾,谁也不知道锦哥儿以后的生活到底会过成什么样。   所以傅里只能想办法为锦哥儿挑选一个最有可能与他相爱的妻子,想来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后,以锦哥儿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受到的种种影响,他是肯定不会做出纳妾之举的。   可傅里从未想过,锦哥儿竟然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不愿纳妾的想法。   她实在太好奇了。   面对傅里的询问,锦哥儿反倒像是比她更疑惑一样:“娘亲不是不喜欢纳妾的男子吗?儿子担心娶妻之后再纳妾,娘亲可能直接将儿子赶出家门,真要这样,儿子可就只能抱着娘亲的大腿哭了。”   傅里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锦哥儿抱着自己大腿哭的画面,然后整个人都:“……”   倒也不至于。   她又不是灰姑娘的后妈,可做不出将自家儿子赶出家门的事儿。   就算以后锦哥儿纳妾,她至多也只会将他老婆当做亲生女儿好好补偿,然后将锦哥儿分出去单过而已。   见傅里像是真的顺着自己的话在思考,锦哥儿忙笑着打断:“娘亲你不要乱想,儿子只是玩笑。虽然确实有娘亲你不喜欢纳妾之人的理由,但更大的原因其实是,儿子对您与爹爹之间的感情非常羡慕,也希望自己以后能如爹爹一般,娶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妻子,然后白首同心,互相扶持。”   傅里没忍住,抬手打了锦哥儿的肩膀一下:“你这臭小子,长本事了,竟然拿你娘亲开涮!”   锦哥儿嘿嘿一笑,认真道:“但是我之前说的,喜欢的妻子人选是认真的,娘亲你以后可一定要按照儿子的要求给我娶妻啊。”   傅里哭笑不得:“小小年纪,竟成了个好色之徒,羞不羞啊你!”   锦哥儿半点不觉害羞:“孔夫子都说了,食色性也。儿子喜好美色,又不曾贪花好色,可配不上母亲好色之徒的评价。再者说年少慕艾,可不就更容易喜欢上美人?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傅里被这一长串儿的话给噎住,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反倒是老太太听完大笑,忍不住开口:“年少慕艾?咱家锦哥儿这么点儿大,难道就已经对男女之事开窍了?”   锦哥儿眨眨眼,迟疑着开口:“大概,还没呢。”   说完他昂首挺胸,“不过只要是人就喜欢美人,也希望能找到一个能与自己琴瑟相伴之人。若真能找到一个如孙儿要求一般的妻子,孙儿就是眼盲心瞎,也肯定会喜欢上,肯定出不了错。”   这下不只是老太太,就连傅里与兰哥儿都被锦哥儿这大言不惭之语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锦哥儿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相当严肃:“娘亲,话儿是你们问的,儿子也说了自己的要求,你们可不能不将儿子的话放在心上。可一定要按照儿子的要求,给儿子挑选媳妇啊。”   傅里真的是要被锦哥儿的厚脸皮给打败了,只能无奈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我这次到湖州,倒真遇上了一个……”顿了顿,想到薛宝琴的年纪,她住了嘴,转而说道,“只是你对未来妻子要求这般高,自己若是不努力,万一以后遇上一个满足你要求的姑娘,却因为你达不到人家对夫婿的要求,那可就……”   锦哥儿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娘亲放心,以儿子品貌才学,万不会有人嫌弃。只等以后参加科举,挣得功名利禄,想来不论怎样的姑娘,也不会瞧不上我的。”   看着他自信的小模样儿,傅里真的一阵手痒,不过到底忍住了,没有真的下手。   她只笑骂了一句:“你要求这般高,要想找到一个符合你要求的姑娘恐怕要等不少年,想要成婚,恐怕好等。许是要等到二十来岁,才能找到一个满足你所有要求的姑娘也说不定,你真的不介意?”   锦哥儿听着,总觉得傅里话里有话。   他眼珠转了转,而后果断点头:“娘亲放心,就是三十岁,而且也等得。”   傅里笑着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   说道:“你倒是真有可能等到三十,兰哥儿可不用等。”说完转头看向兰哥儿,“兰哥儿,都过去这么会儿了,你难道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娶一个怎样的妻子?”   老太太止住笑,也看向兰哥儿。   锦哥儿的话,老太太只当是小儿童稚之语,况且锦哥儿也没到为婚事烦恼的时候,她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但对兰哥儿即将开口的话,她却表现得相当认真,显然是真的想要为兰哥儿找一个合意的妻子。   没想到的是……   兰哥儿张了张嘴,最后吐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也是……   “我希望妻子如娘亲一般,是倾城绝色之人。”   老太太:“……”   之前听锦哥儿说自己是美女的时候,傅里就已经非常高兴了,如今竟然还听到兰哥儿说自己是倾城绝色之人,傅里的心脏瞬间就跟灌了肥皂水似的,咕嘟咕嘟直冒泡……   美的。   只是转头看到老太太错愕的表情,她赶紧收敛脸上情不自禁浮现的笑容,绷住了表情。   说完这句话后,兰哥儿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样,一般认真思索,一边开口说着自己对未来妻子的想象:“除了漂亮之外,我还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如娘亲一般聪明,能将定威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能为我处理好后宅琐事,让我在外打拼没有后顾之忧。”   傅里愣住,果然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兰哥儿对妻子的要求是以家族为先。   按照这个要求的话,傅里脑海里面浮现的第一个人选,其实是薛宝钗,但她的身份就已经是个大问题,何况傅里对薛宝钗的性子还不怎么喜欢。   紧跟着,兰哥儿继续开口:“希望对方能待我一心一意,性子最好直爽些,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喜欢有话直说,不耐烦猜来猜去那套。”   傅里顿了顿,忍不住想到史湘云。   原著中,兰哥儿被自己的小姨坑了,最后竟然还能与史湘云夫妻恩爱,想来就是因为史湘云“直爽”的性子吧。   可惜了,史家如今被抄,史湘云恐怕不会被老太太看在眼里。   傅里正在脑海里面扒拉着原著里面,究竟有谁符合兰哥儿的喜好呢,谁知老太太突然拍了下桌子,然后笑着开口:“你们别说,我这儿还真就有这么一个完全符合兰哥儿喜好的人选。”   傅里猛地抬头看向老太太,就见她乐呵呵地说道,“之前与咱家明径关系不错的顾学士家就有一个只比兰哥儿大一岁的姑娘,不但生得相貌出众,更兼一身风流体态让人见之忘俗。最难得的是这位顾姑娘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听说顾夫人在小姑娘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带着人管家,如今都已经可以独自将上上下下好几百口人的顾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从来没出过一点儿乱子。若非顾家门槛太高,顾学士家恐怕早就被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   傅里恍然,因为红楼梦里面的姑娘都是顶顶优秀的存在,所以她在为两个孩子挑选妻子的时候,下意识就往红楼梦出现的那些姑娘身上比对条件,可事实上,红楼梦里面的姑娘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缩影,她们虽然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一批姑娘,却也不代表这世上没有其他与她们一般优秀的姑娘。   她立刻打消了脑海里的其他想法,转而认真倾听老太太的介绍。   “唯一困难的是,这位顾姑娘的眼光也非常高,而且……”老太太转头看向兰哥儿,“以她的身份,若是顾家有意,皇上很可能会将人聘为皇子妃。”   雍和帝上位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了,前头几个儿子已经成亲,却也还有三个正当婚配之龄的儿子。   以顾学士的官阶及皇上心腹的身份,他的女儿嫁进皇家确实够格。   兰哥儿本来在听到老太太的话时还是一脸高兴,如今却有些失落:“若真如老太太所说,这位顾姑娘是有机会嫁进皇家的,恐怕不会愿意嫁给我。”   毕竟皇子妃和侯夫人,实在不是一个量级。   何况,卫烆的定威侯被兰哥儿继承之后,还会不会是侯爵,可都说不一定。   傅里有心想要安慰,这世上并非所有女子都愿意嫁入皇家。但她甚至连那位顾姑娘的面儿都没见着,对她的性情完全不了解,所以很担心自己若是开口安慰,给了兰哥儿希望,最后那位顾姑娘却一心嫁入皇家,反倒容易让兰哥儿伤心,于是犹豫之后,干脆选择了闭嘴。   老太太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顿了顿,开口说道:“顾姑娘虽然优秀,但这世上又不是没有比她更优秀的。何况顾家究竟是什么想法,我们只是在这儿猜,也不是事实。兰哥儿你放心,就算顾家不愿将女儿嫁进我们卫家,我也肯定能为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姑娘。”   老太太虽然这样说了,但大家都看得出,兰哥儿对这位顾姑娘相当满意,显然暂时不准备放弃。   老太太与傅里对视一眼,眼里有些懊恼,不过想到顾姑娘的品貌,仍觉得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   至少得和顾夫人商讨一下,确定他们真的有将女儿嫁进皇家的想法,他们再放弃,以后想起才不会觉得后悔。   只是没想到,等到卫烆回来听说了顾姑娘是顾学士的女儿后,甚至连她是个什么性子都没打听,便直接否了这个人选:“顾学士的身份较为紧要,皇上是不可能让他的女儿嫁给任何一个皇子的,这会对皇上的安危造成威胁。”   不等傅里高兴,就听他再次开口,“但皇上也不可能同意顾卫两家联姻。”   傅里愣住:“为何?”   卫烆坐到一边,然后慢慢解释:“我与顾学士虽然都是皇上的心腹,也称得上皇上的左膀右臂。不过皇上也许乐见我与顾学士关系和睦,却肯定不会愿意见到我与顾学士真的连成一线。与他不愿让顾学士的女儿嫁给皇子的理由一样,顾卫两家联姻,也会对皇上造成一定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有二更,么么哒 第111章   倒也不是说威胁,只是皇上对手上两股势力的掌控力度难免会受到影响,有着这样的隐忧,皇上自然不会再如之前一般信任卫烆与顾学士。甚至于,皇上很可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卫烆与顾学士两人调离原本的职位。   而谁都知道,官位越高,皇帝的信任也就越重要。   就算雍和帝不会阻止卫烆与顾学士两家结亲,卫烆与顾学士这两个已经坐到高位的官员也不可能冒着被雍和帝猜疑的风险,硬要将两家的儿女凑作对。   卫烆还好说,他只是纯粹的武将,不管调到什么职位上,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可顾学士作为皇上暗卫的二把手,若是被雍和帝怀疑用心,然后调离这个职位,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升官儿了。甚至还可能被雍和帝找了个机会处理掉。   所以……   “不管这位顾姑娘有多好,又多符合兰哥儿的择偶标准,她与兰哥儿都绝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卫烆忍不住揉了下眉心,“夫人,你找机会将这事儿告诉老太太,让她另为兰哥儿挑选个合适的姑娘吧。”   傅里叹了口气:“恐怕很难。”   统共就十来个符合老太太要求的姑娘,这里面出了一个完全符合兰哥儿喜好的顾姑娘已然是个奇迹,若是顾姑娘不成,想来其他姑娘都不可能符合兰哥儿要求。   果真,等傅里将卫烆的话告诉老太太后,老太太周身的气场就变得愁云惨淡起来。   傅里有心为老太太分忧,但她与京城这些夫人姑娘们实在不熟,也完全拿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般想着,她干脆建议:“老太太,咱家身份过于高了,若是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又或者只比定威侯府的门楣低上一线的,可选择的余地实在太小了。您看,咱们在为兰哥儿挑选妻子的时候,是否应当对姑娘的家世略微放宽一些要求?”   老太太怔愣片刻,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在未来孙媳妇的家世与兰哥儿的喜好之间,老太太实在难以抉择。   过了会儿,她抬头看向傅里:“小里对锦哥儿的妻子人选,有什么要求呢?”   傅里愣了下,没明白老太太为何突然提到锦哥儿,不过她笑了笑后,仍旧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决定按照锦哥儿自己的要求,为他挑选一个可以一起共白首的妻子。家世这种东西,儿媳并不太在意,因为我相信锦哥儿想要的,自己就能挣到手,实在没必要通过妻子及其家人来达到目的。”   “万一呢?”老太太有些焦躁,“就算锦哥儿自己真的有本事,可这世上之事变化莫测,任何意外就能造成一个与自己预想完全不同的结果,若是有个万一……”   傅里想了想,开口道:“若锦哥儿真遇上了那个万一,就算娶了一个家世过人的妻子,难道她的娘家就一定会倾囊相助?人家难道没有自己的儿子吗?而且就算发生了万一,锦哥儿身边有一个能理解他的人陪着,难道不会比您说的那种情况更好吗?”   更何况,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真要是发生那种让锦哥儿没办法以自己的本事达成自己目的的事儿,恐怕只能是涉及到皇家传承的大事儿。   可这样的事儿,难道是让锦哥儿娶一个家世出众的妻子就能避免的吗?   那恐怕,只有让锦哥儿娶公主,才能避免这样的意外了。   可惜的是,若锦哥儿真的娶了公主,他这辈子恐怕都失去了靠着自己本事得到功名的可能了   大夏法律明文规定,驸马爷不得入朝为官。   而兰哥儿的身份比起锦哥儿还要更好,他可能遇上这种意外的可能性自然更小。   但这样的话,她就不好同老太太说了。   想了想,傅里干脆和老太太透了底:“之前在湖州的时候,我遇上了一个小姑娘,长得非常不错,性子也很讨人喜欢,父母更是优秀,想来长大之后定然符合锦哥儿的要求,我已经打算好了,若是锦哥儿长大之后对妻子的要求不变,我就直接将那姑娘给锦哥儿娶回家。”   老太太怔住:“那姑娘身份如何?”   傅里笑了笑,一脸的不以为意:“那姑娘的父亲是商人,家世比起咱们定威侯府自然是过于低了,只是我却并不在意。只要那姑娘真能长成锦哥儿喜欢的样子,就是将她娶回家,想来锦哥儿也没有什么意见。”   老太太整个人都有些发愣,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女儿:“可就算真的与自己的喜欢的人结为夫妻,也不一定会过得好吧。”   她女儿不就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可最后的结果呢?年纪轻轻就走了,害得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外孙更是在家中备受磋磨,之前更是险些落得被人卖入那等肮脏之地的下场。   “当然不能与一个只是自己喜欢的人成婚啊,”傅里笑了笑,“最好是两个两情相悦之人结为夫妻,若是找不到这样的人,那与爱慕自己的人成婚,也远比和自己喜欢之人在一起要来的幸福。当然,这也并不绝对,成婚对象的人品比喜欢不喜欢的还要更加重要。”   老太太转头看向傅里,忍不住问道:“你呢,你与明径之间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单方面爱慕?”   傅里愣住:“您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但想到从她嫁给卫烆之后,似乎从未与老太太提起过两人感情,她又有些明悟   她对卫烆是什么样的感情,老太太恐怕至今还不知道,但作为卫烆   的母亲,她对儿子的感情动向肯定是一清二楚的。听到自己说起爱与不爱的问题,她会担心自己只是被卫烆的爱慕打动而选择了嫁给“一个爱我的人”,实在再正常不过。   做母亲的难免担心自己的儿子在婚姻当中吃了亏,她也理解。   傅里笑了笑,认真地看着老太太的眼睛:“我要求更高一些,嫁人必须嫁给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男人才行。”   老太太不但不为她这话生气,反倒紧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会儿,老太太像是终于想通一般,开口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给兰哥儿找一个他喜欢的姑娘吧。家世什么的,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想想确实不怎么重要。明径位高权重,以后指不定还要往上走,若是给兰哥儿定一个家世太好的未婚妻,也许反倒不好。”   但太差了,老太太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不久之后,老太太便分作好几批,给所有勋贵,以及五品及其以上的家中有适龄姑娘的人家递了帖子,邀请他们来定威侯府参加品茶宴、赏花宴等各种名目的宴会。   于是很快,京城上下都知道了老太太这是在为卫烆的独子卫若兰挑选未婚妻。   最让人振奋的是,从老太太邀请的这些人来看,她对卫若兰未来妻子的家世并不如何看重,只要还过得去,就能被她列为候选人。   虽然知道定威侯府挑选未来主母的条件肯定相当苛刻,但很多人家自认自家姑娘除了家世,从来不比其他人差什么,可偏偏这世上最难跨过去的一道坎儿就是家世。如今难得有一个最顶级的勋贵挑选未来主母不看家世,这些家中有适龄姑娘的人家,可不就动了心?   这个消息传开后,只要是家中有适龄姑娘的人家,都恨不得立刻将人送到定威侯府,好让老太太知道自己女儿的优秀,从而将自家姑娘娶进定威侯府坐享荣华富贵。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   消息传开后,不但是卫烆在上朝时总被同僚打趣,就连卫若兰在学堂也难免被自家兄弟取笑。   卫烆那儿情况复杂,不过他手段不错,也能应对,而暂时还年幼,对这种情况不太会应对的卫若兰又基本上是族学、侯府、演武场三点一线,几乎从来不到其他地方去,竟然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本来以为这事儿会平平淡淡地过去,只等着老太太与傅里将满足卫烆喜好的姑娘挑选出来,这事儿就尘埃落幕,不会再被人提起,谁成想,在事情尘埃落幕之前,这事儿竟然还生出了一些变故?   这变故还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让卫烆都必须打起精神的大危机   危机来自宫里,来自贵妃娘家。   之前就说了,卫烆与顾学士都是雍和帝的心腹,两人又都做到了高位上,他们子女的婚事自然备受瞩目,一举一动都被皇家看在眼里。   顾学士家中四子二女,四个儿子年长,都已经娶妻,长女也已经嫁人,只剩下一个嫡女。   但顾学士身份特殊,皇上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娶顾学士之女为皇子妃,于是顾姑娘的婚事虽然备受瞩目,但皇家也不会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卫烆却不同,他没有女儿,却有两个儿子。   公主自然是不可能嫁给卫烆的两个儿子的,雍和帝又不傻,宫里的那些人也不是想要与卫烆结仇。但不能做驸马,卫若兰也同样可以成为这些皇子的拉拢对象不是?   这位贵妃在潜邸时就颇得宠,二子一女也都已经长成。   两个儿子总不能全都参与夺嫡不是?于是贵妃定下策略,让长子在前朝干实事儿,以自己的真本事获得皇上看重,而次子则在皇上面前撒娇卖乖,已成功成为皇上最疼爱的成年皇子。   但只是这样怎么够?   贵妃虽然能生养,娘家却身份低微,实在拿不出手。   为了拉拢更多的势力,贵妃干脆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权贵家的嫡次子,同时还将娘家所有侄子侄女的婚事都当做了联姻的筹码,将每一个侄子侄女的婚事都利用到了极致。   在老太太不曾传出兰哥儿的未婚妻人选不看家世的消息之前,贵妃就将主意打到了卫若兰的身份,如今都传出了这样的消息,贵妃自然对卫若兰的婚事志在必得。几乎在老太太公开邀请京城的适龄姑娘到定威侯府做客后没几天,贵妃的娘家侄女就放出话来,说是她对兰哥儿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就算贵妃娘家不成器,可只要有贵妃在,有贵妃的两个儿子在,其他人就不敢得罪了他家。   于是等老太太第四次举办宴会的时候,虽然她邀请的人家都来了,但却有近乎一半的夫人没有将自家女儿带过来。   老太太当场就黑了脸。   本来那些人当中,有好些个相貌不俗,性情也不错的姑娘,老太太都决定将人留下,找个机会让她们与兰哥儿远远地看上一眼,好最终决定订婚的人选,谁知老太太瞧中的这些姑娘这次竟然只来了一两个,其他的全都称病没到?   不仅仅是老太太这边出了问题,就连兰哥儿那边也不是无事发生。   兰哥儿本来如之前一般,每日好好读书习武,除了每月放假的那一天几乎从来不到外面游玩,就算放假那天要出去,也大多只会和锦哥儿等兄弟好友一起出去,轻易不会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自然就没有机会与卫若兰接触。   本来所有人都   以为,卫若兰两兄弟被保护得很好。   谁知这天中午刚下学,还没回家呢,卫若兰就被一辆马车拦在了半路。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对方是贵妃娘家周家的人,这次过来是想要邀请卫若兰一起去参加游猎的。   卫若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谁知周家纠缠不休,一定要将人请走,言谈间甚至带上了威胁。   因为锦哥儿就站在卫若兰旁边,他们竟然还将锦哥儿拦住,因为锦哥儿并非卫烆亲生子的原因,他们对锦哥儿还相当不客气,甚至直接让下人强行将人“请”上了马车。   人质在手,卫若兰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人离开。   好在他们并非想要与卫家结仇,自然不敢对卫若兰两兄弟如何。等到了地方之后,不用卫若兰开口,便乖乖将锦哥儿放开,让两兄弟自由行动了。   卫若兰恨得不行,虽然因为两兄弟都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好发火,但在之后的玩乐与比赛当中,他非常干脆将所有人都踩在了脚底   与卫若兰这种父亲已经位高权重,却仍旧努力学习,想要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的人不同,周家带来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那等靠着祖荫混日子,自身本事完全拿不出手的纨绔,就算剩下的一小撮儿人有真本事,也完全比不上家学渊源,还从小有名师教导的卫若兰厉害。   别说是卫若兰了,在场其他人的武艺甚至连锦哥儿都比不过。   至于文采相关?别逗了,就算卫若兰因为不曾专精科举而文采略有不如,但有锦哥儿在,其他人同样讨不了好。   两兄弟完全没有给其他人面子,搞得这场游猎完全没有了任何趣味,甚至都没有等到周家的女儿过来与卫若兰“偶遇”,游猎便散了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兄弟扬长而去。   经此一役,原本在京城根本不引人注意的两兄弟,倒是传出了不少名声。   不少原本对卫若兰不了解,又对定威侯府的权势不怎么在意的人家打听之后,反倒对卫若兰本身动了心。   一时间,兰哥儿在婚恋市场上的行情竟然有回暖之势   对定威侯府的权势不在意的人家,对贵妃娘家的权势,自然也不会太过在意。   等两兄弟回到家后,老太太与傅里也早已经通过族学那边知道了这件事。虽然两兄弟没有吃亏,但两个女人仍旧被周家的无耻行径气得不轻。   老太太对后宅之事更了解,于是直接通过后宅手段解决此事,趁着之后举办宴会的机会放出话去,直言兰哥儿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定威侯府却能保他一辈子无忧,所以对他未来的妻子人选没什么要求,只要足够漂亮又事儿少,没什么拖累也就够了。   消息传出去后,被老太太暗讽“事儿多”的周家绷不住脾气,直接进宫向贵妃告了一状。   可惜还不等贵妃下旨将人召进宫,就听傅里进宫与皇后相谈甚欢。之后更是传出,傅里认为皇后品貌出众,其娘家姑娘定然非常优秀,若是有适龄的姑娘,定然要为自家儿子求娶。   这前脚刚拒绝了贵妃娘家之女的婚事,转头就进宫想要求娶皇后的娘家侄女,还说是因为皇后品貌出众?   难道她这个贵妃就品貌低劣了?   更可气的是皇后竟然大言不惭地开口,说是后宫与臣子不得交往过密,否则难免有串联之疑,所以不能将娘家侄女儿嫁入重臣之家。   贵妃恨不得冲到凤仪宫去破口大骂   要不要脸,你说这话之前,倒是从你娘家找出来一个适龄的姑娘啊?就你娘家那些不是已经嫁人,就是年龄太小的姑娘,就算想嫁,你有人吗?   可是雍和帝虽然宠她,对皇后却非常敬重,绝不会允许她越过皇后。   这还不算完,傅里进宫一趟,将贵妃憋得一肚子气也就算了,卫烆这个男人竟然还插手了这件事。他倒是知道自己的男人,不好往后宅插手,可他在前朝,可以对周家及贵妃的两个皇子出手啊?   一时间,周家与两位皇子都被卫烆针对得苦不堪言,简直恨不得进宫给贵妃跪下,让她不要再去打卫家的主意。   贵妃气得不行,想要动手却又被皇后压着。   偏偏贵妃娘家和儿子屡次被卫烆针对,雍和帝不但不想着帮她出气,反倒找了个机会将她劈头盖脸地训斥一番,吓得她再也不敢冒头。   这下,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知道了皇上的态度,谁还会将周家姑娘之前放的话放在心上?   贵妃都落得这般下场了,其他皇子后妃哪儿还敢打卫家的主意?   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不免再次动了心思,谁知等老太太再次举办宴会,却直接将那些称病没有将女儿带上的人家全都剔除了邀请人选   若是有人问,老太太也有话说,我家对兰哥儿的妻子人选虽然没有太大的要求,可健康问题却可能忽视,你家姑娘既然这般容易生病,还是不要想着嫁进卫家祸害人了吧?   当然,老太太的话说得相当婉转,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完全没给人厚脸皮“曲解”的余地。   兰哥儿的婚事挑选算是步入了正轨,再没有其他意外。   只是在一次宴会上,傅里竟发现有家人带了好些个陌生姑娘,而且个个相貌不俗。   让人一问,竟得知这位夫人姓李,夫婿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其带来的几位姑娘都是娘家后辈,只是带过来见见世面,顺便让人相看一下有无合适的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112章   姓李的国子监祭酒?   傅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荣国府贾珠的遗孀李纨的父亲,不就是国子监祭酒吗?   而且这位夫人的夫家还是姓李!   因为国子监祭酒的身份有些特殊,几乎只要是家中有想要走文官这条路子的人都与之打过交道,所以这家人的消息并不难打听。   很快,傅里就知道了这位夫人确实是李纨的母亲,她之前带来的两个女孩儿,其中一个也的确是她嫡亲的女儿,另一个则是李祭酒兄弟的女儿,因为一个身在从四品,一个官职正五品,他们家的女儿自然也在老太太观摩挑选孙媳之列。但如今带过来的这几个女孩儿,知道她们身份的人却着实不多。   不过李家会将亲戚家的姑娘带过来,其实也不奇怪   一来这宴会说是给兰哥儿挑选未来妻子,但兰哥儿的妻子人选就那么一个,而这些带着姑娘过来参加宴会的夫人们家里又不是只有女儿,所以也会顺便给自家适龄的儿子相看未婚妻,同理,那些虽然带了女儿过来参加宴会,却自觉自家女儿无望嫁入定威侯府的人家,同样也会在这宴会上趁机为自家女儿挑选合意的夫家。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定威侯府来的,不过一两次后,这宴会也就成了变相的相亲宴。   虽然前来参加宴会的,只有各家的女眷。   其二呢,也是因为就在上次宴会上,老太太婉转却坚定地向李家传递了,他家姑娘嫁进定威侯府不合适的消息。   老太太倒不是嫌弃李家家世,又或者其他,只是李家的姑娘,不论是李祭酒的女儿还是他兄弟的女儿,都被教地有些迂,言行举止处处都是规矩,说话做事更是从不出格,更甚者,老太太与李家的两个姑娘聊过之后,竟然发现她们满脑子的三从四德不说,偶尔竟还流露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   虽然谁家都更希望贾敬自家的媳妇孝敬公婆,顺从丈夫,但若是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就算不去想兰哥儿在傅里影响下已经有些超前的思想与“放诞”的性格,就只说老太太自己,她对这样的姑娘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做人可以规矩,但不能人生处处填满了规矩,若一个人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全都守着规矩,那可就太无趣了。   所以聊过之后,老太太就果断将李家的两个姑娘排除了兰哥儿未来的妻子人选之列。   李家的两个姑娘不但不被老太太喜欢,就连其他家中有适龄儿郎的人家在与之相处过后,也大多兴致缺缺,除了家世连李祭酒家也不如的那些,仅有三两位夫人对其委婉表示了联姻的兴趣。   李家可能是不甘心吧,也可能是为了找回面子,所以又带了三个陌生的姑娘来参加宴会。   傅里惊讶的是,被带过来的这几个陌生姑娘,若单看外貌的话,就算在这段时间见过的所有姑娘当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三位姑娘不但外貌出众,而且通身的气派一瞧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能教养出来的,非是最豪奢有权势的人家,绝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甫一出现,这三个姑娘就吸引了在场所有夫人和姑娘的眼神。   只是……   一开始因为被几个姑娘的外貌冲击到了,所以傅里不曾注意到这三位姑娘的年纪,但等从他们的相貌这种缓过神来,傅里便意识到,李祭酒夫人的话,还真不一定是托词   被李祭酒夫人带来的三个姑娘,最大的那个瞧着都有十七八了,剩下两个姑娘年岁相差不大,也都是十五六的样子了。   这般大年龄的姑娘,显然不可能是冲着今年虚岁也不过十三的兰哥儿来的。   傅里虽然觉得可惜,却对三位姑娘的身份有些好奇,于是让人去打听了一下那三位姑娘的具体   情况。   然后得知,年长的那位姑娘竟然是贾家的大姑娘贾元春,剩下两位姑娘,一个是王家王子腾的独女王熙凰,另一个更是原北静郡王的嫡女水湘。   傅里:“……”   她就纳了闷儿了,贾元春与王熙凰借着李家的关系混进他们定威侯府举办的相亲宴还算寻常,毕竟贾史王薛同气连枝,可贾家的几个夫人,尤氏与邢夫人的娘家拿不出手,王家同样被抄,只剩一个李纨的娘家尚且完好,为了让自家女儿嫁个好人家,想法子让李祭酒夫人带着贾元春出来交际,也算正常。   至于王熙凰,恐怕也是没有其他路子可走,只能想法子搭上李家的关系   因为傅里这只小蝴蝶煽动的小翅膀,王子腾至今还在边关扑腾呢,先不提这段时间有没有攒下军功,就算攒下了,恐怕因为王熙凤的牵连,他也得不了好。   而王子腾作为王家不袭爵的嫡次子,他妻子的家世自然算不得多好。   但原北静郡王的嫡女为什么也跟着李祭酒夫人出来交际啊?水家当初势大,每一个姻亲的身份都不比寻常,他们怎么愿意放着自家姻亲关系不用,反倒借着贾家的关系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宴会上亮相?   傅里皱着眉,想不通其中缘故,只能吩咐冬夏到老太太身边提醒一声,让她有个防备。   吩咐之后,傅里便坐在一旁看着那些夫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儿,试探着彼此的想法。傅里自己是不太懂得这些夫人们话里话外的小机锋,但从最后的结果却能分析出不少有趣儿的事实,倒是待得不算无聊。   何况她手边还放着一些账本儿,等真的觉得枯燥了,还能翻翻账本儿打发时间。   总之,她是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场合的。   傅里本以为李祭酒带来的三个姑娘与定威侯府没什么干系,所以她看过之后,便直接抛之脑后,没有再关注那边。谁知没多久,贾元春竟然带着两个丫鬟出现在她面前,说是向她请安。   傅里:“???”   不是,我和贾家又没什么关系,更不是你家亲戚长辈,你跑来请什么安?   贾元春低眉浅笑,脸上飞着一片红霞,瞧着倒真像是将她当做长辈的孺慕样子:“之前听姑母说起表弟聪慧非常,定是个有大出息的,侄女听完便有些好奇,十分想要与之亲近一二,只是缘分未到,一直不得见。如今见到侯夫人,一时想到表弟,这才上来问候,还望侯夫人帮忙转达一二。”   傅里忍不住挑眉,再看向贾元春时,眼神便带了几分玩味。   这贾元春不愧是能从步步惊心的宫里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单论她说这话,便可以看出她的心机   既没有贬低林家,又捧了锦哥儿,还靠着锦哥儿和她搭上了关系,若是她今日应下了贾元春这一声“侄女”,就算其他人不会因此对贾元春生出额外的想法,但至少也不会再因为贾家的缘故对她生出偏见。   而只要没有偏见,以贾元春自身的条件,就算是嫁进高门做宗妇,那也是完全可行的。   想到林家,傅里心里也有些感叹,这贾元春行事倒是没什么顾忌。   林家与定威侯府之间毕竟隔着她这一个林如海的放妾,以及锦哥儿这个林家唯一的儿子,在外人看来,林家与定威侯府之间就算不是势同水火,那也绝不可能多和睦。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以贾敏与贾家如今的关系,她可不相信贾敏会告诉贾家,林家与定威侯府之间的关系并非外人想象之中的水火不容。   可在这种情况下,贾元春仍旧放下身段儿与她拉关系,又将自己的亲姑母贾敏置于何地?   她对林家倒是捧着端着,唯恐惹怒了对方,但对贾敏这位姑母,却没什么情分,甚至像是生了不少怨气,所以才会对傅里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傅里与贾敏真是针锋相对的关系,面对贾元春的讨好,她恐怕也不会吝惜认下这么一个“侄女”。   可惜了……   傅里却不知道,贾元春会这样做,也和贾敏的态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因为贾家接连出事儿,如今贾家小辈的婚事都成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其他人不是年纪还小,就是男丁,总之婚事都还不着急,可贾家以前培养贾元春那就是按照宫妃的规矩和规格在培养,就为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人送进宫,然后再为贾家绵延几十年的富贵生活。   可就在贾元春即将被送进宫的时候,贾家被抄了,贾家原本的所有打算都成了竹篮打水,只落得一场空的结局。   贾敏对贾家对贾史氏心有怨言,对王氏的孩子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她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女儿被贾家耽误,然后嫁不出去不是?   贾敏倒也好心,想着林家如今在清流也算站稳了脚跟,倒是能为贾元春寻摸一个寒门进士做夫婿   寒门进士没有什么依傍,也难找到合适的,能为其打理后院,在外与各家夫人交际也能得体应对的夫人;贾家子嗣不成才,想要在下一辈崛起也没什么希望,但若是借着贾家以前的人脉将寒门进士推上一定位置,以后也能为贾家后辈提供一定帮助。   按照贾敏的想法,这种各有所求的婚姻才能稳固,也才是真正的好婚事。   但显然贾家和贾元春都不是这样想的。   贾元春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身边所有人又都在她耳边说,她以后是要做宫妃的,可贾敏给她安排的夫婿竟然只是个寒门进士?这其中的落差之大,她如何受得了?   作为荣国府唯一的嫡女,贾敏不论是身份还是从小的吃穿用度,那都比贾元春要高出一大截,她心里的傲气可不比贾元春少多少,既然自己的提议被贾家拒绝了,她自然不愿再多管贾元春的婚事,别说是贾元春的婚事,就连贾家其他小辈的婚事她也不打算再多管,也因此,像是这种带着贾家小辈出来交际的事儿自然也就没办法再请贾敏出面。   贾敏不愿插手,贾元春也没办法,只能靠着贾家的关系自己努力找一门合意的婚事了。   当然这些事儿傅里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贾元春想要搭上自己的关系,借此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傅里摇摇头,笑道:“锦哥儿只是我的孩子,与林夫人可没有什么关系,姑娘还是慎言为好。”   贾元春嘴角笑容凝滞,不过仅有一瞬,她便恢复了正常,还非常干脆地认了错:“是民女莽撞了,还望侯夫人不要怪罪。”   傅里摆手,干脆让人下去了。   但贾元春从傅里这边离开,回到李祭酒夫人身边之后,就发现原本对三个姑娘态度冷淡的那些女眷们,竟对三人,尤其是贾元春态度热情不止一两分。   傅里看着看着,突然回过味儿来了:敢情这贾元春根本就没想着她能应下这个称呼,只是想要到她面前露个脸?只要她不对其横眉冷对,其他夫人自然会对贾元春生出好奇,然后想她打探,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交集,也在其他夫人面前露了脸。   原来这才是贾元春真正的谋算。   傅里挑了挑眉,看向贾元春的视线不免带上几分审视:啧,这姑娘胆子可真大,竟然连她都敢算计。   傅里还是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的,冬夏这种在老太太身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养起来的丫鬟,却是在贾元春说出第一句话后,便理清楚了她的来意。   只是之前傅里没有赶人,她便也以为傅里并不在意。   如今见傅里刚才似乎只是想起来,不由多嘴问了一句:“太太,可是要让人给那贾大姑娘一个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之前二更,么么哒 第113章   傅里愣了下,旋即摇头:“没必要,就这样吧。”   想来等那些夫人姑娘们询问贾元春的时候,她也不敢撒谎。她也就只是趁着别人问话的这个机会,想法子在其他人那儿留一个好印象。认真说起来,也只是贾元春自己的本事,她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一点点对自己毫无影响的小心机而非要对贾元春怎么样。   不过……   傅里笑了笑:“下次不要给李家下帖子了。”   虽然她对贾元春的小心机并不算讨厌,但若就这么认了的话,其他人恐怕还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就算被人算计了也不会吭声儿呢。   李家带来的三位姑娘认真说来都是人中龙凤,虽然家世不算好,但单论才华性子,在场的许多姑娘其实都比不上她们。   其中又尤其以步步为营的贾元春,及性子爽朗的王熙凰最受欢迎。   水湘也不知是因为突然家世中落而打击太大,还是以前尚得势的时候得罪了太多的人,在这些太太姑娘当中反倒不怎么受欢迎,一些姑娘看见水湘的时候甚至一脸嫌弃,因为不敢当着老太太与傅里的面儿对她做什么,所以干脆拉着自己的长辈避开了她。   偏偏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善言辞还是怎么地,竟然完全没想着改善自己的处境,没人搭理她,她竟就那么站在原地,完全不打算挪窝。   若是贾元春与王熙凰在她旁边还好,若是被其他太太姑娘叫走了,她一个人便孤零零的,看着倒有些可怜。   但傅里不觉得她可怜,反倒因此对她生出了更多的防备   她不相信水湘在参加这次宴会之前,没想过自己在宴会上会遇到什么。   老太太原本也没将这姑娘放在心上,但在见到这一幕后,也跟着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她做事儿更干脆,想着不管水湘过来参加这宴会是为了什么,只要让人盯着不让她作妖,等这次宴会结束,直接暗示其他人不想再见到这姑娘也就够了。   反正定威侯府与原北静郡王家的关系就不好,甚至因为卫烆一手办理四位郡王的抄家事宜而有些仇。   但意外的是,水湘在宴会上一直安安静静,完全没有一点儿出格的举动。就好像,她这次会跟着贾元春与王熙凰两人过来参加宴会,只是被家里人逼迫的一样。   傅里想到现代那些被家中长辈催婚的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多心了。   她将这样的想法告诉老太太之后,老太太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傅里一眼,然后笑了一句:“之前明径同我这老婆子说,你虽然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对人情往来也算熟稔,但对寻常女子擅长的心计手段反倒不清楚时,老婆子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他对你的评价倒是真是。”   傅里无奈:“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的环境都相对单纯,没什么争斗,所以……”   老太太眯眼笑了起来,而后说道:“你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那位水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傅里愣住,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但想了想,倒也没有多问,而是真如老太太说的那般,耐心地等着后续。   事实上她也没等多长时间,几乎是老太太在一众适龄小姑娘当中挑出了五个合适的人选,准备最后举办一次宴会,让兰哥儿自己在角落处相看一番,然后再定下最终人选的时候,关于那位水姑娘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是京城老百姓实在没事儿干,所以一点儿风吹草动就闹得沸沸扬扬,   而是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劲爆,甚至连一向不屑于传播消息的高门贵女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因为……   那个被原北静郡王府上下捧在心尖尖上,养得心高气傲、嚣张跋扈的嫡女水湘,竟然答应给人做妾了!   而定威侯府还要比其他人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   因为水湘即将进门的那户人家,觉得自家儿子会疯了一样,非要将水湘抬进家门,就是因为定威侯府不讲究,对参加宴会之人的身份竟然完全不调查。   傅里当时也在场,当场就给她撅了回去:“这位夫人实在好笑,人家一个小姑娘被人带着出门参加宴会,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我也觉得好奇,我们定威侯府的宴会可从来没邀请过外男,她一个小姑娘跑来参加宴会,就算别有用心,可她就算想要做点儿什么,也没个合适的对象吧?”   “您若非要将贵公子赖死赖活非要娶水姑娘为妻的帽子扣在定威侯府头上,我反倒想问问夫人,贵公子当天究竟是靠着什么法子混进了定威侯府?只有夫人说了,我下次再举办宴会时才能做好防范,免得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不是?”   “我若是没记错,水姑娘出席的那次宴会,您与令千金也出席了吧?贵公子若真在宴会上与水姑娘见面了,您怎么就不记得拦上一二?不管水姑娘身份如何,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姑娘家,若两人真是在我们定威侯府举办的宴会上结缘,我们定位侯府确实有错,也合该被问责,但错也只错在没有拦住贵公子进门,问责也该是水家上门问问我家,怎么在女眷聚会的时候放了外男进来,还唐突了府上的客人!”   那夫人上门本就是一时怒火上头,被傅里怼了一顿后瞬间清醒,道歉完后便马上灰溜溜地离开了定威侯府。   她可不敢再纠缠定威侯府,否则坐实了傅里的话,她儿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虽然将人骂走了,可傅里并不理直气壮,相反,她还有些心虚。   她当然不觉得即将成为水湘丈夫的那人会胆子大到做出跑到别人家窥视女子的事儿,但因为老太太之前的话,傅里也总觉得这事儿肯定与自家扯不开关系,所以总忍不住瞎想。   正巧那人的妹妹性情样貌都不错,还被老太太列为了兰哥儿的未婚妻候选人之一。   这事儿发生之后,傅里甚至觉得,老太太可能为了弥补自家的“错误”,会给那位姑娘更多的机会,甚至直接将人定下也说不定。   谁知老太太在听说那位夫人上门问罪之后,反倒直接将那姑娘的名字给划了。   傅里倒也理解老太太的举动,毕竟从那夫人上门问罪的做法来看,那就是没什么脑子的人,性子也让人不太看得上眼。虽然母女的性情也可能完全不一样,但这样的亲家,显然不是老太太想要的。   