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病美人带前任上娃综后爆红了》作者:至紫   文案:   男团Orli前门面,如今的十八线糊咖苏冶,退团淡圈多年后,突然接了个娃综。   分配的幼崽偏偏长得特别像五年前被他甩掉的前任席玙。   苏冶压住所有情绪,蹲下喊了声“崽崽”,然后敞着的领口被幼崽一把拽起。   “崽崽”面无表情:“今天零下一度,你不冷么?”   苏冶:……嗯?   现在的五岁小孩……都这么成熟的吗?   ……   娃综官宣后,黑粉震怒,当天微博热搜第一是“苏冶滚出娱乐圈”。   【纯路人,这位还没退圈啊?】   【是要绑定O团吸血一辈子是吧?】   【无故退团还敢上综艺??】   【估计脸垮的没法看了嘻嘻!】   ……   谁知首日直播,苏冶那一双狐狸眼漂亮依旧,还有一种很撩人的破碎感。   带的幼崽屿屿也是一顶一的小可爱。   黑粉:【呵!高P而已!走,组团去骂糊比吸血怪!】   黑粉们提刀涌入直播间,却看到:   苏冶笑眯眯地给幼崽屿屿擦嘴,转身自己摔了一跤。   苏冶教育幼崽屿屿不要挑食,自己却挑出一堆胡萝卜。   黑粉:【哈哈哈哈这人怎么这样……不对,我们是来骂人的!】   更打脸的是,在直播镜头下,“高P”苏冶依旧美貌。   黑粉们心里不服,拿着放大镜看节目,却又再次发现:   苏冶手腕上不易察觉的针孔。   苏冶包里撕了标签的小药瓶。   苏冶时刻随身携带的唇釉。   还有苏冶一旦没了唇釉,就有些苍白的双唇。   原来苏冶的美,脆弱闪耀,是一块随时都会摔碎的水晶。   黑粉:【哈哈,就说了都是假的吧!】   ……总感觉有点心疼是怎么回事。   ……   后来,还是这些黑粉们。   在苏冶挑食的时候,弹幕狂刷:   【不准吐!!给我吃下去!!】   苏冶带着幼崽屿屿看夜景的时候,弹幕狂刷:   【啊啊啊!你这该死的男人给我多穿一点!】   直到苏冶在才艺展示环节,亲了一口幼崽屿屿,就转身上台跳了一段以前在Orli的团舞。   黑粉们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居然还敢跳团舞!!太过分了!   【啊啊啊你们不准看!!这是我老婆!![哭泣][扭曲][拳头]】   【不要亲屿屿,亲我,亲我啊啊啊!!】   【对不起我叛变了,这声老婆我来喊!】   ……   围观了黑粉真香全过程的吃瓜群众:   【淦,你们黑粉真的好尼玛怪啊……】   【纯路人,怎么感觉屿屿长得有点像……Orli某位主唱?难道是他儿子?】   ……   没人知道,Orli的前门面苏冶和前主唱席玙,有过一段三个月的地下恋爱。   后来苏冶不辞而别,席玙疯了一样的找了他很久很久,久到爱意逐渐扭曲。   苏冶这个名字几乎成了席玙刻在心里的心魔。   当消失很久的苏冶出现在那档娃综的名单上时,车上的席玙死死忍住,才没有冲过去找他,然后因为太过于心不在焉,直接翻车发生了车祸。   醒来后,席玙竟然一夜缩小,变成了幼崽,身边是忧心忡忡的助理和家人。   只不过席玙反而凉凉一笑。   玩消失是吧?变小是吧?娃综是吧?   呵呵,苏冶,你等着我来整死你。   ……   娃综爆火,苏冶这个名字时隔五年,再次登上流量顶峰。   粉丝们为苏冶幼崽屿屿的这对邪门搭档辗转反侧。   因为在节目中苏冶教育玙玙不要挑食,屿屿反手就把胡萝卜塞到苏冶的嘴里。   苏冶半夜踢被子,屿屿一边阴着脸,一边帮他掖好被子。   后来苏冶很愧疚,干脆抱着屿屿一起睡。   玙玙:……!   粉丝:……!   我靠,磕到了磕到了。   ……   后来,苏冶和席玙在一起的消息传出来后,许多当初的黑粉流泪震怒。   【靠!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冶冶要等我们屿屿长大啊!】   席玙:……   有口不能言,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更恐怖的是,苏冶在他的口袋里翻出了只有屿屿才有的小手链时,柔柔一笑:“解释解释?”   席玙:QUQ,屿屿什么都不知道哦。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冶 席玙   一句话简介:人类的本质:真香!   立意:重拾冲破困境的爱意与勇气。 第001章 寒霜   冷光霓虹管的灯光迷离又绚烂,杂糅在一起,变成一种五光十色的薄雾,轻飘飘散落下来,混进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巨大音响的共振和鼓点完美融合,冲进鼓膜,一下又一下涌入全身,激荡起一种异样的迷幻感。   过于贴合,容易给人一种心脏也伴随着鼓点怦怦直跳的错觉。   薄雾中传来隐隐的说话声,距离很近,但因为话里的内容变得难以理解。   苏冶“咯擦”一声放下手里的酒杯。   他稍微晃了晃轻微晕眩的头,才冲破了那层薄雾,全神贯注地逐字逐句把那些声音收入脑中。   “愿赌服输啊,快去!”有人推搡了一下薄雾里的人。   “行了,别闹了。”那个人拍开身后的手,也破开迷离的薄雾走到苏冶近前。   苏冶抬头,略显冷淡的脸上一双狐狸眼恰到好处地微微弯起,摆出最熟练的温柔又友善的微笑看向他。   面前的人蹲了下来。   那张在光线里显得模糊不清的脸蓦然清晰,俊美的脸上有一点张扬的邪气,带了些多半是酒精带来的微红,嘴巴一张一合。   薄雾全部散去了,面前的场景变得一清二楚,细致到这个人优越的容貌,带着笑意的双眼,耳骨上的耳钉,全部落进苏冶的双眼。   他微微偏着头,眼神微晃地看向苏冶。   “哥哥,我喜欢你。”   身后传来鼓掌和起哄声,苏冶歪了歪头,稍显潋滟的狐狸眼又睁大了些,一声没出,无言地传达着发自真心的困惑。   “你说什么?”   俊美得有些恣意的脸贴近了,声音也低了些,像耳语一般窃窃私语。   “我说,苏冶,我喜欢你,可以和我谈恋爱吗?”   苏冶的表情终于动了动。   他垂下眼,细长的睫毛掩住映入眼中的霓虹灯光,微薄的双唇轻飘飘吐出声音。   “好啊。”   说完这句,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带着仿佛要融化开来的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冲进鼻腔的空气冷而寒冽,像大理石砖上的寒霜。   他又深呼吸了一下,冷丝丝的寒气再度涌入呼吸道中。   ...   梦境散去   苏冶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   “...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   他坐直了些,望向身旁打开一半的圆窗。黑夜中跑道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拉成虚幻的光带。   苏冶默默无声地看了会儿,从圆窗上的反光中看到右边座位上的小女孩正在盯着他。   晕眩的大脑渐渐清醒。   他回头,小女孩看了看他脖颈上厚厚的蓝色羊毛围巾,视线又飘到裹在围巾里的纯白口罩,再飘回苏冶仅露出半张的脸,围在围巾里垂落至胸前的浅亚麻色长发。   小女孩的视线有点困惑,反复思考着。   哇!原来戴了口罩,外面还可以再戴层围巾。   苏冶眨了眨眼,尝试用双眼表达出笑意,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的眼睛就已经足够漂亮,介于桃花眼和瑞凤眼之间,有点狭长。以前的队友都戏称这是双狐狸眼,能祸国殃民的那种。   更绝妙的是已经足够美丽的双眼上,左眉眉尾处有一颗朱砂痣,给这份柔潋的面容又增添了一笔独一无二的辨识度。   小女孩触及那双眼里的笑意后看呆了一瞬,圆眼睁大,也不再纠结苏冶全副武装的下半张脸,转眼看向苏冶抱在胸前的双肩包。   双肩包一侧的拉链划开了一些,不过主人显然没有发现这点,里面的登机牌露出半张。   “苏,治。”   正在学习期的幼童显然都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积极的求知欲,一个字一个字尝试地读出了登机牌上的姓名。   苏冶微微一愣,跟着小女孩的视线看到自己没拉紧的双肩包。   他在羊毛围巾和口罩后面尴尬地笑了笑,把登机牌收了回去。   边收边小声道:“是苏冶,三声ye,只有两点水,不是苏治哦。”   小女孩哦了一声,点点头,最右边座位上的女人拉了拉小女孩的手,伸头和苏冶说了声不好意思,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   苏冶摇摇头。   踏在机场的硬邦邦的大理石地板后,冷空气一下子变强烈了很多。   这个时间接机的人很多,即使苏冶再小心翼翼,还是被行色匆匆夹着接机牌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哥你在贵宾室等一下,别出来走,我马上——哎哟,不好意思!”   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似乎有急事,慌慌张张一句抱歉,苏冶摆手,男人感激地点点头离开。   苏冶背着双肩包,拉着行李箱,站在接机口远一些的位置,默默地想他之前的感觉果然没错,这空气果然就是大理石上的寒霜。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在团时期的事了。   这个冷空气就像是触发记忆的钥匙。   苏冶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寒冽的空气顿时被隔绝在外。   “小苏!”   这是提早就商量好的叫法,免得直接喊苏冶的名字惹出什么麻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过苏冶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   他抬眼,看见一个举着接机牌,穿着一身干练西装的短发女性踩着高跟鞋大步走过来。   “岚姐。”苏冶露出回国之后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苏岚是他母亲的妹妹,正在经营一家刚起步的经纪公司,按世俗称谓应该称呼为“小姨”。   但苏岚生性利落洒脱,总觉得被称呼成小姨自带一种年龄感,强行要求苏冶直接叫她姐,两两折中就变成了“岚姐”。   苏岚先是拍了拍苏冶的肩膀,顺势捏了一下,眉头顿时拧起来,“五年瘦了这么多。”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视线游移在苏冶略显苍白的上半张脸,被冷空气冻得微微发红的眉尾,还有袖口里那截露出的手腕,凸出的尺骨显得苏冶整个人有些过分纤细。   苏冶的双眼弯起来,“外面的饭菜没有国内的好吃。”   苏岚还是不太满意,又看了看苏冶被羊毛围巾围起来的长发。   从背后看,本该垂下来的头发被围巾勒住,在脖颈处鼓鼓囊囊成一个很可爱的弧度,但也显得人更加清瘦。   她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让你带个帽子,国内现在正好是最冷的时候,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苏冶拽了拽围巾,几乎包裹住他半张脸,“没事,围巾很厚的。”   苏岚无语地看了眼厚厚的围巾下的那层口罩,勉强点了点头,“下次要记得带帽子,机场本来人就多,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她这漂亮外甥穿了一身浅,围巾倒是一抹明亮沉静的蓝,其实有些扎眼。   苏冶忽然想起来,他刚才还在飞机上很认真地告诉旁边的小朋友他叫苏冶,不是苏治,不由得有些心虚。   “不会吧。”他笑了笑,把双肩包拉到胸前,拽出一个毛线帽子又带在头上,头顶的毛线球微晃,周围路过的人频频看了好几眼。   “我现在早就过气啦。”   “别说丧气话。”苏岚轻轻拍了他一下子,看见苏冶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并没有什么灰心的眼神,这才松了口气。   “你妈妈呢,她身体还好吗?”苏岚拉过苏冶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向出口走去,同时回头注意着苏冶不要被认出来。   “还好,她过得很开心。”   苏岚听见这句话,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按下车钥匙后把苏冶轻飘飘的行李箱丢在后备箱里。   “和星立的合同期限在上个月就结束了,你可以重新开始活动了。”   关上后备箱,苏岚没有等到苏冶的回话,一抬头看见苏冶正眺望着对面公路上巨大的广告牌。   从接机口望出去,这块广告牌在视线的最中心处,所有经过这里的旅客都会抬头多看一眼。   如此不俗的关注度,注定了能登在这块广告牌上的面孔一定非同凡响。   广告牌上是一个青年的半侧脸,鼻梁挺拔,面部线条优越而流畅,仅仅一个侧脸就能看出其俊美张扬。   纯白的背景色,没有一丝杂质。在三分构图的右边,俊美青年的头微微低垂,仿佛在看着身前的什么东西。   垂下的视线没有看向镜头,自带了一种疏离的阴郁感,但隐在海藻般微卷的黑发后,反而变得冷峻沉寂。   是现在非常受欢迎的一种风格,但很难说到底是这风格受欢迎,还是因为广告牌上拥有这股独特风格的人,才被如此热烈追捧。   冷空气仿佛是分层次的,走出机场后站在外面的这一刻,寒冽达到了顶峰。   细雪划过苏冶脸庞,他随意伸手拂了一下。   阔别五年的雪。   苏岚刚踏实一点的心又悬起来了,不自觉看向站在副驾驶门外眺望着广告牌的苏冶。   苏冶本来就裹得只剩一双漂亮眼睛,她这个角度很难看到此刻苏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只能看见苏冶斜背着双肩包,一只手搭在副驾驶门把手上,但视线明显集中在广告牌上。   她用最轻柔的语气开口。   “那你呢,小冶,你过得还好吗?”   这句话问出口,站在副驾驶门外的人却没有出声。苏岚心里感觉越来越不妙,几乎想再轻轻叹一口气。   “啊嚏!”   一声喷嚏声打断了苏岚已经在口边的叹息,她看见苏冶转过头来,一只苍白的手扯下厚厚的羊毛围巾和口罩,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眼睛因为生理泪水显得更加潋滟,眼角微微发红。   苏冶的眼神看起来很是茫然。   “岚姐你说什...啊嚏!”   苏冶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无奈地摆摆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拉开副驾驶车门先坐了进去。   苏岚在外面站了三秒,对苏冶的情绪放下心的同时,又对感时伤怀的自己感到非常无语。   ...原来是在酝酿打喷嚏。   她最后看了一眼广告牌上那个令无数人魂牵梦萦的面孔。   广告牌右下角小小地印着一个签名,刚好能让人看清楚的程度。   席玙。   苏岚绕到驾驶位上车。   苏岚坐进来的那一刻,开着暖气的车内忽地又冲进一小股冷空气,完美扑在把毛线帽羊毛围巾和口罩全部取下来的苏冶脸上。   他眨巴了下眼睛,坐在车里也能从驾驶座的窗户看到外面的广告牌,不过现在已经被苏岚的身影挡住。   “怎么这么快就把围巾摘了,刚才不是还打喷嚏了吗。”苏岚看了他一眼,佯怒地戳了戳苏冶左眉尾处的那颗朱砂痣。   苏冶笑着躲了躲小姨的手,熟练地摸出个发圈,把长发捆成马尾,漂亮的双眼依旧笑眯眯的。   那块广告牌上,五年前也有苏冶的身影,不过现在时过境迁,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在总归还有一张脸留在了上面。   “还好,我没关系的。”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苏岚。   我回来了。   苏冶在心中安静落下一句,仿佛为这五年作出一个无声的交代。   发动机的引擎声响起,苏冶在苏岚催促前就再度拿起羊毛围巾,拢住了自己的脖颈。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岚:希望我大侄子别——   苏冶:阿嚏!   苏岚:...难过。(微笑)   开文啦!开文大吉!(我好迷信)   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每晚18:00更新+3+   --预收,下一本写这个,来我专栏你懂的[玫瑰]--   《娇气包假少爷求生指南》   白家小少爷白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篇火葬场文里的反派假少爷。   而主角白家真少爷名字叫白初贺,个高颜俊,是个隐藏S级Alpha。   能把白皎这个废物点心吊起来打的那种。   文里无脑恶毒反派的白皎,最后自然也是落个悲惨结局。   白皎被这梦活生生给吓醒,一身冷汗涔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梦是梦都是——   坐在床边的白皎小爸打断白皎的自我催眠,一脸欲言又止:   “乖宝醒了,来,叫哥哥。”   白皎还没回过味,卧室门口出现一人,俊美非常,神情淡淡。   那张俊脸相当眼熟。   “你好,我叫白初贺。”   白皎:。   白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好,他真的很不好。   *   为了不重蹈覆辙,白皎变着花样儿讨好白初贺。   他香喷喷的卧室,软乎乎的被子…罢了!都没有命重要!   感化他这冤种哥才是正事!   白皎:哥,这是我卧室,给你住!   白皎:哥,这是我的被子,给你盖!   白皎:哥,我的就是你的,你随便拿,什么都行!   白皎的心愿也很单纯。   他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从小养尊处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吃饭还挑嘴,出了白家肯定得饿死。   只要白初贺别赶他出去就行,其他的都好说!   白初贺看着白皎叽叽喳喳忙来忙去,懒洋洋掀了掀眼皮。   什么都能给他,什么都行?   挺有意思。   白初贺笑了,“那皎皎也能给我吗?”   白皎的缓缓冒出个问号。   ?   不对吧,这个发展。   我拿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着标记我?   冤种竟是他自己。   *   一开始,白初贺对这个替代了他十来年的假少爷还真没什么好感。   娇气包,心眼多,除了脸长得好以外一无是处。   一边说着卧室给他,一边磨磨蹭蹭不肯走。   半夜贪那点被子,眼巴巴想挤一张床。   后来,娇气包有一次忘记吃抑制剂,散发出很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和白初贺记忆里一起流浪过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而彼时,娇气包即将进入易感期,正乐颠颠地准备去见家里安排相亲的Alpha。   那样子活像要脱离苦海,看得白初贺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   不行,这娇气包不是离开白家活不了?外头的Alpha能这么宠他?   这卧室,这被子,都不要了?   白初贺不动声色,“皎皎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吗?”   娇气包天真一笑,“当然啦!”   然后白初贺堂而皇之地把白皎给标记了。   事后他抱着娇气包,耐心哄了半天。   “乖,皎皎别哭了,别找其他男的,以后我的就是你的,哥哥疼你。”   *   白初贺回白家那年,不少对家都笃定白家从此再也没有安生日子。   一个娇气包假少爷,一个野狗真少爷,闹起来肯定有白家受的。   对家们都等着看白家热闹,后来确实看到热闹了。   白皎和白初贺的订婚宴,热热闹闹,空前绝后,全城跟着放了大半个月焰火。   对家们:?服了   他们不该在车里,他们该在车底。   ————   1v1,AO恋,sc,HE,主受,纯架空abo有私设,有校园背景   【漂亮娇气包O】x【大尾巴狼野A】 第002章 深蓝   “哥,你现在在哪个位置啊?”   候机区里面一点的位置,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得夹着接机牌,叫苦不迭地对着电话小声道。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有听到这一句,轻微的电流音中一片安静。   小杨紧张地又看了下时间,“席哥?哥你信号不好吗?一会儿就是高峰期了,咱们得快点出来才行。”   略微沙哑又有些犯懒的声音响起,“别吵,飞机上没睡好,头疼。”   小杨一听头疼就更急了,又擦了一把汗。   这位主一犯头疼就要干混事,还是特别离谱的那种。公司的人对小杨耳提面命重点强调了一定要照顾好这位主的情绪,不然公关费就从他工资里扣。   ...虽然说是这么说,其实从没有真正扣过他的工资,但也耐不住时不时来一下这种心惊肉跳的刺激感觉。   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小杨的头上悬啊悬。   小杨想到这里,语气不自觉有一点点轻微的埋怨,“哥,你怎么不走VIP通道,不比走这边方便多了,人也少,也不用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电话那头的人嗯了一声,“小杨,你在教我做事?”   虽然人不在面前,但小杨还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没,那哪儿能呢,我这不提点建设性意见,哈哈哈哈......”   那边的人也笑了一下,只是笑声凉凉的,带了一点淡淡的嘲讽。   “我的行程早就被扒出来了,走VIP通道等于上赶着被堵,收拾严密点走普通出口反而更稳当。”   小杨连连道:“是是是,那肯定,是我没想到这一点。”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就这位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低气压,恐怕走哪儿都独树一帜。   不过刚才那话确实说的没错,走普通出口杀媒体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人肯定都堵在VIP通道那儿磨刀霍霍翘首以盼呢。   “哎,那哥你在贵宾室等一下,别出来走,我马上——哎哟,不好意思!”   席玙靠在吸烟区,头上带了顶鸭舌帽,微微低头的时候能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些垂在眼前的刘海。除此之外,还带了副墨镜。   这副模样其实也挺引人注目,但好在最近的几趟航班都是从海外飞回来的度假人士,比他还夸张的比比皆是,对比之下倒显得席玙十分低调。   只要把口罩戴上,鬼都看不出来印在外面公路广告牌上的人正站在这里,手里夹了根细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露出的下半张脸下颌线优越,微卷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一小束,左耳的耳骨戴了两枚黑色素圈,金属表面闪烁着一点冷光。   席玙有些懒散地倚着墙,这副模样也吸引到几个路过的年轻女性频频张望,不过并没有认出是谁,只是互相之间小声讨论了几句,带着惊艳的眼神走开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身边,您没撞着吧?”   席玙吐出嘴里的烟雾,带着一丁点蓝莓的凉凉香气,听着电话里小杨慌里慌张的道歉。   机场信号一般,小杨的声音在电话里面已经有些失真了,被撞到的人的声音传进话筒后更是模糊成混沌不堪的一团电流音。   席玙只听到小杨那边隐隐约约有人说了句“没关系”。   他把抽到一半的香烟碾灭丢进去,直起身子对着电话开口,“撞到人了?”   小杨那边忙不迭地又道了一连串的歉,“刚才在张望哥你在哪儿,结果跟人家撞上了。”   席玙嗯了一声,拉起刚才为了抽根烟推到下巴下的黑色口罩,直起身子习惯性碾碾指腹,一眼就找到了接机口零零散散的人群中一个夹着接机牌,又连连欠身道歉的男人。   “看到你了,我过来。”   席玙不等小杨回话就摁掉了电话,刚走没两步,懒散晃悠着的视线忽然聚集在摆了摆手和小杨擦肩而过的青年身上。   高挑挺拔的身材,包裹在一件看起来很温暖舒适的浅色羽绒服里,脖颈围着条厚厚的蓝色围巾,从背影处看,能看到几缕浅亚麻色的长发从层层围巾中随意搭散下来,慵懒又随性。   席玙握着手机的手背浮起了青筋,他盯着那个背影,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某根血管一跳一跳。   那个青年背着双肩包,拉着行李箱,在原地有点犹豫地看了看后选择站在没有人的角落,但整个人斜正对着出口,留给席玙的仍然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背影。   席玙的食指搭在手机的开屏键上,默认出场背景的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反反复复。   小杨早就不知道跑到视线外的哪里去了,此刻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和人群相隔了一段距离的青年身上。   青年很安静,站定后好像又拉了拉自己颇为扎眼的蓝色围巾,一缕亚麻色的长发尾尖翘起,翘成一个熟悉的弧度。   但这五年间,席玙曾经为了这一抹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冲动地拦住过许多人。   每一个人都没有那双熟悉的狐狸眼,最严重的时候,为了吸引浏览量的媒体曾经写过模棱两可的报道,话里话外质疑席玙是不是有滥用药物的行为,所以情绪才频频失控。   无数次的失望堆积在一起,再加上经纪人和助理为难的表情,这两年席玙已经逐渐缓和了下来,不再有那些毫无道理的冲动行为。   表面上而已。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在街头巷尾,在任何一个地方,看到哪怕有一丝熟悉感的身影,他体内冰冷下来的血液就会疯狂的翻腾,叫嚣着和他的理智对抗,催促他不管不顾地去伸手把人拉过来,看一看是不是每一夜都纠葛在他梦境中的人。   就像现在这样。   那个青年似乎也在等人,安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来人后脚步细碎地动了两下,像个稚童一样低着头用脚尖打着节拍。   席玙感觉自己维持了两年的理智,即将在躁动的情绪的主使下,轻易打破自己表面维持着的平静。   青年打了会儿节拍,伸手又拽了拽围巾,似乎因为等得太久,开始转动脖颈张望起来。   隔着一段距离,席玙看不清具体,只能看到宽松厚大的深蓝围巾中露出一小截伸长的细白脖颈,像是洗净淤泥露出本貌的白嫩藕节,又像是一支枝干脆弱的白蔷薇。   淡亚麻色的后脑勺微转,还差一点,就能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正脸给席玙看。   远处人声中夹杂着一声女性的呼唤声,“小——”   近处身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圆滑嗓音,“哥!”   一个穿着西装,身高比席玙矮半个头,戴了副黑框眼镜的身影忽然猛地一下子现于席玙面前,挡住了席玙看向那边那个青年的目光。   “哥,我在这儿呢。”席玙戴着墨镜,小杨看不到墨镜后面那双眼睛在看哪儿,不过看席玙没有出声,忍不住伸手在席玙眼前挥了挥。   席玙拨开他的手,再度越过他的肩膀朝远处看了过去。   那位青年似乎等到了来接机的人,已经离开了刚才站着的那个角落,此刻正和面前的一位利落短发的女□□谈着,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顶宽大的毛线帽。   席玙盯着那颗一动一动的毛线球,半天没有出声。   那位女性和青年拥抱了下,拉过青年的行李箱,两人向外走出。   仍旧一直只有一个背影。   “...哥?席哥??”   小杨一低头,看到席玙捏着手机的手轻微动弹,手背上明显浮上了青筋。他头皮一麻,几年前的事又浮上了心头。   那时席玙正在一场巡回演唱会,中途半场休息的时候,就从后门出去透个风那么十五分钟的功夫忽然就没了人影。   保安说席玙看到了个人,然后忽然二话不说就开车追出去了。   那时候给小杨吓够呛,赶紧找人稳住现场后和其他助理追了出去,最后在跨城大桥的桥下找到席玙。   找到席玙后小杨却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在看到那辆车的状况后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席玙那时候比较低调,心思也不在车上,开的是一辆敞篷保时捷。   他们在湖边上找到席玙时,那辆保时捷半个车头已经冲到了湖里,保险杠歪的像刚从维修厂开出来一样,车牌都不知道刮哪儿去了。   席玙就坐在岸边,手里捏一包香烟,身边全是烟头,望着河对岸的灯火一根又一根地抽着,一声不出。   当时席玙捏着香烟的手,就像现在这样浮着青筋,微微颤动。   小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以为席玙是触及伤心事才这样。后来发现不是,席玙脸上阴沉的要命,活像那种警匪片里追杀有血海深仇的反派的样子。   脸上的那个表情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暴戾。   后来小杨想,幸好是在河边上找到的席玙,不是在派出所里领人。   小杨收起回忆,咽了咽口水,尝试着再次挡在席玙的身前,脸上摆出一副非常之灿烂的笑容。   “席哥啊,车在外面等了,咱们走吧。”   席玙微微低头,毫无情感波动的一句,“啊?”   小杨啪地一声双手合十,努力作出哀戚可怜的表情,“席哥,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正在读书的妹妹一位,席哥你是知道席袅姐的脾气的,我不能交代在这里啊!”   席玙没说话,正当小杨悄悄琢磨着是不是给席玙的姐姐席袅打个电话的时候,看见席玙握着手机的手忽然一下子放松下来,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垂在身边。   小杨松了口气,拼命扑闪着眼睛,“爷,您这边请——”   “别眨了。”席玙面无表情,“怪恶心的。”   小杨又摆上了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但心里确实着实松了口气。   席玙的偏执他们都是见识过的,真要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好还好。   “席哥,咱们先上车,车就停在接机口外面,近得很!”   *   作者有话要说:   席哥:又不是我老婆,眨什么眼,退!   谢谢宝贝们的评论,亲亲mua! 第003章 冰裂   苏冶坐在副驾驶上,苏岚看了眼苏冶微红的鼻尖和苍白的脸色,心里心疼了一下,伸手把暖气又调高了一度。   苏冶看到了,笑了起来,“岚姐,我真没事。”   “没事没事没事。”苏岚翻了个白眼,“你看你刚才那两个喷嚏打的,还说没事。”   苏冶把羊毛围巾扯松了些,车里的气温上来了,裹过头了一会儿出去吹了凉风,冷热交替反而更难捱。   那些被人嘱咐过的细碎小知识,他都记得。   下半张脸露出来,苏冶略有些勾人的美丽面容完全显露出来,像是破开云雾的一轮清月。   苏冶气质柔和,但却是那种夹了丝丝缕缕冷雾的柔和,温柔之下是拒人千里的疏离,偏偏又是一副柔情长相,此刻眼角仍旧带着一点淡淡的红,让人联想到一种带着细碎冰裂的漂亮瓷器。   苏岚朝后视镜瞥了一眼,顿时又心疼起来了。   “哎,我们小冶,这个外形条件放哪儿都是出色的,白瞎耽搁了这么多年。”   苏冶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把手指缩在暖融融的袖口里,用面对长辈时特有的撒娇语气歪坐在副驾驶上,“没办法呀岚姐,时运不济,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车子开到了收费口排着队,苏岚抽出一只手揉了揉苏冶的头,“我的乖乖,怎么这么让人疼。”   苏冶乖巧又配合地歪过头去,笑着任由苏岚揉头顶,像一只调皮又自在的猫。   这个时间段开私家车来接人的人很多,苏岚的车停在原地等着,缩回手后带着一点点试探开口。   “小冶,你回来的事和国内的朋友们说了吗?”   苏岚说出口之前酝酿了一下,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只能折中选一个“朋友们”的说法,也不知道苏冶能不能听懂她的弦外之意。   苏冶当初上升期忽然退圈,在圈里和粉丝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除了这个,更不好处理的是苏冶和以前团内队友的关系。   苏冶是在曾经辉煌无比的top男团Oril中作为门面出道的,Oril当初背靠顶尖经纪公司星立传媒,外加四位成员精挑细选各个出众,出道就是万众瞩目的流量和小公司沾都沾不到的资源。   Oril成团的那半年,没有任何一个偶像团体能与其争辉,甚至被戏称为“皇族团”。   所以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出道于这么一个别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来的男团的苏冶,为什么会突然在顶峰期选择退团,然后再也没了音讯,淹没在光辉岁月里,变成一朵再不起眼的浪花。   苏冶外貌条件出众,个人素质也不差,作为门面出道时可以说是Oril最初用来吸引粉丝的一张王牌,所以当他退团后,昔日粉丝们对他的爱意全部反转成了最尖锐的恶意,吞噬了苏冶过去的所有光芒。   问候家人都算是轻的,甚至有咒骂苏冶去死,让苏冶自杀谢罪的。   苏冶变成了一个不可原谅的符号,到现在都还有粉丝时不时拉出来鞭尸,辱骂一通。   这也是苏岚担心苏冶在机场现身会引起麻烦的原因。   苏岚看向副驾驶上的苏冶,那些言论不知道当初的苏冶有没有看到,不过闹得那么大,恐怕多少都是有看到一点的。   很少有人想过苏冶是什么心情,她是琢磨过苏冶心态的少部分人之一,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但只有一点很确定,苏冶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好过半分。   苏冶脸上很平常,还挂着一点刚才撒娇似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心里一抽。   “没什么特别需要说的呀。”   苏岚看着苏冶这样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安,但起码比崩溃破防要好得多。   她忘了,她这个侄子经历过的不少,心性本来就不会太差。   “也好。”苏岚敲了敲方向盘。   确实没什么可以联系的,苏冶退团后Oril名声急转而下,再加上不久之后主唱席玙也跟着退团,整个团难以再续辉煌,星立苦苦挽了半年后终究还是散团了。   男团本来就是一种生命周期极短的东西,可以说崩塌的首要导火索就是苏冶的退团。团内的其他三个孩子苏岚不熟悉,但是恐怕对苏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想想也是,大家都有梦想,因为一个人的退出江河日下,就是恨上苏冶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小冶,你这次回来考虑过复出吗?”   苏岚斟酌酝酿半天,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很关键的问题。   她正在经营一家叫曜天的经纪公司,苏冶如果想复出,签在她手下她才放心。   她以为苏冶会沉默一会儿再回答,苏岚实在心疼,也不忍去看苏冶是什么表情,没想到身旁很快响起了轻快的声音。   苏冶低着头,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嗯,我答应了妈妈,要让她在电视上看到我。”   苏岚握了握苏冶的手,想起星立的那个合同,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神情。   “星立也是真会做人,锅全部推给你,自己拍拍屁股撇的一干二净,还要求你五年内不能再签约任何公司,明摆着是要榨干你最后一点人气,又不想让其他公司分一杯羹。”   黑红也是红,苏冶当时无疑是话题顶峰,骂他的人再多,没了星立也会有一堆公司上赶着递合约。   “嗯嗯。”苏冶跟着苏岚的话点点头,“肥水不流外人田,岚姐你就收了我吧。”   “你这孩子。”苏岚被苏冶逗笑了,从厌恶的情绪中抽离,“肯定是要签在自家公司下面的,你想去其他公司我还不让呢。”   两个人笑了起来。   收费口排到了苏岚这边,苏岚打开车窗,“小冶,帮我拿一下卡。”   苏冶把扶手箱里的卡递给苏岚,那边收费窗口里的值班员正好伸手过来接,一瞬间看到了副驾驶上苏冶的脸。   难以掩饰的惊艳的眼神,是苏冶相当熟悉的神情。   苏岚往后仰了仰,把苏冶遮上大半,苏冶埋下头,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值班员是个年轻小姑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次只看到苏冶浅亚麻色的长发。   她利落地刷好卡后把收费单递给苏岚,抬手放行。   苏岚松了口气,驾车缓缓离开。   苏冶虽然好长时间全无音讯,但好歹也是以前爆火过的人,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有人认出来。   不过看那个女生的样子,应该是没看出来什么,可能只是晃眼觉得小冶长得挺好看。   后面一点的车列里,小杨开着公司安排的大众,有点焦躁地伸头看了看前面。   车辆太多,偏偏收费口的仪器出了一点小问题,前面的车辆完全堵住了,半天都动弹不了一厘米。   “哎哟,怎么偏偏现在堵啊,真是的。”小杨抱怨了一下,悄悄看了眼后排座位的席玙。   席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老僧入定了一样。   小杨放心不少,但又担心一会儿堵起来挨个过人工,万一席玙叫人给看见了肯定要引起轰动。   小杨坐在驾驶位上想了想,“席哥,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实在不行咱们改道走。”   席玙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小杨抉择半天,看席玙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不会突然发疯,赶紧利落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一下车,清冷空气涌入肺中。小杨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一眼就看到对面公路上那块最显眼的广告牌,后背一下子挺直起来。   远处绿化带前边,有些女孩子三三两两站在左边拍照,借好角度拍出来的话,看起来会像被广告牌上的席玙凝视着。   登上机场告示牌的第五年,我们哥今天也是如此帅气逼人呢。   机场的这块广告牌一年一轮换,不过自从席玙登上后,连续五年,这块广告牌上没再出现过其他面孔。   席玙的粉丝们都戏称这块广告牌已经成为席玙的年度保底通告之一,在席玙少得可怜的专辑内,还有这么一块硬照牌温暖着每一个咬牙切齿叫席玙快出专辑的粉丝的心。   可惜正主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丰功伟业,刚才小杨下车的时候看到席玙还在盯着反方向的航空楼发呆,看都没看一眼自己占了五年流量顶峰的脸。   车内坐得久了,一种烦闷感伴随着暖气,压在席玙的神经上。   他稍微把车窗开了一点缝,让外面的冷空气透进来一些,像吸烟一样被吸进肺部深处,让寒冽的风一点点顺过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旅人,每一个都拉着行李走过。   安静下来的席玙就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一点一点剖析着每个人的穿搭和神情,猜测着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对无关事物的观察能让他的内心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也让周围所有细碎的声音被精准无误的收入耳中。   一旁走过两个穿着制服的值班员,手里端着保温杯,像刚轮值下来休息,凑在一起闲谈着所见所闻。   说话声从窄窄的车窗缝飘进来。   “哎我跟你说,我刚才放行的一辆车里面有个人巨无比眼熟,以前我妹可以喜欢了,叫什么来着...”   “害,那不是很正常,咱们这儿机场走过的明星网红还少啊,不过是谁啊,居然走这边的普通收费口。”   “我刚才多看了两眼,名字就在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就那个长得特漂亮,眉尾有颗红痣的那个。”   “噢噢噢噢我知道了,叫苏冶是吧!”   “对,就是这个!不过好像很多年没看到了啊......”   值班员的声音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渐渐消散在细雪之中。   旅客行李箱滚轮在地上碾过的轱辘声。   前后车辆的开门声。   私家车内传出的探头探脑的抱怨声。   那只在原地轻点着地打着节拍的脚。   一点雪花从车窗缝里飘进,飘到席玙的缓缓泛红的眼睛里,冰凉刺骨,顷刻消融。   啪地一声,像冰块坠落,碎裂一地。   席玙脑内那根维持在平静外表之下,实则绷紧游走在边缘的弦,猛然断开。   *   作者有话要说:   翻车(物理)倒计时—— 第004章 拥堵   脖颈处某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血管似乎又跳动起来。   席玙合上车窗,清冷寒风和细雪被一点点挡在玻璃外面,连带着外面那些响动声和说话声一起隔离在外。   车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安静到他可以听见自己长长的呼吸声。   再细致一点,他甚至能生出一种错觉,听见自己的血液汩汩涌过血管,顺着脖颈一点一点涌到额头,在那根断开的弦边疯狂演奏着交响乐。   “就那个长得特漂亮,眉尾有颗红痣的那个。”   “叫苏冶是吧!”   脑袋里仿佛被硬塞进了一个复读机,循环往复地重复着这两个句子。   苏冶。   苏冶,苏冶,苏冶。   这几年来,身边所有人都无时不刻地观察着他的情绪,好像他是一个按下倒计时暂停键的炸弹,随时会再度爆发。   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周围的人压根提都不敢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连退团后招新助理的时候,一共两个候选人,他姐姐席袅只看了一眼就择订了小杨。   因为小杨更会来事,因为小杨的个人能力更出众。   也因为另外一个候选人姓苏。   席玙想,他已经好多了,至少不至于听见相关的字眼就开始失控。这两年席袅和小杨也放心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随时随地都要跟在他身边,就怕一个不防又惹出什么乱子。   他真的觉得他好多了,甚至觉得那个被按下暂停键的倒计时已经清零,即使是看到身形背影像得要命的人,他也只是在远处多看两眼,无声地把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他以为他好多了。   但当听到那两个字涌入耳中时,他就知道,“好起来”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   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被点燃,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尖叫着,堵塞在他的大脑中,震耳欲聋。   苏冶回来了。   那个人就是苏冶。   那截嫩藕一样的细白脖颈,仰起的时候会凸起细长的颈骨,蒙着一层细细的汗珠,闪着莹润的光泽。   他看过,触碰过无数次。   苏冶就在前面的车里坐着,眉尾一颗红痣,那双狭长柔潋的双眼或许还带着惯常的温柔笑容,一点一点远离他的视线。   车窗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那些冰凉的细雪一次次被挡在外面,再一次次争先恐后地扑在脸上,周而复始。   席玙松开折磨着车窗开关的手,打开车门,大步跨了出去。   收费口的问题暂时还没解决,周围全是小声抱怨着的私家车。有不少车主打开车窗探头望出来,前后之间彼此交流着目前的情况。   后边一辆甲壳虫里,车主叼着根烟伸出头来忧郁地抽着,冷不丁被前面那辆黑色大众重重的关门声给吓了一跳。   “我靠...前面这兄弟估计是脾气上来了......嗯??”   车主嘴巴忍不住夸张地张大,吸了大半根的烟顺势掉在地上,烟头扎进薄雪里,嗤地一声熄灭了。   “我靠我靠我靠,这不是——”   车主微微转头,对面公路上是显眼得吓人的广告牌,广告牌上的俊美青年侧脸微垂着头,微卷长至脖颈的黑发垂在脸侧,阴郁冰冷劲儿十足。   他再转眼,前面那辆黑色大众也出来个黑色微卷发的青年,戴了顶鸭舌帽,黑色口罩拽到下巴处,那侧脸出奇的相似。   车主瞪大眼睛,再看了一眼。   “我靠,席玙?!”   *   出机场这段路有限速,过了一收费口还有个出关口,也排着队。苏岚四平八稳地把车停下,身后嘈杂声有些大。   她转头瞥了眼苏冶,“小冶,你看看后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苏冶转身,他不好大大咧咧直接拉下车窗往外看,只能从后面看了两眼,瞧见后面一收费口挂上了暂停服务的牌子。   他扭过头,“好像是收费口出问题了,可能后面的人在排队。”   说着,苏冶又往后望了一眼,心里很奇怪地陡然跳动了一下,涌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苏岚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神。   “是吗,幸好咱们运气好,刚好赶着尾趟出来了,不然堵起来有够难受的,说不定还要来人工刷卡,更麻烦。”   “嗯。”苏冶收回眼神,转头时视线再次扫过对面那块纯白的广告牌,心脏忽地又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手指将两缕散落下来的长发别至耳后,整个人松散地窝在副驾驶上,脚尖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   “对了小冶,你这次回来找好房子了吗?”   苏冶一怔,抿着唇眼巴巴看向苏岚,“...对不起岚姐,我忘记了。”   苏岚失笑,伸手揉揉他,“就知道你这小迷糊记不住这些,不过没找也好,你既然准备继续活动,找房子就得格外注意一些。公司附近有个小区不错,要不你就住在那里?或者我记得你以前住的那个小区也还行,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出租。”   以前住的房子啊。   苏冶手指捏着羽绒服的袖口,看着蓬松柔软的鼓包瘪下去,再膨起来。   鼻腔中仿佛涌入了熟悉的香樟树的气息,夏日的时候枝干和树叶芳香最盛,傍晚甚至能从打开的窗户外飘进来,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整个客厅里。   然后就会有人似真似假地抱怨一句,好臭。   抱怨完后,又会倚在窗边笑着问,我们下去散步吧。   树下的芳香会更浓郁,但身旁的人不会再抱怨,只会两个人一起说些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很开心的话,一起哼一段新写的beat。   “应该已经租出去了。”苏冶轻轻回答。   苏岚有些遗憾,“是吗,我还在想你太久没有回来,能住到熟悉的地方找找感觉是最好的。那个房子又宽敞,我看着两个人住应该都没问题。”   “是宽敞。”苏冶抬眼笑了笑,“不过楼下香樟树夏天很臭的。”   “胡说。”苏岚白他一眼,“香樟树明明是香的。”   苏冶笑着帮苏岚捏了捏肩膀,没有再出声。   房子是很宽敞。   两个人住确实也没有问题。   他在心里悄悄赞同着。   苏岚和苏冶很久没见,两个人又拉了点家常。更准确地说,是苏岚单方面聊着,苏冶在一旁听着,时不时跟上一句。   他是个很称职的倾听者。   “之前有档综艺给公司递了个话,大概是还有个名额。不过公司里其他艺人这阵子都有行程,排不太开,小冶你要是觉得OK的话,我把你报上去试试?”   提到工作安排,苏岚认真了很多,细致观察着苏冶的神情。   通过综艺来露脸刷个面熟是个很好的起步,但她不太确定苏冶现在的状态能不能上综艺。毕竟以苏冶的情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流量的话题。   苏冶想了想,“是什么综艺?”   观察失败,苏岚有点气馁,自己侄子脸上一直都是一副耐心温和的样子,她看不出是否有不安,或者久不面对镜头的紧张感。   “是个真人秀,叫小怪物们,娃综,就是带小朋友们一起玩的。这个节目起步不久,第一季刚刚完结,有一定话题度,不过也不是很高。真人秀比较容易刷脸熟刷好感度,咱们小冶性格这么好,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苏冶有些犹疑,带小朋友肯定是没问题,不过他淡圈五年,节目组会这么轻易选择他来做嘉宾吗?   苏岚听了他的疑问,回答道:“当然是有原因的,按理说你刚回来,确实不容易那么快就接到资源。主要是因为节目组另外一个嘉宾和你有点渊源,如果你也上的话,肯定会给节目组带来一些爆点。”   苏冶双唇动了动,手指蜷在一起,脸上仍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有点渊源,是哪位嘉宾?”   苏岚看了他一眼,“也是Oril以前的一个成员。”   蜷着的手指缩紧了,扣在暖融融的羽绒服袖口,因为过于温暖,甚至沁出了一点点薄汗。   “叫舒灵,不知道你熟不熟悉。”   手指松开,回弹良好的袖口膨起,那点薄汗消失了,干巴巴贴在手指上。   苏冶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太熟悉,好像是我退团之后进来的?”   苏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习惯性敲了敲,“对,在你退团后进来补位的,现在咖位虽然发展的远不如你另外三个队友好,但是也算得上是个小流量吧。新老队员碰撞在一起,话题度肯定是蹭蹭涨,也有助于对你的曝光。”   苏冶听着她的话,默默地想,但是。   “但是。”苏岚果然说了这句,“这个舒灵的粉丝比较活跃偏激,话题度一旦上来之后肯定会引起一部分舆论,公司这边是会做好公关准备的,但最终还是要看你的决定。”   苏岚说的比较委婉,但意思苏冶是懂的。他也是在娱乐圈呆过的人,不会不了解这些。   新老队员碰撞在一起,互相被比较一定是免不了的。节目组肯定也是想着有这个爆点才会邀请早就淡出人们视野的苏冶,不然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风险有,相对的曝光量是可预见的可观。如果公关做好,无疑对苏冶的复出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头。   苏岚嘶了一声,“其实我想了又想,觉得你不去也可以。这风险投资,谁都说不好会怎么发展,但是对你肯定是有压力的,要不还是算了,小姨再给你找其他资源。”   苏冶听着这句小姨,忍不住笑,那张藏在细碎冰层下的脸像是一下子生动了起来,眼中水波流转。   苏岚关心则乱的时候就忍不住摆上小姨的谱,他也明白苏岚的意思,苏岚是真心在为他的复出做筹划,也是真心在担心他不好捱这份压力。   “没事啊小——”   姨字还没说出口,远处的喧闹声一下子激烈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卧槽!是席老师!新专辑什么时候...嗯人呢??   我:追老婆去了(摊手) 第005章 邀约   苏岚经营着经济公司,以前也是从明星经纪人开始起步的,对这种骚乱自然最敏感,当下就转头往后望。   后面仍旧是长的看不到头的车队,有些车主为了透气站在车外面,也和苏岚一样往后面伸脖打量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闹起来了吗?”苏冶不能随便出去,只能坐在副驾驶上出声询问。   苏岚打开车窗看了看,“不知道啊,按理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她有些焦躁,苏冶回国的事情按照先前的安排她不打算贸然曝光,最好是等综艺的事情确定后再一点点放出来。但如果机场这边出了事的话,难保不会直接流出。   南市本来就是省会城市,这边机场更是长年都有狗仔娱记守在这里随时蹲料。苏冶确实淡圈很久,但按以前那个恐怖的热度,回国这件事百分之百可以登上头条,后续的报道起码能养活一些小公司一个月的浏览量。   “我们先等等,实在不行想办法叫别人来接,或者我们看看能不能改道。”   苏冶点点头示意她别急。   苏岚匆匆打了个电话,没有回避苏冶,苏冶在一旁望着窗外细雪静静听着。   苏岚听起来像是在和公司的人说话,询问机场这边的事情。   “你们找人问问机场这边是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刚接到小冶,堵在这边进不去出不来。”   苏岚停顿了会儿,应该是在听对面的人回话。   “有记者?这边不是一直都有记者蹲着吗?”   又一阵停顿,苏冶听到苏岚咂了咂舌,“怪不得。”   他盯着外面的细雪,一粒,两粒,三粒。   其实他这五年呆的地方气候和南市也很像,夏天不会太过炎热,冬天也不至于太过寒冷,但是那边冬天更多的是雨夹雪,一直到年末也不怎么出太阳,艳阳天更是少得可怜。   他还是喜欢南市的天气,喜欢冬雪中微微透出一点的太阳,就像现在这样,明亮但不刺眼地映下来,和冬季的寒冽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一旁的苏岚发出一点迟疑的声音,“......啊。”   她悄悄转眼看了眼苏冶,苏冶一只手搭在车窗玻璃上,和外面的冷空气隔着玻璃相触碰,在玻璃上凝成了一片白霜。   苏冶像稚童一样伸出手指,在寒霜上画了个简笔画的太阳,盯着自己的杰作欣赏了一会儿后又伸手擦掉,继续透过缓慢凝成白雾的玻璃望着天空。   电话里面负责宣发的人还在一字一句说着。   “平时虽然有记者狗仔蹲,但没这么夸张。今天是有小道消息说席玙从海市飞回来,那群记者就沸腾了呗,昨天凌晨开始就蹲在VIP通道那边了,不过到现在好像还没蹲到人。”   苏岚又斜眼看了苏冶一眼,车窗玻璃被擦掉的那一片澄净已经又凝起了白雾,苏冶也不再执着于外面的天空,而是又用食指画了个太阳,画完之后在旁边划拉了一个同等大小的雪花。   画完之后,也就一秒钟的功夫,再次被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擦掉。   苏岚又嘶了一声,真的是冤家路窄,怎么就这么巧,席玙也是今天的航班。   她不太了解Oril团里这几个孩子之间的情况,但也大概知道这四个孩子以前关系非常亲密,尤其是席玙,以前苏岚还见过一面。   她记忆里对过去的席玙的印象停留在苏冶搬家的那个下午。   那时席玙还是个高大又阳光的年轻大男孩,发型也不是现在海藻一样的微卷发,是很清爽又有点微微凌乱的短发,俊气张扬。   当时席玙在帮苏冶搬东西,见到她特别爽朗地喊了声小姨。   苏岚平常是最不喜欢听别人喊自己阿姨或者小姨的,但是耐不住席玙的笑容太青春洋溢了,听得她芳心大悦,当即应下了这句小姨。   后来偶尔和苏冶碰面,问及近况,苏冶也会时不时提起席玙。当时她就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当然,后来苏冶退团,席玙那一阵子的失态她也听说过。   苏岚既心疼自家侄子,又觉得挺对不起席玙。   都在一个圈子,她偶尔也会和席玙身边的工作人员碰面,只是那些人一见到她虽然不至于没有好脸色,但就跟撞了鬼似的,招呼都不敢多打两声。   苏岚大概就明白了,席玙这孩子,搞不好是恨上小冶了。   想到这里,苏岚忍不住叹了口气。   多好的两个好朋友,造化弄人,闹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好。   还是别跟小冶说了,免得让小冶心里也难受。   她心里也不由得庆幸不已,还好两个人没撞上面,不然苏冶回国的事情可能登的不是娱乐版,而是和席玙一起双双登上社会版了。   “岚姐,咋啦?”电话里面听见苏岚叹了口气,多问了一句。   “没事,辛苦你了,我这边再看看,实在不行我再给你打电话,叫辆车来接我们。”   苏岚放下手机,苏冶正好转过来,眼神含笑,歪着头看她。   “小姨,没事吧?”   “去你的。”苏岚作势要打他。“没事,就是普通交通堵塞。”   “哦哦。”苏冶点点头,又笑了一声,笑到一半卡住,胸口有点发闷,侧头轻轻咳了两声。   围巾里露出的半截白皙脖颈看着十分脆弱,配合着苏冶清瘦的下颌线,有那么两三分的病态美,看得苏岚心里一颤,生出了一些对苏冶说谎的愧疚。   “是不是感冒了?”苏岚的眉头立刻拧起来了。   “没事,应该是有点着凉,回去歇会儿就好了。”苏冶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包。   苏岚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转头有些不是滋味,鼻子发酸。   这孩子,回来和她见面到现在,说过的最多的词好像就是这句“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好不容易爬上那样的起点,最后自己掉了下来,原来的朋友们都发展到不同的高度,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一出机场,扑面是寒冽的雪,抬头是熟悉的面容。   她哪怕想想都觉得难受。   苏岚正心酸着,手背忽然一凉,冰得和外面的雪一模一样。   她低头一看,是苏冶伸过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歪头笑着看她,浑然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有多漂亮。   苏冶手指上还带着一点刚才擦过车窗沾染上的白霜,苏岚收起情绪,嗔笑着教训起来。   “多大了你,怎么还跟小孩一样画这些,你看你手弄得多凉,还不赶紧捂捂。”   苏冶乖巧地点头,“嗯嗯,小姨说得对。”   *   收费站外几步距离,小杨和值班员交涉了一下,值班员说她问问上边处理的怎么样,小杨干脆就站在一旁等着。   等的无聊,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戳进席袅的聊天框,日常汇报着席玙的情况。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我跟你说,席哥今天在机场差点又犯老毛病了,不知道这次是看到哪位了,可吓人了!   [美女老板]:哎哟,辛苦小杨了哈。   [美女老板]:[*袅向你转账:5000.00]   [美女老板]:一定要把他看紧了,这五千是奖金还是公关费,就看小杨你了!   小杨美滋滋地把那四位数的提示反复看了三遍,两眼放光地点下了领取,又十分从容地发过去一句彩虹屁。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老板放心!杨某定不负使命!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对了姐,我能不能好奇问问,席哥为啥对那位这么执着啊,是那位以前惹过席哥吗,我看席哥那样子跟有世仇似的。   [美女老板]:小杨,你想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吗?   小杨没看懂席袅这句话什么意思,但琢磨琢磨着总感觉后背冒冷气。   还是算了,老板们的家事,知道太多搞不好会被灭口,况且看席袅姐这个语气有点怪怪的,应该不是他能够轻易踏足的领域。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那还是算了,谢谢姐提醒。[乖巧.jpg]   [美女老板]:[加油.jpg]   顶楼办公室内,席袅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过一会儿后又拿起手机,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放下。   一旁的助理看得目瞪口呆,“姐,你没事吧?”   席袅手肘抵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我有没有事不知道,你最好是有事,都下班了还上来。”   小助理赶紧挽出花一般的笑容,“哎哟,姐,就是之前那个娃综的邀约,问咱们小露珠考不考虑上这个娃综。”   小露珠是席袅的女儿,今年刚满四周岁,才上幼儿园,正是最好玩的时候。   席。浴盐。袅揉揉额头,“有没有预定名单,拿来我先看看再考虑一下。”   小露珠年纪小,上节目的话席袅不是艺人不一定能跟着,得过筛一遍嘉宾,有比较难相处的就算了。   小助理哎了一声,“导演组那边说还没确定,在做保密工作没法给我,我让他们直接发姐邮箱里。”   导演组应该是非常想借一下席家的光,小露珠能上娃综的话,自然也能打出“席玙侄女”的噱头。   小助理消息一发过去,席袅的电脑立刻响起叮的一声。   席袅打开邮件,从上开始细细阅览起来。   “啊刘一佳和宋贤,三好夫妇,这个可以,上个月小露珠刚和他们家Louie出去玩过。”   “丁和婉,三金影后,性格也不错。”   “舒灵,舒灵...之前进了Oril替补的那个男生是吧?”席袅眉头皱了起来。   小助理啊了一声,“导演说是两个家庭组加两个实习组的配置,那舒灵应该就是实习奶爸了。”   席袅脸色比较一般,“小露珠要进的话肯定是跟实习组,舒灵...不行。”   她往后一仰,剩下的也没兴趣仔细看了,随手划拉了下鼠标滚轮。   舒灵下面的一个名字立刻滚动浮了上来。   小助理眼睁睁看着仰倒在皮椅中的席袅像根弹簧一样猛然坐直,面上不由得露出一点疑惑,“姐,怎么了?”   席袅喉咙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看着名单里舒灵下面的那个名字。   苏冶。   苏冶???   她又仔细看了看,想确定后面那个字到底是治还是冶。   嗯,两点水,苏冶。   手机叮咚一声亮起,一条消息弹出来。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席哥他...[哭泣.jpg]   席袅腾出左手狠狠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右手回了条消息过去。   [美女老板]:?   *   作者有话要说:   席袅:哎哟,这不是我弟妹吗!(昏倒) 第006章 幻听   也就短短二十分钟前,小杨还美滋滋地站在隐约越下越大的雪里,快快乐乐地点下那个“5000.00”的红包。   气温很冷,但老板大气,打工人的心里犹如太阳高空照,全身上下暖融融的。   也要感谢他的正主老板席玙越来越稳定的情绪,无形之间为他创造了许多奖金来源。   手机屏幕上,席袅发过来的那个加油的表情包一闪一闪地动着,上面的小人拿着把纸钞枪,满屏喷洒着红艳艳的票子,简直看得小杨心驰荡漾。   连带着刚才的紧张和焦虑都消失了。   “先生。”机场的地勤跑了回来,小杨深呼吸一口气把手机揣好,十分有派头地点了点头。   “我们和领导上报了,本来这边改道是不太符合规定的,但是了解到先生这边情况特殊,领导说可以从第二底下停车场穿过去,在那边补一下手续就可以了。”   小杨点点头,放心了许多,脸上笑容和气融融的,“好,那谢谢你了啊。”   值班员标准化地笑了一下,双眼里有些好奇。   不知道是哪位,竟然能让领导开口改道,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小杨摆摆手,告别了值班员探究的眼神,转身拿着手机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给席袅汇报着消息。   消息栏里的句子已经打了大半句出来,“报告姐,机场这边的情况解决了,应该一会儿就能上高速了。”   小杨脚步不停,边打字边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猛然发觉身边的声音很嘈杂。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排着队的车辆中好多人钻了出来,拿着手机互相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还有些在举着手机朝远方拍照。   ......是出彩虹了吗?   小杨一边腹诽着,一边走到之前停车的地方。   他特意挑了个非常好的风水宝地,从车内望出去就能看到广告牌上自家哥那张无死角放大的俊脸。   雪花飘过,吹起一阵料峭寒风。   小杨呆住了,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已经蒙了一层薄雪的停车位上,脸上的表情比冬雪还茫白。   ...车呢?   他车呢??   他们哥呢???   周围的嘈杂声变得清晰了很多,顺着那阵寒冽的雪风吹过来,吹到小杨耳朵里,立刻冰封了小杨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心。   “...是不是席玙?”   “——好像是!”   “天呐,席玙居然在这里?!我刚才还在拍广告牌来着!”   完...了...   小杨低头,挪动着僵硬的手指,把刚才那句没发出去的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哭泣.jpg]   几乎是一瞬间,席袅就回来一个简短但有力的消息。   [美女老板]:?   小杨一瞬间福至心灵,感觉隔着几十公里都能想象到席袅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发黑的脸。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能给我留个保底薪资吗,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正在读书的妹妹一位   聊天框上闪了0.01秒的在正在输入中。   [美女老板]:?   小杨快当场哭出声了。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席哥连人带车一起消失了![土下座.jpg]   席家文娱部写字楼的顶楼,席袅坐在皮椅上,又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人中。   [美女老板]:赶紧找啊!!!   办公室内小助理站在桌前,手里还抱着会议记录,看着席袅变幻莫测的表情,有点犹豫地开口,“席袅姐,那这娃综这事...”   席玙那边出了事,席袅根本没有心思再想娃综这边的问题,听完摆了摆手。   “帮我回绝一下导演,就说小露珠最近学习期不方便,改天有机会一起吃饭。”   小助理看席袅的表情也猜到了一些,做助理保命第一条就是不要过问老板的家事。她轻快地哎了一声,当场掏出手机给导演回了个消息过去。   半秒之后,导演那边非常恳切地表示请席袅再考虑考虑,节目组一定做好所有安全措施,保证小露珠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小助理有些为难,席袅现在的表情明显心不在焉记挂着别的事。但这《小怪物们!》节目组好像真的很想让小露珠上节目,又连连发了好几条。   坐在落地窗前的席袅一只手搭着鼠标,光标停留在“苏冶”这两个字上方,她眉头锁了又松,松了又锁。   席玙和苏冶真正的关系鲜少有人知道,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席玙和苏冶谈过短短三个月恋爱的人。   也是清楚席玙为什么会有那些疯狂举动的人。   席家的背景不算简单,她和席玙的父亲从商,母亲是出身文工团的美声歌唱家,爷爷是导演,奶奶是国剧院舞蹈演员,一整个演艺世家。   席玙算得上是星光熠熠的星三代。   也多亏家里的人脉手段,席玙那些冲动之举的真正原因对外瞒的滴水不漏,没人知道是因何而起,都只觉得席玙性格如此,更有甚者怀疑席玙是不是滥用药物。   席袅的头痛了起来,当初苏冶退团后不告而别,所有人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席玙为此失控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收敛一些了,如今怎么又......   作为席玙的亲姐姐,席袅固然头痛席玙的情绪,但不管出于情出于理,她对苏冶也是有些埋怨的。   她不知道这两个男生是谁先招惹的谁,但既然要断,至少应该体体面面,给彼此留够足够的缓冲。   五年不见,但她还记得那个站在席玙身边的男生,中长发柔顺披在身后,身形高挑,被上天偏爱的五官,眼角眉梢随时带着柔和的笑意,微微侧脸时能看见左眉尾那颗痣,一点红色让整个人宛若画中仙。   这两个人要是再度碰到了,估计会引发一场大爆炸。   面前传来小助理有些为难的声音,“姐,节目组那边还是说请姐再考虑考虑,导演说给席玙哥也发了份名单,我看那意思是想让席玙哥帮忙把把关,然后再劝劝姐。”   席袅双眼一翻。   这场大爆炸第一个被炸死的人肯定是她。   *   机场外,席玙扔在副驾驶的手机响个不停,语音铃声叮叮咚咚,像一把小槌敲在席玙烦躁不堪的内心上。   苏冶,苏冶,苏冶。   无数他以为他已经逐渐淡却的记忆纷呈而至,公司门口阳光下苏冶的微笑,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苏冶有些迷离的双眼,淡淡香樟树香气中苏冶纠缠着床单的细长五指。   眉尾的红痣,红的像一滴血,落在发热的眼角边,绚烂耀眼得吓人。   握着方向盘的指骨暴突起来。   铃声响了又响,打断了席玙的思绪。   他烦躁地按下免提,小杨如泣如诉的声音传了出来。   “哥,席哥你在哪儿啊,你把车开走了我怎么办啊,姐会杀了我的!!”   席玙咬着牙,额头突突直跳,“别吵。”   接了电话就有机会,小杨再接再厉,“席哥,你也知道这边机场记者多,你要是开车直接回去还好,万一在这儿闹出什么事,席袅姐连接孩子的功夫都没有了。”   听到家人的名字,席玙呼吸平静了一些,但眼神仍旧冰冷得吓人,只是小杨看不到这一幕。   “真的席哥,我不知道你看到谁了,但是你想想,万一记者们闹起来,那个人肯定也要受影响,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席哥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先回去,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不是?”   苏冶也会受影响。   苏冶会受影响吗?   那么一个冷情冷性的人,他从来都没有捂化过,可以在前一天还缱绻亲吻,后一天就打包行李直接消失。   “席玙,你慢点...”   带着颤音的声音像是在暴风雨中飘摇的一朵蔷薇,隔着细雪,无孔不入地在席玙脑海中萦绕,晃过周围一闪而过的绿植和航空楼。   席玙发现他开得确实太快了,远处好像有长鸣着的笛声,像是隔着一层薄膜,隐隐约约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真的哥,你开慢点,找个地方停下来,我马上来找你行不。”小杨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   席玙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手机。   锁屏界面亮起,几条微信提示跳出。   [席袅]:傻逼,你干嘛呢,你是不是想死??赶紧把车给小杨开。   [丁和婉]:小席你好,刘导托我想请你游说一下你姐姐送小露珠参加节目,我看了下,预定名单里有两位也是小席你以前的队友,小席你要不要劝你姐姐考虑一下?   [丁和婉]:一位是舒灵,还有一位刚定下来,应该和小席是很多年没见面的好朋友吧,可以借节目的机会一起聚一聚。   [丁和婉]:是苏冶。[/微笑]   席玙看着那个与网络脱节的人才会使用的微笑黄豆,脑海中仿佛又响起血液流过的汩汩声。   他盯着黄色皮笑肉不笑的笑脸,还有前面的那个鲜明得仿佛能刻入骨髓的名字,眼神一动不动。   很多年没见面的好朋友。   是苏冶。   后面那个黄色笑脸扭曲放大,逐渐变幻。   黑白分明的椭圆眼睛拉长,瞳仁变成流光溢彩的淡琥珀色,细密如云翳的睫毛垂下来,眼皮的褶皱前窄后宽,是一个非常勾人的弧度,中和了稍显冷清的眼角,显得含情带笑,抬眼从下往上看着人的时候会有种欲说还休的风情。   那颗红痣会显得无比明艳,无声地吸引着人在眉尾落下一吻。   茱萸色的双唇唇珠偏尖,笑的时候压在下唇上,沾染一星半点的水渍,和翘起的唇角呼应成无比柔情的弧度。   都说双唇偏薄的人冷情冷性,相当薄情。   但苏冶面对他人时,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双唇微动,冷情冷性的声音清亮得像一株雪松,伴着细雪凉风,悄然吹拂在他的脸侧,缓缓绽出一个最熟悉不过的笑容。   依稀在耳边响起,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听,燃烧着他的理智。   “席玙,你慢点。”   “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席袅:要不你开车创死我算了。微笑.jpg   下一章大翻车(物理层面)了! 第007章 车祸   “席哥,席哥??”小杨急得抓着手机团团转。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席玙拿起了手机,结果又没声音了,只有发动机引擎的声音呜呜直响。   手机叮咚一声,小杨现在也顾不上别的了,先开了个免提后点开,是席袅发过来的消息。   [美女老板]:找到人了吗?   小杨刚想回复,手机那边发动机引擎的声音忽然变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撕扯尖啸着拉长,咯吱咯吱地狠狠轧过薄雪,变成尖锐的刹车声。   刹车声后,是遥遥传来的撞击声。   不远处的车主们吸了口气,纷纷点着脚看向前方。更远处的一片绿化带里腾起黑灰烟雾,周围人的尖叫声响起,已经有人大喊了起来。   “前面出事故了!”   “快叫救护车!”   啪嗒一声,小杨的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席袅没有等到小杨的消息,情急之下又发了个问号过去。这次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等到她已经按捺不住想打电话问认识的媒体有没有什么重磅新闻的时候,微信有了回复。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五千可能不够。   [美女老板]:?是不够保释金吗。   席袅有点紧张,席玙的情绪不稳,虽然她经常苦中作乐地想搞不好哪天会在社会版上看到他的大名,但其实这么多年席玙没有真的出过什么大事,调侃而已。   而且席玙虽然这几年脾气阴晴不定,但也不是真的没个分寸,其实极少给旁人带来什么麻烦,始终只是在自己的神经边缘反复蹦迪而已。   但小助理的话在耳边响起。   那个灾导演游说她不成,跑去剑走偏锋游说席玙,还托人把名单发给了席玙。   “......”   席袅想象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是她不敢想象。   真的需要翻翻黄历了,这一天天中了什么邪。   小杨的消息发了过来。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不是,姐,医疗费五千可能不够。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还有叫拖车的钱。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咱们应该有给席哥买人身保险吧?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定位分享]   席袅猛然站起,接过小助理递来的大衣,“安排车,准备去医院。”   *   收费口还在排队,车内暖气升腾,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苏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浅亚麻色的头发拢住了半张脸,整个人歪倒着,头一撞一撞地磕着车窗玻璃。   他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雪天升起了大太阳,艳阳天把所有雪都晒化了,最后化成一摊凉凉的水,慢慢消失在太阳底下。   苏冶不知道第多少次脑袋撞在车玻璃上时,忽然挣扎着醒了过来。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漉漉的冰凉。   苏岚无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睡醒了?是不是昨天熬夜了,还是这就开始倒时差了。”   苏冶抹去脸上的水痕,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暖气太足就睡着了,岚姐你看,车窗上的白霜都睡化了。”   他伸出手,手指动了动,手上还有浅浅一片湿意,冰冰凉凉的。   苏岚抽出纸巾递给他,“不许再靠着车窗睡觉了,弄一脸水,回头又得着凉。”   苏冶乖乖地嗯了一声,接过纸巾擦干手心里的水痕,擦干后握了握拳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上细弱的淡紫色血管。   收费口还是没有处理好,苏岚更着急了。   媒体都在这里,席玙今天回南市的消息肯定是他们最想钓到的肥肉,但如果这块肥肉咬不到的话,总不能空手而归,得退而求其次,找点其他有爆点的娱乐新闻。   不用说,苏冶回南市这个新闻绝对算得上是一等好料,稍微操作一下,再牵强附会一些苏冶以前在团时期的事,这个料会变得十分诱人。   她已经隔着车窗看到一些背着长枪短炮的人三三两两匆匆走过。   苏岚想了想,“小冶,你先在这里乖乖呆着,我出去问问能不能改道。要乖乖的啊,小姨马上回来。”   苏冶果真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岚刚打开车门准备出去,后方传来轮胎在地上滑过的刺耳尖锐声,然后砰地一下撞进了斜后方的绿化带里。   苏冶吓了一跳,伸手拽住苏岚,“岚姐,出事故了吗?”   苏岚也结结实实吃了个大惊,“应该是雪天打滑,撞绿化带里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事”字的尾音还没拉完,旁边的苏冶啪地一下解开安全带。   他们停着车的这边是离那片绿化带最近的,机场的安保人员过来一定会花费一些时间。   事故不能耽搁,多耽搁一秒,里面的人就可能多一分生命危险。   苏冶已经打开了半扇车门,苏岚懵了一下,一把将他拉回来。   “小冶!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看。”   苏冶脸上浮现出一些急切和犹豫,“可是......”   苏岚再怎么风风火火也是位女性,他看见外面那个车撞得都有些变形了,苏岚一个人搞不好反而会受伤。   苏岚一眼就看出苏冶所想,“你坐着!这边记者本来就多,你出来说不定那些记者围过来反而耽误救援。我过去看看,顺便联系一下地勤,你放心,小姨有数。”   苏冶只好点点头,踏出车外的半条腿收了回来,关上车门,趴在窗玻璃上看着苏岚小跑向那边。   远处火撩屁股一样狂奔过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西装的男人,苏冶觉得有些眼熟,但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又挂心着车里的情况。   苏冶心里紧张着,快速打了个急救电话。   苏岚跑到车边,正好迎面和小杨打了个撞面。   小杨正急切地和席袅通话,没来得及看身边是谁,只是恳切地请苏岚一起搭把手看能不能把车门掰开。   苏岚看了眼小杨,眼熟的不行,脑子里转了下后想起这好像是席玙身边姓杨的经纪人。   席玙的助理在这里,那车里的人是......?   苏岚也来不及多想,先赶紧上手和小杨掰车门,一边十分没有必要地站在车前挡了挡,如芒刺背。   小冶肯定在看这边。   一旁已经有干站着无聊的记者过来,被赶来的安保人员拦在外面。   “可以了两位,交给我们专业人士,免得伤到自己。”   赶来的安保人员示意苏岚和小杨退后,小杨只能松开手退到一旁,转身想起来帮忙的苏岚,赶紧欠身道了个谢。   一抬头,看见苏岚脸上有那么一两分尴尬表情的脸。   小杨脸上空白了一瞬间,讷讷道:“呃...曜天传媒的...苏姐?”   苏岚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点点头,“你们没事吧?”   小杨头皮发麻,听着安保人员拿着大钳子在后面咔吱咔吱撬门。   他脚步动了动,往车窗前挪了两步,“哎,这真是,怎么这么巧,谢谢苏姐帮忙。”   苏岚点点头,小杨比苏岚高,视线悄悄望了眼苏岚身后不远处的那辆车。   车窗贴了防窥膜,看过去黑茫茫的,完全看不出来里面坐着谁。   小杨的大脑一下子灵活了不少。   席玙在机场看到一个人,差点发疯。   后来席玙不知道听到什么,直接开车跑了,而且激动到直接撞绿化带里去了。   现在苏岚在这儿,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停着车。   合理推论,车里坐着某个能让席玙发疯的人。   两个人又匆忙客套了一下,苏岚摆手,“等救护车来了尽早去医院,这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先走了。”   小杨挡在车窗前连连点头,“哎,谢谢苏姐,不耽误苏姐工作,苏姐您请。”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出现在机场的原因,也没有像同行一样拉家常问问艺人近况,更没有好奇对方车子里的人是谁。   苏岚越走越快,啪地一声合上车门,坐进驾驶座里。   迎面是苏冶急切又担忧的面容,“岚姐,没事吧,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岚嘴角不经意间抿紧了一下,“没事,安保人员已经到了,救护车应该也快了。我看了下,好在只是撞进绿化带里,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苏冶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里有消炎药,要不要给他们送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自己的双肩包,结果苏岚直接一只手摁了过来。   苏冶有点困惑地抬头,看见苏岚呵呵笑着,“没事,机场肯定有急救箱的,小冶就不用担心了。”   苏冶只好点点头,拢了拢自己双肩包里的瓶瓶罐罐,拉好拉链。   苏岚似乎是急着工作,又看了眼那边,确认没太大问题后就踩下了油门。   “我刚才问了,可以从地下停车场走,咱们先回去吧。”   苏冶点点头,在车子驶动的最后一瞬间看向对面的绿化带。   车门似乎已经被撬开了,穿着西装的那个男人在旁边急得直转,拿着电话走来走去。   远处响起救护车的笛声,围在车门口的安保人员们让开,交给更专业的医护人士来把人给带出来。   苏冶趴在车窗上,绿化带像胶卷一样逐渐飞速后退,退出他的视线。   最后一瞬的残影,他好像看见安保人员让开的那一刻,驾驶座上露出一头稍微有些凌乱的黑发,在细雪寒风内吹得发丝轻晃。   *   小杨抓着电话,争分夺秒地跟席袅解释着现在的情况。在听到席袅说那个娃综的导演托人把名单发给了席玙时,也忍不住悄悄骂了一声。   靠,这什么灾导演,他们跟这节目组梁子结定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这个节目有合作!   “先不说这个,叫救护车没,稳住那群记者没?”席袅冷静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小杨赶紧点头,“叫了叫了,已经到了。”   席袅听见电话里面确实传来了救护车的笛声,这才稍微放下心。   救护车停了下来,随行人员拿着小本子下车,小杨赶紧挥了挥手。   随行人员把本子递过去,“苏先生叫的急救服务,请问你是苏先生吗,请先签个字吧。”   小杨:“......”   电话里的席袅:“......”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我们哥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和这娃综有一点合作! 第008章 报告   南城三院顶楼的单人看护室宽敞明亮,是不方便露面的公众人物出现病痛时的第一优选。   病房内一应设施俱全,除了正中央一张规格不小的床旁边放了许多医疗仪器外,其余设备小到电冰箱,大到幕布式放映器,还有单人卫浴,一切一应俱全,堪比一个四星级酒店房间。   滴滴的声音有规律地响动着,小杨坐在病床旁边的软沙发上,愁眉不展地削着苹果,视线落在病床上盖着纯白被子,插着呼吸管的人身上。   纯白被面小幅度地起伏着,打开半扇的窗外吹进来些许微风,绕过病床上的人,吹起几缕黑玉般微卷的发丝,露出合拢着的优越眉眼。   也就是这种时候,床上的人看起来最安稳宁静。   小杨第三百六十五次叹了口气,想着主治医生和护士们迷惑不解的目光,把削好的4A富士切下一块往嘴边送,缓解着自己心里的后怕。   还好他们哥发疯开车是开进绿化带里了,要是撞上什么建筑上,先不说赔偿和舆论之类的东西,恐怕命还在不在都说不好。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不幸的是......   小杨双肩耸拉了一下,似乎又叹了口气,长大嘴巴准备接下美味多汁的苹果。   滴。   哐啷!   门外短短一声刷卡声响起,房门被猛地滑开,披着大衣的席袅给小助理递了个在外等候的眼神后就大步走了进来。   高跟鞋啪嗒啪嗒响,小杨赶紧把已经在嘴边的苹果换了个方向,恭恭敬敬地举到席袅面前。   “姐来了,快吃苹果。”   席袅低头看着米黄色果肉上面那排浅浅牙印,面无表情地别开了头,“那傻逼怎么样了?”   小杨把苹果放在一旁,哭丧着脸开口,“医生说好在撞击不算猛烈,除了一些擦伤和轻微挫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   席袅皱了皱眉,“就这样?连骨折都没有?”   小杨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病床,“呃,因为一些尚未解明的原因,哥确实只受了一些轻伤...”   “算了,轻伤也好,不严重就行。”席袅不再纠结,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细致盯了眼仪器上的数值,确认没有异常后看向床上。   就一眼,席袅脸上刚放松下来的神情又紧绷了起来。   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她脸上晃过困惑,怀疑,震撼,最终表情一寸一寸黑了起来,面如锅底地看向小杨。   小杨的背后一下子紧起来了。   “这什么情况?”席袅驼色大衣下伸出一只手,指向床上。   “姐,是——”小杨赶紧疯狂酝酿着措辞。   “席玙什么时候搞出了个孩子出来!”席袅暴怒,秀美的脸上眉头处的肌肉抽动,纤细的食指指着床上躺着的和席玙像极了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色苍白,眉骨不如席玙高挺,但也像雕刻一般精致,斜下映下来一小片阴影,拢着细长浓密的墨色眼睫。   小巧精致的鼻尖和席袅也有六七分相似,再往下是因为受伤而略显苍白的双唇,但不难想象健康的时候应该会泛着淡粉的光泽。   是个长相相当可爱,已经带了点精致俊气的孩子。   “不是,姐,你听我解释——”小杨赶紧拼命摇头。   “解释什么?!”席袅当场暴走了,“我说你们这次怎么出来不走VIP通道要走普通通道,原来是带着个小孩!小杨,你们可真行,这小孩看着有五岁了吧,什么时候的事!”   席袅声音越来越大,这里虽然是顶楼,层层加护,无关人士根本上不来,但也防不了会有医师和护士经过,听到这么大了个瓜可够聊上几个夜班的了。   小杨看着席袅气得张牙舞爪,急得屁股又传来了火烧火燎的错觉。   “我真纳了闷了,席玙这傻逼是怎么能有孩子的,他不是——”   席袅还没说完,伸出来的那根手指忽然被一只带了一点点骨感,但仍旧软和的小手挥开。   “...能不能别吵?脑仁都要炸了。”   席袅回头,看见病床上那个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黑曜石般的一双眼睛透出一星半点的不耐烦和焦躁,在浓密的眼睫下斜望着她。   很熟悉的一种阴郁躁狂的眼神。   配着现在这张和洋娃娃一样可爱的脸,竟然也没有显得不协调,像个雪童子一样。   席袅见孩子醒了,刚才的那些话也不好当着小朋友的面继续说,只能深呼吸一口,抽出手抚摸了下小男孩的额头。   “小朋友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和阿姨说说?”   席玙坐起来,看见自己身旁的仪器和吊水,明白过来自己在医院。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眉头轻微拧了一下。   三院怎么回事,病床和床品更迭换代了吗,怎么这被子又大又厚。   他咳嗽了两声,席袅见状也有些怜惜,直接伸出双臂把席玙往上带了带,让他能够整个人靠在靠枕上。   席玙看着低头俯身过来的席袅,眉头又拧了一些。   席袅是吃了巨人药了?终于变身成奇行种了?怎么这么大一个?   席袅把席玙放好后又叹了口气,“小朋友,你——”   席玙听着这句小朋友,眼里闪过一瞬间不耐烦的光,“席袅,你有毛病啊?这个点了你还不去接小露珠?”   席袅一怔,脸上的笑容裂开个裂缝。   真他妈不愧是席玙这个傻逼的种,这臭屁脾气也是血脉相承如出一辙。   真服了。   席玙的话她还能上手给他来一逼兜,这么小个孩子她连重话都不好多说什么。   小男孩坐在病床上微垂着头,四五岁的年纪身材小巧的不行,穿着缩小一码的病号服显得有些惹人爱怜,只是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的眼神实在是有点欠打。   席袅深呼吸一口气,尽力挂上最温柔不过的笑容,“小朋友,你爸——”   席玙正在拽自己的领口,三院的病号服是衬衫式的,不知道是谁帮他把扣子系到了最后一颗,让他有点不习惯。   他闻言抬眼,“席泽安怎么了?高血压犯了?身边助理没有带降压药吗?”   席袅眉头一跳,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席泽安是她和席玙父亲的本名,全家上下只有席玙这个不肖子提起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喊。   席玙解着领口处的扣子,颇有点费力。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受伤行动不便,解到一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指有点不太灵活。   他缩回手,摆在自己眼前细细打量着。   白皙柔软的皮肤。   小巧的手掌和细长的手指,刚有了一点骨节的形,显得可爱又骄矜。   席玙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席袅,又看了眼小杨。   “有没有镜子,我看看。”   小杨赶紧惴惴不安地把镜子递过去,顺便把一份报告塞到席袅手里,斗鸡眼一样拼命给席袅递眼神。   姐弟俩同时接过东西,低下头来。   席袅看着手上的报告,白纸黑字上一句重点。   “患者席玙因不明原因导致身体缩小至幼童状态,病因尚在排查,目前尚未发现其身体机能有任何异常。”   席玙则盯着手中的镜子。   镜面上映出一张如今只能在回忆和家庭相簿中找到的脸庞,轮廓漂亮精致,两点漆星似的眼睛透亮,已经有日后那双凌厉桃花眼的雏形。   只是现在眼角和双眼皮线条更加柔和,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性别模糊感,像极了漫画里清俊小少年。   席袅先出声,重重松了口气。“我他妈...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去哪儿找了块石头,一点蹦出来一个儿子。”   这都是个什么事。   好大一个...医学奇迹。   席玙看着镜子,目光无形地细细描摹一遍自己的五官后才放在一旁。   小杨看姐弟俩都反应过来了,这才愤愤不平地开口。   “都怪那个娃综的导演,他要不找人给席哥发那些,席哥怎么会出车祸变成这样!现在什么时候恢复也不知道,之后的工作只能先推一推了,哥也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一阵儿吧。”   席玙静静地坐在床上,眼神平静似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小杨说着说着又紧张起来了,虽然席玙身体是变小了,但是神志又不会跟着一起变小,那发疯的毛病多半也没改。   现在是呆在这儿,指不定之后做出什么事呢。   身边医疗器械的滴滴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在席玙脑中逐渐变幻为飞机降落时的提示声,过出关口的铃声,再变成轰鸣不断的救护车笛声。   一下又一下,在他脑内盘旋。   窗外又吹拂进来初冬的寒风,拂过他的脸庞,仿佛又像之前在车内时融化于眼中的细雪一样,顺着血管静静流淌过他的全身。   他之前几年非常不喜欢冬天,冬天会让他更加烦躁,让他想起柔潋眼睫上挂着的寒霜,双唇里呼出的白气,枝叶谢尽的香樟树,空无一人的房间。   又下雪了。   细雪又无声地吹撒进他的领口内,仿佛夹杂着沉淀在过去的冰晶,融化在他的锁骨上。   席袅的声音隐约在这些细碎的冰晶里,在耳边响起。   “他们节目组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小露珠肯定是不能去了,一会儿我让助理再正式回绝一次,想靠席家也不是这么靠的。”   席玙搭在被面上手指动了动,脸上带着淡淡的没有情绪的笑容,看向席袅。   玩消失是吧?   变小是吧?   娃综是吧?   苏冶,你等着我来整死你。   “不是说我没工作安排吗,我去顶小露珠的位子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露珠:我谢谢您我的舅 第009章 掐架   小杨的心情很复杂。   他刚气愤地撂下狠话,不到一分钟就被席玙亲手狠狠打脸,有那么些许尴尬。   “哥,你真的要去啊?”小杨悄悄把那个已经氧化掉的苹果藏在果篮后面,又亲手削了一个递给席玙。   席玙骨子里就有种随心所欲的张扬和偏执,以前倒还好,诸如体现在觉得自己技术还行,忽然想进男团呆一呆,隔天就背着吉他去星立报到,成团前夜才和家里报道。   又或者体现在毫无征兆地和同团男性成员在一起谈恋爱,席袅问起的时候才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声,不过小杨并不知道这件往事。   小杨跟着席玙的时候,彼时席玙刚退团,那些骨子里埋藏着的偏执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被点燃引爆,经常噼里啪啦炸其他人一个始料不及。   小杨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点点情况,席玙是退团后才开始这样的,多半是和团里的某个人有关系,不过知道的不多。   但小杨对现在的席玙性格非常有感触,现在的席玙绝对是个说了往东,那世界毁灭了都不会往西走一步的性格。   席袅更了解,所以席玙提出这个要求后,她挣扎了没多久也就答应了。   也抱着一种说不定能治一治席玙的想法。   毕竟现在席玙这个情况,别说开着车到处乱跑了,估计街上多晃一阵儿都得被警察叔叔带回局里等家长来找。   五岁的席玙无疑比二十三岁的席玙好控制得多。   “嗯。”席玙接过小杨递过来的苹果,提着苹果把在光下转了一圈,看着漾着微微光泽的匀净果肉。   小杨琢磨着席玙刚才那个让人后背发凉的笑容,“哎,也行,真人秀总比其他那些通告轻松多了,哥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席玙咬了口苹果,感受着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迸发出来。   “在机场没引起什么骚动吧?”   小杨摇摇头,“害,哥你那个位置私家车少,一出事周围人也不敢贸然围上来,全是安保人员和急救人员在,是有几个记者在远处拍了两张照,不过估计只是报到事故现场而已,没什么大事。”   “是么。”席玙垂眼,咽下苹果。“你先找到我的?”   他记不太清那时候理智断开后自己是怎么坐上驾驶座开走车的了,但是估摸了一下应该离小杨不近。   小杨果然抱怨开了,“啊对啊,哥你说你开那么快干啥,我追半天才找到,救护车当时跟我前后脚到的。”   “哦。”席玙把苹果放在一旁,救护车不是小杨叫的。“有人帮你叫了救护车?”   小杨一下子就警觉起来了,脑海里盘旋着那句“请问你是苏先生吗?”   “嗯,就附近有人看到出事了顺手打了电话呗,幸好来得快,哥没出什么大事。”   随口一问,也没想太多,席玙听过后点点头。   小杨擦了把手站起来,“那席哥你先休息,我过去看看住院手续办好没。”   *   苏岚把苏冶直接一站式送到租在公司曜天附近小区的新家。   小区是近几年刚交付的高级小区,进小区刷一道卡,进楼又得刷一下。电梯里没有楼层按钮,还得再刷一下,直接电梯入户,安保性极强。   苏岚对这里的房子很放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怕苏冶把门禁卡弄丢,专门去物业申请了张副卡放着,嘱咐苏冶要是忘了带卡就去物业拿。   苏冶全程笑吟吟地跟在苏岚身后,听见苏岚说什么就乖乖点头。   苏岚定下的房子在偏高一些的楼层,户型不是另一期的大平层设计,但实占百来米的面积还是足够宽敞。   苏冶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临江边上的风景一览无余,所有楼房的屋顶上都铺了一层茫茫白色,中和了高低错落的钢筋水泥。   挺拔高挑的背影安静立在全幕玻璃窗前,身如玉树,和撞在玻璃上的纷扬细雪出奇的相配。   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这两天你现在这里住着,娃综那边我和导演回个话,确定下来了后再通知你。”苏岚帮苏冶把行李放好。   苏冶转身,走回客厅内,“好,谢谢岚姐。”   客厅的中央空调已经开了暖风,苏冶摘下厚厚的羊毛围巾,很认真地叠好放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放那里不好,转手放进卧室床头柜上。   苏岚看着苏冶在屋内转来转去,倚着门看了眼手表。   “小冶,公司还有工作要处理,我就先回公司了。娃综确定了的话你回来的消息肯定会先放出来,这两天少刷微博。”   苏岚说着低头,看见苏冶赤脚踩在地板上,黑灰色的针织阔腿裤裤脚柔软地盖住半个脚背,露出莹润的脚趾,踩在光鉴可人的大理石地砖上,一时分辨不出哪边更苍白。   苏岚瞪了苏冶一眼,伸出手指戳他的额头,“穿,拖,鞋!”   苏冶已经脱掉了浅米黄色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阔领又宽松的粗线长袖毛衣,领口处有镂空的设计,若有若无地露出苏冶清晰的锁骨,大半白皙颈弯露在外面。   他笑了起来,站在原地任由苏岚戳了两下额头后躲开,锁骨像某种蝴蝶的翅膀一样随着动作翕张。   苏岚抬手就又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对了,我之后抽空让人把钢琴给你搬过来,无聊的时候可以练练。”   苏冶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   好久没练过琴了。   “谢谢岚姐。”   苏岚看着他的笑脸,心里安稳了不少。   “小姨走了,记住小姨说的话,少刷微博,记得吃饭,多穿衣服,着凉了我会找你麻烦的。”   “嗯嗯。”苏冶边点头边给苏岚捏了捏肩膀,“我记住了,岚姐你安心去工作吧。”   苏岚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大门电子锁传来滴答一声合拢,整个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苏冶安静地在客厅里站了会儿,白皙脚趾在地板上动了动。   “穿拖鞋,穿拖鞋。”他仿佛忽然找到主心骨一样,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哼着歌走向玄关的入室柜那里。   苏冶弯腰蹲下来,苏岚很细心,知道苏冶肯定来不及买生活用品,柜子里已经摆了几双拖鞋,还有她按苏冶的喜好买的一些鞋子。   苏冶手指晃了一圈,停留在一双毛绒绒的黑色船头拖鞋上,刚想把拖鞋拿出来,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   他直起腰,屏幕上是苏岚发来的短信,嘱咐他别忘了吃午饭,要是不知道吃什么的话她帮他点。   苏冶手指啪嗒啪嗒点着屏幕,边往客厅走边回了句不用麻烦。   坐在柔软的白色沙发上,苏冶点开外卖软件看了一圈,最后选了家最近的沙拉店点了个销量最高的套餐。   点完后,他把手机放在一旁,整个人缩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   屋内应该是某个地方放了挂钟,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中有秒针的滴答声划过,滴答滴答滴答,像一种水声,源源不断地滴落下来。   苏冶就这么盯着天花板看了将近十分钟,心里缓慢想着外卖会在第几声滴答声的时候到。   滴答滴答滴答。   “你怎么又不穿拖鞋。”   滴答。   苏冶一只脚盘在沙发上,另一只脚松垮耸拉下来,脚趾无规律地点着地板,一点寒凉顺着脚尖爬上来。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了,得穿拖鞋。   刚才忘记穿拖鞋了。   苏冶高高兴兴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回玄关,从还没合拢的柜门里把拖鞋提出来,好好地穿在脚上。   轻柔温暖瞬间包裹住了他。   简单吃了午饭后,苏冶没找到什么事情干,整个人窝在客厅宽大柔软的沙发里,一只脚斜搭下去,黑色拖鞋挂在脚尖要掉不掉。   刷会儿微博吧。   他的大号在五年前退团后就没有用过了,之后偶尔网上冲浪的时候用的也是自己的小号。苏岚之前跟他说和星立的合约结束,之前的微博账号拿回来了,不过他现在也不打算登大号来窥屏。   微博广场上,一条定位在南市机场的微博被挂上了小火苗。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刚才值班的时候看到苏冶回来了哎,真人真的好漂亮啊,安安静静感觉特别乖!]   回复里一开始只有一两条看起来像是互粉好友的评论,在互相问候今天工作情况怎么样。   热度抬起来的是压在最顶上的一条评论。   [笑死了,SY那点可怜粉丝年年都要出来刷一下存在感,这边漂亮那边绝美。建议不要当梦女了好吗,你们哥查无此人五年了哎,还每年都蹦两下,烦不烦啊?]   [救命,SY还有粉丝我也是真的没想到,世界第八大奇迹,真是什么人都有人粉啊。]   [建议糊糊的粉丝不要搞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哈。]   苏冶多看了两眼楼里的掐架,点进这个博主的微博。   这个博主似乎真的只是个普通打工人,微博里几乎全是上班时的风景照或者午餐打卡,再或者一些对领导暗搓搓的吐槽,并没有太多追星的痕迹。   博主似乎被气到了,又发了条微博。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有病吧??我就是随手发一条工作日记的路人,这也要被你们冲?而且什么梦不梦女的,我本来就只是分享一下所见所闻而已,碍着你们什么了?]   底下也有博主的互关好友帮着博主说话,但大多被阴阳怪气的回复给淹没。   [哈哈哈哈来了,经典“纯路人”言论]   [每年放虚料说苏冶回来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苏冶也是真挺惨的,死了还要被你们这些前朝遗老梦女年年拉出来鞭尸,xs]   [楼上小心,SY这种人就不用共情了吧,再糊也是他自己作的,而且还拉上另外三位为他冲动退团买单,真的恶心啊]   [妈的请他滚出娱乐圈好吧?]   [这博主说SY回来了有什么依据吗,你是机场工作人员吗张口就来,笑死]   [是工作人员就亮下工牌啊,那我们就道歉冤枉了你是SY粉丝咯]   苏冶退出这些楼中楼的回复看了下,快乐打工人的这条微博已经登上了趋势榜,转发回复点赞激增,不少都带了#苏冶回来了#这个话题,已经有要冲进热搜的预兆。   [#苏冶回来了# 这词条真的是糊糊粉丝每年的保留节目了属于是,常看常新。]   苏冶耐心地翻了翻,词条下基本全是阴阳怪气嘲讽的微博,但首当其冲的还是快乐打工人的那条微博,评论里已经全面沦陷,基本都是对她的冷嘲热讽,都在按头她是苏冶的“糊糊粉丝”之一。   快乐打工人似乎是被逼到了极限,最新微博发了个“你们等着”,底下评论都在起哄说等着她工牌照片打脸。   苏冶犹豫了一瞬间,还是点开这位博主的私聊界面,一字一句地打字发了过去。   “不要一时冲动拍工牌照片,打了码也容易被查出来,会影响你的工作的。”   发完之后,他等了一会儿,对面并没有回复。   苏冶叹了口气,粉圈这些霸凌人肉的手段他最了解,如果这位快乐打工人真的发了照片,不管她到底是不是他的粉丝,图片都会被传播开来,而网络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爱找事的人。   他是真的不希望一个无辜路人因为他这种事丢掉工作。   退出聊天界面,苏冶想了想,带着愧疚之心给快乐打工人最开始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过了大概半分钟,消息提示快乐打工人回复了私聊。   苏冶点开。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苏冶??真人????]   苏冶看了半天,没看懂快乐打工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苏冶没错,但他发过去的消息一句都没有提自己是谁,对面为什么会这么说?   苏冶手指一划,不经意间退出私聊界面,看见自己消息页面的转赞评上挂着个小红点。   小红点上明明白白标着个“99+”。   苏冶一头雾水地重回和快乐打工人的私聊界面,先没有看打工人发过来的一连串消息,而是点开了自己那个默认空白的头像,想看看是自己小号的哪条微博爆了。   他懒得打理自己的小号,所以一开始就没设头像。   千兆网速下,个人界面瞬间加载,默认空白头像和ID跳了出来。   @苏冶Ye   个人简介:有缘再会。   他11-23赞过的微博: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刚才值班的时候看到苏冶回来了哎,真人真的好漂亮啊,安安静静感觉特别乖!]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岚:我这眼皮子怎么跳个不停 第010章 热搜   苏冶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条最近点赞,看了足足一分钟。   ID是很清晰的几个大字:苏冶Ye。   后面那个Ye,还是因为刚成团的时候经常有人误把他的名字看成苏治,在另一个人的建议下加了这么个拼音在名字后面。   最近点赞的那条快乐打工人的微博下方,是这个账户的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五年前,转发了星立传媒的官方号发布的退团声明。   他转发的时候没有配任何文案,上面只有一个代表转发的双斜杠“//”,就这么在这个账户的首页上挂了整整五年。   这条微博下的转赞评呈现出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单位以亿计量,足以可见当时苏冶退团这个消息所造成的轰动,以及Oril的粉丝们对他的失望和愤怒。   苏冶记得,当时转发这条微博的时候也是在冬天,外面下了初雪,他坐在机场的候机室里,挂掉公关部的电话后转发了这条声明,之后再也没上过这个账户。   账户也在苏冶确认退团后就被星立收回,很长一段时间处在账号保护的状态里,压根是登不上去的,所以苏冶也没有在后台删除这个账号,依旧保留在“切换账户”这一栏中。   因为他知道,就算不小心切到这个号也无法成功登陆,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留下来也没关系。   ......结果今天终于翻车了。   “啊......完了。”   苏冶猛地从软乎乎的沙发中一下子站起,因为动作太过突然,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再度跌回了沙发中。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双眼中透出一种浅浅的无可奈何。   那条退团声明的转赞评数字随着诈尸一般的最近点赞,再次直线攀升。   苏冶关掉手机,屏幕熄灭的下一刻又再度亮起,铃声叮咚响彻整个客厅,来电人上清楚表明着“苏岚”两个字。   苏冶蜷着腿侧卧在沙发上,手里抓了个抱枕塞在肚子下方,按下了接听键。   “小冶!!!”   电话对面传来苏岚惊恐的尖叫声,“你是不是误登原来的账户了!”   苏冶可怜巴巴地隔着电话点了点头,下巴蹭了蹭抱枕一角,“对不起岚姐,我看到账户头像也是空白的,就以为是我小号......”   对面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苏冶有些愧疚,苏岚应该对他的复出已经做好了一套打算,包括放出回南市的消息的时间点,再到怎么衔接上娃综的宣传。   现在出了问题,恐怕得全部推翻重新做打算。   他整个人的头埋到了蓬松的抱枕中。   他怎么这么笨啊!   电话里苏岚惨叫完后似乎又和公司里的人迅速对接了一些话,随后叹了口气。   “算了,这也不能怪你,星立也是最近才把你的账号放出来的,错登也不是你的错。本来你回南市的消息公司也是打算就这两天放出来的,现在也只是提早了一点,碍不着太多事。”   苏岚的声音顿了顿,“你现在亲自认领了自己回来的传闻,恶评肯定会有很多,不要太担心这些,都在公司的预期中,公司有提前做公关准备,你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就好。”   苏冶点点头,“我不会的。”   苏岚放心了一些,“那就先这样...你暂时先不要碰那个账号了,之后有需要微博互动的时候我再通知你。”   苏岚挂掉电话后,苏冶小心翼翼地划回消息界面,看见和快乐打工人又发来一连串的私聊,他还没来得及看。   他点开。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苏冶!!真的是正主啊,你真人真的好漂亮啊我哭泣!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谢谢你提醒我!!他们骂的太过分了,我一激动差点就发出来了,幸好幸好...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我看到你的点赞了!谢谢你帮我解围,你人真的好好啊QAQ我都要粉上你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你啊?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你这次回南市会复出吗?我会支持你的!!   苏冶看着快乐打工人的消息,安静地笑了一下,简单回复句“谢谢你,下次要小心哦。”就再次划出私聊界面。   退出后,就是长长的一串消息列表,从上至下,最上面是一些黑粉的恶意消息,再往下一点是以前粉丝们的私信,合作过的艺人的问候等等。   他翻了两下都没有翻到底,干脆放弃,没有再继续看。   本来准备登出这个账户的,但苏冶不自觉又点进了自己的微博,点开那条无言转发的退团声明。   底下的最新回复他不用看都猜得出来是什么样子,并没有仔细去看。   苏冶点开了转发那一栏。   转发的消息基本都是按热度排行,五年间过去了,排在最上面的是一些浏览量和粉丝数很庞大的娱乐媒体,再往下翻了翻,以前团内队友的转发跳了出来。   [@安思嘉:无论在哪里,做最好的自己。/抱抱 ]   [@江从风://转发微博 ]   苏冶笑了笑,脑海里一瞬间就跳出这两个人记忆中的模样,一起练习时的神态,历历在目。   他边挂着笑容,手指边往下划,划过星立的官方认领,划过其他艺人的祝福,划过粉丝站的挽留。   始终没有划到第三个人的转发。   苏冶身体动了动,头歪斜着枕在沙发上,手机荧幕的光在脸上映出一团冷冰冰的光晕,照着苏冶微垂下来,但仍旧残留着笑意的眼角。   他退出账户,登录了自己的小号。   微博广场上,快乐打工人最开始的那条微博俨然已经冲破了热搜前三十,明晃晃地挂在了第五,排在#苏冶回来了#这条Tag下面。   这条Tag虽然经常被拉出来群嘲,但还是第一次变得这么热闹。   [晕,正主点赞,这是真的回来了??]   [牛逼,说实话是我我是不好意思回来的 /大拇指]   [大胆猜测一下SY复出路线:先炒作一波Oril前门面的事卖个情怀,然后走一波黑红,最后上直播间卖货。]   [来人,把楼上预言家拖出去砍了。]   [话说SY多少岁了?25了?]   [回楼上,确实是25没错,这个年纪真的建议不要炒男团人设了,点点点。]   [可怜的Oril,初代Top团神话破灭多年后被始作俑者拉出来吸血,圈团实惨......]   [说真的圈团当初有多大势有目共睹吧??苏冶要是拿圈来炒作复归那就真TM没有心,晦气]   [真的想采访一下另外三位前队友的想法。]   [抱走我们灵灵子 @舒灵灵灵不约哈,进圈团收拾某糊比的烂摊子然后被遛了几个月散团,SY能不能死啊??#苏冶滚出娱乐圈#]   [ #苏冶滚出娱乐圈# 添砖加瓦。]   #苏冶滚出娱乐圈#这个词条已经被顶上热搜趋势,压在了#苏冶回来了#这条之上。   快乐打工人的微博里,小姑娘在苏冶的提醒下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和怒意,没有发自己的工牌照片,只是发了条苏冶点赞的微博截图,一句话都没配。   这回底下跳脚按头快乐打工人是苏冶粉丝的黑粉被狠狠打脸,一下子少了很多。只是不少还在阴阳怪气问苏冶给了多少钱,还有些仍旧在怂恿快乐打工人po上自己的工牌照来自证清白。   [话说SY回南市没有什么图料的哦?南市机场的狗仔们今天集体睡着了吗??]   [笑死啦,糊糊又不是啥巨星,哪儿有那么多狗仔扛器材来拍他,当谁都是席玙啊?]   [不知道糊糊现在状态怎么样嘻嘻,可能不太适合上镜了吧]   [南市机场下午出车祸了,狗仔们蹲车祸回去交班,谁拍SY啊......]   