但这不是,水湘的事儿与定威侯府有些她虽然不知道,但肯定有的因由吗?   傅里忍不住去找了老太太,谁知老太太听完她的问题后,却笑她想太多。之后见她确实没想明白,便一五一十地向她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水湘与那位公子能成事儿,确实是因为水湘在定威侯府的宴会上亮相了那么一次,但最根本的原因,却并不在定威侯府,而在当天也在的,那位公子的母亲和妹妹身上。   那位公子早前就与水湘相识,且一直对其情根深种,但在北静郡王尚未倒台之前,水湘是完全看不上他的。不过水湘一向享受其他人众星拱月   的态度,也享受他人爱慕的视线,所以并未拒绝对方,反而时常给对方一些不咸不淡的回应,偶尔也会给他一个甜枣儿。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就是水湘养着的一个备胎。   但在水家败落之后,他反倒成了水湘高攀不起的存在,而且因为家世差距,因为对方家人的阻拦,两人甚至再也没有见过面。   只是后来水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说了那公子仍旧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消息,这才有了宴会上那一幕。   谁家不是没有其他能带着水湘在宴会上露面的姻亲,但她只选了李家,就是因为……   李家身份够低。   因为李家身份够低,所以她被李家带着参加宴会,便会受到不少冷遇,甚至在其他被她欺负过的那些姑娘眼中,她就成了一个拿来任人评说的笑话。   巧的是,那位公子的妹妹,曾经就被水湘欺负过。   在宴会上见到水湘那般“可怜”,那姑娘都乐坏了,回家后甚至立刻放两个炮仗庆祝。   那姑娘倒是不蠢,没有跑到自家哥哥面前去奚落他的心上人,但这事儿在贵女之间传得太广,几乎一打听就打听了,自家妹妹表现得又太过明显……   于是没多久,贵公子就知道了自家心上人已经落得了那般“可怜”的境地,他顿时保护欲爆棚,恨不得立刻将人娶回家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可是那公子家里的长辈又怎么可能同意?   偏偏那位公子在街上与水湘“偶遇”,再互诉一番衷肠之后,就脑子发热地非要将人娶回家,甚至不顾自己身上已有一桩马上就要定下的婚约,若是父母不同意,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绝食闹自杀。   贵公子他娘也是个狠的,拧不过自家儿子,就直接跑去水家,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想进他家的门儿,除非做妾。   她本意是侮辱水湘,谁知水湘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竟然答应了!   别说是那位夫人了,就算是京城其他曾与水湘作对过的千金都没想过这样的结果。   那夫人还以为水湘是在玩儿以退为进的手段,谁曾想水湘竟然当场收拾了一个包袱,然后带着一个丫鬟就直接进了他家的门。   所有人:“……”   水湘这是破罐子破摔,疯了吗?   可京中的明眼人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可不像是那些还未经历世事的公子千金们似觉得水湘在犯蠢,反倒觉得她虽然做法不要脸,将水家其他姑娘的名声往脚下踩的做法也自私了些,但不得不说,这一手实在聪明。   至少她闹了这么一出,除了那等不将女儿当人看的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家,谁还敢将女儿往他家嫁?而低门千金见识不够,手段不够,谁又玩儿得过水湘?   老太太说完,冲着傅里笑:“你看,这事儿其实与我们定威侯府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傅里听完,呵了一声,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来这事与兰哥儿还有点儿关系呢,”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声气,“可惜了。”   傅里一头雾水:“老太太这话是何意?”   老太太看了傅里一眼,叹道:“那胡家大郎即将订亲的未婚妻,就是我之前想要为兰哥儿定下的那个顾姑娘。索性两家只是口头约定,尚未交换庚帖,两人还算不上真正的未婚夫妻。否则这事儿闹出来,顾家上下得多糟心呐。”   傅里愣住:“没想到是顾家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114章   傅里没想到那胡家公子的未婚妻竟然是顾姑娘,更没想到的是,在顾姑娘与水湘之间,胡家公子竟然选择了水湘。   要知道顾学士官阶已然达到了一品,是真正的权臣,且顾学士的四个儿子也都非常成器,嫡长子如今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之位,嫡次子与两个庶子虽然不如嫡长子优秀,却也都考中了举人,嫡次子更是在前年已经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熬资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平步青云。   可是与顾家相比,胡家就太不够看了。   以顾家之能,胡家不能与之相比实在再正常不过,但傅里会说出胡家太不够看这样的话,也是因为胡家现在就靠着胡老太爷一个人在撑着,其家中男丁不论是儿辈还是孙辈全都不成器,儿辈六七个兄弟,只有一个进士,孙辈更是烂泥扶不上墙,十来个堂兄弟竟然没有一个考中秀才的   若非如此,有胡家公子这么一个死心塌地、任她拿捏的追求者,水湘当年也不至于只是将她当做备胎不是?   不过顾家上下是真正疼女儿的,没有像是其他人家一般想要借着女儿攀附高门,而是想着将女儿嫁给家世更低的胡家,这样以后万一她的夫婿做了混账事儿,顾家才能为她撑腰,也有底气为他撑腰   至于胡家公子不成器?顾姑娘父兄有本事,有他们帮扶,只要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总能为顾姑娘挣一份体面。   顾姑娘庶姐的夫婿,同样比她原可以嫁的人身份更低一些。   胡家公子被顾家选为乘龙快婿之后,胡家上下那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好立刻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炫耀一番。可谁曾想,如今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儿?   自家求而不得的好姑娘,却被其他人这般不放在眼里,傅里心里竟难得生出几分不平。   不过……   傅里抬头,正好对上了老太太同样有些愤愤的眼神,对视一会儿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可惜了……”   两人心里暗暗感叹。   顾姑娘原本已经选定好的婚事黄了,自然要抓紧时间相看起来了,毕竟顾姑娘的年纪比兰哥儿还要大上一岁,自然比兰哥儿还要更着急一点儿。虽然两家心知肚明没有结亲的可能,但顾夫人在斟酌之后,还是将请帖递到了定威侯府,就如同定威侯府第一次邀请人的时候,也将请帖递到了顾家,从而让老太太见到了那个让定威侯府上上下下都满意得不得了的顾姑娘一样。   老太太年纪大了,而且身份与辈分都非常高,像是这样的宴会已经不太参加了,所以到了宴会这天,只有傅里一个人坐着马车进了顾家的大门。   然后,傅里就见到了那个老太太赞赏不已的小姑娘。   她就坐在顾夫人身边,不说话的时候,周身清冷,气质仿若空谷幽兰一般遗世独立,就连本该多情勾魂的桃花眼竟然也盛满了清凌凌的流转波光,让对上她眼睛的人顿时心神一静。但她一旦笑起来,那双眼和那张脸就变得勾魂摄魄起来,就连浑身的气质也改头换面,如秋菊般华美灿烂起来。   小姑娘年纪虽然还不大,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完全能看出日后的倾国倾城之姿,与薛宝琴也不分伯仲。   只一个照面,傅里便再次觉得可惜起来。   顾夫人见到傅里,忙带着女儿上前认人:“青夏,这位是定威侯夫人,你该叫一声伯母。”   小姑娘笑靥如花地冲着傅里福身行礼,声如莺啼:“伯母好。”   傅里赶紧让人起来:“这般出众的姑娘,若是生在我们家该有多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家能有这么一个漂亮可人的姑娘,可惜没这个福分。”   是个人就没有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赞自家儿女的,顾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听到傅里的话后,顾夫人原本沉稳严肃的脸也不禁笑开了花:“侯夫人谬赞,我倒是恨不得将这姑娘打包送到你家去养上几年呢,也好过我打着转而地为她忙碌烦忧,偏还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傅里愣了下,笑着拍了拍顾夫人的手,没有接话。   顾夫人大约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也干脆转移了话题,带着傅里往里面走,等将人带到安排好的位置上后,这才转身准备带这女儿离开。   傅里有些疑惑:“府上还有人来?”   她虽然不是最后到的,但她身份相对较高,在她后面过来的夫人姑娘们可不见得能有资格让顾夫人母女亲自过去迎接。   顾夫人看了傅里一眼,表情有些为难:“宫里也不知怎么知道的消息,往府上递了话儿,说是有几位公主郡主听到府上举办宴会的消息,想要过来凑凑热闹。”   傅里忍不住皱眉:“我记得你家四位公子,应该都已经成家了吧?”   顾夫人点头,表情也相当困惑。   两人随便说了两句,顾夫人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等人走后,很快便有许多夫人带着女儿过来搭话,傅里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将人都打发走了,然后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吃东西,看看戏,再赏赏花,就这么将时间打发了过去。   没多久,顾夫人与顾姑娘便带着几个穿金佩玉,身份高贵的姑娘进了门。   傅里之前去参加过宫宴,见到来人后只愣了一会儿,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一共四位姑娘,两个真正的公主,一位郡主,一位皇后养女。郡主是皇家去年才认回的义忠亲王流落在外的唯一血脉妙玉,如今叫徒妙;养女自然就是妙玉以前的替身秦可卿。   四位天潢贵胄出现在顾府,因为担心在她们面前有   任何不得体的举动,所以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已经做好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都正襟危坐,实在看不出半点儿“相亲宴”的苗头。   就在傅里以为这次宴会要搞砸了的时候,几位公主郡主们不过待了半个时辰,就又如她们突兀到来时一般匆匆走了。   傅里被他们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园子里一众争奇斗艳的姑娘们吸引了目光,很快将之抛在脑后。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回想起白天这一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抬手将卫烆推醒:“皇上有没有找你问起过兰哥儿的婚事?”   卫烆本来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傅里问话之后瞬间清醒,认真回想之后迟疑着点了点头:“之前进宫面圣商谈政事之时,皇上随意提过一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傅里当场就冲着卫烆翻了个白眼,她原以为自己就够迟钝的了,没想到卫烆竟然比自己更加迟钝。   她叹了口气,小声问他:“皇上是怎么问的?你又是如何回的?”   卫烆认真想了想:“皇上只是问我兰哥儿的婚事是否已经定下,我就如实回答了。”   经过一番认真挑选,老太太已经从一众姑娘当中选出了四位还算符合兰哥儿要求的姑娘,就等着过几天再办一场宴会,让兰哥儿见一见这几个姑娘,便可以定下最终人选了。   可就算只差最后一步,就结果而言,兰哥儿的婚事也还是没有定下的。   所以卫烆的回答,自然是没有。   傅里深吸一口气,再次问他:“你觉得皇上对你怎么样?有将你罢免的想法吗?”   卫烆失笑:“你想什么呢?我又没犯什么错,就算不是简在帝心,那也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只要没有犯下大错,皇上怎可能轻易将我罢免?”顿了顿,他也回过神来了,“你的意思是,皇上想要将公主嫁给兰哥儿?”   说完,卫烆便眉头紧锁,直接从床上坐起了身。   好一会儿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不可能,皇上除非不想用我了,否则绝对不可能将兰哥儿召为驸马。”   这不是逼着他君臣离心吗?   傅里动了动被掀了被子的半边肩膀,想了想,干脆也坐起了身:“我也觉得皇上不会将兰哥儿召为驸马,可是那不是还有一个皇后的养女?还有郡主?朝廷应该没有仪宾郡主、县主等皇室宗亲之女的丈夫也不能入朝为官的说法吧?”   卫烆顿住,确实没有。   因为就算一个皇帝再能生,皇帝的女儿是有数的,可皇帝的亲戚可不是没有个定数,这些亲戚的女儿只要身上有爵位,嫁的夫婿也都成为仪宾,若是朝廷规定仪宾也不能入朝为官,那完蛋了,皇家的姑娘恐怕就成了所有青年才俊避之不及的存在了。既没有驸马那样的富贵荣耀,娶了她们还会被斩断所有前程,还想嫁个好夫婿?做梦比较快!   两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一时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迟疑许久,傅里忍不住开口:“要不,我去给老太太透个信儿,让她赶紧将兰哥儿的未婚妻定下来?”   雍和帝的两位公主肯定是不可能嫁给兰哥儿了,真要是嫁了,那不是结亲,那是结仇,除非皇帝既对卫烆生了不满之心,也对两个女儿全然没有为父女亲情,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将真正的公主嫁给兰哥儿。   至于妙玉和秦可卿,秦可卿已经记在了皇后名下,不管她真正身份是什么,她都已经可以被人称为公主,她的丈夫自然也是驸马,所以皇上想要将她嫁给兰哥儿的可能性也不大。   反倒是妙玉……   若是将她嫁给兰哥儿,既不会耽误了兰哥儿前程,还能顺便安抚一下朝中的老臣,还能甩出一个包袱,若这事儿真的成了,倒真算得上是一举多得。   可是妙玉的性子有些清高,并不算直爽,还正是兰哥儿最不喜欢的那种“拐着弯儿”说话的人;而且妙玉从小命途多舛,也更需要一个温柔细心的丈夫在旁呵护,兰哥儿的话……   咳咳,恐怕妙玉都快要气死了,他都不一定能注意到了她生气这件事。   若真将妙玉与兰哥儿配成一对,以后的日子恐怕顺遂不了。   卫烆却连连摇头:“恐怕不行,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今天会这么问我,是因为今天在宴会上发生了一些事吧?你在宴会上见到了谁,又或者听人说了什么?”   傅里叹气:“今天顾家的宴会上,来了两位公主,还有义忠亲王的女儿和皇后养女。”   卫烆总算是明白了傅里为何这样问他了,他想了想,语气坚定:“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将兰哥儿的婚事定下来了。”   否则被皇上知道,还以为他们嫌弃妙玉呢。   就算皇上本人对妙玉这个义忠亲王唯一的血脉也没什么好感,但她到底是皇室中人,嫌弃她,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对皇室的一种不敬。   就在卫烆与傅里夫妻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皇后突然到定威侯府传信,说是许久不见傅里,有些思念。   傅里换好衣服后,立刻乘上马车进了宫。   没说几句话,皇后便开门见山提到了前些日子的顾家宴会,也问了傅里对妙玉是什么看法。   傅里小心地看了皇后一眼,扯了扯嘴角,先是将妙玉一顿夸,然后才开口说道:“之前我与老太太便问过兰哥儿对未来妻子有什么要求,他少不更事不知生活艰难,竟只提出了两个在旁人看来不怎么正经的要求,一个是要足够漂亮   ,最好是天香国色,这样日日相对也赏心悦目;因为他以后是要上战场的,所以对读书并不上心,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一类的情调,他也只当是麻烦事,并不愿意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所以他对妻子的另一个要求便是性格直爽,就算是不识几个字也是不妨事的。”   “至于家世之类,他反倒不怎么在意。”傅里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老太太心疼孙子,一味地满足他,所以之前举办宴会才会不论身份,几乎将京城里的大半官宦人家都邀请到了府上做客,如今都已经挑好了四五个满足条件的姑娘,只等兰哥儿与她们远远地瞧上一眼,看谁最合他眼缘儿,便要定下了。”   皇后并未在意傅里话里话外的拒绝,而是好奇问道:“你又是个什么想法呢?这儿女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看中了哪位家世不错的姑娘,想来老太太也不会拒绝吧?”   傅里笑了笑:“皇后说笑了,我虽然是侯爷的夫人,却只是个填房,也不过是兰哥儿的后娘而已。这兰哥儿的婚事,我自然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也免得被人说了闲话不是?何况,兰哥儿的婚事真要让我来安排的话,我恐怕比老太太还要不着调呢。”   “哦?”皇后好奇,“难道你对兰哥儿的婚事还有其他的想法?”   傅里有些摸不准皇后的态度,于是刻意往夸张了说:“要我说啊,这男女婚事根本就没必要牵扯到家世,只要儿女自己喜欢,就算对方是贩夫走卒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兰哥儿喜欢漂亮的,那就给他找个倾国倾城的,他要是喜欢的直爽的,那就给他找个性情活泼说话不遮遮掩掩的,实在没必要考虑家世。”   话音刚落,皇后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就在傅里一头雾水的时候,皇后转身对着旁边的屏风招了招手:“妙玉,可是知道人家对儿媳妇的要求了?快出来吧。”   傅里顿时挺直了背脊,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虽然她刚才没有说一句妙玉的坏话,但她说的那些标准却几乎是与妙玉完全反着来的,若是皇后非要将妙玉许配给兰哥儿,这话让她听到可不就坏菜了?   没一会儿,妙玉就顶着一张布满红霞的俏脸,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等人走到皇后身边,皇后一把将人拉到旁边坐下,这才笑着转头看向傅里:“妙玉是她以前的法号,因为是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师父取的,我们便直接将之当做了她的乳名儿,也算是提醒她不忘恩。”   傅里恍然点头,她就说之前仿佛记得妙玉已经改了个徒妙的名字。   点头之后,她又赶紧起身给妙玉行礼:“郡主千岁。”   妙玉也跟着起身行礼:“侯夫人好。”   等两人见完礼,皇后笑着开口让两人坐下:“之前妙玉几个去参加顾家的宴会,侯夫人恐怕吓坏了吧?”   傅里赶紧摆手:“皇后说笑了,几位公主郡主出现在宴会上,我们只会觉得荣幸,怎么吓到?当时见到几位金枝玉叶的……”   她话还没说完,皇后就笑着打断了:“本宫又不是皇上,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这般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还以为本宫多可怕呢。本宫今日将你叫进宫,也是为了问问兰哥儿的情况,若是他与妙玉合得来,也确实打算将他们两个凑一对儿。”   傅里眉心一跳,不过好在她进宫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就稳了下来。   不过皇后仍旧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一丝丝端倪,于是笑得更加开心:“不过现在,本宫打消了主意。”   傅里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克制着没让自己露出太高兴的神色。   皇后没有关注,而是伸手将妙玉的手拉到膝盖上放好,轻轻拍了几下之后,笑道:“妙玉到底是义忠亲王遗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本宫与皇上自然都是希望她能平安顺遂,幸福一生的。原本本宫与皇上早有默契,就想着为妙玉挑选一个簪缨世胄家的嫡次子做夫婿,这样既没什么责任,还能过上不错的生活,而且有本宫与皇上在,他定然不敢将妙玉欺负了去。”   傅里眨眨眼,怎么听起来兰哥儿并不符合皇上和皇后为妙玉选婿的标准?   她没有贸然发问,而是紧紧聆听皇后接下来的话。   皇后也没什么卖关子的想法,转头揶揄地看了眼妙玉:“只是之前,贵妃娘家周家的姑娘邀请宫里几位公主和妙玉一起出宫,正巧遇上了你家两个儿子骑马射猎,鲜衣怒马,少年意气,妙玉只遥遥地看了一眼,便入了心。回来后,妙玉踟蹰许久,这才找上本宫,想要请本宫帮忙说和一二。”   傅里愣了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妙玉。   妙玉原本羞怯地低着头,似是察觉到了傅里的视线,抬头直接撞上了傅里的视线。   傅里很清楚地从她的眼神当中捕捉到了一些些羞涩与伤心,但更多的,还是释然。想来之前皇后应该与她说了什么,所以才会有了今天这一幕,听到她的话后,妙玉也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而且皇后会这般坦诚地与她说起这个问题,想来是已经与皇上商量过了,而且也让皇上同意了她的安排。   傅里反应过来后,对皇后愈发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二更,么么哒感谢在2020022423:54:232020022521:0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宅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等傅里从宫里离开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消息,说是义忠亲王唯一的女儿徒妙,已经与一位老牌勋贵家的嫡次子订了亲   这家老牌勋贵与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并不一样,他们虽然同样是因为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而被封了爵,但在封爵之后,人全家上下都非常有自知之明,说话做事儿也谨守自己本分,若是某一代出了个有出息的子孙,那就倾尽全家之力将人捧上高位,若是整整一代人都没个出息的子弟,人家宁愿全家蛰伏起来,也不会仗着以前功劳与情分作天作地。   总得说来,嫁进这户人家也许不会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但绝对能平安顺遂地过一生。   而皇后愿意将妙玉嫁给这户人家的嫡次子,也是因为这家的嫡次子除了吟诗作对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能,不会招惹是非,但品行非常好,而且性子还非常温柔体贴。   总的来说,皇后能在偌大的京城将这么一个处处合妙玉喜好的儿郎给找出来,并定给了她,是真的用了心的。   在妙玉的婚事敲定不久,秦可卿的婚事也跟着尘埃落定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秦可卿自己的要求,还是皇后看出了秦可卿的性子就适合那样的身份地位,她嫁的人家世不如妙玉的夫婿,但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对方还是家里的嫡长子,虽然因为守孝耽搁几年,在守孝之前他就已经考中了进士,只等她嫁过去后就能立刻进入朝廷,最关键的是她未婚夫父母双亡,头上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她嫁进去后立刻就能当家做主。   其他人不了解这两人的性子,也许还会在身后嚼舌根,说皇后对秦可卿不如妙玉,但让傅里来说的话,皇后对这两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态度,而且为她们挑选的丈夫无论是身份性情还是家世等,都是最符合两人要求的,可以想见的是,就算两人婚后生活不够恩爱,她们也绝对不会觉得婚姻生活很难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日子非常适合定亲,等到妙玉与秦可卿的婚事定下之后,之前与傅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贾元春与王熙凰的婚事,也跟着定了下来。   王熙凰与她姐姐王熙凤性子如出一辙,虽然贪恋权势,却也有些善妒。   好在她比王熙凤更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在上次参加完宴会,与那些对她感兴趣的夫人接触之后,没有选择其中家世最好的,而是选择了一个家世并不算最好,但相貌不错且性子非常软弱的一个人做夫婿。   对方父亲只是五品官儿,可他本人倒是有几分本事,十六七的年纪,已经考中了童生,来年就要下场考秀才,据他父亲说,考中的机会有七八成。   虽然难免因为身份被婆婆拿捏,但王熙凰自己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完全不觉得后悔。   而贾元春不同,也不知道是贾史氏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想法,反正她在与那些对她感兴趣的夫人姑娘们接触之后,再让家中兄弟与那些男子结交一番之后,仍是选定了其中最有权势的一个   对方是四品官儿,真要算起来,贾元春的父亲贾政还没有被流放之前,他的官职都比不过对方。但可惜的是,贾元春嫁进去只是做填房。   与卫烆傅里这般两情相悦,然后才决定结婚的情况不同,那位四品官决定娶贾元春的根本原因有两个,一是看中了贾元春的教养,想着将人娶回家之后,自己以后的迎来送往都有人管,不至于出错;二来则是为了……   将人娶回家照顾原配留下的二子一女。   傅里与兰哥儿接触的时候,他才三岁而已,根本不记事儿,而且他的母亲还是因为难产去世的,与他根本就没相处过,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母子感情。可贾元春定下的夫婿的原配可不是难产去世,而是重病而亡,她与三个孩子,尤其是长子长女可是相处了好几年的时间,感情相当深切。   最关键的是,这个四品官家里还有好几房妾室,妾室也有好些个庶出子女。   傅里完全想不通贾元春为何会选择这样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比之王熙凰选的那个夫婿可差多了,比起贾敏为她挑选的那个寒门进士更是差太远。   但这种事儿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傅里觉得不好的婚事,对贾元春来说却不见得就真的那么不好,至少比起原著进宫十来年才因为算计与秘密从女官变成了宫妃,成为宫妃后也不得宠,回家一趟之后在宫里   就渐渐失了势,最后更是死于宫斗的结局,要好太多了。   傅里摇摇头,没有再管这事儿。   而不久之后,老太太也找到傅里,说是兰哥儿的未婚妻人选定下了。   傅里见过那个姑娘,漂亮,懂事儿,说话直率,家世在四个姑娘当中不算最好的,但也不差,关键是……   兰哥儿有好感。   不是年少慕艾那种一见钟情,但在四个姑娘当中,他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姑娘,然后老太太就毫不犹豫地将人给定了下来。   然后就是交换庚帖,下聘等一系列的礼节。   因为两家都有默契,约定好了等那姑娘及笄之后再正式考虑婚事,所以两家都不急,将走礼的时间线拉得相当长。   前前后后折腾好几个月,兰哥儿都十三了,他的婚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让傅里没想到的是,兰哥儿的婚事刚刚敲定下来,他就找上了卫烆:“父亲,儿子想要上战场!”   傅里吓了一跳:“你才十三呢,就算想要上战场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怎么也得等你成了婚,等你十七八岁之后再说上战场的事儿吧?你现在才这么点儿大,本事也还没练到家,就算上了战场又能做什么呢?”   兰哥儿抿唇,一言不发,但他眼中的坚定,却几乎要灼伤了傅里的眼睛。   傅里几乎控制不住,想要起身去找老太太过来打消他的想法。   卫烆似乎能理解兰哥儿坚持,在与兰哥儿对视许久之后,他淡淡开口:“你是在认真向我请求,真的想要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   兰哥儿坚定地点了下头。   卫烆皱了皱眉:“你现在才十三。”   兰哥儿抬头望着卫烆,小脸相当严肃:“可是父亲当年上战场的时候,比儿子还要小一岁。”   傅里急了:“你父亲当时的情况和你的情况能一样吗?你父亲当时是没办法,只能年纪小小就上战场去拼搏,可是你现在有你父亲保驾护航,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就到战场上去厮杀啊!”   卫烆顿了下,转头看向兰哥儿:“我会在十二岁就跑到战场上去,是因为被老太爷训了一顿,说我不如先祖,为了证明自己才跑到了战场上去。但我可以告诉你,才到边关去的前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就算是在古代,就算卫烆比其他孩子都要早熟,可他当时也不过才十二岁,放在现代指不定小学都还没毕业呢,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战场上以命相搏,甚至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其中的孤独与恐惧,伤心与害怕是其他人完全无法想象的。   傅里担心地看了眼卫烆,悄悄伸手抓住了卫烆的手,挠了下他的手掌心,算是自己小小的安慰。   卫烆转头,眼底沉闷的情绪化开,变得温柔许多。   兰哥儿却被卫烆的话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眼中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父亲,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惊讶,感到心慌,也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   但……   兰哥儿思索之后,仍旧点了点头:“儿子想要上战场,没道理父亲都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儿子就不能。”   卫烆看着兰哥儿,摇了摇头:“我之前说过,只有你有了保命的本事,我才会同意你到边关建功立业,否则你不如直接留在京城考科举。”   兰哥儿双眼一亮,冲着卫烆抱拳行礼:“还请父亲指教!”   卫烆挑了下眉,抬脚就要往门外走。   傅里下意识将人拉住   她不反对兰哥儿上战场,可是她反对兰哥儿这么小就上战场!十三岁,他们究竟怎么想的?   但卫烆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笑,说出的话却不容反驳:“夫人,兰哥儿迟早是要走这么一遭的,不论年纪大小都一样。”见傅里瞪眼,他不禁闷笑几声,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以兰哥儿的本事,且还有得磨呢,至少最近两年我是不可能同意他上战场的。”   不满十五岁,上什么战场?给人拖后腿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卫烆的眼神黯下几分,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没有让其他人发现。   果然和卫烆说的一样,他才带着兰哥儿去演武场没多久呢,兰哥儿就被卫烆给虐趴在地上,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也不知是为了让兰哥儿意识到自己现在去上战场不靠谱,打消他的想法,还   是卫烆真就是那么觉得的,总是等他将兰哥儿打趴在地上之后,他还悠哉悠哉地站到兰哥儿面前,用一种非常严肃的指教语气,将兰哥儿刚才与他对打时的招式速度乃至于应变能力都从头到脚地挑剔了一边,差点儿没将一向要强的兰哥儿给气哭了。   好处也是有的,至少这次之后,兰哥儿就暂时打消了立刻上战场的想法。   但也不是没有坏处   这次之后,兰哥儿就像是和卫烆杠上了一样,隔三差五就要找卫烆比试一番。可是卫烆从来不会放水,于是兰哥儿每次找他比试落在傅里眼里就跟找虐似的。虽然他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但傅里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说卫烆冷面铁血不容情。   而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兰哥儿在这之后便像是认定了以后一定要上战场一样,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演武场,为此甚至连族学都不怎么去了,平日更是没个放假的时候。   然后,锦哥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兰哥儿的刺激,也跟着跑到傅里面前,说是要回姑苏去参加科举。   以锦哥儿如今的才学,他就算是去参加乡试都完全没有问题。   但还是那句话,锦哥儿如今还小,十岁而已,傅里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姑苏参加科举?   他倒是还算还打发,傅里只是问了一句“你知道自己祖上三代的姓名官职等信息吗”,锦哥儿自己就蔫了   傅里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陪着卫烆跑去湖广两省办差这多好的机会啊,林如海竟然也没有想着过来与他相认。若单单只是没相认,还能说是林如海想要征求傅里的同意,然后再在一个相对正式的场合将人认回去的话,他连面儿都不和锦哥儿见面,就着实出乎傅里预料了。   傅里问过,锦哥儿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如海长什么样。   也因为这个,锦哥儿已经开始怀疑林如海对他的感情与想法,与傅里聊天的时候,甚至隐隐透露出了几分对林如海的排斥,连带着贾敏母女在他那儿的印象都开始下跌,原本还算友好的态度也变成了抵触。   别说是锦哥儿,就连傅里也难免怀疑锦哥儿在林如海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了。   她对此相当生气,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同意林家接触锦哥儿的做法是不是做错了,甚至开始出手隔断林家人与锦哥儿的接触。   但没多长时间,傅里就发现就连贾敏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看过锦哥儿了。   傅里并没有被这个事实激怒,她反倒冷静下来,开始怀疑林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不觉得贾敏对自己的儿子有多深的感情,但她相信贾敏对自己女儿的感情。锦哥儿的存在对贾敏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对她女儿林黛玉来说却相当重要,以贾敏的性子,她在无事发生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断了与锦哥儿培养感情的机会的。   来到京城这么些年,傅里手上的店铺也开了不少,自然也积累下了一定势力,再加上定威侯府的人,不到半个月,傅里就打听出来,林家确实出了事儿,而且出事儿的还是贾敏这位当家主母。   在傅里与卫烆两人回京之前,林如海没有来见锦哥儿,是因为忙。卫烆在前面办差,将那些海外势力全部赶出了大夏,大夏自然要给那些洋人一个说法,面对不愿罢休的外国人,大夏也得派人过去接洽交流,甚至谈判。而这一类事情一向是交给礼部负责,林如海呢?好巧不巧正是礼部负责与这些外国人谈判的人。   等到卫烆夫妻回京,林如海这个负责善后的仍旧没办法从繁忙的工作当中脱身,又折腾了两三个月,才算是空闲下来,有了与锦哥儿接触并相认的时间。   可能是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心情,也可能是因为太过看重,反而在面对与锦哥儿相关的事情时变得踟蹰不前……   总之林如海对父子二人的第一次见面相当慎重,非要找合适的时机,甚至恨不得挑选一个黄道吉日来见面。   可惜就在林如海踌躇满志准备好与锦哥儿见面的时间后,贾敏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一度病危到太医都下了“病危通知书”,几乎是当着林如海的面儿说出了让他准备后事的话。   林如海父女都快被这消息打击懵了,能在这种情况还记得让林家的下人过来探望锦哥儿,并给他送上一些礼物,已经注意证明林家对锦哥儿看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116章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傅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又不好上门,所以只能让人拎上几样贵重药材上门,也算是替锦哥儿尽了一份心。   贾敏的病情缠缠绵绵折腾了一年多了,如今不见好不说,还越发重了,谁都想着她这次恐怕是好不了了,就连贾家上下也是这样想的。   定威侯府与林家出了中间隔着一个锦哥儿,可没什么关系,得知贾敏重病的消息都是两个月后了,而这时贾敏也已经被太医给下了“不好了,早日操办后事”的论断。可贾家却是在贾敏的病情刚变重的时候就得知了消息。   只是听到消息之后,贾家除去一开始派了几个下人过去送了几样不怎么起眼的药材外,便再没了动静。可等到她快不好了的消息传出来,贾家的人、尤其是贾史氏却几乎是立刻就让人到林家递了话儿,说是林家上下如今也没能能管事儿的人,想来是没办法将唯一的姑娘林黛玉照料得精心的,若是林家不嫌弃,其实可以将林黛玉送到贾家来照顾一段时间。   这话出口,就算是对后宅诸事没什么了解的林如海也知道了这老太太的打算,当时险些给气厥过去。   缓过来后,便直接将贾家的人给赶出了林家。   可这事儿吧,不但没办法瞒住正在病中的贾敏,就连林如海自己时时想起也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如今林家因为贾敏的病重多了不少事儿,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对女儿黛玉的照料也确实不如以往精心。可林如海更担心的是,若是夫人这次真的没了,女儿黛玉以后又该怎么办?   贾家眼瞧着是不靠谱的,可这嫁娶却有一样“丧母长女不娶”的规矩,若是敏儿去了,黛玉身边没个德高望重的长辈教养,以后的婚事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续娶?   林如海强撑着满心的难受与慌张,愣是没有泄露自己的半分情绪,不说将家里打理得跟贾敏还在时一般井井有条,至少也没有弄得一团糟。   而就在这个时候,定威侯府的礼物送到了。   傅里送礼之前,心里其实有些不解:虽然她对贾敏的身体状况了解得不太多,但之前几次见面,她也能看出贾敏的身体其实有在好转,至少在傅里看来,贾敏的精神状况还是非常不错的。   尤其是在她对贾敏说了,如果她死了,以后就会有人“睡她的丈夫打她的娃”这样的话后,贾敏的精神眼瞧着是越来越振奋,也越来越积极向上了。   贾敏又不是什么绝症。   别说是现代了,就算是古代的这些大夫也知道,病人的心理状况对病情会带来很大的影响。按照常理来说,贾敏以非常积极的态度配合,再加上有大夏最顶尖的一批大夫太医为她治病,林家还什么都差……在这种情况下,贾敏的病情不按照最快的速度痊愈已经非常让人不能理解了,在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太医竟然还给她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林家开始准备贾敏的后事?   傅里有些怀疑,这其中要嘛是因为贾敏之死是促成林黛玉与贾宝玉相遇的契机,因为太重要,所以贾敏才必须死;要嘛就是因为其中有人捣鬼,比如在贾家出事儿之后就非常想撮合林黛玉与贾宝玉这一对“冤家”的贾史氏,又或者一直只闻其名吧,不见其人的跛足道士和癞头和尚。   这两人可不就是为了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的这么一段风流公案需要了结,他们也可趁此机会下凡“度脱几个”,然后攒下一番功德?   这其中,当然是这次历劫的起因   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身份最贵重,度脱了他们两人得到的功德最大。   但神瑛侍者因为身份特殊,就连主持这次渡劫历凡的警幻仙子都不敢乱来,更别说是这两个不知根底的一僧一道了,若是连着绛珠仙子也偏离了原本轨迹……   只是那一僧一道颇有些神神鬼鬼的手段,傅里可不愿意与他们有所接触,于是便也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不知而已。   她并不愿意为了一个贾敏,就将自己真正珍视之人置于险地。   但傅里没想到的是,当贾敏听到了她送了药材到林家之后,不知怎地,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心情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就算在病中,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甚至比之前尚健康的时间还要更好。   林如海因为白天还要上值,倒是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情况,但一直在床前侍奉的林黛玉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且第一时间找到了母亲转变的关窍。   她甚至不曾告诉家中父母,便直接让家中下人套了一辆马车,然后一个人坐着马车来了定威侯府。   定威侯府的下人看着尚不及成人腰腹身高的小黛玉,整个人都吓到了,也不敢耽搁,赶紧进府向傅里通报了林家千金上门拜访的事儿。   傅里听到消息后,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   林黛玉的年纪比锦哥儿都还要小四岁呢,今年不过才六岁而已,可她却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孤身一人来到了定威侯府,怎能不让人担心?   傅里也等不及让人将林黛玉领到自己面前了,忙带着冬春冬夏两人便起身去了大门口接人。   听到傅里过来,林黛玉忙从马车里面出来,然后恭敬地冲着傅里行了个礼。   小小一只的黛玉,行事已经颇有章法,许是因为贾敏这段时间病重的缘故,她眼底已经不剩多少天真,反倒变得相当沉稳,就跟小大人似的。   她外貌倒真如原著描写那般生了“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身形也如原著一般“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可也有与原著描写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原著说林黛玉“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还说她“泪光点点,娇喘微微”,也说她“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但傅里瞧着,如今的林黛玉虽然面色微白,却两颊丰腴带着几分   婴儿肥,显然被养得极好,并没有大众印象当中的病弱之态,她是否“心较比干多一窍”傅里是不知道的,但显然与“病如西子”没什么关系的。   更何况她的眼底除了对贾敏病情的担心与着急外,只有一些面对傅里的忐忑与坚定,怎么瞧着,都和上述形容没什么关系。   虽然想得很多,但这些想法在傅里的脑海不过打了个转儿,连一秒的时间都没用到,在其他人看来,她也就是看了黛玉小姑娘一眼而已,实在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傅里虽然不知道贾敏得到自己送去的礼物后,整个人都精神振奋了的事儿,但也大致才得到林黛玉这次过来是为了谁。   她本以为见到自己后,林黛玉就算不会当场流泪,也肯定会红了眼眶。   可事实却是,林黛玉见到自己后直接走到傅里面前,然后当场就要给她下跪。   傅里险些吓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掂了掂,林黛玉的体重果真是意料之中的轻盈,别说与锦哥儿六岁的时候相比了,甚至还比不过他四岁时的体重。不过还算健康,没有轻得跟纸片儿人似的。   林黛玉完全没想到傅里竟然会直接将她抱起来,腾空之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本灵动的表情也变得呆愣起来。   傅里见着觉得好玩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黛玉这才回神,顿时羞红了脸。   小姑娘不愧是红楼第一女主,长相相当精致,让人抱着都舍不得撒手了,何况她有露出如此可爱的神情,更是让人心中发软。   林黛玉强忍羞臊,小声请求:“侯夫人,可以将我放下吗?”   傅里差点儿没忍住自己的怪阿姨之心,险些就凑到林黛玉脸上吧唧一口。   好在最后关头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笑了几声后便不舍地将人放到了地上。然后就那么蹲在地上,抱着小姑娘的手也没有放开:“是我莽撞了,不过你这么大点儿的小姑娘才见面就要冲着我下跪,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我将你松开之后,可不能再做如此举动。”   林黛玉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这才点头应了傅里的话。   只是看她表情,显然不太情愿。   傅里不想再与她纠缠这个问题,松开手后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定威侯府?你父亲这个时候应当在上值,母亲又在病中……你不会是一个人偷偷过来的吧?”   林黛玉低着头一言不发,小手将手帕搅成了一团儿。   傅里见状不由心软,干脆转开了这个话题:“你找我是因为林夫人吧?是她想要见我,还是想要见锦哥儿?”   虽然她不觉得这个时候让锦哥儿上门是合适的时机,但贾敏都已经重病,甚至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好活了,她也没必要……   顿了顿,傅里突然清醒,她还真不能在这种时候让锦哥儿到林家去   只要一日没弄清贾敏重病的真正原因,没有排除这背后是一僧一道在搞鬼的可能,她就不能让锦哥儿到林家涉险。   作为原本不应该存在,还是靠着她的祖传空间救回了一条小命的锦哥儿,她可拿不准那一僧一道知道锦哥儿存在之后,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这般想着,傅里的眼底就浮现了几分歉意。   可就算抱歉,她也不会同意让锦哥儿在这种时候回林家的   就算喜欢林黛玉,她在傅里心里的地位也绝比不上自己亲生的儿子锦哥儿。   但没想到,林黛玉的来意并非是为了锦哥儿。   她怯怯地看了傅里一眼,答道:“并非是想要请锦哥哥回家探望母亲,玉儿此次过来,是因为母亲在收到伯母礼物之后,突然精神好转,所以想要请伯母……”   话说到一半,黛玉贝齿咬紧下唇,难受地低下了头。   她也知道自己贸然登门的举动非常不妥,也让侯夫人非常为难,可想到自己缠绵病榻,随时都可能离她而去的母亲,林黛玉就……   林黛玉扭开头,语气坚定地开口:“恳请伯母去见一见母亲。”   说实话,傅里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   她顿了顿,迟疑着开口:“你说的是,请我去见一见你的母亲,而不是想要请锦哥儿去见林夫人?”   傅里神情恍惚,贾敏想要见她?她真的不是病糊涂了?就算傅里现在已经嫁给了卫烆,但有着当初的过往,自己在贾敏眼里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情敌”的身份吧?都病入膏肓的,还想要见情敌,甚至因为情敌送去的礼物而精神好转?   莫不是被气的吧?   想到林黛玉这次过来,似乎并未让她父母知道,傅里就忍不住多想……   傅里看着林黛玉,眼神疑惑:“我若是真的跟着你去林家见了你的母亲,你确定林夫人不会直接被我给气……”死吗?   因为贾敏在病中,说死这样的字眼不吉利,所以她在说到最后,直接将那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但以林黛玉的聪慧,想来应当明白她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林黛玉听完,果真红了眼眶,并开始迟疑起来。   但很快,她就趁着傅里没防备的时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傅里,眼里像是蓄了一团火:“伯母,侄女恳请您到林家与母亲见上一面。”   傅里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答应下来。   傅里答应林黛玉的邀请并非头脑发热,也是为了自己与锦哥儿。毕竟贾敏这奇怪的重病若是不弄清楚真正的原因,她以后恐怕都得生活在担心之中。   细究的话,她和锦哥儿可都是红楼世界本不应该存在的人,虽然之前母子二人平平安安地活了十来年,她还混得如鱼得水,可那都是在红楼剧情开始之前,如今只等贾敏一死,红楼主线剧情就要开始了,若是被警幻仙子和那一僧一道发现了如今除了主线,其他剧情早已经支离破碎,谁知道他们母子二人的生命安全还有没有保障   ?   让锦哥儿,甚至是定威侯府的任何一个人过去,只要遇上危险都还无还手之力,反倒是她,因为还有一个空间做最后的退路,所以还能到林家去试探一下。   若是遇上了一僧一道,且对方想要对她不客气,她也大可以直接遁入空间,等危险过去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出来,然后直接将自己突然消失的帽子扣在那一僧一道身上,也没什么隐患。   这般想着,傅里便点头应了下来:“可以,你先在马车等我回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再出来陪你一起去见你的母亲?”   林黛玉没想到傅里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兀自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傅里失笑,抬手揉了揉林黛玉的头,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先等着,不要着……”急。   她低头,入眼处是一双死死攥着傅里裙摆的小手。   傅里眨了眨眼,无奈地转头。   小丫头低着头,似乎对自己这般举动非常不好意思,但她的动作,却非常倔强。   傅里顿了下,笑着弯腰牵住林黛玉的小手,然后直接将人带进了定威侯府。   尽管不知道贾敏生病,林黛玉为什么会想到将自己请来与她见面,但她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拒绝与贾敏见面。   刚到林家,林黛玉便拉着傅里的手跟小火车似的哒哒哒地往贾敏的院子跑。   这样的举动,可一点儿和许多人印象中的,风一吹就倒,动不动就哭的林妹妹形象完全不一样。   不过也正常,就算是红楼原著里面的林黛玉,其实也并非其他人印象当中的“爱哭”,她的每一次哭泣其实都是在私底下,又或者在贾宝玉面前,而且每一次也都是因为贾宝玉,而在贾宝玉之外的事儿,林黛玉其实从未哭过,就算受了委屈也只会牙尖嘴利地怼回去,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如今贾敏尚在,林黛玉又不是寄人篱下,性子比原著更活泼实属正常。   这些想法在傅里脑海划过,很快就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因为她整个人都被林黛玉拖着往前跑,因为对林家环境不熟悉,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脚下的路及两边景物上,没时间关注其他。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一个清雅的小院儿门前。   林黛玉招呼也不打,带着傅里直接冲了进去,旁边守着的丫鬟婆子们竟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一个陌生女人跑进太太的屋子。   进了屋,才有人招呼林黛玉。   她却不理,只是一味地拉着傅里往贾敏休息的里屋走。   “姑娘,您刚才跑哪儿去了?太太醒来没见着您,可是担心得不行,您怎么……”春笙顿住,视线落在傅里身上,整个人就跟炸了毛似的,全身都戒备起来,“姑娘,您这是到哪儿去了,怎么将傅、侯夫人给请来了?您之前不见了,难道不是回屋休息去了,而是一个人出府,去了定威侯府吗?”   林黛玉是个懂礼的小姑娘,自然不愿忽视了春笙的问话,可她又非常着急地想要将傅里带到贾敏面前,于是就有些犹豫。   不过她很快就分清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直接将傅里带到贾敏面前,等傅里坐下之后,她才转身将春笙带出了里屋,顺便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等回答完之后,不等春笙开口,她便转头跑出了屋子。   春笙吓了一跳,担心她又往外跑,赶紧追了出去。慢慢地却发现自家姑娘是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等她松口气呢,刚走到姑娘房门口,又见自家姑娘将自己的梳妆匣直接抱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丫鬟,怀里同样抱着许多价值不菲的书籍和字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春笙险些没昏过去。   定了定神,她才缓缓开口:“大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呢?为何将这些东西全都拿出来了?拿出来又是要做什么呢?”   林黛玉绷着小脸,认真地看着春笙,奶声奶气地回答:“我因为自己的原因,逼着本来不愿与母亲多相处的侯夫人上门与母亲见面,这事儿本身就是强人所难。侯夫人好心来了,我却不能将之视作理所当然,理当报答才是。”   春笙哽了哽,说不出反驳的话,但当视线落在林黛玉怀里的梳妆匣及两个丫鬟怀里的古籍字画上时,她仍忍不住开口:“可这些都是姑娘最喜欢的东西,没必要全都给了侯夫人吧?就算要对侯夫人表示感谢,也大可以从府中私库中取,何至于让姑娘拿出自己的私房?”   林黛玉坚持:“这事儿是我做的,谢礼自然该由我自己出。”   说完,便带着两个丫鬟越过春笙,直接往贾敏的院子走。   春笙无奈,只得赶紧跟上。   留在屋子里与贾敏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傅里是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的,她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贾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对视许久,贾敏才笑着打破尴尬:“我没想到黛玉竟然会跑去定威侯府将你给请来,实在对不住。”   傅里摇头:“没有的是,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确认。”顿了顿,她笑道,“而且黛玉非常可爱,我并不觉得冒犯。”   尴尬已经打破,两人也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起来。   因为贾敏身体的原因,大部分时候都是傅里在说。说着说着,傅里便忍不住将话题转到了贾敏的病情,以及林家当初曾见到过的一僧一道身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详问,就见春笙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太太不好了,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跛足道士和癞头和尚,姑娘刚见到他们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二更,么么感谢在2020022523:54:212020022621:0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小包4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春笙话音刚落,贾敏便想起了黛玉三岁时突然出现在林家,还说要将黛玉化去出家的一僧一道,当时他们同样是突然出现,只是黛玉没有晕,两人也不过是说了几句似是而非、奇奇怪怪的话就离开林家。   当时贾敏与林如海都觉得这一僧一道相当可疑,甚至怀疑过他们是拐子。   只是后来两人如来时一般又突然飘然而去,种种行为不似凡人,两人这才没有报官让人去将两人抓了。   可贾敏从未想过,这一僧一道竟然还会出现!   不但出现了,竟然还害得黛玉晕过去了!   贾敏猛地从床上起身,却因为气血不足,砰一声倒下,撞到了床柱上。   傅里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起。   索性贾敏没有大碍,强撑着一口气抓着傅里的手就从床上下来,然后就要往外走。   傅里赶紧将人叫住:“你难道就穿着里衣出去?春笙,赶紧找一件外衣或大氅给林夫人披上,本就在病中,若是就这么出去,丢人事小,受了凉再加重了病情可就不好了。”   春笙顿时回神,赶紧走到旁边从柜子里抓出一件雀金大氅,然后赶紧给贾敏披上。   等披好大氅,贾敏回头感激地冲着傅里感激地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门,去会会那一僧一道去了。   傅里也不急,随手拉住一个没来得及跟上贾敏的丫鬟就吩咐道:“你家姑娘晕了,林太太又正在病中,谁也不知道她还能支撑多久,府上没个能管事儿的可不行,你还是赶紧叫个人到衙门去将林大人喊回来主持大局吧。”   傅里就一个外人,大事当前,她可不能替林家做什么。   那丫鬟是个知道轻重的,听了傅里的话后立刻跑了出去,然后叫住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就将傅里的话告诉了他,紧接着,那管事便转身跑了出去。   傅里这才慢悠悠地叫人带路,去了一僧一道出现的花园。   傅里赶到的时候,一僧一道还没走,原本晕过去的小姑娘林黛玉也已经在贾敏的怀里苏醒了过来。   见到她来,原本视线落在贾敏母女身上的一僧一道瞬间转向傅里。   好一会儿后,那位跛足道士才捻着胡须笑着开口:“我道绛珠仙子的身世怎么和警幻仙子在薄命司上记录的情况不一样了,原来是因为你。”   傅里沉下脸,瞬间做好了随时逃进空间的准备。   那跛足道士与癞头和尚对视一眼,笑着一瘸一拐地“飘”到傅里面前,然后就跟看见了什么稀罕又危险的人物似的,一双好奇又戒慎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贫道还是第一次见到跳脱三界之外的灵魂,不知这位夫人能否告知贫道,你究竟从何处来?以后又将去往何处?又为何要破坏警幻仙子的布局和谋划?”   傅里险些没忍住直接将那句有名的“从来处来,从去处去”的话甩到这跛足道士的脸上,不过在最后关头,她记起这人颇有些神异手段,并不是自己这样普通人,又强忍着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顿了顿,傅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贾宝玉一个男人,会被全是女人的太虚幻境接去“指点迷津”,其实是因为警幻仙子想要到荣国府接走绛珠仙子的时候路过了宁国府,然后偶遇了宁荣二公之灵,因为两位国公认为宁荣两府子孙虽多,却没有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所以拜托警幻仙子将贾宝玉接到太虚幻境,借用一些手段将他引入正途。   因为这事儿全是出自警幻之口,真假暂且不论,但警幻既然能用宁荣二公打发其他对贾宝玉这个男子出现在太虚幻境而有异议的仙子,想来凡间有名的人物,对这些世外之人也还是有些影响的。   只是宁荣二公就让太虚幻境中的“仙子”们改变了对贾宝玉的态度,若是这一僧一道知道了卫烆的身份,对她的态度也应该更慎重一些吧?   她冲着跛足道士笑了笑,果断装傻:“本夫人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大夏最寻常不过的一个人,虽然在巴州府生活几年,但本也是京城人士,夫婿更是京城位高权重的定威侯,谈何来处与去处?至于你说的什么布局和谋划,我完全是一头雾水。我反倒想要问问这位道长,你口中的警幻仙子究竟是谁?她若真是个仙子,又为何要干涉凡间俗事?”   提到卫烆,跛足道士果然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变得迟疑起来。   跛足道士愣了下,转头与癞头和尚对视一眼,旋即疑惑地回头:“你真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不认识警幻仙子?”   傅里毫不心虚地点头:“我从未见过警幻仙子!”   就算穿越了,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要是真见到了警幻仙子她也不会觉得高兴,只会觉得恐怖。   要知道警幻仙子亦正亦邪,实在说不上是个好人,而且警幻仙子居住的宫殿,也有许多怪异之处,做出的那些事儿更是让人心中鄙夷。   跛足道士想到警幻仙子的布置,又想到他与癞头和尚为了那块补天石身上的功德而与警幻做的那些交易,再想到如今声势正盛且简在帝心,时常与如今的真龙天子接触的定威侯,一时竟有些拿不准该将她怎么办。   癞头和尚踟蹰片刻,干脆撂下贾敏母   女,也来到了傅里面前。   傅里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儿直接进了空间。   好在癞头和尚就算来到傅里面前,也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她,没有再做出多余的动作。   只是这样被人盯着,心理压力也非常大就是了。   沉默片刻,跛足道士看着傅里:“贾敏到了寿限还未死,可是因为你的缘故?”   傅里眉心一跳,这件事可真是与她毫无关系:“林夫人寿限已至?你们可不要乱说啊,林夫人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而且这种生死大事,不是应该由地府管辖?我一个普通老百姓,若真有这般逆天的本事,当年就直接将周公救下了,何至于将这般手段用到一个与我没什么干系的女人身上?”   “再者说,”傅里看了贾敏一眼,眨眨眼,“我当年与林夫人还是利益冲突的敌人,我会被赶出林家就是因为她,我不盼着她死就不错了,若真有这种可以让人延长寿命的宝物,怎可能出手救她?”   一僧一道虽然不知道傅里来历,也不知道空间的存在,却对她在这世上的“经历”了如指掌,听了这话,自然明白她所言不假。   只是两人已经算过,这世上只有傅里这一个意外,就算傅里能言善辩,但贾敏到了年纪没死这事儿也肯定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甚至四大家族发生的那些变故,恐怕与她也脱不开关系。   这般想着那癞头和尚眼神一厉,抬手就往傅里的肩上抓去,显然是准备将人带走审问清楚其中缘由之后,再看能否弥补警幻仙子的布局。   傅里吓了一跳,心念一动,立刻就要往空间钻。   但在即将进入空间的下一秒,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因为声音太过熟悉,她愣了一下,以至于错过了进入空间的时机。   癞头和尚的手已经抓住傅里的肩膀,立刻就要拉着她离开。   就在下一秒,旁边突然出现一把长剑,以风雷之势地冲着癞头和尚的手臂砍去。   癞头和尚吓了一跳,只能松开抓着傅里的手。   傅里察觉到肩上的力道消失后,猛地往后倒退几步,等彻底站住之后,这才发现那柄长刀的主人竟然是卫烆,而且此时他已经握着一柄长剑与那癞头和尚战到了一起。   最让人惊讶的时,两人之间的比斗,竟然是卫烆占了上风!   旁边的跛足道士似乎想要去帮癞头和尚,却被旁边文弱书生打扮的顾学士拦住了去路。   就算以傅里这普通人的眼光,也能看出顾学士也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至多只能自保,完全没办法在跛足道士的诡异手段下将他如何,但也不知道顾学士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每每那跛足道士要从他身侧离开的时候,只要他将手上明黄色的匣子递到跛足道士身前,那跛足道士就跟见了鬼似的瞬间被他逼退,只能再与他纠缠在一起。   最叫傅里感到奇怪的是,这一僧一道的本事明显都要比卫烆及顾学士强,然而他们与之打斗起来偏偏束手束脚,根本不敢对他们下死手。反倒是卫烆与顾学士二人动起手来毫无顾忌,时间长了,反倒能将一僧一道压制。   傅里只觉得自己仿佛看了一场神魔大片,各种“特效”齐飞,看得她眼花缭乱的。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一僧一道看出情况,知道他们与卫烆顾学士纠缠下去绝对讨不了好,于是想要离开林家。   傅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掐了个手决,正忧心这一僧一道离开之后,以后恐怕还会来找她的麻烦,就见那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的一僧一道竟然突兀地摔了个大马趴。   傅里:“???”   再一转头   傅里:“!!!”   她跟着所有人一起冲着门口的方向跪下,而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能想到,皇上竟然还微服私访,来到了林家呢?   若是没有看错,皇上身后跟着的那个,仿佛是本该只比卫烆与顾学士晚来一步的林如海   傅里又不是那等莽撞之人,在答应来林家之前,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也为了避免自己“突然消失”之后引起轰动,她还特意提前派了人去找卫烆,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以及可能出现的情况的。   既然都提到了自己可能“突然消失”,自然免不了提及这一僧一道不是?   想到卫烆与钱大之前说起过的,他们在宫里互相配合替她圆谎,还编出了一位“怪先生”的事儿,傅里大致猜到了皇上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也猜到了卫烆究竟是靠着什么理由,将皇上给忽悠到了林家。   傅里只是没想到,雍和帝的存在竟然对这一僧一道有影响。   但想到她刚才拿卫烆都能让这一僧一道生出顾虑,皇上出现在这儿会对他们造成如此惨烈的压制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皇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趴在地上的一僧一道吸引了,对其他人毫无兴趣,只随意地冲着其他人挥了挥手,让他们起身后就直接来到了一僧一道跟前。   那一僧一道听到三呼万岁的声音,便已经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这般情形。   知道自己越是动用法力,越是对雍和帝有威胁,自己就越是行动受限,于是   两人倒也不挣扎了,而是松开掐诀的手势,跟个凡人一般从地上坐了起来。   见到雍和帝,两人相视一眼之后,竟还如傅里他们之前那般跪下行礼。   雍和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雍和帝没有开口让他们平身,而是蹲下来,认真地打量着一僧一道:“你们真的是世外高人?真的有神异手段?真的无所不能?”   一僧一道头上冷汗直冒,完全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一会儿,跛足道士才开口:“回皇上,您可能误会了,我们这样的修行之人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一些保命手段,无所不能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雍和帝皱眉,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余光注意到周围还有许多人,很快闭了嘴,然后起身冲着卫烆开口:“明径,安戈,带上一僧一道,回宫!”   说完便转身,直接离开了林家。   卫烆只来得及与傅里对视一眼,安抚地冲着她点了点头,转头就与顾学士一起,亲自压着一僧一道离开了林家。   林如海留了下来。   不过傅里与他没什么可说的,又想着人家一家三口团聚,自己留在这儿完全就是个电灯泡,于是转身就要与贾敏告辞离开。   林如海夫妻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感激地对着她行了个礼。   对此,傅里冒出了一脑门儿的问号   难不成,这对夫妻也相信了那一僧一道的话?   林黛玉被贾敏抱在怀里,眼神迟疑,似乎不想让她离开。   傅里笑了笑,开口道:“黛玉不用担心,以后总会有见面的机会的。而且那一僧一道既然被皇上抓住了,等你父亲从那一僧一道口中得知了缘由,想来你母亲的病情也会很快就能好转,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说完,她便要离开。   林黛玉却赶紧叫来身边的丫鬟,让他们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到傅里面前:“今日打扰侯夫人本就是黛玉不对,何况还让侯夫人险些遭遇险境,这些都是黛玉的赔礼,还望侯夫人收下。”   傅里愣了下,下意识想要拒绝。   却听贾敏咳嗽两声之后开口:“今天确实是黛玉莽撞了,还害得你险些被抓……这些东西都是黛玉自己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还请侯夫人不要推辞,这样黛玉心里也好受一些。”   傅里对上林黛玉期盼的眼睛,无奈地摇摇头:“行吧,我就厚颜收下了。”   卫烆是第二天才从宫里回来的,而且身边还跟着顾学士。   两人进了府,便直接来到了傅里的院子。   见到顾学士,傅里赶紧让人端上茶水点心,不过顾学士摆手拒绝了:“今日上门是有事儿想要与侯夫人确认一二,问完我还要回宫复命,茶水之类就不要端上来浪费了。”   傅里看了卫烆一眼,抬手挥退了所有下人:“不知顾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学士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那一僧一道一口咬定四大家族会落得如今地步是因为你在其中作梗,林家夫人至今未亡也是因为你在其中出力……皇上虽然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也总想听你亲口说个答案,所以才让我走了这么一遭。”   傅里苦笑:“之前在林家,你们还没来的时候,那一僧一道也曾这样问过我,甚至于,他们还说我是跳脱了三界之外的灵魂,不是大夏人。可我从小到大就生活在京城,之后虽然跟着林大人去了巴州府,但在巴州府的所有经历也都经得起细查……他们说我不是大夏人,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顾学士眼眸闪了闪,笑问:“还有这样的事儿?”   傅里心中暗骂,就不信那一僧一道没有告诉你。但面儿上,她仍做出一脸悲愤的样子:“正是如此!我当时听到他们这样说,整个人都懵了,我将从小到大的经历回想了一遍,非常确认自己就是土生土长的大夏人,从小到大的经历也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不是大夏人呢?”   “至于他们说的贾敏本来已经该死了,却因为我的缘故没死成……”傅里翻了个白眼,“这就更可笑了,我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可能用来救她?我救周公,救周婆,救我的父亲不是更好?”   “还有四大家族……”   吧啦吧啦……   傅里逐字逐句地将顾学士的问题回答并反驳了一遍,然后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顾学士您信我,我真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当年被赶出林家之后,有了一桩奇遇,但那奇遇也对赚钱有用,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人寿命到头了还不死的呢。”   顾学士自己也不相信这话,但皇上非要让他走一趟,他也只能走一趟了。   如今得到了答案,他便直接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等人走后,卫烆才将那一僧一道的事儿告诉傅里:“皇上将两人锁在了地牢中,然后用一些手段问出了不少事儿,像是太虚幻境、警幻仙子之流自然也都知道了,而且顾学士还从那跛足道人身上搜到了一面相当神异的风月宝鉴,因为不设防,他还险些着了道儿……”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118章   风月宝鉴最后当然是落到了雍和帝手中,不过因为那玩意儿除了害人根本就没什么用,他拿到手后就准备让人将风月宝鉴给毁了,但他很快发现,风月宝鉴根本就摔不坏,反倒只有用火才能将风月宝鉴毁了。   可在烧毁风月宝鉴的时候,那风月宝鉴里面竟然传出了一道哭声,听得雍和帝头皮发麻,等问过跛足道人才知道,那风月宝鉴是警幻仙姑的东西,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且还会害人,雍和帝就更加没有将东西留下的必要了。因为他的身份对风月宝鉴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最后还是雍和帝亲手将那镜子给毁了的。   虽然王熙凤已经没了,那风月宝鉴理应再没有用武之地了,但这害人的东西被毁掉了,也总比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人害了的好。   而傅里呢,因为卫烆与钱大两人之前在雍和帝面前铺垫得好,之前在一僧一道的威胁下也没有做过任何可疑的举动,所以在顾学士到定威侯府来问过并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之后,雍和帝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了。   一僧一道被抓之后,贾敏的病情竟然开始慢慢好转了,傅里瞬间明白,贾敏之前的病情表现会那么奇怪,正是这一僧一道搞得鬼。   如今一僧一道被抓,显然是不可能再被放出来的了,傅里才真正放了心,也不打算再拦着锦哥儿到林家去探病了。   不过林如海觉得锦哥儿学业更重要,而且贾敏病情既然已经开始好转,无论是林如海还是贾敏,两人都对与锦哥儿见面没有那么着急,再次开始讲究起来。   傅里:“……”   虽然无语,但既然人夫妻二人是这么要求的,她也没什么阻止的必要。   这事儿过去之后,傅里也算空闲下来,几乎每日都会随机到京城的一家店里小坐一段时间。   这日,正巧遇上两个孩子放假,兰哥儿因为一心扑在武艺和兵法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陪着锦哥儿出门放松玩耍了,不过这次听说锦哥儿想要陪着傅里一起去火锅店,很长时间没有放松,察觉到自己的精神也已经紧绷到了一定程度的兰哥儿想了想,竟然也开口说要一起到火锅店去。   傅里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带着两个孩子就直接去了火锅店   卫烆倒是也想去,可惜这段时间茜香国在边关蠢蠢欲动,他虽然暂时不会上战场,但也需要盯着一些战前准备,自然没时间陪着他们出门。   母子三人来的是田大娘所在的那家火锅店,田大娘已经许久不曾与锦哥儿见面,如今见他到火锅店来,整个人都高兴得不行,原本和善的脸上几乎要笑成了一朵花。   傅里被她的笑容感染,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来:“田大娘,店里繁忙,我们还是不要在门口挡路了,以免耽误了客人进来用餐。”   田大娘乐呵呵地将人引到了二楼雅间,和傅里、锦哥儿叙旧了两个时辰后,日头到了正当中,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田大娘也担心锦哥儿饿着,与傅里说了一声后就出去忙进忙出地为傅里母子三人准备食材去了,拿来的全都是上好的新鲜食材,底料也是打出最新调配的,保管吃着让人停不下来。   三人都是无辣不欢的,吃起火锅来自然非常尽兴。   等到吃完之后,一个个的肚子都已经微微鼓了起来,这画面看着相当有趣。   三人也不好就这么离开,于是就直接坐在雅间里面说话聊天。不过大家也知道,人吃饱了就会犯困,傅里三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为了醒神,两个小的就走到了窗户边将窗户打开吹风去了。   傅里呢,则瘫在椅子上闭目小憩。   只是没说眯多久,傅里就听到锦哥儿突然发出一阵一声惊呼,然后便听到他开口说道:“那位先生我仿佛见过。”   傅里愣了下,还没回神,就听兰哥儿也跟着开口:“瞧着是有些眼熟,确实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两人都这么说,连傅里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她起身走到窗边,正好看见一个男人踏进自家火锅店的大门。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傅里仍旧将人认了出来。   而后,她转头要笑不笑地看着锦哥儿,直将人看得头皮发麻了,这才笑着从袖袋里面拿出了一面小圆镜递到锦哥儿面前:“你见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但他的儿子你我倒是天天见。”   锦哥儿一愣,正要结果镜子,就听兰哥儿笑着开口:“我就说那位大人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眼,但一时间又没能想起来,没想到竟然是那位大人。”   锦哥儿顿住,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等到从镜子里面见到那张与刚才见到的那个人足有六七分相似的脸,锦哥儿怔住,好一   会儿才哼了一声:“原来是他啊。”   傅里哭笑不得地揉了下锦哥儿头:“你想要和他见面吗?”   锦哥儿下意识想要摇头,他对林如海确实没什么感情,但想到之前发现林如海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烦闷的心情,他又生出了几分迟疑。   他不觉得自己对林如海有感情,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生父,有着这么一层天然的血缘关系在,他对林如海本来就更容易产生感情。傅里又不曾在他耳边说过林如海的坏话,而锦哥儿从其他人口中打听到的林如海又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所以锦哥儿难免对他生出了几分期待。   这点儿期待并不浓烈,但也难免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锦哥儿不喜欢被这样的情绪纠缠,于是耸了耸鼻子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傅里有些讶异地看着锦哥儿,但对上他有些忐忑的眼神,她顿时笑了起来:“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而且从来不会为难自己。之前既然敢说出不介意你与林家人相处,也不介意你认祖归宗的话,那就一定是因为我真的对这样的事情不在意,否则我就算是将你锁在定威侯府,也是万万不会让你和林家人接触的。”   虽然刚才锦哥儿点头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隐隐生出了几分失落,但这样的失落在对上锦哥儿眼睛,发现他对自己的在意后,也都尽数消散了。   锦哥儿与傅里从小相依为命,对彼此的了解自然也是非常深切的。   他的视线在傅里的脸上逡巡片刻,确定她是真的不介意后,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带着几分不满开口:“如果林家不想将我认回去,我也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因为林家的存在而受到什么影响。但既然我知道了林家对我的态度,也知道他们是真的想要将我认回去……而我自己在知道这样的事实后,也并非真的无动于衷,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和林家接触一番,然后再来确定以后究竟该怎么做。”   顿了顿,锦哥儿解释到,“这件事要是由林家主导,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而我被这么吊着,情绪也难免受到影响,所以还是尽快和林大人见面,早日将这件事解决为好。”   这点傅里也是非常认同的,毕竟她就不是那等喜欢拖拖拉拉的人:“既然你决定和林大人见面,那么也该准备起来的。不管你和林大人见面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是你的长辈,与他见面,自然没有让人来到雅间见你的做法。你去问问店里的跑堂,然后一个人去拜访就好了。”   锦哥儿有些忐忑:“娘亲不和我一起去吗?”   傅里失笑:“你这是准备和林大人见面,我过去干什么呢?当然,兰哥儿与林大人无亲无故的,自然也是不能和你一起过去的。不过他作为你的兄长,倒是可以将你送到门口,顺便也能问候一下林大人,至于其他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兰哥儿愿不愿意陪着你一起过去,你也得问问他的意见。”   锦哥儿转头看向兰哥儿,眼神炙热。   兰哥儿已经许久不曾被锦哥儿用这般依赖的眼神看过了,当即就笑着点了头:“只是将你送到林大人吃饭的雅间门口而已,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当然可以。”   说完,他便干脆起身,然后以眼神催促临到头了却变得有些迟疑的锦哥儿。   好在锦哥儿并非那等瞻前顾后之人,他眼神很快就坚定起来,然后跟着起身,在兰哥儿的陪同下一起走出了雅间的房门。   到门口的时候,傅里突然叫住了锦哥儿:“你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大可以直接问林大人,想来以他对你的态度,就算你偶尔言语不当,冒犯了他,他也能耐心和你解释。不过有一点却要注意,他毕竟是你的长辈,若是你与林大人之间有什么事情谈不拢的,不要发脾气,也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利,冷静下来,记得回来与我们商量。”   锦哥儿顿了下,而后笑着回头:“娘亲放心,儿子记得了。”   说完,他就和兰哥儿一起去了林如海定下的雅间。   等人都走后,傅里一个人坐在雅间里面,心里竟隐隐开始发慌。不过好在没一会儿,兰哥儿就回来了。   等他坐下之后,傅里笑着问道:“林大人今天应该是一个人过来的吧?”   兰哥儿点头:“确实是一个人过来的,不过他并非是为了到火锅店用餐,而是想要过来点菜,然后让人将食物送回林家。听林大人说,林夫人与林姑娘对店里的清汤火锅都非常痴迷,几乎到了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的地步。林大人也是难得得了空闲,所以才会刚散值就来了店里。”   傅里倒是不知道贾敏母女对店里的清汤火锅爱得深沉,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店里的食物大   部分都是空间出品,不但食物质量和味道远超这个时代的蔬菜,因为是在空间培育并长成的,吃多了店里的食物,对身体还有一定的好处。   虽然这样的好处对普通人来说微乎其微,在其出众的口感下甚至从来没被发现过,但像是贾敏母女这种正在生病又或者天生体弱之人,这些空间出品的食物能带来的那点儿好处,就变得格外明显了。   想到这儿,傅里动作突然一顿   贾敏的病情会渐渐好转,不会是因为空间吧?   她顿了下,开口将守在门外的小二叫了进来:“是否有一位姓林的夫人经常来店里吃火锅?而且每次都点的清汤?”   那小二仔细回想片刻,然后才开口:“几个月前,确实有这么以为姓林的夫人每次都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店里吃清汤火锅,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上门了。不过我听掌柜说,这位林夫人好像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并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而且这位客人好似真的对店里的清汤火锅非常喜欢,就算自己不能来,也总是让下人到店里点一桌火锅带走。”   傅里总算明白过来,那一僧一道为何会说贾敏到了寿限还没死,是因为她的原因了。   虽然她自己及那一僧一道在之前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但显然贾敏的早亡与林黛玉虚弱的身体都是警幻仙子在捣鬼,而傅里的空间之前就能调养好锦哥儿的身体,显然对警幻也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问清楚问题之后,傅里就将小二打发出去了。   等人离开后,兰哥儿笑着看向傅里:“娘亲你怎么突然关注起林夫人了?”   傅里笑了笑,没有隐瞒兰哥儿,直接将那一僧一道之前说的话告诉了他,末了开口说了句:“虽然我一直觉得那一僧一道是在胡言乱语,但他们说得信誓旦旦,我总是难免心中挂怀。如今听说林夫人之前经常在店里吃火锅,我难免想到这上面来。”   兰哥儿先是觉得疑惑,旋即想到放进清汤里面的许多诸如红枣一类的调料,有些懵懂点头:“是因为清汤底料里面的那些药材吗?”   傅里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说法,忍不住笑了起来:“应该是吧?除了这点儿,我也实在想不到自己与林夫人还有什么交集了。”   兰哥儿听傅里这样说,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傅里笑着摇摇头,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顿了顿,她视线落在兰哥儿尚且稚嫩的脸上,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揶揄地看着他:“说起来兰哥儿你也已经定亲有一段时间了,那你这段时间和你未婚妻见过面没有?可曾送过她礼物呢?”   兰哥儿愣了下,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傅里嘴里的未婚妻到底是谁,过了会儿才恍然大悟,然后果断摇头:“我这段时间忙着习武,连族学都没去了,又哪儿来的时间去和未婚妻见面,甚至为她挑选礼物?”   傅里:“……”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兰哥儿:“若是没有意外,你这个未婚妻很可能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比起习武,你难道不应该更在意你的未婚妻吗?”   但想到兰哥儿年纪还小,可能至今情窦未开,她又只能叹气,“不管怎么样,你逢年过节,以及放假的时候,总得给你的未婚妻挑选一两件礼物,以表示你对那姑娘的看重吧?若是订婚之后你就跟完全没这回事儿一样,你的未婚妻指不定还以为你根本就看不上她,然后为此伤心难过呢。”   兰哥儿到底年纪小,对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够了解,老太爷与老太太年纪又大了,根本不可能手把手地教兰哥儿如何与未婚妻相处,卫烆又太忙,而傅里呢,又一时没反应过来古代不如现代信息发达,兰哥儿这样每天三点一线的好学生根本就没有其他渠道接触这样的消息   定威侯府规矩森严,傅里又对荣国府里面那种婚前在孩子房中放两个通房丫鬟伺候的做法深恶痛绝。下人们也担心自己在少爷面前嚼舌根,让府中的主子知道了,会毫不留情地惩罚他们,于是更不敢在兰哥儿面前乱说话。   若不是今天突然想到这件事,傅里恐怕还不知道,这对刚定亲的未婚妻竟然一次交流也没有。   见兰哥儿虽然脸红,但眼神却相当懵懂,她只能慢慢地教他该如何与未婚妻相处,又该如何讨好未婚妻。   兰哥儿虽然态度并不算热衷,但仍旧决定按照傅里的话去做。毕竟有着卫烆与傅里这对神仙眷侣整天在眼前晃悠,兰哥儿对他们这样的感情也是相当羡慕的。   但傅里不曾想到,因为自己让兰哥儿给未婚妻送礼这件事,竟然还让他发现了一件让人恼恨非常的事   兰哥儿去送礼的时候,竟然撞见未婚妻正与她表哥互诉衷肠!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二更么么哒 第119章   到底是父子间的第一次见面,林如海与锦哥儿之间自然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在问了锦哥儿名字、功课并以后的打算,再初步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之后,锦哥儿便因为忍受不了屋子里面的尴尬气氛,选择了告辞。   林如海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种事记不得,于是也干脆放人离开了。   到锦哥儿回到雅间,便见到了兰哥儿满脸通红的样子。   他有些好奇地坐到兰哥儿身边,然后看向傅里:“娘亲你又和兰大哥说什么了,他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傅里哭笑不得地将兰哥儿至今还没有与未婚妻见过面,更没有送过礼物给那姑娘的事儿说了出来:“若是我今天不问,恐怕还不知道这事儿了。可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好好教教你兰大哥该怎么与未来的妻子培养感情不是?”   锦哥儿从小受到傅里的熏陶,对这方面的事儿显然要比兰哥儿了解得多,听到兰哥儿在定亲之后竟然与未婚妻一次面都没见过,他登时就瞪大了眼睛:“兰大哥不是吧,那可是你的未婚妻诶,你在上次遥遥见了对方一面儿之后,这么久的时间竟然没和对方见过面儿?”   