社会板块的热搜里,“南市机场事故”明晃晃地挂在了第一位。   原本这种车祸之类的事故并不罕见,但因为南市机场在娱乐圈里有着神仙下凡地之称,从长年都有狗仔驻扎就可见一斑,连带着连机场相关的新闻也热度不低。   [@南市部署在线:今日下午3:23分,因南市北二号航空楼出关口和收费口设备维护造成交通堵塞,北二号航空楼下行单行道发生车祸一起,因附近热心市民苏先生的及时报警,救护车很快前往现场救出伤员,并未出现伤亡情况。   南市机场地勤小组在此为今日给各位旅客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并提醒旅客们尽量提早安排时间,避免因争分夺秒而造成事故。   再次感谢热心市民苏先生的鼎力相助。]   新闻下,配了张高清端正的事故现场图片。   苏冶有些好奇地点开,他当时本来想和苏岚一起出来搭把手,但是被苏岚按回了车里,并没有看到具体是什么情况。   南市部署是本市挂了蓝V的指定官方新闻机构之一,配图更是严谨清晰得过分。苏冶点开后,高清图片一格一格加载了好一会儿才加载完毕。   苏冶直接双击放大了绿化带那一片,车头变形的大众外围着好几个急救和安保人员,把车门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里面。   一旁还有个随行人员手里拿着个本子和笔递过去,似乎是等人签字。   苏冶松了口气,看来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他把图片缩小后,才看见高清新闻照的右下角还有辆黑色的私家车,看起来相当眼熟。   苏冶呆滞地眨了眨眼,再次将图片放到最大,划拉到那辆私家车的副驾驶座部分。   这张照片应该是抓拍。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半扇,坐在里头的人一只脚已经伸出来踏在了地上,束在脑后的浅亚麻色马尾搭在脖颈处的蓝色围巾里,一只手还捏着电话讲着话,漂亮的脸上带着做不得假的紧张和焦急,望向绿化带那边。   微睁的眼尾上方,纷扬细雪中,只有这颗红痣最为夺目,点化一片清冷的白色。   苏冶又眨了眨眼。   原来,这个热心市民苏先生,说的是他哦?   他退出,看见一直不温不火的南市官媒在这条新闻配图的助力下,已经开始冲上了热搜。   *   作者有话要说:   黑粉:哈,糊比而已!   热搜:苏冶!苏冶!苏冶! 第011章 联动   南市在短短的一个下午,以一己之力占满了热搜的整个前五,再次以破竹之势傲立全国流量顶峰,一切似乎很合情合理,又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苏冶滚出娱乐圈#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苏冶#   #南市机场事故#   #苏冶回来了#   #热心市民苏先生#   南市部署在线的那条微博底下,一开始只是一些对新闻本身发表的评论,还算得上正常,其中夹杂了几句对南市机场下午设备出问题的埋怨。   但快乐打工人定位在南市机场的那条微博被顶上热搜后,和这条新闻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联动效果,无意之间推送给了很多只关注娱乐新闻的用户。   然后这些用户在看到南市部署在线的新闻配图后,直接炸了,炸到短短十分钟内就把这条社会类新闻顶上了热搜第三。   [???我是不是眼瞎了,这是不是...??]   [回楼上,我也在想,这确实是...他吧?]   [谜语人能不能滚啊,要么把话说明白要么就别评论,神经病吗?]   [咋的苏冶这名字有毒说不得是吗,我来,我看了,这脸,这眼镜,这眉角痣,合理推论热心市民就是二字苏先生。]   [哇,是叫苏冶吗,什么来头啊,这个颜我好吃^q^!白雪中的美人!眉尾的红痣太绝了吧!!]   [这可不兴粉,圈团散团的大功臣罢了。]   [不是,啥啊,我不是在看新闻吗,什么圈团啊??]   [牛逼,还是小瞧SY了,这一套公关行云流水,先通过工作人员口吻爆出回南市的消息,再炒作一下热心善良人设,顺利收割好感度后成功复归,我来看看是哪个韭菜上当咯。]   [笑死,咱就是说有没有种可能热心市民并不是SY,只是SY蹭了个照片热度冒领了而已。]   这条对苏冶复归的推论,逐渐被楼中楼回复和点赞推到了评论热度第一。苏冶粗粗扫了下,里面全是赞成和阴阳怪气他营销咖的言论。   苏冶看了眼那张照片,无奈地扯出一个笑容。   他比窦娥还冤,这个“热心市民苏先生”的梗真的不在他和苏岚的预期之内,完全是巧合中的巧合。   这些人也太看得起他了。   苏冶斜摊在沙发里,现在这样,苏岚公关力度应该会变困难很多。但相对的,也带来了超乎预期的热度,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在团期间就锻炼出了对恶评的忍耐力,此时此刻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也只是无奈,并没有太多气愤的感觉。   只是闹得这么大,恐怕也算是娱乐圈近期曝光度极高的一个重磅新闻之一吧。   天已经黑了下来,灰白的穹顶被漆黑如墨的夜色所取代。   没了白日里太阳的中和,夜雪汹涌了许多,纷扬如鹅毛散落下来,一下下撞到窗外,像一种无声的喧闹和反抗。   苏冶的胸口忽然有些发沉发闷。   他慢慢坐起来,踩着拖鞋从双肩包里翻出沙丁胺醇,熟练地吸了一口。   沉闷感渐渐褪去,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裸露在外的脖颈忽然觉得有些微微发凉,转身回卧室把叠好的羊毛围巾拿出展开,一圈一圈地围住自己的半张脸。   客厅开了顶灯,吸附式顶灯的光线是柔和的米色,洒在宽阔空旷的房间中,照亮坐在沙发上认真戴着围巾的人。   戴好围巾后,苏冶才再度躺回沙发中,点亮手机。   也就短短的一段时间,南市部署在线的那条微博下方,评论又吵出了一个新高度。   [纳了闷了,粉圈的人都这么疯癫吗,还炒作,炒作到提前串通联系好南市机场的设备罢工,然后设计好交通堵塞,再找人豁出命演个车祸现场,最后再和官媒说好时机抓拍苏冶打电话吗??能不能有点脑子啊???]   [sorry,不追星所以不太了解苏冶是谁,但是真的觉得这男的挺惨,做点啥都要被阴谋论。]   [还韭菜,还冒领,意思是质疑官媒摄影师工作失误?求求你们清醒一点,,,]   [我就不懂了,那什么O团圈团的散不散和这个新闻有啥关系,我就是看个社会版,热心市民救助事故车主,哪里有不对??神特么跟蝗虫似的。]   [承认别人一句好有这么难吗...]   两派争论最容易在彼此之间建立起敌对心,敌对心又很容易滋生逆反心。   评论里掐着掐着已经变成了团战现场,骂苏冶滚出娱乐圈的黑粉疯狂控评细数苏冶罪恶,不满黑粉占据公众流量的则反其道而行之,专门踩着黑粉痛点,往死里夸苏冶,看得苏冶哭笑不得。   [支持热心市民苏先生,这个世界需要更多英雄!/点赞 ]   [人美心善苏先生,和平安稳大南城!]   [我先说,我们南城市民长得就是好看,气死你们这群傻逼黑粉,是谁破防了哈哈哈]   [感谢热心市民苏先生对南市交通治安做出的大力贡献!]   甚至有混乱邪恶乐子人混了进去,评论画风开始逐渐跑歪。   [热心苏冶勇敢飞,南城人民永相随!]   [苏先生,一起走花路吧!]   [纯路人,不懂就问,苏冶淡圈这五年是不是去做热心市民去了?]   [楼上你要笑死我啊哈哈哈哈哈!!]   [五年之期已到,恭迎热心冶王!]   [笔芯,最好的热心市民,\苏先生/ \/苏先生/ \/苏先生/ ]   评论区俨然已经成为了玩梗现场,两派掐架越来越激烈,火花四溅。   等苏冶回过神来想看看热搜时,发现#热心市民苏先生#这个词条竟然已经挂上了小火箭,蹭蹭蹭压在了#苏冶滚出娱乐圈#之上。   苏冶有些百感交集,恐怕此刻在曜天加班的苏岚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个发展。   果然,苏岚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哭笑不得的困惑。   “小冶,你登下你的大号,转发下南市机场圈你的微博。”   苏冶疑惑了一声,“南市机场?”   苏岚忍不住爆笑了一声,“舆论太大,那边为了平息掐架发了条澄清微博。”   苏冶满头雾水地登录自己的大号,点开与我相关一栏。   一条微博瞬间跳了出来。   [@南市航空港:再次向广大市民为本日下午设备原因造成的交通堵塞致歉。经排查,本次设备问题系前月保养不当所致,工作人员已紧急修复完成,对于交通阻塞造成的事故全体工作人员表示深深歉意,并对热心市民苏先生 @苏冶Ye 的热心相助表示感谢。]   底下的评论瞬间炸锅了。   [本人简单给大家翻译一下:这次设备原因确实是意外,我们没有像黑粉说的那样制造大规模骚动来配合热心市民苏先生炒作!!]   [尼玛笑死了,第一次见到上赶着认错来澄清舆论的官方,好惨呐真的]   [刚才那些说苏冶蹭热度冒领的呢?机场官方都出来圈正主了,搞笑]   [草我还是沉浸在这位热心市民的颜里无法自拔,请问苏冶有什么作品吗,快给俺吸吸。]   黑粉们终于在四方围攻里找到了一个可以爆破的点。   [糊糊罢了,在团半年淡圈五年,作品问就是没有。]   [博眼球一辈子红不起来好吧?]   [五年了,苏冶今天向圈团和队友们道歉了吗?]   苏冶没再看,退出来点了个转发,在文本框里想了半天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话,最后只贴了一个握手的emoji。   [@苏冶Ye:[握手] //@南市航空港:再次向广大市民......]   转发完后,苏冶终于摁掉手机,噗通一下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真的回国了。   狭长的双眼弯了起来,眉尾那颗红痣晃眼又绚丽。   他脸上爬上了一点点细碎的笑容,向外面纷扬的雪花一样。   有一点累,但很开心。   苏冶闭上了双眼。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似有似无地隔着遥远的距离响起,略低的嗓音,说话的时候句尾蕴着一丁点笑。   “谁都不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我也一样。”   苏冶喃喃出声,梦呓般跟着记忆重复了一遍后半句话。   “我也一样。”   *   病房内。   小杨拣着葡萄,视线一下又一下落在席玙身上,眼珠子疯狂转动。   三天了。微博上那场闹剧,那个空降霸占热搜前五的词条热度早就已经下去了。公众对“热心市民苏先生”的兴趣说到底也只是一时兴起,再加上和黑粉对抗情绪的推波助澜。   太阳底下永远不缺新鲜事,热度过去后,再加上苏冶公司的公关,把苏冶回南市的舆论范围压了压。现在虽然也有不少黑粉追着骂,但是比起之前热搜的盛况还是好很多。   至少“苏冶滚出娱乐圈”这个词条没有再霸屏了。   不过吧,公众是公众,他们哥是他们哥,这热搜不知道席玙看到后是什么感想。   小杨想起车祸那天,随行医护问他是不是苏先生,尬得头皮发麻。   “哥,你身体怎么样了?”小杨酝酿了一个开头,满脸带笑地开口。   病床上的男孩眼睫动了动,“什么事?”   小杨心想,他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一眼就被哥看出自己的欲言又止,哎。   “姐说节目组那边嘉宾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明天放官宣,后天就会开始进组,让哥这几天尽量少在公共平台上发言。”   小杨说的很委婉,席袅的原话是让他看好席玙,这两天一定不能让他刷微博看热搜。   不过席玙本身就没有刷微博的癖好,平常账号更新极度随缘,首页全是转发的合作,私生活内容基本为0。   不知道有没有关注到前两天微博那场“热心市民苏先生”的大戏。   席玙倚在床头,头偏向窗外,盯着窗外大雪嗯了一声。   他确实没什么刷微博的兴趣。   再怎么刷,也不会刷到想看的东西。   “给我申请个新的微信账号。”   小杨警觉,“干嘛啊哥?”   席玙没什么表情地扫他一眼,“进节目组不和嘉宾联络?”   小杨先是紧张了下,后来一想也是,真人秀一般都会拉个工作群的,避不开。席玙这个情况,总不能拿自己的微信大号去加人吧。   席袅有预先考虑到这件事,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号,也把嘉宾名单给了作为助理的小杨。   “那我先帮哥把嘉宾们加上,哥自己改ID。”   小杨看了席玙一眼,按照席袅给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把那些嘉宾加上。   加到最后一位的苏冶时,小杨看着搜索出来的用户结果,几乎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苏冶这个微信ID...   席玙抬眼,目光敏锐地看向他,“怎么了?”   小杨又看一眼席玙,再看一眼手机屏幕,思考了一瞬间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帮哥都备注好了。”   席玙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全部注意力停留在手机上。   小杨改好所有人的备注后,在席玙的视线下把手机递还回去。   新号聊天界面很干净,由上往下的消息框里只有已经通过申请的聊天界面。   席袅那边是早就打了招呼的,虽然不知道要上节目的是席家哪位的小孩,但席家的名号在这儿,几乎所有人都是秒通过席玙小号的好友。   消息页里一个一个排着几个框,闪着不同的问候消息。   席玙面无表情地看着,没看到“苏冶”这两个字。   小杨擦了擦汗,“可能在忙,哈哈,哥可以先改自己的ID嘛,那边肯定看到后会立刻通过的。”   席玙垂眼,小巧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点。   小杨眼睁睁地看着席玙点进主页,把默认乱码的用户名改成了一个问号。   名字一栏后面的昵称,赫然变成了[?]   小杨:“......?”   *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不提倡任何人用奇怪ID加老婆好友! 第012章 细雪   日光正好,苏冶在客厅里看着来往搬运工人搬运着苏岚前阵子说过的钢琴。   钢琴是新购置的,深棕色上了清漆的桃花心木在阳光下微微泛着一层暖洋洋的光晕。苏岚给苏冶安排的这套房子面积算不上顶大的平层,钢琴选的中等价位的立式。   苏冶现在的身价也配不上什么角钢,苏岚就算愿意掏这个大手笔,苏冶也一定不好意思收。   “苏先生,钢琴放在哪里比较好?”工人询问苏冶。   苏冶抬头望了眼稍显空旷的客厅,沉吟片刻,“就放在落地窗旁边吧。”   工人有些犹豫,“这里光照好像不差,放窗边的话长期被太阳暴晒着可不行。”   苏冶端着杯热咖啡,纤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壁。   咖啡很烫,隔了一层陶瓷杯壁仍旧传出一股灼热,紧紧贴在他的指腹上,有一丝轻微疼痛,但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没关系,我会留意着的。”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工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把钢琴推到了落地窗旁。   冬季的阳光不会太过强烈,明亮又柔和,是苏冶最喜欢的样子,松散流淌在桃花心木上。   工人走后,他踱步至落地窗旁,想着工人的嘱咐,伸手拉过曳地窗帘。   白纱一下子合拢,将整架钢琴笼罩在浅浅的阴影之中。   苏冶看了一会儿,做贼似的悄悄又把窗帘往回推了推,留出一些缝隙,让一些柔和的阳光溜过,琴面上再度出现一点光芒。   这样不错。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   苏岚到这里的时候,苏冶正坐在窗前弹奏着一支曲子。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穿过门廊到客厅,静静地听着苏冶指尖流淌出来的旋律。   苏冶自小开始练琴,本科学的是作曲,专业实力不敢夸口有多么强势,但绝对不低。   苏岚在这方面远不及苏冶精通,没有听出来苏冶弹的是什么曲子,但不妨碍她良好的欣赏水平倾听着错落有致的音符。   一曲弹完,苏岚拍了拍手,“小冶实力完全没有退步嘛,真好听。”   苏冶还在看着那些穿过自己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投下阴影的阳光,冷不丁被悄悄进来的苏岚的鼓掌声吓了一跳,赶紧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介绍一下。”苏岚指了指身边的一位年轻女生,“给你安排的助理,叫沈萌,以后你的行程还有其他安排都由她来打理,上节目她也会跟着。”   沈萌长了张圆脸,连眼睛也是圆圆的,看着特别可爱又亲和,“苏冶哥你好,刚才弹得好好听啊!”   苏冶从窗边走过来,站在客厅中央,一只手松垮搭在自己的肩颈上揉了揉,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沈萌看着弯起的眼角上方那颗眉尾红痣,心里尖叫,这是什么神仙下凡,太好看了吧!   她忙把刚才过来时作为见面礼买的花束递给苏冶,苏岚在一旁看得直乐,活生生像是粉丝见面会一样。   苏冶接过那束花,垂眼凑过去闻了闻,脸上忽然爬上一抹惊讶,“是紫丁香?”   沈萌点头,“店主说今天新送过来的,我看这个新鲜就买了这个。”   苏冶明显透出一丝高兴,已经拿过一个窄口花瓶要将花放进去,“谢谢你,我很喜欢。”   沈萌美滋滋地看着苏冶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一开始还挺开心,随后又逐渐转变成一份欲言又止。   她看着苏冶把多余的枝叶摘净,正拿着一个玻璃调味罐要往水里面洒。   调味罐冲着沈萌和苏岚的那一面明晃晃贴着一个“糖”的小标签。   “那个...苏冶哥,你好像拿错了,这个是糖罐...”   苏冶疑惑地怔了一下,拿起调味罐看了一眼,漂亮的脸上生出一点细细的尴尬。   苏岚叹了口气拿过花瓶,“我来吧。”   苏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里,静了三秒后指了下沙发,“小萌你坐。”   沈萌又开始在心里尖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笨蛋美人啊啊啊啊!   “对了苏冶哥,岚姐让我从公司里把你以前的东西带过来了。”沈萌转身抱了个箱子来,要放在茶几上。   箱子不大不小,但沈萌是个典型的身材娇小的南方姑娘,苏冶自然不可能让小姑娘自己搬,搭了把手接过来。   沈萌赶紧开口,“没事的苏冶哥,这箱子有点——”   话还没说完,箱子底部忽然散开,东西哗啦啦直接洒了一地。   有轻飘飘散落的乐谱,一两个小公仔,杂七杂八的细碎小玩意儿一大堆,还有几本有些泛黄的书。   啪嗒一声,一个皱巴巴的紫色烟盒掉到苏冶脚边,苏冶面色不改地弯腰捡起。   沈萌正满脸歉疚地拣着东西,看见那个烟盒后嘴巴张成圆圆的形状,小声道:“苏冶哥会抽烟吗?”   倒不是抽烟这事多惊世骇俗,有抽烟习惯的艺人一抓一大把,只是苏冶这么个温柔又带点笨拙的性格,看起来倒是和烟这种东西不太搭。   “以前抽。”苏冶指尖轻轻按了下烟盒的边角,单根手指翻开烟盒的肌肉记忆立刻涌现。   烟盒唰地一下打开,混着一点点冷甜香气的烟草味飘出,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苏冶又唰地一下合上。   沈萌闻言随口好奇道:“那后来为什么不抽了?”   苏冶把烟盒放进茶几的抽屉深处,“有人不喜欢,所以就不抽了呀。”   沈萌了然,男团出身对人设有要求,有必要的话是肯定会限制烟酒的。   苏冶脸上透出一点狡黠的笑容,按过烟盒边角的那根手指竖立在唇前,“要帮我保密哦。”   沈萌立刻在美色攻击下晕头转向地表了一番衷心。   一无所知处理好花束的苏岚走出,把花瓶放在卧室门廊的入室柜上,“小冶之前在家是不是没看手机,我和沈萌来之前给你发了消息的。”   苏冶诚实地点点头,顺手摸到手机打开,上面的提示消息第一条是苏岚发的消息,第二条是一个好友申请。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无。]   苏冶盯着那个问号看了一秒钟,困惑抬头,“岚姐,我微信收到个好友申请,是公司的人吗?”   苏岚头都没抬,“不会,有人加你我会提前跟你说的,应该是节目组的嘉宾发过来的好友申请吧。”   苏冶闻言,随手将好友申请通过了,“那我要不要加一下另外几位嘉宾?”   苏岚随意道:“这个无所谓,大家一般都是进节目组后再互相认识,也不用那么赶,显得多心急似的。”   苏冶点点头,将手机随意搁在沙发上,听苏岚说了一通关于节目组的注意事项,沈萌也在一旁认真做笔记。   “节目组今天晚上会放你的官宣,明天就会派人来跟拍。小冶不是新人应该有经验,萌萌记得多留意打理一下就好。”   苏岚说完伸了个懒腰,“晚上官宣放出后又是一场硬战。”   *   晚上八点整,《小怪物们!Winter》节目组放出了最后一位嘉宾苏冶的官宣。   [@小怪物们!:在这个微冷初冬,终于等来人间细雪一点红。欢迎我们小怪物们冬季特辑的嘉宾:@苏冶Ye ,不知道小苏哥哥面对小怪物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微博下方配图,是苏岚提早抽空安排苏冶拍摄的外景照片,及时蹭上了南市初冬的末班车。   图片中的苏冶微仰着头,面容对着飘下雪花的天空,但一双眼睛却带着笑意斜看向镜头。   白雪在身边纷扬,沾染了一点在他眼睫上,衬得那颗眉尾痣更加鲜红。   漫天的白也遮不掉这一点红。   果然不出苏岚所料,这条官宣底下的评论立刻爆掉了,甚至有压过前面三金影后丁和婉和大势偶像舒灵的趋势。   [Exm??苏冶??认真的???]   [我就说之前回南市动静怎么闹得那么大,又是路人爆料又是上新闻,原来是积攒了一波在这儿呢。]   [救命,有他瞬间就不想看了,小破综你独美不好吗??]   [鹅鹅鹅鹅鹅舒灵和苏冶同时上,节目组你真的很搞欸,修罗场?]   [抱走我们灵灵,请SY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好吗,别蹭OK?]   [有没有人能科普一下苏冶啊,什么来头?]   底下立刻有热心黑粉一通解说。   [圈团Oril前门面,顶峰期退团以一己之力搞垮整个男团之光,消失五年糊穿地心,可能是没钱了吧想重新回来圈一波情怀,圈团实惨...]   [舒灵的平替罢了,我们灵绰号人间薄冰谁不知道?这后面立刻来个人间细雪??搞不搞笑啊,蹭疯了呗就是。]   [舒灵是圈团后进的替补门面,两代门面同时上,节目组你真的很坏坏!]   [#苏冶滚出娱乐圈# 请问今天苏冶向圈团和前队友们道歉了没?]   也有部分评论重点在官宣的那张配图上。   [y1s1,苏冶当初能做初代门面还是有原因的,这张脸真的绝啊,冰雪地里的温柔美人。]   [脸确实没得说,能打,太会长了,应该是门面Top了。]   [#苏冶滚出娱乐圈# 无语,糊糊粉别吹了,精修没听说过?]   滚出娱乐圈的这个词条不负众望所归,时隔几天再次登上了热搜前三十,十分成功地给小怪物们这档节目带来了超乎寻常的流量。   虽然大部分都是黑粉,但关注度实打实地摆在那里,微博预告小短片的播放量已经破亿,整个节目组的人嘴巴差点没笑歪。   将这股热度推往顶峰的是这场争斗中的另一个主角,Oril自苏冶退团后,补进来的二代门面舒灵的一条意味深长的点赞。   舒灵的一位粉丝头子,节目组微博下掐苏舒掐的最活跃的一个用户,发了一长条舒灵和苏冶的对比微博来力证苏冶是舒灵平替后,又单独发了条“夏虫不可语冰。”   舒灵点赞的就是这条微博,虽然很快就取消了,但是被手疾眼快的粉丝们捕捉到,又草了一波苏冶是舒灵平替的这个说法。   沈萌在苏岚“不准让他刷微博”的嘱咐下替苏冶看了眼节目组底下的大混战。   她登录自己的小号和不少说苏冶是舒灵平替的评论对线,最终双拳难敌四手,彻底败下阵来。   沈萌深呼吸一口气,放下平板对苏冶言不由衷道:“苏冶哥放心吧,局势一片大好!”   苏冶正在看自己的微信,为首第一个聊天窗口上标着一个大大的“?”,通过申请后就没了反应。   [?]:?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这是空白对话框里的唯一一条消息。   苏冶心里有少许好奇,猜测着取了这么个不羁用户名的嘉宾会是哪一位,酝酿着要不要发个消息打声招呼。   听到沈萌的话后,他暂时删掉聊天框里没打完的问候语,收起手机温柔地笑了一声。   “是吗,那太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我们小苏比较温柔,像我,遇到这种微信一般直接拉   (遭遇不明幼崽攻击,作者已断线失联) 第013章 直播   《小怪物们!Winter》采用双线播送方式,节目组平时的拍摄会24小时直播,观众们可以随时关注嘉宾和幼崽的互动,同时也会每周剪辑出精华版作为正式更新,方便没有时间关注直播的观众们一览精彩内容。   节目组的动作很快,明显是要借着这股热度打响第一期。苏冶作为大轴官宣嘉宾,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等路人和粉丝们还来不及酝酿好情绪的第二天就开始了节目直播。   前一天在苏冶官宣下吵得不可开交的黑粉们早已经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准备随时火力全开炮轰苏冶。   从清早八点钟,节目组按四组嘉宾分成了四块直播间,开始直播家长组嘉宾们的拍摄情况。   另外三组嘉宾分别是娱乐圈公认的三好夫妇,大花旦刘一佳和港台歌手宋贤;前阵子刚官宣离婚获得抚养权的三金影后丁和婉;出演了诸多偶像剧的大势爱豆舒灵。   本季节目的特色是会有两组实习父母,而这一季的两组实习奶爸就落在舒灵和苏冶的头上。   《小怪物们!》会在拍摄前期分开幼崽和嘉宾,到达节目组后才会让幼崽和嘉宾们见面,重点聚焦在养育过程中幼崽和嘉宾们不同的思维和矛盾,在综艺中有着固定受众,通常是已经为人父母的观众层。   节目组这次想要拓展受众群,便引入了两组实习奶爸的配置,实则是为了吸引年轻爱豆这一块的流量,为节目注入新鲜血液,吸引更多年轻人成为受众。   而早上七点过开始,就陆陆续续有观众涌入尚且还是黑屏的直播间,在弹幕里聊得热火朝天。   其他三组嘉宾的直播间待机状态都十分和谐从容,基本上滚动的全是粉丝们的应援语和对幼崽的期待。   一片岁月静好中,只有苏冶的直播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来看糊糊了,友友们刀磨好了吗?]   [磨刀霍霍翘首以盼了属于是!]   [#苏冶滚出娱乐圈# SY退退退退退!]   [有预感苏冶直播间第一天就会开始腥风血雨,笑死]   零星几个慕名来看节目的纯综艺粉进来后,也被满屏杀气腾腾的弹幕吓到,退出了苏冶的直播间转战其他组。   微博上实时发表着评论微博。   [尼玛笑死了,苏冶的直播间是怎么回事啊,审判现场是吗?]   [小破综奇景,未开播就一群黑粉过来索命的,感觉苏冶体质也是真的牛逼啊]   [额,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黑粉们这样一边骂一边守着直播间的行为真的很口嫌体正直吗?]   这条评论立刻被愤怒的黑粉们冲了个爽。   [嘴巴放干净点,口嫌体正直你马,我是来看苏冶什么时候死的!]   [我草真的有够晦气,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大哥,那是谁,那可是糊糊苏冶哎,直播间里有一成能是粉丝我倒立拉稀好吗?]   [虽然我赞成,但这未免太狠,珍重自己啊]   [嘻嘻等一个淡圈五年的苏冶状态,精修照真的说明不了啥,直播才是见真章。]   [人间细雪吹过头变人间盐粒,特大悲剧。]   标着可爱“待机中”三字的直播间,就这么在黑粉的吵吵闹闹中迎来了画面。   黑屏亮起的那一刻,等待已久的所有黑粉都沸腾了,刷了满屏的人间盐粒。   苏冶组的PD兼主持人声音响起。   “哈喽大家好,现在是上午九点零一分,我们《小怪物们!》嘉宾苏冶组直播准时上线啦!大家是不是期待已久呀!”   [吗的搞快点,刀都要钝了]   [我期待的梆梆硬,拳头梆硬]   [没有期待很久呀,也就骂了个几十句而已,kisskiss]   节目组的弹幕是实时滚动弹送的,为了随时监测节目播放效果,除了被拍摄的嘉宾,每组的随行拍摄和PD能看到所有的弹幕内容。   苏冶组的PD是位女性,姓王,也不是第一次做节目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面不改色地继续用甜美至极的声音开场。   “看来大家都很期待我们这组嘉宾出场呢,稍安勿躁,我们马上就到嘉宾所在地点啦!”   画面是正在行驶中的保姆车,王PD并不露面,只是伸了个Q版小手道具出来,在画面上晃啊晃。   弹幕语气逐渐暴躁。   [TM别晃了,搞快点把苏冶拖出来]   [糊糊也配让我们等这么久?你当你们请的是席玙啊?]   [谁期待,我吐了,节目组真是神人。]   [给PD加个鸡腿吧,我记得节目组能实时看到弹幕内容,这控场的专业素养真的太牛掰了。]   [这是哪位PD,怜爱了,回头粉一下,就冲着这敬业精神。]   王PD看着弹幕脸上无语了一瞬,是真的没想到幕后指挥个真人秀拍摄都能吸到点粉。   这期嘉宾苏冶的体质也太特殊了吧。   王PD很快整理好情绪,继续客套甜美地睁眼瞎一样夸赞了苏冶几句,拍摄组在一众黑粉的举刀催促下很快到达了苏冶所在的小区。   为了隐私起见,从进小区开始的全部画面都打上了十分厚重的马赛克,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到了苏冶这一层门口的时候才开始有了全景。   [算了吧SY这种糊糊也不会有私生饭的啦,打这么厚着实没必要。]   [NO,你忘了这有几十万友友拿刀等着吗,不把码打厚点苏冶可能真的要上社会版新闻了。]   Oril初代神话的光环延续至今,苏冶曾经作为门面确实光芒万丈,再加上之后退团风波的黑粉积攒,和阔别五年回南市的闹剧的加持,苏冶的直播间人气意外的并不低迷,维持在一个算不上最热但肯定不冷的状态。   王PD心里稳当得很,心想节目组这张牌算是打对了。   “那么现在我们抵达小苏哥哥家门前啦,大家猜一猜,来开门的小苏哥哥会是什么样子呢?期待一波人间细雪的美貌攻击!”   [ \\人间盐粒/ \\人间盐粒/ \\人间盐粒/ ]   [救命,PD真的神,看着满屏的人间盐粒都说得出口啊??]   [美貌攻击...放五年前这话还能说说,现在也敢随便吹?]   [安利一波我们人间薄冰舒灵,灵灵子的至上美貌大杀四方喔——]   期间也有一些作为对家的舒灵粉丝们的发言,不过很快淹没在了黑粉们的磨刀声中。   画面中王PD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敲了敲苏冶家的门。   所有拍摄人员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大门开启的那一刻。   门口逐渐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王PD脸上已经准备好官方笑容,继续用甜美的声音开口烘托气氛。   “看来我们苏冶哥哥已经准备开门啦,让我们倒计时,3——2——1——”   “1”的声音刚出口,同一瞬间大门响起咔哒一声,非常熟悉。   王PD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后半句酝酿好的台词一时没能说出口。   停顿了一瞬间蓄势待发的弹幕哄笑声一片。   [我的妈哈哈哈哈哈这声太熟悉了,这不是反锁门的声音吗哈哈哈哈哈]   [真的牛逼,小怪物们史上第一个把拍摄组反锁在门外的人]   [SY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该不会临场退缩了吧?]   [你有本事搞复归,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特么出来啊!]   [今天这事没完哈,我酝酿好的骂人词必须得抒发出来,躲着没用]   接了摄影组上楼,一起等候在外的沈萌脸上有些紧张,不知道屋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手机已经抓在了手里。   王PD不愧是PD,短短一瞬间立刻反应了过来,打圆场道:“看来我们小苏哥哥还没有准备好呢,我们稍等——”   “片刻”两个字没能说出口,拍摄组所有人听到大门的门把手传来按下的声音。   王PD舒了口气,“那么让我们再次准备好,迎接人间细雪的露面吧!”   咔哒一声,门把手按了下来,门却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打开,而是卡了一下,似乎卡在了什么上面推不动。   里面传来极其细微的苏冶的声音,“咦...”   身经百战的王PD也忍不住张了张嘴巴,忘词了。   这什么情况?   [这门有毒是吧?]   [救命,SY还要搞多少幺蛾子啊,堂堂正正走出来不好吗?]   [我晕!我四十米长刀已经扛很久了,苏冶你能不能行了!]   微博上,《小怪物们!》超话下方关于苏冶的讨论也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   [嘻嘻看到我们灵灵子了,素颜超级能打,还是那么好看!]   [啊啊啊三好夫妇我磕拉了,宋贤是个什么贤夫,佳姐还没起床就备好爱心早餐了,还有早安吻5555]   [和婉姐姐超级知性!离婚了好,远离臭男人,我们姐姐独美天下!]   一众粉丝不要钱的彩虹屁夸赞中,零星夹杂了一些暴躁发言。   [MD苏冶糊成这样了吗,门坏了也不找人修?]   [我服气,直接把摄影组关在外头这操作真的天秀,把我秀完了]   [SY你开开门吧,真特么急死了!!]   [尼玛,别人直播间都开始秀恩爱了,你苏冶连门都没开,我真的小刀拉了屁股开了眼了]   《小怪物们!》这档娃综一贯走的是岁月静好的温馨风格,连带着超话下也是长年其乐融融的彩虹屁和吸幼崽的发言,很少有这么暴躁的微博,立刻吸引了许多路人的关注。   [纯路过,问问这节目这是咋了,不是一向都很美好的吗?]   [TMD别提了,直播半小时了,某些嘉宾还没给节目组开门,我真的谢]   这股暴躁情绪一下子催动了路人和摸鱼人的好奇心,连带着许多其他直播间的观众本着操心小破综的心态过来问了两句,跟着一起进了苏冶的直播间。   直播现场,王PD额头上已经开始微微冒汗了。   直播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过多铺垫,直接切入主题,不然就会开始流失观众。   苏冶本身就淡圈多年,这波也是节目组看准了借着黑红趋势才草上了这么个热度。说实话能维持多久大家心里也没个底,但如果一开局就开始降温,绝对不是个好事情。   她焦急地看向观看人数,忽然一下子定住了。   直播人数,已经破了四百万。   要知道,这可是大清早九点钟,除了一些综艺和嘉宾的死忠粉以外,一般粉丝和路人观众根本就不会起大早来看直播,都是慢悠悠歇下来后才点进来,通常是接近正午了才开始有热度。   清晨的流量最为低迷,节目组都是心里有数的,连热度最高的舒灵那边也才堪堪卡在二百八十万左右,上不去下不来。   而苏冶这边,竟然已经破四百万了。   王PD瞳孔地震。   弹幕里仍旧骂声一片,夹杂着路人和综艺粉的爆笑发言。   [苏冶,再不出来三天之内扬了你]   [MD苏冶是哪个经纪公司的,我真的要杀人了,自家艺人门烂了都没想着找人处理一下是吗,爷立马把这公司冲了!]   [草,纯路人,我室友问我在大清早看什么,我说在围观直播开门,室友骂我是傻逼,我哭了。]   [哈哈哈哈哈哈有病吧这个节目,看得嘎嘎乐,,,]   微博热搜上,《小怪物们!Winter》第一条热搜缓缓升起。   #苏冶!赶紧开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第014章 入室   第一天的直播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节目组的预想里,第一天直播出圈的可能性不大,按以往的情况,最快也得是第一周的精华版更新出来后,配合节目组准备好的营销才会有初次出圈的高光。   这一季虽说请了舒灵和苏冶两位年轻一代的爱豆,但爱豆和娃综之间的相性如何,大家都无法做出准确定义。   节目组有想过很多出圈点,例如三好夫妇刘一佳和宋贤的恩爱日常,又或者是三金影后丁和婉作为离异妈妈的带娃心路历程,再或者实习奶爸舒灵和幼崽的第一次碰撞。   但完全没想到...带来第一波爆点流量的居然是争议颇多的苏冶。   #苏冶!赶紧开门!#这个词条已经慢慢地挂上了前十五,在一众挂着社会版标题的热搜中显得无比清奇惹人注目,不少正在通勤途中或者摸鱼的上班族们也纷纷点进直播间,然后跟着其他观众们一起嘎嘎直乐。   带来这样猛烈的娱乐效果的原因还不止是苏冶一个人,弹幕上那些气急败坏的黑粉竟然也成了这股奇特娱乐感的重要来源之一。   [我真受不了了,能众筹给他修个门不??]   [哈哈哈哈这组嘉宾怎么这么好笑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属于是]   [MD查到了,苏冶的经纪公司叫曜天,尼玛旗下艺人的门你们不管的是吗?]   [曜天出来谢罪!]   弹幕方向明显渐渐走歪。   还在镜头前主持的王PD在看到在线人数时,心里微微慌张的情绪就已经安稳了下来。   稳了,这组的热度,还有她的季度奖金。   苏冶家的大门在王PD眼中此刻俨然已经不是普通的门,而是通往康庄大道的幸福之门。   王PD指挥收音和摄像凑进门边,门内的苏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又按了两下把手没有推开,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茫然。   在外待机的沈萌站不住了,掏出手机偷偷打给屋内的苏冶。   “苏冶哥,怎么啦,怎么不开门呀?”   门后苏冶的声音微微传出,是一种温和又轻灵的嗓音。   “不知道啊...门应该没坏才对......”   [哇这组嘉宾声音还蛮好听的耶,是我喜欢的那种温柔又冷淡的声音awww]   [温柔又冷淡?建议语文重修一下]   [苏冶!赶紧开门!]   沈萌握着电话,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有点难以言喻地开口,“哥,你是不是把门又反锁上了所以打不开?”   苏冶一愣,“不会吧,我记得我昨天睡前特意反锁了门的......”   沈萌哭笑不得,“哥,你忘了我今早来给你送早饭顺便做了准备工作吗,内锁早就开啦!”   苏冶和沈萌的这段对话,只有门后苏冶的声音能被收音捕捉到,沈萌躲在摄制组后面,观众们听不见,但弹幕已经顺藤摸瓜推理出了具体情况。   [...该不会是SY以为门是反锁着的所以想下个锁,结果反手又把门给反锁上了吧?]   [捏妈,我真的无语了,我坐了一早上究竟在看些什么牛马?]   [鹅鹅鹅鹅鹅这组嘉宾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建议别众筹给他修门了,众筹给苏冶修修脑子吧]   [诶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有点可爱吗,笨笨的小哥哥]   [还搁这小哥哥呢,点点点...]   [额额,人间盐粒小哥哥。]   “人间盐粒”这四个字的弹幕刚刚飞出来,门后又传来一声咔哒声,深黑色的门被慢慢推开。   电梯至门前这一段门廊的光线很一般,大早上甚至显得有些昏暗。   直到这扇百万人瞩目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里面明快的晨光透过门缝逸了过来,像某种电影里面的开幕场景。   自动变换成夜景模式的摄像机短短一瞬间有些过曝。画面上闪过一幕明净的暖白后,取景器里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   一轮明亮晨光中的身影。   苏冶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淡亚麻色的头发很随意地编成多股辫搭在颈边,身上是一件宽领的浅米色针织毛衣,领口柔软地贴在锁骨上,在晨光中微微泛着一层极其薄淡的光晕。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柔潋的双眼轻微弯起,带着一丝歉意和尴尬看向镜头,笑容温和且恰到好处。   弹幕一瞬间像是被清空了一样,停顿在了这一刻。只有那条“人间盐粒”滑动至屏幕正上方,刚好顶在苏冶的脑袋顶上。   苏冶喜欢穿低饱和度的浅色衣服,尤其钟爱那些宽松舒适又温暖的面料,此刻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过于浓烈的颜色,皮肤是冷白皮,束起的长发也是淡淡的浅亚麻色。   整个人淡得有种随时会融化在阳光里的错觉。   但眉尾那颗红痣却更加耀眼,是这一片淡色中最浓烈的一点,分毫不显突兀,只能让人在感慨其美丽的同时,暗自心惊于那一分艳冶。   苏冶把整扇门推开,站在门边柔和一笑,“请进。”   仿佛被清空了的弹幕终于动了起来,像是鞭炮一样一下子被引燃。   [我草啊啊啊啊是谁说人间盐粒的,这明明是人间细雪红一点啊啊啊啊啊]   [赞同姐妹!!而且还是那种雪中一点红,节目组官宣的文案也太贴切了吧]   [我晕了,三分钟之内我要这个嘉宾的全部资料]   [我就很自信啊,我上去就是一句“嗨老婆!”]   [看黑粉的形容还以为多夸张...很好看啊!而且温柔美人最棒好吧?]   [错了,是温柔笨蛋美人,嘶哈嘶哈]   滚动涌现出的弹幕早已遮住了那条“人间盐粒”,甚至遮掉了整个画面的三分之二,不时有弹幕大叫停一停看不到直播了,弹幕才消停点。   《小怪物们!》超话广场也讨论的热火朝天。   [一佳姐姐和宋贤哥已经上车了,好期待看到Louie小宝贝啊]   [丁和婉太优雅大方了吧?!]   [人间薄冰灵灵子,至上美貌杀疯了!]   [草,MD苏冶终于开门了,真不容易]   [特么的我刀都扛不动了,烦!!!]   [我的天SY的颜真的绝了,我又想起以前初代门面的神话了,有一点感慨万分]   [说真的人间细雪这个民间称号真的太绝杀了吧?SY就是有股包裹着冰晶的温柔感,说不上来的那种。]   [楼上姐妹太会说了。]   [不是,平替糊糊爬好吗,真就什么都学呗,学人精,,,]   [笑死,那个直播间黑粉刚才不是刷人间盐粒刷得起劲吗,现在怎么哑巴了哈哈哈哈哈]   苏冶组的摄像组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功“登堂入室”。   摄像组都是有分寸的人,进来后只在客厅和门廊处取景,着重用非常文艺的拍摄角度拍了圈苏冶的客厅。   落地窗前的轻柔白纱垂地,客厅一角放着深棕色立式钢琴,在晨光下泛出微微光泽,显得相当有格调。   弹幕里还在疯狂惊叹于苏冶的美貌,黑粉们看到刚才那一幕也堵得说不出话来。   无他,苏冶的颜真的无可挑剔,根本找不到黑点,无从下手。   转换了画面后,黑粉们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尖酸苛刻地带着一种报复心理,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拿来挑刺的点。   [哟,家里还摆钢琴呢,看来某人还记得以前在团时期钢琴美人的人设呢?]   [不知道过这么多年了还能弹几支曲子,别辜负了作曲系出身的背景哦呵呵]   [客厅搞这么干净,东西都没几个,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好假。]   也有纯粹是看到微博广场上的热议话题,慕名进直播间后被苏冶美貌吸引的观众们,看到这些弹幕不禁忍不住为苏冶打抱不平。   [干净点咋了,非得臭烘烘乱糟糟才算有人气儿啊?yue]   [不至于为黑而黑吧,逻辑稀碎]   [感觉黑粉们好神啊,这又是记得在团人设又是记得本科专业的,这比粉丝记得还清楚吧,牛逼...]   [该说不说这个神仙美哥哥的黑粉自带一种爱而不得的无能狂怒感...挺带劲儿的说实话。]   黑粉们气惨了,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在弹幕和微博上又闹哄哄吵了一个来回,无形中再次为苏冶的直播间引入不少人气。   “咱们小苏哥哥的行李看来是早就收拾好啦,马上就要出发了,能向我们的观众们展示一下都有什么东西吗?”   王PD已经看穿了这次微妙的巨型流量的来源,心里生出一种跳出五行外的运筹帷幄感,整个人的主持水平升华了一个阶段,相当的从容。   对待苏冶的态度也是相当的亲切。   真人秀check行李是一贯的传统环节,苏岚早就打过招呼,苏冶也没有什么放不开的,大大方方把行李箱敞开,展示着自己的行李。   “哇...咱们小苏哥哥的衣服全都是淡色系的哎,可以问问原因吗?”   苏冶垂眼笑了一下,脑中划过深色与淡色的衣物纠葛在一起,轻飘飘落在地上,堆叠成一堆的画面。   微扬的眼角又微微弯了起来,“因为淡色系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王PD点头附和了一句,视线又落在箱子一角那个鼓鼓囊囊的洗漱包上,伸手拿过,掂了一下。   洗漱包里传来哗啦晃动的声音,“小苏哥哥洗漱用品带了很多呀,看来很会打理自己哦。”   苏冶偏头应了两句,十分自然地伸手取回洗漱包,放进箱中。   王PD和摄像组又录了些苏冶其他的行李。   苏冶的行李箱整理的很有序,衣服全部卷成卷,细碎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让人心里非常舒服。   王PD再次抛出话题,“看来我们小苏哥哥真的很会收纳,有什么窍门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苏冶笑笑,“没什么窍门,我也是和别人学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想问问大家的意见,如果用动物比喻冶冶的话,大家感觉会是什么动物呀?   鸟?猫?鹤?(脑细胞死了) 第015章 噪点   坐在保姆车内,苏冶单手倚着下巴,额头轻轻靠在车窗玻璃上,就像回国的那天一样,看着外面飞速闪过的街景。   他并不擅长整理和收纳,或者说是以前总有人在他旁边一件一件细碎地嘱咐着他,导致他不需要过多地在意这些,只要听着对方的话一件件收好就可以。   每当这个时候,身旁的人就会捏住自己的手指,眼神中闪烁着一点戏谑的光,假装出抱怨的语气调侃他。   “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苏冶倚着下巴的手指动了动,摸到自己垂在颈边的多股辫,忍不住拽了拽,感受到从发尾末梢到自己头皮处电流般的感觉。   或好或坏,他一个人也这么磕磕绊绊地过来了。   这个念头让苏冶脸上生出一点从内心深处涌出的茫然,掩在无奈的笑容后。   拍完内景从小区出来时已经将近十一点,阳光陡然变得浓烈许多。苏冶只抬头望了一眼,双眼就被强烈的光线晃出一点生理泪水。   王PD恰到好处地出声,苏冶收回自己自虐般盯着太阳的双眼,视线里蒙上一层发黑发橙又发绿的噪点,脸上挂着笑容转向声音来源,实际上双眼压根就没看清对方的脸。   王PD看了眼手牌,“小苏哥哥有和小孩子相处过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小苏哥哥想和什么性格的崽崽度过这一周呢?”   小苏哥哥苏冶眨了下眼睛,噪点渐渐淡去,但还没有完全消失,在空中扭成一团团似是而非的形状,像某种影子。   “嗯...”苏冶默念着有没有和小孩子相处过这个话题,“应该...算是有和小孩子相处过吧。”   “哦?”王PD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小孩子,性格如何呢?”   苏冶笑着回想了一下,在脑海中细细描摹出一个人影。   什么样的小孩子,大概是张扬又肆无忌惮,热烈又明快开朗的小孩子吧。   性格的话,很利落,有时候有点蛮不讲理,但恣意快活,无比吸引人的目光,牢牢占据全部视线,是一种沾染上就很难褪去的惯性。   “很活泼可爱,也很不讲道理的小孩。”   王PD听完苏冶的话后笑眯眯地接话,“看来是个混世魔王呢。”   苏冶听着“混世魔王”这四个字,反复咀嚼了一下其中的含义,忽然觉得无比合适,倚着车窗就笑了起来。   “对,是个混世魔王。”   他习惯性握拳虚虚掩在唇边,整个人脸颊上笑得浮起一点血色,面色看起来不再显得那么苍白,五官生动地舒展起来。   王PD心里悄悄赞叹着,又重复了下后面的问题,“小苏哥哥期待和什么样的幼崽一起搭档呢?”   苏冶止住笑容,目光虚浮地飘到空中想了想,“其实我都可以,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就很好。”   王PD拍手道:“那么就让我们期待一下小苏哥哥和幼崽的会晤吧!”   苏冶配合地冲着镜头比了个V。   之后的流程相当轻松愉快,有问题的时候苏冶就配合着回答,没问题的时候一个人静静走神,倒也没坐多久就到了这季娃综拍摄的目的地。   前几季的《小怪物们!》拍摄地几乎都在国内其他几大知名景区,这一季恰好轮到南市本市的4A级山郊景区,山脚傍湖,风景相当秀美。   《小怪物们!》节目中会给嘉宾和幼崽们设置一些挖坑式的任务,这点苏岚也提早和苏冶复习过。   车子停在山郊内一处中式庄园式的建筑旁,苏冶心想这是嘉宾和幼崽见面第一天,节目组大概还没准备发力。   拍摄的这一周,助理是不能随时跟在身边打理生活起居的,沈萌早就和苏冶say goodbye到后勤组里面去了,只剩下苏冶一个人站在度假山庄前,仰头看了看大门口的牌子。   “深...民宿?”   牌子上有几个金属雕刻的大字,但正午的阳光太烈,反射在上面让人有些看不清。苏冶眯着眼睛,也只看到“深”和“民宿”这三个大字。   “是深绿民宿。”声音突兀传来,“哥哥。”   清澈的童声,带着一点格格不入的听起来莫名有些发凉的笑意,直直地冲向门口的苏冶。   苏冶“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门内。   视线一顿,谢谢两个字凝固在苏冶嘴边,没有说出口。   深绿民宿设计恰如其名,中式庄园白墙瓦顶,门口是几颗相当茂盛的榕树,郁郁葱葱投下一片荫凉,遮掩住檐下的门廊。   门内传来脚步声,一双干干净净的运动鞋走出阴影中,再往上是黑色短裤,一件简洁的不像话的短T,长至肩膀的微卷黑发,漂亮得像个小女孩。   弹幕闹腾了起来。   [卧槽,好好看的幼崽!!姐姐爱了!!!]   [这一季幼崽找得也太棒了吧,这是谁家的小孩啊!]   远处在摄制组里待机的小杨盯着弹幕,无语地叹了口气。   谁家的,说出来吓死你们。   深绿门廊有约莫四五阶的台阶,漂亮幼崽站在门廊前方,和立于下首的苏冶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高度差,两人视线齐平。   席玙双手习惯性插在口袋里,带着好看却冷冰冰的笑容盯着苏冶,呼吸拉长。   他视线紧紧划过苏冶束起的浅亚麻长发,细白的脖颈,微扬的眼角,眉尾的红痣。   严丝合缝地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对上了,却好像又有些许不同。   席玙大脑内异常的亢奋,眼神久久停留在苏冶身上。   旁边拉着的箱子是纯白色的,不是以前苏冶用过的那个箱子。   身上穿着的针织衫好像也没见过,大概是新买的。   手指好像变长了?还是变细了?   噢,是瘦了吧,整个人都显得伶仃了不少。   那张脸还是那么漂亮,带着细细的柔和感。   苏冶整个人笼罩在阳光里,让席玙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苏冶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公司门口对视上第一眼,不过那个时候站在上面的是苏冶,站在下面眯着眼睛看过去的是他。   那时候的苏冶表情和现在很像,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温和微笑看向他,瓷白的皮肤刺眼夺目,像阳光下美轮美奂的一尊艺术品,完美无瑕。   然后对他说了句,“你好,我叫苏冶。”   露出的笑容很漂亮,没有任何指摘之处。   席玙也报以一个笑容,伸手将那只细长白皙的手握入掌中,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心里对苏冶的第一评价只有四个字。   这人好假。   漂亮,温和,礼貌,像造物主手里备受宠爱毫无瑕疵的一尊假人。   骄阳酷暑是很热烈粘稠的,但洒在苏冶身上却没有让他融出半分暖意,反而像一个金灿灿的壳子,把苏冶包裹在其中,隔绝了身旁的所有人。   席玙一下子就被激起了好奇心,如果打破那层金灿灿的壳子,蚌贝里面滑出的贝珠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坚硬洁白,沾染着少许滚烫温度。   越想越让他跃跃欲试。   他当时盯着苏冶的漂亮双眼,微扬着嘴角也落下一句,“席玙,王与玙。”   那时的阳光真的很黏腻,不像现在,热烈却又夹杂着初冬的清冷,寒冽得像是吸入胸腔的蓝莓爆珠一样,带着凉凉的香气。   香气升腾萦绕,化作清浅阳光。苏冶站在树下,阴影拢去了上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身后的王PD好像在说着什么,但隔得远,他没能听清,只是看见台阶上站在门廊前的那个小男孩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垂至脸边的墨色黑发拂过那张精致可爱的脸。   苏冶扣紧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慢慢放松。   树下响起行李箱轱辘滚动的声音。   王PD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   “那么我们的小苏哥哥终于和搭档幼崽成功会合啦,《小怪物们!》冬季之旅正式开始!”   席玙没怎么听后面那一大堆人哇啦啦的声音,只是十分耐心地看着苏冶,等待着他的动作。   苏冶终于走出树荫,落在旁人的眼里并没有过去多久,似乎只是在树荫下歇了一口气。   但在席玙的眼中,苏冶站在树下的时间长得如同呆立在了那里。   那张漂亮柔潋的脸终于摇晃在细碎阳光下,脸上带着熟悉的温和到不留一丝缝隙的笑容,走到席玙身边俯身。   “你好呀崽崽,你叫什么名字呀?”   席玙看着那双弯起的双眼,想在其中剖析出一丝包裹在笑容之下的东西。   什么都看不到。   苏冶的那层外壳好像变得更厚了。   席玙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冶的脸,两人身后的摄制组面面相觑,王PD酝酿好的主持词卡在了嘴里,紧急搜寻着其他圆场的话。   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初次见面的幼崽对生人抱着陌生和敌对的心理,都在节目组的预料之内,只要做好转场就可以了。   唯一知道内情的小杨坐在移动摄像车里,整个人汗如雨下。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报!哥现在和苏冶会合了,目前无言对峙中。   [美女老板]:......   [美女老板]:没打起来就行,都好说。   [美女老板]:希望傻逼能对自己现在那小身板有点自知之明。   席玙还是盯着苏冶,苏冶弯着腰有点累了,干脆蹲了下来,顿时比席玙矮了个头。   席玙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垂下来,又落在那截细白的脖颈上。   如果他没有变小,他的手掌应该刚好能捏住这截脖颈,和颈骨完美贴合,感受阔别五年的跳动脉搏。   那样的话,这张脸或许就能透出一点虚假微笑以外的表情。   苏冶包裹在棉服内的针织衫领口宽松,他能顺着苏冶的脖颈看见若隐若现的锁骨,在温暖厚实的衣物中随着呼吸翕张。   席玙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能感受到那层白皙皮肤的温度,平时温暖,有时滚烫。   身后王PD迅速准备好了面对幼崽的三十八式话术,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看见漂亮的幼崽忽然有了动作。   幼崽他伸出了手,面无表情地伸至苏冶的脖颈后。   苏冶仍旧仰着脸,脸上的温柔笑容不变,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礼貌的困惑,耐心地看着幼崽。   远处的小杨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卧槽,姐,你看到了吗,哥该不会是想给人家来一记锁喉吧?!?!   美女老板四个字上方立刻浮现出“正在输入中”。   所有人都关注着那个幼崽的动作。   幼崽的手伸到苏冶脖颈后了。   幼崽的手指碰到苏冶的后颈了。   幼崽他握住了苏冶的脖子,猛然一提!   “......?”   苏冶眨了眨眼,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茫然的裂缝,垂眼看见自己针织衫的领口被眼前的幼崽从脖颈后收紧提起,严严实实卡在喉咙处。   幼崽冷冰冰地开口。   “今天零下一度,你不冷吗?”   小杨目瞪口呆,和席袅的聊天界面上那一行“正在输入中”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终于发来了几条消息。   [美女老板]:我看到了。   [美女老板]:...挺好。   [美女老板]:[服了.jpg]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谢谢大家的昨天关于动物小点子!都好有感觉噢+3+!!   V后没有特殊情况固定日更6K,偶尔掉落加更,请大家放心监督!   爱你们muamuamua 第016章 邪门   苏冶低头,原本宽松舒适的针织衫领口被面前的漂亮幼崽一抓,直接收紧至下颌下方。   微凉的锁骨慢慢被热度所包围,严严实实得仿佛这件衣服本来就是高领。   镜头后的王PD一句走流程的话卡在嘴里,一个没忍住,变成了一声笑声呛出了口,被优良的收音设备给收了个清清楚楚。   [PD收一收,笑声我听到了哈]   [救命,感觉有被幼崽撩到,点点点]   [你们看SY那个茫然表情没,我笑死了哈哈哈]   [幼崽说得对啊,今天零下一度,小苏哥哥注意别感冒啦]   [服了,苏冶故意的吧,想搞这出虐波粉?收起你的小伎俩,姐不吃这套。]   [我刚才就想吐槽了,SY露个一圈脖子是上赶着想感冒吗??把衣服穿好谢谢!PS夸夸幼崽好样的,怜爱了]   [额,虐哪些粉,黑粉吗?]   [纯路人,黑粉不是一直在问SY什么时候死吗,现在又关心人家衣服穿薄穿厚是啥情况啊?]   [gnps,我就是爱骂SY,滚!]   画面中的苏冶,那双柔潋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细密眼睫动了动,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席玙如愿以偿地看到苏冶脸上的柔和表情融化开来,定格在茫然和困惑中。   他习惯性犬齿轻磨了下自己的舌尖,伸手取下自己外套上装饰用的胸针,抬眼对苏冶露出个笑容,用胸针把苏冶脖颈后的领口收紧别了起来。   苏冶云里雾里,蹲在漂亮幼崽的前面任由对方动作,等棉服拉链也被幼崽拉至领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谢谢崽崽喔.....”苏冶有点发懵地说出这句话,脸上的茫然倒是散去不少,透出一点淡淡的懊恼。   今天沈萌下楼接摄像组的时候是说了句天气有点冷,他心想针织衫加棉服应该够了,也没想那么多。   漂亮幼崽低头理好苏冶的外套拉链后淡淡抬眼,“不用谢。”   说完后又脸上挂着笑,补充似地添了句,“哥哥。”   [我靠了SY你看看你,连个幼崽都不如!]   [曜天没给苏冶安排助理吗,受不了了我,穿衣服也不提醒一下??一家fw!]   [MD受不了了,我要把这个公司冲了]   摄影棚里的沈萌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面前的幼崽一双眼睛黑得像墨一样,和苏冶偏透亮的琥珀色不同,看起来相当精致可爱,宛若人偶。   苏冶听着这句“哥哥”,对娃综的认知慢慢找了回来,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声,抬手揉揉幼崽微卷的黑发。   “崽崽还没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可以告诉哥哥吗?”   席玙嘴巴很自然地合拢着,唇后的牙齿却仍旧磨着舌尖,看着再度恢复成一脸温柔似水模样的苏冶。   唇齿松开,他有模有样地跟着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脸,“我叫玙玙。”   席玙的双眼一直放在苏冶脸上,没挪开过,观察着苏冶的反应。   他身体变小了,但不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席玙幼年时偏向雌雄莫辨的精致可爱,和成年后被粉丝爱称成“荷尔蒙毒药”的略带邪气又俊美的长相有差距,但眉眼之间是能够看出两者的相似的。   苏冶不可能看不出来,席玙原本笃定了这一点。   五年前不告而别,音讯全无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   没人知道席玙血液里涌动叫嚣着的声音有多喧闹,争先恐后地催促他抓住苏冶,攥住他的脖颈,让他哪里都去不了,让他眼角发红地向他道歉。   五年前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时的情绪仍旧残留在心间,日以继夜地反复挤压着他脑中那根脆弱的弦。   现在他变小了,他有更好的方式来报复苏冶,把插在他心里五年的刀□□,狠狠地扎进苏冶的心里,让他也亲身来体会一下这份焦灼。   但面前的苏冶听见“屿屿”这两个字后,面上没露出一分一毫的怔忡或动摇,只是表情仿佛更温和了些,那双柔潋的眼睛微微弯成熟悉的弧度。   仿佛真的是在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可爱幼崽一样。   这幅温柔笑容的面孔真的足够可恨。   席玙心里的那股气儿突然像是被戳破了一样,一下子觉得无比没劲儿。   苏冶仍旧笑眯眯地,“是哪个字呀?”   席玙松开饱受摧残的舌尖,眼神垂落到几乎拉至苏冶喉咙处的亮晶晶拉链,又转到苏冶那双笑吟吟的双眼上。   “岛屿的屿,屿屿。”   没劲儿,太没劲儿了。   王PD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小苏哥哥是第四位到达深绿的家长。很遗憾,深绿的前三套房已经被提前到达的刘宋and Louie组,丁和婉and丁天天组,舒灵and小风组入住啦!只剩下一套房间,请我们小苏哥哥带着玙玙宝贝抵达并入住吧!”   [苏冶你是真的慢!!我急死了!!]   [空降来的,小苏哥哥是为啥晚到的呀?]   [别问,问就是邪门。]   [对,还真是邪门,门和人都很邪]   苏冶听完后脸上又浮现出一点懊恼和抱歉,他揉了揉漂亮幼崽的头,“对不起哦,让你久等了。”   让你久等了。   席玙听着着这句话,眼皮子动了动,嘴角牵了一下算作是回答。   苏冶站了起来,无比自然地伸手牵过漂亮幼崽的手,席玙手指动弹了下,没有躲开,安静地任由苏冶牵住他。   席玙漫无目的地想,苏冶的手有点凉,多半是衣服穿得少,被风吹着了。   一大一小两个顶顶漂亮的人站在深绿的门厅内,大的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小的脸上显得有点漫不经心的懒散,两个人都看着镜头后的摄制组和王PD。   王PD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请我们小苏哥哥带着屿屿宝贝入住吧!”   苏冶嗯嗯嗯地点头,再次和摄制组们对视着。   这间名为“深绿”的民宿规模非常大,单间和独栋加起来约莫有百来个客房,节目组不说他们住哪儿的话,压根就找不到那套房子在哪个位置。   [哈哈哈笑死了,这组嘉宾是不是第一次上节目,入住是没那么容易滴!]   [算了,苏冶这个脑子吧,我已经想象到他今晚露宿街头的惨状了]   [出来打不开门,进去找不到门,横批:邪门]   [嗷嗷嗷屿屿崽崽好可爱,完全小大人一样的感觉]   [草,感觉这个幼崽和嘉宾相性可能意外的合适,一个迷糊一个细心,一整个期待住了就是说]   [SY你再站着信不信我刀你,赶紧动起来!]   直播中的苏冶从左看到右,默默在心里收回了自己之前“才刚开始拍摄,节目组还没发力”的天真想法。   弹幕还在飘着提刀催促苏冶搞快点的发言。   苏冶看不到这些,他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掌心中屿屿的手,偏头笑道:“崽崽放心,哥哥一定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崽崽”时机恰好地掀起眼皮懒洋洋笑了笑,“好的呢哥哥,全靠哥哥了。”   [啊啊啊小苏哥哥好宠我爱了!]   [啊楼上我觉得屿屿竟然有点撩...我有问题我面壁]   [SY,算你还有点良心]   [捏妈的我刚才是真的替SY紧张了一下...别第一期就大爆水连住的地方都进不去]   [友友们刀先别急,我感觉SY可能有头绪了,大家再看看]   苏冶捏了下屿屿的手指,往前走了两步。   所有人,包括摄影棚里的小杨和沈萌都全神贯注地盯紧了画面,关注着苏冶究竟会如何解决节目组的入住挑战。   苏冶抬头,抿着唇可怜巴巴地对王PD眨了眨眼,淡亚麻色的鬓发被初冬的凉风吹得微晃,轻拂过那双漂亮的眼睛。   “真的一点提示都没有吗?”   王PD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弹幕静默了一瞬间。   [......]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组嘉宾犯规啊!!!]   [给他提示!PD快给我们小苏哥哥提示!现在!立刻!马上!]   [...MD苏冶!!收起你的小伎俩!!!]   [我要骂啥来着,特么的他一招给我整不会了]   [我受不了了糊友们,我明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自刀了]   [对不起友友们,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仇糊,我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我操你们别敌不动我自动啊,那可是圈团罪人啊!没出息!]   [说得好!我先歇会儿,一会儿扛把更大的刀来]   看着王PD的那双漂亮眼睛眨巴了一下,“PD?”   站在冷风口吹久了,王PD感觉自己有点头晕,上下嘴皮子碰了一下道:“在北面...”   苏冶继续柔和笑着盯着王PD的眼睛,“PD还有别的提示吗?”   王PD刚想继续张口,旁边反应过来的摄制组大哥拿着那个塑料小手戳了一下王PD的腰,给王PD戳得一激灵。   “没有了!小苏哥哥不可以犯规哦!”   苏冶双唇动了下,微偏过头轻飘飘叹了口气,低垂的双眼里流转着一丝失落,清冽好听的声音夹杂着一点不知所措和遗憾。   “啊...是这样吗,对不起,我给PD添麻烦了。”   垂下的长睫轻动,上面眉尾的一点红痣掩在滑落下来的碎发后,漂亮双眼略带歉意地弯了起来,微扬的眼尾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   “没关系的,我找找看。”   王PD没说话,旁边摄像大哥拿着塑料小手又猛戳了好几下她的腰。   “反正都说在北面了,而且这还是最后一位嘉宾,节目流程耽误久了也不好,要不我们再给点提示吧?”王PD回神,悄悄跟摄像老师商量了一下。   这,绝对不是她见色起意,只是为节目组流程着想,完全发自真心。   摄像大哥刚想无情说不,看到穿着棉服的苏冶在寒风里缩了缩脖子,嘴巴里的话一下子就有点要说不说,要咽不咽的。   节目自有流程在,王PD说的也有道理,就给一点提示算什么犯规?灵活拍摄罢了。   再说了,他们这是娃综,前面几组幼崽撒娇求提示的事也不是没有,这哪儿能算破坏规矩呢?传统艺能罢了。   虽然这组吧,感觉撒娇役不是幼崽,苏冶也没有搞撒娇这套,但看着就是莫名其妙有那么一点点心肝颤。   摄影大哥也灵活,话收回嘴点了点头。   苏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笑容都明媚不少,看得王PD又有点晃悠。   “那就破例给我们小苏哥哥一个提示——”   苏冶正等着王PD的话,忽然手指一痛。   他低头,身旁的漂亮幼崽面无表情地又掐了一下他的小拇指。   *   作者有话要说:   黑粉:感觉SY有头绪了   苏冶:浅浅装个可怜 第017章 甜味   漂亮幼崽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又变成了那种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见苏冶低头后,仰头皮笑肉不笑地递过一个笑容,拽着苏冶的手就往回走。   王PD的话还卡着一半没说,和摄像大哥面面相觑。   席玙的脚步很快,不过毕竟是幼崽身材,苏冶踉跄了一下也很快跟上,赶紧拉稳席玙的手。   “崽崽怎么啦,PD在告诉我们房间位置呢,哥哥问清楚后就能带崽崽去休息啦。”   苏冶见屿屿没有反应,轻轻晃了下屿屿的手。   席玙忽然一下子停住,苏冶差点直接撞在他身上。   后面的摄制组在远处跟拍着里面两人的动向。   席玙安静地站在前面,苏冶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蹲下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背,“崽崽?”   啪地一声,漂亮幼崽一下子转过来,双手猛地捧住苏冶微凉的脸颊,苏冶的嘴巴一下子被挤成了“o”型。   苏冶眼睛眨了两下,眼尾的睫毛划过席玙食指指尖,有一点微痒。   苏冶不确定地又叫了一声,“崽崽?”   席玙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贴近,苏冶看着面前的漂亮幼崽,心里忽然很莫名“咚”地一声跳动了一下。   漂亮幼崽的额头贴在苏冶的额头上,鼻尖几乎要对在一起。   漂亮幼崽睁着毫无波澜的精致可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眸子,瞳孔微缩,一字一句开口出声。   “哥哥,你对每个人都会这么笑吗?”   苏冶听着这句话,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远处的摄像组拍摄着里面的两个人,但角度只能拍摄到苏冶蹲下来的背影,还有高出蹲着的苏冶半个头的漂亮幼崽,看不到两个人之间的动作。   一丝甜味逸进苏冶的嗅觉中。   苏冶的嘴巴被挤得微撅起来,淡红色的唇上晃动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光泽。   “崽崽,你在说什么?”   漂亮幼崽的双眼近在眼前,两个人的睫毛几乎能交拂过彼此,苏冶感觉到漂亮幼崽的气息浮在他的脸上。   苏冶有些看不懂幼崽脸上的表情。   一开始的漂亮幼崽有些懒洋洋的,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但懒散之下又是很独到的细心体贴。   可现在的漂亮幼崽脸上没了之前那些或是面无表情,或是皮笑肉不笑,虽然算不上天真烂漫但也生动有趣的情绪,只剩下一片空泛。   有点让人心惊肉跳的空泛。   像是一片原野,始终暴晒于烈日之下的原野,寸草不生,看不到一星半点除了原野本身以外的东西。   苏冶有点不明白,一个幼崽脸上不应该会有这种表情。   幼崽的虹膜颜色很深,像夜晚时吞噬掉所有反光的海面,看不出来到底是平静无波还是波涛汹涌,因为难以观测到海面后的任何东西。   一开始苏冶将原因归结为漂亮幼崽的眼睛颜色太浓重,黑曜石似的化不开的黑,自然也就看不到底。   苏冶内心有过一瞬间的晃神,这种黑曜石一般的黑让他感到很熟悉,他曾经在另一个人的脸上凝视过无数次。   只不过那个人总是恣意飞扬,耀眼夺目,不会有这种深不见底的眼神。   漂亮幼崽还在盯着他,苏冶几乎感觉自己要掉进那片空旷原野内。   “我在问哥哥,是不是对谁都这么温柔。”   幼崽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睁大了些,像是执着于某些事物的偏执狂,又像是护着糖果的幼童,安静又固执地等着苏冶的回答。   苏冶的心忽然松开了一些。   他明白了,崽崽这是在不高兴吃醋呢。   小孩子对身边的人事物会有种超乎成年人理性的独占欲,可能是看到他刚才对王PD一直笑眯眯地说话,所以才有点不开心了。   他从怔忡中回神,眼角弯弯地笑了起来,看见幼崽的眼里闪着一点红色,大概是他眉尾倒映出来的那颗痣。   “崽崽。”苏冶伸出双手握住席玙覆在自己脸上的手,侧头的时候不经意间蹭了下席玙的掌心,“哥哥是想快点带崽崽去休息呀,崽崽不是累了吗,懒洋洋的。”   他笑着揉了揉席玙的指节。   漂亮幼崽那双空泛的眼睛逐渐凝起神,视线扫过自己被苏冶捏住的手,不动声色道:“是吗?”   苏冶没有回答,席玙抬眼,看见苏冶的脸忽然贴近过来。   微凉但柔软的脸颊压住他的右脸,苏冶单睁着一只眼,亲昵地蹭了一下席玙精致可爱的脸蛋,“我们崽崽真可爱。”   席玙的双唇极其短暂地抿紧成一条线,立刻松开,没有吭声。   苏冶站起来,俯着身又揉了揉他的头,“不过崽崽身上怎么有股蓝莓的甜味呀?”   凉凉的,很清淡的甜,让苏冶感觉很熟悉。   席玙仰着头面不改色笑了笑,“我吃了蓝莓糖。”   “是吗。”苏冶重新牵住漂亮幼崽的手,“我们去找房子吧。”   摄影棚里的小杨又堪堪抹了把汗。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没事姐,哥好像就是把人家拉过去说了两句话,没发生啥。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我看哥还对苏冶抬头笑了下,我跟着哥这么多年哥都没对我笑过。[委屈.jpg]   [美女老板]:我怕你承受不起他的笑容。   小杨想了下,确实,席玙对他笑的时候要么是面带嘲讽,要么是毫无表情,要么是眼神不善。   反正席哥一笑,大事不妙。   席袅又追来一句。   [美女老板]:而且你席哥一向重色轻友。   小杨琢磨了两遍,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发过去一串符号。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   [美女老板]:[不要好奇不该好奇的事.jpg]   小杨收起手机,继续当好席袅的实时监控。   弹幕在苏冶和席玙这段短短的插曲里刷过许多条。   [屿屿好样的!认真走流程守规矩,绝不和某些笨比同流合污!]   [屿屿真男人,给屿屿点个大大的赞!PS:苏冶收起你那些小伎俩!!]   [啊啊啊啊急死我了他俩说啥了嘛!摄像你干脆到月球上拍算了!]   [555其实还想看神仙美哥哥多撒点糖心炮弹捏就是说]   苏冶直播间的在线人数逐渐稳定了下来。   现在是正午,原来就聚首在直播间里的黑粉和超话里追过来的路人,再加其他串门过来的固定观众群,一起形成了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一度压下了舒灵的直播间,双方不分伯仲。   人一多,弹幕里难免就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打破原本就不和谐但清奇有趣的氛围。   [来围观下平替这边进度怎么样了]   [无语,苏冶这算是反流程了吧,别的嘉宾都是认认真真找线索,凭什么他走捷径啊?]   [嘻嘻嘻我们灵灵子已经在房间里和幼崽快乐玩耍了,有些人还在吹冷风啊?]   [SY这是破坏节目节奏吧,拖拖沓沓的,一开始不出门现在又搞骚操作,真就博出位呗就。]   从大清早就守在直播前,拿着放大镜准备挑苏冶刺的黑粉们正因为找不到发泄点,一肚子气儿没地儿发,又被苏冶和漂亮幼崽的互动吊起了胃口,都在忙着当列文虎克。   舒灵直播间的一些故意踩场的粉丝们一进来就满屏刷舒灵的名字,要么就是故意煽风点火带节奏,一时之间弹幕挡住了大半个画面,黑粉们只能看到苏冶和席玙的四条腿。   憋屈不顺了半天的黑粉们一下子就爆发了,火力全开,窝在心里没地儿发的邪火和存货全部用在了这些踩场的舒灵粉丝们身上。   [TMD家里死了人到处奔丧是不是,刷屏狗能不能滚啊?]   [舒灵粉丝是不是文盲?苏冶两个字看不懂不会念?刷舒灵滚回去刷,挡到你爹砍人了!]   [反你马的流程,哪组嘉宾没撒娇求情求线索?真就驰名双标呗就?]   [真特么无语,真就有这么没脑子的人,苏冶就是眨两下眼多问了句,王PD说不能多问人家就没问了。隔壁组小路易都快抱着PD大腿打滚了也没见有人说,大家都乐乐呵呵的,就你家逼事吊事多]   [纯综艺粉我说一下,撒娇cue线索这是小怪物老传统艺能了,小苏哥哥这组还算是相当克制的,往期威逼利诱的也不是没有,真没必要拿这个说话,我觉得小苏哥哥挺好的啊]   [哦你们的00子腆脸卖乖PD没答应就无能狂怒来这里舞啦?那长得没SY好看确实没办法嘻嘻,SY眨个眼都比你们00子夹嗓子来得快,人间夹子就是说]   舒灵出道晚,早期是靠人设出圈,粉丝群体相当喜欢蹦跶,一看自家哥哥被这么说,立刻抓住一切可以攻击的点来控评吵架。   [嗯嗯嗯你们最纯你们最真,平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SY现在人气还不如灵灵子一条微博的点赞多吧?笑死]   [无语,苏冶直播间观众就这个素质吗,嘴巴好脏啊...受不了]   苏冶直播间的人数虽多,但占大头的仍旧还是有备而来准备辱骂苏冶的黑粉们。   别的不说,吵架简直是他们的老本行,没一个虚这些舒灵直播间涌过来的粉丝。   [跟我谈素质?笑死,我提刀进的苏冶直播间,就没打算斯斯文文出去]   [这就嘴脏啦?看不起谁呢,我把你爹妈骨灰扬了,再给我加个手脏谢谢]   [笑疯了友友们,是我看错了吗,舒灵粉丝也好意思拿素质两个字说事?粉圈第一毒瘤就是你们家粉丝吧]   [正找不到人骂就有小宝贝凑过来,行啊今天先拿舒灵粉丝开个刀,给SY来个下马威,等着我明天的]   [MD看不惯舒0这群粉丝很久了,我们和苏冶之间是我们的事,你来凑个屁的热闹,苏冶再糊也是你家哥前辈,忍不住就憋着,狗傻逼]   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舒灵粉丝本来是看苏冶直播间人数高过舒灵那边,想过来反串一下赶客的。结果两方吵架直接从直播间吵到了微博,不少人惊异于苏冶黑粉的战斗力,慕名前来观战,结果苏冶直播间的人气反而又抬了个台阶。   为他人作嫁衣裳,舒灵粉丝给气得眼斜口歪。   黑粉们倒也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来苏冶直播间的初衷,骂的对面装死不敢还口后收放自如,再度驻扎在苏冶直播间内。   [啊友友们,我邪气儿抒发出去了,现在看天蓝花香,决定暂时放过苏冶五分钟]   [我也是,暂时歇息一会儿]   [来看可爱崽崽啦muamuamua]   黑粉们平和了不少,一脸愉快祥和地看直播。   直播中,苏冶已经和漂亮幼崽在深绿大厅内收集到了一些线索,两个人在黑粉们和舒灵粉丝们吵架的期间大致推理出了一个范围,正准备动身。   解决了一件大事,苏冶牵着漂亮幼崽,明快出声,“王PD说在北边,我们先去北边看看吧。”   漂亮幼崽抬头笑了笑,“好,我跟哥哥走。”   苏冶看着幼崽脸上的笑容,感觉自己的心都化了,牵着幼崽的手轻轻捏了捏。   走了几步,漂亮幼崽忽然又停下脚步。   苏冶低头,“嗯?崽崽怎么啦?”   席玙似笑非笑地开口,拽了下苏冶的手指,“哥哥,你走的是南边。”   弹幕沉默了一瞬。   [...服了,真是一刻都不能放过这个笨比男人。]   [真就不给友友们休息的机会是吧]   [...苏冶!你能不能争点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席玙:你们当我是死的啊?   ---   蓝莓糖!要考! 第018章 别扭   直播的弹幕刷的滋儿哇乱叫,好在当事人暂时看不见这些。   苏冶在漂亮幼崽的提醒下,又在摄制组一半无奈一半放水的提示下,磕磕绊绊也算是顺利找到了和幼崽下榻的第四套客房。   深绿民宿占地面积十分可观,并不像一般民宿那样独栋里许多单间,而是像露营地一样的设置,许多独立小院分布在这一片山脚到山腰的距离。   苏冶和漂亮幼崽的第四套房在接近山腰的位置,马卡龙色的圆圆房顶和拱门,相当有童话气息。   “崽崽小心门槛喔。”苏冶牵着漂亮幼崽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幼崽留意脚下,柔潋的脸上是挑不出错的笑意。   席玙没什么反应,只是牵着苏冶的手忽然攥紧了些。   他平静地在心里倒数着,三,二,一。   果然,“喔”这个字的尾音说到一半,苏冶还没来得及转头,自己脚下先被门槛处的一块大鹅卵石给绊了一下。   苏冶吓了一跳,差点顺势直接脚踝撞上门槛,好在漂亮幼崽刚好那个时机拽了他一把,不至于整个人跌跪下去。   [......SY你牛!]   [...我服了友友们]   [啊啊啊小苏哥哥走路小心啊!]   [嘻嘻屿屿好贴心,爱了]   苏冶扶着门边站稳,胸口惊吓般地起伏了两下后记起身后的漂亮幼崽,赶紧转头。   “崽崽,你没事吧?!”   漂亮幼崽面无表情的脸上眨了下眼,像是无声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席玙看着苏冶晃动中有些凌乱的发梢,心里对苏冶的记忆越来越鲜明生动地流淌出来。   一开始在机场大厅见到苏冶的时候,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熟悉的小动作和痕迹。正式在节目中时隔五年再次接触到时,又觉得苏冶隐隐约约变了很多。   但有些东西仍旧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没有那么容易轻易改变。   ...例如依旧笨手笨脚。   席玙垂眼看了下这个门槛,两条笔直细长的腿非常稳当地迈过去,站在门槛内又晃了晃苏冶的手。   苏冶映在清浅阳光下,面容有点模糊,就像席玙现在反应迟钝却又记忆清明的大脑。   苏冶似乎认输般地叹了口气,“崽崽好厉害呀。”   席玙嘴角往上皮笑肉不笑地扬了一下,心想这算什么厉害。   更厉害的他还没使出来呢。   小院打开的门上挂着“糖果小屋”四个可爱的大字,苏冶牵着席玙在摄像机前念出声,眼睛里似乎映出了斑斓的色彩。   席玙看着那双眼睛里流转的颜色,“哥哥喜欢这种风格?”   这话说得有点小大人了,好像他们两个人角色颠倒了一样。   苏冶忍不住笑了一声,“嗯...也不是,这个小屋的颜色有点像哥哥以前住过的地方。”   席玙上扬起来的嘴角落了回去。   苏冶以前住过的地方,有他参与的那段时间不过两点一线,没有通告的时候在公司练习,练习完回他们一起租的那间房子。   似乎有香樟树的气息在记忆里复苏,在格格不入的初冬产生出逼真至极的错觉。   他和苏冶住过的那间小区在南市一处人文气息浓厚的区域,楼房都是淡黄浅白的颜色,最浓烈的色彩莫过于香樟树的那一抹深绿。   没有这样明快亮眼的彩色。   那苏冶说的多半就是他消失的这五年住的地方,在席玙找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这样明亮自在的色彩。   甚至于苏冶提起的时候,那双一直充斥着客套与礼貌的双眼里亮起了一瞬间。   看起来是很喜欢那个地方。   苏冶的手心一空,漂亮幼崽忽然抽出了手,率先背着小背包走进屋内,留给苏冶一个背影,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如何。   他最后抬头看了眼沐浴在阳光里的淡彩色院墙。   苏冶很喜欢这种跳跃又不会过于刺眼的彩色,在灰败的冬季里会显得相当明快,让人心里松快不少,像透出云层的一点阳光一样,因为稀少,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崽崽好像累了。”苏冶自言自语了一句,对着摄像机眨眨眼,抬脚离开阳光和彩色下,穿过斜下的阴影,踏入屋中。   这间小院的条件比苏冶想象的好很多,一开始苏冶以为挑剩的房子会比较破旧,现在看来倒也不至于,只是在半山腰上,到下面距离最远。   漂亮幼崽已经坐在了客厅兼起居室的单人小沙发上,披着过颈黑发的脑袋微垂,小背包抱在双臂中,听见苏冶进来的动静也没有抬头。   苏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行李箱放在一旁,蹲在漂亮幼崽的面前,伸手戳了戳幼崽的脸蛋。   漂亮幼崽躲了一下,苏冶笑笑,又伸手戳了戳。   “崽崽,怎么不开心啦,和哥哥说说好不好?”   漂亮幼崽微抿着唇,没有出声。   苏冶歪着头,食指挽起垂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挤到幼崽低垂的脑袋下,寻找着幼崽微卷黑发后面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崽崽怎么不理哥哥呀,是不喜欢哥哥吗?”   外面摄制组争分夺秒地拍摄着这组温馨又唯美的场景。   幼崽闹别扭也在节目组的预料之中,嘉宾和幼崽之间的相处交流无疑也是节目的一大亮点。更别说实习奶爸组的特色,本来就在于和陌生幼崽之间拉近距离的过程。   席玙听着苏冶这句话,眼神动了动。   他其实很少在镜头面前真的流露出什么情绪,多年的演出经验已经完美锻炼出席玙掩饰情绪的本能。即使是偶尔因为苏冶的失控,也只是身边的助理和家人才能窥探到一二。   但刚才见到苏冶双眼流转着光芒的模样,他许多压在心中的情绪忽然松动了一下。   或许自己五年间的执着其实什么都不是。   不应该这样。   席玙眼睫动了动,开始一点点收拢倾泻在外的情绪,双眼又逐渐变得有些空泛。   直到鼻腔里忽然涌入一股淡淡的柔顺剂的香味。   苏冶抱住了他。   漂亮幼崽年龄虽然不大,但五岁小男孩的身板已经算不得非常娇小。苏冶抱起席玙的时候,整个人身子轻微摇晃了下,小腿肚撞到沙发后才站稳一些。   “......”   席玙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双腿腾空,整个人陷进苏冶软乎乎的棉服中,转眼是一大片刺眼夺目的瓷白色,脖颈上的肌肤随着抱住自己的人的呼吸重重起伏。   柔顺剂的香味之后,清冽的雪松味道透了过来。   脸侧就是柔顺的浅亚麻色发丝,苏冶柔和笑着抱住幼崽,脖颈和漂亮幼崽贴在了一起,两种脉搏陡然贴近。   席玙的头被轻轻按了一下,顿时埋在了苏冶颈弯中,面颊贴着苏冶细腻又挺拔的脖颈,整个人睁大了眼。   “崽崽是不是想人了,难过了呀?”   席玙听见苏冶轻柔如同绸缎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贴着脸颊的脖颈传来轻微振鸣,仿佛在反复提醒着他,现在互相贴拢在身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夜半恍惚时的错觉,也不是梦境中的虚影。   他喉咙滑动了一下,嗓音有点发哑,试探着一字一句出声。   “哥哥呢,有想过谁吗?”   耳旁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变成极轻的笑意。   席玙抱着苏冶脖颈的手攥了起来,手心里捏着暖意融融的棉服衣领。   轻飘飘的笑声好像只有短短一瞬,立刻消散在空气之中。   苏冶的脸朝向另一侧,席玙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只能从紧贴着的脖颈上感受到苏冶似乎极其细微地呼了口气。   苏冶抱着怀里的幼崽,脑海里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视线里是从窗外流淌进来的薄薄日光。   他蹭了蹭漂亮幼崽的脸颊,漂亮的脸上透出一点笑容,像是偷尝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   “嗯...不告诉崽崽。”   席玙捏着苏冶棉服衣领的手松开了,一瞬间有种想改个方向去捏苏冶脖子的冲动。   [啊啊啊啊幼崽闹别扭的戏码永远是我最爱看的!!]   [5555我也想被小苏哥哥抱啊啊啊啊...好苏!!]   [这次看在幼崽的份儿上我就不喷苏冶了]   [好浪漫啊......]   [大漂亮和小漂亮贴贴!!!给我往死里贴!!!]   苏冶已经把席玙放了下来,席玙仰起头来看着笑眯眯的苏冶,之前那些流淌出来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只是又开始有皮笑肉不笑的趋势。   这个笑容果然还是很可恨,席玙盯着苏冶想。   短暂的浪漫治愈时刻过去后,王PD为两个人下达了新任务。   “请家长和幼崽整理个人物品。”王PD笑颜如花,“两个人一起只可以留下十样必备用品,请我们小苏哥哥和屿屿慎重商量哦!”   苏冶刚把行李箱拖进卧室,听见这句话后,笑容一下子淡了几分,茫然抬头。   漂亮幼崽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背着自己的小背包跟着一起走进卧室里。   糖果小屋只留了一间卧室,一大一小两张床。漂亮幼崽轻巧坐在一张藤椅上,晃着腿看着苏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以,只能留十样是吧。   他拉开自己的小背包,叮铃哐啷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   有创可贴,充电器,蚊虫药,一些压缩饼干,齐整得可以换双鞋直接上山过夜。   本来是席玙想着这次在山林地里录节目,提前让小杨去准备好的东西。   现在突然不是那么想把这些东西留下来了呢。   苏冶看着那堆东西,漂亮眼睛里有些震惊。   崽崽也准备的太齐全了吧?他还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会带点玩具糖果,最多带个游戏机或者漫画书,没想到居然这么...齐整。   他压根想都没有想到带这些东西。   这次换席玙笑眯眯地看着苏冶,“哥哥都带了些什么呀?”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看到,抱歉抱歉QAQ 第019章 零食   苏冶在震惊中沉默地拉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敞开后忍不住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行李箱里,左边是清一色卷成卷的衣物加几件外套,甚至还有一顶毛线球帽子和厚厚的羊毛围巾。   席玙眼神在那顶帽子上的毛线球上停留了片刻,转向另外一半行李箱内。   一大包糖果,几袋薯片,一对杂七杂八的零式,角落里挤着几本书,一个洗漱包。   苏冶看见席玙的眼神,欲言又止地解释道:“想带给崽崽的...崽崽还可以拿去给其他小朋友吃...”   [行了SY你别解释了,就是你想吃是吧?]   [哈哈哈哈不是,确定不是屿屿和小苏哥哥的行李互换了吗??]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快快快把屿屿带的东西留下!!零食什么的不重要!!]   [屿屿贴心好男人,SY你到底行不行]   苏冶看了下屿屿倒在床上的东西,再看看自己的另外半个箱子,耳根子罕见地有点发热。   “那这些就不要了吧,只留必备物品就——”   抓着空书包坐在藤椅上盯着苏冶行李箱的漂亮幼崽忽然欢呼了起来。   “哇!哥哥真好,都是我爱吃的!”   漂亮幼崽一下子蹦跶下来,一只手抱住薯片,一只手拿起那一大包糖果,脸上的笑容相当灿烂。   “太好啦,谢谢哥哥,屿屿最喜欢这些啦!”   苏冶半句话咽在嘴里,看着漂亮幼崽把床上那堆蚊虫药之类的东西全部推开,一件又一件地把零食拿出来。   后面王PD笑呵呵地计着数,漂亮幼崽一口气就拿出了九件,托着脸看着不知所措的苏冶。   苏冶看漂亮幼崽动作停下来了,赶紧把自己的洗漱包拿出来占掉最后一个位置,同时语气柔柔地和漂亮幼崽商量起来。   “崽崽,要不要把创可贴留下来呀,万一摔倒了可以用呢?”   漂亮幼崽笑眯眯地,“我走路很小心的,不会摔倒,哥哥放心。”   苏冶卡住,一瞬间甚至在想,面前这个几岁的幼崽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他刚才差点绊倒的事。   “那,那指南针要不要留下来,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漂亮幼崽仍旧抓着那包糖果,“上学的时候学过怎么辨认东南西北,我都记得。”   苏冶觉得那股奇怪的阴阳怪气感更严重了。   一番商量未果,倒是贡献出不少综艺效果。后面王PD掐着表,“要到时间了哦,请小苏哥哥和我们屿屿尽快做出决定,不然行李就要全部收走了。”   苏冶最后挣扎了一下,“屿屿带着这么多东西,没有一样想留下来的吗?”   漂亮幼崽摇摇头,“哥哥带的东西就足够啦。”   苏冶回国这么久,第一次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脖颈有点发痒,他随手偏头挠了一下,无奈笑道:“好吧...屿屿想要这些的话就把这些留下。”   他跪坐在地上,把其他不幸落选的物品开始一样样往行李箱里放。   漂亮幼崽坐在藤椅上晃悠着腿,眼睛里透出一点恶意的光。   “不过崽崽说过之前吃了蓝莓糖对吧,不可以吃太多糖哦,容易长蛀牙。”   苏冶随口提醒了一句,侧身开始收拾床上的东西。   席玙正想张嘴再阴阳两句,视线一晃,冷不丁看到苏冶脖颈上刚才挠过的那块泛起一小块红,在瓷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苏冶似乎是觉得痒,抬手又摸了下,嘴里还在嘱咐着席玙不能贪吃零食,没说什么。   那块红色更明显了。   席玙的眼神定住。   弹幕一片唱衰。   [唉,我看了一圈,只有小苏哥哥这组是住在半山腰上的,晚上蚊虫肯定很多,不留必备品的话肯定不行啊]   [靠,SY你带那么多零食干什么!!怎么不带瓶花露水啊笨比脑子!]   [我甚至有一点点开始同情苏冶了友友们]   [呃啊啊啊屿屿太可爱了,我是小苏哥哥我也不忍心看屿屿不高兴,但是又心疼两个小漂亮之后怎么过日子...555我太难了]   [哎,幼崽年纪小,再怎么样也会对零食更感兴趣,没办法啦...]   坐在藤椅上的漂亮幼崽那两条细长的小腿突然不晃悠了,啪一下跳了下来。   苏冶正在忙着收拾行李,听见声音后没有抬头,只是挠了下脖颈温和开口,“崽崽怎么了呀?”   漂亮幼崽面无表情站在行李箱前,把苏冶刚放进去的蚊虫药拎了出来,手里的薯片一把塞进了箱子里。   “算了,突然觉得没那么想吃薯片了,哥哥还是把药留下来吧。”   苏冶惊喜地抬头,微扬的眼角都仿佛更顾盼神飞了一些,眉尾的那点红痣和脖颈处的红包一样显眼。   “真的吗崽崽?”   真的假的,难道他说的不是中文?   席玙心里有些不耐烦地把蚊虫药递到苏冶面前,“真的啊,哥哥。”   苏冶刚想伸手接过,脸上忽然又泛起一层犹豫之色。   崽崽年纪这么小,都能够为了大局放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一个大人反而被崽崽照顾,总感觉心里有些愧疚。   崽崽也太好太可爱了吧。   崽崽能选择放弃一些东西,他也能。   要不...为了崽崽的薯片,蚊虫就先忍一下吧。   苏冶脸上短暂地犹豫了一瞬,变成柔和得过分的笑容,倒是比一开始习惯性的温和面容显得真实了不少,看得漂亮幼崽眼神晃了一下。   苏冶把蚊虫药放回箱子里,又把薯片拽出来塞给幼崽,带着一点感动之色开口。   “没事的崽崽,哥哥能忍,崽崽喜欢薯片就拿着,不用为了哥哥憋着,哥哥会想办法的。”   席玙后槽牙磨了下舌尖,看一眼自己手里的薯片,又看了眼表情仿佛融化开来的苏冶。   他撑着假笑,“不,哥哥,我真的突然不想吃——”   苏冶不容分说地把薯片塞到他怀里,“没关系,哥哥知道崽崽的意思,崽崽放心吧。”   席玙烦躁地盯着苏冶脖颈那枚红痕,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苏冶还沉浸在和漂亮幼崽之间惺惺相惜的感动之中,手里忽然一凉。   面前的漂亮幼崽强行把蚊虫药按在他手心里,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声。   席玙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   “哥哥,我骗你的,其实我真的不喜欢吃薯片。”   ...谁爱吃谁吃去吧。   [5555太治愈了好感动啊!!]   [大漂亮小漂亮都好为对方着想,有被暖到!]   [SY这次还行哈,屿屿好宝贝]   [节目组!!把薯片和药都给他们!!]   [好暖心,小苏哥哥好体贴,屿屿宝贝好懂事]   苏冶又推了两下,见推不掉后只能收下蚊虫药,把薯片塞了回去,表情有些遗憾。   崽崽年纪还小,贪吃也很正常,肯定是为了两个人着想,故意装成这样的。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好想把薯片给崽崽留下来啊。   趁苏冶出着神,漂亮幼崽脸上带着假笑,把一大包糖果和其他杂七杂八的零食也换成了那些山林必备物品,在苏冶反应过来前按着苏冶的手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弹幕又刷了一波暖心。   王PD拎着苏冶的行李箱问了一遍,“确定就留这些东西对吗?”   苏冶点点头,坚定地握着崽崽的小手。   王PD比了个OK,“看来我们小苏哥哥和屿屿之间协商的非常顺利,留下来的都是必备物品。”   摄像组很上道地凑上去来了个特写。   苏冶拉着漂亮幼崽回头。   他看到床上的东西一呆。   除了洗漱包外,全是一些野外出行必备物品,压根就没有零食的影子。   他低头看屿屿,漂亮幼崽正好抬头,露出个虎牙尖尖的微笑,“谢谢哥哥。”   苏冶脸上怔忡了片刻,随后才慢慢泛起柔和笑容。   “哥哥才是,谢谢崽崽。”   席玙盯着那个笑容看了两秒后,才收回眼神。   “那么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就请我们的小苏哥哥和屿屿下山,在深绿和其他嘉宾与幼崽们会合,一同共度快乐的午餐时光吧——”   下山又费了一阵功夫,到达深绿的时候两个人的裤脚都有些凌乱,好在带了药,一路上没有受什么蚊虫侵扰。   再次站在深绿廊下时,两个人的心态都稍微有了一丁点改变。   苏冶脸上的客套融化了一些。   一。浴盐。开始原本只打算照顾好幼崽,听苏岚的话好好上节目,没有必要显露出太多多余的情绪。   但现在身边有了个屿屿,虽然有时候有点阴晴不定,但一直体贴又细心。   他要带好身边的这个漂亮小男孩才行。   苏冶身旁的漂亮小男孩则思绪万千,一副扑克脸。   他原本不是这样计划的,本来是准备在节目里想尽办法往死里整苏冶,让苏冶出尽洋相吃吃苦头。   席玙想起出车祸前,恍惚幻觉中在他耳边呢喃出声的苏冶的面容,和现在挂着笑容的苏冶重合在一起,纠葛成一种理不开的形状。   他身上的气压又低了一些。   深绿门厅内传来小孩子蹦蹦跳跳嬉笑打闹的声音,一个小男孩捏着一个小风车跑了出来,见到席玙和苏冶脸上一亮。   好漂亮的大哥哥!还有旁边的小女孩,应该也是和他们一起的小伙伴吧!   小男孩跑过来,“大哥哥你好!妹妹你也好!”   漂亮大哥哥笑了一下,“你好哦,不过我旁边的这位是...”   小男孩已经把自己手里的小风车喜滋滋递了过去,“妹妹,我的风车给你玩!”   “小女孩”抬起头来,一股低气压立刻涌了出来。   小男孩迎上一双黑曜石一般但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只有风车慢悠悠转着。   “妹妹”嘴巴动了动,清亮好听,声音里已经有了些未来炙手可热的百大新人王的影子,是独特又悦耳的小男孩声音。   只是这声音有点散漫,没什么情绪。   “啊?妹妹?哪个妹妹?”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起来看到一位宝贝读者关于入V的评论不知道为什么被审核删了...汗,摸摸这位宝贝!   给大家报告一下,和编辑商量后,本文将于31号(下周一)入V!明天会更6K,周一加更1w4!对1w4!(吐血但自信) 第020章 挑食   席玙能听到自己左边顶上飘下来一丝没压住的轻笑。   从出车祸到现在,从病院呆的那几天到真正见到苏冶后,折腾压抑的低气压伴随着混沌不明的心情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   席玙又用犬齿磨了下舌尖,这是他想抽根烟又不方便时养成的坏习惯。   拿着风筝的小男孩迟疑了,脸上的表情僵住,手里的风车还在吱呀吱呀地转。   苏冶牵着席玙,只能看到席玙略微凌乱的头顶,看不到漂亮幼崽的表情如何。   这么小的年纪被认错了性别,估计会大受打击吧。崽崽再怎么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子。   苏冶嘴角不自觉噙着一抹笑,温柔地看着身旁的漂亮幼崽和拿着风车的小男孩。   席玙看了那个小男孩一眼,又看一眼那个风车,脑海里响起“大风车吱呀吱呀悠地转”,嘴皮子一碰,尽量压抑着自己的烦躁,“你在说哪个妹妹?”   风车略微颤抖了起来,刚才还活力满满的小男孩眉毛一搭,红了眼圈,被席玙身上那股低气压给压得酝酿好的招呼都给忘了。   “呜...你...你是弟弟啊......”   摄影棚里的小杨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飞起。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我去,姐,哥把人家小孩吓哭了!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我就说哥这气质不行吧。[牛逼.jpg]   [美女老板]:其实...你哥已经相当友善了,你没发现对那小男孩比对你有耐心多了,还多问人家一遍。   小杨觉得自己的内心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回了个哭泣的表情包就没有继续发消息了。   苏冶脸上的笑还没下去,听见小男孩颤抖的嗓音愣了一下,“小弟弟,你怎么了呀?”   “小风?怎么跑出来了?”   苏冶刚想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深绿门厅内传来一道声音,听着很清淡干净。   弹幕里原本还在挑刺苏冶是笨比,一下子被一群彩色带特效的气泡给刷了过去。   [啊啊啊灵灵子!!姐姐永远爱你!!]   [人间薄冰灵灵子,至上美貌强无敌!]   [舒灵!呜呜呜呜妈妈来看你了!]   正看苏冶和其他小孩第一次见面就出状况看得爽的黑粉们一下子不爽了。   [不是,sjb啊,还来?去你们哥直播间刷啊?]   [无语了舒0粉丝跟蝗虫似的,走哪儿都要刷一下屏]   [...SY那些脑残粉丝呢?出来对刚啊,你们小苏哥哥的主场都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不是,我黑SY归一码事,SY真就一点能打的粉丝都没有啊??]   黑粉们生出一点微妙的不舒服,他们此行是来黑苏冶不假,SY这种糊糊的直播间被舒灵的粉丝们占据了,本来应该是让他们很舒爽的一件事。   苏冶嘛,糊咖嘛,他们从早上坐到中午就是为了看苏冶被打回原形的嘛。   但是看着满屏的舒灵,压得苏冶只有几根头发丝坚强地从弹幕后现出来,黑粉们突然就有些不爽了。   很快,灵活的黑粉们为自己的不爽找到了非常恰当的理由。   [舒0粉丝滚啊!别压屿屿的番OK?回你们自己直播间去]   [烦不烦?爷都没办法挑刺了,什么都看不见]   [00子粉丝真的是人人追打喊杀的群体,我无语]   许多只是为了来看节目的纯综艺粉丝和路人观众也不满起来,奈何舒灵这群粉丝都是有计划有目标的,把小半个直播屏幕压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散开。   画面里,一个棕褐短发,面容干净清爽的男生从深绿门厅中走出。   舒灵当时能进Oril替补,外貌条件也是不差的,虽然不像苏冶那样有种独特的辨识度,但在爱豆圈里也还算能打。   他站在深绿门口,看着远处几步牵着个漂亮小男孩的苏冶,眼睛轻眯了一下,脸上迅速挂起笑容。   “苏冶哥。”   苏冶抬头,温和笑着点了下头,简单打了个招呼。   捏着风筝憋泪的小风看见舒灵出来后,依依不舍松开漂亮大哥哥的手,回到舒灵身边。   苏冶笑了笑,“原来是叫小风啊。”   小风眼睛一亮,立刻点点头,“我叫舒风!灵灵哥哥是我的堂哥!”   苏冶摸了下他的头站直起来,脸上的笑容仍旧柔和,冲舒灵挥了挥手,“外面冷,先进去吧。”   舒灵站在门口,忽然觉得苏冶脸上的那个笑容无比刺眼。   他拉着小风回头,“哥,好久不见了,哥这几年是在休息吗,好像都没怎么看到过哥哎。”   苏冶的脚步停住。   弹幕热闹了起来。   [哇,这两组嘉宾是认识吗?感觉语气好像很熟的样子哎]   [哦呵呵当然认识了,你小苏哥哥二话不说退团甩个烂摊子给灵灵子,灵灵子在里面当了半年工具人最后等到个散团,能不熟吗]   [心疼我们灵灵,脾气真的好,见到SY还能正常打招呼]   [呃呃呃感觉有大战一触即发]   [脾气好?这火药味都要溢出来了粉丝还能吹脾气好?真的牛皮]   [无语了我们灵灵这还不算脾气好??是我我恨不得当场跟SY打一架,圈团为什么解散真就当不知道呗?我们灵灵被骗进去打半年工,现在出来还对始作俑者叫声哥,苏冶真就牛逼是吧?]   除了一些关注点在综艺本身上的观众还在发着弹幕,其他黑粉们都有些沉默了,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这事确实苏冶理亏。   Oril是国内Top男团神话里的神话,当初苏冶忽然无理由退团,一度给Oril带来不小的冲击,但还有另外三位团员在,Oril颓势还没有那么明显。   但在苏冶退团不久,舒灵作为替补门面进来之后,主唱席玙也发声明,表示退团进行个人活动。   Oril的人气和粉丝积累,很大程度上门面苏冶和主唱席玙占了头功。苏冶的退团已经让Oril流失了部分人气,席玙的退团直接给了Oril最后一击。   Oril江河日下,主唱席玙退团后,Rap担江从风和舞担安思嘉也无心团体事业,陆陆续续有单飞趋势,至此Oril正式解散。   而在这其中,作为替补位进来的舒灵几乎是坐实了完美受害者的身份,这五年内提起Oril,辱骂苏冶的同时一定会把舒灵拉出来,印证苏冶的恶劣行为所带来的影响。   在公众的眼中,舒灵完全有理由不给苏冶好脸色。   舒灵盯着苏冶的背影,摄像拍不到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相当阴冷。   苏冶有什么好的,能让席玙自他走后魂不守舍甚至自掏违约金退团,让其他队友也心不在焉无心团体?   就因为一张脸长得好?   那个高挑的背影动了动,舒灵笑了起来,胸有成竹等着苏冶难堪的表情,或者是欲盖弥彰的话语。   他很清楚现在两个人人气的差距,而且他是苦主,粉丝们只会向着他。况且苏冶现在压根就没有什么人气,集黑点于一身。   想上真人秀积攒路人缘?没那么容易。   苏冶微微侧身回头,脸上是客套的抱歉微笑。   “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舒灵表情裂开了。   苏冶脸上神情相当真诚,还透露着一丝茫然,看起来是真的对舒灵那句“好久不见”有点摸不到头脑。   他知道舒灵是他退团后替补进来的门面,但他确实...在今天之前从来没和舒灵打过照面啊,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句好久不见?   弹幕沉默了。   [...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SY也太嚣张了吧,真就这么刚啊?]   [他那个表情,感觉确实没听明白舒灵啥意思...]   [爆笑如雷了家人们,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结果是场单口相声]   [苏冶凭什么对灵灵子这么拽啊??]   [建议别灵灵子了,我合理分析SY可能都不知道舒灵的灵是哪个灵]   [...本来想骂他的,结果忍不住笑了出来]   舒灵一口邪火发不出来,还被苏冶这模样给反将了一军,气得当场差点兜不住清冷人设,硬邦邦点了个头带着小风就进去了。   小风还在前面忙不迭冲苏冶挥手。   苏冶有些困惑地眨眨眼,拉着漂亮幼崽,“崽崽,我们也进去吧。”   漂亮幼崽有些异常的沉默。   他看了眼苏冶的侧脸,按掉胸口上的麦,“哥哥,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吗?”   苏冶“嗯?”了一声,“我知道啊,圈的二代门面。”   席玙心里又是一股焦躁升了起来。   他想问很多问题。   知道为什么没有反应,苏冶真的完全一点都不在乎这种场合和对家碰上吗?   还是说苏冶压根就无所谓这些,也无所谓在Oril里的那些过往?   餐厅里,除了带着小风坐在靠窗位子上的舒灵,另外两组嘉宾正带着各自的幼崽在玩耍,气氛十分融洽。   三好夫妇刘一佳和宋贤看见苏冶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小苏来啦,饿着了没?”   刘一佳和宋贤是《小怪物们!》的常驻嘉宾,谈起节目组时自带一股熟悉的抱怨味儿,许多老观众听了都会心一笑。   刘一佳是科班出身的女演员,热情大方。宋贤则是大湾区的金曲歌手,比较斯文。都算得上是圈里前辈了,人精似的完全不提苏冶和舒灵之间的事,也不cue苏冶男团出身,十分周道妥帖地热着场。   一旁三好夫妇的儿子Louie刘艺热情地朝席玙扑过来。   席玙躲了下,没躲开,Louie吊着席玙的脖子快乐地喊着哥哥,完全是个可爱的小自来熟。   “小苏你好。”三金影后丁和婉带着女儿丁天天也打了个招呼。   和性情温婉又知性的丁和婉不同,丁天天像个严肃的小班长,相当有礼貌地和苏冶与屿屿握了下手,大人们看着直乐呵。   刚才已经打过照面的舒灵假笑着点点头。   四组汇合后,各组PD暂时卸任临时主持人,由节目组正儿八经的主持来控场。   “欢迎我们四组嘉宾第一次会合,我宣布,新一季《小怪物们!》冬季版,正式开始我们的旅程!”   Louie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蹦跶起来,小风在舒灵旁边举起风车晃啊晃,丁天天矜持地露出一抹笑。   席玙...席玙抱着双臂对着摄像机点了点头。   苏冶弯下腰,“崽崽见到其他小朋友,是不是很开心呀?”   席玙扯了下嘴角,“嗯,开心。”真是开心死了呢。   主持人跟着挥了挥手,“那么在大家美美地享用午餐之前,先给大家颁布一个小任务。”   刘一佳摊摊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想必各位嘉宾入住整理行李的时候烦恼了不久吧?我们节目组考虑到大家的烦恼,特地给大家留了个余地。”   “大家看见餐桌上这些菜了吗,哪组家庭得到的菜肴份数最多,就可以再额外挑选十件物品喔!”   所有嘉宾的目光立刻转向桌上,丁天天举了下小手。   主持人看过来,“天天妹妹有什么想问的呀?”   丁天天看了眼身旁的所有小朋友,“是要通过玩游戏来获得菜肴吗?”   主持人摇摇头,“不强制规定规则,只要菜到了各组家庭手里,就算到手!”   刘一佳失笑道:“哎,你们这可不厚道,这不就等于要我们四家打架吗?”   主持人笑而不言,退到一旁。   四个小朋友里除了屿屿外的另外三个小朋友互相对视了眼。   丁天天率先发言,“我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商...”   小风没听扭头看舒灵,“哥,吃什么?”   Louie最夸张,听完主持人的话后一个箭步冲上去,短短的两条小手臂揽住所有菜肴,“那这些都是我们的啦!”   丁天天那句“商量”没说出来,淹没在Louie夸张的叫声里。   席玙则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站在一旁看三个幼崽闹成一团。   旁边苏冶动了动,席玙敏锐地察觉到苏冶似乎躲开镜头,细细咳嗽了两声。   苏冶被他拉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领口外,仍旧露出一截细白脖颈。   席玙无声地收回眼神,再度看向三个幼崽。   刘一佳哭笑不得,拉住不情愿的Louie,“宝贝,不能这样哦,还有其他哥哥姐姐在呢,宝贝要是全部拿走了,哥哥姐姐们就得饿肚子了。”   Louie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松开了小手,只是眼神依旧瞅着那几道菜。   小风那边,舒灵心情不太好,只说了一句随便。   反正真的饿了找经纪人就行,节目组又不可能真拦着。   原本想认真提出意见的丁天天见没有小朋友留意她的话,一张可爱小脸窘的飞红,眼眶中泪花打转。   一只手轻轻按在丁天天的头上,丁天天抬眼,看见刚才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漂亮大哥哥摸着她的头,朝她笑了一下。   “天天妹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方法呀?”   丁和婉正想安慰女儿没关系,见苏冶把话题抛了回来,心里一阵熨帖,看苏冶的眼神亲近了不少。   丁天天用力眨眨眼睛,手指搅了下裙边,再次鼓起勇气大声开口。   “我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商量一下的!抢肯定没有用的!”   刘一佳和宋贤非常配合地点头,小风被丁天天这一声吼给吓了一跳,Louie半信半疑地看向丁天天。   “可是要怎么商量呀?”   丁天天毕竟年纪还小,这一声虽然喊了出来,但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见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自己又说不出什么,急得小姑娘脸蛋又红了起来。   Louie是个跳脱急性子,“天天姐姐快说呀,Louie肚子好饿哦!”   丁天天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刘一佳很耐心,“没事的天天,不急,咱们慢慢想。”   丁天天性格有一些好强,窘的快要哭了出来。   席玙冷眼看着丁天天小脑袋瓜上的那只手,五指修长,手腕纤细,尺骨凸起成一个很精致又脆弱的弧度,一下下摸着小姑娘的头,温柔地安抚着小姑娘。   漂亮幼崽后背抵着一张矮桌,忽然打破沉默出声。   “怎样才算是得到菜肴?这个标准是什么?”   周围的大人们惊讶地看向那个微卷黑发的漂亮小男孩。   这话说的也太有条理了吧?   Louie和小风的嘴巴直接张成一个“O”型。   主持人收起讶然,“这个标准嘛......”   漂亮幼崽看了眼桌上那些菜,“谁吃到就算谁的,是吗?”   苏冶收回手看了过去。   主持人一晃神点点头,“对呀...这些菜就是准备给大家当午餐的。”   “哦。”漂亮幼崽转过头看向丁天天,“他是这么说的,吃到就算得到。”   丁天天看了眼面前的漂亮小男孩,又看了眼主持人,卡壳的大脑忽然灵光一现,脑袋顶上仿佛蹦出个感叹号。   “我知道了!那我们只要每个人都吃一口,就算所有人都得到了这份菜!”   漂亮幼崽嘴角细微扬了一下。   主持人反应过来,立刻赶紧补充道:“不可以这样哦,一份菜只能给一个家庭哦!”   漂亮幼崽侧过头看着主持人,“刚才说规则的时候没提过,这个不算,你该不会对着几个小朋友也耍赖吧?”   主持人卡壳了。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把阴比主持人给阴了一把]   [屿屿太强了wdm,你就是小怪物滴神!]   [天天妹妹好可爱啊555,不哭不哭]   Louie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拉住丁天天的手,一起站在主持人面前,“哥哥不能耍赖!羞羞羞!”   小风从舒灵身边跳过来,“天天妹妹说得对!我们都是好朋友,是不会抢东西的,我们要一起吃!”   [啊啊啊啊啊给他们吃!现在立刻马上!]   [呜呜呜好爱这些宝贝们,团结起来真的太棒了]   [小风好样的!Louie宝贝也好棒!天天妹妹太聪明啦!]   一大波幼崽瞪眼鼓腮帮子的可爱攻击,主持人压根就抵挡不住,只能无可奈何地败下阵来。   幼崽们欢呼一声,拉着各自的家长在圆桌上坐下,热烈讨论着一会儿要拿什么东西。   席玙碰了下苏冶的手指,“去吃饭了,哥哥。”   身旁雪松的气息一下子浓郁起来。   幼崽和家长们已经排排坐好,丁天天被小朋友们推上主座,高兴又害羞地听Louie与小风不要钱地撒彩虹屁。   一片喧闹声中,这股清冽的味道仿佛辟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只有苏冶一个人,缓慢地弯下腰,凑到席玙耳边轻柔开口。   “我们崽崽真棒。”   他的冷冬世界里,细雪伴着温风微拂。   席玙余光中,那颗红痣灼眼得吓人。   “...嗯。”   圆桌上幼崽们玩闹着,大人们之间还是好好推让了一番。最后影后出身的丁和婉坐上座,刘一佳和宋贤依次坐下来,舒灵和苏冶自然是主动排在后头。   座位一定,幼崽们的欢乐气氛一过去,弹幕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   [哈哈哈苏冶和舒灵坐在一起,真的搞]   [虽然看这节目之前就已经料想到这样了,不过还是比个大拇指,真的牛]   [苏冶心理素质也真的好说实话,还搁那儿慢悠悠吃饭呢]   [#苏冶滚出娱乐圈# 请向Oril其他队友道歉!]   [好能装啊他,我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苏冶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自己碗里的菜。   节目组虽然阴比,但伙食安排的还不错,都是很下饭的家常菜式,许多是山里自己种的新鲜蔬菜,比城市里的要绿色许多。   吃到一半,每个人还额外上了一盏山药萝卜排骨汤。   席玙看了一眼,视线习惯性落在那几块橙红色上,眉头皱了起来。   胡萝卜也太多了,苏冶不吃这个。   短暂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过后,席玙一顿,心里有点暴躁。   妈的。   苏冶看见席玙的眼神,以为是桌上有什么他不爱吃的菜,俯身低声道:“崽崽,不可以挑食哦。”   两个人对话声虽小,但嘉宾都带了胸麦,幼崽们更是额外配有一枚GoPro,对话声自然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黑粉们一阵无语。   [他还能吃得下饭?他还能吃得下饭??]   [还在想会有什么难堪场面,是我想多了,告辞]   [哇啊啊啊小苏哥哥好严格哦,还会嘱咐屿屿不要挑食,不过这个年纪确实不能够挑食哦]   [健康带娃,给小苏哥哥点个大大的赞!]   [这饭吃的比我还香,苏冶这心理素质我瑞思拜]   席玙正用筷子夹起一块汤盅里的胡萝卜,听了苏冶这话后眉头一挑,罕见地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了苏冶一眼。   苏冶说完后十分自然地转过去,提起汤勺把自己汤盅里的胡萝卜块一颗一颗舀了出来。   席玙瞥一眼苏冶空碗里的胡萝卜,又瞥一眼认真挑着菜的苏冶,忽然勾起一抹笑容。   他的筷子调了个方向,本来是想把胡萝卜挑干净自己吃掉,临到半路改把那块胡萝卜稳准狠地塞到了苏冶的嘴里。   好不容易把菜挑干净的苏冶抬头,舌尖含着那块突然被塞进来的胡萝卜。   “......”   苏冶的脸颊一边鼓起一块,和配合着柔潋但茫然的狭长双眼,温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空白。   席玙时机恰好地露出一抹漂亮利落的笑容,精致的双眼弯了起来。   “哥哥,不可以挑食哦。”   弹幕沉默一瞬。   [他当然吃得下饭,他还能挑挑胡萝卜呢]   [屿屿这个年纪不能挑食,但SY这个年纪挑食刚刚好是吗]   [难堪!真的太难堪了!]   [苏冶!!你看看人家!!!]   一片声讨声中,飘过一条弱弱的小字。   [哇...我竟然觉得SY这样有点可爱,嘶...]   *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男人最好命。   ---浅浅放一个预收,来我专栏你懂的[玫瑰]---   《娇气包假少爷求生指南》   白家小少爷白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篇火葬场文里的反派假少爷。   而主角白家真少爷名字叫白初贺,个高颜俊,是个隐藏S级Alpha。   能把白皎这个废物点心吊起来打的那种。   文里无脑恶毒反派的白皎,最后自然也是落个悲惨结局。   白皎被这梦活生生给吓醒,一身冷汗涔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梦是梦都是——   坐在床边的白皎小爸打断白皎的自我催眠,一脸欲言又止:   “乖宝醒了,来,叫哥哥。”   白皎还没回过味,卧室门口出现一人,俊美非常,神情淡淡。   那张俊脸相当眼熟。   “你好,我叫白初贺。”   白皎:。   白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好,他真的很不好。   *   为了不重蹈覆辙,白皎变着花样儿讨好白初贺。   他香喷喷的卧室,软乎乎的被子…罢了!都没有命重要!   感化他这冤种哥才是正事!   白皎:哥,这是我卧室,给你住!   白皎:哥,这是我的被子,给你盖!   白皎:哥,我的就是你的,你随便拿,什么都行!   白皎的心愿也很单纯。   他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从小养尊处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吃饭还挑嘴,出了白家肯定得饿死。   只要白初贺别赶他出去就行,其他的都好说!   白初贺看着白皎叽叽喳喳忙来忙去,懒洋洋掀了掀眼皮。   什么都能给他,什么都行?   挺有意思。   白初贺笑了,“那皎皎也能给我吗?”   白皎的缓缓冒出个问号。   ?   不对吧,这个发展。   我拿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着标记我?   冤种竟是他自己。   *   一开始,白初贺对这个替代了他十来年的假少爷还真没什么好感。   娇气包,心眼多,除了脸长得好以外一无是处。   一边说着卧室给他,一边磨磨蹭蹭不肯走。   半夜贪那点被子,眼巴巴想挤一张床。   后来,娇气包有一次忘记吃抑制剂,散发出很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和白初贺记忆里一起流浪过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而彼时,娇气包即将进入易感期,正乐颠颠地准备去见家里安排相亲的Alpha。   那样子活像要脱离苦海,看得白初贺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   不行,这娇气包不是离开白家活不了?外头的Alpha能这么宠他?   这卧室,这被子,都不要了?   白初贺不动声色,“皎皎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吗?”   娇气包天真一笑,“当然啦!”   然后白初贺堂而皇之地把白皎给标记了。   事后他抱着娇气包,耐心哄了半天。   “乖,皎皎别哭了,别找其他男的,以后我的就是你的,哥哥疼你。”   *   白初贺回白家那年,不少对家都笃定白家从此再也没有安生日子。   一个娇气包假少爷,一个野狗真少爷,闹起来肯定有白家受的。   对家们都等着看白家热闹,后来确实看到热闹了。   白皎和白初贺的订婚宴,热热闹闹,空前绝后,全城跟着放了大半个月焰火。   对家们:?服了   他们不该在车里,他们该在车底。   ————   1v1,AO恋,sc,HE,主受,纯架空abo有私设,有校园背景   【漂亮娇气包O】x【大尾巴狼野A】 第021章 拿捏   茫茫怒斥苏冶不像话的黑粉弹幕里, 忽然出现这么格格不入的一条,立刻受到了其他黑粉的猛烈攻击。   [??友友你清醒一点]   [说好的一起带刀进直播间呢,咱们别后院起火哈]   [不像话!!我们的凝聚力去哪里去了!!]   [开除黑粉籍哈, 请自行在wb上告解, 不要忘了我们的初心]   发出那条嘶哈弹幕的黑粉很羞愧地跟了个下跪认错的颜文字,再回想一下Top圈团的败落,立刻麻溜地收起了一瞬间的鬼迷心窍,跑去微博告解去了。   苏冶退团的这五年里,微博上有一个由Oril事业粉和对苏冶粉转黑的粉丝们设立的超话词条,流量相当于一个小粉丝站。   只不过这是个黑粉站,超话名字叫#苏冶黑黑站#。   超话内,在娃综播出前的每日打卡固定言论基本上一直都是“苏冶道歉了吗”“苏冶滚出娱乐圈”之类的泄愤之语, 自从今天上午《小怪物们!Winner》的直播放送出来后,万年不变的打卡内容开始有了一丁点变化。   在一片对苏冶的唾骂中,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话语。   [#苏冶开门!# MD给我把苏冶的门踹开!]   [苏冶真的邪门啊,友友们我服了]   [你妈,零下三度你露个脖子给谁看呢??]   [还冲PD卖乖,小伎俩真的越来越多了哈男人]   [你苏哥真的牛啤,叫人家小孩不要挑食,回头自己挑一对胡萝卜,结果被玙玙反手制裁, 谁爽了?我爽了]   [姐妹我爽了+1]   到中午的时候,在弹幕上对苏冶鬼迷心窍了一瞬间的黑粉如约来苏冶黑黑站发了告解,黑黑站里多出一个“#愿圈神原谅我#”的专属告解词条。   [#愿圈神原谅我# 对不起友友们,中午直播的时候一瞬间觉得苏冶好钓好可爱, 我有罪, 阿门。]   苏冶黑黑站里的大部分粉丝都是Oril成立之初就聚集在一起的, 凝聚力比其他小团体不知道高出多少。   本着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原则,加上多年冲在黑苏冶第一线的革命友谊,超话里这条微博迅速被转赞评,不少大方的黑粉表示此事就此揭过。   谁知道刚评论完一退出来,苏冶黑黑站里居然同一时间多了不少打出同一Tag的微博。   黑粉们愣住了。   黑粉们沉默了。   黑粉们愤怒了。   [#愿圈神原谅我# 我也来告解了,今天早上直播苏冶开门的时候,呃呃呃我确实心动了一瞬间,阿门]   [#愿圈神原谅我# 呜呜呜对不起,是我的错,SY抱屿屿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粉他的时候,他真的还是那么漂亮,阿门!]   [#愿圈神原谅我# 告解,深绿那场直播的时候,感觉SY好像瘦了不少...当时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怎么说,阿门。]   [#愿圈神原谅我# 原来大家都这么觉得吗...我还以为我是一个人,一直不敢说,阿门...]   也就中午那条嘶哈弹幕的告解微博发出来后五分钟,苏冶黑黑站点进去的第一二页竟然满屏都是#愿圈神原谅我#这个今天新开辟出来的告解Tag。   数量甚至超过了每日辱骂打卡。   理智尚存的黑粉们气得七窍生烟。   [我靠!!你们干什么!!说好的一起苏冶一生黑呢!!!这就后院起火了?!]   [友友们你们要镇定住自己啊,SY他再漂亮,当初他退团间接导致圈团解散是不可辨驳的事实啊!]   [+1,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曾经也是SY的死忠粉,现在家里还有一堆吧唧小卡。但是我一腔热爱被他退团给狠狠背刺了,真的一辈子意难平]   发这条的是苏冶黑黑站的超话主持人和创建者,早些时候曾是苏冶个人站的大粉头,长期活跃在第一线,后期也是转黑转得最毅然决然的人。   爱的越深,失望越重。   Oril像所有男团一样,避免不了的和粉丝之间有个浪漫的x年之约,在Oril最辉煌的时候,所有粉丝都畅想着日后的样子,没想到等来的是苏冶毫无征兆的退团。   粉丝们都觉得自己的心意和热情被当做垃圾在脚下踩,什么都不是。   超话主持人出来说了这句后,黑黑站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间,想起过去为Oril辗转难眠的日子。   [唉...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这个确实是我们心态不坚定的原因,给大家道个歉。]   [以后不会了,我们都没忘记SY做过的事情]   [哎呀友友们不要难过了,散了散了,继续看直播备战,爱你们么么哒!]   苏冶黑黑站里这一场小风波炒起了一瞬间的热度,#愿圈神原谅我#这个词条被顶上了热搜一瞬间,随后又很快沉寂了下去。   不过还是有一些路人看到,纷纷在广场上和小怪物们的超话里扣问号。   [???是我看错了吗,刚才好像看到某细雪的黑粉们吹彩虹屁?]   [楼上,怎么可能,SY那群黑粉出了名的恨不得把SY祖坟都扒了,看错了吧]   [啥意思呀,小苏哥哥怎么了呀,不过今天中午小苏哥哥确实好可爱哈哈哈哈]   [额没事,应该是看错了,确实也不大可能...大家继续!]   [呵呵呵苏冶那点可怜粉丝别跳了好吗,坐灵灵子旁边蹭热度还不够啊?]   这黑粉们就不干了,骂苏冶是一回事,被舒灵粉丝碰瓷又是一回事,这两者在黑粉心中的打yue程度是画等号的。   [牛逼,SY和屿屿的互动都能扯上舒0啊?到底谁的粉丝在到处蹭啊?]   [哈巴狗?你家哥在那边拉着一张脸和SY完全没互动,全程只有SY和屿屿在说话好吗,多大脸又能碰瓷上啊?]   [我说真的我确实反感SY,但舒0的粉丝特么的更烦人]   [我以为不会有比SY更让人心烦的人了,直到我遇到了舒0的这群粉丝,牛逼。]   微博超话和弹幕里打得火热,不过当事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深绿里一群家长和幼崽仍旧在和气融融地吃着饭。   苏冶嘴里被漂亮幼崽塞进那块胡萝卜后,眉尾都无措地搭了下来,那点红痣衬得他整个人眼尾都有些泛红。   漂亮幼崽还在面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苏冶想起自己刚才刚说过的不要挑食的话,只能苦着脸把胡萝卜咽了回去。   面前的白瓷碟子里还有一堆胡萝卜,苏冶的筷子尖犹犹豫豫,还是顶着漂亮幼崽的目光,把胡萝卜给夹了回去。   席玙斜眼看了眼,把自己面前那盏汤推过来。里面的胡萝卜刚才就已经被他吃了大半,最后一个被塞到了苏冶嘴里,现在里头只有乳白的山腰和炖的软烂的排骨。   “哥哥。”他下巴朝汤扬了扬,“帮我喝了好不好,我喝不下呢。”   苏冶看了看漂亮幼崽脸上的表情,相当平静从容,看不出来是真的喝不下还是挑食不想喝。   不过他刚才理亏在先,崽崽又侧头盯着自己,苏冶有些不好推脱,只能端过来喝掉幼崽的那一盏汤。   苏冶的胃口不大,两碗饭一碗汤下去已经差不多了。他看了眼自己那盏飘着胡萝卜的汤,脸上罕见地爬上一抹愁色。   他除了有点挑食外,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一般吃多少盛多少,不会眼大肚子小,见到自己不喜欢吃的也会避开,免得挑出来浪费。   今天这盏汤是个意外,还剩下一盏,他小腹感觉有些隐隐发涨。   苏冶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伸手去端自己那盏。   一只白皙,已经有了点轮廓感的手伸了过来,直接在苏冶面前端走了那盏汤。   苏冶眼睁睁地看见刚才还说吃不下的漂亮幼崽捏着白瓷调羹,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   苏冶的指尖不自觉动了动。   他看着漂亮幼崽清秀精致的侧脸,第一次有点不知所措地开口。   “崽崽,不是喝不下了吗,不用勉强的。”   漂亮幼崽斜眼瞟了他一眼,“我又想喝了,哥哥让给我好不好?”   前面刘一佳正想和苏冶递个话题聊几句,听见漂亮幼崽这句话后拍手笑了起来。   “小孩子嘛,都会有点想什么就做什么,小苏顺其自然相处就好了。”   漂亮幼崽收回眼神,又喝了一口汤。   苏冶冲刘一佳弯起眼睛笑了笑,刘一佳这一句看似是闲聊,实则是在镜头前cue他,给他一个出镜点。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身边漂亮幼崽的头,“还得是一佳姐有经验。”   刘一佳摆摆手,视线随意划过苏冶细瘦的手腕,“不过小苏也要多吃点,你看看你,太瘦了。”   丁天天闻言抬头,这个漂亮哥哥很温柔,还在她难过的时候帮她解过围。   她想了想,把每人一只的芝士焗虾夹给苏冶,“哥哥吃。”   Louie心思不如丁天天那么细,只是看到大姐头都这么做了,也当即效仿起来,夹了一块红烧肉给苏冶,“妈妈说的对,小苏哥哥多吃点!”   小风在一旁左看看又看看,自己的虾已经吃完了,面前桌上的菜他又觉得不太好吃,举起的筷子尖一转,把舒灵那份的虾夹了过去,“给哥哥!”   “......”舒灵阴着脸,克制住没有说什么。   苏冶惊讶地看着面前自己碗里的菜,哭笑不得间心里腾起来一股细细的热流。   “谢谢小朋友们呀。”他对三位小朋友笑了笑。   丁天天抿着嘴矜持地点点头,Louie看着苏冶的笑呆了呆,小风美滋滋地应下苏冶的道谢。   一旁正在喝汤的漂亮幼崽忽然顿了顿,目不转睛地提起筷子,也跟着夹起一块菜搁在苏冶的碟子里。   “他们说的对,哥哥多吃点。”   苏冶看着那块红艳艳的胡萝卜愣了一秒,无奈地开口,“好吧,谢谢崽崽。”   崽崽垂眼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我捏妈,SY还能混个团宠出来啊?]   [小苏哥哥确实好瘦哦,要多吃饭哦!]   [不是,灵灵这边这个幼崽好讨厌啊,自己的菜不夹非夹灵灵的,烦不烦啊]   [立刻想到一些熊孩子,小孩子真的达咩]   [...舒灵粉丝有病?小孩都要骂?不喜欢小孩你看nm娃综?]   一顿饭吃完后,主持人再度出现,顶着肉疼的脸开口。   “...由于咱们这一轮,所有家庭都吃到了全套,根据咱们的任务规则和奖励,所有家庭都可以获得额外十件物品的选择权。”   幼崽们欢呼起来,Louie抱着爸妈的脖子大喊太好啦,丁天天蹦过来跑到苏冶和屿屿面前,认认真真地道了个谢。   “谢谢小苏哥哥,谢谢屿屿弟弟!”   漂亮幼崽听着这句“弟弟”,嘴角扯了扯。   他的手忽然一暖,身后苏冶握住他,像招财猫一样举起他的手摇了两下,贴在他耳边小声开口。   “来,崽崽要有礼貌,要和妹妹说不用谢哦。”   席玙细碎黑发下,额头上一根青筋跳了一下。   苏冶抓着他的手,催促似的轻柔地晃了晃,席玙的手腕一片温热。   他闭了下眼,“...不用谢,天天妹妹。”   “嗳。”苏冶高兴地贴了下漂亮幼崽的脸颊,“我们崽崽真乖。”   席玙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现在不是掐死苏冶的最佳时机。   摄影棚里的小杨笑疯了,乐得整个人手舞足蹈。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你看到了吗,我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命!!   [美女老板]: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终于有人能治一治他了。   正坐在办公室里的席袅一下子觉得苏冶整个人散发着圣光。   治得好,治死他!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我第一次觉得上娃综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小杨边发,还一边忍不住做出龇牙咧嘴的怪相,搞怪模仿着漂亮幼崽那句,“不用谢,天天妹妹。”   叮一声,绿色App亮起。   [美女老板]:对了小杨,忘了跟你说了,摄影棚里工作人员的反应也会有人录下来,作为花絮备用素材。   还在翻白眼的小杨背后一僵,缓缓转头。   身后果然有个工作人员扛着个摄像机,看到小杨转过来后比了个大拇指。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你怎么不早说......[痛哭流涕.jpg]   完了,席哥看到他在这里坐着嘲笑他,事后肯定一刀一刀捅死他!   小杨手指疯狂按着屏幕,对话框里又发来一条消息。   [美女老板]:不过席家提前打了招呼,屿屿这一帕的不要收录,免得有粉丝认出你,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微笑.jpg]   小杨大起大落深呼吸一口气。   怎么说话还带大喘气的!!!   餐厅里,幼崽们和家长已经开始热烈讨论起要拿什么东西,小孩子们自然都想着好玩,想要拿零食或者玩具一类的东西。家长们考虑的则会多一些,想着是不是要多拿些必备物品。   主持人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讨论半天,忽然轻咳一声。   “这一次呢,由于我们小朋友们表现的也十分良好,导演组商议后决定家长和小朋友们分开选择,各有五件的选择权利!”   “哎哎哎!”宋贤立刻对着主持人露出愁脸,“不能家长和小朋友一起拿吗?”   一起的话,还可以好言劝说一下小朋友们拿必备物品。分开的话可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阴比主持人终于扳回一局,无情拒绝宋贤。“NO,我们也要培养小朋友们独立自主的能力,所以这一次不可以一起哦。”   如果人脸能化作表情包,宋贤此刻额头上一定挂了黑线。   什么培养独立自主能力,坑死家长才是重点吧。   主持人看了下表,“那么从现在开始,家长和小朋友们可以有30秒的商量时间,30秒过后,我们的小朋友就要单独过去选择物品了哦!”   丁和婉睁大眼,“30秒?”   刘一佳和宋贤是节目常客了,知道节目组老油条一样的尿性,在主持人出声的那一瞬间就拉过Louie嘱咐起来。   “刘艺,爸爸妈妈知道你想玩好玩的,但是山里虫子很多,宝宝不想被虫子叮对吧?”   Louie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情愿。   丁和婉这边,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丁天天已经掰着手指和妈妈商量起来。   “妈妈的维生素,还要拿副手套,电蚊香液也要拿。”   看着知道爸爸妈妈离婚后也没有闹,节目上依旧懂事的丁天天,丁和婉心里一下子心疼了起来。   “天天也可以拿自己想拿的东西哦,其他的交给妈妈。”   丁天天抿着唇点点头。   小风还在远处问舒灵要些什么,舒灵有点不耐烦,说了句“拿最重要的就行”。   而苏冶这里,苏冶刚想蹲下嘱咐漂亮幼崽几句,却看见漂亮幼崽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我知道该拿什么。”   苏冶只好轻捏了捏漂亮幼崽的手指,“崽崽真棒。”   漂亮幼崽的视线又落在那截细瘦的手腕和苏冶苍白的手指上。   席玙完全没担心过自己这组,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不存在小孩子那种不懂缓急的情况,自然分得清楚,没什么需要特别商量的。   30秒很快过去了,刘一佳和宋贤还在追着Louie商量,主持人这边已经打开了通往放有行李的房间的门,Louie嗖地一下就蹿了过去。   丁天天对丁和婉摆摆手走进去,小风跟在后面。   席玙收回视线,也抬脚进去。   主持人在后面开口,“我们的小朋友们拿了东西后直接进入休息区,等候和家长们会合哦。”   弹幕里开始激情下注。   [啊啊啊天天妹妹太懂事了好心疼QAQ还记得要拿妈妈的维生素,宝贝拿个自己的玩具也没关系的!]   [丁和婉姐姐也好温柔,希望天天妹妹能和妈妈快快乐乐生活!]   [看给Louie猴急的,肯定想自己那堆玩具很久了]   [哇哦屿屿好酷,由屿屿自己带来的行李可见,这次肯定也会拿关键必备物品,幼崽组MVP预定了]   [赞同,屿屿真的好独立哦!]   幼崽组的五分钟选择权很快过去,家长组跟着进去。   刘一佳和宋贤是早有目标,进来很快就拿走花露水等五件必备用品。   丁和婉也拿了些驱蚊药品,最后拿了个天天带过来的洋娃娃。   舒灵没怎么多担心,拿了点瓶瓶罐罐外加一包湿纸巾。   家长们这一帕,为了给足神秘感和节目效果,跟拍只跟到家长进来,并没有在直播中拍出家长们究竟拿了什么东西,要等到在休息室和幼崽们会面后才会公布,吊足了观众胃口。   轮到苏冶进去的时候,弹幕里的下注更是热火朝天。   [来了,看看糊糊会拿什么东西]   [SY应该是吸取上午的教训了,这次估计会拿走屿屿余下的那些东西]   [确实,不过大胆预测一下苏冶还是会拿本书啥的,凸凸人设嘛又不花钱]   [没啥意外咯,就看是拿屿屿剩下的哪些东西了。]   五分钟过去,家长组和幼崽组开始一对一会合。   最先见到面的是刘一佳宋贤夫妇和Louie。   一进屋就看到Louie手上抓着三包零食一架小飞机,刘一佳差点当场厥过去。   “刘艺!妈妈不是说让宝宝一定要拿上蚊香吗??”   Louie举起唯一一个不属于零食和玩具的东西,“宝宝拿了呀!”   刘一佳又是熨帖又是欲哭无泪地看着那罐自己的面霜,“宝宝...妈妈说的是蚊香,不是香香呀...”   [哈哈哈哈这组属于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了]   [呜呜呜呜Louie小宝贝真的太可爱了!!]   [香香和蚊香,嗯情有可原]   之后是丁和婉和丁天天,丁天天手里的五个东西,三样都是必备物品,另外两样一个是丁和婉的维生素,另一个是犹犹豫豫下给自己拿的日记本。   丁和婉忍不住偏过头摁了下眼角,“谢谢宝贝。”   丁天天接过丁和婉手里的洋娃娃,垫起脚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妈妈不难过,天天会照顾妈妈的。”   [......啊,真的哭了T浴盐读.加 T]   [...单亲家庭的小宝贝呀,心疼]   [天天妹妹和和婉姐姐都要好好的!]   舒灵和小风会合时,小风手里拿了一个舒灵的手账本,两件舒灵的睡衣,一个自己的游戏机,最后是一套舒灵凸人设用的专业书,舒灵经纪人塞的。   舒灵看到那套专业书眉头一拧,睡衣就算了,其他东西没一件是有实际用途的。   他接过小风手里的东西,“怎么拿了这些?”   小风本来满心高兴地想着舒灵一定会夸自己,看到舒灵微微皱眉后愣住了,“我以为哥哥会需要这些...”   舒灵和一个小孩也不好说什么,“没事,就这样吧。”   小风脸上的兴奋一下子褪了下去,不知所措地跟在舒灵身后.   [啊我晕,隔壁Louie好歹还拿个面霜呢,这组幼崽小风真就一个灵灵有用的都没拿]   [.......选了个寂寞,心疼灵灵子]   [??疯了吧,对一个幼崽那么苛刻干什么啊?Louie宝宝也拿了很多用不上的东西啊??]   [五件里面四件都是舒灵的,这也要被舒0粉丝骂,真的服了]   弹幕内短暂的不满与冲突随着舒灵组的离去而划过,随之而来的是最后一组,苏冶和屿屿组。   这次弹幕倒没有多么激烈,主要是黑粉们觉得苏冶已经吸取了早上的教训,会拿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   [除了双江组外,这组应该是标准答案了]   [SY又不是真没脑子,多半会拿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屿屿应该也会选这些吧。]   画面内的空房间里有了动静,微卷黑色过肩短发的漂亮幼崽先走了进来。   漂亮幼崽抱着一堆东西,漫不经心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拢了拢。   一条厚厚的蓝色羊毛围巾,一顶带着颗大毛线球的帽子,两件外套,另外拿了一双雨靴。   [...卧槽......]   [我被狠狠地击中了...]   [啊啊啊啊啊啊捏妈一个幼崽怎么会这么撩的啊!!!]   [我草草草,屿屿把东西放下来的一瞬间,那一瞬间!我真的!啊啊啊心动的声音!]   [尼玛的,SY你看看你是什么好福气!]   [...太体贴细心了,屿屿长大一定会是个温柔好男人啊QUQ姐姐好恨自己没和你一个幼儿园]   席玙垂眼,指尖停留在羊毛围巾和毛线球上,脑海里是寒气四溢的机场里那一轮似是而非的背影。   围巾里露出的一缕发丝,头顶上微晃的毛线球,自己脖颈处跳动的脉搏,五年以来一次又一次的冲动和失望。   一切都历历在目,在温暖的围巾里悄然复苏。   围巾被摸了几下就暖融融的,但那个人却似乎怎么都捂不热。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如何,只是在想起那截细白脖颈的时候,伸向其他物品的手转而拎起了这条厚厚的围巾。   一件又一件,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臂弯上已经挂了两件苏冶风格的宽松又温暖的外套。   指尖微凉,穿过外套的领口,一下又一下梳理着。   越搅越乱。   门口处又传来脚步声,席玙抬头,眼神松散。   高挑的人影从门口处抱着一堆东西进来,渐渐帮助他聚焦起自己散漫的瞳孔。   松垮编起来的淡亚麻色辫子垂在锁骨前,细软发丝后一直以来有些苍白的脸庞上晕出一些血色,上面微微凝出一星半点的薄汗,闪着光泽。   那颗无比夺目的红痣忽然黯淡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这张脸上的笑容第一次这么耀眼,使得本就万里挑一的五官彻底舒展开,透出无比明快又夺目的笑颜。   席玙的双眼微微睁大,深黑的眼眸里映出苏冶神采飞扬到甚至有一丝昳丽的脸。   “崽崽,你看!”   连语气都显得轻快无比,像阳光下腾起的冰晶。   席玙费劲将视线从那张脸上挪开,转到苏冶怀里抱着的那一堆东西。   两包薯片,一盒饼干,一包水果糖,一条坚果巧克力。   “崽崽,我把你的零食拿回来了!”   苏冶的五官长得极其漂亮,这是恨苏冶恨得要把他生吞活剥的黑粉们也不会辩驳的事实。   那双柔潋的眼睛,双眼皮前窄后宽,眼角轻微上扬,此刻脸上挂着神采飞扬的笑容,衬着一枚红痣的眼尾仿佛轻快地要飘起来一样。   对席玙来说,这是一种极其熟悉,曾经私下里见过无数次;又极其陌生,五年内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笑容。   从在机场看到苏冶的那一刻起,席玙就陷入了一种不真实的拉扯感。哪怕在深绿前和苏冶见面的那一刻,他仍旧有种不知身陷何处的感觉。   五年的焦灼,在得知苏冶回来的那一刻突然被点燃,没有一分一毫的真实感。   直到看到这抹笑容的时候,他才忽然有种自水面而出,猛地大喘出一口气的感觉。   理着围巾的手指动了动,紧紧攥住温暖蓬松的羊毛粗线。   苏冶真的回来了,就站在这门前,抱着一大捧零食,高兴地叫着他“崽崽”。   漂亮幼崽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他本来有很多令人心烦意乱的麻烦,车祸缩小的身体,因为身体而停滞的工作,但有苏冶这个最大的问题在前,他压根就没为那些烦躁过。   现在,他第一次为这个缩小成幼童的身体而焦躁。   如果他没有缩小,仍旧是以“席玙”的身份坐在这里,苏冶会这样兴高采烈地迎着阳光向他走来吗?   清冽嗓音中那句“崽崽”有没有可能会变成一句轻快的“席玙”?   如果没有了“屿屿”这一层幼崽的身份,苏冶会见他吗?   未知的假设,最让人心绪纷乱。   冬季的阳光本就算不上猛烈,下午的光线更是柔和到了一种极致,跳跃在苏冶浅色的发梢上。   他抱着一堆零食跨进屋内,一声“崽崽”高兴地叫出来后,才看见那个双眼微睁的漂亮幼崽手里抱着他的围巾,帽子,衣服。   苏冶的笑容怔忡了短短一瞬间,心里漫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去选择物品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和漂亮幼崽相处的大半天里,足以让他感受到这个幼崽不同于寻常小孩子的细心。   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在他的设想里,崽崽一定会把剩下的手电筒一类的东西拿回来,再拿一点崽崽自己想要的东西。   却没想到五件东西里,四件都是帮他拿的,没有一件是这个年龄的幼崽理应会拿的物品。   苏冶的指尖收紧,划过薯片充气充的鼓鼓囊囊的包装上,发出轻微的一点吱吱声。   ...怎么就这么细心呢。   苏冶看着漂亮幼崽的侧脸,小巧精致的鼻梁在逆光下显露出一个很漂亮的弧度。   这弧度很熟悉,总是让他想起踏出机场时,迎面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硕大的广告牌。   怎么能这么像呢?   为什么能这么像?   胸口一阵沉闷感传来,苏冶脚步动了两下,倚着门框无声稳了稳,脸上的笑容慢慢柔和下来,走近漂亮幼崽。   “崽崽。”仍旧是好听又柔和的语气,但胸口的沉闷感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   “崽崽怎么不拿点自己的东西呀...?”   “哥哥怎么不多拿两件衣服?”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苏冶的指尖在无人察觉处微微蜷缩了一下,嗓子眼深处有种莫名的堵塞感。   他静静呼吸一口气,将堵塞感压了回去。   “崽崽...”他抬手摸了摸漂亮幼崽的头,“怎么这么懂事呀...”   席玙抬眼,看见苏冶脸上刚才那份神采飞扬不知道什么原因消退了下去,表情仍旧柔和,但却裹着一层看不见的情绪。   看不见,很烦。   漂亮幼崽伸手抓住苏冶的手腕,“哥哥的手很凉,应该多穿点衣服。”   他手上动了动,想随手顺势把苏冶的手腕翻过来。苏冶不动声色地笑了下,抽回自己的手又揉了揉幼崽的头。   “谢谢崽崽。”   席玙视线飘过苏冶收回的手,又落在那堆放在沙发上的一大堆薯片。   嗯,可不是得谢谢他么。   缩得这么快干什么,烫手?   很烦。   弹幕早就爆炸了。   黑粉们本来中午在黑黑站再次重组了不稳定的军心,谁知道苏冶这一手直接把黑粉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直播前准备扣字的黑粉都被沉默了。   [我晕小苏哥哥了!!刚才那个镜头拍的太好了吧!!小苏哥哥迎着光走进来那一幕!!]   [爷又下注失败了,我收回刚才说苏冶又不是真没脑子的话,他是个真笨比男人]   [呃啊啊啊但是小苏哥哥真的好好啊!!全是崽崽上午放弃了的东西!!]   [...服了友友们,我这次不骂了,SY和屿屿这也算是另类的双向奔赴了吧,点点点]   [...y1s1其实挺撩人的,两边都是。]   [...被他俩拿捏了,服了]   [?!你们不觉得很甜吗??都在想着对方啊!!被拿捏了,我宣布这组是MVP!]   被热议的两个当事人短暂地陷入了各自的情绪中,话反而莫名其妙少了一些,被黑粉以外的观众大叫两个人一定是不好意思了。   苏冶沉默了短短一瞬间,挂上笑容伸出手,“崽崽,我们出去吧?”   漂亮幼崽指指沙发上的一堆薯片和衣服,“东西太多了,怎么拿?”   “...”苏冶想了想,一张漂亮的脸带着笑容转向镜头后的王PD身上。   王PD脑袋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危”字。   “PD...”苏冶带着一丝歉意缓缓出声。   [捏妈,这个男人又开始了,PD你可不能被拿捏啊!!]   [...收起你的小伎俩!没用哈!!]   王PD没看见弹幕,被苏冶脸上为难的神情弄得晕头转向,手已经伸了出来。   摄影大哥在旁边扶额。   平心而论,苏冶其实没有特意做出可怜或者卖乖的神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往那儿一站,眼神一飘,人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软。   妖孽啊妖孽。   妖孽眼睛一亮,语气一下子明快起来,“谢谢PD。”   王PD下意识回了个笑容,“啊...不用谢。”   [啊啊啊啊PD!!你的职业操守呢!!!]   [节目组不是知名阴比吗?阴起来啊给我!!]   摄像组有配备后勤,接过那一大包薯片。剩下的衣服苏冶和屿屿自己拿着。   漂亮幼崽看着苏冶笨手笨脚地把两件衣服往自己胳膊上挂,围巾和帽子比赛似的往下滑,刚才的情绪消散了一些,缓缓爬上来一股无言的心情。   “...哥哥,你把围巾和帽子戴上。”   苏冶一愣,“对哦!”   他手上还抱着衣服,低头看见漂亮幼崽冲自己招了招手,以为崽崽还有什么话要说,顺从地俯下身。   漂亮幼崽抽出围巾,慢条细理地把苏冶半张脸都给围住,又把那个帽子好生扣在苏冶那头细软的长发上。   “好了。”   苏冶厚厚围巾后的脸颊微红,心想怎么还要崽崽反过来照顾自己。   弹幕吐槽疯了,一部分是惊呼被屿屿狠狠拿捏,一部分是黑粉在怒斥苏冶大笨比。   两个人出去,舒灵抬头看着苏冶,“哥挑东西挑的好仔细。”   苏冶笑笑,没说什么。   [额额额好牛,全组嘉宾就等苏冶一个,灵灵子本来就怕冷,苏冶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啊?]   [无语,灵灵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好拖...就算为了上镜久点也别压别人帕啊]   席玙对舒灵没有太多印象,舒灵替补进来没多久他就退团了,上娃综后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人,但现在听到舒灵夹枪带棍的话,皱眉抬头看了一眼。   刘一佳心性大,没听出来什么,笑着调侃打了两句圆场。   主持人看准时机出声,“恭喜我们四组家庭都获得了额外物品,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和我们的幼崽们度过愉快的旅程!”   “那么接下来颁布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个任务!请四组家庭自行解决晚餐,给我们幼崽们一顿丰盛的晚饭!注意,晚饭必须由嘉宾们亲手做出哦!”   幼崽们不知道这个任务的艰难之处,只是觉得很好玩,都欢呼了起来。家长们听完后立刻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宋贤拉住主持人,“你等等,我们可以直接用深绿的东西吗?”   主持人笑眯眯,“不可以,嘉宾们只可以使用各自房内已有的物品哦?”   丁和婉扶着腰,“你们这可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我和天天的房间只有个电饭锅,米都没有,难道是要吃空气?”   主持人还是那句“请嘉宾自行解决”。   刘一佳愁眉苦脸地抱起Louie,“宝宝怎么办呀,咱们房里只有一堆木头,其他什么都没有。”   Louie有模有样学舌,“宝宝也不知道怎么办呀。”   小风完全摸不到头脑,舒灵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苏冶心里松了口气,小声和屿屿道,“还好给崽崽拿了薯片。”   [你看给他聪明的]   [笨比男人可得意坏了]   [受不了苏冶了!!!]   席玙太阳穴跳了下,“我们房里有灶台,饿不着哥哥。”   那边丁天天听到了眼睛一亮,“屿屿弟弟和小苏哥哥房里有灶台?”   丁和婉闻言拍手道:“那就好办了,一佳和宋贤那边有木头,加一起这不就开锅了!”   刘一佳宋贤夫妇闻言赶紧凑了过来,“这不错,小灵和小风呢,你们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舒灵一卡,他进去就在睡房看了一圈,其他地方压根没怎么仔细观察过,突然一问压根答不上来。   倒是小风知道,“我和哥哥的房子里有大米!”   丁天天大声道:“那我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就可以吃到饭啦!”   刘一佳稀罕小女孩,在旁边连连说“天天妹妹真聪明!”   解决了开锅的问题,思路一被拓展开,菜肉方面大家也有了想法。   深绿是在山上,山腰处有不少农家,大家想办法看能不能换到一些肉菜就差不多了。   四组家庭一顿友好商议下来,最后一致决定在有灶台的苏冶屿屿家开锅做饭。   Louie高兴道:“太好啦,可以上山上去小苏哥哥家玩啦!”   一拍即合,四组家庭先分头回去拿自己房子里的东西,最后在苏冶家集合。   等到大家在苏冶和屿屿的糖果小屋处成功会合后,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刘一佳和宋贤一进糖果小屋就感慨了一番,“看着位置在山腰上我们就没选,其实条件也还不错的。”   糖果小屋颜色很梦幻,得到了幼崽组们的一致好评。   屋内厨房处,苏冶正在灶台处忙着生火,漂亮白皙的脸颊上沾了一抹灰,手上的打火石半天磨不出个火星子。   黑粉们又急了。   [苏冶你行不行啊!!]   [我靠我真的急死了,我好想穿越进去抢过来帮他打]   [这男人就没一时半刻能让人省心是吧!!]   一旁的漂亮幼崽正揣着手在一旁冷眼旁观。   “啪”一下,苏冶手里两块打火石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席玙眼神不变。   又是“啪”一下,打火石腾起一小股灰,呛的苏冶直咳嗽。   席玙眉头一挑。   再“啪”一声,苏冶差点把自己手指头给敲掉。   “......”原本在冷眼旁观的席玙觉得自己真的忍到了极限。   “我来吧哥哥。”漂亮幼崽面无表情地伸手过来拿,苏冶躲了一下。   “不行,这个对崽崽来说太危险了,崽崽就在旁边看就行了,乖啊。”   席玙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跳了一下。   他不知道对他危不危险,但是看起来对苏冶还挺有风险的。   感觉脑干都要被这两颗石头给砸没了。   丁和婉淘好了米走过来,看见苏冶还在和两块打火石死磕,不禁笑了下,“小苏,我来吧,这个是要费点巧劲儿。”   苏冶有点不好意思地让开,丁和婉看出他有些局促,“一会儿还得麻烦小苏帮我照看一下柴火。”   苏冶听得出来丁和婉的照顾,“谢谢丁姐。”   外面丁天天伸头,“妈妈,我帮你洗菜哦!”   丁和婉闻言道,“外面的水冷,天天等下妈妈,妈妈和你一起洗。”   苏冶起身,“没事丁姐,我去帮天天。”   丁和婉估摸着生火后就得赶紧放柴,确实有点抽不开身,倒也没再谦让,“那就麻烦小苏了。”   苏冶笑笑,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道:“丁姐放心。”   正走出几步,苏冶小腿忽然撞上个东西。   他低头,看见漂亮幼崽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前看着他。   苏冶俯身,“崽崽是不是肚子饿了,等等啊,饭菜马上就会——”   漂亮幼崽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你不是要去看柴烧火?”   苏冶反应过来,原来崽崽还记着这个。   他指指外面,“天天妹妹一个人洗菜太辛苦啦,哥哥去帮天天妹妹一起,洗完就回来看火。”   漂亮幼崽放下抱着的双臂,抬眼盯了苏冶一眼,“我去,你帮丁阿姨看火吧。”   苏冶有点犹豫,天天虽然懂事,但丁和婉的条件平时肯定不会让天天接触到什么家务,他过去搭把手,菜才能洗得快一些。   漂亮幼崽看他有点踌躇,脸臭了一下子,很快恢复原样。   “我饿了。”他顶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冶,“哥哥去看火吧,我想快点吃饭。”   苏冶一看漂亮幼崽这个样子,心里就软了大半截,想了下崽崽说的话也有道理,火快点生起来一会儿就可以直接开锅。   “好吧,那就麻烦崽崽啦。”   漂亮崽崽转头就走。   厨房内,丁和婉看苏冶很快就回来了,惊讶道:“菜这么快就洗完了?”   苏冶笑着摇摇头,“崽崽说他饿,让我看着火,他去帮天天洗菜。”   他说着坐到小板凳上,往炉灶里添了把柴。   炉灶内明亮的火焰跃动着,把苏冶的脸照得暖融融的,在大冬天里十分舒适。   丁和婉闻言忍不住笑了开来,“屿屿这孩子跟小大人似的,真会照顾人。”   苏冶正在听噼啪柴响,一时没听清,“嗯?丁姐你说什么?”   丁和婉指指外头,脸上表情很柔和,“我说,屿屿是听见说水冷,跑出去替你洗菜了吧,这孩子挺细心的。”   苏冶递柴的动作一愣。   炉火跃动得更旺了,映出他脸上一片怔忡之色。   锅里烧着水,丁和婉暂时手上没活,倚着矮柜闲聊起来。   “别看这群孩子年纪小,其实什么都懂,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全跟明镜似的,小脑袋也聪明,知道怎么体贴人。”   苏冶从柴火垛底下抽出一根细柴,整个柴火垛摇摇欲坠地动了一下。   “...是啊,怎么都这么体贴。”   丁和婉是三金影后,以前从来没上过这种真人秀节目,给公众的形象永远是优雅又从容的女人,第一次露出这样放松又舒适的神情。   “我离婚后,天天也是这样,什么都没说,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应该是丁和婉第一次公开提到自己离婚的事情,苏冶看见丁和婉眼里有一抹疲色。   他轻轻开口,“我一直都觉得丁姐很有勇气,我很敬佩您。”   苏冶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艳羡,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出来。   丁和婉笑笑,明白苏冶说的是自己离婚的事。笑过之后,却又爬上一抹愁色。   “我其实...”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样做对天天来说是不是最优解,也许一个完整的家庭才是孩子最想要的...”   “不会的。”苏冶很突兀地打断,丁和婉有些惊讶。   这个漂亮青年一向温和有礼,她好像第一次听见苏冶出声打断谁的话。   “丁姐的选择是对的,天天会很幸福。”苏冶很执拗地轻声开口。   丁和婉怔忡片刻,微笑起来,“你说的对。”   她转眼看了眼苏冶,苏冶的身材高挑挺拔,即使是坐在小板凳上,脊背也微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苏冶有些瘦弱,这么一坐着,衣服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丁和婉心里一软,想到漂亮青年的过去,闲谈般地开口。   “这人呐,意识到问题了,总得往前走一步。一直拘泥于过去的话,什么都不会有改变。”   她换了个姿势。   “过去是既定的,是已知的,因为已知的事情而放弃未知的可能,这是一种庸人自扰的行为,人永远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   苏冶静静听着,丁和婉的声音和噼啪火声交织在一起。   “那要是明知未来大概率不会好起来呢?”苏冶听见自己喃喃自语般地出声。   丁和婉笑了。   “那就抓紧去改变,只有过去才是一成不变的,未来永远都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苏冶又抽了一根柴。   噼里啪啦,柴火垛一下子倒塌下来。   锅里水开了,丁和婉起身揭开锅盖,聊起其他话题。   “话说回来,小苏你带的小嘉宾还让我挺意外的,我以为会是席家的小露珠上节目呢。”   听见席家这两个字,苏冶拨动着柴火的烧火棍顿了下。   “小露珠?”   丁和婉将就开水刷着锅,“哦对了,我忘了小苏你这几年没在南市。小露珠是席制作人席袅的女儿,今年记得是刚满四岁。”   苏冶的手指很短暂地僵了一下。   席袅,席玙的姐姐。   在国外五年,他有很久没有听到过席家人的消息了。   原来她已经结婚生子,女儿已经满了四岁。   苏冶有点恍惚,他记忆里的席袅还停留在强势又漂亮的大姐姐形象上,和母亲这个词完全挂不上钩。   “原来席袅姐都结婚了啊。”   丁和婉捋了下头发,“对,丈夫是和席家相好的陈家长子,我记得和席袅是青梅竹马,算是佳偶天成了。”   她说着,转眼看见苏冶表情有点恍惚,“小苏怎么了?”   苏冶回神,“...没事,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席袅姐孩子都这么大了,有点意外。”   丁和婉笑了笑,“有什么意外的,一晃眼也五六年,这么久了,大家都会变。席袅年纪也到那儿了,单了这么些年也挺孤单的,肯定也想找个伴,感情到了自然而然就结婚了。”   “...也是。”   苏冶垂眼,细密的眼睫微微动弹了下。   噼啪烧柴声消融在静默耳鸣中,视野在升腾的火焰热气里逐渐变形。   一晃也五六年了。   这么久了。   大家都会变。   他忘了,只有他一个人离开了这里,带着脑海里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   周围的人都会向前。   丁和婉那句“单了这么些年也挺孤单的,肯定也想找个伴”,仿佛带着回音,反复盘旋在苏冶的脑海里。   丁和婉说得对,五六年了,想谈恋爱的话早就有对象了。   然后自然而然地结婚,自然而然地组建家庭。   丁和婉的声音还在继续,“说起来席袅结婚也算是比较晚的,她那辈好多人孩子都上小学了,小露珠的年纪上节目可能确实有点小,难怪最后换了屿屿来。”   苏冶机械性地跟腔,“原来是这样啊。”   丁和婉抬眼看了苏冶一眼,苏冶漂亮艳绝的脸在跃动的火光后忽明忽暗,她恍惚间好像看到漂亮青年的脸上划过一丝黯色。   但再凝神看过去,那张脸上分明仍旧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温柔微笑,挑不出一丝错处。   丁和婉没想太多,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说起来,小苏你没收到联络吗?”   苏冶从情绪里从抽身出来,“嗯?什么联络?”   丁和婉道:“之前导演想请我牵个线游说一下,我就在微信上给席——”   丁和婉的话说到一半,门口传来丁天天的声音,“妈妈,我和屿屿弟弟把菜洗好了。”   丁和婉赶紧去接,“谢谢宝贝,没冻着吧?”   话说到一半,苏冶原本还在想丁和婉后面半句是什么,看到丁天天身后的一个小身影后,暂时放下丁和婉那句没说完的话。   他微扬的眼角弯了起来,走到那个小身影旁,“洗完菜啦?”   漂亮幼崽把沥水篮递给他,“嗯,洗完了。”   苏冶捏了捏漂亮幼崽的手,冰冰凉凉的。   “是不是冻着了?”   苏冶烤了半天的火,手很暖和,漂亮幼崽的手也很快回暖。   幼崽无所谓地开口,“还好吧,也没有特别冰。”   “还说不冰。”苏冶伸手想捏一下幼崽的脸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明明去了这么久。”   苏冶的声音顿了下。   或许是因为丁和婉刚才说的话,“这么久”三个字一脱口,他的眼神极其细微地轻垂了一下。   席玙抬眼,懒散地看了眼苏冶,抓住那只缩回的手。   “没多久啊,不就一小会儿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今天三点更的,比较早,之后还是固定六点更,有特殊情况会提前说明!   评论里说更一百四十万的宝贝,我看到了喔...合理怀疑你想暗杀我(盯——) 第022章 药瓶   丁天天和屿屿洗好菜后, 丁和婉与刘一佳宋贤夫妇操刀,料理出了不少家常菜。   “说句实话,要不是上节目, 我真的还蛮多年没有下过厨了。”刘一佳炒了道简单但美味的番茄炒蛋, 家长组的几位都呆在厨房里闲聊。   宋贤笑道:“这是大实话,平常工作忙,饭菜都是直接吃现成的,家里厨房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丁和婉接过苏冶递来的餐具,“有时候也觉得挺对不起我们家天天,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家里做的菜。”   聊到这个,已为人父母的三位前辈都颇有些感慨。   刘一佳表情很放松,“其实上这个节目也挺好, 虽然节目组阴了点,导演爱搞事了点,但是能抽身工作陪陪孩子,比什么都强。”   “是。”丁和婉点头,“还是感谢节目组能给我和天天这个机会。”   宋贤看了眼已经准备好的菜,“差不多了,咱们再炒个素菜也就够吃了。”   苏冶心念一动,端起之前从漂亮幼崽手里接过的沥水篮,“丁姐刘姐和宋哥辛苦了, 我来把天天和崽崽洗的菜炒了吧。”   刘一佳自然是乐得个清闲,“行啊,我们也尝尝小苏的手艺。”   苏冶笑笑,“我也就是能把菜弄熟的程度, 前辈们不嫌弃就好。”   一顿饭全部弄好, 时间已经将近八点, 天早就黑了下来。   节目组非常会凸氛围,或许是为了犒劳忙碌了一个下午的家长们,提前在糖果小屋的院内挂满了许多星星灯,摆上了原木长桌,相当惬意。   远处林中偶然有一两只萤火虫升起,几家人一边吹着夜风,一边闲聊动筷。   Louie是个夸夸怪,从头到尾嘴巴就没有消停过,连带着小风和丁天天都活泼了不少。   漂亮幼崽倒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镇定,坐在苏冶旁边的小板凳上。   “崽崽尝尝这个。”苏冶瞧了漂亮幼崽一眼,夹了一筷子耗油生菜到漂亮幼崽的碗里。   席玙尝了一口,味道倒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缺点,胜在蔬菜新鲜,一口咬下去脆生生水灵灵的。   一句“还行”正当要到嘴边,席玙瞧见苏冶似乎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嘴边的话下意识拐了个弯,“挺好吃的。”   苏冶狭长柔潋的双眼笑得弯了起来,“好吃就好,这个就是崽崽洗的菜炒出来的哦。”   “这样哦哥哥。”席玙学着苏冶的语调,把剩下的吃完。   他洗菜的时候压根就没注意手上的是什么菜,苏冶不说的话,他还真反应不过来这个就是他和丁天天的劳动成果。   “可不是。”丁和婉给自家女儿和自己夹了一筷子,“而且是小苏哥哥炒的,我们也尝尝小苏哥哥的手艺。”   苏冶有些微不可查的不好意思,“丁姐说笑了,我的料理水平很一般。”   席玙伸到一半的筷子尖顿住,看见苏冶衬着暖光的侧脸。   苏冶炒的?   苏冶以前压根就不会炒菜做饭。   什么时候学会的?   “......”短暂停顿了一下的手再度转向那盘蚝油生菜,又夹了一筷子。   食不知味。   似乎每当他情绪稍微放松一些的时候,就会有数不清的细节跳出来,提醒着他和苏冶这五年的空白,不可弥补,无法转圜。   苏冶现在连菜都会炒了,以前明明是个生抽和老抽都分不清的人。   这道蚝油生菜的火候掌握的还不错,生菜下热锅断了下生就盛出来,吃起来不会软趴趴的,清脆又爽口,但又不至于夹生。   耗油里应该还混了点豉油,有淡淡的鲜美味道。   挺会做的,席玙扯了扯嘴角。   氛围灯的暖光映在漂亮幼崽的脸上,苏冶心里微顿。   刚才直到夹菜前,崽崽脸上表情看起来都还很放松自然,可吃了这道菜后,整个人的气质不知道为什么又冷硬了起来。   明明是暖融融的微黄灯光,罩在崽崽的身上却像一层冷硬的壳。   桌上仍旧响着其他嘉宾和幼崽们的欢快声音,漂亮幼崽垂眼嚼着嘴里的菜,乍一看是在听着其他人的闲聊,但整个人却像是坐在边界之外,思绪飘到了远不可及的地方。   ...菜不太好吃?   苏冶自己夹了一片送到嘴里,清脆爽口,调味也刚刚好,不应该难吃才对。   他刚想问问漂亮幼崽是不是不喜欢吃,对面忽然传来一个听起来很随意的声音。   “哇,原来哥还会做菜啊,哥之前在团里的时候好像说过不会这些,是后来学的吗?”   舒灵坐在苏冶斜对面,筷子尖夹着一片翠绿的生菜,睁大眼睛出声。   饭桌上除了幼崽们仍旧在互动,成人组的家长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间。   席玙皱眉。   苏冶五年前退团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按当时的热度和影响,排进娱乐圈近十年内重大新闻行列内都没有问题。   所有在场的嘉宾都对苏冶的过去心知肚明,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什么值得在节目上谈起的事。   苏冶沉寂五年,忽然上了《小怪物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想要借这个节目复出的。   刘一佳宋贤和丁和婉都算得上是各自领域内已经有了坚实基础的大前辈,和苏冶又没什么利益牵扯,也没打算在节目上让这个漂亮青年下不来台。   更何况,他们虽然不了解苏冶如何,但这一天的相处下来,都觉得苏冶性格不错,人又温柔,事也不多,是个挺好的年轻人。   舒灵这一句话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弹幕里的观众们各说纷纭。   [??开战了是吗]   [就是在团炒不食人间烟火人设炒崩了呗]   [有没有种可能是为生活所迫,糊咖嘛嘻嘻嘻嘻]   [以前就觉得苏冶真的很装,还是我们灵灵子好]   也有纯综艺粉的观众有些不满。   [不是,这么温馨的环节说这种话是干嘛啊,故意的吗?]   [烦不烦啊我是来看幼崽们的,没人关心你们哥那点小九九]   [...粉圈退行吗,别恶臭蔓延到综艺里]   [不是,就我一个人觉得舒灵这样真的很绿茶吗??吃个饭非得杀下风景??]   [哦退团的是苏冶,甩烂摊子的也是苏冶,现在捂嘴不让说?早干嘛去了?当初有种别退团啊?]   [真的烦啊,一佳姐都没话说了]   [灵灵脾气已经很好了好吗??苦主还要卖笑啊??]   饭桌上短短沉寂了一瞬间。   丁和婉眉头微皱,她人如其名,其实是个很平和的性格,一贯最厌烦那些你来我往话里藏刀的场面,听到这里对舒灵的好感降了几分。   几个人上节目还带了孩子,没人会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被卷进这种奇怪氛围里,成为别人针锋相对的跳板之一。   “来这个节目本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有什么意外的。”丁和婉夹了一片苏冶做的菜,说完后直接吃了下去。   [差不多行了真的,丁姐姐都烦了。]   [哇...还是第一次看到丁和婉直接开口点人]   “丁姐说得对,小苏的手艺确实挺好的,难怪小舒会意外,我也挺惊讶的。”宋贤也不太喜欢年轻孩子们之间这些暗锋,跟着夹了一筷子打了个圆场。   “对呀,说起来这一辈的年轻人们也忙,平常能下厨的机会也不多。”刘一佳笑了笑,指了下那盘菜,“味道真挺不错的。”   刘一佳和宋贤夫妇两人一贯人精似的,夫妇俩一唱一和,既给了台阶下,又转移了话题。   弹幕立刻开始跟着心有戚戚焉。   [对啊...