说完,锦哥儿一本正经地“指点”兰哥儿:“兰大哥,男子汉大丈夫要记得主动知不知道?老婆是要宠的知不知道?若不是老太太提早给你将未婚妻给定下了,你这样是很可能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的知不知道?”   听到锦哥儿这蜜汁自信,仿佛自己有过相关经历的信誓旦旦的语气,傅里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锦哥儿回头看着傅里,有些不高兴了:“这些不都是娘亲告诉我的吗?难道儿子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傅里赶紧憋住笑,然后连连摇头:“没错没错,锦哥儿说得太对了。妻子娶回家之后确实要好好宠着的,若不然以后若是发生了矛盾,你妻子虽然不能和离,却也有无数种办法让人有苦说不出,同床异梦的婚事可比不上两情相悦来得轻松。”   兰哥儿想了想,果断点头:“等下次放假,就亲自到街上的首饰店给她挑几样首饰,然后亲自送过去。”   能有这样的结果傅里已经非常高兴了,但锦哥儿却还不满意:“这种事儿赶巧不如赶早,你既然都准备给嫂子买礼物了,为什么还要等到下次放假?下次放假都一个月后了,到时候你确定自己还能记得这件事?”   兰哥儿认真想了下,旋即耷拉下嘴角。   傅里看着觉得好玩儿,显然兰哥儿在想过之后,已经发现自己在下个月的时候不一定还会记得这一件事了。   兰哥儿倒也没有迟疑,发现自己的不靠谱之后,立刻就起身冲着傅里行了个礼:“娘亲,你和锦哥儿继续坐着,我就先去给她李姑娘买首饰去了。”   傅里不禁失笑:“你了解李姑娘,知道她的喜好吗?”   兰哥儿怔住,摇头。   “你知道李姑娘这般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吗?”   兰哥儿仍旧摇头。   “你知道最近时兴的首饰款式是哪些吗?”   兰哥儿木然,还是只能摇头。   傅里起身走到兰哥儿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所以说,这件事你一个人根本就搞不定,必须得找个人来帮你出主意啊。”   傅里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锦哥儿突然开口:“兰大哥,娘亲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请我去帮你出主意吧。我帮嫂子挑出来的首饰肯定会让她喜欢的!”   兰哥儿眨眨眼,一把将人推到一边:“你可得了吧,你挑的礼物指不定还咩有我自己挑选的更讨女孩子欢心呢。”   说完便转头,面色微红地看向傅里:“娘亲……”   傅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啊,正好我们也都休息好了,也该离开火锅店到其他地方去逛逛了。”   说完,便先一步起身走到了门口,两个孩子赶紧跟上。   卫若兰拿着一个首饰盒,带着两个小厮坐着马车就往李家的方向赶了过   来。   到了门口,小厮先上前递上拜帖,卫若兰则马车前等着门房去向李家的几位主子通报他来拜访的消息。   李家的身份肯定是比不上定威侯府的,那门房认出了卫若兰的马车出自定威侯府之后,待卫若兰及其小厮的态度就相当热忱,等接到拜帖,确定了卫若兰就是自家大姑娘刚定下的未婚夫婿之后,他便冲着卫若兰行了个礼就转身跑进了李家,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等那一个门房进去通报之后,另一个则上前与卫若兰的小厮东拉西扯地拉家常,似乎是想要与之搭上关系。   卫若兰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之前进去通报的门房便带着口信出来了:“兰大爷,老爷听说您过来之后非常高兴,让奴才赶紧将你带进去呢。您且跟着奴才往这边儿走。”   卫若兰点点头,抬脚跟上了门房。   李家虽然比不上定威侯府,但在京城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了,而且从李家这宅子的大小和装饰来看,他们的家底儿也还挺厚实。不过详细的,卫若兰就没有注意了,他毕竟是第一次登门,实在不好做出左顾右盼这般失礼的举动。   一行人走过一侧抄手游廊,来到穿堂处,那门房拐了个弯儿,直接走了上去,再绕过一个大插屏,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这才见到了一处院子。   一那门房正欲带着兰哥儿往院子里去,却听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卫若兰从小习武,耳力自然不俗,很轻易就听出了那笑闹声是一男一女发出来,而且其中那道女声还令卫若兰十分耳熟   虽然与这位未婚妻只有一面之缘,但卫若兰是真的将他当做了自己未来的妻子,所以无论是她的相貌还是身材,又或者声音,他都有认真记在心里。   所以他很容易就分辨出了,那女声是出自自己的未婚妻。   门房见卫若兰站着不动,有些疑惑:“兰大爷,老爷就在这院子里面等着,还请跟着奴才过来。”   卫若兰眉头微动,他也知道这般偷听之举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所以听到门房说话后便打算转身跟上,谁知下一刻,他就听到之前还在笑闹的两人竟然吵了起来,那道男声还完全没有君子风度地大声指责自己的未婚妻。   虽然与未婚妻没什么感情,但他也不愿意见到她被人欺负,于是不顾门房带路,掉头就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因为声音太大,就连门房也听到那边的争吵声,再见卫若兰动作,吓得当场就要喊出声来,却被卫若兰带来的小厮一把捂住,愣是没让他发出半点儿声音。   卫若兰察觉背后动静,回头瞪了小厮一眼。   小厮面对卫若兰的视线有些胆怯,但仍旧将门房的嘴捂得死死的。   卫若兰皱了皱眉,到底没再耽误时间,而是快步走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没有半点儿迟疑。   他越走越近,那边的争吵声自然也就听得越发清晰。   卫若兰先是听到那陌生男音指责自己的未婚妻背信弃义,又指责她水性杨花,他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的其实瞬间冷凝下来,而后等听到未婚妻说的话后,更是险些当场冲出去找两人分辨个清楚。   只听他未婚妻面对男声的指责,低声下气地哀求解释:“表哥你别生气,不要不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婚事从来不能由自己做主。但就算家中长辈都更想将我嫁进定威侯府,我也也只心悦你一人,表哥,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我待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心悦我,不也同样要投入其他人怀抱?既然你都已经要另嫁他人了,又管我是否生气是否理你做什么呢?难道我生气了,不理你了,你就能不嫁给定威侯的儿子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竟然还比不过定威侯府的权势地位,我算是看透你了!”   “表哥,我若是可以选择,又怎可能嫁给定威侯府的儿子?他又没你温柔体贴,更不如你才华横溢,不过是   个只会蛮力的武夫而已,在我心里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你!”   卫若兰到底年轻气盛,听到这话如何能忍?不管是看他的自身条件,又或者是定威侯府的继承人的身份,他难道还会缺了妻子?   李姑娘心上的话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可李姑娘为了挽回情郎说的那些话却叫他屈辱不已,以卫若兰之条件与心性,他怎可能愿意接受怎么一个心有所属,订婚后竟然还和情郎拉拉扯扯的未婚妻?   在卫若兰看来,这位李姑娘甚至还不如她表哥想得通透   你既然已经订婚了,对家长的做法也没办法反抗,那就接受事实,然后与情郎划清界限不再接触不就好了?既不能反抗父母,还舍不得贴心的情郎,为了安抚情郎竟然还将无辜的未婚夫拉出来践踏,实在让人厌恶。   他直接出现在两人面前,看着李姑娘笑容冰冷:“本大爷瞧着你们郎情妾意,就不做那拆散鸳鸯的大棒了,我在定威侯府还是说得上话的,我可直接告诉你们,自此后,定威侯府与李家的这门婚事直接作废,等我回去,定威侯府的退婚书立刻就会送上李府,你们大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只记得不要再将无辜之人拉扯到你们当中。我堂堂定威侯府嫡子,可不是拿来给你贬低,以此讨情郎欢心的。”   娘亲确实同他说过,要尊重女孩儿,要待女孩儿温柔体贴,不要在公众场合叫女孩儿丢了面子。可娘亲同样说过,若是有人欺负自己,大可以不必纠结对方身份,只管以牙还牙报复回去就是。   卫若兰看着李姑娘,眼神轻蔑   婚,是李家眼巴巴求来的,若非李家同意,以老太太的挑剔程度,她如何愿意拿一个心有所属的姑娘委屈了他?如今李家得偿所愿了,这当事人却不知取舍,还在背后与其他人纠缠。   “李姑娘,你且好自为之!”说完他转身就走。   李姑娘险些被突然出现的卫若兰个吓死,就连她跟前的表哥也被卫若兰打了个措手不及,两人呆愣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卫若兰带着小厮离开李家之后,之前带路的门房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脸的惊恐:“我的大姑娘诶,您到底是在做什么啊?这门婚事没了难道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还不快去将人追回来?”   他本来还想要指责表少爷,但想到已经离去的卫若兰,门房也不敢多留,转身就跑去主院将这事儿禀报给了李大人。   李姑娘与他表哥也不敢耽误,忙顺着卫若兰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但两人一个柔弱女子,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比得上卫若兰及其小厮这般常年锻炼之人的脚程?等两人追到大门的方向时,定威侯府的马车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   李姑娘瞬间腿软   除了父亲的妻妾,再没有人比她这个从小在父亲膝下长大的女儿更了解他的性子,她非常清楚,若是这事儿被父亲知道了,自己与表哥究竟会落得何种下场。   她表哥却不敢停留,见李姑娘腿软,他一把将人抱起就要往主院儿的方向去,谁知力气不够,险些双双摔倒在地上。   好在最后没摔着,李姑娘还因此被吓得回了神。   “表哥,我们逃吧!”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她表哥怒目而视,“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你的婚事,而是李家已经得罪了定威侯府。我们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李家又该如何面对定威侯府的怒火?”   李姑娘心性倒是不坏,只是优柔寡断,听到表哥如此说,自然不敢再生出其他心思。   两人赶紧跑去主院儿,刚进了门,就听到一声暴喝   “给我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2721:07:402020022722: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关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卫若兰在回家的路上其实就已经冷静下来了,等踏进定威侯府的大门,凭着一股子少年意气其实就是担心丢脸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家里的长辈,自己在李家遭遇的事。   老太爷与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兰哥儿今天会去见李姑娘。   而傅里与锦哥儿虽然知道,也先卫若兰一步回来,但在两人的想象当中,卫若兰今天肯定会与李姑娘多相处一会儿培养培养感情,回来的时间肯定会相对较晚,所以在卫若兰有意隐瞒的情况下,两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他提前回来这件事。   卫若兰的想法是,虽然自己无辜受到牵连,但那李姑娘和她的情郎却未必是有意,所以尽管很不高兴贬低自己的话,他也没打算将人当做仇人一般,一定要让李姑娘“遭到报应”。   但这门婚事是肯定要退的,卫若兰想要找的是一个两情相悦的爱人,可不是心里住着其他男人的妻子。   所以卫若兰想着,先将这事儿压下,等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提出与李家解除婚约的事儿,这样也能将老太太等人对李姑娘的恶感降到最低   老太太等人对李家是何观感,卫若兰并不在意,毕竟这桩乱七八糟的婚事本来就是因为李家隐瞒在先,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结果,不论老太太等人想要对李家做什么,他都没有任何意见,但李姑娘和她那位情郎,尤其是她的情郎,显然如他一般相当无辜。   只是卫若兰的一腔好意,却注定付诸东流,因为在他回来后没多久,李家的大家长和当家主母就带着李姑娘和他的情郎到定威侯府登门谢罪来了。   从前来叫人的下人口中得知此事的卫若兰:“……”   咳咳,也正常。   卫若兰想到定威侯府与李家之间悬殊的地位差距,对李家这般迫切想要征得定威侯府原谅的举动也明白了原因。   等卫若兰赶到待客大厅的时候,老太爷、老太太以及傅里都已经到了,而李家四人也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一个个低垂着头,似乎没脸见人一般。   卫若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正当中,冲着三位长辈行礼请安,再给李家两位长辈见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早在卫若兰过来之前,李家就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因为卫若兰就在府上,他们也不敢撒谎,所谓老太太三人倒是对这事儿了解得一清二楚。   傅里实在心疼兰哥儿,在李家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之后,她脑海中便忍不住去想兰哥儿满怀期待地到李家去做客,去见自己的未婚妻,想要在婚前与未婚妻培养一番感情,谁知却撞见未婚妻与情郎拉拉扯扯……   只是想想,就知道兰哥儿当时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另一方面,傅里也忍不住为此自责   今日若非她与锦哥儿撺掇着兰哥儿去给李姑娘买礼物,撺掇着他去见见李姑娘,他也不至于撞见这般让人难堪之事。   兰哥儿察觉到傅里的视线,冲她笑着摇了摇头。   他大致猜到了傅里心里的想法,但兰哥儿却并不觉得这件事与傅里有任何关系。他甚至觉得,若非今日傅里让他去李家拜访,他还不会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早就与其他男人心心相印。   依着李家的情况,李姑娘就算心有所属,最后也只能被迫与情郎分开,然后再嫁给他这个除了身份,“处处不如”她情郎的未婚夫。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得知这个真相了。   傅里见兰哥儿似乎已经想通,眼底也无半点儿隐瞒,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她还觉得兰哥儿没开窍,与李姑娘订婚之后竟然一次面也没见过,实在不妥,对李姑娘也不怎么公平,但如今她却非常庆幸于兰哥儿的没开窍与情窦未开,否则若是等感情都培养起来了,再受到爱人心有所属的打击,兰哥儿的眼神恐怕就不会再如现在一般澄澈平静了。   因为兰哥儿的表现,傅里甚至对李家骗婚的怒火都消减了几分。   不过就算消减了几分怒火,她对李家隐瞒自家姑娘心上人另有所属的事实,还想要借此与定威侯府攀上姻亲关系的做法也完全无法忍受,并打算一定要让李家人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今李家想要隐瞒的事实已经被定威侯府,甚至是卫若兰这个当事人都知道了,家世底蕴本就不如定威侯府的李家,在面对傅里等定威侯府的人时,天然就低了一头,在他们没有开口的时候,几乎都不敢贸然说话。   面对他们,李家人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一时间,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老太爷与老太太两人端坐在上首,看着李家人的人眼神相当不善,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赶出定威侯府大门一样。他们都是这样的表情了,显然是不可能开口说话的。   傅里呢,正心疼兰哥儿小小年纪就遭遇这般难堪的背叛,自然也不会圣母心到心疼李家。   倒是兰哥儿因为无意见到自己斜对面坐着的李姑娘正被其母   亲揪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已经变得惨白,看着就让人心疼。兰哥儿倒是不觉得心疼,但在婚约还未解除之前,她好歹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她在自己的眼前被父母这般对待,兰哥儿总不好当做没看见。   兰哥儿看了看三位长辈,微叹一声,道:“李大人既然亲自登门,显然应当已经知道了我之前在李府的遭遇。不知你们今日登门,究竟有何打算?”   兰哥儿这个当事人开了口,傅里三人总不好继续无视李家人,于是只能正色起来,纷纷将视线落在了打头儿的李大人身上。   李大人满嘴苦涩,起身依次冲着两位老人并傅里躬身行礼,而后开口:“今日之前,在下完全不知小女与仁哥儿已然互通了心意,若是在下提前知道,定不会让夫人做出这等冒犯之事。但错误已经铸成,在下也只能尽力弥补,不论是退婚还是补偿,在下都绝无二话,只希望贵府能看在小女年纪还小的份儿上,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傅里愣了下,转头看向老太太。   这世道对女子严苛,若是退婚的真正缘由传了出去,恐怕李姑娘的婚事……   不对!   傅里眉头紧锁,看向李大人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审视。   如今这世道虽然对女子非常严苛,但若是李姑娘嫁给了她的亲亲表哥,就算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将此当做一段佳话,而不会对李姑娘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是作为被背叛的一方,兰哥儿受到的影响会更大   自己的未婚妻另嫁他人,难免会有一些多事儿、嫉妒兰哥儿的人笑话他。   傅里弄不清这位李大人这样说究竟是为了讨好定威侯府,还是对李姑娘的婚事另有打算,心里对这位李大人难免多了几分介意。   老太太轻飘飘地看了李大人一眼:“这是自然,这等丢人之事,我们难道还愿意到处宣扬,然后引来旁人看我们定威侯府的笑话?”   李大人装作没听到老太太语气里的讽刺,感恩戴德地点头道谢。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做法,但这位李大人在傅里心中形象的违和感却更重了,他说的话,与做的事儿,总让人觉得别有目的。   不过这事儿到底和定威侯府没有关系,傅里并不打算多管。   之后傅里三人又说出了许多为难李家之事,李家竟然也毫不还嘴地全部答应下来了,几次三番之后,别说是傅里了,就连满腔怒火的老太太都已经发不出脾气了。   而李大人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对外给出的关于两家“联姻破裂”的缘由,希望是“相国寺的高僧说了,定威侯府将卫若兰与李氏二人八字不合,若是成亲,以后不但婚事不顺,还可能互相妨克,所以不能结为夫妻”。   老太太本来不愿意答应这个要求,看她的意思,这个理由自然是好的,但她却只想放出话去,说是两人成婚之后,兰哥儿会遇上危险。   只有这样,老太太心里的郁气才能消散   这门婚事不但让兰哥儿受到了伤害,就连老太太也被骗了,从李家登门说清楚缘由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呢。   谁知李大人却不愿在这点儿上让步,为此甚至提出可以将李家的三分之一产业补偿给定威侯府   李家家底虽然不如定威侯府厚实,但在京城也不算穷了,李家的三分之一家产就算是对定威侯府来说,同样是很大一笔收入。   李大人为了女儿竟然愿意将自家的三分之一家产都拿出来,已经是非常有诚意的做法了。   但这并不是定威侯府三人看重的。   傅里因为对李大人身上的那点子异样的在意,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老太爷与老太太却感动于李大人的一片爱女之心,两人商量之后,到底还是答应了李大人的请求。   不过对与李家的补偿,两位老人到底没有答应,而是决定等卫烆回来问过他的意见之后,再决定是否收下。   而兰哥儿除了一开始开口打破了大厅里的尴尬氛围之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与三位长辈一直盯着李大人不同,兰哥儿目光一直落在沉默不语的李夫人,以及在她下首坐着的李姑娘并她的表哥身上。   等到老太太与李大人就两家婚事商量妥当,然后不耐烦地端茶送客之后,兰哥儿才迟疑着开口,将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娘亲,我们就这么答应了李大人的要求,真的好吗?”   傅里愣住:“难道兰哥儿还不解气?只是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李大人的要求,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所以你若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的话,就只有等你爹爹回来,然后再让他对李家做点儿什么了。”   两位老人闻言,似乎有些后悔刚才答应得太快。   老太太更是直接开口:“没什么违信不违信的,这事儿本来就是李家做错,我们就算出尔反尔,他李家也不能拿我们定威侯府怎么样。只是兰哥儿你可想清楚了,隐瞒退婚的原因对你的名声也有好处,若是我们将真实原因说出去,以后你在同龄人当中,难免会听到   一些不好的话。”   兰哥儿却连连摇头:“我并非觉得老太太这件事没有处理好,只是……”他皱了皱眉,“方才听到您答应了李大人的要求之后,那李姑娘及其表哥似乎并不高兴,就连李夫人的脸上也没有半分喜色。”   傅里挑眉,看来她之前在李大人身上察觉到的违和感并非自己的错觉。   不过……   傅里笑着看向兰哥儿:“若是你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没有异议,那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至于李家的事儿,等明日我与老太太带着你与李姑娘的庚帖到相国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可以直接退婚了,到时候我们定威侯府与李家就没有一点儿关系了,李家不管藏着什么事儿,只要与我们定威侯府没有关系,我们自然也没必要再多管。”   毕竟从李大人的做法,再结合兰哥儿说的话来看,李家显然是对李姑娘表哥这个女婿人选不满,还想要借着李姑娘这个李家独女另攀高枝儿。   这可不是定威侯府能管的事儿。   兰哥儿想到自己的遭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为了防止李家还有其他打算,傅里在之后还特意让人留意了李家的动静,于是便知道了在定威侯府退婚之后,李家果然没多久就再为李姑娘定了一门上好的亲事的事儿   李家新结的这门姻亲虽然比不上定威侯府的门第,但比起李姑娘的那个表哥,显然要有权势得许多。   而有了定威侯府这个前车之鉴,李家为了不再生出意外,已经将之前在李家寄居多年的表少爷赶出了李家。   不过这些事儿与定威侯府已经没有了半分关系,傅里听过后转头就抛之脑后,没有放在心上。   她反而更在意李家之前承诺的,要将李家的三分之一家产赔给定威侯府的事儿。不过这件事在卫烆听说之后,很快就解决了个妥妥当当   李家承诺将自家三分之一的家产送给定威侯府,也许是为了讨好,也许是因为笃定定威侯府为了不招惹皇上猜忌不会收下,所以才会那般大方。但卫烆得知后,为了给兰哥儿出气,直接将此事捅到了雍和帝面前。   雍和帝与卫烆从小一起长大,在兰哥儿还没有去到巴州府之前,他也曾与兰哥儿有过几面之缘,听说兰哥儿竟然遇上这样的事,别说只是点点头,同意定威侯府收下礼物了,就算是让他惩罚一番李家人来为兰哥儿出气,他也是会答应的。   不过卫烆也不是那等没眼色之人,等接收了李家的三分之一家产之后,他便果断将其一分为二,然后直接将其中一份上交给国库。   李家听说此事之后,那时一点儿抱怨也不敢有了,全家上下小心翼翼,就担心惹了皇上的注意。   定威侯府却再次为兰哥儿的婚事忙碌起来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举办的宴会,老太太也再次操办起来了。不过有之前那许多宴会打底,兰哥儿的成婚人选显然比之前要更容易找到了。   可惜宴会才举办了一场,兰哥儿就找到老太太与傅里,直言自己不想这么早就订婚。   面对傅里二人的询问,卫若兰认真答道:“我现在整颗心神都放在了习武和学习兵法上了,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分给其他杂事。之前我没想过定亲之后还要与未婚妻联络感情,而且婚事大多是老太太与娘亲在忙,于我似乎没有太大的干系,所以我对此也没什么感觉。可若是要为了未婚妻分出许多精力,甚至耽误我学习武艺和兵法,我就不太愿意了。”   他看了眼傅里,见她表情寻常,似乎并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轻轻松了口气。   松完一口气后,他赶紧打起精神面对老太太   兰哥儿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最大的阻碍只剩下老太太了。   老太太也果然并不赞同卫若兰的决定:“所谓成家立业,你没有成家,立什么业呢?何况你竟然还想为了学武之事耽误自己的婚姻大事,这样的做法,我是绝对不可能赞同的。”她看着兰哥儿,苦口婆心地劝他,“你要知道,合适的好姑娘就那么几个,你不赶紧将人给定下来,等到后面那些好姑娘都订好人家了,你又怎可能娶到合适的妻子?何况你的要求还高,漂亮且性格直爽,还得能干有本事,这样的姑娘那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你若是现在不争取,以后可就只能看着人家高高兴兴将人娶回家了。”   兰哥儿不禁叹气:“可是我就算现在将人定下了,等以后我上了战场,人家也不一定会等我啊?”   老太太不满:“你成婚之后再上战场难道不可以吗?”   兰哥儿坚定地摇头:“爹都已经答应我了,等我可以出师之后,他就同意让我上战场。按照我如今的实力,也就两三年,我就能达到爹爹的要求了。为了上战场,我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若是达到可以上战场的标准,我肯定是马上就要上战场的,绝对不可能为了成婚就留在京城。”   顿了顿,他劝道,“老太太,何必耽误了那些好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有二更么么哒 第121章   老太太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兰哥儿坚持,傅里也在旁边劝说,最后老太太也只能选择妥协。   其他人见定威侯府与李家的婚事退了,之后也确实流露出想要再为定威侯府的继承人挑选未婚妻的想法,但不过举办了一次宴会之后,定威侯府竟然就没有了动静。一开始,那些人还猜测定威侯府是否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可是直到过去了近两个月,也没听说定威侯府与哪家交换了庚帖,甚至不曾听说有哪户人家与定威侯府走得近,其他人便不由开始猜测起定威侯府为何会这样做了。   有不少对兰哥儿妻子这个位置感兴趣的人家,忙请了定威侯府的世交帮忙打探。   兰哥儿想要上战场的事儿又不是什么不可对外人言的丑事儿,有人问起,不论是老太太还是傅里,自然也都没有隐瞒地告诉了人家。   上战场?   大部分人根本就没办法理解定威侯府将自家继承人送上战场的做法,不少人甚至还忍不住猜测,这其中是否有人不怀好意地在搞鬼   都不用脑子想,傅里就知道这些人说的搞鬼的人是自己。   但傅里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她对外人的眼光从来不会在意,而她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傅里在意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而已。   倒是兰哥儿听到外面的流言之后,相当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没有走到傅里面前表示自己的歉意,这样的想法就被锦哥儿轻而易举地打消了。   不过兰哥儿还是想法子像其他人解释了,上战场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在傅里还没有嫁进定威侯府之前他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说的言辞恳切,相信的人自然有,毕竟定威侯府从大夏建立后就一直是这样做的,像是第一任定国公的儿子,孙子,以及老太爷与卫烆……   不论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如何,也不管他们年轻的时候家中权势如何,每一任定威侯府的继承人也都在年满十五之后上了战场。卫烆比其他人要更早一些,因为当时定威侯府处境危险,他甚至十二岁就上了战场。   对定威侯府了解够深的人,自然清楚这点,卫若兰一说,他们自然也就相信了。   但不相信的人当然也不是不存在,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能站得住脚的理由,能拿来说嘴的,也就只有傅里后妈的身份而已,除此之外,完全就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佐证的,完全就是胡搅蛮缠。   时间久了,一些原本这个说法就不怎么相信的人,被这些人“洗脑”之后,甚至直接当这个说法是流言,彻底不放在心上了。   但不管其他人相信与否,傅里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不在意。   不过兰哥儿为她解释的用心,她还是相当受用的。为此,她甚至特意找到卫烆,让他在与兰哥儿交手的时候……   放放水?傅里可不会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儿,她不但没有让人卫烆放水,反倒让卫烆待卫若兰更严格一些,这样等到卫若兰被卫烆允许上战场的年纪自然也就更大,更有保障。   但同时,她也想办法让卫烆每个月增加了一两次与兰哥儿的交手机会。   当然,傅里为此付出了什么,就不为外人道了。   但不管卫烆如何严格,一心上战场的卫若兰总是会达到他的标准,然后带着满腔热血奔赴战场的。   而这一天的到来,其实也并不算慢。   不过三年的时间,就在兰哥儿十五周岁生日当天,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宣布,自己下个月就要到边关去参战了。   其他人猝不及防接收到这个消息,几乎当场愣在原地。   傅里下意思看向卫烆,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卫烆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坚定地点了点头。   傅里眼眶一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她还没有哭出来,旁边表情还算镇定的老太太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哪儿还顾得上离别情绪,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赶紧将老太太给抬到了她的床上。   没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   索性老太太并非生病,而是因为年纪大了,一时情绪上头,所以才出现了晕厥的情况。她这样的情况只需要卧床静养一个月,就能立刻恢复如常了。   听到老太太身体没有大碍的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兰哥儿倒是还有一些担心,因为他总觉得老太太会晕过去就是因为他选在了自己生日这天,在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为他庆祝生日的时候说出了这么个消息,所以才会晕过去。   老太太此事已经恢复了冷静,见到兰哥儿一脸愧疚反倒笑着安抚他:“我晕过去只与你说出的这个消息有关,可和你选择的日子没有关系。不管是你在什么时候宣布的这个消息,我听到了,都会晕了。”说完她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是我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受不得刺激,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初你父亲一声不吭,只留下了一封信就跑去了战场,我不也没事儿人一样地挺了过来?”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兰哥儿的头,“不过你也该考虑一下我这个老婆子的年纪,上了战场   记得保护好自己,否则我只是听到你要上战场的消息都晕了过去,若是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我恐怕……”   兰哥儿赶紧打断老太太的话:“不会的老太太,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笑笑:“生老病死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来年我都快要到古稀之龄了,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再正常不过。你只需要记得好好保护好自己,我定能健健康康地等着我的乖孙儿凯旋。”   有那么一瞬间,兰哥儿甚至生出了不去打仗的想法。   但下一秒,他就将这样的想法抛出了脑海,转而异常严肃地点了点头:“孙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您为孙儿担心。”   老太太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微微有些失望,但见到兰哥儿对追随父辈的脚步上战场这件事这般坚定,她心里也难得浮现出了几分欣慰:“好孩子……”   祖孙二人正说着话,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就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出现在了屋子里:“老祖宗,高大爷来了。”   这位丫鬟口中的高大爷,本名高起生,正是老太太早逝嫡女留下的唯一孩子,也是兰哥儿的表哥。   高起生今日原本在衙门当值,谁知却听下人传话,说是定威侯府的老太太突然晕厥过去的消息,他能得到如今的成就与地位,从来就与定威侯府脱不开干系,他对定威侯府上下的感情自然不同寻常。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想上官请请了假,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定威侯府。   老太太见到高起生过来相当高兴:“你今日不是在衙门当值吗?怎么过来了?”   高起生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虽然有着定威侯府这般煊赫的亲戚,他也不曾想过要借着这个身份为自己谋利,反倒担心其他人因为定威侯府的缘故而对他另眼相待,于是平日上值办公从来不敢懈怠   就比如今日兰哥儿生日,因为并非休沐日,他也只是让人给兰哥儿带来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自己则继续在衙门当值,并未出现在定威侯府。   高起生一脸担心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您都晕过了,我怎么可能不过来一趟?”   老太太无奈地看着他:“大夫已经说了,我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并非生了病,之后只需要卧床静养一个月,到时候保管还跟之前一般活蹦乱跳。”她也知道高起生对差事的看重,于是劝道,“你现在也见到我了,应该也能放下心了,还是赶紧回衙门处理公事吧,若是因为我耽误了公事,我可就要生气了。”   高起生笑着安抚老太太:“上官也知道我为何请假,绝不会因此生我的气,您且放心养病。”   老太太听完,这才放了心。   高起生却想起了老太太之前的说法,忍不住开口问道:“您之前说这次晕过去是因为一时情绪上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您这般激动?”   老太太也不隐瞒,直接说了兰哥儿下个月就要前往战场的事儿。   高起生愣住,转头看向自己来后就退到一旁的兰哥儿,神情相当复杂:“以定威侯府如今的地位,没必要让兰哥儿再到战场上去以命相搏吧?难道定威侯府还不能保障兰哥儿荣华富贵?况且我记得兰哥儿在读书上也颇有天赋,就算靠着科举出身也不是没可能,为何一定要到战场上去拼搏呢?”   这一瞬间,高起生想了很多。   兰哥儿却笑着说道:“因为我更喜欢当武将,更喜欢到战场上杀敌,更享受与人战斗的感觉。表哥您就别为我担心了,我的实力可是经过了爹爹的考验,确定自己有了自保之力,爹爹才同意我上战场的。”   高起生叹气:“可你是要上战场,我又如何不担心呢?”   兰哥儿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因为高起生的想法和大部分想的都一样,反倒是他这种家中都已经有了给小辈铺出一片坦途的能力,却仍旧坚持让小辈到战场上去拼杀的做法才是另类,甚至像傅里那般可以理解他们做法的人都是少数。   所以兰哥儿想了想,只能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舅舅:“我在战场上一定会相信,绝对不会让人陷入危险的。”   虽然谁都知道这个保证不靠谱,但高起生还是因为兰哥儿斩钉截铁的语气而微微放心了一些。   高起生到底公务繁忙,与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天,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当值的衙门,转而让自己的妻子带着几个孩子来了定威侯府陪着老太太。   这些年里面,傅里与高家也打过一些交道,知道这一家子都是真心对两位老人好的,所以每次他们来也都会好好招待。如今他们来探望老太太病情,傅里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不拒绝高家人,对其他人听到消息后前来探病的人,她却将人领到会客厅小坐片刻后,便直接开口说道:“大家的好意老太太心领了,但老太太生病需要静养,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诸位回去吧。”   就连他们带来的礼物,傅里也不曾收下。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傅里的娘家人。   傅家人到底是自己的娘家,虽然傅母非常让人讨厌,但傅举人……不,如今已经该叫傅进士了   傅举人除孝之后的第二年,正好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因为傅里之前给的银子,以及偶尔送来的手抄书,傅举人的学业有了长足的进步,等去参加春闱,虽然名次只在二甲的尾巴上,险些就掉到了同进士的位置,但他确实是考中了进士。   而考中了进士,自然就该做官儿了。   傅进士倒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之后很顺利就考中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当值。   当了官儿后,傅进士在家里说话的分量就更重了,之前还会仗着长辈的身份对傅进士的话阳奉阴违,甚至还会逼着他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儿的傅母也乖觉了,虽然对儿子还没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但至少傅进士坚持的事儿,她也不敢乱来了。   也因此,傅进士在听说了老太太病重之后,才能有机会带着一份厚礼出现在定威侯府门口。   不过傅里同样没有收下他的礼物:“这些礼物定威侯府都有,实在算不得必需品。你还是拿回去吧,否则你娘知道你拿了这么多银子买礼物送给老太太,你恐怕之后大半年都不得消停了。”   傅母虽然不敢与傅进士顶着干了,但她在面对儿媳妇的时候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虽然不敢对儿媳妇上手,但在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给儿媳妇找茬儿,就算是傅进士也不好说什么的。   傅进士闻言一脸苦笑:“姐姐,你何至于……”   顿了顿,他到底没有将话说出口。这么多年的时间接触下来,傅里对傅家的态度他早已经看清,自然清楚自己就算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也不可能改变分毫。   傅里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却只当没有听见   傅里本人对傅家上下的观感都不算特别好,只是原主对家人仍有眷恋的缘故,她对这一家子的感情就变得复杂许多。她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性子,却又没办法与傅家断绝关系,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希望和品行相对不错的傅进士来往,就连他的妻子,傅里都是不怎么愿意接触的。   所以面对傅进士的期盼,她也只能选择无视了。   傅进士没办法,只能带着礼物离开。   也许等后面知道傅里除了高家的礼物,所有前来探望的人都不曾将礼物留在定威侯府的消息后,傅进士会高兴一点儿吧。   老太太养病的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一个月后。   老太太刚能从床上起身,早已经在这一个月内将行李收拾好了的卫若兰便直接告辞,带着几个侍卫直接去了边关。   他刚走,定威侯府仿佛就冷清了许多。   而这时,锦哥儿又在一日吃饭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我今年想要去姑苏参加科举。”   以定威侯府的地位与功劳,府上其实是有两个荫生名额的   荫生是为了嘉奖那些对朝廷有功的大臣的特殊手段。这些大臣的后代可以有一到两个进入国子监学习的名额,等学业有成之后若是有本事有志气就可以直接从秀才开始往上科举,若是考不中同样也有做官的资格。   定威侯府如今就两个孩子,兰哥儿已经确定走武将这条路,剩下的便只有锦哥儿可能用到这个名额了。以锦哥儿的才学,他参加科举时肯定可以考中的,所以完全没必要直接靠着荫生的名额做官   若是靠着荫生的资格做官,以后难免被那些靠着自己真本事考上来的官员瞧不起,而且这种“出身不正”的官员也基本上断绝了成为三品及其以上官员的资格。   所以一开始,卫烆与傅里虽然想要将其中一个荫生的资格交给锦哥儿,却也只打算让他直接从秀才开始考试。   毕竟科举艰难,每一次考试都要在考场里面坐许久,这期间不论是吃饭还是如厕都只能在狭小的考间里面进行,等到了后面的考试,甚至连睡觉也是在同一个小空间里面,这样的环境不论是谁在里面,都是一场难言的折磨。   能少受几次折磨,也是一件好事。   可锦哥儿却觉得,反正考举人的时候也要去姑苏,就算用了这个名额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必要。反倒是从县试府试一路考上去,还能习惯一下考试环境,对后面的考试也有一定的帮助。   傅里拗不过锦哥儿,最后只能答应。   按照族学陆先生的话来说,以锦哥儿如今的才学,别说是进士了,就算是状元他也是有一争之力的,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只是锦哥儿年纪小,傅里一直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姑苏参加科举,所以这才拖到了如今。   傅里不奇怪锦哥儿想要参加科举,她只是奇怪锦哥儿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决定去参加科举。按照傅里对锦哥儿的了解,她原本还以为锦哥儿要等到十五岁之后再去姑苏呢。   毕竟,锦哥儿与林家的关系虽然已经有所缓和,与林如海的感情也有了长足的进展,但锦哥儿可这一会没有对认祖归宗一事松口。   面对傅里疑问的眼神,锦哥儿抿了抿唇:“兰大哥走后,我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便想着干脆趁着他到边关去打仗的这些年赶紧入朝为官,这样等兰大哥凯旋之时,我身上的官职也不至于比兰大哥差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122章   文官与武将的升职体系完全不同,武将只要军功攒够了,不管年纪、资历如何,都可以得到自己应该的职位,但文官不同,文官的晋升不但讲实绩,讲资历,也讲年纪。   锦哥儿现在的想法就是,赶紧考中进士入朝为官,然后在翰林院熬上三年资历,到时候他刚好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算是谋个外放的官儿,家里人也不会因为觉得自己太小,而不放心让自己到外地做官。   等在外地做出政绩,就算吏部的人觉得自己年纪小,有心想要压一压自己的晋升速度,因为定威侯府的缘故,他们也不敢压得太厉害,否则就是有意与定威侯府及林家作对,而他提早这么多年入朝为官,等到兰大哥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就算官阶比他低一些,想来也低不了多少。   虽然他与兰大哥的感情好,但正因为感情好,两人才会将彼此视作比较对象。并不是一定要和对方争个高低,却也绝对不想让自己落后对方太多。   傅里理解锦哥儿的想法,她只是有些不舍。   兰哥儿才离开定威侯府没多久呢,锦哥儿也想要独自一人去参加科举了,这是在让人有些沮丧。   她回头看向卫烆:“明径,要不我陪着锦哥儿到姑苏去参加科举吧?”   卫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的走向竟然会变成这样。   卫烆下意识就要拒绝傅里的提议,但对上傅里的眼睛,他一时不由憋住了已经溜到了嘴边的话,再等看到锦哥儿尚显稚嫩的小身板儿,以及听到傅里的话后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他更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卫烆自己倒是也想要跟着一起去姑苏,但前些年雍和帝已经培养出了一个心腹接手了他之前的职位,并将他提拔到了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上。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就是负责皇帝身边警卫的只会和调度,说白了就是皇帝安全的最高负责人。   皇上不可能轻易放卫烆离开京城的。   两人对视一眼,傅里难得生出几分歉意,但想到锦哥儿年纪一年大过一年,以后甚至还会娶妻生子,到时候自己这个做母亲可就不好再和他这般亲近了,反倒是与卫烆之间还有几十年的相处时间,完全没必要在乎这几个月的得失。   想清楚这点后,傅里对于陪着锦哥儿去参加科举的想法就更加坚定了。   不过在此之前,锦哥儿的身份问题还是需要解决。   傅里看向锦哥儿:“那你对林家,又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想要认祖归宗吗?”   锦哥儿既然已经有了想要去参加科举的想法,对于和林家的关系当然也已经有了决断。听了傅里的问题,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道:“就如母亲之前说的那样,认祖归宗,但以后还是住在定威侯府。”   傅里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听完倒是没有失落,只是点了点头:“林家知道你的打算吗?”   锦哥儿摇头:“还不知道呢,我想等娘亲你同意了,我再去与林大人说这件事。”说完他笑了笑,“其他倒是还好说,就是我还没有想过该怎么和林姑娘相处。”   傅里愣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林黛玉。   因为傅里在这几年的时间并未阻拦锦哥儿与林家人接近,锦哥儿与林家一家三口自然都有不同程度的接触,只是之前可能是因为林黛玉的身体不太好,兄妹二人就算经常见面,但到底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两人也都拿不住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对方,所以感情着实有些生疏。   之前锦哥儿没有认祖归宗,他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避开对方,如今若是打算认回林家,若是再和林黛玉见面,恐怕就不能再当做没有看见彼此了。   傅里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锦哥儿是自己养大的,他是什么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而林黛玉的性子是怎样的,傅里也早就从红楼中知道   得清清楚楚,那是个虽然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将人噎得开不了口,本心却不坏的小姑娘。   何况因为贾敏没有如原著一般在她六岁的时候死去,林黛玉也没有进入贾府度过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她的性子比原著还要更加开朗,也更加直率。   这样的两个人,只要有人走出了第一步,以后肯定可以相处得更加愉快。   傅里并未将锦哥儿的担心放在心上,转而开口说道:“县试府试的时间是四五月,为了不错过考试,恐怕你下个月就要开始启程了。而认祖归宗这件事儿,也必须在这个月了结。”   锦哥儿点头:“儿子省得。”   母子二人很快商量妥当,等回神后,却发现卫烆的表情还算正常,但两位老人的表情却有些不舍。   傅里想到他们以往与锦哥儿之间的感情,也明白他们为何露出这般表情,于是笑道:“老太爷老太太怎地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锦哥儿就要离开定威侯府,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你们且放心,锦哥儿就算认祖归宗了,以后也还是会生活在定威侯府。你们之前是怎么与锦哥儿相处的,以后也继续如此就好了,与之前不会有半点儿差别。”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遗憾   这般出色的儿孙,怎么就不是卫家的孩子呢?   但认祖归宗这样大的事儿,两位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比谁都更加清楚其对于至今也没有第二个儿子的林家的重要性,所以尽管满心不舍,他们倒也没试图阻止这件事   何况傅里这个锦哥儿的亲生母亲都答应了,两位老人也是在找不到自己的阻止的理由。   于是没多久,锦哥儿就在卫烆的陪同下,正式登上了林家的大门。   面对态度这般严肃的卫烆,林如海夫妻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所以卫烆上门想要为锦哥儿讨回公道,又或者是卫烆这个做继父的突然就不愿意锦哥儿再与林家来往了……   一时间,林家上下都被卫烆的突然登门吓得够呛。   但没多久,在知道了卫烆与锦哥儿今天的真正来意后,林如海与贾敏几乎称得上欣喜若狂,几乎要将卫烆当做皇帝一般对待了。   卫烆对此接受良好   林家夫妻态度越是热情,等到锦哥儿认祖归宗之后,他们也才会对锦哥儿更好。   虽然他与傅里对锦哥儿也非常好,但真正心疼孩子,又怎会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将他捧在手心呢?为人父母,自然是想要让孩子有更多人疼爱,生活得更好的。   林如海特地找到钦天监测算一个黄道吉日,然后举办了锦哥儿的认祖归宗仪式。   举行仪式的场面非常浩大,林如海与贾敏二人几乎是将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请到了林家观摩这一场仪式,就为了向外界宣告   林家后继有人了!   为此,贾敏夫妻甚至将贾家上下,甚至是已经出嫁了的贾元春夫妻都请到了林家。   作为锦哥儿亲生母亲与继父,傅里与卫烆自然也是出席了宴会的。   也是在这场宴会上,傅里见到了红楼梦的男主角贾宝玉,以及他家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姐妹。   因为贾家与定威侯府没什么交情,所以傅里与几个孩子也不过是见面打了个招呼,之后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但让傅里觉得惊讶的是,原著里面那个虽然尊重女孩儿,却一身脂粉气、没什么担当的贾宝玉,周身气质竟然相当清爽,而且眼神也相当坚毅。   傅里本来以为双颊圆润且性子温柔许多了的林黛玉已经是变化最大的一个原著人物了,却没想到贾宝玉的变化竟然比林黛玉还要大。而且听一些与贾家还有来往的勋贵夫人们提及,这贾宝玉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天分,若是不出意外,他倒还真有可能将已经败落的贾家从如今的境地拉。   “   但也不一定……”那夫人语气叹惋,“这贾宝玉虽然在读书上有些天分,性子却有些软弱。他也许能考上进士,以后却不一定能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反倒是他哥哥贾珠留下来的那个小公子,读书天分虽然不如他,性子却更适合入官场。”   傅里听完,忍不住失笑:“性子软弱总是能改的,只怕没有担当。”   那夫人大笑:“这倒是没有,你许是不知,去年他长姐贾元春在生产的时候险些被家中妾室害了,他得知这事儿后不顾长姐夫家家世更高,愣是带着几个结交的兄弟冲到他家将姐夫揍了一顿,然后直接将贾元春和侄儿都带回了贾家。之后贾元春的丈夫为了孩子上门赔罪,因为没有处罚那妾室,贾宝玉愣是没有让人将姐姐带走,后来还是他姐姐的婆婆将妾室给提脚发卖了,贾元春也开口说想要回去,那贾宝玉才同意姐夫将人带回了娘家。”   “我们之前还说呢,那贾元春之前为了贾家舍下所有脸面高嫁虽然让人看了笑话,但能得到兄弟这般相护,倒也不至于让人看轻了。”   这下,傅里才是真的惊讶了。   毕竟原著中的贾宝玉干的那些比如与金钏儿调情被母亲发现后独自逃走,之后任王夫人将人赶走,然后落得投井而亡之事,还有对王夫人赶走晴雯一言不发都让人相当不齿,也实在与“有担当”这三个字扯不上半分关系。   可这辈子贾家提前许多败落,贾宝玉也没能享受到更多的富贵生活,他的性子竟然没有跟原著一般养歪了。   傅里忍不住想,看来贾宝玉也不是无可救药。   至于贾家的其他三个姑娘,与原著的描写也有着相当的差别,贾迎春不再是书中写的那种而木头的形象,贾探春虽然仍旧是一脸的精明相,但眼神平和;贾惜春则是一脸的活泼,与原著那种厌世孤僻的性子也是完全两样。   以他们三人如今的性子,想来只要贾家不卖女儿,想来三春以后的结局肯定要比原著好得多。   等到锦哥儿与林家的认祖归宗仪式结束,傅里立刻就开始为下个月出远门的行程开始准备起来了,完全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其他。   只是她没精力去关注其他事儿,却不代表其他事儿不会找到傅里面前来   顾学士年迈的父亲,在睡梦中去世了。   这些年顾学士的官阶也往上升了半阶,仍旧与卫烆平起平坐。   一品大员的父辈去世,别说是与顾家早有来往的定威侯府了,就算是皇家子弟也必须上门吊唁,皇上虽然没办法出宫,但也特意派了身边最信重的苏公公上门。   顾学士的父亲去世,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顾学士这一家子都必须丁忧为其守孝,顾学士为人子,必须守孝三年,其嫡长子作为承重孙,同样要守孝三年,顾学士其他孩子虽然不至于守孝三年这么久,但在顾学士都在守孝的时候,他的儿女们难道还能越过了他去?   虽然与卫烆一般,雍和帝并不愿意让顾学士回家丁忧,所以直接夺情,让顾学士继续在朝当官儿,可他儿女们受到的影响却不能消除。   所有儿子全都退回家中守孝,女儿原本已经定下就在今年举办的婚事,也因为顾家三年不得嫁娶之故,被退了亲。   傅里有些心疼顾姑娘多灾多难的婚事,但想到兰哥儿至今还没有着落的未婚妻,她果断讲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没有再在意。   很快,就到了出发这天。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二更,么么哒感谢在2020022823:57:372020022920: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asheep10瓶;艾米3瓶;关关、菩提本无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母子二人带着一群下人来到了姑苏,先是去了林家在姑苏的老宅拜访林家的堂族。   虽然林如海这一支林家人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但林如海家的堂族倒是还有那么十来个人在姑苏生活。因为林家人天生子嗣艰难,所以就算林如海这一支与留在姑苏的堂族的感情已经没多少感情了,担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彼此也都还会互相送礼。   林家的老宅也是这些堂族之人在帮忙打扫照看,作为林家人,锦哥儿来到姑苏后上门拜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等拜访之后,母子二人便选择了告辞,然后直接租赁一个院子居住。   这些堂族之人虽然对傅里母子二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也奇怪与两人为何不直接住进林家老宅,不过他们大多是读书人,都知礼懂礼,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因为锦哥儿说要来姑苏参加科举的时候,距离姑苏当地的县试时间已经非常接近,母子二人几乎是刚安顿下来没几天,锦哥儿就要报名去参加考试了   说来也该感谢林如海,若非他在得知锦哥儿想要参加今年的科举之后,提前给姑苏这边的林家人送了封信,然后给锦哥儿安排好了几位保举的秀才,也提前替他报了名,恐怕锦哥儿来到姑苏之后别说是安顿了,恐怕会因为报名相关的事宜忙得脚不沾地,连个停歇的时候都没有,自然,也别奢望能考得多好了   但因为姑苏这边已经提前为锦哥儿做好了科举之前的所有准备,锦哥儿在来到姑苏之后才能立刻将所有心神投入进去,而只要没有外在因素的影响,锦哥儿才学足够,自然也就可以一路势如破竹地从县试府试考到乡试。   甚至在姑苏这样的地方,还能每次都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   傅里这次过来本就是为了陪考,出了偶尔空闲的时候会到当地的周公美食连锁店去巡视查看一番,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所以直到锦哥儿考中举人之后,傅里才突然得知了一个消息   薛宝琴一家子竟然回到了金陵,因为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她陪着儿子来了姑苏参加科举,还特意从金陵赶路来了姑苏,想要与她见上一面。但因为傅里提前说了在备考期间一概不见外人,于是薛家四口只能打道回府,连她的面儿都没见着。   傅里:“……”   夭寿咯,她还想要将薛宝琴那个小姑娘聘来给锦哥儿当妻子呢!   但人都已经走了,她也没办法让时光倒流,然后将来拜访的薛家人引进家里小聚不是?之后倒也也想过薛家人会不会还留在姑苏,可傅里几乎将带来的所有下人都派出去打探消息,却也没有得到薛家人的下落。   想来,薛家人应该已经离开姑苏回到金陵了吧。   虽然心中失望,但傅里也只能动手收拾行囊,准备回京了。   他们母子二人已经在姑苏这边耽误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在外逗留这么久,她也该回京了。   照例在离开之前到林家人那儿拜访一番,然后说了自家离开的时间,再与之说说话,傅里便打算带着锦哥儿离开了。   谁成想,林家堂族的族长弟媳却拉着傅里二人来到自己房中,并拍手让身边丫鬟将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给带了进来。   傅里愣了下,下意识转头让锦哥儿离开了房间。   锦哥儿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见到陌生姑娘进门,立刻意识到不妥,赶紧起身行礼告退。   等人走后,傅里皱紧眉头看向对方:“夫人这是何意?”   族长弟媳似乎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表情有些紧张,但想到之前刚得到的关于对面这位夫人以及锦哥儿的身份,再思及锦哥儿一路夺魁的火热景象,她立刻心中火热,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那个小姑娘推到了傅里面前:“侯夫人,这位是我的娘家侄女,平日最是孝顺不过,而且从小识文断字,很能……”   “林夫人,您娘家侄女是什么样的人没必要同我这个陌生人介绍吧?”傅里已经猜到对方的打算,表情非常不满,“我与锦哥儿这次来到姑苏只是为了参加科举,如今乡试结束,我们母子二人并不打算在姑苏停留,不日就要回京,实在没有时间在其他事情上耽误。”   傅里觉得自己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谁知族长弟媳竟兀自不愿放弃,仍想要将自己的娘家侄女推给傅里。   傅里险些当场发火,但实现触及面色爆红,眼眶湿润,已经快要被族长弟媳不合时宜的举动给尴尬哭了的小姑娘,她忍了忍,到底没有说出伤人的话   不管族长弟媳的行为有多么让人厌烦,这小姑娘却是无辜的。   傅里深吸一口气后,笑道:“族长弟媳可能不知道,我在锦哥儿岁的时候就已经为她相看好了一个未婚妻,那姑娘相貌是一等一的好,才学见识更是寻常闺阁女子拍马也比不上的,就是放在整个大夏,那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存在。我对那姑娘非常满意,并不打算换人。”   那小姑娘松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虽然方才惊鸿一瞥,让她对那位陌生少年有了好感,听闻对方已有未婚妻更是难免失落,但想到自家姑姑竟然从未向她提及今日所为何事就将她从家中骗来,然后又不顾她意愿想要将她推给这位夫人……   再多的好感也消散了,所以这姑娘除了放心,愣是没有了其他想法。   可族长弟媳却并不死心。   虽然锦哥儿已有未婚妻这事儿让人失望,但想到对方身份……   族长弟媳再次将小姑娘推到了傅里的面前:“侯夫人,我家姑娘相貌也不错,而且性子柔顺,最适合伺候人不过……”   “夫人慎言!”傅里简直要被这人的话给惊呆了。   那小姑娘听到自家姑姑竟然这样评价自己,更是瞬间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当场晕倒。   傅里制止族长弟媳再说话后,赶紧看向小姑娘,一脸的关切:“这位姑娘,你还好吧?”   还好?   小姑娘眼珠转了转,视线对上傅里担心的眼睛,眼泪瞬间滑落。   被自己信任的姑姑这般评价,好什么好?她简直恨不得当场在房梁上挂上一根白   绫直接自杀,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但她显然不能这样做。   小姑娘强忍悲痛冲着傅里行了个礼,然后直接捂脸冲出了林家。   傅里懒得搭理族长弟媳,径直起身出门叫来府中下人:“看到表姑娘方才往什么地方跑了吗?赶紧让人追上去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看你家族长不扒了你的皮!”   下人们闻言不敢耽搁,赶紧追了出去。   索性那姑娘教程不快,很快就被下人给追到,并带回了林家。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族长及其夫人又怎会不知道?两人赶紧过来,然后便知道了族长弟媳的所作所为。   族长被气得气血上涌,简直恨不得直接逼着自己弟弟当场写下休书丢在弟媳脸上。   他一向知道弟弟的妻子不靠谱,却从来没想过会这般不靠谱   就弟媳娘家姑娘的身份,就连嫁给他儿子,他都觉得门槛太低,这人竟然还敢肖想锦哥儿?人家为了姑苏这一支林家人的脸面,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而是选择了以锦哥儿的未婚妻已经选定了人选为由委婉拒绝了她,她竟然还不死心,想要将娘家侄女推给锦哥儿做妾?   族长想到这儿,原本已经略有平息的怒火再次蒸腾,抬起拐杖就要往弟媳身上打。   但在半道儿,他想起对方身份,拐杖拐了个弯儿直接落到了自家弟弟身上:“人家都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你作为丈夫,就是这么教自己妻子的?”   子不教父之过,妻不教,自然是夫之过!   族长弟弟显然也被自己妻子的行为给吓到了,更清楚兄长正在气头上,所以面对族长的动作根本就没敢躲,硬生生承受了这么一击。   锦哥儿还从未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吓到,下意识抬手抓住了傅里的袖摆。   傅里转身拍了拍锦哥儿的肩膀,决定直接带着人告辞离开。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族长自然知道,见傅里母子要告辞,自然不会挽留。   谁知过了两天,族长弟媳就带着礼物上门请罪来了。   族长弟媳的行为虽然冒犯了他们母子二人,但她的行为显然对自己的侄女儿甚至娘家更加冒犯,何况林家人在他们待在姑苏的这段时间确实给了他们母子二人相当多的帮助,她也不想在临去之时和林家人闹矛盾,于是干脆将礼物收下了。   只是她对族长弟媳的观感实在不好,也不想与她多说,很快就端起茶杯送客了。   族长弟媳从傅里的举动也看出了她的态度,只能一脸羞臊地准备告辞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给傅里提供了一个消息:“族长让我告诉夫人,您之前让贵府下人打探的那一户人家已经有了消息,他们并未离开姑苏。许是想要做点儿倒卖的生意,那薛家人在姑苏将他们从其他地方带来的商品卖出之后,如今正停留在姑苏进货,想来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离开,您若是找他们有事,大可以现在就找上门去。”   傅里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族长弟媳究竟在说什么。   过了会儿,她才想起自己之前确实让下人去打听过一家人   薛宝琴一家四口。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如今听族长弟媳的话,薛家人好像还在姑苏?   想到薛宝琴那个漂亮小姑娘,傅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哪儿还愿意关注一个让人心烦的小人物?   她正打算抬手让人送客,转而又想起自己派出去那么多的下人也没有打听到薛家人的消息,林家就算在姑苏算的上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想要打听薛家一家四口的行踪,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   应当是为了向他们告罪,担心族长弟媳的行为让他们对林家人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进而连累到了林如海与姑苏林家之间的关系。   傅里想明白之后,忍不住摇头叹气。   族长弟媳听到傅里的叹气声,顿时心惊肉跳,还以为她对这个消息不满意:“夫人,那薛家人如今正住在城南颌阳街上的最大的那栋宅子里,地方非常好找,若是您觉得找人麻烦,我也可以为您效劳,只希望您别因为我的莽撞而迁怒了林家……”   傅里抬手制止了族长弟媳的话:“没有的事儿。我与锦哥儿来到姑苏之后受到林家颇多照拂,我们感念于心,这些并非以你一己之力就能抹除的。还请回去告诉族长,我们并未将你的冒犯放在心上。以及,还请向族长转达我对林家之前照拂,以及告知我等薛家行踪的谢意。”   说完,她转头让下人拿出了一些上好药材,以及这段时间锦哥儿为了答谢姑苏林家而默背抄写下来的一些古籍孤本,以及锦哥儿自己的一些读书心得   好药材千金难买,算是顶好的谢礼;而林家书香传家,世代都是读书人,想来见到这些礼物会比见到药材还要更加高兴。   族长弟媳正想拒绝,却见傅里直接拿过所有礼物直接塞到了她带来的下人手上:“这些礼物都是给姑苏林家的长辈和小辈的,就算要拒绝也必须让你家族长出面,以你的身份还不够资格拒绝。”   族长弟媳闻言不好意思地低头,不敢再说半句话。   傅里看着她的样子就来气,直接抬手让人将其送出了宅子。   当天,傅里就让下人给薛家递出了拜帖,正巧薛秦氏和女儿在家,她非常高兴地说了明日会在家中恭候傅里大驾。   所以次日一早,傅里就带上礼物决定到薛家拜访。   走到门口的时候,傅里突然发现锦哥儿站在门口。她愣了下,旋即哭笑不得地看着锦哥儿:“你不在房中休息或读书,跑到门口做什么?”   锦哥儿哼了一声,轻笑:“当然是守株待兔!”   傅里挑眉:“守株待兔?你等我?”   锦哥儿走到傅里面前:“昨日我就知道你今天要到薛家去,本来还想着娘亲肯定会带着我一起去,谁知昨天等了一晚,今早又等了一早,娘亲竟然都没有让人来通知儿子要去薛家做客的事儿,儿子这才明白,娘亲根本就没打算今天带着儿子一起去薛家做客。”   傅里顿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锦哥儿不高兴了:“怎么就理所当然了?我作为您的儿子,您到朋   友家做客难道不应该带着儿子一起去认认人,然后向朋友介绍介绍一下儿子?”   傅里失笑:“不是朋友。”   刚说完,傅里就恍然地看向锦哥儿,“说来也是,今天到薛家做客,确实应该将你带过去。”   她为什么会对薛宝琴一家子另眼相待?当然是因为薛宝琴!   而她又为什么会对薛宝琴青睐有加?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锦哥儿?   若不是为了给锦哥儿找一个合心意的老婆,她何至于在听说了薛家来到姑苏,上门拜访却被拒绝之后还大张旗鼓地找人?   可是薛宝琴千好万好,若是锦哥儿不喜欢不也白搭?   虽然她觉着薛宝琴肯定符合锦哥儿的喜好,但两人没有见面之前,谁能保证锦哥儿会喜欢薛宝琴这一款的美人?   虽然薛宝琴如今年纪还小吧,但眼缘儿这种事又与年龄无关   以两个孩子如今的年龄,想来不论是锦哥儿还是薛宝琴都不可能对对方产生男女之情。可没有男女之情,傅里总得问清楚锦哥儿会不会讨厌薛宝琴吧?   人的气场很难说,有的时候真的存在两个人因为气场不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互相针对的情况,现在将锦哥儿带过去与薛宝琴见面,也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般想着,傅里便带着锦哥儿直接上了去往薛家的马车。   因为傅里昨天并未说要带着锦哥儿上门,鉴于她的女子身份,所以薛蝌的父亲一早就出门忙碌去了,只留下了薛秦氏和薛宝琴、薛蝌母子三人在家等待傅里上门。   等傅里带着锦哥儿上门之后,薛秦氏还有些惊讶   上次在湖州,薛秦氏可没见到过锦哥儿。   傅里笑着为两人介绍:“薛夫人,这位是犬子傅、林桂,字文锦,你叫他文锦就好。”说完又转头为锦哥儿介绍,“这位就是我常同你提起的薛夫人,记得叫薛姨。”   林桂是锦哥儿认祖归宗之后,由林如海取的名字。“桂”字取“折桂”之意,因为林如海当时得知锦哥儿马上就要参加科举,所以按照这一代从木字辈儿取了个林桂的名儿,寄托了他希望锦哥儿这次科举可以金蟾折桂的美好祝愿。   至于文锦这个字,一来是因为锦哥儿用这个名字用惯了,贸然改名儿可能会让他不习惯,所以选择了保留;二来也因为文锦这两个字与桂字有着相同的祝愿,也算是符合给人取字的规律,所以林如海便直接为锦哥儿定下了这个字。   薛秦氏听完介绍,当即笑着唤了锦哥儿一声“文锦”,同时还从袖袋里面拿出一个碧绿翡翠手镯放到锦哥儿手上:“见面礼,以后记得送给你的妻子。”   锦哥儿愣了下,两颊微红。   锦哥儿今年十二岁,因为前面有个兰哥儿险些订亲的兰哥儿带着,对男女之事已经不比三年前懵懂了。虽然在自家人面前谈起娶妻相关的事儿同样不会羞涩,但被外人以此打趣,自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傅里看着锦哥儿难得羞涩的样子,当场笑出了声。   锦哥儿听到傅里笑声,没好气地转头瞪了她一眼,旋即很快调整好情绪,冲着薛秦氏躬身行礼:“薛姨好。”   薛秦氏听到锦哥儿唤她薛姨,登时乐得不行,然后将自己的一儿一女拉到面前,开始为三个孩子介绍:“文锦,这是我的两个孩子,长子薛蝌,你只管叫他蝌二弟就行,他旁边站着是我的长女宝琴。”   话音刚落,三个孩子以此见礼。   锦哥儿今年十二,薛蝌今年十岁,而薛宝琴比锦哥儿小五岁,今年只有七岁。虽然只有七岁,但薛宝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完全可以从她此时容貌窥见以后的天人之姿。   锦哥儿回头看了傅里一眼,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娘亲为什么对薛家这般热衷   谁让这小姑娘漂亮呢?   锦哥儿可是对自家娘亲的德性再清楚不过,她对别人家的男孩儿还不怎么在意,反倒非常喜欢细那些漂亮小姑娘。漂亮小姑娘就算是犯了错,娘亲也能轻飘飘放过,可若是犯错的是男子,那完蛋,娘亲一点儿不会容情。   想到这儿,锦哥儿忍不住抿唇露出一抹笑。   锦哥儿继承了林如海与傅里最优秀的基因,相貌完全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傅里笑起来就如春花绽放,已经非常好看了,锦哥儿笑起来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更是好看得惊人。   其他人还好,年纪还小的薛宝琴却看着锦哥儿笑颜完全移不开眼。   傅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这个儿媳妇稳了。   从锦哥儿的态度上看,他对薛宝琴显然是没有恶感的,而从薛宝琴看锦哥儿的笑容都看呆了的行为来看,她对锦哥儿显然也有着相当不错的好感   哪怕这点儿好感是建立在锦哥儿出众的外貌上的呢,也与男女之情毫无关系,但只要锦哥儿以后不长残,小姑娘以后喜欢上锦哥儿难道还有什么困难的?至于锦哥儿就更好说了,只等薛宝琴长大,这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颜狗肯定不会讨厌她。   锦哥儿可不知道傅里心里打的主意,他与薛蝌兄妹二人见礼之后,很快就被薛蝌带到前院儿,没有继续留下。   男女七岁不同席,薛宝琴今年正好七岁,为了避免被人说嘴,他自然是要避嫌的。   很快,傅里就与薛秦氏聊了起来。   薛宝琴就坐在两人旁边,拿着一个九连环在那儿玩,没有人和她说话也一点儿不觉得枯燥。   傅里看着她,心里愈发喜欢。   想着薛宝琴在原著中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是订婚状态了,傅里担心以后情况有变,便觉得还是赶紧将人定下为好。   虽然傅里也觉得自己这么早就将人给定下有些夸张,但比起她以后被其他人给截胡了,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还是觉得赶紧将人扒拉到自家碗里面更安全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2920:54:1520200229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你馬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薛秦氏对锦哥儿观感相当好,何况他不但家世过人,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中了举人,指不定明年还能考一个进士?这样的孩子不管在家世如何过人的人家眼里,那都是真正的乘龙快婿,面对傅里抛出来的橄榄枝,谁又真的愿意拒绝呢?   薛秦氏听出傅里的打算后,当即受宠若惊地答应下来。   薛宝琴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对这种事儿有了一定的了解,只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就多了一个未婚夫,等长大了就要嫁给对方,与对方生活在一起。但在她心里并不太明白订婚究竟意味着什么,只以为自己是多了个可以一起生活的玩伴。   就跟自己的哥哥一样。   所以就算听到傅里与薛秦氏说的话,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法,反倒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傅里,似乎想要通过她,来回忆锦哥儿的相貌。   傅里对上薛宝琴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薛宝琴年纪还小,就算两家都有联姻的想法,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开始走礼。所以两人只是交换了一下信物,约定好了等宝琴十五岁之后再开始商谈婚事,然后她们就默契地将这件事按下,没有再多提。   临走之前,傅里犹豫许久还是提醒了薛秦氏一句:“你家丈夫在外行走,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知道身体健康有没有出事儿,你还是在府上养一个大夫,然后时常让他给你家丈夫把把平安脉才好。我瞧着你的身体仿佛也有些虚弱,到时候养了个府医,你自己的健康也有保障。”   傅里会这样说,是因为原著当中薛宝琴与薛蝌两兄妹出现在荣国府的时候,就已经是父母双亡,只是书中并未说明其父母去世的原因,但想着以当时薛家的身份地位,薛蝌父亲在行商途中应当不会被人为难,更不会遇到危险才是,所以她才提醒薛秦氏注意自己与丈夫的身体健康,若是两人是重病而亡,若是提前查出病因,也许薛宝琴两兄妹就不至于落得和原著一般的父母双亡,然后只能被原本施恩的梅翰林家欺辱才是。   薛秦氏愣了下,点头:“自从族长因病去世后,我便非常注意老爷的身体,唯恐一时不察,老爷的身体也如族长一般生了重病,等查出来的时候已经药石无灵,只能等死。”   傅里愣了下:“薛家族长?”   薛秦氏见傅里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不免多说了几句:“族长在薛家出事之后,也不知是打击太大,还是因为忙着安置族人及与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周旋一时没能顾得上自己的身体,总之没多久就查出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了。当时叫去的大夫还说,他那病虽然不是小病,但若非拖得太久,原本也是有一定几率治好的。”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族长本来是薛家的主心骨,他这一去,整个薛家就都散了,各家顾各家,只想着争权夺利,将族长在抄家之时勉强留下的一些财物拢到自己手上,一时间乌烟瘴气,让人烦不胜烦。大人倒是还好,就可怜了族长留下的一儿一女。”   傅里正等着听她说薛蟠与薛宝钗的消息,却见她转头摸了摸宝琴的头,笑容恬淡,“虽然薛家也不都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但如老爷这般还愿意对那孤儿寡母施以援手之人到底不过寥寥。我冷眼看着,可不敢不注意自己和老爷的身体,否则我们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薛家的族人恐怕不但不会出手帮助我这一儿一女,还会将徒旻剥皮拆骨,将两个孩子安身立命的本钱都吞吃入腹。”   许是想到了薛宝钗之父薛仁亭死亡之后,自己见到的种种怪象,薛秦氏原本对女儿找到了一门上好亲事感到高兴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忧心忡忡。   傅里见状,不敢再问,便带着锦哥儿选择了告辞离开。   不久,傅里与锦哥儿便收拾好行李,走水路,回了京城。   以锦哥儿十二岁的年纪,能考中举人完全称得上“神童”了,傅里本以为回到京城之后,锦哥儿可能会受到不少骚扰,在路上甚至还想该用怎么的手段才能制止那些听到消息后前来道贺的人,谁知回到京城后,傅里却发现并无太多人关注锦哥儿考中举人之事。   傅里让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京城还出了一个比锦哥儿年纪更小的举人   如今年仅十岁的贾宝玉,竟然也在几个月前回了金陵,并成功考中了举人。   虽然他的成绩不如锦哥儿一路夺得第一名这般惊人亮眼,但他的年纪却是最大的噱头。毕竟他比起锦哥儿还要小两岁呢,就算成绩不如锦哥儿好,也让人觉得他的年纪更加聪慧。   何况,锦哥儿与贾宝玉根本就不在同一个考场   因为竞争对手并不是同一批,所以在没有看到两人的答题试卷之前,若是将两人的考试名次放在一起比较,并以此断定谁的才学不如谁,反倒容易让人笑话。就比如,那等偏僻到连录取考生数目都达不到的地方考出来的第一名,与江南各省的第一名难道还会有人觉得含金量是一样的?   两人都是神童,锦哥儿年纪更大,所以受到的关注自然就少了。   当然,因为锦哥儿身份更高,其他人也不可能忽视他。只是定威侯府上上下下都与傅里想法一致,并不希望其他人来打搅锦哥儿复习,所以每位得到消息想要上门道贺的人都被人挡了回去。   反倒是贾家上下对这般热闹的景象相当高兴,并为此洋洋得意,仿佛吐尽了抄家之后萦绕在心头的所有郁气。自然,贾家对前来道贺之人的态度也更加热情。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自然更加捧着贾宝玉了。   一开始听到贾宝玉竟然在十岁的年纪就考中了举人,她还有些惊奇,但想到原著当中贾宝玉从小蹉跎自己天赋,并不在功课学业上浪费时间,却仍旧在贾家败落之后只复习一两年就考中了举人,乃至于进士,她就也觉得,贾宝玉能考中举人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贾宝玉本来在读书上就有着相当惊人的天赋,只不过以前不愿意学而已。   定威侯府上上下下对这个结果都相当满意,并完全不为此感到失落。   傅里倒是担心锦哥儿年纪小,见到贾宝玉受到的吹捧后会觉得不平,会因此感到不甘心,所以知道知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之后便来到锦哥儿书房,想要为他做一下心理疏导。   谁知等她来到书房门口,却只见到锦哥儿埋头苦读,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   她见状,担心打扰了锦哥儿学习,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来,转而找到锦哥儿身边的小厮打探情况。   小厮不敢隐瞒:“外边儿说贾宝玉是神童的话闹得沸沸扬扬,咱府上多有为锦二爷不平之语,锦二爷每日重要出来走动,自然是知道的此事的。小的之前也曾担心锦二爷会因此受到影响,还曾想过是否要去向老爷和您禀告,好约束一下府中下人。只是锦二爷却说不必担心,他并不在意外人之语。”   傅里愣了下,有些不信:“他真是这般说的?”   若是锦哥儿真是这般说的,她恐怕还得进去一趟。毕竟她了解自己儿子,知道锦哥儿在读书这方面还是有几分傲气的,若是一点儿其他情绪也无,她反倒要担心锦哥儿是否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说出的逞强之语。   小厮却摇摇头:“锦二爷说了,他的目标是入朝为官,是想要和兰大爷比肩,而在此之前的所有意外都不足以动摇他的心弦,他只会因此更加努力,而不可能被这些小事影响,进而耽误了自己的复习。”   傅里听完,一脸欣慰:“若是锦哥儿直接将兰哥儿视作追逐的对象,其他人确实不太可能被他放在眼里。”   与兰哥儿相比,贾宝玉确实有些稚嫩。   况且锦哥儿时常听到卫烆和她之间商量大事儿,对贾宝玉的情况也更加了解,自然清楚有着整个贾家拖后腿的贾宝玉,等到入朝为官之后根本达不到他竞争对手的标准。   于是傅里放心了,也不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锦哥儿的院子。   没多久,就到了春闱。   春闱考九天,三天一轮,每轮之间只有一晚上的修整时间。   这样强大的考试强度与压力,对习惯了现代考试的傅里来说不啻于折磨,但锦哥儿在之前的考试当中却已经习惯了,不但进考场前一直面不改色,就连考试前夕也能一如往常平静入睡,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并未将这次春闱放在心上。   但傅里知道,锦哥儿只是对这次考试胸有成竹,所以才会这般镇定。   一人考试,全家动员。   锦哥儿考试,定威侯府上上下下足足来了十几号人送行。傅里本来以为自家已经足够夸张的,谁知等到了考场门口,竟然还见到了林如海一家三口并好些个丫鬟侍卫等在那儿。   定威侯府与林家带来的人合到一起,那乌泱泱的一片人,瞧着可真够吓人的。   不少考生及其家人不禁侧目,看着傅里这群人的方向一脸惊叹。   锦哥儿见状顿时哭笑不得。   但想到自己只是在回来后的第二天去了林家一趟,之后便沉迷复习,再也没有离开过定威侯府,林家不知道他情况,想要来到考场前为他加油鼓气也是一片好心。   他不免有些动容,只是马上就要入场,锦哥儿只能匆匆和林家三口说了几句话,便过去排队搜身了。   等锦哥儿进了考场,傅里等人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儿的必要,便招呼着对方去了最近的茶楼,定了个雅间,然后坐进去说了会儿话。   卫烆与林如海到底是朝廷命官,没多久就上值去了,老太爷又是男子,与傅里等人实在没什么共同话语,于是在卫烆与林如海离开之后,也想要坐上马车回了定威侯府。   老太太想了想,干脆跟着老太爷走了。   雅间内只剩下傅里瑜和贾敏林黛玉母女。   因为之前就有接触,所以三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并不觉得尴尬,甚至因为锦哥儿原因,彼此比之前还多了几分亲近。   傅里对上林黛玉好奇的眼睛,不禁失笑:“今天出门得这般早,你怎么还将女儿给带来了?”   锦哥儿进考场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就算是现在,天色也不过刚露了点儿鱼肚白,由此可想他们起来的时候天色自然是完全黑透,没有一点儿光亮的。   傅里有些奇怪,林黛玉身子骨弱,贾敏怎么还这么早就将人给弄起来了。   贾敏神色无奈:“并非是我把黛玉给弄起来的,而是她自己知道锦哥儿今日考试,从昨晚便一直缠磨着我和老爷,非要让我们今早将她也叫起来,说是想要陪着锦哥哥进考场。”   听到这话,林黛玉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傅里听完,心都软成了一片。   她揉了揉黛玉的头,迟疑片刻,开口说道:“黛玉若是喜欢锦哥儿,等锦哥儿考完试后,有空就定威侯府来玩吧,两兄妹也能亲近亲近。”   贾敏顿时喜不自胜,想要道谢,又因为太过激动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林黛玉在听到这话之后,笑着冲着傅里福身行了个礼,然后冲着傅里露出浅浅的笑:“谢谢伯母,希望不会打扰了您。”   傅里失笑:“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自从兰哥儿去了边关,锦哥儿一个在家也孤单得紧,若是能有个小妹妹分散他的注意力,对他也是好事儿。”   虽然锦哥儿表现如常,但看他在兰哥儿走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参加科举便可得知,兰哥儿的离开对锦哥儿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况且来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也能对锦哥儿的性格塑造带去好的影响。   贾敏对此自然乐见其成,林黛玉对锦哥儿也相当好奇且想要亲近,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傅里与贾敏说着话儿,突然想起了之前还闹得风风雨雨的贾宝玉,不由问道:“今日怎么不见贾宝玉过来考试?”   贾敏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凝滞,眼神也变得暗沉起来:“本事不到家,自然不愿参加春闱,万一落第岂不是丢人?”   见傅里一脸错愕,贾敏忍着满腹怨气开口解释,“我以前只当贾宝玉是个整日只知道在內帷厮混,以后也只会长成如长兄一般的纨绔子弟,所以对他并未关注。等到贾家被抄之后,因为小一辈的婚事,我与贾家更是闹得再不往来,自然对他更没多少了解。”   “不过去年老太太找到我,说是贾宝玉天资聪颖,一心向学,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所以想要请老爷帮忙指点学业。我自是不愿答应,可老爷却觉得贾家毕竟是我娘家,不愿他们生活得太差,从而让我被人看了笑话,于是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贾宝玉倒是真如老太太说的那般聪慧,倒叫我有些刮目相看。”贾敏扯了扯嘴角,冷笑,“只是贾宝玉年纪太小,而且性子也不够沉稳,老爷之前就一直说着要再压他几年,谁知老太太知道锦哥儿要去参加科举之后,竟然撺掇着贾宝玉也回了金陵。”   贾史氏是什么打算,贾敏心知肚明,也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贾家担心老爷阻拦,竟然只在贾宝玉启程之后才将此事告诉老爷。老爷知道后,算是彻底对贾家没了好看法,也不愿再搭理他们。”   “不过贾宝玉回金陵之后,侥幸考中了举人,倒是让老爷高兴了一些,也对贾宝玉多了几分耐心。”   傅里明白,锦哥儿虽然是林如海的儿子,但他的学业却可以说是与他毫无关系   先有周公启蒙,再有孙夫子教导,之后更是进了卫家族学,由进士出身的陆先生指点功课,林如海除了能给锦哥儿提供一些学习书籍,完全说得上是毫无用武之地。   