平常忙的像狗一样,能吃上口热乎饭就很不错了]   [一佳姐姐她真的好懂,我哭死]   [就是说有没有加班到现在还没吃饭的友友,我饿死了]   [草,我就想知道那盘蚝油生菜是有多好吃,他们一人一筷子夹没了!!]   三位前辈给了台阶下,苏冶原本也并不在意舒灵这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挑衅,“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丁和婉笑笑,“怎么会。”   舒灵资历远不如另外三位高,别人都那么说了,他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把刚才的话搁在一旁不提。   看着那盘已经被夹光的菜,舒灵大脑气到卡壳。   苏冶是有什么毛病,周围人都跟着一句一句地护着?   三位前辈都夹那盘菜,摆明了就是要给苏冶这个面子,让舒灵一句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顿时有些吃不下去,捏着筷子的手指都有点僵硬,把碗里那片生菜强行咽下去。   对面忽然响起一个清凌凌的童声。   刚才还坐在苏冶身旁闷头吃饭的漂亮幼崽忽然抬起头,眨着眼睛,一脸天真地看向舒灵。   “是不是菜炒少了,不够吃啊?”所以堵不住嘴巴,话这么多。   他都还没开始整苏冶呢,有舒灵什么事?   舒灵感觉自己胸口气得发闷,偏偏对面是个幼崽,他什么都不能说。   [卧槽哈哈哈哈屿屿这话太有娱乐效果了。]   [???我合理怀疑屿屿在阴阳怪气,但是这个年龄不可能吧?]   [有病吗?小孩吃你的行不行,大人说话掺和什么啊??]   [舒0粉丝是真的疯了是吧,真就小孩也要骂?童言无忌你不懂?]   旁边小风听见了,立刻把夹了一筷子菜给舒灵,“没事哥哥,还有很多,哥哥多吃点!”   舒灵一瞬间脸黑如锅底。   刘一佳偏了下头,低低咳嗽了一声。   [呵哈哈哈哈哈我合理怀疑一佳姐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的,这节目真挺宝藏,前有开不开门的嘉宾,后有金句机屿屿]   这场小风波在几位嘉宾有意无意的圆场下很快也就过去了,吃完饭后,主持人总算是大发慈悲放了所有人一马。   “好啦,咱们晚饭也吃完了,今天大家就好好休息一下,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新生活吧!”   饭后收拾清理的工作倒是没让嘉宾来,幼崽们吃完后开始满院疯跑,嘉宾们则是饶有兴致地参观了一下糖果小屋。   PD们正好借此机会和嘉宾说了下机位的问题。   “几位各自的卧房里都有摄像头和机器,节目组不强制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嘉宾们可以自行考虑,不想直播的直接关掉就可以。”   刘一佳立刻表示明白,“那当然是选择关闭啰!”   虽说节目效果很重要,不过导演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私生活也要直播的程度,在这一点上对嘉宾的要求比较自由。   而嘉宾们劳累了一天,自然也想卸下包袱好好休息一下。   “行,那咱们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再见!”刘一佳带着已经开始犯困的Louie,打了声招呼就坐节目组的车下山回去了。   听见机位的事和散场的话后,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纷纷退出,人数一下子大幅降了下来。   得知不会直播,没什么好看的是一回事。再加上观众们自己也得休息,除了部分狂热粉丝,不可能一晚上都守在直播间里。   苏冶见人差不多都要走了,带着漂亮幼崽找到王PD,“PD,我们糖果小屋的直播开关在哪儿?”   王PD隔着窗户指了下客厅,“总控制台在客厅的电路箱那边,按一下就可以关掉了。”   苏冶点点头,“谢谢PD。”   关掉总开关,苏冶捏了捏漂亮幼崽的手,“崽崽要不要先去洗澡?”   席玙刚想出声,旁边厨房里忽然跳出来个小风。   小风似乎有点茫然,“小苏哥哥,屿屿弟弟,其他叔叔阿姨们呢?”   苏冶也有点没反应过来,“都下山去了呀,你哥哥呢?”   小风挠挠头,“哦对了,哥哥说要去上厕所来着。”   苏冶正想着要不要找一下王PD把小风带过去,客厅另一侧忽然传来舒灵的声音。   “小风。”舒灵看了一眼苏冶,没打招呼也没说话,“回去了。”   小风立刻蹦过去,“谢谢小苏哥哥,那我和哥哥回去啦!”   苏冶对小风笑着点点头。   PD和摄制组也退了出去,整个糖果小屋一下子寂静了不少。   小屋内有两间房,但其中一间堆满了节目组的设备,留给嘉宾和幼崽的只有一间卧室,也是为了促进嘉宾和幼崽的互动。   卧室内自带独立卫浴,苏冶看了一眼,“崽崽先去洗吧。”   漂亮幼崽听到后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动作,仍旧站在卧室里盯着苏冶。   苏冶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   没有脏东西吧?   “崽崽?怎么了,不去洗澡吗?”   席玙最后看了一眼苏冶,转身把卧室门关上,又咔哒一声锁住,这才嗯了一声后进去。   《小怪物们!》的直播间很灵活,在嘉宾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会合屏,四组嘉宾们分开后又会再度分为四个窗口。   只不过吃完了晚饭,四组嘉宾们作别后,四个窗口就不约而同地黑了下来。   观众们倒也没有多作停留,窗口上现出“宝贝与家长们正在休息哦”的字后,直播间的人数就逐渐清零。   有些觉得意犹未尽的观众们转战到了超话内一起讨论。   《小怪物们!》今天第一天直播战果颇丰,从早上九点开始到夜间九点这个时段,一共蹭上了不少热搜。   刘一佳宋贤与Louie组的热搜比较搞笑:   #香香和蚊香#   #刘一佳笑出了声#。   丁和婉丁天天组的热搜则相当治愈:   #照顾妈妈#   #妈妈的维生素#。   舒灵和小风这组倒是都聚焦在舒灵一个人身上,不过流量明星上场,大家也并不意外。   最有戏剧效果的还得是苏冶和屿屿这组。   #苏冶开门!#   #邪门#   #崽崽不要挑食哦#   #双向奔赴#。   超话里更是讨论的热火朝天。   [真的y1s1,苏冶上节目我本来是没有期待太多的,没想到这么搞笑啊哈哈哈哈]   [纯路人,我真的笑疯了]   [小苏哥哥和幼崽屿屿的互动我磕拉了好吗!!]   [感觉这组属于导演组捡到鬼了]   [话说苏冶黑黑站的人不是说要爆破苏冶吗,感觉今天没看到什么塌房热搜啊,反倒感觉苏冶圈了不少粉的样子]   [小苏哥哥的颜啊!!我真的嘶哈嘶哈,那点红痣,额啊啊啊!!]   [好像今天苏冶的热搜都是黑黑站顶出来的。]   [......?感觉那些热搜完全不负面啊,都挺搞笑的,而且挺圈粉。]   同一时刻,苏冶黑黑站的成员们正在严肃复盘中。   [MD今天属于爷发挥失利好吗,主要是SY太会搞了,把我给整傻了]   [今天热搜不行啊,还给他圈了波粉,怎么回事??]   [还有就是舒0那群粉丝,TM真的烦啊,分散了我注意力]   [咱们总结一下,攻击颜这个可以放弃了,业务水平这个综艺又体现不出来什么,其他的有没有能爆破的点?]   [笨吧,我觉得他是真笨哪...有几次我都想按头帮他做事了...]   [确实]   [要不还是从退团的事上下手?扒一下退团原因啥的?]   [他因为什么退的团来着?]   [不知道啊,你们有人知道吗?]   苏冶黑黑站的成员们,前身都是Oril的团粉或是苏冶前粉丝。有Oril这个Top团的资历在,连带着这些粉丝的粉龄也算得上是粉圈的大前辈,做起事来有组织有秩序,就连复盘的时候都有热心黑粉在随时盯着直播间。   四个直播间一片漆黑,盯直播间的黑粉正准备去泡个面的时候,忽然看见苏冶直播间的闪了一下,竟然亮了起来。   正在盯梢的黑粉:“......!!!”   [报!!友友们!苏冶直播间亮了!!]   [卧槽什么情况,不是关了吗?]   苏冶直播间的情况也被偶然看到的路人迅速发到了《小怪物们!》的超话里,一时间正在超话里还没睡的人全部涌了进来。   而直播画面内的人完全不知情,正坐在藤椅上整理自己的洗漱包,身旁放了本书。   涌进直播间的人里有一大批是舒灵的粉丝,正因为舒灵今天晚上吃瘪愤怒得不行,见状更是火力全开,狂喷苏冶故意开摄像头凸人设。   淋浴室里的水声响着,苏冶安静坐在藤椅中,打开洗漱包后又把自己的肩包拎了过来,手指摸索着里面的东西。   手机叮咚一声,他暂时放下包,看见微信提示他被拉进了一个群。   群名叫冬天的崽们,是刘一佳拉的群,按节目组给的微信号把当期嘉宾们都拉了进去。   苏冶进来后,刘一佳在里面发了个玫瑰表情包热烈欢迎了一下。   他回个表情,点开群成员列表准备改一下自己的备注,忽然看见这个小群里有六个人。   苏冶微愣了一下。   刘宋夫妇,丁和婉,舒灵,再加上他,应该一共只有五个人才对。   他滑动指尖,刘宋夫妇和丁和婉都非常严谨地备注了自己的全名,剩下一个叫“Ling”的多半是舒灵。   再往下是他,再再往下是一个很眼熟的默认空白头像,ID是一个问号。   苏冶指尖顿住,点开那个问号,直接弹出了个人名片界面,没有提示需要加好友。   是之前申请添加了他好友的那个号。   他心里有些困惑起来。   还没进节目组的时候,苏岚跟他说应该是《小怪物们!》的嘉宾,他以为多半是刘宋夫妇或者丁和婉舒灵中的一个。   可是现在除了他之外,四位嘉宾的微信都明晃晃地排在上面,这个第六人嘉宾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哪位嘉宾的小号?   苏冶想了想,点开那个问号ID,发了条消息过去。   嗡地一声,正在躺在浴缸里泡澡的漂亮幼崽掀开眼皮,黑鸦鸦的长睫上蒙了一层水雾,显得整个人有些懒散。   席玙伸手,手指够到挂在一旁的衣物,从兜里勾出自己的手机。   锁屏界面亮着,一个绿色标识后跟着一串消息。   是小杨之前用他小号加上的嘉宾,生怕席玙看不出来是谁似的,还特意改好了全名备注。   [苏冶]:您好,可以请问一下您是哪位吗,我这边备注一下。   对面仿佛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下一秒手机又振动了一下,挤出一条新的通知。   [苏冶]:[微笑/]   席玙盯着那个大眼睛黑白分明的微笑黄豆看了两秒,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在机场时,丁和婉发过来的提到苏冶上节目的消息。   后面也跟了这么个黄豆。   他拨了下被水汽打湿贴在额前的发丝,抬手就回了个消息过去。   外面卧室里坐在藤椅上的苏冶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见“叮咚”一声后,失焦的视线逐渐聚集收拢,指尖动弹了两下,摸起手机。   微信对话界面里有了新的回复。   [?]:?   苏冶足足看了三秒这个简洁有力却意义不明的问号,刚才盘旋在脑海里的许多不成片的空泛思绪散掉,被疑惑和茫然所取代。   ?   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发个问号来,是他说的话有哪里措辞不对,对方看不懂吗?   苏冶没想通,干脆放下手机。   算了,先不管这个了。   再耽误时间崽崽就要洗完澡了。   苏冶挣扎着疲惫的身体从藤椅里站起,赤着脚走到门廊的矮柜上,打开自己的肩包,掏出一个纯白色的小药瓶。   药瓶上没有标签,苏冶只打开看了一眼,倒出三粒后就着水吞下。   门廊上的直播摄像头把这一幕拍的一清二楚。   [???不是,他在干什么??是在吃药吗??]   [呵呵原来是要凸病美人人设]   [!小苏哥哥怎么了呀,为什么要吃药!!]   [...黑黑的友友们查一下他什么情况。]   [嚯,我说怎么突然开了直播,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SY也是真挺会玩,够有心计的。]   苏冶一只手捏着药瓶,一只手撑在矮柜上,感受着喉咙里的异物感随着水的冲击滑入胃袋。   小药瓶放回去,胃里传来应激般的灼烧感,但应该是他的心理错觉。   玻璃杯贴近淡红双唇,苏冶又喝了口水,垂眼看见干净剔透的水杯边沿印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红色。   晶莹的弧度映出他倒影,在杯壁上扭曲不清,大半隐在那层的水红色之后,泛起奇异的色彩。   咯擦一声,苏冶放下玻璃杯,安静地伸手抹去自己双唇上的水红色。   白皙手背上立刻多出一抹淡淡红色,浅红的嘴唇仿佛掉了色一般,唇角没什么血色。   [......?????]   [...SY怎么回事?]   [哦呵呵开始卖惨了是吗,走了看我灵灵去了。]   [唇釉?苏冶嘴上是涂的唇釉?]   仿佛是印证这条弹幕似的,直播中,苏冶低头在纯白色胸包里翻出一只唇膏,点在嘴唇上后抿了抿。   身后的水声一直没停,苏冶放心地把唇釉盖好往包里放。   “你在干什么?”   一声被水雾熏得略微有点发哑的声音响起。   苏冶一怔,下意识扭头。   漂亮幼崽穿着干净简单的睡衣,站在浴室门口,视线落在他手里那支还没收起来的唇膏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席玙:不用那么麻烦,备注老公就可以了。 第023章 橙红   苏冶心里惊了一跳, 手里的唇膏差点没有拿稳。   身后浴室里的热气和水声仍旧在继续,漂亮幼崽拿着一张松软的毛巾盖在头上,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皱眉望着他。   心里的惊诧一转而过, 苏冶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笑容。   “崽崽洗完澡了?怎么没把花洒关掉呀?”   他刚才没有多注意身后的动静,只是听见一直有水声,以为崽崽还在洗澡。也因为水声,没有听到崽崽开浴室门的声音。   席玙看见苏冶脸上又浮上那层温和但夹杂着距离感的笑容,眼神冷了一瞬。   他没有回答苏冶的问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苏冶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崽崽只是个小孩子,想不到那么多有的没的。刚才是他一时有些过于惊讶,看见漂亮幼崽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时, 心里竟然生出一瞬间的心虚和不安。   那双眼睛太深了,一眼看过来有种被扫视了全身的感觉。   大概只是浴室的热气蒸腾出来的错觉,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幽深的眼神。   迎着那道目光,刚才苏冶有那么一刻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唇膏藏起来。   他悄悄轻吐一口气,心里暗想自己有些过于敏感,面对崽崽竟然也一惊一乍的。   艺人上镜需求多,出门在外也不能太过于朴素,随身带些化妆品是很寻常的事, 方便随时可以补妆提升状态,没什么奇怪的。   苏冶手指动了动,捏着唇膏晃了一下,“就是普普通通的唇膏呀。”   席玙眼神挪到苏冶细长手指里的那支唇膏, 又扫了一眼苏冶微红的双唇。   是在补妆?在这个时间?   都要洗澡了, 直播镜头也关了, 有什么好补妆的?   “哦。”他又看见苏冶搁在矮柜上的那杯水,“哥哥渴了?”   苏冶顺手端起那杯水,把里面最后一点液体仰头喝掉,高昂的脖颈浮出细细的颈骨。   “对呀。”他脸上笑容不变,“崽崽也要多喝水哦,对身体好。”   席玙再次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苏冶一眼。   苏冶的外形条件很好,即使不作修饰也出挑的过分。从前苏冶是没有补妆这个习惯的,倒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生得好,而是太粗心迷糊,往往要造型师提醒才会想起。   大半夜的补妆干什么?   宝批龙,大不同,半夜起来涂口红?   而且他没看错的话,刚才苏冶回头的那一瞬间,眼里分明是划过了一丝慌乱,被他看得真真切切。   他在慌什么?如果只是补妆,有什么好慌的?   “崽崽要快点把头发吹干哦,不然会感冒的。”苏冶已经收好唇膏,从柜中拿出吹风机,准备帮漂亮幼崽吹头发。   席玙敛下心中想法,摇摇头,“我自己吹就行,哥哥去洗澡吧。”   漂亮幼崽一贯很有自己的想法,苏冶见状也不再坚持,拿了换洗衣物叮嘱席玙两句就要进浴室。   “哥哥。”漂亮幼崽忽然皱着眉叫了他一声。   “嗯?”苏冶站在浴室门口回头,“崽崽怎么了?”   席玙看了眼赤着脚的苏冶,白皙莹润的脚趾上有几道隐约旧伤,一眼看过去其实看不太出来,但是他对那些伤太过熟悉。   都是苏冶以前光脚走路撞的,撞门框,撞床脚,哪儿都能磕一下。   他从矮柜里拿出双拖鞋,不轻不重落在地上,“你怎么又不穿拖鞋?”   苏冶一怔,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条件反射般轻轻动弹了一下。   浴室的灯光溢了出来,笼罩在漂亮幼崽的身上。   漂亮幼崽用脚尖把拖鞋往苏冶的赤足旁推了推,“浴室里面很滑的,哥哥。”   苏冶视线停留在幼崽脸上短短一瞬,笑了一下,低头穿上拖鞋进了浴室。   又让崽崽照顾他了。   身后浴室门被合上,漫出的水汽被隔绝开来。   席玙回头看了一眼,乳白色的磨砂玻璃上隐约现出一轮模模糊糊的人影,脊背挺拔舒展,抬起的双臂上扯下一件上衣,人影顿时变成一片雾蒙蒙的白,在水汽中晃动。   苏冶净身高182,身形十分挺拔匀称,曾经被粉丝问过是不是舞蹈系出身。   席玙的目光划过磨砂玻璃,顺着那片雾蒙蒙的白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但那片白色蕴在蒸汽中,连带着轮廓也是模糊不清的。   漂亮幼崽目光收回,看向苏冶随手放在矮柜上的纯白胸包。   弹幕此刻正在刷的飞起。   [??SY吃的那个是什么药啊,有没有懂的友友说一下]   [不知道啊,标签都没有,看不出来]   [维生素吧?有啥大惊小怪的,隔壁影后不是也在养生吗]   [维生素就维生素,还撕标签,故意凸人设吧笑死]   [啊啊啊啊穿着睡衣的玙玙宝贝好乖巧,姐姐爱了]   [爷受不了了,苏冶这是第几次被幼崽反过来照顾了,到底是他带崽还是崽带他啊!!]   阴谋论的讨论更是没停过。   [不是,这有什么好猜的,这还不明显吗,别的嘉宾直播全关了,就他SY的忽然开了,明显故意的呗]   [是热心市民的人设热度过了,又想赶紧炒个新人设起来是吧,糊咖的招数真是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不是你们有病啊,小苏哥哥又没干什么,就吃了个药,有些人嘴巴能不能积点德啊?]   [啊对对对,开摄像头吃药,全世界仅你家哥一位,真的好清纯不做作]   [回南市就买热搜,上节目还要蹭灵灵子的热度,现在又开始凸人设了,糊咖真的呕]   [现在SY也只能靠这些骚操作博眼球了,哦呵呵]   弹幕吵得水泄不通。   矮柜前,席玙看着那个纯白胸包,正想伸手的时候,忽然听见细微的机械声。   他抬头,看见门廊一角,正对着矮柜和浴室门前这一片的摄像头上,闪着一个表示正在工作中的小红点,摇臂随着他伸过去的手追了过来。   席玙眼神一顿。   糖果小屋的所有摄像开关应该已经关闭了才对,苏冶虽然迷糊,但不至于忘记这种事情,而且他是亲眼看着苏冶关掉客厅的总开关的。   席玙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小杨正在跟隔壁一个小姑娘唠嗑,听见手机叮咚一声,连忙掏了出来。   [?]:直播摄像头怎么是开着的?   小杨一愣,抬头看了眼旁边正在盯画面的摄制组,四组画面里只有苏冶一组是开着的,摄制组倒也没想太多,只是注意着不要让摄像头拍到一些比较私人的画面。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啊?不是哥你自己开的吗?   [?]:?   小杨琢磨这个问号琢磨了半天。   这啥意思?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唯唯诺诺.jpg]不是哥等苏冶关掉之后再打开的吗...?   小杨觉得自己的推论没问题,席玙之前在病院那个样儿,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把苏冶生吞活剥了似的,一看就是要往死里整苏冶。   他刚才看到直播,以为是席玙为了整苏冶,在苏冶关了直播摄像头后再打开,好让苏冶出丑。   难道不是?   叮咚一声。   [?]:小杨。   小杨赶紧回了个“哎!”   [?]: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   对啊,难道不是吗,之前那疯发的,感觉苏冶在劫难逃。   小杨阴奉阳违地想着。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哪儿能呢哥!谁敢这么说你,我砍死他!   [?]:行了。   [?]:叫摄制组把直播摄像头关了。   小杨琢磨了下席玙的意思。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啥意思啊哥,真不是哥开的啊?   [?]:我犯得着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小杨一想也是,马上反应了过来。   那确实,他们席哥哪里会暗搓搓搞这些小手段,人家都是看到一眼背影就直接把车开进绿化带里的人。   更何况以席家的能力,席玙要是想做点什么,还真不至于弄这种不入流的小动作。能把苏冶整得死去活来的法子多了去了。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好嘞哥,我已经跟摄制组说了,哥放心吧。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不过哥,苏冶是什么情况啊,刚才他在吃药,正好被拍下来了。   席玙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苏冶?吃药?   他放下手机,门廊上那个摄像头的小红点已经灭掉了。   弹幕里还在互喷的几家粉丝们弹幕还没发完,看见屏幕上忽然一下子灭掉,当场傻掉了。   [???人呢?怎么就灭了?]   [呵呵凸完人设没啥要拍的就关了呗,都是爱豆,怎么这边这个戏这么多啊]   [SY也真挺直截了当的,拍完就关,就拍吃药的那么一段,哎你说巧不巧]   [MD你有种开,你有种别关啊,我还在盯着呢!]   [...一下子给我整哑火了]   几家骂骂咧咧也没吵出个结果,纷纷散掉各回各的组织去了。   席玙看见摄像头被关掉后,伸手把那个纯白胸包拉了过来打开。   苏冶的包里还是那么乱。   不脏,就是纯粹的乱,什么东西都有。   席玙面不改色地翻着包里的东西,有一张南市机场的停车收费单,几片口香糖,半包口罩,一副墨镜,甚至还有一张不知道谁塞给苏冶,苏冶又忘记丢的小传单卡片。   席玙手指翻找着,甚至摸到了几个硬币,还摸到了苏冶刚才那只唇膏。   他拧开往手背上抹了一下,一道淡淡的水红色,是那种兼具保湿和上色的有色唇膏。   苏冶以前压根就没有涂唇膏的习惯,更别说涂有色唇膏。   包里只剩下一张门卡,没再看到其他多余的东西,更没有翻到什么药。   但小杨肯定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拍着了就是拍着了,做不得假。   苏冶吃了药,药瓶不在这个胸包里,那会在哪里?   席玙指腹揉搓了一下胸包的金属肩带扣,最后把胸包拉上,原位放了回去。   他一只手习惯性摸向自己腿侧,摸到棉质的睡裤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变小了,身上没带烟,带了烟也不可能用现在这幅样子抽。   不受控制的焦躁感腾了起来,席玙牙齿磨着自己的舌尖,感受着可控制的刺痛感流入大脑神经,提醒着他冷静下来。   苏冶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身后浴室的水声淅沥沥延绵不断,像一场倾盆而下的大雨,雨中站着那个让他焦躁不安的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仅仅是一面朦胧的磨砂玻璃。   近到他只要一转身,就可以看见苏冶舒展的脊背,模糊散开的长发。   浴室内,因为漂亮幼崽刚洗完澡的原因,热气还没有散却,苏冶脱了衣服也没怎么感觉到冷,很快就舒舒服服地站在了一直没关的花洒下。   微烫的热水冲刷过全身,正好是他很喜欢的温度,冲刷掉了不少一整天下来的疲惫感。   等到头发被完全打湿后,他抬手关掉花洒,慢慢往自己头上揉着香波,打出一大团白色的泡泡。   苏冶心里又想起刚才微信上给他回了个“?”的人,直到发丝充分浸润了香波,他也没有猜出这个“?”到底是哪个嘉宾的小号。   他一手揉着头,一手旋开花洒开关。   水花一下子溅在他的肩胛骨上,苏冶后腰一绷,短短地打了个寒颤。   “好冰......”   这间房子的热水器好像有些问题,苏冶躲在不会被冷水溅到的一角,等了好久,花洒里的水也没有热起来。   身上有些发冷,浴室里的热气不太够用了,苏冶揉了揉自己双臂,光裸的后背开始爬起一小点鸡皮疙瘩。   咚咚。   浴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苏冶赶紧高声开口,“崽崽?怎么啦?”   席玙捏着毛巾站在门口,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就知道,苏冶那迷糊性子肯定打不燃这个热水器。   席玙的手指揉搓着毛巾上的柔软绒线,心里无声地陷入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一边叫嚣着太好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整整他,冻死这个玩消失折磨了他五年的人。   一边又回想起苏冶躲在摄像机后面低咳的模样,那截细白的颈骨,瘦弱的手腕,小杨的那句“刚才他在吃药”。   还有在深绿门口阔别五年重逢时,苏冶没拉紧的领口里隐约露出的像什么艺术品般的锁骨。   “崽崽?”   一股热气忽然一下子扑到席玙脸上。   席玙眯了眯眼,眼睫上即刻就沾湿了一片。   再度睁开眼时,刚才脑海里的纤细锁骨忽然毫无征兆地蹦进现实,一片莹白色映入眼帘。   苏冶把浴室门微微打开了半扇,整个人大半个身子在门后,只有上半身微微斜探出来,微扬的双眼担忧地看着漂亮幼崽。   刚才崽崽在叫他,但是他应了一声后外面就没动静了。   他有点担心崽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直接打开门想看一眼。   席玙看见苏冶大半个还凝着水珠的肩膀上,那道轮廓感极强,清晰宛如艺术品的锁骨,随着呼吸细微一起一伏。   浅亚麻色的长发被打湿,乖顺地贴在凝脂般的皮肤上,水珠顺着留下来,滑落进锁骨窝,落成镜面似的浅浅水洼。   苏冶虽然笨手笨脚,但不是没有脑子,打开门也只是探出了半个身子,其余仍旧掩在门后,小臂贴在磨砂玻璃上,软软地压出一个完整的肌理弧度。   那片雾蒙蒙的白一下子就清晰了不少,甚至能够顺着勾勒出大概的轮廓。   “...崽崽?”   苏冶见漂亮幼崽没反应,心里更担忧了,撑在门框上的手伸过来,湿淋淋的指尖点了点漂亮幼崽的脸蛋。   指尖上还带着水莲花香氛的香波气息。   席玙抬眼。   苏冶的眼睫也被水汽打湿,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反光,微微带了些重量轻垂下来,稍微遮去了一些瞳孔。   但眼睫下的那双眼睛又确实在直直地看着自己,半掩不掩的狭长双眼透出一股透明般的易碎感,甚至因为遮瞳的原因,看着有些清冷厌世。   那点红痣就显得更扎眼了,像一滴血,从眉尾沁了出来。   席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听到小杨说苏冶吃药的原因,所以现在苏冶在他眼里处处都带着一种病弱美感,上至浅淡的发色,下至窄窄的腰线,越看越觉得不堪一折。   苏冶几乎有些困惑了。   他正想第三次开口的时候,漂亮幼崽忽然出声,声音又有些像刚出浴的时候,带上了些沾染了水汽一般的喑哑。   但仍旧独特好听。   “...握住的时候使点力,转过去后抬一下。”   苏冶歪了歪头,“嗯?什么?”   浴室里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争先恐后地铺洒在席玙的脸上,让他有点憋闷地喘不过气来。   热气往外流,凉意也在往里渗。   还没听到漂亮幼崽的回话,一条松软浴巾忽然啪地一下盖住了苏冶的脑袋,像一条长长的盖头。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苏冶把毛巾摘下来,哭笑不得,“崽崽到底怎么了呀?”   漂亮幼崽抿着唇,伸手按着他肩膀,把他微微推往浴室内。   “我说,哥哥用花洒的时候用点巧劲儿,不然点不燃热水器。”   原来是说热水器的事。   苏冶晒然一笑,“怪不得,我说怎么水半天热不起来,谢谢崽崽啊。”   漂亮幼崽点了点头,末了又补了一句,“热水器点燃了水也要很久才热起来,耽误不了多久的话就别关花洒了,放着就行。”   苏冶笑意吟吟地点点头,“好,我记住啦,谢谢崽崽。”   崽崽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转头进卧室里面去了。   水已经热了起来,又变成了微烫的温度,舒适宜人。   苏冶洗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大脑好像一下子敞亮了一下。   刚才他在门外吃药的时候,浴室里的水一直没停,他误认为崽崽还在里面洗澡,所以才被崽崽撞见。   他原本以为是崽崽年纪小,粗心马虎忘记关花洒,   但或许是崽崽为了让他进去洗澡的时候可以直接洗到热水,所以才一直放着没有关?   ...啊。   氤氲热气中,苏冶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   崽崽真好。   卧室内,节目组很贴心地放了一大一小两张床。小的那张虽说是儿童床,不过也和普通单人床差不多大,是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   年纪大一些的幼崽组,比如江天天,节目组就没有安排Louie那种还带围栏的小床。   席玙进了卧室后,先是习惯性地曲起一边腿坐在大床边沿上,擦干头发后才反应过来,冷着一张脸盘腿坐回旁边那张单人小床上。   他这二十三年的人生,从来就没睡过这么小的床。   苏冶,你真行。   手机嗡地振动一声,席玙扫了眼浴室,点开手机,切回自己的微信大号。   [席袅7.8]:我们大宝贝,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Y]:?   [席袅7.8]:你怎么谁发消息都回问号,觉得变小了就不会被打是不是?   [Y]:你要说什么?   [席袅7.8]:嘁,一点都不可爱。   [席袅7.8]:我就跟你说一声,这期《小怪物们!》的投资星立也有一份,明摆着是想推一下舒灵的,你给我谨言慎行哈。   席玙皱眉,怪不得舒灵说话这么肆无忌惮。   [Y]:推舒灵关我什么事?   [席袅7.8]:他们老招数了,推舒灵必得踩苏冶,我怕你一时冲动...[你懂得.jpg]   席玙刚想回一句“就算想整苏冶也不会给舒灵顺水推舟”。   “嗡”一声。   [席袅7.8]:你不要冲冠一怒为蓝颜哈。   席玙直接退出了和席袅的聊天界面。   他点开小杨的对话框。   [Y]:小杨,你问问王PD那边直播摄像头是怎么回事。   小杨的回复来的很快。   [小杨10.13]:刚才正好问了一嘴,那边摄制组说他们没有动总开关,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开了,都以为是苏冶想再直播一下才打开的,所以刚才也没寻思关。   荧幕上的冷光反射在席玙眼里。   [Y]:知道了。   [小杨10.13]:哥,你是怀疑有人故意的?   [Y]:不知道,不是苏冶开的。   小杨腹诽,哥也太变态了,语气这么肯定,这是在一直盯着人家的一举一动吗。   小杨跟着大概汇报了下今天的其他情况,着重有声有色地讲了遍微博今天关于苏冶和他的热搜,席玙边看边面无表情地扯着嘴角。   [小杨10.13]:他们还说苏冶蹭舒灵热度,称号也要蹭什么的。   [Y]:什么称号?   [小杨10.13]:就人间细雪和人间薄冰那个。   看到这两个词,席玙嘴角微不可查地绷了一下,想起了一些往事。   轻灵,缥缈,一转即逝。   看起来极其美丽,却带着细碎冷感。   你以为你触碰到他了,但下一秒就在手心中消融成一片,淌落指尖。   这是他对苏冶最初,以及最后的印象   [Y]:哦,不是都是说苏冶的吗,怎么了?   [小杨10.13]:?哥,人间薄冰是说的舒灵,人间细雪才是说的苏冶。   席玙眉头拧了起来,动动手指发消息过去,“人间薄冰什么时候成了舒灵了?”   小杨表示他也不知道粉丝们的那些彩虹屁,几家粉丝掐得实在是声势浩大。   席玙和小杨没再多聊。   退出聊天框,切回小号。   对话列表的第一排ID是[苏冶]。   里面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这边发过去的“?”上,上面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席玙闭着眼睛想都能想象出苏冶打出一行字后忘记发,又忘记删的模样。   他点进那个头像。   苏冶的头像这五年间倒都没有变,是空中绽开的焰火。   那天小杨拿他的小号加上苏冶后,席玙看着这个熟悉的头像,一度有些恍惚。   再点进去,苏冶的朋友圈设置了近半年可见,这半年内只有一条,转发了《小怪物们!》公众号的官宣,加了个脸上有腮红的黄豆笑脸。   其他什么都没有。   席玙又有种摸烟盒的冲动。   苏冶的朋友圈背景是一张风景图,构图很随意,也没有什么滤镜,应该是他自己随手拍下来的照片。   拍摄的时候焦距似乎放到了最大,图片噪点很多,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来图上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枝,树枝里透出一轮刚升起的太阳,泛着耀眼橙红光线,单看照片都能感觉到灼眼的程度。   是日出。   席玙放下手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不知道苏冶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和谁一起,是什么样的心情,拍下了这张日出。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耳朵里传来潺潺海涛般的声音,应该是他自己的血液流动。   直到一片温热的水汽袭来。   苏冶洗完澡出来,看见漂亮幼崽呈大字型躺倒在小床上,眼睑合拢,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是累着了。   苏冶轻手轻脚关掉门廊的灯,边擦头发边坐在小床边,俯身过去,在漂亮幼崽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晚安吻。   “晚安,崽崽。”   席玙感觉到苏冶的手指轻拨了一下松散搭在他脸颊上的发丝,然后轻轻的“咔哒”一声响。   隔着眼皮的那片橙红色一下子消散,没入静谧墨蓝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我当时真以为是席哥出手了。 第024章 绝活   苏冶关掉灯就爬上了床。   冬季寒冷, 山上温度比山下还要再凉几个度。他拽过被子裹紧自己,周身慢慢温暖起来。   崽崽会不会冷?   就在即将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苏冶忽然想到身旁儿童床上已经闭着眼睛睡过去的漂亮幼崽。   担忧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很难放下, 他尽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 把窸窸窣窣的声音压到最低,想要起身给漂亮幼崽多抱一床绒毯。   他坐起来,长发有些凌乱,有些迷糊地先看向身旁只隔了一人距离的儿童床。   然后立刻撞上了一对黑漆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目光极其扎人。   “...崽崽?!”   苏冶被吓了一跳,那点瞌睡虫完全消散了。   糖果小屋这间卧室的窗帘并不厚实,苏冶睡觉不喜欢把窗帘拉严,从来都会留半扇窗出来。外面的静谧月光映进, 屋内的景致相当清晰。   尤其是侧躺在一旁,面朝着自己的漂亮幼崽脸上的那双眼睛,上面蒙了层月光,乍一看像是狼崽子的眼睛,幽幽发亮。   席玙侧躺着,脸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这么无声地盯着旁边大床上的苏冶看到现在。   空气中那点苏冶出浴带出来的蒙蒙水汽和水莲香的味道早就消散掉了,但额头上那个潮湿又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神经末梢上,久久不散。   就像是坐久了火车的人, 即使下了火车站在坚实的地面上,也有种整个世界仍旧在叮铃桄榔地摇晃着的错觉。   在苏冶从浴室里出来前,因为小杨的话,席玙一直在闭着眼, 联觉似地回想着那种美丽冷淡又极其容易融化的感觉。   雪一样的苏冶。   这种想法有些压抑, 几乎让他回到了茫然又冲动的那五年间, 追随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踪迹而失态的那段日子。   然后苏冶在他额头上落下了那个轻柔的晚安吻。   无比柔和,无比亲昵。   与细雪的印象完全相反。   带着氤氲的热气,温润的湿意,热气腾腾地落在他的额头上,完全不像是易融的冰晶会有的状态。   感觉融化在手心里的雪花全部流淌到了额头上。   还带着幽然馥郁的水莲花香气。   那股香氛应该是节目赞助商提前准备好的护理品,他洗澡的时候用的也是同一款,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股香气有这么抓人。   苏冶平常惯用的香水是淡香型的木质香,雪松的香气,薄薄一层贴在肌肤上,近似于伪体香。平时会若隐若无散发出一种冷冷的清冽味道,像蒙了一层寒霜的苍绿松针。但如果贴得极近,可以闻到寒霜绿意下透出的淡淡玫瑰香。   像是层层剥开后最柔软的内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席玙没想到,水莲花香气竟然也这么适合这个表面温柔实则冷淡的人。   仿佛包裹在外面的累赘全部被拉扯开,里面隐藏的东西成千上万倍地涌现出来。   苏冶上床的动作很轻,睡姿虽然不太好,但几度翻身后最终定格成背对着席玙的姿势。   墨蓝色周遭下,那轮身影起起伏伏,逐渐平静,然后忽然又小心翼翼翻身坐了起来。   席玙注视着他的动作。   要睡不醒的苏冶头脑有些迟钝,虽然瞌睡虫已经散了,但思维还是很滞涩。   漂亮幼崽的那双眼睛太深不见底,看得他有点头皮发麻。   他的手指伸到床头灯上,想了想后又缩回来,小心翼翼地下床,蹲在漂亮幼崽的儿童床边,细长伶仃的五指穿插进幼崽的黑发里,不轻不重地按着漂亮幼崽的太阳穴。   “崽崽,怎么还没睡?”   漂亮幼崽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只有那双眼睛睁着,眼珠像是固定在眼眶里一样,半晌后开口,“我睡不着。”   苏冶想了想,把幼崽的被子往上提了一下,“崽崽是不是想家里人了?”   漂亮幼崽眼珠终于动弹了一下。   想家人,席袅?   那句“你不要怒冲一冠为蓝颜哈”在头脑中一闪而过。   爸妈?   不知道在哪个岛上乐呵着呢。   “不是。”   苏冶有些苦恼地咬了下唇,很快松开,“那是冷到了?哥哥去给你抱一床被子。”   他刚要起身,幼崽表情不变,盖拢的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抓住袖口把苏冶拽了回来。   “不是。”   苏冶很努力地想了想,“嗯...”   他灵光一现,“崽崽是不是想上厕所?哥哥可以陪你去哦,崽崽不要憋着,万一尿床了就不好了。”   “......”漂亮幼崽闭了闭眼,“不是。”   漂亮幼崽再度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昏暗黑夜里面容依稀可见的人。   “我睡不着。”漂亮幼崽自言自语似地轻声又说了一遍。   苏冶那双漂亮柔潋的眼睛在极近处看着幼崽,“崽崽不要害怕,哥哥就在你身边。”   漂亮幼崽抬眼看过去,“是吗?”   或许是漂亮幼崽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凉,也有可能是那张小脸短短一瞬间的空泛,又或许是海藻似的微卷黑发让幼崽看起来很孤单不安。   苏冶的心近乎毫无办法地一下子软了下来,手指再次揉着幼崽的额头,“嗯,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幼崽盯着他看了足足三秒,看得苏冶心里融化成了一片,几乎想抱住幼崽轻言细语地哄一哄。   “那。”漂亮幼崽终于有了反应,那只拽着苏冶袖口的手抬了起来,伸出一根小拇指到苏冶眼前。   “拉钩吧,哥哥。”   崽崽真的太可爱了...   苏冶“嗯嗯”地点着头,也伸出自己的手,细白的小拇指和幼崽柔软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牢牢勾住。   “拉钩上吊...”苏冶下意识地小声念着咒语一般的词。   他一边念着,一边随着节奏轻轻摇晃着勾在一起的两只手。   “一百年不准变,变了就是——”   “变了我就整死你。”   漂亮幼崽突兀开口,平平静静地接下苏冶还没念完的后半句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冶不放。   半句话说得字正腔圆,吐音清晰。   尤其是这个死字,说得平仄分明,细细的尾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器,听得苏冶后颈忍不住一缩。   说完后,那双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微眯着冲苏冶弯了起来。   ......?   苏冶在和漂亮幼崽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后背真的无端升起了一股凉意,让他几乎想忍不住打个寒战。   那双弯起的眼里,刚才有一瞬间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得可怕,让人不敢多看。   让苏冶有种“这句话不是玩笑话”的危险感觉。   只是短短一瞬间,晃眼再一看,幼崽只是侧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十分满足。   苏冶绷紧的后背一寸一寸地慢慢放松下来。   他静了半秒,眨着眼睛道:“崽崽,这后半句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漂亮幼崽眼皮子动都不动一下,“在我这里就是这样的。”   十分的不讲道理,像个小混世魔王。   苏冶不会和小孩子争高下,只能露出无奈又温柔的一抹笑,“好吧,崽崽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听崽崽的。”   席玙心想,你最好是。   “嗯,哥哥要好好记住。”   苏冶刮了刮漂亮幼崽的鼻梁,“当然,崽崽快睡吧,明天起不来就糟糕了。”   他再次把幼崽的被子捋了一下,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好,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现在的小孩子,说话真的好狠...   小朋友之间开玩笑做约定的时候,会动不动就说“整死你”之类的话吗?   苏冶困惑地翻了个身,半张脸窝在被子里睡去了。   身后的那双眼睛也在苏冶安静下来后终于闭上。   *   清晨,苏冶是被摄制组的敲锣声叫醒的,震耳欲聋,十分有杀伤力。   直播间早就聚集了一堆重振旗鼓的黑粉们和其他观众。   时间是九点半,比昨天直播时间晚半个小时,是节目组很难得的大发慈悲,让嘉宾们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来看大漂亮和小漂亮啦!!小苏哥哥加油!]   [又来了友友们,今天咱们一定稳定发挥哈]   [懂,重新磨了下刀,蓄势待发了属于是]   [晕,SY的黑粉们还没放弃啊...]   [这黏性,这执着,这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说是忠实粉丝我都信]   [MD楼上不会说话就别说,特么大清早起来就整晦气!]   [可歌可泣啊。PS:现在黑粉都是这个画风的吗?]   [呃...据我观察就SY一家的黑粉是这样,有组织有计划定时打卡,比某些工作室还敬业]   [SY这种退团糊他真的值得好吗,别少见多怪]   [苏冶黑粉好像还有个黑粉站吧?感觉全世界仅此一家还有黑粉站这种东西的...神奇]   [草,听说过粉丝做粉丝站,没听说过黑粉做黑粉站。]   大清早,苏冶黑黑站内部也已经活跃了起来,一部分在苏冶直播间里维持军心,一部分在黑粉站内部交流情报。   [早上好,友友们注意今天不要给SY送热度了哈。]   [苏冶直播间已开,友友们可以冲了]   [昨天那个药咋回事查到没?真是凸病美人人设?]   [暂时还没查到,不过如果是真的凸人设的话,说实话糊糊经纪人应该让他凸笨蛋美人人设要合适的多...]   [直播间就亮了那么一段,时机有点太刻意,不过看苏冶动作又挺自然(我的意思是这笨比应该没有那么能装)]   [算了宝子们,先盯直播。]   摄制组敲锣打鼓后就带着一大群摄像人员涌进了糖果小屋,活像是要来迎接状元郎。   卧室内,一大一小两张床上鼓鼓囊囊成两团。   [哈哈哈哈哈这两只是还没起吗,隔壁Louie都在穿衣服了]   [额额额某些人不要又因为自己拖垮整个节目组安排好吧?]   [舒0粉丝勿反串,一眼就看出来了哈]   大床上那个被褥轻微动了下,似乎是底下的人翻了个身,小床上的毛毯下仍然安安静静,没什么动静。   一行弹幕飘过。   [哈哈哈哈感觉小苏哥哥要醒了,屿屿宝贝睡得好沉啊一动不动]   一阵滋滋滋的机械声响起,摄像头忽然转动了起来,慢慢垂直往下挪了一部分,一个小小的人影现于画面上。   电视柜前,漂亮幼崽正在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   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套头毛衣,最后是一件米色短棉服,看起来可爱又温暖。   [...槽,打脸了,对不起屿屿,刚才不该说你睡得很沉]   [老子服了!!把苏冶给我弄起来!!!]   [苏冶,你是真的牛啤,友友们我愣住了就是说]   [怎么会有人比幼崽起得还晚啊啊啊啊啊]   窗户外面,一只塑料小手举起了起来,敲了敲玻璃。   王PD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小苏哥哥!叫孩子起床啦!今早的第一个任务:照顾幼崽起床洗漱换衣服,要把屿屿打扮得可爱一点哦!”   [直接交作业了呗就]   [苏冶他到底是什么好福气??]   王PD说完,在外面又使劲儿敲了下铜锣。   刚刚翻了个身的苏冶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吓得一个激灵,微微撑起身子动了一下。   画面上暂时只能看到苏冶的背影,一个隆起的被子。   [天爷啊SY你快起来,我一个黑粉都看不下去了]   [有亿点点想砍人,刀举起来了。]   床头处,刚才还在冲着屿屿拍的摄像头自动工作起来,对准苏冶的正面。   画面一下子清晰起来。   被子还罩着苏冶的头,他裹在被子里微撑起半个身子,手肘抵在床上,长发有些凌乱地从肩颈上披散下来,睡衣的圆领微敞着,能看见一大片锁骨。   [小苏哥哥!!!前面的把刀给我放下!!]   [...我操,苏冶,你想玩一种很新的东西是吧?]   [......屿屿快来!MD把他领口给我拉起来!]   苏冶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仍旧闭着眼睛。   好冷,下雨了?   这个季节好像还没到雨季才对。   散漫的神志一点一点回笼。   啊...对了,他现在在录制娃综,今天是第二天,他和崽崽住在半山腰上,清晨水露重,当然会很冷。   云翳似的眼睫微微颤动,一片亮光洒在眼皮上。苏冶撑起来的半个身子动了动,大脑仍旧困得不行,还是没有睁眼。   王PD的声音遥遥传到耳朵里,苏冶的嘴巴轻微地一张一合,吐出几个音节。   [友友们他搁那儿念往生咒呢?]   [还在说梦话呢?给爷起!!]   “崽崽...”苏冶闭着眼睛嘟囔着,“起床了崽崽...”   他的手指摸索到身上的被子,在寒冽微湿的空气里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点。   “崽崽...起床了哦...”   苏冶的声音越来越小,隆起的被子越来越歪,最后整个人又歪倒在了床上,只有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念着“崽崽”两个字。   [......]   [......我风干了沉默]   [想起一些自己赖床的时刻]   [嗯,这综艺真的很真实。]   苏冶歪在床上,正当所有观众都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一只白得耀眼的手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摸摸索索地摸向床头柜上的毛线衫。   苏冶的睡衣袖口很宽大,随着动作滑了下来,露出一大片洁白光裸的小臂,极其晃眼。   摸到毛线衫后,那只光裸的小臂迅速拽着毛线衫缩回被子中,然后整团被子开始蠕动了起来。   [绝活。]   [露个手臂是想感冒?我拳头硬了]   [想虐粉是吧?SY,真有你的!]   [额你们黑粉这么激动干什么,虐粉又不虐黑粉...]   [关你屁事!爬!]   苏冶在被子里面折腾了两三分钟后,终于露出一颗长发披散的脑袋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那件毛线衫,闭着的眼睛眨了眨,虚虚眯着睁开。   好困,好冷。   他打了个寒战,王PD又在外面敲锣打鼓起来。   一只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脚趾踩在地板上冷得一缩,然后才点点挪挪地找到拖鞋穿了进去。   得叫崽崽起床才行。   苏冶抱着这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裹着被子坐在儿童床边,眯眼看着那团鼓起来的毛毯轻声开口。   “崽崽,崽崽?”   “该起床了哦,崽崽?”   一坐起来,周围微湿的冷空气又开始往被子里面拼命的钻。   这样好冷。苏冶换了个坐姿,整个人有点紧紧巴巴地半倚在儿童床边上,低垂着的头又轻柔地出声。   “崽崽,我们得起床啦。”   儿童床上那团鼓起来的被子仍旧毫无反应。   苏冶揉了揉自己的脸,稍微坐直些,一只手从被子底下探进去。   “崽崽还在睡——嗯?”   被子里面,是空的。   苏冶脸上的表情茫然地凝固住,伸进去的手摸了一圈,没摸到想象中漂亮幼崽的腰。   崽崽呢?   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孩子呢??   孩子丢了???   王PD的声音又传来,“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苏冶猛地回头看向窗户那边,一句“崽崽不见了”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手腕忽地一凉。   苏冶回神,看见自己手腕上搭了一只手,小一圈,但已经有了些骨节感,把他的手从毛毯下拉了出来,塞回他身上裹着的被子中。   “哥哥,我在这儿呢。”   耳边传来一声压着笑意的清亮声音,苏冶转眼,看见刚才那个找不到踪迹的漂亮幼崽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身边,一双看得出桃花眼雏形的眼睛侧过来望着他。   “...崽崽!”   苏冶愣了半秒,轻声喃喃,“我还以为崽崽你不见了...”   漂亮幼崽收回眼神,松开苏冶的手腕,把儿童床上那床毛毯折好放在床尾。   他垂着眼,“我又不是哥哥,怎么会不见了。”   苏冶听着这句话,有点反应不过来,“...嗯?”   漂亮幼崽收拾好后站了起来。   苏冶虽然高挑,但儿童床的高度很低,他坐在床边,因为困倦还微微躬着脊背,反倒没有站起来的漂亮幼崽高。   漂亮幼崽站在他面前,高出一截的视线落在苏冶还泛着困意的脸上,眼睛轻眯了一下,随后睁大,圆圆的,十分可爱。   苏冶微微仰头看着,听见漂亮幼崽出声。   “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哥哥,大清早就开始赖床。”   “...哦哦。”苏冶理亏,脸上微红,头低的更低了,心里自惭不已。“不好意思喔崽——”   咚咚咚!!   卧室门被敲了几下,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苏冶的后背不由自主一绷,指尖攥紧被子。   急促的咚咚两声,回荡在鼓膜里。   苏冶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快速起伏,肺部开始涌起窒息感,细长手指把被面抓得满是皱褶。   王PD的声音透进来,“小苏哥哥?屿屿宝贝?起来了吗?”   是王PD。   苏冶僵硬一瞬的手指松开,快速抓起外套和鞋子穿好,“嗯嗯,起来了,我马上过来开门。”   一只手伸到苏冶面前,手上是一把梳子和一根白色发圈。   苏冶接过,低着头两下把头发扎好后走过去,“不好意思,让PD久等了。”   王PD笑眯眯地站在摄像机后,“看来咱们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已经准备好了呀,屿屿宝贝今天穿的很可爱喔,小苏哥哥真会搭配!”   [草,放开我,我要戳穿这个虚伪男的!]   [坐等打脸现场]   [小板凳搬好了,今天我要看到苏冶下不来台!]   [哈哈哈哈小苏哥哥也太好玩了]   [第一次来这边直播间,也太宝藏了吧哈哈哈哈]   苏冶心里一跳,脸上的笑容有些顿住,耳朵尖微微发红。   PD说得对,崽崽今天确实穿得超级可爱,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在土拨鼠尖叫,想抱住崽崽好好揉搓一顿。   但是...崽崽的衣服并不是他搭配的。   崽崽换衣服的时候,他可能还在睡大觉。   或者更尴尬,崽崽刚才可能一直站在身后,看着他对一床毯子轻声细语哄了半天的“崽崽起床。”   苏冶感觉自己耳朵尖要着火了。   其实他并不是容易害羞或者不好意思的性格,多数时候不会把内心情绪太多地展露于脸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触到崽崽黑亮的眼睛,他就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啊PD,其实...”   “嗯。”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苏冶回头,看见漂亮幼崽抬头瞄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露出一个笑容,看得王PD直捂心口喊救命。   “我也觉得,哥哥帮我挑的外套很好看,谢谢哥哥。”   苏冶怔怔地看了漂亮幼崽两秒。   他回头,也对着PD露出一个惯常的柔和笑容,“崽崽本来就很可爱。”   [????我要举报]   [啊啊啊啊啊你就宠他吧!!!]   [啊,这又是一场双向奔赴,我狠狠地磕了。]   [碟中谍呢搁这儿??]   [尼玛这两个人撒谎都面不改色的,我服了]   [打脸呢??我要看打脸啊啊啊!!]   王PD什么都没感觉到,听见大漂亮小漂亮和谐又融洽的对话后,笑着让开。   “那么作为完成任务的奖励,节目组为我们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喔!两位请吧!”   苏冶伸手,十分自然地牵过漂亮幼崽向外走去。   席玙看了眼苏冶细长的手指。   这节目组是出了名的阴比,有任务就必定有惩罚。   大清早忽然颁布一个帮幼崽洗漱穿衣的任务,用脚想都知道早饭肯定是挂在这个任务上的。   苏冶出丑是小事,他没有早饭吃是大事。   谁都不知道大半个上午还有什么任务在等着,要是饿着肚子,恐怕会十分不好过。   早饭才是最重——   “谢谢崽崽喔。”   轻柔声音响起,是苏冶俯身附在漂亮幼崽耳边,悄悄笑着说了一句。   “不用谢,哥哥。”漂亮幼崽扬起头,顺从地应声。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早一点o3o爱你们 第025章 讲价   早饭果然很丰盛, 生煎包和水饺,豆浆和牛奶,豆腐脑和小面, 完美兼顾了各个嘉宾的不同味觉。   但节目组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嘉宾和幼崽, 早饭过后,颁布下来的任务卡又无比艰巨。不过这次是针对幼崽们的任务,让幼崽们拿着钱到集市上去购买午饭的食材。   家长组们久违地放了个假。   “我们家长组今天上午非常悠闲,在深绿里喝喝茶吃吃早点就可以了,让我们一起期待幼崽们的收获吧!”   刘一佳在主持人说完后深深叹了口气,“这哪儿是给我们放假,完全是蜜里带刀啊。”   深绿的休息厅里放了直播监视器,家长们可以在直播上随时看到幼崽们的动向。   丁和婉私下里相当亲切, 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这倒是,说是给我们放假,其实孩子们单独出去家长还是会提心吊胆,完全放松不下来。”   