自然,锦哥儿不管考了多好的成绩,也都与林如海没有关系。   作为前科探花,林如海难免为此感到苦闷。   这时候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贾宝玉也如锦哥儿一般考中了举人,林如海会因此觉得高兴再正常不过。   这本来是好事,但听贾敏的语气,却仿佛……   果真,贾敏很快就用一种非常不屑的语气开口说道:“以贾宝玉积累的学识,若是参加这次春闱,自然是没办法得中贡士的。但老爷也说了,贾宝玉如今年纪小,正好多进几次考场磨练一下心性,习惯一下春闱的氛围,这样等以后有把握了,也不至于因为春闱比起其他考试更紧张的氛围而发挥失常。”   林如海会对贾宝玉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真的在为他考虑。   但林如海愿意为贾宝玉考虑,却代表他能替贾宝玉做主,不但林如海不能,恐怕就连贾宝玉自己也不能。   “但老太太听说了贾宝玉这次考试根本不可能考中之后,便直接发话,说是不许贾宝玉参加这次春闱,为此甚至在考试不久之前放出话去,说是贾宝玉生了病。”   傅里懵了一下:“贾家为什么这样做?”   贾敏想到贾家的做法就觉得有些丢人:“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想要保住我那好侄儿神童的名声。之前贾宝玉以十岁稚龄考中举人,还是在金陵那等文风盛行之地考中,回到京中一时风头无两。因为出了个贾宝玉,贾家的门槛几乎要被那些前去道贺的人踏破,那等门庭若市的景象,还是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才出现过,我父亲去世之后贾家就再没出现过这般热闹的进项,老太太他们……”   贾敏冷笑,到底顾忌老太太的身份,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   过了会儿,她不由叹气:“倒是可惜了宝玉,我原本以为他烂泥扶不上墙,对他颇多偏见,现在却惋惜于他生在了贾家这个泥潭,不但以前被养坏了心性,现在连前程也……”   她摇摇头,不愿再提。   傅里挑了下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完贾宝玉,贾敏的谈兴也没了,两人就这么坐着相顾无言也是无趣,于是很快就告辞分开了。   等到三日之后,前来接人的傅里才与贾敏再次相遇。   这次,她仍旧将林黛玉带在身边。   贾敏带着黛玉先是向两位老人福身行礼,而后才开口与傅里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眉眼突然生动起来:“我原本以为我那侄儿就算聪慧,也是个软弱无能的,在家只能任由老太太捏在手中,没成想我竟再次看错了他。”   傅里好奇:“怎么回事?”   贾敏笑了笑:“昨日贾家上门,我才知道贾宝玉竟然和老太太说自己要去好友家小住几天,考试这几天根本就没在家中。谁知在昨日,宝玉的另一个朋友上门找人,贾家这才知道他虽然去了朋友家,但在考试前夕就收拾好东西偷偷进了考场。”   想到贾老太太上门时那难看的脸色,贾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傅里听完之后忍不住转头四处寻常,果真在不远处见到了贾琏一行人。虽然贾家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但看贾家的排场,以及那浩浩荡荡的丫鬟仆从,不知道的,只怕还当他们是多煊赫的人家   就连定威侯府带来的人,都没有贾家的多。   傅里摇摇头,心里也有些为贾宝玉可惜。   只是没可惜多久,傅里便敏锐地发现锦哥儿出现在了考场门口,她瞬间忘了其他,忙起身带着丫鬟和侍卫迎了上去。   贾敏见状,将林黛玉安置好后,也带着人迎了过去。   锦哥儿见到这般阵仗,再一次笑出了声:“娘亲,林夫人,你们实在太夸张了些,我只是来参加考试,这三天有吃有喝,不过写了几个字而已,又不是进了什么危险的地方,何至于劳动你们弄出这般大的阵仗?”   傅里视线落在锦哥儿青黑的眼周上,懒得与他多话,直接叫来两个侍卫直接将人架回了马车。   贾敏慢了一步,被傅里这般做法惊得愣在原地。   傅里站头冲着贾敏笑道:“林夫人,你也看到了,锦哥儿就算考完三天也没什么大碍,你实在没必要太过担心。今日时间也晚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已经被人驾到马车上的锦哥儿赶紧从车帘后探出头:“林夫人,你赶紧回家吧,我从小习武,身体好着呢。就连我娘亲弄出的阵仗都让我觉得夸张头疼,您实在没必要再来掺一脚,您就当我只是寻常考试就罢了,不必太过忧心。”   说完他转头看向从车窗里面探出头的林黛玉,笑道,“您就算自己不觉得累,也得为妹妹考虑不是?她身子骨弱,可经不起太多折腾。”   说完他还冲着林黛玉笑着挥了挥手,直将人逗得满脸带笑,这才放下车帘。   贾敏来了两次,两次都没有帮上什么忙,便也觉得自己明日还是不要再来为好。   本来之前来送过锦哥儿之后,便没打算再来的   定威侯府和傅里将人照顾得妥妥当当,她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过来的必要。只是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老爷之后,老爷却说自己当年考完一场出来,几乎去了半条命,被家里人接到之后更是当场昏睡过去。他担心锦哥儿身体,所以才让她过来看看锦哥儿身体可好。   贾敏听完很是担心了一番,谁知锦哥儿出来后虽然精神有些萎靡,身体却相当健康,与老爷说的完全不一样。   既然锦哥儿身体没问题,贾敏自然也没必要非要跑来打搅人家母子相处。   贾敏很快带着女儿告辞离开。   等人走后,定威侯府的马车才咕噜咕噜地回到了家。   到了家门口,两位老人与傅里都下了马车,锦哥儿的马车却一直不见动静。傅里心中惴惴,赶紧走到锦哥儿马车前,撩开了车帘子。   谁知锦哥儿睡得正香,什么事儿都没有。   傅里顿时哭笑不得,笑过之后,也有些心疼,赶紧招来一个身强体壮的侍卫,直接让人将锦哥儿扶起放到他的背上,背回了锦哥儿院子。整个过程中,锦哥儿愣是一次眼睛都没睁。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傅里才让人将锦哥儿给叫起来先是用热水跑了澡,然后再吃了晚饭,又用药材给他泡了脚,这才放他继续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   傅里拦住还想要去送人的两位老人,直接与卫烆二人一起送锦哥儿去了考场。   这次贾敏母子没来,却见到林如海守在门口。   担心两人误会,林如海解释:“昨日敏儿说锦哥儿身体康健,除了有些疲惫便再无其他不妥,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说完他看了锦哥儿一眼,见他神采奕奕,半点儿没有自己当年考试之后萎靡的样子,这才将一直高高悬着的心脏放回了肚子里,“见到锦哥儿身体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他又拉着锦哥儿问到,“你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拿来问我,这样等进入考场之后也不至于因为那一点点的疑问而影响了自己的考试状态。”   锦哥儿倒还真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于是趁着考场还没开门赶紧问了出来。   林如海一脸高兴地为他解答了疑问。   傅里与卫烆站在一起,见到两人说得兴起不由对视一眼,而后一起摇了摇头。   这时,卫烆突然转头:“你是谁?”   傅里愣了下,顺着卫烆的视线转头看去,竟发现他问话的对象是贾宝玉:“贾宝玉,你怎么……”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旁边正与锦哥儿说得火热的林如海,有些无奈,“你是来找林大人的吗?他正和锦哥儿说话,你若有事便赶紧过去吧,免得等会儿考场开了,你没什么时间和他说话。”   贾宝玉腼腆点头,临走前也不忘给傅里二人行礼:“打扰了。”   因为之前贾宝玉不听他劝谏,分要和锦哥儿别苗头回金陵参加科举,林如海对他是不太喜欢的,但他到底年纪小,十岁的小孩儿就算再如何聪慧,又怎么拗得过家里的长辈呢?所以就算不喜欢,他对贾宝玉也没什么恶感,等到他考中了举人的消息传回京城,他虽然不喜欢贾家高调的做派,但对贾宝玉倒是宽容了许多。   如今他背着长辈跑来参加春闱,显然是真的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林如海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好了许多。   见到贾宝玉过来,林如海忙招手将他叫到身边,然后为两个孩子互相引荐。   众所周知,贾宝玉是个颜控,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不论男女他都非常喜欢。是以见到锦哥儿的时候,贾宝玉几乎要看呆了眼。   被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就算知道对方并无恶意,还是挺让人不自在的。锦哥儿看了贾宝玉一眼,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若非贾宝玉眼神清澈,锦哥儿恐怕能一拳揍到他脸上。   贾宝玉意识到自己失礼,忙躬身道歉。   锦哥儿挑眉,转头看了眼三个大人,轻笑一声:“无事,你以后注意着些就好。”   贾宝玉忙点头:“是我莽撞了,以后定不会再唐突了表兄。”   说完,林如海笑着隔开了两个孩子,然后冲着锦哥儿抛了个眼神,便拉着贾宝玉开始询问他是否有不懂的地方,再为其解惑。   锦哥儿笑着走到傅里身边:“那就是贾宝玉?”   虽然并未将贾宝玉当做自己的竞争对手,但他之前的神童之名传得沸沸扬扬,锦哥儿对他自然也有几分好奇。   傅里抬手揉了揉锦哥儿头:“就是他。”   锦哥儿有些疑惑:“瞧着倒是生了一副聪明相,怎么见到我却木呆呆的?”   傅里不知道该怎么和锦哥儿解释“颜控”这个词儿,想了想,只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就是觉得你好看而已。”   锦哥儿仍觉得不解,毕竟两人都是男性。若是他是个女孩儿,贾宝玉觉得自己好看,因此看待了,他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可他与贾宝玉一样是个带把儿的,贾宝玉见到自己后看直了眼就让他觉得奇怪了。   他可从来不会去关注身边的同性相貌如何。   不过这个问题无关紧要,锦哥儿眨眨眼,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很快,考场开了,不管是锦哥儿还是贾宝玉都检查了一遍要带进考场里面的东西,然后便排队搜身,进了考场。   考试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之后还有殿试,而殿试的主考官又是皇上,所以考完春闱之后的锦哥儿一点儿不敢松懈,而是一股脑儿扎进了复习当中,为了之后的殿试能得到的一个好成绩,在成绩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整天都是陆先生林家家里这般三点一线地跑。   傅里瞧着有些担心   锦哥儿从小聪慧,学习起来更是事半功倍,很多时候只需要花费别人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能比他们学到更多的知识,所以他一向是不怎么努力的,傅里还是第一次见到锦哥儿这般刻苦认真的样子。   但如今只差临门一脚,锦哥儿就能得偿所愿,傅里也只能忍着担心让他继续学习。   如今到底不是之前乡试只是与一个地方的学子竞争,春闱与殿试那都是要和全国各地到来的所有举人一起考试。这些已经过五关斩六将的学子们一个个都相当有本事,就算不比锦哥儿聪明,也绝对比锦哥儿刻苦,其中甚至还有既聪明还刻苦的人。   若是锦哥儿不努力一些,谁知道之后的殿试会考成什么样?   锦哥儿春闱结束之后就同他们说过,考中贡士绝对没问题。而只要拿到了贡士的功名,便可以参加殿试,而殿试,是没有落第一说的,只要是参加了殿试的人都能得到功名   只不过功名有两种,进士和同进士。   同进士又被称为如夫人,虽然同为进士,也可以授官儿,但在很多人眼里却还不如落第重考,因为只要是得了同进士的功名,以后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再做到三品以上了。   锦哥儿在春闱之后会这么努力,就是担心自己考中了同进士。   若真如此,那可真成笑话了。   没几天,春闱放榜。   天还没亮,定威侯府就派了好些个下人去看榜,然后没多久,下人们就争先恐后地回到了定威侯府,然后突然散开,各自去了一个主子那儿报喜   锦哥儿再次拔得头筹,考中了第一名会元。   小三元加解元和会元,五元,只差一个状元,锦哥儿就是大夏开国以来出现的第一个六元及第了!   整个定威侯府都快要被这个好消息给砸懵了,而等到反应过来之后,阖府上下几乎都要高兴疯了。   傅里比谁都要高兴,当场放话,这个月所有人都发三个月的月银。   不仅如此,傅里还拿出自己的银子,又给府上的下人发了三个月的月银!   当然,她也没有忘掉周公连锁店的掌柜和伙计们。   但殿试还没开始,她不敢太过高调,只能悄悄给店里所有的伙计上涨了三个月的薪水,同时也勒令所有人不得将四处宣扬这个消息。至于其他的,只能等到殿试结束之后了。   锦哥儿却因为这个消息放松下来了:“我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会元。”   之前考试的时候,锦哥儿做题非常顺利,他大概也清楚自己这次考得不错,但因为京城汇聚了大夏几乎一大半的举人,其中不乏才华横溢之辈   锦哥儿虽然聪慧,但读书的时间到底比其他人少了许多年,所以他考完之后只觉得自己这次肯定可以考中贡士,而且名次应当还算不错,除此之外便不敢多想。   谁能想到,他竟然力压众人,将会元的名头给摘回了家?   六元及第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吉兆。锦哥儿连中五元,只要之后殿试的成绩不要太差,状元之位几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自然不会再如之前一般精神紧绷。   卫烆却在这个关头给锦哥儿泼了盆冷水:“皇上是个较真儿的人,虽然这个状元之位你已经十拿九稳,但不可骄傲自满虚度了时光,否则等到殿试答出的考卷大失水准,以皇上的性子,恐怕不但不会给你状元之位,还可能直接把你降到同进士,甚至将你贡士的功名剥夺了也说不准。”   锦哥儿:“!!!”   傅里:“皇上不会这么……”坑吧?   只是考试得有失水准,大不了不给锦哥儿状元之位就好了,怎么还能将人打落到同进士甚至剥夺贡士功名呢?   卫烆斜睨了傅里一眼:“锦哥儿如今连中五元给皇上带来了多大的希望,之后考差了,就会让皇上多失望。”皇上又是个小心眼儿,“你竟然让一个皇上感到失望了,你觉得自己还能得了好?”   锦哥儿瞬间端正了态度,很快就排除所有外界干扰,继续开始复习了。   不过有着五元打底,锦哥儿到底不如之前那般刻苦,也会按照傅里所说一般注意劳逸结合了。   锦哥儿得中会元,林家上下自然也欢喜非常,只是因为贾宝玉如林如海之前预料一般,没能考中贡士,所以林家就算高兴,面对来到林家学习的贾宝玉也不敢太明显。   贾宝玉倒是不介意,反倒为锦哥儿感到高兴,但他身边的小厮却……   所以林家上下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就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贾宝玉并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态度面对自己,只觉得满心烦躁,于是干脆甩掉了所有伺候的下人去了花园。   巧的是,林黛玉今日也在花园读书,两人就这么见了面。   两人对上眼,贾宝玉心神大震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林黛玉见到贾宝玉,同样觉着有些眼熟。   但因为她从贾敏口中听多了这位表兄的事迹,所以她并未将这点儿感觉放在心上,反倒因此对他生出了不好的印象   贾宝玉作为外男,不好好在前院儿读书,反倒跑到后院,难免让人觉得轻浮莽撞。   她起身冲着贾宝玉行了礼,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原地。   贾宝玉站在原地看着林黛玉的背影,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感谢在2020022923:59:412020030121:2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笑的云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林黛玉回去后便将在花园遇到了贾宝玉的事儿告诉了贾敏,她是个聪慧的,自然能看出贾宝玉出现在那儿并非别有目的,但正因为他并不是别有目的,反倒叫她更不能接受   若是别有目的,还能说他知礼懂礼,只要断了他的念想,以后自然不会再往后院跑;可若并非别有目的,那便只能说明他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这次贸然出现在后院遇上林黛玉并非个例,以后指不定还会往后院跑。   贾敏比林黛玉更清楚其中缘故,无外乎是贾家规矩散淡,让贾宝玉养成了习惯。   但她是完全没打算将女儿嫁回贾家的,是以之前也一直有意识地将两个孩子隔开,不叫两个孩子见面。谁知千防万防,还是让贾宝玉唐突了自家姑娘。   有那么一瞬,贾敏甚至想着要不直接将贾宝玉赶回贾家,不许他再上门。   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两个孩子不过是无意见了一面而已,本来没什么事儿,若她反而因此做出过激的行为,反倒容易让人多想,甚至传出对黛玉不好的流言。   但再让这两个孩子继续接触下去肯定不行,贾敏也担心两个孩子相处久了会日久生情,所以很干脆下令将所有疏忽的下人狠狠罚了一顿杀鸡儆猴,然后又让下人严防死守,绝对不许再让贾宝玉往后院儿走。   贾敏的话在林家就是绝对的权威,下人自然不敢听。   于是等到次日,贾宝玉因为之前惊鸿一瞥而念念不忘地想要再到昨日遇见林黛玉的地方去的时候,直接就被身边的下人给拦了下来:“宝二爷,后宅重地,不得让外男进入,您行行好,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贾宝玉有心想斥责,但思及自己此时并非在贾家,林家的规矩又与贾家完全不同,他也只能默默放弃。   这世上,本就没有到了别人家做客,还要别人家的下人遵守自家规矩的道理。   只是想到以后可能都见不到昨日的那个姑娘,贾宝玉一时有些失落:“昨日我在花园遇上了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不知她是否为林家表妹?”   那下人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便点了点头。   贾宝玉又问:“不知表妹姓甚名谁?”   原本对他态度还算和善的下人登时横眉冷目,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姑娘家的闺名岂是可以随意拿出来告诉外人的?您若是想知道,不妨去问问老爷夫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贾宝玉表情讪讪,顿觉无趣,只能转身回到书房继续用功读书了。   很快,就到了殿试这天。   殿试与会试不同,殿试只考策论,而且只考一天,日暮交卷。   要傅里来说的话,只考试一天当然要比接连考试九天来的更轻松,对身体和精神的负担压力也更小。不过因为殿试时的主考官是皇上,别说是那些心理素质较差的考生了,就算是那些心理素质还算不错的考生,也觉得殿试的压力比会试要大得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是现代应聘也还会分作笔试和面试呢,这殿试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得上是面试了。   虽然是被大夏的最高领导人面   试,但从结果而言也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其他考生可能会担心自己在皇上面前表现不好或者露怯,从而给皇上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锦哥儿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毕竟,锦哥儿之前可是跟着卫烆进宫参加了好几次的宫宴,就算没有面对面与皇上说过话,却也遥遥见过皇上不止一面,皇上在锦哥儿面前可没有任何的神秘感。   因为这,锦哥儿在考试的时候还算放松,再加上今天的考题正好是傅里与他商量之后压中的内容   毕竟是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次考试的学生,傅里在读书考试方面也算是身经百战,就算成绩算不上最好,但在押题方面她还是有着非常丰厚的经验的。没办法在学习方面帮助锦哥儿太多,殿试策问这种堪比高考作文题目,还与时政息息相关的考试,傅里还是能帮助锦哥儿提一些建议的。   傅里只是将现代高考时,老师出题的思路告诉了锦哥儿,锦哥儿自己聪慧,自然也就顺着考官的思路给出了许多方向。母子二人再一商量,自然很快就圈定了一个范围。   傅里还以现代的思维给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以及自己记得的一些解决办法。   这些建议与解决办法毕竟经过好几百年的积累和沉淀,就算还要与实际情况结合,做出因地制宜的改动,但对锦哥儿而言也是一种全新而有效的解题思路,对他帮助颇大。   锦哥儿自己在拿到这些题目之后为了能够答好,更是出了一日三餐并一些锻炼的时间外,全都耗费了在定威侯府与林家的书房当中查资料。他这段时间看过的书籍,不说可以堆满一整个屋子,也完全可以堆满锦哥儿的床。   在查过足够多的资料后,锦哥儿这才开始动笔写策论,每一篇不但言之有物,还会按照一些考官喜欢的风格进行改变。   当然,在卫烆告诉了锦哥儿雍和帝喜欢朴实无华且言之有物的文章之后,锦哥儿便没有再这般折腾自己,而是直接按照雍和帝喜欢的文章风格练笔。写完后,自己先修改一遍,然后再交给林如海和陆先生品读并指出错漏的地方……   在会试之后,殿试之前这段时间,锦哥儿几乎写下了不下三十篇策问。   索性苍天不负有心人,雍和帝在殿试时给出的考试方向,正好在他之前写过的策问题目之中。   尽管殿试考题与他之前写的策问有一些细节不同,令他只能重写,但有过相关经验,锦哥儿仍旧很快就自信满满地写好了答卷。在草稿纸上将题答完,然后再仔细检查了一遍,锦哥儿这才小心地将草稿上的文章誊抄在了答卷上。   写完时天色尚早,锦哥儿犹豫之后没有直接交卷,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决定等到天色暗沉一些后再交卷。   只是锦哥儿不曾想到的是,他的所有动作都落入了坐在最上方的雍和帝眼里。   一开始见到有个考生拿到考卷之后不但没有露出苦恼的神色,反倒立刻露出一抹会心微笑之后,雍和帝瞬间就注意到了锦哥儿,再见他沉思片刻后,很快就在草稿纸上落笔,更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不愿离开。   若非担心自己下场巡视会给其他考生带来不好的影响,雍   和帝甚至恨不得立刻走到锦哥儿身边看看他对这道题究竟是怎么理解的。   但等发现锦哥儿很快就将策问写好,并誊抄到试卷上后,雍和帝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干脆从位置站了起来。   沉浸在答题当中的考生并未注意到雍和帝的动作,大殿中的其他考官却被雍和帝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不过以前那些皇帝在殿试的时候也时常会下去走动巡查,这些官员愣怔片刻后,便干脆移开了视线,没有闹出半点儿声响。   雍和帝离开龙椅后直奔锦哥儿的方向,一路响起了成串儿的脚步声。   不少心思浮动的考生被惊着了,抬头一看,发现发出声响的人是雍和帝,一个个愈发紧张起来,几乎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   雍和帝皱了下眉,赶紧抬手打断了考生的动作。   锦哥儿听到声响,瞬间睁开眼睛,然后直接与快要走到他面前的雍和帝的视线对上了。   锦哥儿一惊,张口就要说话,同样被雍和帝抬手制止。   直视天颜是冒犯,锦哥儿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雍和帝来到锦哥儿面前,直接拿起了他的考卷旁若无人地开始阅读。   雍和帝久居上位,一身气势自然让人胆寒。   饶是原本对雍和帝监考也没什么感触的锦哥儿,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也渐渐紧张地跳动起来。   好在雍和帝平日处理几乎要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奏章,早已经练就了一目十行的本事。   一篇篇幅并不算长的策问,雍和帝很快就看完了。   等到雍和帝抬起头的时候,他眼里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平静,反倒盛满了激动。他似乎想要对锦哥儿说什么,但视线落在大殿内的其他考生身上时,到底将已经溜到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直接拿着锦哥儿的考卷就走上了高台。   锦哥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雍和帝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好今日顾学士同样监考,并认出了锦哥儿的身份。见皇上满眼兴奋地拿着锦哥儿的考卷坐到龙椅上认真地品读,仿佛锦哥儿写的是什么足可以惊天动地的锦绣文章一般……   顾学士笑了笑,以他对雍和帝的了解,已然知道这一届状元的归属。   突然想起夫人之前曾提起过的,之前为定威侯府另一个孩子卫若兰择亲的时候,定威侯府的老太太与定威侯夫人在见到自家姑娘的时候态度都很热情,似乎对女儿相当满意的话,顾学士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听说卫若兰与这林桂都是定威侯夫人教养长大,想来品貌不会相差太大,都是最合适的夫婿人选。女儿的婚事错过了卫烆的长子,着实有些可惜。   只是他与卫烆都位高权重,确实不能联姻。   顾学士摇摇头,赶紧将自己的想法甩出了脑海,然后抬头看向锦哥儿的方向,抬手冲他挥了几下,让他直接离开大殿。   锦哥儿抬头看了眼拿着自己考卷翻看的雍和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冲着几位考官遥遥行礼,然后果断转身退出了大殿。   他一走,大殿内的其他考生便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收尾,有点卡,只有这些了,大家明天见昂 第126章   作为一个考生,锦哥儿从椅子上起身的声音其实还蛮大的   尽管锦哥儿已经尽力控制了,但在落针可闻的考试大殿内,椅子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是略有些刺耳,许多埋头答卷,不闻窗外事的考生都被这声音给惊得分散了注意力。   再见到锦哥儿从座位上离开并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大殿内的其他考生便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雍和帝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旋即勾唇微笑。   他这一笑不要紧,却将在场的其他大臣给惊得不轻。毕竟作为君主的时候,雍和帝一向是严肃冷静,甚至在许多大臣眼里还颇有些心狠手辣、刻薄寡恩的。何况雍和帝从太上皇手上接下来的还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为了亡羊补牢,雍和帝完全称得上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可大夏如今的情况,却着实算不上多好。   这也就造成了,雍和帝在这些大臣面前,几乎从来没有过一个笑模样。   如今当着许多人的面儿,雍和帝竟然笑了,这笑容还相当畅快,似乎林桂的文章给他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一般,让人心中惊讶。   也因此,所有对雍和帝的性子心知肚明的大臣们再看向锦哥儿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郑重   看来林大人这个儿子这次的成绩差不了,等入朝之后,有着皇上的关注,官途想来也会比同期入朝的同僚更顺畅一些。   锦哥儿背着雍和帝,自然是不知道大殿内的情形,但从雍和帝的反应当中,他心里对自己这次殿试的成绩也已经有了数   状元之位,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果真不久放榜的时候,林桂的大名牢牢地占据榜首,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这个名字。   之后定威侯府与林家,并大夏所有的周公美食连锁店内的庆贺手段自不必提,最让人定威侯府与林家高兴的,却是在锦哥儿六元及第,且入了雍和帝眼的消息传开之后,纷至沓来的请帖,以及向他们发出的联姻请求   锦哥儿这么一个自己有财有貌,还有着权势正盛的定威侯府、书香传家的林家及富可敌国的周公美食点做后盾的香饽饽,别说是那些身份不如锦哥儿想要攀权富贵的人家了,就算是那些身份比锦哥儿更高的郡主等人,对锦哥儿的未婚妻身份也是相当眼热。   不少人有权有势甚至想要玩儿以权压人那一套,不过很快就被傅里给挡了回去;   也有人试图让自己姑娘与锦哥儿来个“偶遇”,以定威侯府之前在兰哥儿婚事上表现出来的态度,有这么一个两情相悦的对象,林家不好说,这定威侯府就算不满也肯定会认下。可惜锦哥儿就算考中了状元,除了一些必要的社交场合外便轻易不会外出,依旧每日复习功课,意图在之后进入翰林院之后,能学到更多的知识,不至于在诸位前辈面前露了怯。   若是被点为侍读侍讲,他也有话可说,不至于照本宣科惹来皇上不满。   若说前面两种手段尽管有着算计之心,但说到底还要看锦哥儿自身意愿的话,剩下一种人便着实让人感到恶心了   一些自知高攀不上的人家,竟试图在一些宴会场合当中,使用一些腌臜手段生米煮成熟饭,将锦哥儿与自己女儿的婚事坐实。   可惜傅里在与薛秦氏约定了订婚之事后,担心他被人骗了,可是见缝插针地给他说了不少现代电视剧里面的宅斗宫斗手段,甚至还拉着老太太给他讲述了许多这个时代常见的害人手段……   这些“故事”不但狠狠让锦哥儿涨了一波见识,也让他对很多手段有了防备,就算是面对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小姑娘,又或者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老人与小孩儿也绝对不会放松警惕。   所以之后不管是遇上了有人落水,还是被不长眼的下人用汤水泼脏了衣服,更甚者是见到有女孩   儿遇险……   锦哥儿全都充耳不闻,转身就走,然后直接找到举办宴会的主人家救人。   锦哥儿不接招,其他人就算有再多的心思,总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将人强抢不是?于是每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哥儿这条“大鱼”从自己手中滑溜溜地逃走,没留下一点儿把柄。   只是这般到底让人烦不胜烦,原本还算活泼的锦哥儿几乎不愿出门做客,成了个彻彻底底的死宅。   死宅这种事儿,若是自己喜欢,傅里自然不会多管,可锦哥儿这明显是被迫死宅,在同样喜欢出门的傅里眼里,被迫死宅也就跟坐牢没有什么差别了。   她怎么可能不管?   傅里想了想,找到锦哥儿:“你这段时间在家里待得可舒服,有没有觉得闷?”   锦哥儿抬头看了傅里一眼,一脸的无语:“您觉得呢?不过您放心,我知道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这些人就不会再这般疯狂了,到时候我自然可以想出门就出门,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傅里却不想等那些人自己热情消退,于是看着锦哥儿说道:“你现在可是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只要婚事一日不定下来,他们就一日不得消停。就算之后会收敛自己的行为,但那时他们使出来的所有手段便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安排后的,你可不一定还能如之前那段时间那般防守地滴水不漏了。”   锦哥儿忍不住皱眉,旋即叹气:“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您之前不是一直说不能成婚太早?我如今才多少岁,难道您就打算让我成亲?”   “噗呲,”傅里失笑,“当然不会让你现在就成婚。”   顿了顿,她问道:“之前你到姑苏去参加科举,乡试结束之后我们不是和一户姓薛的人家见过面?你可还记得?”   锦哥儿愣了下,点头:“记得,薛蝌虽然性子跳脱,在读书方面似乎也没太大的天分,但他这些年跟着父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倒是难得可以与我聊到一起,也为我增加了不少见闻。”   傅里眨眨眼,没想到锦哥儿印象最深的竟然是薛蝌。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你对薛蝌的妹妹有什么印象?是好是坏?若是我将那姑娘定给你,你可愿意?”   她原本是想等到薛宝琴年纪更大一些之后,想办法让锦哥儿与她见上一面,若是到时候两个孩子都没什么抵触的心思,更甚者觉得对方不错,便正式将两个孩子定下来。在此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锦哥儿自己有这个想法。   谁曾想锦哥儿这么厉害,竟然破天荒地得了个六元及第?   六元及第带来的关注远远超过傅里的想象,她不得不将这件事告诉锦哥儿,若是锦哥儿对薛宝琴小姑娘没什么抵触心思的话,她便干脆放出话去,说是锦哥儿已经有了未婚妻,这样只要有点儿礼义廉耻的人家恐怕就不敢再乱来。   锦哥儿一脸惊恐:“娘亲你疯了吗?我记得那个小姑娘还不到十岁,比我小太多了吧?”   傅里忍不住犯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吗?我虽然喜欢那个小姑娘,也觉得她的性子见识等非常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我原本的打算明明是想要等到小姑娘及笄之后,再将此事提上议程。再此之前,我不过是与小姑娘的母亲交换了一个信物,因为薛姑娘年纪小,所以你们的婚事是否能成还要等到小姑娘长大后再看。谁成想……”   她无言地盯着锦哥儿,神情无奈。   她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想着给两个小孩儿定亲?   锦哥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傅里死鱼眼:“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怎么想的?”   锦哥儿讪讪一笑,讨好地拉住傅里的手摇了摇:“儿子这不是突然听您提起薛家小姑娘,一时被吓到了,所以才会……”   傅里也   知道自己的做法容易让人误会,倒也没打算怪锦哥儿:“那你对我的提议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究竟是答应,还是反对?”   锦哥儿自己也对这段时间的经历相当烦躁,有心拒绝,却又忍不住去想若是放出自己已经有了订婚人选之后的清净生活。   顿了顿,他抬头:“您打算怎么说呢?”   傅里想了想,看向锦哥儿:“你有什么顾虑吗?不用担心,只管告诉我就是。”   “我就是觉得,您就算要放出我已经有了未婚妻的消息,最好也不要将薛家姑娘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只说我订了亲就好了,其他消息没必要……”   “当然有必要,”傅里叹气,“你以为若是一点儿消息也不透露出来,其他人会相信你已经定亲了?那些夫人们几乎一辈子都在后宅打转儿,后宅里面的大事小事儿,各种应付手段他们比我可清楚多了,若只说你订婚,却说不出个具体人选,那些人指不定还以为我们是随便胡诌了一个虚拟人物出来糊弄他们,自然也就达不到原定的效果。”   “可薛姑娘那么小……”   而且这门婚事都还没有彻底敲定,若是贸然爆出对方身份,岂不是会打扰了薛家的生活?   傅里一眼就看出了锦哥儿的担忧,不由笑道:“难道你都能想到的事儿,我还会想不到?我自然不会将薛姑娘的具体身份说出来,但透露一些不怎么重要,也不太会被人查到他们身上的消息,还是可以。”   锦哥儿看向傅里,神情好奇:“您打算怎么说?”   傅里失笑:“就说你的未婚妻是我旧识家的姑娘,之前在湖州相遇,然后一见如故动了结亲的消息,只是离开的太快,没能将此事定下,没想到后来却在姑苏重逢,这才旧事重提,我主动向对方提了亲。”   锦哥儿愣了下,眼睛亮了亮:“娘亲可真有你的,你若是真这般说,那些人调查的时候可查不到薛家。”   绝大部分人听到傅里这话,恐怕下意识就会认为锦哥儿的未婚妻是湖州人士,若是在湖州找不到人,也只会到姑苏寻找有无符合傅里说法的人家,可事实上,薛家其实是金陵人士,与湖州、姑苏完全沾不上边儿。   等将两地之人调查一番,确定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符合要求的人后,也是很久之后了,那些对锦哥儿婚事有想法的人家就算不觉得傅里之前的话是胡诌,也很难调查到薛家身上。   傅里笑着揉了揉锦哥儿头:“我总不能为了你,就将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引向薛家吧?薛家可不比我们,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就后悔莫及了。”   既然锦哥儿对此没什么意见,傅里很快就将锦哥儿已经定亲的消息放了出去。   让傅里没想到的是,锦哥儿这边倒是清静了,却给自己招来了不小的麻烦   自己对锦哥儿婚事的想法,傅里只告诉了卫烆一个人,所以她放出消息之后,卫烆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她说的是谁。可她却不曾想过,锦哥儿如今已经不再只有她一个长辈,他的婚事也不止有她一个人在关注。   消息放出去后,最先炸锅的不是外面那些对锦哥儿的婚事有想法的人,反倒是定威侯府的两位老人,以及林家夫妇受到的震动最大。   那些人的对锦哥儿婚事的觊觎放在傅里母子身上,确实烦不胜烦,可在两位老人并林家夫妇眼里却是值得夸耀的一件大好事。能为锦哥儿的婚事奔忙,不论是定威侯府的两位老人,还是林家夫妇都相当开心,接到其他人的请帖时,他们也半点不觉得麻烦。   他们正兴致勃勃地为锦哥儿挑选未婚妻呢,谁曾想夸嚓一声,傅里突然就放出话来,说是锦哥儿已经定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什么番外想看的可以留言啊,若是没问题我都可以安排上,么   ps:明天见 第127章   看着面前三堂会审的架势,饶是傅里,心里也难免有些发虚。   但在知道他们来意之后,傅里便轻松多了:“这个未婚妻确实存在,但也可以说不存在,因为对方尚未及笄,这门婚事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两个小孩子以后的性格爱好是否相投。”顿了顿,她笑道,“大概率是相投的,毕竟锦哥儿那姑娘完全符合锦哥儿的喜好。”   其他四人对傅里的话并不能完全理解。   林如海夫妇因为身份问题,就算说话也总是束手束脚,尽管心中藏有千言万语也不好开口。   但两位老人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老太太回头看了老太爷一眼,得到他一个催促的眼神后便直接开口问道:“对方身份如何?性子如何?年龄如何?家世如何?”   “对方年纪还小呢,能看出什么来?”傅里笑了笑,“不过家世身份的话,是商人之家的嫡长女。”   “商人之家?”   这下连林如海与贾敏都忍不住了,林如海先一步开口:“京中这般多家世不错的姑娘,你为何却给锦哥儿定下了一个商人家的姑娘?难道这段时间提出想要与锦哥儿结亲的那些人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能被你看入眼的吗?”   他更想问,难道那些商人家的姑娘,还会比京中这些从小的培养起来的姑娘更优秀?   傅里挑了挑眉,道:“因为这位姑娘从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见识不凡,以后若是成婚,必然能与锦哥儿聊到一起去。而且她生的花容月貌,正好符合锦哥儿对女子外貌的要求……”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林如海觉得荒唐,“只要相貌过得去,怎能将外貌也列为娶妻条件?只要功成名就,又怎会差了漂亮的女人?”   傅里下意识转头看向贾敏,却见贾敏眼神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话有错。   又或者说,她对此早已习惯   毕竟她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人都是妻妾成群的贾代善,贪花好色的贾赦,以及宠妾灭妻的贾政,还有为了女色连道德都不顾的贾珍……   傅里无言,只能将锦哥儿之前说的择偶条件复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既然锦哥儿不打算纳妾,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想办法给他娶一个漂亮的妻子,否则岂不是委屈了他?”   就算与贾敏恩爱非常,林如海同样对此不能理解:“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寻常……”   “林大人,”傅里打断林如海的话,“你的想法不代表锦哥儿的想法,这世上也并非没有只愿意守着妻子一个人过的男人。比如,咱们侯爷当初求娶之时就曾答应我一生不纳二色,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真的做到自己的誓言。”   再让林如海说下去,她很担心自己是否会直接将人赶出定威侯府,到时候传出两家闹掰的传言可就不好了,锦哥儿夹在她与林如海之间也着实难做。   林如海懵了一瞬,想到自己确实不曾听说定威侯这些年有纳妾,一时讷讷无言。   贾敏眼神一动,眼底浮现羡慕之色。   老太太却不大认同傅里的话:“锦哥儿说出这话的时候不过十岁,不过少不更事之时的笑言,如何当得了真?就算想要娶一个漂亮的妻子,这   满京城也不差什么,何至于一定要娶一个商户女?这不是降低自己的身份?靠着定威侯府与林家,还有六元及第的名头,锦哥儿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得?别说是公侯之女,就算是公主郡主那也轻而易举。”   傅里笑了笑:“可是锦哥儿今年也不过十三岁,年纪不同样还小?何至于这么早急着给他定亲?一切等锦哥儿年纪大了,知事了,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妻子了,再慢慢为他挑选未来妻子不是更好?”   除傅里外的四人愣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傅里的话   她之前不是还说锦哥儿有了未婚妻,怎么现在又说要等锦哥儿长大了再按照他的喜好慢慢挑选妻子?   “我只是和那户人家交换了信物,但也说好了一切都要等那姑娘及笄之后再谈,在此之前希望他们不要急着给那姑娘定下亲事。”傅里转头扫了其他人一眼,笑了笑,“毕竟我并不打算让锦哥儿太早成婚,至少也得等到及冠之后再谈。”   “及冠?”老太太瞪大眼睛,“怎么这么晚?到那时候,怎么可能还有适龄的好姑娘?”   现在的成婚趋势,那就是十二三岁就开始给自家孩子相看未来的另一半,然后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必须给自家孩子定下合适的未婚夫妻,若是遇上对自家姑娘没有太大感情的人家呢,三书六礼就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一般大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成婚;若是遇上想要将自家姑娘多留上几年的人家,这三书六礼则很可能走上两三年,甚至四五年,直到自家姑娘十七八岁了再成婚。   但就算是后一种人家,也会在自家姑娘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将姑娘定给合适的人家。   在老太太四人看来,若是傅里真打算让锦哥儿及冠之后再成婚,恐怕遇不上适龄的小姑娘。   傅里勾唇,眼神复杂:“这女孩子年纪大了倒真不太好找人家,就算你家世条件各种好,只一个年龄,就会让人心生退意。可男孩子想要成婚,难道还会缺了姑娘?”   这世道本来就这么回事,若是女子想要嫁给年龄比自己小很多的男人,总会招来非议,但男子将一个年龄比自己小很多的姑娘娶回家,却谁也不会说什么。   老太太等人心里的担忧,对身为男子的锦哥儿来说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老太太愣了下,眼神犹豫:“可是二十成婚,年纪也太大了……”   但在这一点儿上,傅里却绝对不会让步。   十来岁的小孩儿就算成了婚,又能懂什么?若是自己对成婚背后的意义都弄不清楚,为什么结婚?玩儿过家家啊?   而且太早发生那种事儿,对孩子的身体也不好。   贾敏另辟蹊径,想要借着她根本就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锦哥儿的未婚妻来说服傅里:“你方才都说了,女孩子年纪大了,可选择的余地就小了很多。