宋贤在一旁笑着附和。   实习奶爸组比起娃爸娃妈们倒是轻松很多,连舒灵看起来都气儿顺了不少,难得一上午没挑什么事。   幼崽组仍旧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个人特色,把观众们萌出了一脸血。   每个幼崽都有五十块钱的资金,虽然少,不过在这边山间集市里买点菜还是绰绰有余。   Louie年纪最小, 刘一佳和宋贤压根就没指望小儿子能买利索菜,能顺顺当当不出什么问题就谢天谢地。   Louie也确实不负众望,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五十块钱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手里多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路易, 刘阿姨和宋叔叔中午会饿肚子的。”最后还是丁天天小声提醒Louie, Louie才把剩下的五块钱换了三颗瘦不拉几的娃娃菜。   小风比Louie好很多,还记得要给舒灵买吃的,不过并不太会分配钱财,也没个大概头绪,干脆见到摊主就直接报菜名,让摊主把该用到的菜装起来。   “小风这孩子不错,体贴。”   虽然有昨晚的一场风波,但几位嘉宾都是圈里沉沉浮浮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这种时刻没人会挂着脸破坏节目气氛。   “他有点迟钝,能顺利买到菜就行。”舒灵坐在软椅里随口回了一句。   [啊啊啊啊灵灵子镜头摩多摩多!]   [太慵懒了嘶哈嘶哈,不愧是人间薄冰!!灵灵就是坠棒的!]   [呃希望幼崽这次别再给灵灵添倒忙了啊,心疼灵灵]   [qaq不太喜欢这组嘉宾提到幼崽的那个口吻哎...无意识打压吗]   [苏冶粉带节奏脑残?滚回你家哥那边别蹭谢谢]   [??说一句就要被打成别家粉丝?有事吗?]   丁天天大概是幼崽组里最靠谱的小孩了,在车上的时候就拿着纸笔大概列了下需要买的东西,还会和弟弟们商量着一起凑钱买菜。   不过虽说丁天天是幼崽里年纪最大的,但也就是比屿屿大了个半岁左右,懂事程度却仿佛比其他幼崽们都高出一个层面。   “天天真的太乖了,老宋你说咱们怎么就没女儿,小棉袄,多好啊。”刘一佳看得直稀罕。   丁和婉看得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倚在沙发中的苏冶没怎么开口,视线一直落在直播画面上,听身旁几人聊了半天,但画面上仍旧没有出现那个米白色棉服的漂亮幼崽的身影。   “这屿屿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呢。”丁和婉也发现这点,扭头看了眼主持人。   农贸市场,其他三组幼崽的摄像组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唯有屿屿那一框画面里摇晃不稳,摄像师看起来走路走得很急。   丁天天那边的画面里,她和小风在一起,还在商量着买菜的事。   “小风弟弟还剩多少钱?”   小风乖乖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零钱包,“还剩八块五!”   丁天天想了想,“之前主持人哥哥说,午饭还是要我们大家一起吃的。路易弟弟那里买了三颗小白菜,我买了一块肉,买了土豆,小风弟弟买了很多蔬菜。肉太少了,我们把钱凑在一起,再买点肉吧。”   小风有点绕不过来,但听到“肉太少了”这四个字后果断地点点头,“我听天天姐姐的!”   于是大姐头丁天天找到Louie,“路易弟弟,你还剩多少钱?”   Louie腾出吃冰棍的手,把一枚圆圆的东西放到丁天天手心里,“宝宝还剩这么多哦!”   丁天天摊开手心一看。   黄澄澄的五角钱硬币。   监视器前的嘉宾们笑得前仰后合,苏冶也跟着脸上浮起一层笑,但笑意并不深,双眼里闪动着一点焦虑。   崽崽呢,怎么一直没看到崽崽的身影。   该不会走丢了吧?应该不会的,节目组全程有人跟着,没那么容易走丢。   苏冶手指不由自主地扣在沙发扶手上,指节有一点发白。   刘一佳眼尖瞧到了,“哟,咱们小苏这是担心孩子了。”   苏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吧,担心孩子的SY我就先不骂了]   [咱们黑粉也是有原则的]   [嗯,屿屿没白疼你]   [上边的哈哈哈哈哈]   [小苏哥哥一急我都跟着心痛了呜呜呜]   [呵呵不知道苏冶黑粉怎么想的,骂SY的没看到几句,只会虚张声势,动不动就先不骂了先放过,别是SY粉丝反串的吧]   [哟舒0粉今天来得早啊,昨天没被骂爽是吗,你妈骨灰收完了没,这么快就来看直播了呀,大孝子]   [黑粉真的没素质,恶心]   [嗯嗯你有素质,一天到晚带着一群人到处反串带节奏,以为你爹看不出来?谁都惯着你们?]   [故意开摄像头凸人设的糊咖还有什么好说的?]   弹幕吵得飞起,直播中的人完全不受影响。   监视器里,丁天天和小风和Louie摸出自己身上的所有钱,最后只勉强凑出个十来块。   可爱担当的Louie扒着菜摊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摊主,“叔叔,十四块可以买什么肉肉呀?”   摊主大哥比划了一下,“可以买大概这么大一块里脊。”   Louie看着也就和自己拳头大一圈的大小,懵了。   “宝宝的爸爸,宝宝的妈妈,丁阿姨,还有两个哥哥,五个人不够吃呀...”   小风垂头丧气,“还得加上我们四个呢,路易宝宝。”   两个小男孩抬头看向丁天天,“天天姐姐,怎么办呀?”   丁天天想了想,“对了!我们去找找屿屿弟弟吧,说不定他哪里还剩了一些钱呢!”   [啊啊啊啊幼崽组真的卡瓦!!!]   [天天姐姐真的太可靠了,我流泪...]   [还是幼崽组这边好啊,那边几家粉丝掐架烦死了,谁想看这些啊]   [对啊...苏冶那些粉丝就算了,出场也就是监督苏冶,舒灵那边的粉丝是真的...一出来就刷屏屠屏]   [+1,不过楼上,苏冶那边的好像是黑粉,不是粉丝,虽然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粉丝...笑死]   [??真的假的,现在的黑粉都是这样的吗?感觉比粉丝还关心正主啊?]   [草,终于有人这么说了,我能说我也这么觉得的吗,苏冶那边的黑粉真的好怪]   [算了你们别说了,一会儿他们恼羞成怒过来骂人了,苏冶那群黑粉战斗力贼几把强]   看到弹幕的黑粉们忍了又忍,拳头捏的咔吧响。   三个幼崽一合计,这事还得找屿屿,当即就手拉手满菜市场找起漂亮幼崽来。   同一时间,漂亮幼崽那边的直播画面终于稳定了下来,微卷黑发的小脑袋暴露在画面中。   休息室的苏冶心下微安,扣紧的手指放开,脸上不由自主爬上一抹放松的笑容。   “来了,屿屿跑得挺快,估计摄像大哥累够呛...嗯?”   宋贤刚调侃完一句,声音忽然顿住。   画面上的玙玙,手臂上挂了四五个塑料口袋,每个都装的满满当当,看着相当敦实。   同时王PD的身影短暂地现于画面上一瞬间,休息室里的几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组的摄像们刚才步伐这么匆忙。   王PD这回没捏着那个专属塑料小手了,换成了杂七杂八一堆口袋拎在手上,气喘吁吁地跟在屿屿后头。   “屿...屿屿宝贝,还要继续买的吗?”   [...卧槽,屿屿崽居然买了这么多!!]   [这组PD真不错,不愧能当苏冶的PD,业务水平一流!]   漂亮幼崽停在一处家禽肉摊前,黑鸦鸦的眼睫抬起,视线落在上面的几只鸡鸭上来回转。   “嗯。”王PD听见幼崽漫不经心地回答,“再买点。”   王PD欲哭无泪,心想自己怎么就中了幼崽的蜜糖攻击,跟在后面当工具人。   漂亮幼崽落在鸡鸭上的视线很清明,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一双黑亮的眼睛冷静从容。   看了大概三秒,王PD看见漂亮幼崽伸出一只手,指了下左边那只鸡。   “多少钱?”   摊主还在心里默默感慨这孩子好漂亮,听见这声好听的童声后赶紧回神,同时心里又有一点点恍惚。   好冷静的小孩子。   “小朋友,这鸡65一斤。”   正在喝茶嗑瓜子看直播的嘉宾们忽然一愣。   宋贤又瞅了眼半个身子露在画面里的王PD,“PD这拎着的,有鱼有菜,菜好像还不少啊。”   丁和婉也多看了眼,“这鱼应该是鲈鱼,看着得有四五斤。”   “这些菜加起来肯定不止50了。”舒灵喝口茶,瞟了苏冶一眼,“哥该不会偷偷给屿屿塞了钱吧?”   宋贤也在琢磨,“节目组那种抠门破天的,应该不会额外给钱。”   主持人在旁边站着都中了一刀。   苏冶茫然,“我也不知道哎。”   [??哈,凭什么苏冶这组就可以偷偷塞钱啊]   [有意思吗,选房子的时候就破坏规则,现在又来玩这么一套]   [小风舒灵那组都愁的不知道买什么好,有些嘉宾能私下偷偷塞钱,呵呵]   [失了智吧你们,舒灵一问你们就等不及跟上来定罪了?]   [不是,是没长眼睛吗,这节目从早上开始一直直播,给没给钱你们自己没看到?]   [能不能认认真真看节目啊,到底是哪家粉丝一直在带节奏,真的烦]   苏冶看见漂亮幼崽和王PD身上拎着的东西,心里也是吃了一惊。   他确实没有给屿屿钱,屿屿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菜的?   不过嘉宾的话提醒了他,早知道就想办法给屿屿塞点钱了。   苏冶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   直播那边,摊主告诉漂亮幼崽价格后,漂亮幼崽的眉头微微拧了拧。   “这么贵?鲜鸡也就三四十一斤吧,这是土鸡?”   摊主忘了面前的人只是个小孩,听见有人质疑自家鸡,赶紧拍了拍胸脯,“绝对是自己养的走地鸡,外头都买不到!”   漂亮幼崽盯着那只鸡思考了一下,“便宜点抹个零吧,就要这只鸡了,谢谢。”   [???妈妈啊请问我是看到一个六岁的幼崽熟练买菜还讲价的画面了吗?]   [我擦,比我还会买,我社恐只敢问一句多少钱]   [绝了,太宝藏了屿屿]   直播前的嘉宾们惊讶的瓜子都没继续磕下去了。   丁和婉看了两眼,再看眼苏冶,“小苏,你们屿屿也太厉害了,还会讲价?”   宋贤也笑道:“还知道问是土鸡还是鲜鸡,换我们家路易压根想不到这些。”   苏冶张了张嘴,“我也没想到。”   看崽崽的着装打扮,那些小衣服都是知名品牌的童装线,价格不菲。   虽然不知道崽崽是哪家的孩子,但是苏冶已经默认崽崽出身绝对不低,大概是养尊处优出来的小孩。   没想到这样条件的小孩子,竟然还会买菜。   不对,就算不是富有家庭的小孩,一般家庭这个年纪的孩子,能买菜能讲价也已经属于凤毛麟角。   真的太让人意外了。   崽崽到底是哪家的小孩啊?   摊主倒也利落,和漂亮幼崽三下五除二说好价格后,打整好鲜鸡装了起来。   “好嘞,小朋友,一共103。”   [哈哈哈哈靠我们宝贝哪来的103啊]   [我们小破综一向血马抠]   [受不了了!!好想帮屿屿付这103!!!]   [草,说真的这咋整啊,摊主都打理好了,很难摆回去二次销售的]   观看直播的嘉宾们和观众们都盯紧了画面,等待着屿屿的下一步动作。   漂亮幼崽点点头,左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舒灵掩口笑了一声,“看来屿屿带的钱不少。”   不是苏冶给的还能是谁给的,节目组不可能单独多给屿屿钱。   [撒谎精苏冶!昨天开摄像头凸人设,今天偷偷塞钱不承认]   [哈,猛烈打脸了要。]   [说实话50块钱哪儿能买这么多东西?破坏规则SY第一人嗷。]   [苏冶的骚操作真的是层出不穷]   漂亮幼崽拎的口袋太多,动起来不太方便,手在鼓鼓囊囊的棉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后,才摸出东西来。   [呵呵看苏冶这次还怎么找借口,路上捡的钱?]   漂亮幼崽手里的东西终于呈现在画面正中央。   一部干干净净,没套手机壳的手机。   漂亮幼崽熟练地点亮手机,手指按了几下后掀起眼皮,一双桃花眼看向家禽摊位后的摊主。   “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摊主结结实实愣了会儿,回过神拿出个二维码牌牌递过去,“小朋友扫我就行。”   [????这么熟练的吗?]   [救...屿屿宝贝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这操作秀得我目瞪口呆]   [我靠,这句话是全国通用对吗?]   [...我妈刚才路过,让我好好学着点屿屿,看个综艺也被幼崽降维打击是我没有想到的!!]   [哎哟,确实猛烈打脸了,猛烈打了刚才某家带节奏粉丝的脸哈]   [刚才按头说苏冶破坏规则的出来道个歉?别装死噢]   [有些人真的管得比当事人还宽,嘉宾都还没说什么,一个二个就恨不得上刑架了]   [带节奏泼脏水还得是你们舒0粉丝]   [刚才说得言之凿凿,现在没动静啦?]   带节奏的舒灵粉丝们全部都集体消音了,一如监视器前的舒灵本人一样。   舒灵握着茶杯的手指有点僵硬,刚才那句故意说出来想带苏冶节奏的话忽然就变了个味。   一声笑声响起,舒灵看过去。   坐在沙发里整个人微微前倾,全神贯注看着监视器的苏冶忽然笑了起来。   那张本就中了基因彩票的脸,一下子蔓延出一股只有苏冶才独有的气质。   和平常包裹着距离感的温柔不同,是一种好像忽然放下了许多外在的东西,真正的内在缓缓越过温和外壳的松弛感。   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鲜明了起来,无比夺目。   没有一个人比得过这样的苏冶。   舒灵原本以为那声笑是嘲讽他的,是奚落他的。   可真正看过去时,却看见苏冶的目光完全停留在画面上那个漂亮幼崽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心神在其他地方。   就好像他刚才的那一句没有给苏冶造成任何影响。   或者说,苏冶压根就没有听到那句话,没注意到舒灵那些掩在心里的弯弯绕绕。   比敌不过对方更难堪的是,你以为你蹦跶了好几下,但对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甚至从来就没留意到过。   苏冶那双微扬的柔潋双眼里,只装着那个低头看手机的漂亮幼崽。   而他就像是个跳梁小丑,演了场独角戏,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舒灵捏着茶杯的指尖几近发白,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没有绷住。   [我靠,苏冶的颜是真的牛逼...]   [呜呜呜看到了吗,这是我们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的双向奔赴!]   [牛,看你们舒0哥给气的,小脸发黑了都]   [糊咖平替连灵灵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好吗?]   [蹭完热度蹭称号,有什么好说的,灵灵觉得晦气不行?]   [牛蛙,舒0粉丝还在这儿嘴硬呢]   [神经病吧,说开了苏冶一回来就上娃综,灵灵早就官宣嘉宾位了,苏冶打的什么主意别人看不出来?就硬蹭,人设也蹭,灵灵薄冰他就要蹭细雪,连穿衣风格都是早期灵灵的路线,我吐了]   [穿衣风格??你们0哥早期是替补苏冶位进圈团的好吗,到底谁copy谁??你再说一遍??]   [是,你们0哥人间薄冰,脸都黑成锅底了哈哈哈]   [灵灵最棒!灵灵最棒!灵灵最棒!平替苏冶滚开!]   [人间薄冰灵灵子,至上美貌杀疯了!人间薄冰灵灵子,至上美貌杀疯了!人间薄冰灵灵子,至上美貌杀疯了!]   苏冶仍旧在看着漂亮幼崽的直播笑着,笑容刺眼的过分。   舒灵忽然迫切想要说点什么,来撕破苏冶这个过分沉静漂亮的笑脸。   他有什么好笑的,糊咖五年,一度复归全网黑不说,人气也打不过他,他凭什么还笑得出来?   “哥,你——”   “嗐,我坦个白吧。”   忽然有个声音,打断了舒灵说到一半的话。   丁和婉收回惊艳的目光,又瞟了舒灵一眼,后背仰倒抵在椅背上,摊开双手。   “其实我担心天天钱不够用,天天又好强,今天早上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浅塞了一百块钱。”   这话从丁和婉嘴里说出来,意义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会觉得三金影后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会觉得很调皮又有爱。   [??影后姐姐你带头使坏哈哈哈哈哈]   [破案了,节目组阴,嘉宾也阴就行了]   [呜呜呜丁姐姐和天天妹妹真的好暖!!]   [凭什么啊,这不是破坏规则吗]   [某家粉丝滚哈,苏冶没什么人气能让你带带节奏,我们丁姐姐三金影后第一青衣,掂量掂量你家这咖位带不带得动,sb]   [咱就是说,喜欢一些嘉宾和导演之间的斗智斗勇。]   “哎哟。”刘一佳也忽然出声,“丁姐你不早说,其实我也塞了钱给Louie,就是这个小笨蛋没注意到,我还偷摸着不敢说呢!”   宋贤摸摸鼻子,“原来大家都是,我刚才看小苏要露馅了,还慌得不得了。”   丁和婉拊掌大笑,“结果搞了半天,小苏才是没塞钱的那个!”   丁和婉没cue到舒灵,舒灵压根开不了口,僵着脸扯出一个假笑。   苏冶回过神来,眼神从漂亮幼崽的脸上挪开,“其实我刚才也一直在想,应该给崽崽塞点钱的。”   主持人赶紧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这次就算了,下次违规是有惩罚的!嘉宾们不可以以身试法哦!”   一堆人再次笑作一团。   直播里,漂亮幼崽利落地扫了码,付了一百零三过去。   划过付款成功界面,下面聊天框里弹出一条消息。   是小杨发过来的,席玙点开,记录里他这边的消息还停留在“转2000过来”这一条上。   之前在机场出事后,席袅怕他在娃综上搞事,直接把他微信大号给冻结了。   现在他身上只有信用卡可以用,但农贸市场又不可能刷卡。   [小杨10.13]:哥,你怎么不找姐要钱啊!!!   席玙瞥了眼旁边摄制组,扭头转身背对过去回着消息。   正想偷拍一下的摄像大哥默默地转开镜头。   [Y]:她不会给。   其实不是席袅不会给,是席袅多半又要说一大堆有的没的来挑战他的神经,他嫌麻烦。   [小杨10.13]:唉,还是我善良天真好欺负罢了...[哭泣.jpg]   [小杨10.13]:我的十顿午饭钱就这么没了...   [Y]:你一顿午饭打底200起?   [Y]:吃得比我还好。   席玙忙起来的时候压根就不吃午饭。   [小杨10.13]:多打了个0,其实是200顿,哈哈哈哈[干笑.jpg]   [Y]:哦,20一顿,意思是公司亏待你了。   小杨汗如雨下。   [小杨10.13]:没有,哥!!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席玙看了眼时间,没打算多说,抬手回了一句。   [Y]:行了,别嚎了,之后双倍补给你。   手机静默一秒,随后接连响起一串嗡嗡声。   [小杨10.13]:哥,2000肯定不够哥花吧?[真诚.jpg]   [小杨10.13]:哥还缺不缺钱,一定要开口说,我这还有呢,不用叨扰席姐   [小杨10.13]:小杨鼎力相助,随到随叫!   席玙回都没回,直接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发家致富的道路这不就来了!   -   忘记在文案标了,每天18:00日六哦!有特殊情况会提前说明(一般没有) 第026章 火花   另一头的丁天天小分队也在萌化了的路人们的指引下, 找到了这边买鲜鸡的漂亮幼崽。   “屿屿弟弟!”“屿屿哥哥!”   三个幼崽在那边高呼着跑过来。   漂亮幼崽把手机揣好,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了过去,“啊?”   站在中间左手拉着Louie, 右手拉着小风的大姐头丁天天, 在碰着漂亮弟弟的眼神后不由自主来了个急刹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屿屿弟弟年纪比她小,但是和妈妈一样有种威慑感。   还不是妈妈那种温温柔柔的气质,而是一种说不上冷淡,但有点漫不经心的气场。   丁天天回想起那次和屿屿一起帮妈妈洗菜的时候。   那时候外面只有她和屿屿两个小朋友,她心想自己是最大的姐姐,应该好好照顾弟弟。而这个漂亮弟弟又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丁天天觉得自己应该陪屿屿弟弟聊聊天。   谁知道她酝酿好了话题, 却发现屿屿弟弟虽然洗菜洗得认真,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倒是频频皱眉往屋里看,似乎有什么记挂的事情。   丁天天心里有点懵,最后还是没能和漂亮弟弟搭话,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洗完了菜。   席玙看见丁天天靠近他后反而谨慎地放慢了脚步,拉着身旁两个弟弟慢慢地走过来。   他心里飘起一个问号。   苏冶像招财猫一样抓着他的手晃悠的记忆忽然浮现。   席玙眉头略微松开,看着三个幼崽,啊完又补了一句, “怎么了?”   丁天天看见漂亮弟弟的表情似乎平和了点,心里放松下来,“屿屿弟弟,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 大家一起凑一下剩下的钱买肉。”   她踌躇了一下, 他们三个人的钱加起来只有十几块, 屿屿弟弟可能也不剩多少。   唉,该买什么肉才好呢。   丁天天肚子里那句“弟弟你还剩多少钱呀”还没问出来,就看见漂亮弟弟点点头,下巴朝旁边的肉铺扬了扬。   “嗯,买吧。”   丁天天扎着双马尾的小脑袋上仿佛蹦出一个感叹号。   !   屿屿弟弟好像剩了很多钱的样子。   [我草,我感觉我失了智,在一个六岁的幼崽身上嗅到了霸总的气息]   [屿屿:想要什么,直接拿。]   [额啊啊啊啊这句“买吧”,我为什么被一个买菜的幼崽撩到了啊啊啊]   [感觉在看霸总养成哈哈哈]   [六岁的霸总in农贸市场,而且一点儿都不违和]   [姐姐又开始恨没有和宝贝上同一个幼儿园]   丁天天身旁的两个小宝贝想法很简单,听见漂亮幼崽答应后立刻欢呼一声,奔到肉铺垫起脚指指点点起来。   “宝宝妈妈只吃瘦肉,宝宝要买瘦肉!”   “哇啊我要吃红烧肉!”   几个幼崽本来就很可爱,这又是上门来的一笔生意。刚才旁边那个黑头□□亮幼崽买鸡的事看得肉铺老板直稀罕,现在见幼崽们围到了自己这边,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好嘞,给宝贝们都装起来哈!”   丁天天也挑了一块宝塔肉,可以做丁和婉喜欢吃的烂肉豌豆,但大姐头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犹豫。   屿屿弟弟就算有剩下来的钱,应该也不会太多。可Louie和小风挑的肉看起来都很贵的样子,万一钱不够,把弟弟们扣在这里的话怎么办...   [哎哟555天天小姐姐太招人疼了5555]   [丁姐姐的小棉袄真的好懂事qaq]   [没事的天天小姐姐,屿屿宝贝会刷微信的嚯哈哈哈哈哈]   [这届的宝贝比上届靠谱太多了哈哈哈,上届全程靠卖萌坑蒙拐骗]   [那是,我们本届唯一指定总裁屿屿在,想买什么随便买!]   监视器前的丁和婉笑得不行,“天天快摸胸前的小兜,妈妈给你偷偷塞了钱的。”   宋贤和刘一佳也是笑得前仰后合,“咱们Louie和小风宝贝完全是只负责消费就可以了,还得看屿屿和天天。”   苏冶也跟着笑,视线落在画面里冷静的漂亮幼崽身上。   总感觉崽崽也有些过于从容了点,这个年纪能买利索菜,还知道讨价还价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还有这个行事态度,是不是太过成熟了点...?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崽崽是个大人,带领着三个幼崽采买。   ...错觉吧,崽崽应该只是性格使然,或者是家里有意锻炼,所以才让崽崽变得这么成熟。   苏冶压下心里一点点生出的困惑,再次关注着监视器里幼崽们的动向。   肉铺前,三个幼崽,主要是Louie和小风,已经挑好了要买的肉,肉铺老板笑眯眯地装起来上称。   “一共八十四块钱,小朋友们带的钱够吗?”   今天有娃综来外采的事情,大清早摊主群里就传开了。大家都觉得这事稀罕,有些还抽空看了下昨天的直播,肉铺老板就是其中一个。   四个幼崽实在是太可爱了,摊主们都希望成为天选之人,接受幼崽们的环绕。   好不容易花落自家,肉铺老板肯定是要逗一逗几个小朋友的。   刚才听那个乖巧稳重的小女孩的话,几个小孩好像没剩多少钱,恐怕买不起这些肉。肉铺老板打定主意,只要幼崽们卖个萌,他就当赞助这档节目了!   老板的视线落在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黑□□亮幼崽身上。   他看昨天直播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漂亮幼崽了,小大人似的,又冷静又体贴,能让这样的小孩卖个萌的话,也不辜负这一大袋子肉!   “是不是钱不够呀,这样吧,你们给叔叔唱个歌的话——”   [哈哈哈哈老板这算盘打的,我在国外都听到了!!]   [还是专门看着屿屿说的,老板眼光够毒辣!]   [真的耶话说还没看到过屿屿卖萌,好期待哈哈哈]   [可惜啊,可惜咱们屿屿是个霸总,你们见过霸总卖萌的吗]   正在忧国忧民的丁天天一听,眼睛一亮,“好呀,叔叔你想听什么...”   一只手横在三个准备开口的幼崽面前摆了摆。   漂亮幼崽抬头望了眼电子秤上的数字,再度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   “不用,我扫你?”   “......?”肉铺老板的笑容凝固了一秒,满脸遗憾地把收款码摆出来,“小朋友扫我就行。”   “八十四是吧?”漂亮幼崽动作利落地滴一声扫过,“转给你了,谢谢。”   “......!”丁天天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   小风拎着肉喃喃自语,“屿屿哥哥...好帅啊...”   Louie也是一副星星眼放光的模样。   [人在国外,听见了肉铺老板梦想破碎的声音]   [哈哈哈哈震惊我天天姐姐一百年]   [共情小风宝贝了,我也觉得好帅啊啊啊啊]   [冷静啊姐妹,只是买个肉而已!(觉得好帅+1]   [靠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口是心非的人]   席玙转完账,伸手要拎肉的时候看见了肉铺老板脸上遗憾的光。   这老板其实挺会挑人,一挑就挑到了他。   眼光确实毒辣。   漂亮幼崽的指尖刚碰到塑料袋,整个袋子忽然嘶啦嘶啦地被拽走。   旁边矮了漂亮幼崽半个头的Louie哼哧哼哧地双手拎着袋子,“宝宝...宝宝帮屿屿哥哥拎!”   席玙默然看了眼小豆丁似的路易,“...不用,你拎好自己的东西就行。”   Louie摇摇头,十分坚决,“不,宝宝就要帮哥哥拎!”   小宝贝双眼里透出了崇拜的光芒。   席玙见状也不再坚持,他现在拎的东西也不少,Louie身后也有PD在跟着,真有什么事PD会出手帮忙的。   “那小朋友们,我们要出发回家了哦!”王PD笑眯眯的。   四个幼崽一起朝外走去。   [啊啊啊啊崽崽们真的太治愈了QAQ]   [一整天心情都好起来了!!]   [谢谢总裁屿屿的友情赞助,让嘉宾们吃上一顿温暖的饱饭]   [哈哈哈哈本期最大赞助商:屿屿宝贝]   “哎哟...屿屿真的很让人意想不到啊。”刘一佳看得直乐呵。   丁和婉笑着附和,“就是,我已经做好中午饿一顿的准备了,没想到这顿比昨天中午那顿还要更丰盛。”   “可不。”宋贤点点头,“有鱼有肉还有鸡,这次可是多亏咱们屿屿了,不然节目组肯定不会让我们过这么滋润。”   苏冶听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屿屿被夸,他也跟着一起高兴。   今天幼崽们在早餐后就被节目组统一接走,苏冶一开始心里有点不安稳。崽崽毕竟年纪小,他心里很担心崽崽会出什么状况。   一场直播看下来,苏冶心里才放松了许多,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崽崽其实自己也很厉害,完全不用他担心。   嘉宾们看完买菜这一帕的直播后,就活动着到外面,准备迎接归来的幼崽们。   临近中午,阳光浓烈了许多,不再像早上那么冰冷,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苏冶在阳光下站了很久,看见载着幼崽们的大巴车出现在视野里时,一阵淡淡山风吹拂过脸庞。   山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气,仍旧带着些冬季特有的清冷,但却不再寒冽沁人。   恍惚间,苏冶心想,回国这么多天,今天仿佛是天气最好的一次。   “宝宝回来咯!”大巴车停下,Louie先从门口蹦出,张着双臂奔向宋贤和刘一佳。   “我们宝宝真棒。”宋贤一下子抱起Louie,和刘一佳三颗脑袋聚在一起,享受着这温馨一刻。   Louie之后是小风,小风跑到舒灵身边,舒灵点了点头。   “妈妈!”一贯稳重的丁天天也从门口跳下来,抓着手里的手套扑向丁和婉的怀里。   短暂地拥抱过后,丁天天抬起红扑扑的小脸,“屿屿弟弟出钱买了宝塔肉,可以做妈妈最喜欢的烂肉豌豆,我还买了土豆,可以做酸辣土豆丝。”   一贯稳重的丁天天难得露出一次这样兴奋的样子,让人猛然想起她其实也只是个刚刚满七岁,可以跟在妈妈身边撒娇的年纪。   丁和婉红了眼圈,拼命压下鼻腔的酸涩,带着笑容耐心地听着。   苏冶收回飘忽的目光,再次看向大巴那边。   大巴的自动门敞着,几名其他幼崽组的PD和摄影师走下来,车内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Louie下来了,小风下来了,天天下来了。   只剩崽崽一个人。   大巴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冶的双眼盯着大巴的自动门,连Louie在旁边叫自己都没有听见。   他的心脏忽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起来。   从进节目组到现在,他和崽崽一直朝夕相处,就连晚上睡觉都是在一个房间内。   苏冶突然意识到,今天上午这一帕,是他第一次和崽崽分开这么久。   久到他在休息室的时候怎么坐怎么不是滋味,眼睛一直盯着监视器,周围嘉宾说的话里除了带上屿屿这两个字的内容外,他都没怎么听清。   舒灵好像在崽崽买菜的时候说过什么,但他没注意,也没反应过来。   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一缕微卷偏长的黑发已经出现在自动门边。   苏冶发现他几乎能凭空想象勾勒出幼崽那张漂亮精致的脸,眼睫是什么弧度,脸上是什么表情。   仿佛他本就应该无比熟悉一般。   然后,和他想象中分毫不差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漂亮幼崽那双黑得深邃的眼睛抬起,视线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苏冶胸内咚了一声,一瞬间仿佛停滞在了某个时刻。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上午为什么一直坐立不安,心里担忧着一大堆可有可无的东西。   崽崽那么聪明,其实他没有必要担心那么多。   漂亮幼崽双手插在看起来暖融融的棉服里,一步一步走过来。   不同于Louie的蹦蹦跳跳,也不像小风的活泼健气,更不像天天的稳重拘谨。   漂亮幼崽就是十分自然地,甚至不需要像其他小孩子一样留意脚下台阶,一双漂亮桃花眼就这么望着他,从大巴车上走了下来。   苏冶站在原地,看着漂亮幼崽迎着山风越走越近。   风还是那个风,但却让人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苏冶以为自己还站在南市机场的接机处,站在苏岚那辆车的副驾驶门前,视线遥遥落在远处,感受着远处初冬的微风吹拂到他的脸上。   漂亮幼崽在他面前停下,抬起眼来看着他。   “哥哥等很久了吗?”   苏冶双唇动了动,原本一句温和又妥当的“没有很久”下意识地就要冒出来,临了忽地一变,变成了另一句完全相反的话。   “嗯,哥哥一直在等崽崽喔。”   和他理性给出的措辞相反,却更符合他的内心。   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苏冶好像看见漂亮幼崽的眼尾很细微地弯了弯,也就一瞬间,立刻消散开。   “外面冷,哥哥怎么不在屋里面等着。”   漂亮幼崽眼睛瞟了下苏冶,用很寻常的表情开口。   苏冶那双极漂亮,平时又极有疏离感的眼睛忽然就蒙上了一层笑意。   他就像之前一样蹲下来,靠近漂亮幼崽,脸颊贴了贴幼崽白净的脸蛋。   漂亮幼崽被贴近的那边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怔忡了一瞬间,像是做了个呆萌的wink。   柔和,像薄雾一样缥缈的声音透过柔软相贴的皮肤,传到席玙的耳朵里。   “因为哥哥想崽崽了呀。”   漂亮幼崽那只眯起的眼睛睁开,微斜着落在苏冶柔顺浅淡的亚麻色鬓角上,余光里又落进一点极其明艳的红。   “是吗,这样啊。”   那点红微微晃动了起来,席玙耳边落入一串压低但明快的笑声,极其舒展,没有裹挟着任何苏冶特有的疏离。   或许是亲密的互动所带来的的错觉。   苏冶的头轻轻抵了抵在漂亮幼崽,笑了笑后准备起身站起,手指忽然一暖。   漂亮幼崽抽出了插在棉服兜里的手,被捂得热乎乎的,直接了当地牵住苏冶。   苏冶的指尖发冰,漂亮幼崽眉头皱了皱,“哥哥下次戴副手套。”   苏冶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反握住幼崽的手,感受着暖意从掌心一点点流入身体深处。   “嗯,那崽崽和哥哥进去吧。”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懂!!]   [啊啊啊啊啊我懂姐妹你的意思!!!]   [大漂亮小漂亮给我往死里贴!!!]   [小苏哥哥那句想崽崽了呀,我真的,我哭死,太钓了]   [只是分开一上午,但是他们两个感觉像分开了很久一样,我磕拉了...]   [屿屿也是qaq在农贸市场都不怎么说话来着,一回来对苏冶三连关心,额啊啊啊啊啊!!]   [“我的温柔只属于你”呜呜呜呜呜呜]   [小苏哥哥也是啊!!感觉面对其他嘉宾的时候还是有分寸感,但是面对玙玙的时候,那个笑容!!]   [我懂!!就感觉像画里的人一下子活过来了,有时候生气了!!]   [对不起,我真的会磕死这对......]   比起弹幕里嗷嗷直叫的观众,王PD的反应更直接。   她双手合拢在胸口处,深呼吸了一口气。   原本被派到苏冶这组,她是没有抱太大希望的,甚至有点灰心。   但自从见到苏冶的那一刻,被苏冶美貌打动的同时,她更是完全感受到了苏冶特有的那种若即若离的魅力。   再加上苏冶和屿屿之间的奇妙综艺效果!!   啊啊啊!!被派到这组真是太幸福了!   节目组秉承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这顿午饭仍旧由嘉宾们自己操刀下厨。   有了昨晚的经验,家长组这次分工利落了很多,几乎没耽误什么时间,兴奋的幼崽们也自发地揽过洗菜择菜等比较简单的活。   苏冶坐在炉灶前烧火,红橙色的光线映在脸上,他的身体逐渐暖和下来,嗓子眼的痒意也压下去许多。   捆成捆的干燥松枝在炉膛里烧着,松枝特有的油脂香气漫了出来,十分清香。   丁和婉再次扛起掌勺大梁,锅里小火炖着屿屿买过来的鲈鱼。   两个人闲着也是没事,干脆边干活边聊着天。   丁和婉心里其实蛮看好这个漂亮青年,性格温和,也吃得苦,最主要是外貌条件十分出色,走到哪儿都是个亮眼的好苗子。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样条件的年轻人,当初为什么会在急流勇进的时候忽然选择退团。   丁和婉虽然不太了解男团的运营方式,但也知道这种艺能团体再怎么长寿,仍旧属于昙花一现的圈层。   不在最发光发亮的时候好好刷足脸缘的话,热度褪去后,等待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被人遗忘。   好在Oril的成员在个人领域里也算优秀出众的存在,尤其是主唱担当的席玙,现在是流行乐坛最炙手可热的那颗星。   她记得Oril其他的两位原成员,安思嘉和江从风也各自有了不浅的建树。就连舒灵这种半道补位进去的成员,虽然比不上其他几位,但现在也可以算进当红流量小生的行列。   只有苏冶,仿佛落入尘埃,在这几年间逐渐被人遗忘。   如果苏冶没有退团的话,站在这里时,成就也许不可限量。   因为娱乐圈太缺这种原生优越,还独具辨识度,一眼万年的条件。   好看的人层出不穷,但能让人记住,永远是最得天独厚又羡慕不来的本事。   不过丁和婉好奇归好奇,却也知道这种话题太过敏感。她虽然也可惜这个年轻人,但到底和苏冶之间的关系还没近到能问这种事的程度。   “小冶之后想往哪边发展啊?”丁和婉闲聊了一句。   苏冶闻声,回国前母亲的话忽然浮现在耳边。   “其实我想试一下演戏。”他很罕见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羞赧地补了一句,“有机会的话。”   丁和婉有些惊讶地扬眉,“我以为小冶你会走音乐创作方面的道路,听说你是古典作曲系毕业的。”   苏冶点点头,“创作我也很喜欢,不过我这方面的才能可能不太出众。”   他以前认识一个在这方面才华横溢的人,那样的人才叫真正的天才。   苏冶敛眉,安静地笑了笑。   “对了丁姐,昨晚做饭的时候你问我有没有收到联络,是什么联络啊?”   丁和婉一听,也想起这么一茬。   那天她和苏冶正在闲聊她那会儿联系席玙,帮导演说项请小露珠上节目的事。后来天天洗完菜进来,打断了这段,她就给忘到脑后去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丁和婉摆摆手,“就之前导演不是想请席袅家的小露珠来吗,席袅那边好像没什么意愿,导演就拜托我看看有没有关系能劝说下。”   苏冶听着,不自觉伸手捅了捅炉灶,“...嗯嗯。”   炉灶里的火苗跃动得越发欢快,扭成一团团混沌无形的样子。   热气铺面,他安静地垂着眼。   心脏好像感受到什么征兆一般,从胸膛里透出鼓动的声音,淹没在噼啪作响的松脂燃烧声中。   苏冶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随着跳跃的火焰无序流动起来,倒涌向他的大脑,让他脑海一阵阵晕眩恍惚,理智漂浮在半空中,等待着丁和婉的后半句话。   丁和婉的声音仿佛被按下了倍速键,拉长变慢了许多,一点点流淌进他的鼓膜内,压过他的心跳。   “我正好有席玙的微信,就去试着联络了一下,我还特意说了你也会上节目,琢磨着他会不会想着多年好友也上,跟着劝说一下席袅。”   苏冶听见自己伪装出口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完美掩藏住了他所有情绪,只有握着烧火棍的指尖僵硬无比,烫得仿佛要和松枝一起烧起来。   “嗯嗯,然后呢?”   丁和婉揭开锅盖,把鱼翻了个面。   “可能是在忙没看到吧,他没回。”   指尖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   炉膛里爆起“噼啪”一声,燃烧着的松枝油脂过多,爆起了一朵火花,快速湮灭干枯成灰,消失在火焰中。   “这样啊。”   苏冶低着头,浅淡柔顺的碎发随之滑落下来,掩去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嗯,应该是在忙。”   *   作者有话要说:   画外音的小杨:啊倒也不是在忙,只是浅翻了个车   -   看到有些宝贝问退团的事,其实这个在前面几章有提过,冶以前签的退团合约就是要求保密的所以不能说030后面也会说明滴!   也看到有宝贝问冶的香水,是Byredo的Super Cedar超级雪松,个人非常喜欢的一款^q^   请百瑞德记得给我打钱(不是)   - 第027章 针孔   席玙。   这是他回国这么久, 第一次听到别人口中说出这个名字。   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直接了当地对着他开口,说着一件和两个人都有关联的事情。   苏岚知道一些他退团的事情, 苏冶看得出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不谈, 只用“认识的人”这种模糊不清的字眼来代替,而且指代的并不只是席玙一人。   助理沈萌大概也被苏岚提醒过,不要在他面前提到过去的队友,所以小姑娘跟在他身边工作这几天,从来没有让他听到任何相关的字眼。   好像身边的人都觉得,小心翼翼地避开不谈,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隐晦地消磨在五年时间里, 最后变成一团陈旧不堪不值一提的往事,消逝在过去。   苏冶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在南市机场,踏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迎面第一眼就看到了过分熟悉的俊美面孔。   处处都有痕迹在提醒他,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轻易消失,哪怕他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也不行。   但他至少能够维持自己的体面,在满是过去痕迹的城市里不至于失态,看到熟悉的面孔时可以试着维持自己最平和的模样。   直到听到丁和婉的话,炉膛里争先恐后爆起的火花就像是苏冶情绪的具态化, 告诉他,无用功而已。   他可以维持自己的体面,是因为在这之前听到的席玙的事都和他没有关联,席玙已经是一个不会再和苏冶有交集的人。   然后丁和婉告诉他, 不是的, 从他一回国开始, 他们两个人就再度阴差阳错有了那么一个小小的交点。   ...席玙早就知道他会来这档综艺。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苏冶以为自己会觉得恍惚,甚至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真的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眼从他人嘴里说出,他却发现自己没有一分一毫的陌生感。   甚至没有那种久违的生疏感。   明明是五年来第一次听到“席玙”这二字。   为什么呢。   “哎,年轻孩子确实要忙一些,也可能是看到了忘记回了,之前我想着再问问,后来听说定了屿屿换小露珠来,就没有再问了。”   “这样啊。”苏冶低头拨着堆叠在一起的松枝。   他在心里默默否定着丁和婉的猜测。   不会,席玙的话,绝不会有忘记回消息这种事,那是个很细心的人。   没回就是没回。   可能是不想回吧。   是他的话,他也懒得理一个不置一词突然消失五年的人的消息。   “屿屿还会买菜,挺让人惊讶的,按理说席家的条件不应该啊。”丁和婉自言自语了一句。   苏冶听见这话一怔,终于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崽崽是席家的孩子?”   丁和婉点头,“对,导演想请小露珠来,其实就是想借一下席家的光。不过席袅那边没什么意愿,为了折中就送了屿屿过来。”   这不是什么秘密,席家在娱乐产业很有分量,导演想沾下光也是出于节目曝光度的考量。   苏冶眼神动了动,有些滞涩地扫过炉膛里的焰火,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屿屿是席家的孩子?席家亲戚的小孩吗?和席袅席玙关系很近的亲戚?   席玙早就知道他要上这档节目,但什么反应都没有,对席袅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劝说,换了屿屿来顶小露珠的空缺。   苏冶伸手把垂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般情况下当然会这么处理。既然席袅不太想小露珠上节目,自然会换别家的小孩来,席玙为什么要有多余的反应。   是他想多了,听到席玙的名字下意识地联系到自己,以为自己在这其中也占了一份缘由,所以一瞬间甚至在想席玙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得知的是陌生人的事情一样。   他太想当然了。   “...怪不得,我之前就觉得屿屿长得很像他。”苏冶抬头,脸上的笑容柔和平静,仿佛两人只是在闲聊。   也确实只是在闲聊而已。   丁和婉想了想,“像她?像席袅吗?嗯...我感觉好像不怎么像啊,不过屿屿的脸型确实和席袅有点相似。”   喉咙一瞬间发紧,苏冶笑了一声,“不是,我是说像席玙。”   这两个字终于从他自己的嘴里吐出,出声的时候舌尖熟练地一伸一勾,发音极其简单,并不困难。   “哦,你说像席玙啊,我以为小冶你说的是席袅。”丁和婉被逗乐了,“名字虽然像,不过别的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席玙那孩子我见过一面,感觉是个很随性的人,情绪比较低,不太好接近,和屿屿差别还蛮大的。”   苏冶微怔,是吗,他觉得崽崽和席玙很像啊。   像到他在深绿门前和漂亮幼崽对上视线的时候,一瞬间甚至有点说不出话来。   其他地方倒都还好,崽崽年纪很小,脸部线条远不如席玙那样清晰。但那双眼睛和席玙非常相似,像到他每次一看,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名字发音和崽崽一样的人。   “还是小苏你和他关系够好,前队友,熟悉,一眼就能看出来像,我之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丁和婉笑道。   “哎,会不会是席玙那孩子看到好朋友回来了,一时激动就忘了回。”厨房有些闷热,她开了个玩笑,说完后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   或许吧。   苏冶低垂着视线跟着浅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半晌,他重新提起精神。   崽崽是席家哪个亲戚的小孩,丁和婉会不会知道一些?   “丁姐,崽崽——”   “哎哟,这鸡打整起来还是挺麻烦的,外面水龙头的水冻死我了。”刘一佳忽然提着鸡进来,宋贤跟在后头。   小小的厨房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苏冶没说出口的话被刘一佳笑吟吟地盖了过去。   “屿屿真会挑,这鸡不错,是只老母鸡。”宋贤从刘一佳手里接过,直接在旁边准备操刀砍成块。   “是不错。”丁和婉伸脖子看了眼,“这鸡打算怎么做?”   刘一佳手里提了个小塑料袋,“小苏,你们家屿屿宝贝真的挺好玩的,刚才一脸冷静地给我这个,说拿这只鸡炖个汤。”   塑料袋里是一小把枸杞,几颗红枣,还有党参之类的炖汤料。   “这大冬天的喝上口土鸡汤,不知道得有多舒服。”宋贤跟着夸了两句。   苏冶笑得很淡,点了点头。   太细心了,也不知道是像谁。   正好人都在,苏冶想起之前那个微信群,“一佳姐,之前拉的微信群是嘉宾群吗?”   刘一佳点头,“对,拉个群更方便嘛,有些主要工作人员也在。”   苏冶心里有些微微困惑。   那这么说,那个“?”是娃综的某个工作人员的账号?   但是苏岚那时候明明说的是嘉宾,怎么会是工作人员?   这种综艺节目,除了导演和制作人之类的主创外,嘉宾的联系方式是严禁外传的,一般工作人员根本不可能加得上他。   到底会是谁。   几个嘉宾合力,午饭也没耽搁多久就摆上了桌。   这次漂亮幼崽仍旧坐在苏冶旁边,对其他幼崽们和家长的夸张没什么太大反应。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苏冶悄悄问身旁的漂亮幼崽,“崽崽,你还有微信啊?”   漂亮幼崽正在盛鸡汤,闻言睫毛动了动,“嗯,家里人给我的。”   苏冶一下子就了然了。   也是,崽崽和其他幼崽不一样。Louie和丁天天本身就是和父母一起来的,小风和舒灵也是表兄弟,只有崽崽是一个人上的节目。   家人没在身边,虽然能随时看直播,但当然还是会不放心。有微信的话私下里也可以联系,更稳当一些。   苏冶想了想,“那哥哥也加一下崽崽的微信吧。”   漂亮幼崽把盛好的鸡汤推到苏冶手旁,“哥哥为什么想加我的微信?”   这苏冶倒是没多想,他顺手端起手旁的鸡汤,拨开薄薄一层浮油尝了一口。   鸡汤本就鲜美,一口喝下去从胃部开始变得暖腾腾。又因为放了枸杞和红枣,喝进嘴里还会有淡淡的回甘。   苏冶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草!苏冶你怎么把人家宝贝的汤给顺手喝了!!]   [经我仔细观察,刚才屿屿盛完汤后往苏冶那边推了下,估计本来就是想给苏冶的]   [尼玛,他们俩也太熟练了]   [就是说真的会怀疑到底谁在带谁...]   [啊啊啊啊我也好想喝这个鸡汤!!]   [小苏哥哥喝汤的样子好像猫哦哈哈哈]   “这样和崽崽联系会更方便呀。”汤喝下去,指尖仿佛都暖和了起来,   苏冶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后才放下,然后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两个汤碗。   ......!他喝的这碗好像是崽崽的汤。   嘴里的鲜美的鸡汤顿时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漂亮幼崽坐得矮,苏冶的角度只能看到幼崽的半张侧脸,还有微卷而显得略微凌乱的头顶。   幼崽手里还捏着刚才盛汤的勺子,头也没抬,伸手拉过苏冶刚刚放下的还剩一层汤底的碗,又盛了一碗。   “鸡汤好喝吗,哥哥。”   苏冶的脸很难得地在镜头下现出一丝尴尬,“...嗯,好喝。”   “好喝的话再喝一碗。”漂亮幼崽把手里的碗再次推到苏冶碗碟旁。   苏冶抿了下唇角,还有一点红枣甘甜的味道。   “崽崽不喝吗?”   漂亮幼崽抬眼。   苏冶的嘴唇上染着一丁点汤汁的光泽,似乎察觉到漂亮幼崽在看他,冒出个小小的舌尖舔了了一下。   双唇上的光泽反而更明显了。   苏冶的唇膏掉了一些,但喝了热腾腾的鸡汤后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双唇不至于苍白,微微泛起一点淡淡的茱萸色。   这鸡还行,席玙挪开眼,心里散漫想着。   “我喝了,哥哥不用担心我。”他直接敲了敲放在苏冶面前的白瓷汤碗,示意苏冶喝下。   鬼使神差地,苏冶老老实实喝了下去,脸上被热气蒸腾出一抹淡淡血色。   加微信的事早就被这段小插曲打断。   下午的行程比起上午的买菜帕要轻松了很多,家长组和幼崽们一起做了些亲子活动,有中午那一顿丰盛的午饭在,下午很快也就消磨过去了。   “今天的晚饭,我们还是安排在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家的糖果小屋哦!”主持人笑眯眯地带来消息。   “你们是一点都不肯放过折磨嘉宾的机会是吧!”刘一佳大声控诉。   糖果小屋条件虽然还可以,不过位置在半山腰上,是四家房子最远的一家。想上去吃饭,那就得先费事爬上去才行。   “哎呀哎呀。”主持人笑着打圆场,“但是这顿不用嘉宾们自己动手哦,晚上我们给大家安排了露天烧烤,可以尽情吃个够!”   刘一佳立刻变脸,“那还行。”   身后漂亮幼崽出声,“露天烧烤,那和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哈哈一佳姐姐表演川剧变脸]   [草,屿屿宝贝真的一针见血]   [是啊!!烧烤还不是得自己动手!!]   [靠屿屿反应也太快了吧]   [节目组果然大阴比哈哈哈哈]   刘一佳一听漂亮幼崽的话也反应了过来,阴恻恻看了主持人一眼,主持人在旁边举起个拳头,说了句“Fighting!”   虽说是嘉宾们自己动手,但节目组到底在辛苦累了一天后没打算继续坑害嘉宾,准备的食材相当丰富新鲜。   Louie和小风直接看直了眼。   晚饭安排在糖果小屋,除了可以多拍到一些嘉宾和幼崽们爬山的素材外,也有糖果小屋的院落宽敞的原因,在山林中小憩十分舒适,让习惯了都市繁忙生活的观众们也可以共度悠闲一刻。   院内已经被节目组的人提早布置好了,灯还是昨天那些灯,但长长的木桌换成了各式各样的烧烤架,已经提前烧好了碳。   嘉宾们热热闹闹地坐下。   烧烤很受幼崽组们的欢迎,除了坐在苏冶身旁的漂亮幼崽外,连丁天天都红着一张小脸,试着和小风一起分工烤了一排鸡翅。   节目组大概是真的想要犒劳一下嘉宾,吃到一半后上了酒水车和冰淇淋车,幼崽们欢呼着围了过去。   “哎,咱们也小酌一下?”刘一佳朝酒水车努了努嘴。   虽然是酒水车,不过幼崽们还在这里,节目组只准备了一些啤酒,饮料居多。   啤酒度数低,基本喝不醉。家长们忙活了一天也想放松放松,当即同意了刘一佳这个提议。   “你们喝什么,我去拿。”宋贤起身。   丁和婉和舒灵都要了一罐啤酒,苏冶出声道:“谢谢宋哥,我就不用了,我喝水就行。”   舒灵捏着啤酒罐,双眼盯着坐在座位上和旁边人说话的苏冶。   苏冶的身材非常挺拔高挑,仰着头说话的时候眉尾的红痣轻晃,像是引颈长鸣的丹顶鹤一样。   相当漂亮,相当吸引人目光,连带着周围的人都挂着笑脸和他说着话。   上午那场难堪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   “啪”一声,易拉罐上凹进去一个指印。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哥也放松些,就喝一点,别煞风景,给大家一个面子嘛。”   说话声止住,对面的苏冶侧头看了过来。   舒灵等待着苏冶脸上尴尬或是难堪的表情。   [呃呃呃确实是,大家都说小酌一杯了,就SY来句喝水,显得自己多清高似的...]   [哈哈哈哈这叫坚持本心,还记得自己的病美人人设呢]   [尬死了,假装直播事故开摄像头凸人设就算了,别聚会上也把人设带进来啊]   [苏冶能喝酒吧,以前圈团综的时候惩罚就喝过酒,现在装什么啊]   [是故意在娃综上想表现的比其他喝酒的嘉宾更理智?]   舒灵的手指揉搓着易拉罐。   经纪人昨晚的汇报还在脑海中回响着。   上这档娃综,斩获路人缘,把国民度再往上推一推,本来是个十拿九稳的事。   苏冶回国上节目也是意外之喜,公司的人计算得很清楚,以苏冶的黑红度,上节目不仅可以拉踩一脚捧捧自身,还能带上话题度,把综艺曝光度再往上拉一拉。   舒灵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担心过会有什么纰漏,苏冶现在太糊了,没有粉丝基础也没什么作品傍身,只有被安排的份。   谁知道苏冶第一天就冲上了好几条热搜,打乱了公司原本的安排。   他昨天晚上才知道,上午的时候苏冶直播间的热度就很高,在线人数甚至一度比他的直播间还高。   舒灵之前压根没有把苏冶当回事,但就这么短短的两天,他已经慌了好几次。   一次是看到苏冶五官依旧漂亮能打,一次是知道苏冶的直播间人气和自己不分上下。   他第一次有点急了起来。   对面的苏冶微微皱眉,但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夹杂着一点点困扰的礼貌生疏,“我有点感冒,不太方便喝酒。”   宋贤拿了瓶苏打水给苏冶,“那小苏多喝点水,半山腰上是比较冷。”   舒灵没再说话。   [哇好像就你一个人住山上似的,深绿我去过,冬天哪个房子不冷啊]   [气氛好尴尬]   [好尴尬不也是你们舒0哥弄的,好意思说?]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偷开摄像头凸人设还真有人舔啊,真就鱼的记忆呗?]   [起码我们灵灵会说真话,不像某些人,一天到晚只会搞骚操作搏上位,笑死人了呵呵]   弹幕吵得激烈,舒灵的粉丝数量多,连带着吵到了超话里面,《小怪物们!》的超话直接被屠屏,里面全是对苏冶昨晚那场直播事故的嘲讽。   一场烧烤party直接被忽略了过去,直播观众的重心全部被弹幕所吸引,关注综艺本身的观众甚至直接被烦的退出了直播。   苏冶黑黑站也短暂地陷入了混乱。   [我操,舒灵的粉丝烦不烦啊,今天一天的直播挑了两次事了,我都看不清SY在干什么了,无语]   [TMD真的惹人烦,上次骂过一次了还不学乖,可劲儿到处闹]   [说实话虽然他们也是在骂SY,但是看着真的很不舒服]   [那不一样,我们骂苏冶是我们的事,他们想借把火趁机踩一捧一,当谁是傻子啊??]   [MD是这样的,他们出发点就和我们不一样,纯粹是想渔翁得利炒一下舒灵,友友们别上当了]   [服了想利用我们黑黑姐妹?傻逼滚啊!]   [大家注意一下情绪,从现在开始骂SY的言论不要跟,最好是巧妙怼回去,别让舒灵那些傻b粉丝得逞]   [借nm热度借到我们黑黑站来了,出去打听打听谁是爹吧]   [*战略调整:从现在开始不要跟骂苏冶,要么不cue要么回怼回去,不要给对家送热度,哪怕战术回捧苏冶也行,这个时候就先别计较那么多了。]   [收到。]   [OK收到!]   一场没有硝烟的弹幕大战下来,糖果小屋的烧烤趴已经到了尾声。工作人员收拾好东西,嘉宾们和幼崽也纷纷上车准备回自己的小屋。   “崽崽快去洗澡吧。”关了直播开关后,苏冶就柔声催促漂亮幼崽去洗漱。   漂亮幼崽看了苏冶一眼。   “今天哥哥先洗吧,我想再玩一会儿。”   一听到玩这个理由,苏冶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心里甚至有一小点的愧疚。   崽崽今天忙了一上午,晚上吃烧烤的时候也没怎么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肯定是累着了。   他心里一软,摸了摸幼崽的头,“好吧,那崽崽去玩吧,不要跑远了,哥哥洗完澡就叫你。”   漂亮幼崽顶着苏冶的手点点头,苏冶眼睛微弯。   算了,晚点吃药也什么。   浴室里一点热气都没有,温度很低,开了暖光灯很久也没有暖和起来,不像昨天进去的时候热气氤氲。   