你若是非要让锦哥儿及冠之后再来商量婚事,若是婚事谈崩了,那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傅里失笑:“你放心,我都算过的,那姑娘年纪不到,等她及笄的时候,锦哥儿年龄正好,到时候两人相看一番,若是对彼此没有恶感,直接就能定下了。”   贾敏忍不住开始掰   着手指头算那姑娘的年龄,算出来后,眼里满是错愕:“那姑娘是不是太小了些?”   “所以我没有给两人定亲啊。”傅里摊手。   她之前会和薛秦氏交换信物,本来就只是担心薛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直接将薛宝琴给许给了其他人家,到时候她就算生了撮合薛宝琴与锦哥儿的心,也只能无奈放弃。   说到底,也是给两个孩子一个机会。   毕竟薛宝琴是真的优秀,而锦哥儿也绝对不会辱没了对方。   见傅里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贾敏第一个意识到,傅里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在京城这些高门贵女当中挑选未婚妻了,一时间有些失落,也有些无奈。   到底,她不是锦哥儿的亲生母亲,对锦哥儿婚事不好多管。   林如海倒是想管,只是还未开口,就被傅里“怼”回去:“当初锦哥儿出生的时候就跟小猫崽似的,险些养不活,可将我吓得不轻。后来好不容易将人养下来了,身子骨也康健,可这却是建立在我时时注意着他的身体,绝不会让他去做那些会损害自己身体之事儿的前提下的。人大夫都说了,成亲太早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太早知人事还容易损伤精气,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却万万不能让锦哥儿太早成婚。”   傅里都这样说了,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呢?   林如海除了锦哥儿还有一儿一女,但这一儿一女的身体都非常不好,几乎都是从出生后就开始喝药,他对孩子的健康比谁都看重。   贾敏也同样。   老太爷与老太太因为小一辈的身体都非常健康,对此倒是感触不深,但傅里坚持,林家也没话说,他们也着实不好开口。   傅里无奈,她也知道自己非要让锦哥儿这么大才成婚与其他人的想法背道而驰,但在现代几十年生活,以及受到的教育早已经深入骨髓,在不涉及到自己的时候,她当然会保持沉默,可在涉及到自己及锦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能放任。   之前老太太为兰哥儿忙碌的时候,她就觉得现在定亲有些太早,但不论是家里的两位老人还是卫烆都不觉得有什么,而兰哥儿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若是再说,反倒有点儿挑拨离间的嫌疑,于是只能默认,并在这基础之上为兰哥儿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说实在的,之前兰哥儿在订婚失败后选择不定亲,傅里私心里是觉得挺高兴的。   也因此,当她在锦哥儿的婚事上有着足够话语权的时候,她便无法容忍其他人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那般,十来岁就定亲并成婚。   太不靠谱了。   虽然知道其他人心里对她的安排有异议,但她也只能当做没发现一般视而不见了。   老太爷与老太太在这时候选择了沉默,林如海却还想要争取一番   林家子嗣单薄,作为林家唯一的大家长,也是锦哥儿的父亲,他当然想要让锦哥儿早日成婚,然后早日为林家诞下传承香火的子嗣。   但锦哥儿在听完林如海的劝说后,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的理由倒是与傅里的不同:“长兄未成婚,身为弟弟怎可比兄长先一步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128章   锦哥儿自己不愿成亲,林如海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能成行,毕竟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锦哥儿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份儿上,若是自己一意孤行,等待他的可不会是锦哥儿的妥协,反倒可能打破锦哥儿与林家好不容易修复好的关系。   糊里糊涂的,锦哥儿的婚事竟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锦哥儿的父母家长都对他有未婚妻一事默认了,傅里对那个未婚妻的存在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其他人就算再不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没多久,锦哥儿的日子就清静了。   只是消息的传递是要时间的,京城这边关于锦哥儿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江南这边却还只听说了京中不少闺秀,乃至于许多郡主都想要与锦哥儿结为连理的消息。   作为与傅里约定好儿女婚事的人,薛秦氏看着自家女儿,不由忐忑难安   虽然知道等宝琴及笄之后,能将自家女儿嫁给傅里的儿子是高攀,可能性也并不大,但锦哥儿在没有其他未婚妻人选之前,宝琴到底还有几分希望,可如果锦哥儿在这段时间订了亲……   薛秦氏待在屋子里,整个人焦躁地不行。   这时,门外的婆子突然进来传话,说是前任族长的独女薛宝钗前来探望。   薛秦氏愣了下,赶紧开口让人进来   薛宝琴一家四口已经回到了金陵,与现代不同,这个时代的人非常重视宗族,薛宝琴一家子靠着海运再次发家,就算因为族人之前的种种作为而不愿与之接触,但薛家上一任族长薛仁亭的家人,不论是薛仁明还是薛秦氏,那都是想要报答的。   若非上一任族长在薛家抄家的时候想法子保下了一部分金银,他们就算有东山再起的路子,也根本没有本金。   薛仁明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如今发达,自然不会忘记前任族长的家人。   因为以前听说了族长夫人不大好相处,其独子更是被溺爱得无法无天,十分惹人讨厌的话,所以一家子回到金陵的时候,其实是做好了报答完之后就直接离开的打算的。   但没想到的是,薛王氏与前任族长独子薛蟠确实让人一言难尽,但族长的独女薛宝钗小小年纪却进退有度,甚至连族长为他们这三个孤儿寡母留下的自保的家产,也都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在经营保管。   虽然经营的手段算不上好,在薛仁明夫妇这对老狐狸看来也有非常多的漏洞可钻,但比起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就让人非常看好与心疼了。   因为这,对薛王氏的性子相当看不上眼的薛秦氏便时不时地将薛宝钗接到自家做客。   薛宝钗进门后见薛秦氏愁眉苦脸,不由担心:“婶婶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若是您不介意,还请告诉侄女儿,就算侄女儿不能为您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您说出来后想必心里也能好受一些,侄女儿也不至于太过担忧。”   薛秦氏将薛宝钗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我确实有件烦心事儿,但这事儿却不是你们这般大的小孩子能帮得上忙的。你也不必为我担心,之后我定会去找你的明叔商量,这事儿保管明日就能有个结果。”   薛宝钗愣了下,笑着点头:“若是这般,我也就放心了。”   之后不久,薛宝琴兄妹前来请安。   有着他们在旁边,薛宝钗自然不好再问薛秦氏担忧的事,否则难免有僭越之嫌。但等她从薛秦氏的屋子离开后,她仍是叫了身边的丫鬟莺儿想法子留意了下   薛秦氏屋子里的消息。   没多久,京城传来锦哥儿已有未婚妻的消息,同时,薛秦氏不但脸上的愁容消失,甚至还染上了几分心满意足。   薛宝钗聪慧,几乎立刻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那位家世过人且前程可期之人,竟然是宝琴妹妹的未婚夫?   薛宝钗猜到此事后,不免心绪复杂,心内又是羡慕,又是难受,还有一点点的嫉妒。想到自家如今的光景,她心里竟隐隐生出了几分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   薛宝钗不曾见过那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林桂,除了他获得成就与家世,她并不了解对方的外貌性格,也不了解他的想法人品……   可她的婚事,什么时候和对方的外貌性格,以及想法人品有关了呢?   只要他的家世成就不错,只要他前程可期,只要他能将如今的薛家拉到父亲尚在的高度……就算他貌丑无颜,就算他脾性暴躁,她就是嫁了,又有什么所谓呢?   家世这般好的人家,就算是薛家尚在的时候,她都不见得有机会与之接触,若是错过了这一个人选,以后她再想要碰到与之条件相当的人家,已然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想来妈妈会非常乐意见到自己嫁给这样的人。   可是……   薛宝钗想到薛秦氏这段时间对自家的帮助,以及对自己不掺半点儿私心的疼爱……一向以照顾妈妈与兄长,并试图完成爹爹临终夙愿的薛宝钗,难得迟疑了。   她本来还在犹豫不定,莺儿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姑娘您可不知道,那位状元郎的家世可真称得上是离奇。父亲是前科探花,如今的礼部尚书林海,母亲是如今的周公美食连锁店真正的老板,继母出身原荣国府,继父更是定威侯……这般好的婚事竟然落到了宝琴姑娘的头上,也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怎么一番缘故。”   莺儿了解自家姑娘,所以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便着重关注了状元郎的家世。   她本以为,听到这位状元郎的条件后,一心为了家中寡母与不成器兄长的姑娘会对那位状元郎动心,并想法子与之接触,却没想到自己这话说出来后,自家姑娘的关注点竟然落在了那位自己只是顺带提起的人物身上   “周公美食连锁店背后的老板,竟然是这位状元郎的母亲?”   莺儿愣了下:“是的。”   薛宝钗不知为何,心里竟隐隐生出一股炙热火气   自从薛家败落,她便没有时间与金钱去配那海上方“冷香丸”了,这般心口炙热的情况其实在断药之后经常出现,只是从来不曾像今日一般烧得她满心火热。   她看着莺儿,眼神严肃:“你且将周公美食连锁店背后老板之事细细说来,不得有半点儿遗漏。”   莺儿不明就里,但仍旧一字不漏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傅里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傅里的消息其实传得挺广,毕竟如莺儿所说,她的经历在其他人眼里有着一定的传奇性,哪怕作为八卦,知道的人也绝对少不了。   若是薛宝钗的父亲薛仁亭还在,这般消息他自然不会拦着不让薛宝钗知道,可自从薛仁亭去世之后,在薛宝钗还未成长起来之前,薛家上下都是薛王氏在把持,她倒是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可作为封建礼教的铁杆儿拥护者,她自然不会让自己女儿做出半分有违女子本分之言行。   傅里的经历虽然传奇,但在薛王氏看来却相当离经叛道,完全不可取,甚至还有些污耳朵   就如傅里的弟媳一般,薛王氏对傅里这个人   ,以及和她相关的消息那都是避之不及的。   薛王氏是这般态度,府上下人自然不敢将傅里之事传入薛宝钗耳中,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傅里这个人,以及她的所有经历与事迹。   但薛宝钗到底是个有见识,且有“青云之志”的女孩儿,小时候的教育又一贯是薛仁亭这个相当开明的人在负责,就算这些年被薛王氏压制洗脑,她思想本质其实也与薛王氏有着相当大的差别。所以在听完与傅里相关的消息后,薛宝钗不但没有如薛王氏一般觉得傅里这人离经叛道、她的事迹不堪入耳,她在听完之后,胸口反倒燃起了一股熊熊斗志   除了家世身份,薛宝钗从来不认为自己比其他姑娘差,既然周公美食连锁店的老板当年在那般尴尬的情况下,都能以女子之身做出这般庞大的事业,同为女子,从小生在商人之家,耳濡目染的她,难道还比一个受到的教育不如自己,还是半路出家的人差?   原本以为自己只能靠着联姻,才能让薛家起死回生,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明明不止联姻这一条路……   薛宝钗动心了,而且完全没办法压制。   至于那位状元郎的婚事?薛宝钗完全没有了半点儿心思,等她完成说服母亲与兄长让自己出面做生意,并成功靠着向薛宝琴的父亲薛仁明求教,成功将自己的生意开了个头后,她甚至连这位状元郎姓甚名谁都忘了。   无论是薛仁明还是薛秦氏都对薛宝钗的举动非常赞赏,且完全不吝赐教。薛宝琴兄妹也因为她的举动,以及八面玲珑的性子对她非常喜欢,从头到尾,薛宝琴一家四口都不曾知道薛宝钗险些走错了路。   不过这就是只是个没有说出口的想法,本也没有必要追究就是了。   薛宝琴一家如今最大的期盼就是,做好生意,同时期盼着薛宝琴赶紧长大,等着她及笄订亲的那天。   定威侯府满打满算就五个竹主子,两个老人已经颐养天年,每日除了种花种草,就是交友逗鸟,日子轻松惬意,没什么波折;两个小的呢又各自在为自己的前程奔忙,不过才入官场,作为晚辈自然还需要积攒经验,暂时没什么危险,也没什么可说的;卫烆已然坐到了武将能做到的最高位置,显然已不能再进一步,傅里的周公美食连锁店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步入正轨,只需每月想出一两个新菜,同样没有其他杂事。   林家因为有了期盼,生活同样一日好过一日,只是没什么可记载于书的。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了两年。   这日一大早,卫烆与锦哥儿父子二人用完早膳,穿戴一新后正打算去上朝,半道儿上却突然听到宫里传出一阵丧钟   中风后虽好生将养,却一直郁结于心的太上皇……   驾崩了。   太上皇驾崩之后,京师立即戒严,而后不久,京城内各家寺庙道观各自敲钟三万下。   因太上皇丧礼规格等同于皇上,所以国丧之期自然也和皇帝相等,自这天其,大夏境内所有官员百姓一百天之内均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许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说是这样说,可太上皇毕竟是皇上的父亲,若是刚过一个月,文武百官就开始如常宴饮嫁娶,传入皇上耳中,他难道会觉得高兴?   老百姓还好,这些读书人并朝廷官员们则自觉地将这期限默默延长到一年。   一年期满,锦哥儿在翰林院也待满了三年,到了该外放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129章   原本锦哥儿是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外放的,毕竟与其他寒门学子不同,他在京中有着卫烆与林海这两座靠山镇着,本人又是状元出身,初入官场便是六品官儿,哪怕就留在京城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他的升官儿之路也比其他人要容易得多。   但锦哥儿还在犹豫自己究竟该外放还是留京的时候,卫烆与林如海不约而同地找到他,并对他说,尽快离开京城。   而且,至少六年内不得回京。   六年,也就是两任为官。   锦哥儿自然不解,但无论是卫烆还是林如海都含糊其辞,似乎这背后的原因并不能告诉他这个初入官场的小官。   但他想,无论是卫烆还是林如海,都不会害他,于是只能答应了两人。   不久,他就收拾好行囊,并带着自己的心腹直接去了江南一带走马上任。因为之前做侍读侍讲的时候得了皇上青眼,锦哥儿这次到江南担任的官职也算是一方大员   金陵知府。   刚到金陵,锦哥儿便接到了京城来信。也是在看过京城来信之后,他才从那语焉不详的字句当中推理出了一个让人心惊的结果   皇上皇后二人的身体,都出现了轻重程度不同的病症,还都只是可以通过药物缓解,却不能根治,很可能没几年好活的病症。   帝后二人作为大夏的最高领导人,身体出了问题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原本在雍和帝治理下平静无波的京城恐怕就要大乱,就如皇上登基之前,所经历的那几十余年的夺嫡风波一般。甚至可能因为雍和帝身体已经出了问题的缘故,他之前所经历的几十余年的夺嫡风波很可能会被压缩到短短几年而已,而在这几年内,京城一定会风云迭起,稍不注意就很可能……   锦哥儿下意识捏紧了信件,面色沉凝难看。   他今年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就算才智过人,也经验不足,在接下来的京城风云当中不但自己很可能掉进那些老狐狸精心设计的陷阱当中,更可能被人算计着被人用来当着攻讦定威侯府与林家的筏子。   在这般情况下,他离开,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而更火上浇油的是,太上皇去世几年后的今天,朝中大臣纷纷递上奏折请立太子。雍和帝的身体在这般情况下出现问题,想法便不受控制地走偏了许多。   雍和帝在上朝时直接放出话去,说自己深感父皇在位时夺嫡之凶险,又闹得父不父子不子,兄弟阋墙之争令人伤怀又难堪,于是决定秘密立储。且就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他直接让人将写有太子的名字的圣旨放入了上朝大殿正中央的牌匾之后。   而在此之后,雍和帝便毫不掩饰地开始接触一些僧道之人。   但卫烆和林如海这些知情人却知道,皇宫深处,还关押着两个有着真本事的僧道。虽然雍和帝现在还没有试过去找那一僧一道,可等到他病情越发严重之后,谁能保证他还能保持清醒理智,记得那一僧一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谁又能保证在涉及到长生不老的希望时,雍和帝原本的想法还能稳若磐石?   卫烆不但想要将锦哥儿送离京城,甚至还想将傅里也送出京城。   只是傅里与那一僧一道有一定关联,若是贸然离开京城,反倒容易引来皇上的瞩目。一旦被皇上盯上了,以后不管想要做什么事儿,可就束手束脚了。   何况雍和帝如今不过是对佛道痴迷了一些,到底还没有失去理智,若是傅里真的离开京城……   这般行径落在皇上眼里,已经完全称得上是大不敬了。就算皇上想要治定威侯府上上下下的罪,也不会有人阻拦。   锦哥儿险些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呢?”   雍和帝不过才登基几年而已,怎么就生病了,还被太医说很可能活不了几年时间了呢?而且还是帝后二人一起生了病,完全没有一个缓冲的余地。   想到京城接下来将要面临的种种风波,锦哥儿心脏不禁揪成了一团儿。   但在这之前,锦哥儿迎来了客人的拜访   薛家人在听说了锦哥儿升任金陵知府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向锦哥儿在金陵居住的宅邸递来的拜帖。   一别经年,薛家人在锦哥儿的记忆中已经变得非常模糊,若非他记忆好,恐怕连给他蝶来拜帖的这位薛仁明究竟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好在,锦哥儿的记忆还算不错。   他立刻让人将薛仁明请了进来。只是锦哥儿虽然如今在金陵也算是位高权重,本身却与薛仁明算是两代人,何况自己与薛仁明的女儿还有一个口头婚约。两人坐下之后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薛仁明到底是生意人,对与人打交道这样的事情非常熟稔,很快就想到了合适的话题:“林大人年纪轻轻,怎么不留在京城,反倒选择外任来了金陵?虽然金陵是个好地方,但正因为太好,你在金陵恐怕不太容易做出功绩。等到三年后吏部评级,至多也就中上,岂不是耽误时间?”   薛仁明虽然只是商人,却经常和当官儿的打交道,从小更是听着四大家族的荣耀史长大的,对官场上的猫腻自然清楚。   若想尽管升官儿,尽快做出政绩,自然是那等既不算富庶,又不算贫穷的地方最好。若是太过富庶,税收虽然高,却不能算是你的政绩,除非你能在这些地方原本基础之上做得更好。   可就算想想也知道,这实在太过艰难。   可若是去到那等十分贫穷的地方呢?只会比到江南等地任职更加艰难,因为穷山恶水多刁民,穷山恶水本就很难做出政绩了,刁民还极可能给你拖后腿,让你有再多的抱负也只能含恨而去。   所以那等既不算富庶,却又不算贫穷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好的选择,因为基数不高,容易做出成绩,又因为本身还算有底子,到了地方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在这般情况下,金陵便成了一个不那么好的选择。   尤其是对锦哥儿来说。   在薛仁明看来,以锦哥儿的家世和本事,金陵甚至称得上是一个非常坏的选择,甚至比不上去那等穷山恶水之地,除了浪费锦哥儿的时间,没有其他作用   其他人来到江南等地,为的是江南富庶,就算评级不好看,却能靠着三节两寿捞到不少银子。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就算因为雍和帝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的态度,导致官员商人不敢做得太过,但人性贪婪,总是有人忍不住朝着灰色地带伸出手的。甚至于,就算这些人不曾贪污,可在江南这等富庶之地为官,自然也比在其他贫穷地方做官各方面条件都要更好,生活也更舒服。   但以锦哥儿家世与所拥有之家财,他根本不屑   于行贪污之事。就算去了贫穷的地方,以锦哥儿家财,他同样可以让自己在当地过得很好。   就算比不上金陵,也绝对吃不了苦……   顿了顿,薛仁明眼底原本炙热的眼神平静下来,他看着锦哥儿的眼神充满了打量   不会是,这位公子哥儿过惯了好日子,不愿意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所以只想靠着祖荫在官场混日子吧?   薛仁明一时有些踟蹰起来。   若是在薛家败落之前,薛仁明并不会觉得这般想法有什么不对,可在薛家败落之后,他却想清楚了,祖上挣下的家业再大也总有耗尽的一天,若是子孙不争气,一切也都不过是枉然。   谁知道,如今的定威侯府与林家不会是下一个四大家族呢?   锦哥儿不知薛仁明在这短短片刻时间就想了这么多,可两家婚事不过只是口头约定,到底不成敲定下来,所以自己为何不留在京城的原因自然不能告诉薛仁明。   但对于自己为何来到金陵任职,他却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我年纪太小,且一开始并未拿定究竟要外任还是留在京城。甚至于,我与父母原本都更加偏向于留在京城,所以也不曾与吏部那边打招呼。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外任反倒成了最好的选,可这个时候再去吏部,我想去的那些地方的官职都已经有了人选,我总不能半路截胡。”   那些适合刷政绩的地方自然早就被人抢到了手,反倒是金陵这样的地方,真正有心在官途上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并不愿意过来,于是便成了那些有门路的官员争抢的“好地方”。   但正因为争抢的人太多,不到最后一刻就定不下人选,于是锦哥儿就算落后一步,也能从一群有心人中杀出一条路来,抢到金陵这个地方。   倒是有不少穷地方的官职暂时没人愿意接手,但一来锦哥儿年纪小,去那样的地方所有亲朋旧友都不放心,二来他虽是为了避开京城风云,却也不愿做个睁眼瞎子,而江南等地消息灵通,想要与京城通信也还算方便。   薛仁明是个知趣儿的人,没有再追问他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了锦哥儿离开京城,更不会多问他原本想去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锦哥儿留薛仁明用了顿饭,饭后,薛仁明很快就决定告辞离开。   临走前,锦哥儿让下人拿来不少的礼物递给薛仁明:“这些都是送给府上千金的。薛姑娘年纪尚小,应当不妨事才对。不过薛老爷若是介意,便也……”   “不介意不介意,”薛仁明笑着将装着礼物的木匣接到了手上,“我家姑娘年纪还小呢,实在没必要忌讳太多。她若是知道这些礼物是你送的,想来定会非常高兴。”   锦哥儿摇头失笑:“薛老爷言重了。”   他与那小姑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姑娘才多大点儿,如今还记不记得自己还是个未知数,又怎么说得上高兴与否?   不过锦哥儿倒也不介意,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与那小姑娘的年纪相差着实有些大,就算如今有着口头约定,以后恐怕也是有着极大的几率不能成事儿的,他现在也不曾将那小姑娘视作未婚妻,不过当做亲戚家的妹妹而已。   薛仁明却是真的高兴,回到家后便迫不及待地将木匣交给了薛宝琴。   薛宝琴如今也有十岁,虽然还未开窍,但对男女之事也算有了了解,听说父亲带回来的礼物是锦哥儿送来的,竟难得羞红了脸。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而已,很快她便恢复冷静,珍而重之地将木匣放到床头留待晚上独自一人时再看后,便带着丫鬟去了薛宝钗的院子。   这两年她这位宝钗姐姐愣是在自家父母的帮助下说服了伯母,拿到了伯父留下的那些人脉与根底,然后以女子之身出面开始拾其其父留下的基业。   虽然一开始因为女子身份难免会被人瞧不起,也会因为对商场只是不够了解而被人坑,但宝钗姐姐足够聪慧,花费一年多的时间终于理清了那些生意并靠着自己的手段压服了那些合作对象,就在上半年,宝钗姐姐的生意已经开始盈利,且每个月的盈利都在增多。   虽然仍旧比不上自己父亲每月赚得银子多,也比不上哥哥会挣钱,但考虑到宝钗姐姐以女子身份出面会遇上的额外的那些困难,薛宝琴对薛宝琴的敬佩简直比对薛蝌这个兄长还要多上好几倍。   薛宝琴跟在父母走南闯北,见识远比寻常人卓绝,她自己也经常会在父亲生意忙碌的时候出面搭把手。可有着这般好的条件,薛宝琴却从未想过自己出面做生意,哪怕她父亲曾经说过,她在做生意及与人打交道方面的天赋比之兄长薛蝌还要更好。   如今见到宝钗姐姐打破常规,甚至还真的靠着自己做出了一番事业,她原本平静的心脏瞬间灼热起来,于是这段时间便经常与宝钗走动,并毫不掩饰自己同样想要做生意的想法,时常向其取经。   薛宝钗倒没有敝扫自珍的想法,但察觉到薛宝琴的意图后,她顿了顿,有些迟疑:“你父母俱在,也有兄长可倚,未来夫婿更是人中龙凤,何必出来抛头露面?”   尽管薛宝钗已经打破常规,但以为之前那许多年的教育和洗脑,在她心底到底还是觉得相夫教子,靠着丈夫和儿子得到诰命才是最好的出路。   “我倒是不会觉得你出面有什么,可你难道不需要考虑一下你未来夫家的想法?”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受到叔叔颇多照顾,薛宝钗殷殷叮嘱,“你不若先回家问问叔叔婶婶,再往京城去一封信……”   顿了顿,她看着宝琴打趣,“我仿佛听说金陵这一任的知府是京城那边过来,还姓林……你们二人距离这般近,何不打发个丫鬟小厮上门问问他是何种想法?”   薛宝琴从母亲口中听多了傅里的事迹,心下并不觉得锦哥儿会介意这点,但又想着锦哥儿身世复杂,她这个亲婆婆不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于是也有些踟蹰起来。   她犹豫片刻后,点头:“那我回去问问妈妈。”   薛宝钗笑道:“若是叔婶同意,林大人也不抵触,那你只管过来找我,我一定倾囊相授。”   薛宝琴爽朗大笑:“这可真是太好了。”   听完薛宝琴的想法后,薛仁明与薛秦氏对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薛仁明出门做生意从来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家四口从来没有分开过。薛仁明更是从来不在意外界对女子的束缚,只要是薛蝌在的场合,他也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地忽视薛宝琴,有时候与洋人商谈生意,他还会带着宝琴去长长见识。   这般行事的薛仁明自然不会觉得女子出面做生意有什么不妥,薛秦氏夫唱妇随,跟着薛仁明也开   阔了不少眼界,自然也不会阻止薛宝琴去做生意。   但……   薛仁明犹豫之后,抬头看着薛宝琴:“我之前与林知府见面的时候,聊得虽然不多,却也能看出他是个思想开通之人,且有着定威侯府珠玉在前,想来他不会觉得女子出面做生意有什么不对。那定威侯能做出将定威侯府娶进家门的行为,想来也不会对你出面做生意有什么意见。”   这本来是好事儿,但他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却相当忧愁。   薛宝琴也不是蠢的,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窍:“您是觉得,女儿出面做生意的最大阻碍,来自林家?”   薛秦氏开口:“知府大人毕竟是林家人,你以后多半也是和林家生活在一起,定威侯与侯夫人对你的观感好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会对你们夫妻生活造成影响的,恐怕还是尚书大人与林太太。”   她看了自己尚且懵懂的女儿一眼,叹气,“林家曾也是列侯之家,更是书香门第,对儿媳的规矩恐怕……”   他们夫妇二人见多识广,自然清楚这世界上对女子规矩最在意的,便是那等饱读诗书之人。所以听到女儿打算之后,立刻就意识到真正会在意女子抛头露面的并非定威侯夫妇,而是林家夫妻。   薛仁明眼神沉沉,抬头看着自家女儿:“宝琴,你、你为何突然想起要做生意?我记得你以前似乎没有这样的想法?还有,做生意对你来说到底是一时兴趣,还是你真的想要把这件事当做一辈子不放弃的事业来做?”   薛宝琴愣了下,良久后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宝钗姐姐做生意做得不错,然后……我很确定自己不是一时脑袋发热,却也无法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放弃。”   她才多大,哪儿就能确定以后将要走一辈子的路了?   薛仁明松了口气:“若是你说做生意这件事是你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事业,我们恐怕就只能将信物交还给侯夫人了。但你既然不是这样的想法,那……”他抬头看着薛宝琴,“我给你两年的时间跟在宝丫头身边学习和练手,也让你确定一下自己的真正的想法,两年之后你必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两年后,宝琴也才十二岁,年纪也还小着,到时候将人拘在家里养几年也还算来得及。   薛宝琴郑重地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锦哥儿并不知道薛家发生的事,他对一个小丫头到底没什么兴趣,于是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政务与打探京城局势上面去了   让锦哥儿庆幸的是,周公美食连锁店开遍了大夏,且京城与江南之间的交通因为有着一条京杭大运河的缘故十分便利,他想要知道京城的消息也还算简单。   于是不到一年,锦哥儿便从傅里在江南这边的人手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皇后嫡出的大皇子因为犯错,直接被皇上禁足半年。   不到一个月,京城再次传出消息,说是大皇子是被二皇子联手皇上尚且残存于世的兄弟忠安王爷暗中设计了,皇上查明之后震怒,直接以谋害皇嗣的理由将忠安王爷躲了爵,并直接关进了宗人府;   而与之沆瀣一气的二皇子自然也没能得了好,被雍和帝当众贬为庶人,他的行为甚至连累到了在宫中安分守己的生母,原本高高在上的贵妃直接被贬到嫔位,并被终身幽禁,比之打入冷宫也不差什么了。   此事一出,朝野震动。   京城原本还算太平的局势更是因此,彻底撕开了表面的平静,变得暗潮汹涌,让人新生害怕。   不愿掺和到夺嫡里面的大臣纷纷和卫林两家一般,直接将下一代最出众的小辈送出了京城,一些擅长惹祸的小辈更是被送到了冷僻地方,唯恐他们留在京城被人算计。   但也有不少人贪恋从龙之功,等在上朝的时候确定皇上的脸色不如以往后,一个个的纷纷开始站队押注。雍和帝发现这种情况后,尽管没有多说什么,但对其了解至深的卫烆与顾学士却知道,他对此非常生气。   要知道,雍和帝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   于是不久之后,所有明面儿上站了队的大臣便发现,自己的老底儿接二连三地被雍和帝直接给掀了,不但掀了,他还让人从重处罚。虽然没有到家破人亡那般惨烈的地步,但这些人人接二连三的被贬职,家中小辈也接连出事儿也实在让人害怕。   朝中官员见状,只能默默蛰伏,不敢再多做什么。   而剩下的几位皇子呢,也因为不知道雍和帝秘密立储的对象是谁,而不敢对其他人下死手,虽然夺嫡仍旧激烈,但到底没有和雍和帝他们那一辈一般斗得你死我活。   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到一年,便再次被打破了   帝后二人的病情倒是尚在控制范围之内,虽然因为两人都是闲不下来的工作狂而对身体健康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因为有着天下最优良的大夫随时待命,帝后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大问题。   但帝后没有出问题,其他人却出了问题。   二皇子的母妃原本是后宫唯一的贵妃,但因为被二皇子牵连,直接被贬到了嫔位,之后没多久,许是为了平衡,许是为了给文武百官施障眼法,总之没多久皇上就给五皇子的生母抬到了贵妃的位置。   不巧的是,五皇子正是除了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外,在百官中最有声势也最有贤名之人。   且他的外家,与大皇子也不相上下。   虽然大皇子的生母是皇后,比他生母的身份更胜一筹,但皇上很快就将其抬到了贵妃之位   虽然皇后与贵妃的家族势力相当,但贵妃的母族因为出过好几个皇后而比皇后的家族逼格更高。两者相加减,大皇子与五皇子在身份上的差距就持平了。   大皇子作为嫡长子,自然更得皇上喜欢,且他确实天赋异禀,又性情温和,在文武百官中的支持者也是所有皇子当中最多的。   但没多久,刚登上贵妃宝座还不到一年的五皇子生母便出了事儿。   因为给怀了孕的高位妃嫔下毒,害得对方小产,她直接被皇后给幽禁起来。只是还不等皇后找到皇上,请他下达惩处的圣旨,贵妃竟然直接在宫里上吊,以死证清白。   更让人吃惊的是,她在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不但说了自己是冤枉的,还将罪魁祸首直指皇后。   皇后被禁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522:35:552020031123: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得墨忒耳10瓶;37945548、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听到皇后的被禁足的消息后,傅里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她之前与皇后有过几次接触,她不但对皇后的印象相当好,还能从皇后的种种态度当中看出她与皇上的感情不错,虽然不明白那种感情究竟是否是男女之情,但她一直相信皇后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不同寻常。   但现在,只因为一封不知真假的遗书,皇上就直接将人给禁足了?   卫家和林家虽然都不打算掺和到夺嫡这潭浑水之中,但皇后被禁足到底不是寻常事,他们总该知道皇上真正的态度,若只是禁足还好,若是雍和帝打算将废后……   这就不只是夺嫡与否的问题了,而是涉及到江山国祚的大事儿。   傅里与卫烆商量之后,忐忑地向宫里递了张拜帖。   她原以为,以皇后被禁足的状态,以及皇上直接将皇后金主的做法,自己这次肯定不能进宫才是。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乎傅里所料   她才将拜帖递进皇宫,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同意她进宫拜访皇后。   傅里迟疑之下,将此事告诉了卫烆。   卫烆听到之后,果然也觉得这般做法与雍和帝以往表现出来的性子大不相同。   等到进宫之后,见到面色虽有些苍白,却精神矍铄的皇后娘娘,傅里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了真。皇后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果真不是后宫其他女人可以轻易撼动的,而皇后的这次禁足,也另有隐情。   皇上拉着傅里坐到自己旁边之后,笑着开口:“难为你在这般情况下,还能想着进宫来探望我。”   傅里心里松了口气,眼底也漫上了几分笑意:“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臣妇听闻娘娘被禁足,理当进来探望一二才是。只是臣妇原本以为皇上不会应允,却没想到今上竟一点儿没犹豫,就直接将臣妇放进了宫。着实有些出乎臣妇预料。”   皇后顿时明白傅里想问的是什么,不禁无奈叹气,说出的话更是满满的嗔怪,但其眼底却是满满的爱意:“还不是之前几个皇子闹得太厉害,皇上担心他们惹了我生气,从而对我的身体带去不好的影响?他也不曾问我一句,便直接趁有人想要借着贵妃出事儿陷害于我的当口儿,直接将我关在凤仪宫静养?他也不想想,他的身体比我可糟糕得多,他都不觉得自己会出事儿,我怎会突然比他病得更重?”   傅里愣了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但她仍有疑虑,因为皇后虽然满脸欣慰,但……   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总觉得皇后的眼角有滴晶莹泪珠时隐时现。   皇后扭开头,打断了傅里的注视,又笑:“苏公公前来宣旨的时候,我可是被吓得不轻,当时还是以为……若非皇儿立刻进宫将皇上的打算告诉了我,我恐怕此时正自怨自艾,不得安宁呢。”   不停歇地说完这一大段话,皇后的身体似乎有些受不住,开始气喘。   傅里惊了一下,赶紧上前拍背。   皇后挥手:“侯夫人不必担心,都是老毛病了,咳一会儿就好了。”   果真没一会儿,皇后便恢复了正常。   傅里却被吓到,不敢再让皇后多说话,而是坐在旁边给她讲一些自己以前的所见所闻,以及她被禁足这些天发生的事儿,比如大皇子虽然因为皇后被禁足而蛰伏起来,势力却并未受到太多影响,皇上对他的态度除了冷淡些外也并无其他改变。   两人虽然聊得还算不错,但因为皇后身体确实不如以往,几乎是说一段话就喘,傅里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但傅里今日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   皇后对傅里虽然算不上是知无不言,却也将皇上之前将其禁足的目的告诉了她。并非是卫烆等人担忧的想要趁机废后,反倒是想要趁着机会将炙手可热的皇后母子以禁足、“打压”之名保护起来。   其实这也寻常,事实上雍和帝的那些儿子若非被眼前明晃晃的龙椅给迷了心智,是绝对有可能察觉到雍和帝这般做的缘由的,毕竟雍和帝登基还不到十年,而就在他登基之前亲身经历的那一场夺嫡之争当中,当时与大皇子身份一般、处境相当的先废太子义忠亲王,原本不也名正言顺且颇多拥护者?但最后反倒因为太过名正言顺反倒成了所有兄弟针对的靶子,最后甚至连当时的皇帝都将其视作了自己的敌人。   雍和帝从那   一场争斗中脱身,又如何愿意自己的嫡长子遇上同样的境况?   只是雍和帝如今登基的年限还短,大家都还没有想过他能为了皇后与大皇子母子做到这般地步,所以一时没有想到这方面而已。   而那几个对雍和帝更了解的后妃皇子们,却因为眼前利益太诱人,而选择性忽视了这一种可能而已。在他们心里,大皇子是雍和帝的儿子,他们也同样是雍和帝的儿子啊,除了生母地位不同,他们可不觉得自己的身份与大皇子有任何差别。   由于先皇的缘故,雍和帝对所有儿子几乎称得上是一碗水端平,可从未偏爱过谁。   但现在……   傅里将此事告诉卫烆之后,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心里对皇上那道写有继位者名字的圣旨内容已然有了相同的猜测。   没多久,如皇后说的那般,大皇子的势力很快就被皇上剪除了许多,反倒是五皇子趁机起势,不但是五皇子,其他几位原本因为大皇子的存在而对皇位的需求并不那么急切的皇子见状,也生了其他心思   谁让五皇子虽然势大,皇上也没有对他另眼相看呢?   雍和帝对皇后与大皇子的一片赤诚之心自然让人向往,但这件事本身对卫家与林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好事。毕竟两家原本并不打算掺和到夺嫡当中,但皇后将雍和帝的打算告诉了傅里之后,与傅里关系紧密的卫家与林家便几乎可以说是被绑在了皇后与大皇子这条大船上。   还是被雍和帝亲自绑上去的。   雍和帝若无这样的想法,是绝对不会将此事告诉大皇子与皇后,皇后更不可能告诉傅里。   按理说,雍和帝都愿意对皇后母子这般打算了,以后大皇子登基几乎可以算是铁板钉钉儿了,将卫家与林家绑到大皇子身上,对两家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甚至称得上是白送了两家人一个从龙之功。   但凡事无绝对:世事从来变幻莫测,人心更是世上最复杂的存在。   雍和帝此时此刻倒是真的在为皇后母子考虑,但谁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雍和帝还会继续保持如今的想法呢?   但雍和帝都做出了这样的暗示,就算傅里对此并不满意,也只能暗暗站到大皇子背后。但他们对皇后母子的态度一如往常,甚至并未太过亲近,更不曾为了大皇子出谋划策   雍和帝既然拐着弯儿地从皇后这边透出消息,而不是自己与卫烆、林如海这两个当家人说,就足以证明他现在并不想让两家旗帜鲜明地站在大皇子背后。   不然就太过高调,与他对皇后母子的保护措施完全不符。   卫烆不但找到了林如海,甚至还将这个消息投给顾学士。顾学士的夫人果然也从皇后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同时知道了雍和帝的打算。   几人一碰头,商量之后得出结论:雍和帝并不想让其他知道他们都是大皇子继位的支持者,因为他们作为皇帝的心腹,作为铁杆的保皇党,若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是个人都知道了雍和帝的打算。皇上会在这种时候通过皇后透出这个消息,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来皇帝的身体真的不好了,甚至比皇后还不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寿命;二来则是想让他们在最后时刻站出来,保证大皇子顺利继位。   ……   朝中闹腾,边关也算不得太平。   就在不久之前,边关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   茜香国来犯。   茜香国来势汹汹,雍和帝自然不可能放任,其他皇子也觉得这场战争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刷功绩的去处,于是朝廷上下竟有志一同地选择出战,不少人甚至自请领兵。   但这场战争却是雍和帝登基后的第一场战争,他必然是不能容许这场战争出现任何差错的。   就在朝中其他官员还在争论由谁出战的时候,雍和帝直接下令,派了如今已经官至一品的卫烆出战,同时还下令将在西边儿戍边,已经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已做到了五品武将的卫若兰,给调到与茜香国打仗的前线。   傅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当即就是一个咯噔   若是她没记错,原著中卫若兰在与史湘云成亲没几年就和她失散了,甚至可能没了性命。但是卫若兰身体很好,显然不可能是病死的,偏偏他又是武将,如今正在边关……   算算时间,卫若兰失踪的时间可不就是在与   茜香国打仗的战场上?   傅里意识到这点后,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几乎恨不得直接拦住卫烆,并让他将卫若兰给带回京城。   但她知道,这般家国大事,卫烆父子绝不可能如她所愿留守京城。   傅里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不但让人连夜赶制了许多带有暗纹的衣服、刻有两人身份的玉佩、藏有特殊香味的香包等物件防止他们发生意外后忘了自己身份   原著史湘云的箴言太过奇怪,她并非如薛宝钗一般是守寡,而是与丈夫分隔两地。可箴言又说,夫妻二人婚后感情很好。史湘云是女眷,在礼教森严的红楼世界无法轻易离开京城去找人还算寻常,可卫若兰若是没有发生一点儿意外,就算分隔两地,难道不会想办法回到京城找史湘云?   傅里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卫若兰因意外失忆,根本就记不起自己身份家乡以及史湘云的存在的情况,最符合分隔两地又无法团圆的设定了。   也不是没其他可能,但受伤失忆的可能性无疑最大,所以傅里针对这种情况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甚至还不顾卫烆反对,逼着他带了一条狗去边关。   除此外,傅里还在两人的里衣里缝入了一定数量的金箔、金丝等物……   卫烆知道傅里桌了这么多的准备,虽然觉得感动,却同样觉得她大题小做,不过被傅里一力镇压,只能全盘接受了她的安排。   他自己受了,自然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儿子。傅里给卫若兰准备的那些东西,他可是一件儿不落地全给他带了过去,并严令他必须用上,不得有半点儿的懈怠   索性兰哥儿在边关的这么些年定威侯府也时常让人送去衣服财物,对他的身材还算了解,傅里按照卫烆身材再加大一号后给他准备的那些衣物竟然非常合身,穿着完全不会觉得不舒服。   多年未见,兰哥儿对家中每个人的思念与日俱增,面对傅里的关心他可不会如卫烆一般“不知好歹”,拿到东西后一点儿多余心思都没有,几乎是日日将傅里让卫烆带来的那些衣物香包等随身携带,一刻也不离身。   卫若兰还是如原著一般,在一次打仗后受伤失踪了。   虽然这场仗在卫烆的指挥下最终胜利,但卫烆却因为卫若兰的失踪心神大恸,一时不察,在鸣金收兵的关头被敌人偷袭,重伤昏迷。   将士们找了许久,等到卫烆在军医的救治下醒来的时候,都未能找到卫若兰的踪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卫烆完全不敢将这个消息穿回定威侯府,但卫若兰在军中位置紧要,他失踪的消息早就随着最新的军情八百里加急送到皇上的案头。皇上知道了,傅里难道还会不知道?   同时传回京城的,还有卫烆伤重昏迷的消息。   她进宫后从皇后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军医在信中说了,卫烆昏迷更多是气急攻心,本身的伤并不算特别严重,要不了几日就能苏醒。   傅里只能打起精神,调整好心态后才敢回家,半点儿不敢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家里那两位年事已高,完全受不得刺激的老人知道。   等编造了个假消息将两位老人安抚过去后,傅里赶紧给边关写信,让人带着她之前让卫烆带到边关去的那条狗,到卫若兰失踪的附近寻找兰哥儿   那条狗是她在得知卫烆父子都要上战场的消息后,特意到那等专业的养狗人那儿买来的,嗅觉最灵敏的一条。被带到边关后它又日日与卫烆父子相处,他们身上更是带着傅里给准备好的香囊……   想来那条狗早就对他们父子二人的气味熟悉无比。   现在唯一让傅里担心的就是,虽然时间的流逝,兰哥儿在附近留下的气味定然越来越淡,这么长时间过去,指不定早就消散了。   她倒是将那条狗的用处告诉了卫烆,可谁能想到,卫烆竟然也受伤昏迷了?   傅里没办法,只能暗中祈祷卫烆能在兰哥儿留在失踪地方的气味儿还未消散之前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123:23:362020032400:1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忆4瓶;难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也不知是否因为傅里在卫若兰身上带了太多可以证明身份的“杂物”,原本至少要失踪好几年的卫若兰,竟然在卫烆醒来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被人给找到了。   卫若兰当初重伤不久,就面临敌军追击,手下的士兵担心他被敌军发现,便用死去士兵的尸体将他藏了起来。那名士兵本想着等战争告一段落之后带着人过来找人,谁知道没多久他也重伤昏迷,等到他醒来带着人去找卫若兰的时候,早已不见他踪迹。   但对不久后苏醒过来的卫烆来说,能得到卫若兰没死的消息,已经非常幸运。   再加上在知道他们父子即将上战场的时候,傅里为他们做的那些准备,卫烆醒来后一直惊慌的心情也平复许多。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就快速又有条理地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去寻找兰哥儿。   不久,就在一户农家将人找到了。   若是傅里在这儿,在带人去将兰哥儿接回军营之前,知道兰哥儿平安的消息后,脑子里难免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旖旎想法,甚至担心兰哥儿在养伤期间会弄出一些狗血剧情。   事实上,兰哥儿在养伤期间倒真的遇到了不少对他有意的姑娘,以及将他视作乘龙快婿的人家——   他毕竟是从小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居移气,养移体,哪怕受伤后难掩狼狈,一身气度也与寻常人有着云泥之别。见到这般出众的男子,若是一个对他动心的女子都没有,那才是奇怪的事儿。   但兰哥儿的年纪并不算小。   按照常理,他这般岁数的儿郎就算没有成婚,家中也一定给他定好了未婚妻。   在这般情况下,面对当地百姓的热情,已经失忆的兰哥儿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并未给他人留下半点儿希望。   而等卫烆带兵找来,他更是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他竟生在这般豪富之家。   因为很多时候,卓越的享受条件往往伴随着责任。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后,兰哥儿也清楚了自己身份所代表的责任,以及应尽的义务。   卫烆给兰哥儿的救命恩人留下了大笔银子后,便带着人回到了军营。   倒是傅里在卫烆等人终于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后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失望来着。毕竟兰哥儿的年纪在古代   已经算得上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如今更是连个未婚妻都还没有……   若是趁着受伤失忆这段时间解决了自己的个人问题,岂不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但兰哥儿在此事中表现出来的责任感,还是让傅里相当感慨的,于是等他回京后,更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尽快给他定下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   只是这未婚妻还没影儿呢,皇后突然病重,然后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便撒手人寰。   雍和帝悲伤难忍,原本因为打了胜仗精神好而转好的身体也急转直下。   傅里原本想着,家中两个孩子的婚事都已经到了提上日程的时候,因为兰哥儿既是兄长年龄也有些大了,偏偏合适的成婚人选却还未寻摸到,自然更应该着急。但皇上身体变差的消息传出之后,她与卫烆商量一番,仍只能暂且将之挪后。   锦哥儿倒是已经与薛宝琴订了婚,且趁着此次在江南为官的日子与薛家来往频繁,虽说与薛宝琴也没能见到几面,但彼此书信往来及偶尔的相见已经让两个孩子在彼此心中留下足够好的印象。   想来等日后成婚,两个孩子相处一段时日后,定能相知相许。   但锦哥儿毕竟是做弟弟的,总不能越过兰哥儿先成婚。于是傅里给江南去了一封信说明缘由后,也只能将这门婚事拖延一段时日。   索性薛宝琴年纪尚小,还不急着出阁。   果真,之后皇上虽还大半时间都能正常上朝处理政务,但大半不要紧的奏折都已经分给了几个皇子处理,皇上的精神头儿也一日不如一日。   不到一年,宫中便传出了皇上病重的消息。   这日天朗气清,皇上强撑着病体上完朝,还未走进御书房便见着角落处长了一株杂草。不知为何,他心中一动,抬脚便走了过去,低头细看才发现那是一株蒲公英。   搀着皇上的苏公公出身穷苦人家,自然不会不认得蒲公英。   认出后,他吓了个半死,冷汗浸湿了后背:“皇上恕罪,奴婢这就去让人将这连打扫御书房都敢疏忽大意的奴才给叫来……”   皇帝抬手制止:“不必了。”   他心里原还有千万种想法,但在看到这株本不该生长在这儿的蒲公英后,他突然就没了其他想法。   他记得,那年   春日与皇后的第一次见面,她便是捻着一朵蒲公英站在阳光下,笑得温柔。   “许久未见皇儿了,你去将人召来。”   雍和帝并未说明皇子的名讳,苏公公却点点头,出宫后准确地走向了那位皇子的府门。   等将人请到御书房后,手下小太监好奇,苏公公轻笑:“除了大皇子,皇上还想见谁?”   皇上本就偏爱大皇子,皇后去后,只怕对他愈发上心了。与大皇子相比,其他皇子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皇上与大皇子的这次见面究竟说了什么,无人知道。   但这次见面不久,皇帝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从大殿正中央的牌匾后取出传位圣旨,将皇位传给了大皇子。   然后不等其他皇子极其支持者反应过来,直接派兵将一切可能影响到大皇子皇位的人都清扫干净。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   就在所有人草木皆兵,担心皇上……不,担心太上皇手上的刀下一次会挥向谁的时候,只做了不到一个月太上皇的雍和帝便突然崩逝,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直到入宫参加皇上的丧礼,傅里才从卫烆的口中得知,雍和帝最后是在皇后的凤和宫休息时,一睡不起。   有那么一瞬间,傅里心里是感动的。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而已,因为她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到王府拜见,见到的那个提起自己丈夫的妾室也冷静泰然的四王妃。   突然,她就感动不起来了。   但看着身旁那些眼眶泛红,真心动容的命妇们,她仍是低下头,做出了与其他人一般的情态。   只是回到家中后,傅里突然主动抱了卫烆一下。   -   因为雍和帝去世前的百般筹谋,新皇的位置相当稳固。   这位由雍和帝手把手亲手教导出来的继任者,其行事时的雷厉风行之态,以及对贪官污吏等素位尸餐的国贼禄鬼之流更是手段酷烈。但与此同时,他对那些真正于国于民有利之人也更加看重,给对方的待遇甚至比雍和帝更优厚。   非常镇得住场子。   如此这般,不到三个月,皇帝换人的影响就消弭于无形,几乎没有给这个庞大的帝国带来太大的影响。   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对卫家还是林家而言,都最好不过。 第132章   时间过去半年,兰哥儿的婚事便开始筹备起来了。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后老太太为兰哥儿挑选的妻子人选,竟然还称得上是一句老熟人——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遗憾地没能为兰哥儿定下的顾姑娘。   雍和帝驾崩后,作为他心腹的顾学士自然要从原本的职位退下,给新帝的心腹让位。   也正因为顾学士退了,两家才有了联姻的可能。   巧的是,两家孩子年龄相当,品貌不俗,性情更是相配,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蹉跎了婚事,双方父母自然对他们的结合乐见其成。   只等两个孩子私下见上一面,若是愿意,这门婚事也就成了。   在军营历练多年,兰哥儿性子沉稳了不少,对妻子的要求也变得务实起来:漂不漂亮无所谓,能持家,够温柔大方,性子安分……   毕竟,卫家情况特殊,若是他娶回来的妻子是个搅家精,这家恐怕永无宁日。   但等到与顾姑娘见面,兰哥儿这才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美人。而顾姑娘的长相,一毫一厘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那次与顾姑娘的见面,兰哥儿整个人晕陶陶的,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手足无措,事后更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日的表现。   等与顾姑娘分开,兰哥儿的精神气儿瞬间被抽走似的。   事后傅里问起,他便一股脑地将心中的担忧秃噜了个干净:“我今日表现可还算好?是否让顾姑娘满意?可有唐突之处?若是顾姑娘不满意,我该怎么办?”   少年心事,不外如是。   傅里听完乐不可支,但将兰哥儿的表现与老太太说完后,也难免为他担忧起来,更加积极地出入顾家,想要尽快将这门婚事定下。   而与兰哥儿分开后回到家中的顾姑娘,倒是有些疑虑。   其母问起,她娓娓诉尽心中忧虑:“我冷眼瞧着,这位少将军倒真是品貌不俗,性情也舒朗大气,兼之卫家家世并各位长辈也都是和气人,倒也真称得上一句良配。只是少将军初初见我,便看直了眼,之后更是前言不搭后语,动作也似毛头小子一般无措,难免让女儿疑心,这位少将军是否为贪花好色之辈。”   虽然因为长辈孝期而久不在各家后宅走动,但她对自己的相貌也心中有数。那卫若兰一见面便露出惊艳之色倒还罢了,之后却一直没缓过神,便让她不禁生出几分担心。   毕竟,家世前程不过是锦上添花,婚姻大事,到底还要看对方真实性情。   顾母听完女儿担忧,原本十分的满意,也降到了五分:“之前我与你父亲与卫若兰见面的时候,他倒是一直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不像是那等好色之徒。但……我与你父亲商量一下,寻个日子婉拒了这门婚事吧。”   哪怕可能得罪了卫家,但到底女儿幸福更重要。   顾姑娘面颊飞红,嗫嚅着开口:“母亲可否与卫家伯母说说,让女儿与少将军多相处一二,再决定是否订婚?”   对上顾母惊疑的眼神,她不由羞涩低头,“若是女儿误会了少将军当日言行,恐日后难免后悔。毕竟,少将军当日虽言行有失,但对女儿还算尊重。”   顾母了然,女儿对卫若兰还算喜欢,只是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想要更慎重一点儿。   顾母自然没有不允的,于是面对前来做客的傅里,也多了几分打探审视之意。   好在傅里细细问过兰哥儿当日之事,否则面对顾母这番态度,恐怕要被打个措手不及。面对顾母担心,她忙为兰哥儿分辨,更是直言兰哥儿对顾姑娘的欢喜。   最后,她更是保证:“兰哥儿勉强也算得上是我从小养大的,他是什么性情我再清楚不过。虽因年少慕艾之心,言行间对顾姑娘难免有些唐突,但他对顾姑娘的心意却不会作假。况兰哥儿当年从军之前便与我等说过,日后也要如我与侯爷一般夫妻和乐,中间再无他人。也是因此,当初老太太与我为其挑选未来妻子之时,也将女子容色看得顶顶重要。毕竟是要相   伴一生之人,也不打算纳妾,妻子自然还是长得赏心悦目,才能夫妻恩爱。而已顾姑娘之才貌,兰哥儿只有欢喜不尽的,哪儿还看得进他人?”   顾母还有些迟疑,傅里再次保证,“若是你们担心,我也可在此保证,若是这门婚事成了,除非夫妻二人年过四十仍未有孕,否则卫家绝不会允许兰哥儿纳妾。不仅是纳妾,蓄婢、外室等有辱门风之事也绝不允许发生。”   顾母双眸一亮:“此话当真?夫人可做得了主?”   她倒是不担心卫家两位老人,毕竟他们年岁也大了,以后如何尚未可知,她更不会觉得自己女儿会四十都不孕。   她只是担心卫侯爷。   傅里爽朗一笑:“夫人放心,我若是做不了主,便不会夸下海口。”   顾母点头,又说起了女儿的想法。   傅里一个现代人,哪儿会介意两个小青年在订婚前相处了解?于是干脆应下:“想来顾夫人对这门婚事没什么异议?既如此,我们大可开始商量订婚事宜,交换信物。同时我也可允诺,订婚之前,两家决定联姻的消息暂时不传出消息,顾姑娘若是在正式订婚前有任何不满,大可以直接退婚,我们绝无二话。”   傅里这番表态可谓是诚意满满,顾母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地拒绝,于是果断点头。   等傅里将顾家的信物交给兰哥儿,他双眼几乎是瞬间便亮了。   连着多日,卫若兰的心情都肉眼可见地高兴,可见对顾姑娘的喜欢。   之后,他也完全不吝惜于向顾姑娘表达自己的喜欢,无论是否见面,都会隔三差五地送上许多惊喜小礼物,若是见面更不得了,几乎将自己知道的,以及傅里教导的种种浪漫之事与顾姑娘做了遍。   没多久,顾姑娘便被兰哥儿一腔热忱打动,点头应允了这门婚事。   消息确定当天,兰哥儿兴奋地买了挂鞭炮,还没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在大门口点燃。一瞬间,鞭炮劈啪作响,吓得周围邻居纷纷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卫家上下知道此事后哭笑不得,卫烆更是拎着把长鞭追着兰哥儿狠揍了一顿。   但就算这样,兰哥儿脸上的高兴也遮掩不住。   顾姑娘听说之后,好气又好笑,又为兰哥儿之举止觉得甜蜜羞涩,又忍不住为他遭遇心疼,一时间竟除了派来身边心腹丫鬟上门探问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兰哥儿见到顾姑娘身边丫鬟后,却已经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颗心完全放在了她身上。   这事儿到底好笑,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很是让京城百姓乐呵了一阵。   远在他地赴任的锦哥儿听闻此事,也不禁大笑出声,但笑过之后,他便发自肺腑地为兰大哥终觅良缘而感到高兴。   可与此同时,锦哥儿又忍不住为自己遥遥无期的婚事而无奈。   锦哥儿的婚事不比兰哥儿那般一波三折,自打傅里为他定下薛家姑娘之后,这门婚事便再没出过意外。   但……   当年情窦未开时,他自然从不觉得娘亲为自己定下一个年龄比自己小许多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对,当初匆匆一面,他也确定能看出来,薛家姑娘除了与自己年龄相当之外,几乎无一处不好。   更何况这些年,两人通信从未断过,薛姑娘的见识不同凡响,与他也算相谈甚欢。大部分时候,锦哥儿甚至都会忘掉与自己通信的,只是一个年岁小了他许多的半大姑娘。   但不管如何,薛姑娘的年纪也太小了些。   就算在信中聊得再好,薛姑娘在他心中的形象,仍是那个灵动漂亮的小姑娘,如何能将她视作自己的未婚妻?   如今婚事一直没个音讯的兰大哥连结婚日子都算好了,可薛姑娘今年才及笄……   锦哥儿着实有些苦恼。   别的锦哥儿不担心,他就担心与薛姑娘见面之后,自己无法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事实也正如锦哥儿担心的那样,等到薛姑娘及笄那日,他遵照母亲的吩咐亲自上门恭贺,顺便与薛姑娘见上一面,也好确定双方对彼此   是否有好感,愿意共度一生。   两家早有默契,也都清楚这门婚事最终能否成行,还要看此次见面后,两个孩子对彼此的观感。   于是锦哥儿与薛家伯父伯母见过面后,便被引着来到了薛家花园。   并未等太久,他刚到湖心亭,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便见袅袅飘来一抹倩影,定睛一看,肤如雪,发如墨,眸如点漆,眉似弯月,好一个倾城佳人。   锦哥儿很是惊艳了一下。   原本的娇俏小姑娘形象,彻底被这抹人间少有的绝色取代。   他很快回神,而后便侧身邀请她坐到了自己对面。   许是长大后第一次见面,哪怕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却也有些拘谨,完全不似笔墨往来之时能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   两人互相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这次见面便匆匆告一段落。   对锦哥儿来说,这次见面无疑是相当不错的开局,虽然他仍旧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对薛姑娘产生男女之情,但他已然确认,自己对与薛姑娘携手一生,至少是没有抵触情绪,甚至还略有期待的。   于是不久,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写信告诉了母亲。   而另一边,薛宝琴却有些失落:“妈妈,林大哥是不是对我感到失望了?女儿总觉得,林大哥待我并不热情,似乎没有结亲的打算。”   与锦哥儿不同的是,薛宝琴从小便将他视作自己的未婚妻,所以才会在书信中抛却女子矜持畅所欲言,也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希望能在婚前培养感情,希冀于婚后得以琴瑟和谐,夫妻美满。   之前,薛宝琴一直期望着及笄这日到来,可如今,她却难道伤怀,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许是我表现得不够好……”薛宝琴红了眼眶。   薛母见状,忍不住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许是一切都是你的错觉呢?这还是你们长大后第一次见面,彼此生疏些也是有的,那等初次见面便满腹热情之人,到底是少数,林公子待你不热情,只能说他守礼而已。”   薛宝琴仍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相信母亲的话。   薛母下了一剂重药:“我与侯夫人虽说交换了信物,但到底没有正式定亲,你若是不愿,我这就差人快马加鞭,将侯夫人的信物交还,对你的名声也没有任何损伤,到时你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是可以的。只是女儿,哪怕林公子待你没有那么喜欢,你真的愿意放弃吗?”   薛宝琴沉默许久,脑海不禁闪过无数锦哥儿与她通信时的言谈,正是那些与寻常男子不同的包容与见识,令她的一腔少女心事生了根,发了芽。   若要她就此放弃,如何甘心?   薛宝琴从薛母怀里挣脱,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女儿不愿意放弃。”   薛母怜爱地抚上薛宝琴的脸颊:“既如此,我立刻写信给侯夫人送去,言明我家对这么婚事十分满意。之后且等侯夫人那边的消息,若是林公子真对这门婚事没那么满意,我便再去一封信,请侯夫人再给你一个机会。”   薛宝琴抿唇,羞涩地点了点头。   薛父听闻此事后,倒是对锦哥儿生出了几分不满,也有心直接推了这门婚事——   虽然锦哥儿家世过人,人品才貌更是不俗,错过了他可能女儿再也找不到条件这么好的人,可他薛家又不是卖女儿,怎么可能在男方对这门婚事不热衷的情况下,还急不可耐地倒贴?   可女儿喜欢,他能怎么办?   再者,女儿与锦哥儿虽然是多年后第一次见面,他与儿子薛蝌父子二人,同锦哥儿的见面次数却并不少,他总觉得锦哥儿不像是女儿说的那种会在见面时就不给女方面子的人。   于是他在纠结之后,到底默许了妻子送信之举。   出乎薛家意料的是,他家的信件刚刚送出金陵,锦哥儿便派人上门言明了自己的意愿,同时提及他已经写信告诉傅里,若是薛家对这门婚事没有意见,便可以正式定亲了。   薛家上下自然喜不自胜,原本的不满也随着这封信的到来而消失。 第133章 新文《[红楼]养女送子》已发,欢迎收藏~   这年秋天,薛家一家四口处理好生意上的事儿,便带着好几车的家私与嫁妆上京,为唯一的女儿备嫁。   慢悠悠在路上走了两个月,到京城时,已是秋末。   宝琴以前倒是跟着父亲来过京城,只是当时年纪小,几年过去,她对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也就造成了,到京城的时候,她刚从船舱出来,便被京城的温度狠狠教训了一次。   薛母本在清点行礼,见女儿兴高采烈地出去,又哆哆嗦嗦地回来,不禁失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京城的天气比江南寒冷许多,让你添件厚衣裳再出去吗?可是被冻着了?”   薛宝琴嗔了母亲一眼,笑着走到薛母身边:“女儿都添过一次衣裳了,谁曾想京城这般冷?将女儿吓了一跳。”   薛母笑着摇摇头,转身对身边的大丫鬟道:“我记得之前为琴丫头备了一件大氅,就放在我床尾的木箱里,你去给她拿出来。总不好将我的心肝儿给冻坏了。”   大丫鬟点头应声,转头便去了床尾,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兔毛大氅。   大氅雪白,又毛茸茸的,瞧着着实漂亮。   薛宝琴见了立刻走上前,伸手摸了把,惊喜道:“这兔毛细软光滑,还是簇新的呢,母亲何时准备的,女儿怎么不曾见过?”   “咱家这么多东西,若是让你一一见过了还了得?”薛母含笑注视着女儿,“何况这件大氅并非旧物,乃是上京之前,侯夫人担心你初到京城不适应这边的天气,特意派人给你送来了。除了这件兔毛的,还有赤狐与雀金两件大氅。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不宜招了别人眼热,便只拿了这件兔毛的。”   说着,薛母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当初女儿幸运,入了侯夫人的眼,得以与林桂定亲,薛母不是不高兴,只是心底却一直有些担忧。   那林桂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品貌才学,那都是一等一的,能与那样的人结亲,无论是谁听了,也得说一句高攀。兼之林家一直无话,侯夫人也说要晚一些再成亲,更让薛家为此惴惴不安。   可要让薛家放弃这么婚事,他们也不甘。   于是,便这么一直拖着了。   如今婚期已定,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总算可以放心了。   只是到底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顾虑颇多。这门婚事又实在扎眼,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为好,免得惹人眼热,无故招来祸患。   这京城啊,惦记着贤婿的人家,多着呢。   薛宝琴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听完脸上飘了两朵红云,便也干脆应了下来。   只是心里却道,听着侯夫人是个温和好相处的,想来以后应不会有太大矛盾。但以后到底要与林夫人接触更多,却不知她是个什么性子。   到如今,林家对她还未有太多亲近的表示呢。   薛宝琴有些忧心。   薛家在京城也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定好婚期后便早早让京城这边留守的仆从收拾妥当,只等他们入住了。   薛家一行人坐上马车,又过了许久,才到了地方。   因为舟车劳顿,一家子人进了宅子便命人将热水烧好,洗漱一新后便各自回房睡下了。之后几日又一直在归置行礼家私并带来的几大车嫁妆,于是便一直没出门。   直到薛家入京十日后,他们才腾出空儿,想着举办一场宴会,好让相熟的人家知道,薛家已经到了京城。   薛老爷在书房给各家写请帖,薛秦氏担心他遗漏,便在旁仔细看着。   定威侯府与林家自然不会落下,但……   “怎么不见写给贾家的请帖?”薛秦氏疑惑地看着老爷。   薛老爷皱了下眉:“我们与贾家关系不算亲近,当初薛家出事,贾家态度也……”   “不曾想你气性儿这般大,”薛秦氏没好气地戳了下他额头,“那贾家倒真没几个人值得相交的,但你是否忘了,前些年宝钗已嫁入贾家?”   薛老爷愣住,半晌回神:“我倒确实忘了这一茬。不过这也不怪我,宝钗这些年一直行走在外,多半时间都停留在江南一带,时常到我家小住,反倒极少与其丈夫团聚,我这脑子不是没转过弯儿,还以为她未曾出嫁呢。”   说起这个侄女儿的婚事,薛老爷就是一肚子的气。   当初他与夫人想着宝钗是个不甘落于人后的,行商又颇有章法,手段也不俗,便特意为宝钗选了个生意做得颇大,族中却青黄不接,小辈中没一个有本事接手家业的人家,想着宝钗一进门就能当家做主不说,还能靠着自己赚钱的本事将夫家一大家子人都牢牢捏在手上。   谁曾想,宝钗的寡母也不知怎么被她娘家姐姐说动了,竟想将女儿嫁给侄儿。   虽说她那叫宝玉的侄儿确实是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中进士,如今已入了翰林院当差。可也不看看宝玉是个什么性子,平时耳根子软趴趴的,最容易被身边伺候之人撺掇,没个自己的主见不说,还尤为喜欢在脂粉堆里面打滚儿。   偏偏那贾家还是一大家子人,个人有个人的小心思,大宅门里面的明争暗斗就从未断绝过。更可气的是,一大家子人就没一个出息的,全家老小都指望着贾宝玉及其侄儿贾兰出人头地。   宝钗嫁进去,这一大串儿人可不就跟吸血虫似的,黏上去就撕不下了?   这样的人,如何会是良配?   可气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他那嫂子打定主意要将女儿嫁进贾家,他们这些叔叔婶婶又有什么办法?若是反对的狠了,他那嫂子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喝骂,说他们黑心眼子,见不得侄女儿做官夫人,硬要让侄女儿做个商人妇。   夫妻二人好心为宝钗,却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都凉了,干脆撒手不管了。   若非宝钗会做人,当晚就来替母赔罪,还说感念夫妻二人待她的好,他们与这一家子人指不定早没了联系。   只是想起宝钗这些年常不归家的举动,薛老爷仍是一脸的不得劲儿。   “行吧,就给贾家也递一张请帖。”   很快,就到了宴会这日。   一大早,薛家几人刚用过早膳,便门人来传,说是贾夫人到了。   几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贾夫人是宝钗。   薛秦氏皱眉:“你这门子忒没眼色!宝钗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薛家与她娘家一般,你们这些下人传话合该称呼宝姑娘才是,怎么张嘴就是贾夫人?这不知道,还以为宝钗是外人呢。”   那下人连声称是,只道下次必改。   薛秦氏这才点头,让人去将宝钗迎了进来。   不久,就见一位气质华贵的妇人穿着一身浅黄锦服,披着件雪白狐裘从远处端矜而来,引得薛家人愣怔片刻,才辩清了来人。   原来是宝钗!   薛秦氏与丈夫对视一眼,心中咋舌,看来他们当初为宝钗选的那户人家,还真是亵渎了她的人品。到底还是亲娘更了解自己的女儿,那户人家的底蕴,到底低了些。   几人忙迎了上去。   只是才走到跟前,还不等说话,便听宝琴“咦”了一声:“姐姐勿怪,我怎么瞧着姐姐这肚子略有些大了,像是有喜了?”   薛蝌父子不好细瞧,薛秦氏却立刻低头看去:“果真,你这肚子……”   宝钗羞涩地低头,抬手抚了几圈肚子:“已有四个多月了,不然侄女儿也不会留在京城这么长时间。”   这可是大喜事!   薛家上下大笑着,赶紧将人迎进大堂,叙旧片刻,便辞别薛蝌父子去了内院。   薛秦氏拉着宝钗的手坐到炕上,宝琴忙出门让人将火燃起:“大姐姐如今有了身子,万万受不得寒,你们赶紧将炕烧好,若是温度不妥,仔细我将你们撵了出去!再有各色瓜果点心,也都赶紧端上来,茶水就不必了,只让温一壶热牛奶来。”   下人闻言,不敢疏忽,立刻忙活去了。   安排妥当,宝琴才赶紧进了屋。   宝钗笑着将人拉到自己身侧坐下:“几个月不见,宝琴身上的少女心性竟   少了许多,变得沉稳起来。若是侯夫人与林夫人见了,不知道该多喜欢呢。”   薛秦氏听了,忙开口问道:“宝钗与林夫人还有交集?”   宝钗掩唇轻笑:“可巧了呢。因为嫁入贾家后,林家与贾家一直不曾有来往,就连我与宝玉新婚,林家也不过差人送来一份贺礼,我原想着,林家与贾家的关系定然极差了,许是平日都没了来往也是有的。谁知我这肚子三月期满,放出消息后,林夫人竟然亲自上门道贺。问了宝玉,我才知道,林家与贾家确实没了多少联系,宝玉以前却在林老爷府上学习。林夫人上门,不是为了贾家,是为了宝玉呢。”   薛秦氏看了看宝钗神色,见她眼神快活,并无委屈,这才放下心。   宝钗最是会忖度人心,哪有不懂的?当即红了眼眶:“婶婶不必为我忧心。这贾家谁说毛病一大堆,宝玉却是个尊重妻子的,饶是府上小妾再得意,也万万越不过我去。我又时常在外奔走,更不会受贾家其他人的闲气,这日子倒也过得。”   想到家中母亲每次见面,从不关心她在贾家生活,反倒一心想让她帮扶兄长一家,心里便觉得委屈。   这事儿涉及母亲,到底不好拿出来闲话。只是宝钗心底,却将叔叔一家看得更重了。   说完又想起叔叔当日为她挑选的夫婿,不禁叹了口气,“去年到金陵处理店铺杂事时,偶然遇见了赵家公子,确实是个品貌出众的,听闻已然娶妻皇商夏氏,他性子软和,待妻子也还不错。”   薛秦氏听了这话,不禁提起一口气来。   薛宝钗又道,“只是可惜,我们终究错过了。不过还好,侄女儿如今过得也还不错。”   她本有着满腔青云直上之心,却囿于女子身份而只得将所有希望依托于未来夫婿身上。可后来因定威侯夫人行事醒悟,转而学会了靠自己,那夫婿人选是谁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若是以前的她,以宝玉如今的性子,只怕她还要多番苦劝,心底大约也会生出不满,哪儿会现在一般自得其乐?   薛秦氏松了口气。   宝钗转头看向宝琴,“说来林夫人上门除了因为宝玉这孩子,也有宝琴的缘故。”   宝琴闻言,略羞涩地转开了脸,耳朵却立刻支棱起细听,唯恐错过只言片语。   宝钗也不卖关子,笑道:“我知叔叔婶婶都为宝琴婚后担心,总觉得头上顶着两个正经婆婆,以后恐怕难做。但侄女儿这段日子特地让人打听过了,那侯夫人每每出门应酬,都对妹妹赞不绝口,想来对妹妹定满意得紧,婚后自不会为难妹妹。”   “而那林夫人虽说气质高贵,瞧着不怎么好亲近,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独女。林夫人只盼望着林家儿女兄妹和乐,更不会在婚后为难于你。那日相见,林夫人还特地问起了宝琴妹妹性情。我挑拣几件妹妹幼时趣事说了,林夫人离去时脸上都带着笑呢。”宝钗说着,心里也不禁生出几分羡慕之情,“以林夫人当日表现,想来宝琴妹妹婚后只管相夫教子,早日为林家绵延子嗣就好,万不会为其他琐事烦心。”   林家子嗣艰难,这是早在正式定亲前,薛家就知道的事,他们也早做好了承担压力的准备。   闻言,宝琴点点头,脸上也露出笑模样。   她本就生得绝色,此时一笑,霎时满屋生辉,几乎令人睁不开眼。   三人在房间内聊了没多久,客人便陆陆续续地来了。   宝琴如愿见到了林夫人。   她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严肃,见到自己时眼底带了几分打量,不等她紧张,便露出了几分笑意。她转身与大门口相遇的手帕交赞道:“侯夫人的眼光果真厉害。瞧瞧薛姑娘这模样、这才貌,怕是满京城也难找到比她更好的,若非侯夫人动作快,早早将人定下,只怕这般好的姑娘还轮不到我家小子呢。”   宝琴面颊绯红,虽心中羞窘,仍是大方走上前见礼。   贾敏嫁妆,愈发满意。   她拉着宝琴问了些话,见她对答如流,言谈举止果真不俗,与寻常女子并不一般,颇有几分魏晋之风,倒是与女儿黛玉有几分相似。   贾敏笑了笑:“我知你们这些姑娘家待在我们这些妇人堆里不自在,正巧我女儿与你年龄相当,只得劳烦薛姑娘带着我女儿到别处去玩了。”   宝琴这才将视线挪到林姑娘身上。之前林夫人母子刚到,她便注意到了相貌清丽绝伦,气质更是脱俗的林姑娘,只是两人如今身份有些牵连,长辈在侧,不好贸然开口认识。   如今得了话儿,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牵住了林姑娘的手:“这位便是林姑娘吧?我早便听说了,林姑娘不但品貌出众,才学更是一等一的,与我们这样的粗俗之人完全不同。我早就想要认识林姑娘呢,可巧今日见着了。”   说着,便与长辈告辞,带着林姑娘去了旁边湖心亭处。   两个姑娘年龄相仿,又都是难得有见识的女子,说起话来自然比寻常人更投缘,不一会儿便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谈古论今,市井笑谈无一不说,提到好笑处,登时抱着笑做了一团儿。   两人说着说着,便提到了黛玉的婚事。   细论起来,宝琴要比黛玉小了近两岁呢。宝琴只等明年便要出嫁,却不知黛玉的婚事是个什么情形。   黛玉抿唇微笑,脸上倒没什么羞臊之意:“婚事早已经定下了,是承恩公家的嫡次子。他是个性子软和的,又颇有才学,能与我说到一起,想来婚后也能得些趣味。”   宝琴疑惑:“我记得京中还有不少比承恩公家嫡次子更好的人选,怎地选中他?”   “我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糊涂虫,并不在意功名利禄这等俗物,左右父亲母亲在嫁妆上不会苛待了我。”黛玉不好意思地开口,“于是我便同母亲说,并不在意夫婿是否前程远大,能否建功立业,只盼望夫婿能与我博古论今,能与我琴瑟相和,与我做对一心人。若能如此,别提高门公子,就是贩夫走卒我也是愿意嫁的。”   宝琴忍不住皱眉,“这听起来似乎要求颇低,可细究起来,竟是比那些要求夫婿加官进爵,青云直上更为难得。这世上素来官运亨通者常有,一心人却千年难寻。据我所知,从古至今几千年,达官权贵之中,也就前朝出了这么一例而已。”   “至于寻常百姓家倒是常态,许多男子甚至连一个老婆都娶不上,只能与人结成契兄弟一起过日子。可若细细观察却可明白,不过只是没有足够的家财纳妾蓄婢而已,若侥幸发达了,就没一个能守着原配一人过活的。”   “可不是?我原以为常见,所以随口这么一提,谁知将母上累得头发都白了几根。”黛玉眉间染上几分轻愁,“正因此,我的婚事一直都没个着落,还生出了许多流言呢。”   宝琴顿时正襟危坐:“流言?”   黛玉赶紧出言安抚:“不必着急,都许久之前的事儿了。”   她似想到了什么,低眉浅笑道,“我会提出这般要求,也是因为看了定威侯与其夫人之间的相处,也有我父母的缘由。后来我想,他们那样的婚姻实在难得,倒不妨后退一步。”   “后退一步?”   “既然一心人难寻,那找个志趣相投之人也是一件美事。他是否纳妾蓄婢我不在意,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好。”黛玉笑了笑,“这话一出,合意的人选就有了几个。再经过一番考察后,确定这承恩公家的嫡次子也如我一般对功名利禄没什么执念,也向往悠然南山、渔翁花匠的生活,与我脾性足有□□分相似,这才定了他。”   “婚事定下后母亲才告诉我,之前倒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是人心易变,就算如今洁身自好一心求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变心。也劝我婚后不要多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宝琴捂嘴直乐:“也就是林大人位高权重,这些人担心以后违背誓言被林家报复,才愿直言相告,否则任你要求再高,也有人愿意给自己套上一张人皮,伪   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呢。”   黛玉愣了下:“这是何意?”   宝琴便将自己曾经随着父亲走南闯北之时,见到的一桩惨事告诉了黛玉。临了叹道:“可见女子婚事就该慎之又慎,否则不但自己身陷囹圄,还会累及父母。若是如这位女子一般性子刚烈,最后酿成一桩惨剧,两家满门尽灭也是有的。”   黛玉被这故事唬了一跳,思及自身,顿时松了口气:“想来我与他家世相当,不会出现这等巧言令色骗取家财之事。否则以我这性子,还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宝琴见她多想,赶紧劝慰:“你与那女子可不一样,她那是独女,你头上可还有一个哥哥呢。”   提起林桂,黛玉眼神顿时变了,看向宝琴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揶揄:“说起来,再过几月,你可就成了我嫂嫂了呢。嫂嫂与兄长多久不曾见面了?是否惦念我家兄长?可需要我这个小姑子做你们之间的鸿雁?”   宝琴顿时羞红了脸,反击道:“别说我,你不也要出门子了?”   黛玉拿扇子遮住脸,眼珠滴溜溜直转:“还早呢,至少得等到后年。”   “后年?”宝琴愣住,“这么晚?我原以为你婚期不定,是因为我与……怎么还要等到后年?”   黛玉微微叹气:“是为了我。宝琴你如今瞧着我还算健康,基本与寻常女子无益,却不知几年前我还是个一步三喘的药罐子。我自小吃药长大,从会吃饭起就开始喝药了。婚期不定不止是因为你与兄长的原因,也有母亲想要为我调养好身体的缘故。”   宝琴一面心疼,一面又觉得不解:“可你的身体瞧着已经大好了,以后嫁进承恩公家难道不能继续调养?承恩公家难道还缺了买药的银子?”   黛玉有些愧意:“之前都已经商量好,将婚期定在明年了。谁曾想,去年承恩公的父亲突染风寒,一病去了。”   宝琴了然,只得沉默。   但想到黛玉的身体状况,她又觉得,将婚期推辞到后年似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虽然到时年龄确实略有些大了,但能将身体调养好了再嫁过去,比什么都重要。   -   锦哥儿大婚这日,可真是满眼喜庆,车水龙马。   等到了吉时,锦哥儿意气风发地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踏入林家,可真是羡煞了不少人。再注意到薛家紧跟其后入门的,从街头望去几乎看得见头却见不到尾的十里红妆,也不由啧啧称奇。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独占其一。   锦哥儿年少青葱时对此自然是向往过的,可等年岁增长,这点子向往与激动也都被日常琐事与公务等消磨得差不多了。   往年也就只有收到宝琴来信时,他会下意识幻想成婚时是何种场景,但更多的,却没了。   锦哥儿原本以为,成婚时,自己也会如往常一般,心如止水。   事实也是这样,不论是清早起来打扮,面对好友的打趣,又或者是前往迎亲,面对妻子好友的刁难,他面色寻常,情绪稳定,不起一点波澜。   但一切的平静,都终止于他揭开新娘的盖头那一瞬。   新妇红妆,皎皎如月。   今日的酒似乎放置的年头过于久,自诩千杯不醉的他,竟然醉倒在了一片似要将他溺毙的眼湖之中。   锦哥儿突然有了实感——   眼前这名女子,便是他将携手一生的伴侣了。   -   一场婚事,轰动一时,时隔许久也常被人当做奇事一般提起。   不过这都是许久之后的事儿了。   拜完堂,吃过酒,见了新人,闹过洞房,宾客们也就慢慢散了。   傅里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却听下人说,有一位钱大人找她,说是她以前的旧识。   傅里瞬间猜到了来人,忙笑着让人将他请到了宾客休息的房间。   果真,来人是钱大。   顺便,他还带了一位妇人打扮的绝色女子。   傅里眨眨眼,笑道:“这位便是雀姬了吧?果然是个绝色女子,难怪能将你迷得神思不属。别说你了,就是我一个女人,见了她也不心动呢。”   雀姬听了这话,登时羞红了脸。   钱大没好气地瞪了傅里一眼:“锦哥儿都已经娶妻了,你过不久就是奶奶辈儿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傅里比钱大更气:“你才是奶奶辈儿的人!我就算有了孙子,那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再听你乱说话,我就把你当初做的那些糗事全都告诉雀姬,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在我面前乱说话!”   钱大哼了一声,“你就算想说,雀姬还不愿意听……”   转头,却对上雀姬一脸兴味盎然的表情。   傅里顿时大乐。   钱大本来还不觉得雀姬好奇自己的过去有什么,偏偏傅里的笑声在旁煽风点火,最后愣是让一向厚脸皮的他生出了几分羞恼之意。   钱大委屈地看向雀姬,嘴唇蠕动片刻,到底只吐出一句:“你要是想知道,只管问我就是,我难道还有不告诉你的?”   雀姬对上钱大的眼神,只觉得甜蜜,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傅里看着这一对也算经历艰难险阻才终成眷属的夫妻,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欣慰:“说起来,我只知道雀姬最后找你去了,还不知道你们在一起的过程呢?”   雀姬看了钱大一眼,见他眼神平静,这次鼓起勇气开口:“我当初打探到夫君任职的地方,便想办法搭上了一家信得过的镖局,拿了泰半积蓄,这才让人将我送了过去。只是我到了地方,却发现夫君未到,还以为我得到的消息是假的,那于我而言不异于晴天霹雳,几乎要昏死过去。”   钱大伸手拍了拍雀姬的手:“傅娘子忘了?当初还是你点醒了我,让我终于看破迷障,有了大胆追求佳人之心。于是我离开京城后,便乘着到任期限未到,想着去寻一寻雀姬,不管她想法如何,总该同她剖析一番心迹,好让她知道,当初我与她在一起时,并不只是逢场作戏,我对她也并无嫌弃之意,更不会做出那等利用完就将人抛之脑后的人渣行径。”   “谁知找了许久,也不曾得知雀姬消息。无奈赴任期限将至,我不得已,只得留下几个心腹继续寻找,自己只能无奈离开。谁知到了地方,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发现她大病一场,我们都被吓了一跳,迫不及待地倾吐对彼此的在意,这才心意相通。好在老天有眼,雀姬很快病愈。但想到之前差点生离死别,便再也等不及,决定还是尽快成婚,不愿再负了韶华。”   傅里愣住,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阴差阳错之事。   想到钱大去寻人也是因为自己,不由对雀姬生出几分愧疚来:“我可真是多事了。若是没我横插一杠,许是你们二人早就团聚了。”   雀姬却一直摇头:“团聚倒是可能团聚了,可最后能否在一起却成了未知数。”   她转头看了钱大一眼,再回头时满脸感激,“我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面对选择时总能第一时间抛下我认为不重要的纠结,去追寻我想要的幸福。可钱大与我不同,他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从未想过感情,我又是那样的身份,他一时陷入迷障也是情有可原。可若是我们相遇时,他还未想通,只怕团聚了,我发现结果与我想象的不同,只怕最后也是会离开的……”   一切其实刚刚好。   钱大也跟着点头:“其实不止是我对这段关系不看好,雀姬心底的隐忧也不比我少。只是她比我勇敢,也比我聪慧,所以愿意争取。可两人在一起的心不够坚定,最后只怕会生出不少矛盾,那时就算在一起了,只怕也没办法如今日一般恩爱如意。”   因为从小长大的环境,两人面对彼此时,心里其实都有些自卑,若不是发生的一切那么巧,他们二人只怕不能如现在一般自在和乐。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盛满了火热的情意。   傅里见状,不禁微笑。   苍天在上,只求她在意之人,能顺遂无忧,平安一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