脱下衣服的苏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着昨天崽崽说的点燃热水器的方法,拧开了花洒。   带着冷雾的水立刻喷洒了出来,浴室内的温度瞬间又低了一些。   热水器似乎第一次打燃要等很久,苏冶后背抵着冰冷的浴室瓷砖,站了约莫五六分钟后,水才慢慢热起来。   卧室玄关墙角处,原本已经关闭的摄像头忽然又闪起了一点红光。   已经黑下去的四个直播窗口忽然又亮起来一个,能看到深色的实木矮柜,对面传来隐隐约约的水流声。   有些没来得及走的观众扣起了问号。   [???什么情况]   [不是已经关直播了吗?]   [呵呵呵梅开二度是吧,看看今天糊咖凸什么新人设]   苏冶黑黑站也立刻传去了消息。   [报!友友们,苏冶直播间又亮了!!]   [?????????]   [不是,啥情况哦]   [大家马上过去看一下,舒灵粉丝百分之百要过来拉踩]   [话说昨天那件事友友们查出点啥没]   [没查出来,靠,苏冶这五年太糊了,完全查无此人]   [甚至感觉他有一点点惨]   直播的余热还没有消退,立刻有一大堆观众和吃瓜群众赶了过来,驻扎在苏冶的直播间内。   也就短短的半分钟,苏冶直播间的在线立刻呈现出一个十分夸张的数字。   浴室门在摄像头的死角处,直播画面最多只能看到一点映在矮柜上的灯光,吃瓜群众们围在一起,听了半分钟的洗澡声。   水流声忽然停住,吃瓜群众们激动起来。   来了来了,正主要出来了。   浴室门的合页响起扭动的声音,映在矮柜上的灯光晃动起来。   直播画面的右下角很小的一块画面突然有了变化。   一截雪白的小腿,线条流畅,还挂着一点水珠,顺着骨骼优美但稍显纤细的脚踝流了下来,没入浴室门口的毛毯内。   [????卧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哈]   [???有血红???]   [呵呵笑死,昨天炒病美人今天打擦边是吗,真的挺让人看不起的]   [...这是娃综啊,真的不觉得不合适吗?]   [真无语了,娃综打擦边,想博上位想疯了是吗,恶不恶心啊?]   苏冶黑黑站直接爆掉了,所有黑粉都疯了,弹幕敲得噼啪响。   [我他妈,苏冶他什么意思,妈的把鞋给我穿上啊?????]   [老子真服了,真特么想爬进去把摄像头给关了,腿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我草,要不是舒0粉丝还在那儿带节奏,我真的想骂死SY这个男的]   [他tm要是没穿衣服,我今天高低给他来两下子]   [不是说自己感冒了吗,TM擦干水再出来啊]   白的晃眼的小腿动了动,所有吃瓜群众们正默念着倒计时的时候,那半截小腿忽然又退回了浴室里。   弹幕里扣起一片问号,夹杂着一些对苏冶的嘲讽。   画面空白了短短三秒后,再度响起花洒的水流声。   苏冶拧开花洒后舒了口气,差点忘了,热水器太难点燃,开着叫崽崽来洗澡要好一些,进去的时候也能暖和点。   正在互掐和起哄的弹幕里终于出现了一轮人影。   卧室里提早开了暖风空调,苏冶穿着件睡袍走出来,头上盖了条松软的毛巾,一只五指纤长的手擦着头发。   直播前的观众们屏住呼吸,看见那条松软的毛巾终于被拿了下来。   苏冶站在浴室门前,正好侧对着摄像头,浅淡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鼻梁高挺的侧脸逆着一层卧室的灯光,身形高挑,显得整个人十分清冷。   睡袍宽松的领口露出半截脖颈,沾着一些水雾,微微泛光。   他随手把毛巾放在矮柜上,在门廊下静静地站了会儿,轻声开口,“崽崽?”   卧室内没有动静。   [卧槽卧槽卧槽]   [不是,我竟然看出来了一点A的味道 ...好米好米]   [哈牛逼,我说呢,等着在这儿凸人设呢]   [在娃综上搞骚操作借位上热度的爬好吗??]   [糊咖真是花招一套接一套哈]   [楼上哪家粉丝啊别带节奏了,挡镜头了OK?]   没有听到漂亮幼崽熟悉的嗓音,苏冶安静了一瞬,从自己的洗漱包里掏出一只针剂。   睡袍的袖口宽大,苏冶往上撩了一下,大半个小臂露了出来。   连带着上面微微有些发青发紫的针孔,一起落入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中。   [......????]   [...这?到底?]   *   作者有话要说:   黑粉:急了!   -   摄像头的事下章就解决啦!大家放心!   -   爱你们! 第028章 电闸   崽崽不在卧室里, 应该还在外面玩。   这个认知让苏冶心里安心稍许,他右手一边按住左臂上宽大柔软的袖口,一边夹着那只针剂往嘴边送。   细小的“啪”一声, 他用牙齿把针剂的橡胶塞咬着拔了下来, 深灰色的橡胶塞从齿尖掉下,无声地落在脚旁。   柔顺的布料一下下地往下滑,苏冶没有办法,干脆吐掉橡胶塞后咬住袖边,一整条白皙的手臂都露了出来。   小臂上的针眼有些已经愈合,只剩下一个细细的点,有些还泛着青紫,乍一看有点骇人。   苏冶胸膛小小地起伏, 松了口气。   还好崽崽不在,不然看到他这个样子说不定会吓到。   其实原本吃药也就足够了,但今天亲子活动的运动量不小,中途流程过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有些胸闷。   明天说不定还会有剧烈运动,打一只针剂预防一下,效果会比单纯吃药和吸入药剂要好一些。   糖皮质激素,他自己操作过很多次了,已经趋于熟练。只是睡袍的袖子有点不太方便,苏冶的额头上稍微冒了些薄汗。   松散轻薄的睡袍下透出肩胛骨起伏的模样, 肩颈流畅的肌肉随之绷紧,苏冶咬着宽大袖口,将针剂注射进自己的小臂中。   冰凉的药剂让小臂有些发麻,他松开因为紧绷有些酸痛的牙关, 淡灰色的布料落下, 立刻将小臂悉数遮掩掉。   苏冶扶着矮柜站了一会儿, 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橡胶塞,和针剂的包装一起揉搓了两下,塞进洗漱包里专门装医疗废弃物的胶袋中。   [?????小苏哥哥到底咋了??]   [有没有人看得出来注射的是什么啊?]   [糖尿病吗?SY这身板也不像啊]   [特么的急死我了,你身体不好多穿件衣服行不行,别穿那件睡袍了!!]   [这要是凸病美人人设的话,我只能说我确实上钩了]   一片扣问号的弹幕里,仍然有些质疑和嘲讽的声音。   [呵呵为了凸人设下血本了呗]   [苏冶也真是狠,能看出是十分想借节目上位复归了]   [希望有些艺人能够凭实力说话,别老整这些有的没的]   [有些人说话能不能积点德?那些针孔都青紫了,真就为了踩一捧一恶毒成这样?]   [我就想知道这些带节奏的弹幕到底是什么成分,好像也不是苏冶那群黑粉,妈的烦不烦啊]   也有一些稍微具备了相关知识,又正好拿着显微镜看节目的观众现身说话。   [护理专业的,苏冶注射的位置属于皮下注射,感觉应该是应急或者预防什么]   [+1,看针孔的密集程度和愈合情况,他应该很久之前就有注射习惯了,至少一年左右]   [一年,那时候SY还完全没消息吧,说为了在娃综炒作的能不能洗洗脑子啊?]   [大神们能不能看出是什么病啊]   [不太确定欸...看不清是什么针剂,需要经常性注射药物的病也不少]   相关从业人员的发言立刻让那些还在挑三拣四带节奏的弹幕被猛烈打脸,整个直播画面的弹幕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刚才那几条从业人员的科普在上方滚过。   直播前的观众们都说不出话来了,纷纷想起昨晚直播事故下吃药的苏冶,还有苏冶没了唇膏就有些苍白的双唇。   当时弹幕怎么说的来着...说苏冶炒人设,故意开直播虐粉?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现在没人能再说得出这种话。   昨天的药还能理解为拿维生素之类的来作秀,但今天注射的针剂和小臂上的针孔,无疑说明了苏冶的身体确实有一些他们不清楚的状况。   在场的观众,除了那部分一贯爱带节奏的舒灵粉丝,剩下的其实对苏冶的了解也并不多,更多的人只是看到了热搜或者关注到小怪物们的超话,跟着进来吃瓜而已。   有不少人在昨天跟风吐槽过苏冶凸人设,甚至跟着带节奏的人一起骂过苏冶。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生出点不可言说的愧疚情绪,帮着这两期节目被苏冶圈粉的观众回怼着带节奏的弹幕。   一条字体颜色极其普通的弹幕飘过。   [那个...其实我是宵夜来着,从圈团起就一直喜欢冶冶了,但是骂他的人太多了,一直不敢说自己是冶冶的粉......也很心疼小冶]   “宵夜”是苏冶以前在团时期的粉丝名,因为那时Oril经常深夜外出团建,每次直播开场都是苏冶打招呼,开口会说一句“我们要去吃宵夜啦”。   冶和夜同音,苏冶的粉丝们就取了“宵夜”这个可可爱爱的粉丝名。   不过在五年时间的冲刷里,这个粉丝名早就变成了让人感觉很古早的一个符号。   这条弹幕炸出零星几个粉丝出来认亲。   [!!姐妹你也是吗,啊啊啊我也是宵夜,这几天完全不敢发言,只能偷偷摸摸自己多看两眼冶冶   [...举手,我也是,其实冶冶人挺好的,在团时期就很温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退团,但也不至于烂到很多路人骂的那样......]   [嗯...这几年我都不敢跟别人说自己是宵夜,只要一开口就会被追着骂。]   [大家骂的,哎,有时候我都有点看不下去。]   要是在以往,有苏冶的粉丝出来说话,会立刻遭受团粉的攻击和黑粉的阴阳怪气。但今天这场直播实在是让大家太过始料未及,一时半会倒没人说什么。   倒是那群带节奏的人急了起来,跟着又开始发起弹幕。   [哇真就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呗?一说惨就直接把恶意开直播炒作的事情盖过去啦?]   [真牛,互联网没有记忆,SY退团这事就当没发生是吧?]   [牛逼 ,凸人设凸到这种地步,不开个直播确实是可惜了]   [呵哈哈装病这一招妙啊,那他怎么不直接病死啊?]   与此同时,苏冶黑黑站正在紧急运作中,除了少部分还在盯直播的黑粉外,其余行动力强的人都聚集到了站内开会。   [行了,我就说他那个脑子还凸什么人设,看起来是真的生病了]   [病肯定是真的,我妈是护士,说苏冶手臂上那些针孔不可能是假的]   [那个针剂相关的事情有人查到了吗,到底是什么针剂??]   [他什么时候得的病啊我靠,之前在团也没看出来啥啊]   [这五年得的?之前也一直没什么消息,查都查不出来,烦死了妈的]   [还没骂够他呢:)谁允许他得病的??]   [想病遁没可能,退团的账还没算完]   [关于直播,我冷静想了一下,昨天的直播就算了,今天的直播是在苏冶洗澡的时候突然亮的,总不可能苏冶影分身去开直播吧?]   [友友你说的对!!]   [按他性格我觉得也不可能是串通了别人...他能把自己的脑子串通清楚就很不错了。]   站内的人正讨论的火热,忽然几条截图甩到了聊天群里。   [舒灵粉丝又在带节奏了。[查看图片]   黑粉们纷纷点开图片。   “那他怎么不直接病死啊?”   黑底白字,过分清晰的几个大字跳出来,恶毒不堪。   黑黑站的聊天群沉寂了一瞬间。   这阵子苏冶回国以来,骂苏冶的话不是没有,黑黑站的黑粉们又是最关注苏冶动态的那一批人,几乎所有骂苏冶的言论他们心里都有数。   有骂糊的,骂白眼狼的,骂吸血怪的,骂拖累队友的。   这些黑粉们都没怎么在意过,甚至会跟着一起骂,因为这些是他们所知的既定事实。   但直接骂苏冶去死的,这是第一次。   黑粉们虽然黑苏冶,但也有心照不宣的底线。   没有人能拥有任意宣判人生死的权利,更何况苏冶再怎么过分,也罪不至此。   再说了,他们黑黑站的人都没开麦,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发疯???   黑粉们登时就毛了。   [wctm,老子都没这么骂苏冶,有他们几把什么事?]   [说实话一码归一码,咒人死是真TM心黑]   [又想着踩SY抬舒灵??nmsl]   [不说了,我他妈冲死这群傻b]   [带节奏的傻逼祖坟立刻爆炸^q^]   苏冶的黑粉们几乎是瞬时涌入直播间,加入战场,和许多看不过眼的路人与零星几个苏冶粉丝一起,把对面带节奏的那批人骂的找不着北。   带节奏的对家粉丝被这一波集体讨伐搞得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只能咬着苏冶炒作这个点不放。   [呵呵,再怎么骂,你们哥故意开摄像头卖惨也是事实,什么锅配什么盖,尊重祝福。]   直播间这一场混战早已被搬到了微博,除了综艺的超话外,实时热搜榜也短暂升起了一个 #苏冶身体# 的热搜。   配的图是几张苏冶穿着睡袍出浴,还有几张背对着摄像头注射针剂的照片。   这个热搜词条不同于超话和直播,吸引来的几乎全是纯正网上冲浪的路人,画风更是和酣战中的直播间完全不同。   [嘶哈嘶哈,这不是之前那个热心市民??太sexy了吧!!]   [好想魂穿这个睡袍,摸一摸神仙哥哥的背,嘿嘿嘿]   [这是什么节目啊,好看吗?]   [回楼上!是我们小破综《小怪物们!Winter》,幼崽们超级可爱,来看鸭来看鸭]   [码了,帅哥等我]   摄影棚内,小杨刷着热搜,再次惊叹于当代网友孜孜不倦的战斗力和对苏冶恐怖的执着力。   尤其是那群苏冶的黑粉,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真是黑粉?到底是黑粉还是妈粉??   那股恨不得拿件麻袋把苏冶从头到脚套住的怨气都要扑脸上了。   小杨精选了几个有意思的评论,截图发给了席玙。   现代人的思想真是太复杂了,一边恨不得生啖其骨肉,一边又阴搓搓地关心这个关心那个。   总感觉...有点微妙的既视感。   错觉吧。   小杨傻笑了一声,继续实时给席玙播报着当前战况。   摄影棚隔了一大堆器材和机位的另一端,有个年轻姑娘同样一双眼睛死盯着手机,手指动个不停。   沈萌三线操作,一边在直播间里舌战群儒,一边举报着超话里谩骂苏冶的微博,一边又给苏冶发消息。   昨天苏冶直播间事故的事情她和苏岚也看到了。   一开始她们以为是苏冶粗心,忘记关直播,立刻联系了摄制组要求关掉摄像头。   只不过摄像组那边动作倒是挺快,她们打过去的时候说已经接到了通知,关闭了摄像头。   苏冶吃药的那一段已经播出,不过好在药瓶上面没有标签,可以说是吃维生素之类的东西含混过去。   沈萌奇怪过,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明苏冶身体有问题,哪怕不说那么清楚,只说成是抵抗力弱之类的,也完全行得通。   但苏岚和苏冶似乎有自己的考量。   苏冶贸然复归,已经是件很有争论性的事,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暴露出苏冶有病痛的好时机,只会让人觉得苏冶卖惨,反而起到反效果。   但谁都没想到今天直播间竟然又出了意外。   沈萌抓紧给苏冶发消息,针剂方面的事她不懂,但是直播的事要给苏冶提醒一下。   苏冶正坐在床边,插上吹风机吹着半干的头发。   手机叮咚一声响,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沈萌]:苏冶哥!!   [沈萌]:穿厚点啊啊啊啊!!   苏冶愣了愣,不明白沈萌为什么突然给他发这样的消息。   是今晚降温了,沈萌和苏岚担心他感冒吗?   他没太明白,但看见沈萌的消息后想了想,从卧室角落里的行李箱中拿出一套厚一点的套头衫和瑜伽裤,准备换上。   手机又是叮咚接连好几声响。   苏冶捏着手里的衣物犹豫了短短一瞬间,还是先拿起手机看沈萌的消息。   [沈萌]:不不不不哥你别现在换!   [沈萌]:你房间的直播没关!!!!   苏冶攥着套头衫的手指一紧,立刻扭头看向角落的摄像头。   那双一向漂亮又温柔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尖锐无比的视线,让人心里一颤。   他刚才没有注意到过,现在才发现摄像头上闪着一个小红点。   明显是工作中的样子。   苏冶的心狂跳了起来。   他明明在进卧室前关掉了夜间直播,摄像头怎么会又亮了起来?   苏冶手心开始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如果不是沈萌提醒了他,如果不是他刚才想着看一下消息再换衣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换衣服的样子会被全程直播出去,而互联网会立刻把他这段视频扩散开来,连公关都来不及。   在娃综上出这种事,对一个艺人是致命的打击。   以他现在的舆论度,这件事情的热度只会更高。到时候他就真真正正地黑到底,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以后人们想起他,只会想到他的诸多黑料,臭上加臭,臭不可闻。   苏冶低头吐出了一口气,回了沈萌的消息。   [Y]:好的,谢谢小萌。   [沈萌]:吓死我了...节目组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已经在找人问了,哥你先休息一会儿。   [Y]:辛苦小萌了。   苏冶发完消息后再抬头,摄像头上的小红点已经灭了下去。   应该是沈萌叫人关掉了吧。   他渐渐冷静下来,抓起一条毛巾盖了上去,心跳才慢慢放缓。   直播间一下子熄灭变黑,只剩一排“正在休息中”的大字。   弹幕里的观众们也渐渐反应了过来。   [我靠,小苏哥哥刚才那个眼神,又帅又吓人...]   [他刚才是准备换衣服吗??]   [没下限,啧啧]   [我求求你们有点脑子吧,在这综艺上要是真出现这种事,苏冶肯定会倒大霉啊,谁会开摄像头搞自己啊??]   [对啊,刚才直播间亮起的时候苏冶也刚好在洗澡,不可能是他自己开的]   [笑死,不是他开的还能是鬼开的?]   一条会员专属,加粗高亮的弹幕忽然浮在最上面,还用了置顶特效。   [舒灵粉丝们别带节奏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给你们哥公关吧www[链接]   苏冶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几乎全是前来吃瓜的路人和掐成一团的观众,竟然比高峰期还要多出几百万的在线量。   是《小怪物们!》各组嘉宾之最,现在的在线量甚至能把舒灵直播间吊起来打。   苏冶直播间关闭后,这一大波还没反应过来的直播观众几乎全部点进那条高亮的置顶弹幕,直达进了另一个视频内。   [啥,这是个录屏吗?]   [看这个高度,应该是哪个幼崽的GoPro直播!]   右上角标着时间,和苏冶洗澡时几乎同一时间的直播,画面水平视角有些低矮。   视频中的画面微微发绿,是因为当时直播所在的场地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夜视模式泛着荧光。   直播视角虽然低矮,但稳定度却相当不错,只有一点点轻微摇晃。   所有观众又扣起了问号。   [??这边又是什么情况,是哪个宝贝落下的GoPro没关吗?]   [应该不是,你们看这画面还是有点在晃,感觉是戴在幼崽胸上的]   [草,有点恐怖,哪家宝贝还不睡觉,关着灯杵在这儿干嘛呢?]   [这是糖果小屋的客厅吧?]   [卧槽,动了,客厅里有人!!]   泛着荧光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轻手轻脚的人影。   这枚正在直播的GoPro视角虽然低,但因为站得远的缘故,仍旧能把客厅里那轮人影尽数收入直播画面中。   身高不矮,身材匀称,做了造型的短发,客厅里的是个年轻男性。   年轻男人从客厅一侧的洗手间走出来后,先在客厅中间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听动静。   同一时间,糖果小屋深处的卧室里似乎传出一阵水流声,能听出来大概是有人正在洗澡。   男人放心少许,挪动脚步走到客厅墙边上的电闸箱旁,伸出手来搭在电闸开关上,手腕用力,“咔哒”一声将电闸拉了下来。   [??这是在拉直播开关吗?]   [我擦,这男的谁啊]   [大家注意看,右上角有当时直播的时间,这个时间和苏冶直播间亮起来的时间对上了,分秒都一致。]   [???等等我是刚来的,所以不是苏冶故意开摄像头作秀吗?]   [牛逼...这是在玩碟中谍?]   直播总电闸被拉下来后,年轻男人似乎深呼吸了一口气,缩回手准备离开。   “原来是你啊。”   一片漆黑中,一道冷冰冰又带着点嘲弄的声音突兀响起。   直播框终于动了动,似乎是戴着GoPro的幼崽有了动作。   客厅至门廊的拐角处,一直匿于黑暗中的席玙侧身倚着墙,在出声的同时伸出手,“啪”地一下拍亮客厅顶灯的开关。   夜视模式自动关闭,一阵刺目的过曝后,明亮清楚的客厅尽数落在画面正中。   舒灵站在电闸箱旁,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与慌张。   他本就心虚,听见这声音差点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看清是苏冶身边的那个漂亮幼崽后,舒灵脸上的慌乱淡去了一些。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个那个小孩。   “屿屿还没有睡觉吗?”   倚着墙的漂亮幼崽直起身,闻言一步步走过来。   “我睡不着,总听见客厅有动静,还以为是有贼进来了。”   “贼”这个字眼让舒灵脸上的表情难看了一瞬间。   他立刻熟练地摆出笑容,“怎么会呢,是哥哥想去洗手间,耽误了一会儿。”   漂亮幼崽在不远处站定,扭头望了眼窗外已经灭灯的各项录制设备,嗓子眼里漫应了一声。   “哦,看来这里的洗手间比山下的好,昨天你耽误了一会儿,今天你又耽误了一会儿。”   舒灵一瞬间牙关有点发紧。   漂亮幼崽这话太有指向性了,几乎像是在话里有话地点明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举动。   不会的,这只是个小孩而已,能懂什么。   糊弄两句赶紧走就完事了。   [???屿屿这话什么意思?还有刚才舒灵是在开苏冶的直播没错吧??]   [无语,小孩脑子有病啊麻烦不要乱说话好吗]   [舒灵粉丝真的疯了,这是第几个被他粉丝骂的小孩了]   [还在嘴硬呗就是,屿屿GoPro拍的一清二楚了,你们舒灵哥可真行啊,带娃不好好带跑这儿来阴人呢?]   [这个嘉宾怎么回事啊...怎么私下开别人直播...]   [凭什么现在就定罪了啊?灵灵可能就是好奇随手一碰啊]   [嗯嗯嗯,你们牛,你们随手一碰别的嘉宾差点出重大演艺事故,真的好单纯呢]   [舒0粉丝太牛辣!现在知道不能随便定罪了,之前给苏冶扣帽子不是扣的欢得很吗?]   [大家等下,屿屿刚才那句话我觉得有点东西,意思是舒灵昨天也偷偷干这事了?]   舒灵随便想了两句说辞,刚想开口的时候,撞上对面漂亮幼崽那双黑得渗人的眼睛,后背不由自主有点微微发冷。   “我...我先走了,小风还在外面等我,屿屿你早点睡吧。”   漂亮幼崽又往前走了两步。   电闸箱现于画面中,上面标着“直播”二字的电闸明晃晃地被拉到了“ON”的位置。   “别走啊,不先把这个拉回来吗?”漂亮幼崽指了指电闸箱。   舒灵一瞬间有种自己早就被这个幼崽看穿了的感觉。   怎么可能?   他强扯出一个笑容,“屿屿你在说什么,我没明白——”   “是吗。”漂亮幼崽微微睁大眼睛,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可是你刚才明明拉下了这个电闸,我亲眼看到的。”   “你看错了吧。”舒灵硬邦邦丢下一句,“我以为这个是客厅灯的开关,不小心拉错了。”   “哦,不小心拉错了啊。”   漂亮幼崽低头笑了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还在睨着舒灵,看得舒灵头皮发麻。   邪了门了,这小孩怎么回事?   先走吧,就算屿屿找其他人说些什么,他咬死不承认就行了,没人会相信一个小孩的话。   “两次都拉错开关...啊。”   还不等舒灵的挪脚,漂亮幼崽又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舒灵几乎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在——”   他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   漂亮幼崽伸手,“咔哒”一声把电闸箱的开关关掉。   同一时间,苏冶直播间的画面瞬间黑了下去。   漂亮幼崽微卷的黑发随着动作稍稍散开,一个刚才舒灵心慌意乱而没看到的东西露了出来。   幼崽的外套胸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的GoPro,闪着细小的红点。   舒灵很熟悉这个红点代表着什么。   ——当前正在直播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更新了![滑跪][土下座][真诚][被小杨扶走]   -   爱你们!kisskiss![真诚道谢] 第029章 海螺   舒灵的嗓子一下子就发不出声了。   他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看着漂亮幼崽胸口那枚GoPro,大脑呆滞一片。   这小孩衣服上别的是什么?摄像头?   还在工作中?   那他呢?他刚才拉苏冶直播电闸的事情全部被拍出去了?   舒灵小腿发软,一个没站稳, 直接摔坐在地上。   怎么会...他明明专门等到苏冶洗澡的时候出来的, 虽然碰到屿屿在他意料之外,但他压根就没把一个小孩当回事。   可这个小孩为什么还戴着GoPro?   夜间关直播的时候一般就把GoPro取下来了,他怎么还戴着?!   舒灵慌张过度,现在才想起刚才遇见漂亮幼崽的样子。   客厅一片黑暗,漂亮幼崽就那么倚在门廊那边,安静地出奇,一声不出,所以他才没发现那里有人。   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坏事, 慢悠悠在那边等着他自投罗网。   舒灵大脑几乎一片混乱,怎么可能,屿屿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机?   他愣愣地抬头,看见漂亮幼崽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和他隔着半米的距离,居高临下地望着跌坐在地的他。   那张精致可爱的脸上慢慢旋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极度渗人。   席玙睨着说不出话来的舒灵,微眯的双眼下卧蚕弯起, 因为俯视的角度,显得这个笑容更加冰冷骇人。   果然是舒灵。   “下次小心点,别再拉错别人家的开关了。”   视频里的视角看不到漂亮幼崽的脸,观众们只能听到这一句天真又善良的提醒, 都是一阵默默无言。   [...舒灵这招太恶心了吧]   [看时间还是故意踩在苏冶洗澡的时候拉的, 真就想阴死苏冶呗]   [00粉丝怎么不跳了, 刚才不是跳的很起劲吗]   [舒灵这个龌龊手段真的和纯真可爱的幼崽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之前说苏冶开摄像头炒作的出来道个歉?]   [被带节奏了,诚恳说句抱歉]   [OTZ下次不会再轻易被当枪使,漂亮哥哥真的对不起]   [...对舒灵路转黑了,真的恶心。]   [笑死人了,之前带节奏的那群也是舒0粉丝,这才叫什么锅配什么盖,yue]   [所以小苏哥哥身体到底什么情况,好心疼QAQ]   [牛逼,你们看看舒灵的表情,人麻了一紧]   微晃的画面里,刚才还一脸呆滞的舒灵脸色忽然更加难看了起来,像是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年仅六岁的漂亮幼崽站在他面前,低头盯着他,无声地做出一个嘴型。   你,完,了。   舒灵后背一阵发凉。   对,漂亮幼崽没说错,他完了。   这段被直播出去,之前所有抹黑苏冶的言论都会被反扑回来,成千上万倍地反噬到他身上。   这件事情会变成他履历上永远洗不清的一个黑点。   不...公司在节目组有入股,公关还来得及,不会这么轻易就完蛋的。   舒灵摸索出自己手机,跌跌撞撞地奔出客厅。   画面定格在奔出客厅的舒灵狼狈的身影上,然后忽然变成了黑屏。   “啊哦,视频解析失败。404原因:链接不存在。”   [???怎么没了??]   [被公关紧急下架了吧哈哈]   [不打自招啊]   [哇噻你们舒灵哥真就皇族呗,之前苏冶直播间那么多带节奏的弹幕没人清,舒灵这儿翻车了马上炸链接,真的牛啤]   [纯路人,本来还觉得舒灵挺好的,长得还行又有作品,差点就粉了,这骚操作886]   [真的呕,之前我还被他粉丝带着真以为苏冶怎么样,晦气]   [嘻嘻下架也没用,我录屏了发微博了]   [反手就是一个转发]   [转发+1]   席玙看着舒灵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毫无温度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舒灵替补进Oril没多久后他就退团了,对舒灵的印象并不深。   唯一记得的是舒灵进团后,有一段时间也留了长发,穿淡色系的衣服,走清冷路线。   方方面面可着苏冶以前的样子来。   可惜舒灵本身外形就不是冷淡系这挂的,哪怕学着苏冶的样子,也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已。   席玙想起小杨之前那句“人间细雪才是苏冶,人间薄冰说的是舒灵”,无声地嘲讽笑了一下。   真扯淡。   人间薄冰这四个字,从头到尾跟舒灵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   席玙眼皮动了动,舒灵这一下被他的GoPro录下来,在综艺中的人气一定会大幅度下滑。   不过还没那么容易全面翻车,这节目星立有投资,单是看着钱的份儿上也会拼命地保舒灵。   不出意料的话,刚才那个视频应该已经被下架了。   但下架的再快,也赶不上互联网传播的速度。   那些不属于苏冶的黑锅,会加倍报应在舒灵的身上。   先跟小杨说一声,星立肯定会找营销号炒作对苏冶不利的新闻,力图把舒灵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   席玙一只手伸进外套兜里摸手机,然后手指一顿。   外套兜里空空如也,没有手机。   他忘了,他刚才把手机扔在卧室床上了。   漂亮幼崽低着头,半晌后收回手,手指烦躁地伸进自己的黑发里抓了抓。   妈的,他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让小杨去处理公关。   苏冶又不是他们公司的艺人。   席玙牙齿磨了下舌尖,抵着墙站了很久后,伸手关掉客厅的灯。   客厅一下子陷入黑暗,唯一的一点光线从他和苏冶住的那间卧室门缝里透出来,轻柔且温暖。   席玙盯着那点光,松开备受摧残的舌尖,抬脚朝卧室走去。   卧室内,苏冶坐在床边,低头回复着消息。   沈萌在那之后又发了微信过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跟他说了声卧室摄像头已经关掉了。   苏冶回了句谢谢,退出和沈萌的聊天界面后,会话列表上方有一栏浮着“消息未发送”的提示。   是和那个“?”的聊天。   苏冶眨着眼睛把那行红色的提示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那天晚上想和这个“?”再客套两句,结果消息打出来之后忘了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苏冶脸上透出点无奈的笑容,点开会话栏,把之前未发送的话发了过去。   [Y]:备注一下会方便一些,您也是这季娃综的嘉宾吗?   消息发过去的一瞬间,靠右的儿童床上忽然“嗡”了一声。   卧室里现在只有苏冶一个人,他吹完了头发,整间房里除了关紧门的浴室透出一点水声外,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声振动声显得极其突兀。   苏冶脸上怔忡了半秒。   什么动静?手机吗?   漂亮幼崽买菜时冷静熟练地刷微信的回忆蹦了出来。   对了,崽崽是有自己的手机的,之前吃饭的时候也说了自己有微信,可能是家里人发了信息过来。   只是这声振动声实在是来得太巧合了,就像收到的消息是他发过去的一样。   苏冶抓着手机,大半个身子趴在自己的床上,利用身高优势伸手够到隔壁的儿童床,拉了下上面的毛毯。   毛毯被掀开大半,随意扣在床上的手机露了出来,深黑色的机身,屏幕朝下,在床单皱褶中挤出一点亮光。   苏冶的手伸了过去。   崽崽现在还没回来,那边家人要是没收到回复的话说不定会着急。   他现在在节目上也算是崽崽的代理监护人,应该有必要向崽崽家人告知一下情况。   手指触到手机背板的一瞬间,苏冶的手指顿了顿。   指腹下是光滑细腻的机身。   崽崽的家人。   他的指尖碰了下手机,火燎一样弹开   江和婉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崽崽的家人,肯定也是席家人。   是哪一位呢。   不管是哪位,都不是他能贸然联系的人。   苏冶垂眼,脸上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安静又温和的笑容,手指蜷起,缩了回来。   算了,这是崽崽的手机,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是随便碰别人的手机也不太好。   崽崽只是玩一小会儿而已,他家人应该也不会急成这样。   苏冶趴回床上,摁了下自己的手机,盯着那个“?”的聊天框看了会儿。   对面暂时还没有回消息。   背上有点微微发凉,之前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还没觉得冷,现在安静下来了,未干的水珠带来一股寒意。   苏冶把手机随意丢在一旁,抓起刚才拿出来的套头衫和瑜伽裤。   *   卧室门口,漂亮幼崽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指尖忽然摩挲了两下,停在原地不动。   他有必要让小杨去帮忙公关么?   苏冶既然准备复出,还上了综艺,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公司和经纪人。又不是吃闲饭的,怎么会放着自家的艺人不管。   和他能有多大的关系。   席玙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苏冶回南市,什么都没有表示过,一脸云淡风轻,看那样子,可能压根就没想过见一见他这个被抛之脑后的人。   苏冶不告而别的这五年,最开始,他疯了一样找他,甚至惹出不少事端,但始终没有得到一丝一毫有关苏冶的消息。   到最后,席玙的情绪已经逐渐失控了,只想把苏冶找回来问一句,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   现在人回来了,就在这里,就在他面前,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不是深夜的梦境,也不是情绪上涌时克制不住的幻影,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指尖虽凉但有温度,双唇依旧柔软,身上仍然带着那股熟悉的淡淡雪松气息。   他想做的事随时都能做到。   可他上赶着帮苏冶扫除麻烦,甚至在麻烦事解决完后,第一反应想的还是让小杨去处理一下公关。   席玙按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忽然攥紧,传来一阵闷闷的钝痛。   苏冶,你可真他妈行。   你凭什么。   门把手被猛地按下,席玙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脖颈处一根血管突突跳个不停。   那点从门缝里透出来的暖光一下子汹涌放大,把席玙整个人拢了进去。   气血上涌,席玙双眼视线有些发花,在门口站了一下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在双眼反应过来之前,席玙先听见苏冶小小地“啊”了一声,似乎被吓了一跳。   席玙心想,又不是鬼开门,有什么好吓到的。   有什么好...吓到的。   卧室里的苏冶正在换衣服。   他脱掉了睡袍,身上只穿着一件刚换上的套头衫。   套头衫宽松厚实,是加大的版型,宽大的平肩领口露出大半截白皙锁骨,圆润的肩头,弧线流畅微躬的肩膀。   肩头还微微泛着红,不知道是冷着了,还是刚才洗澡时的热意没有散去。   套头衫的下摆很长,垂到了苏冶的大腿根处,露出白得晃眼的两条长腿。   似乎是因为突然惊吓所致,修长的大腿绷了起来,薄薄的肌肉形成一道凹窝,和腿弯处浮起的细细骨节顺畅地连至一起,延伸出好看的小腿弧度。   小腿侧边有一枚浅浅的,半个小拇指指甲大的胎记,像一个小小的海螺。   席玙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那枚海螺的形状。   看过太多次了。   时隔五年又看到了一次。   但却一点都不陌生,大概是因为即便见到不人,也可以在梦中窥见一星半点。   苏冶微弯着腰,圆弧形一字领外的锁骨线条变得更加清晰明显,和以前枕着松软的枕头舒展开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啊,崽崽你回来了?”   苏冶刚抬起一条腿想穿到瑜伽裤里,冷不丁被猛地打开的卧室门吓了一跳,平时略显苍白的脸上飞出一抹红。   好尴尬...换衣服怎么被崽崽撞到了。   还好崽崽年纪小。   他立刻坐在床边,果断地迅速把裤子穿好,再次站了起来。   “崽崽玩完回来啦?去洗澡吧,哥哥给你放着水呢。”   席玙无声地看着苏冶走到儿童床那边,拿出了一套小号睡衣递给自己。   那两条腿裹在轻薄的瑜伽裤里,宽松但柔软的布料随着脚步勾勒出腿部线条,一摇一晃。   他眼珠又转动了下,看见斜上方的摄像头上蒙着一层毛巾。   苏冶注意到漂亮幼崽的眼神,“我怕摄像头又失灵,就盖了层毛巾,崽崽不用担心。”   漂亮幼崽喉咙动了动,眼睛转了回来,落在已经苏冶已经恢复成放松状态的肩颈上。   “哥哥刚才在换衣服?”   苏冶以为他是在问摄像头的事情,闻言眉头蹙了蹙,很难得地露出一点困扰又迷糊的模样。   “对...”苏冶蹲下来,一边替漂亮幼崽解开外套纽扣,一边开口。   “刚才刚准备换衣服,助理姐姐发消息过来说直播没关,吓了哥哥一跳。”   席玙像个乖巧的洋娃娃一样,任由苏冶从他身上把外套脱了下来。   苏冶有些后怕,皱眉自言自语了一句,“还好我看了消息,不然差一点就把衣服脱了。”   刚才那两条修长又白皙的腿在席玙的脑海里一下子蹦了出来。   他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气,“是啊,幸好哥哥看了消息。”   席玙拇指按了下食指的指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好了,崽崽去洗...嗯?崽崽的GoPro之前没有摘吗?”   苏冶把外套上的摄像头取了下来。   漂亮幼崽歪了歪头,“嗯,我忘记摘了,谢谢哥哥帮我。”   “崽崽真可爱。”苏冶笑了笑,揉揉漂亮幼崽的头,“快去洗澡吧。”   漂亮幼崽乖巧地点点头,把自己的衣服抱到儿童床上,顺手把手机勾到兜里,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热气氤氲,席玙随手把睡衣挂在一旁。   看来是苏冶是学会了,也知道不关花洒留热气了。   浴室里有浴缸,苏冶把花洒放在浴缸里,已经满了一半,泡澡刚刚好。   坐进浴缸,席玙点亮手机,果然一大堆微信消息提示冒了出来。   他先切进自己的大号,小杨那一栏很夸张地冒着两位数的气泡。   [小杨10.13]:哥你快看这些评论哈哈哈哈哈   [小杨10.13]:[查看图片][查看图片][查看图片]   [小杨10.13]:还有这个哈哈哈哈哈,太厉害了吧   [小杨10.13]:他们也太会骂了!!   ...   [小杨10.13]:哥?你咋不回我消息?   [小杨10.13]:哥你干啥呢,就睡了?真的假的?   [小杨10.13]:卧槽,舒灵也太阴了吧??哥你也太绝了,直接直播出来啊??   [小杨10.13]:没事吧??一个小孩这样会不会很奇怪啊?   小杨发的消息太多,席玙一开始脸上还面无表情,翻到下面后额头已经要隐隐约约浮起青筋了。   怎么话这么多。   他动动手指回了一条。   [Y]:没事,直播的时候我没说太多。   手机来了消息,小杨立刻精神起来。   [小杨10.13]:确实哥,我看出来了,你已经很克制你自己了。[棒棒哒.jpg]   小杨作为助理最清楚席玙的脾气,席玙本来脾气就有点容易狂躁,这种不入流但特别能给人添堵的损招更是席玙最忍受不了的事。   更何况还和苏冶有关。   席玙没有直A上去,只是挂个GoPro直播,真的已经很平和了。   啊,他们哥终于成熟起来了。   小杨欣慰.jpg   [小杨10.13]:不过哥,你看我上面发你的没,你快看,笑死我了!!   席玙刚想回句懒得看,小杨又弹出一条。   [小杨10.13]:苏冶直播间的那群人也太绝了吧哈哈哈哈哈!   看见“苏冶”两个字,席玙手指顿了顿,删掉发送框里的字,划到聊天记录最上面开始一张一张看了下来。   全部都是微博评论截图。   第一张:苏冶是个什么笨比男人啊??   第二张:卧槽,病美人,糊咖多凸点,嘶哈嘶哈   第三张:这傻逼男的再不穿件外套我骂死他!!   “嗡”一声。   小杨又精选了好几条,发了一大堆“哈哈哈哈哈。”   这次哥看了肯定开心。   这全都是怼苏冶的,还怼得这么搞笑。   他们席哥简直是躺平,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一堆人上赶着骂苏冶。虽然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哥这也算是得偿所愿,大仇得报了!   爽吧?肯定很爽吧?快夸他打赏他这个月给他涨点奖金——   [Y]:很好笑吗?   小杨笑容凝固住了。   ?   不好笑吗?   他慎而又慎地发过去一条,“挺好笑的呀,哥不觉得很爽吗?”   席玙泡在热水里,脖颈处突突直跳。   确实,按理说他应该觉得很爽。   但他现在只觉得烦躁,生气,甚至想按住这些评论的头,叫他们闭嘴。   小杨新发过来的一堆图里,席玙只瞥了一眼,就瞥到另一条评论。   [好想摸一摸美哥哥的背]   席玙面无表情地抬起捏着手机的手,用手机一角怼了怼自己的太阳穴。   [Y]:好笑是吧?   小杨这下咂吧出点味了。   他虽然不知道席玙为什么会这样,但看得出来,席玙这是不高兴了。   [小杨10.13]:没有!一点都不搞笑!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苏冶哥呢!   [Y]:明天应该会爆出很多苏冶的负面营销,你看着公关一下。   小杨卡壳了。   [小杨10.13]:...啊??哥你是让我去帮苏冶公关吗?哥没发错吗?   [Y]:我发的英文?   [小杨10.13]:好的哥,明白哥,这就去联系苏冶哥的经纪人处理。   [Y]:嗯。   小杨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哥是不是痴呆了?苏冶公司又不是摆设,他们就算不帮忙也会出手公关的啊。   而且哥之前不是一直一副要把苏冶扬了的样子吗,这又是干嘛呢?   上司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   生活不易,小杨叹气。   小杨想了想,还是给席袅先报告了一下。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哥他疯了。   [美女老板]:?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哥居然叫我帮苏冶做公关!!!   席袅在手机另一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席玙,你真是一傻逼孙子。   [美女老板]:哦,做呗。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我不懂了,这一切究竟是?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哥不是一直都很恨苏冶吗,之前一看到像的就发疯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我还想着讨好下哥,特意选了很多有关苏冶的搞笑评论给哥,结果哥还反过来凶我...[委屈对手指.jpg]   [美女老板]:你发的什么,给我也看看。   小杨赶紧转发过去。   美女老板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看小杨发的截图,过了三四分钟才发过来条消息。   席袅摊在床上,笑得发癫。   [美女老板]:马屁没拍对,拍到马腿上去了。   小杨赶紧恭敬地虚心请教。   [美女老板]:我教你。   [美女老板]:下次你多发点那些磕苏冶和屿屿CP的评论就行了。   小杨的脑袋上蹦出一个问号。   脑海里有种答案呼之欲出的预感,但他还是死都没想明白最后一层。   ......究竟是啥意思?   浴室里,席玙回完小杨的消息后,又翻到上面那些评论截图,一条条看下来。   刚开始他还压着心头的无语和烦躁,看到后面,眉头死死拧了起来。   [那他怎么不病死啊?]   [那些针剂是什么?]   [他得病了吗?]   [舒灵平替]   [苏冶滚出娱乐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退出聊天界面,把那些惹人心烦的聊天截图全部清空掉。   不是没有见识过恶评,他也是男团出身,见到过的恶毒话语只会多不会少。   但是看到这些话上带着苏冶的名字,一瞬间还是让席玙火气直冒。   比这些还让人心烦的是,苏冶身体出了问题。   他早就感觉到苏冶不对劲,偏瘦的体型,微凉的指尖,时不时低低的咳嗽,都说明了苏冶现在身体状态并不好。   但他不知道那个问题是什么,苏冶也不想告诉他。   甚至隐隐想糊弄隐瞒过去。   是,他现在只是个小孩,跟他说了也没用,但——   席玙后槽牙磨了磨,半张脸都没进了水里,只剩一双眸光不明的眼睛在外面。   手机又“嗡”了一声。   席玙眼神不变,在水里屏息半晌,直到胸口传来沉闷的窒息感时,才一下子脱出水面。   湿淋淋的手指搭在手机上,但并未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小号的消息提示。   漂亮幼崽蒙着水汽的眼睫动弹了一下。   他切回自己的小号,后槽牙不由自主地磨蹭着。   谁的消息。   小杨?席袅?   不会,这两个人会直接用大号联系他。   其他嘉宾?   可能是想打探他是席家的哪一位吧。   手指按下空白默认头像的小号,聊天界面一下子切换了过去。   会话栏最上面一栏扶浮着一个红色的小气泡。   跟在[苏冶]这个备注名后面。   席玙的后槽牙一下子松开,从胸口逸出一口气。   [苏冶]:备注一下会方便一些,您也是这季娃综的嘉宾吗?   这条消息已经是半小时之前发过来的了,下面是最新一条,刚才发过来的消息。   [苏冶]:[小猫歪头.jpg]   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席玙盯着这个动图表情,抬手就回了个消息。   卧室里,躺在床上的苏冶正在玩小程序里自带的消消乐游戏。   手机叮咚一声,他恋恋不舍地退出刚打开的关卡,回到微信。   是那个“?”回了消息。   终于回了,苏冶心想。他刚才看这个问号好久没回消息,这才试探着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还是临时找沈萌现要的,苏冶手机里一般不存表情。   沈萌收到后立刻热心发来了一堆好玩表情,不过大部分都是那种可爱得化成水的图,还带粉色小爱心,只有这个小猫看着要正常一点。   苏冶就收藏了这一个表情,发给了那个问号。   他点开聊天框。   [Y]:[小猫歪头.jpg]   [?]:身体不好就穿厚点。   ?   苏冶缓慢眨了眨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我是个很灵活的助理。   -   爱你们030 第030章 糖果   一夜无梦, 只有身后漂亮幼崽的视线仍旧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苏冶睡眠质量算不上好,虽然入睡还算容易,但总是睡得很轻。昨晚轻言细语哄得漂亮幼崽闭上眼后, 夜间恍惚又朦朦胧胧翻了几个身, 总有种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不是没有想过是崽崽,不过崽崽年纪还小,即使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也不大可能熬过整宿。   早上苏冶睁开疲惫的双眼醒来时,将这一切归结于心里记挂着昨晚直播的事故,所以对屋内的摄像头有些敏感。   “哥哥醒了?”旁边儿童床穿来好听的声音。   苏冶一只手挡在眼前,适应了一会儿后才迎着晨光睁眼,朝旁边看过去。   漂亮幼崽正坐在床上扣衬衫扣子, 听见他有了动静后看过来一眼。   苏冶笑笑,心里悄悄地松口气。   还好,今天没有起得太晚,至少不至于要崽崽来等他起床的地步。   较之于昨天,房间外意外的安静,没有了王PD敲锣打鼓的喊起床,苏冶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我们起得太早吗?”苏冶摸出自己手机看了下时间。   7:30,不算早了,昨天王PD六点过就在外面敲大锣了。   “可能有事在忙吧。”   就在他疑惑着的时候, 漂亮幼崽穿好衣服来了一句。   席玙习惯性顺手把毛毯折好放在床尾。   昨天他想的果然没错,一过凌晨的时候,不少营销号已经开始预热很多关于苏冶的负面营销,力图挤上今天的热搜榜。   人们是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的, 开屏就看到苏冶的负面营销, 哪怕之后再看到舒灵翻车的消息, 恶感也会被提前削弱很多。   节目组恐怕也没想到这两次的直播事故居然是人为,而且还是其中一位嘉宾的手笔,恐怕也在忙着公关。   不是为了两位正主的任何一方,而是娃综这种题材的综艺,如果出了这样的抓马会很掉好感。   苏冶换好衣服后在漂亮幼崽身后站了一会儿,看着幼崽整理床的动作踌躇半天。   总觉得在崽崽面前,他好像有点太过于划水了。   不太好吧?   一只手从漂亮幼崽身边伸过,把幼崽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过来,仔仔细细地折了一遍。   席玙站在旁边,看着苏冶弯腰把已经叠好的衣服打开,又好生折好。   “......”他嘴巴动了动,还是选择不出声。   几粒亮晶晶的东西从苏冶手边滚出,掉落在地上。   “嗯?”苏冶下意识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偏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边。   是几枚糖果,包着五彩斑斓的玻璃糖纸,在地板上折射出淡淡的彩虹光芒。   “崽崽?是你的糖吗?”   漂亮幼崽扭头看了看,对这几枚糖果没什么印象。   不过既然在他衣服里,多半是来节目组录制前席袅故意塞的糖。   “嗯。”席玙没怎么在意,应了一声。   苏冶俯身把那几枚糖果捡起。   深蓝紫色的硬糖,外面的玻璃糖纸也是淡淡的紫色调。以颜色来区分口味的话,这个颜色只能让苏冶联想到蓝莓味。   苏冶忽然想起录制第一天时,和他额头相贴的漂亮幼崽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蓝莓香气。   “这是崽崽之前吃的糖吗?”苏冶笑着出声,视线落在手心里的一片绚烂蓝紫色。   ?   什么之前吃的糖?   席玙没想起苏冶说的是哪次,他变成幼崽这么几天,为了不显得太过引人注目,吃穿住行都和其他幼崽一模一样地来。   糖果点心之类的东西,当然多少也跟着尝了一些。   不过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每次也就浅尝一下,做个样子就过了。   席袅塞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糖果,他散了不少扔给其他小孩。   苏冶说的大概是这个吧。   漂亮幼崽没想太多,随口道:“对。”   苏冶手指动了动,玻璃糖纸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   苏冶突然很好奇这个蓝莓硬糖是什么味道。   当时崽崽身上那股甜甜的香气,一度让他感觉很熟悉。   但在那张像极了某个人的面孔前,他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那股甜香让人觉得熟悉,还是因为崽崽这张脸的缘故,才带给他那样的错觉。   “崽崽的糖可以分给哥哥一个吗?”   苏冶轻声开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放得这么轻。   漂亮幼崽转身把苏冶折了又折的衣服拿过,放回床上,闻言微微蹙眉。   苏冶嘴唇微动,没有再出声。   既然随身揣着,一定是崽崽很爱吃的糖。   糖只剩下这几枚了,崽崽说到底年纪还小,可能不太愿意把仅剩不多的糖果再分给别人。   苏冶抿了抿唇,是他说得太过唐突了,忘了面前的崽崽再怎么样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年纪。   “哥哥就是随口一问。”苏冶把手心里几个糖果往漂亮幼崽面前递,“还给崽崽——”   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冶伸出的手被漂亮幼崽推了回来。   “啊?”   漂亮幼崽眉头又蹙紧了一些,仿佛没明白苏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喜欢就拿去,都给你啊。”   苏冶抿得微白的双唇松开,半晌后柔和牵起,变成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崽崽。”   他把糖握在手心里,好像又害怕糖果融化,小心地揣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融化,就苏冶这个不怎么暖和的体温。   漂亮幼崽看见苏冶的动作,心里无语了一句。   弹幕又开始嗷嗷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屿屿他为什么这么会啊!!!]   [很喜欢糖,但更喜欢你,呜呜呜呜呜呜]   [qaq小苏哥哥也是,太小心啦,有点淡淡的心疼...]   [小苏哥哥快打起精神来呀!有我们屿屿在,要一直开心喔!]   [5555屿屿和小苏哥哥好暖...]   [对吧姐妹!!笨蛋美人和细心小孩,怎么会这么上头啊啊啊]   [话说回来你们看昨天那个视频没,我服了,真的晦气]   [+1...我之前是舒灵路人粉,现在脱粉了,专心来看美人哥哥]   [对了!!昨天那个视频也是屿屿拍下的啊!!虽然好像是小孩意外拍到的...但是啊啊啊啊总感觉有种淡淡的保护感!我磕拉了]   《小怪物们!Winner》直播的第三天,苏冶黑黑站的黑粉们也仍旧敬业地上线,驻守在苏冶的直播间里,时刻盯着直播,在黑黑群里分享着策略和情报。   [嗯,今天苏冶起床起的不算晚,勉勉强强还行吧]   [我服...怎么还要小孩糖...糖吃多了蛀牙又不抗老不知道吗!!!给我放下!!!]   [友友们今天几度,他穿的衣服行不?]   [六度...尼玛的,我真的想给苏冶梆梆来两下,多穿点啊!!]   [昨天刚打了针,今天还不知道穿厚点,谁说他不是虐粉我跟谁急]   [受不了了,爷要去直播间冲他了!]   苏冶黑粉们行动力一流,说走就走,立刻在直播间里扣起字来。   [TMD苏冶!!给我穿厚点!!]   [多套件毛衣大哥,你生活不能自理是吗]   [今天六度,如果你就穿这身出去我马上把你微博举报了]   [卧槽什么情况,是之前带节奏的舒灵粉丝又来了吗...]   [回楼上,好像是...苏冶那群黑粉哎...]   直播前的吃瓜群众和路人和一小点新晋的苏冶粉丝都陷入了沉默。   难得一片祥和的直播间忽然被气势汹汹的弹幕所淹没,昨晚发生的超级大翻车余热还没散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舒灵的粉丝们贼心不死又冲了过来。   结果大家一边看那些弹幕一边敲字准备反击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些弹幕好像不是来辱骂苏冶的。   也不能说不是辱骂,骂虽然还是骂的语气,但内容似乎还挺...替苏冶着想的?   黑粉?   应该不是黑粉吧?这年头的黑粉都这样了吗?   这个世界好魔幻啊。   黑粉以外的直播观众沉默一瞬,懵懵懂懂地也打字加入了黑粉大军。   [对啊小苏哥哥,要多穿点衣服哦]   [SY还敢穿这么薄??给爷死!!!]   [美哥哥!要注意保暖!]   [正在外面通勤,体感这个温度,小苏哥哥还是里面多加件保暖的比较好]   [身体又差又爱作!!是不是欠骂!!!!!!]   上午九点,苏冶直播间的人气数登顶《小怪物们!Winner》在线人数Top1。   小怪物们官博每日会发布四组嘉宾的Rank排行榜,苏冶这一组的登顶消息很快被官博发布出来。   [@小怪物们!:恭喜苏冶哥哥和屿屿宝贝组荣登第三日在线排行榜第一名!撒fafa!ヽ(°▽°)ノ]   底下评论立刻堆了起来。   苏冶虽然在《小怪物们!》里面热度还算不错,但这档娃综暂时还没爬上国民度超高的圈层内。   对外大部分的网民们所知道的,仍旧是出圈的那几个话题,还有苏冶过去退团的事情。   [卧槽,真的假的,我没看错吧,苏冶??]   [不太熟悉,有图吗?]   [就是之前南市在线那个热心市民苏先生啊!]   [我擦真的啊,超级漂亮那个?不过南市在线那条不是被黑粉冲了一波,说他特糊吗?]   [信不信由你们,我刚才看了一眼,直播间热度前期就是之前那群黑粉草起来的]   [......?我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问号]   [捏妈,之前在南市在线底下吵成这样,现在又帮着草热度,这群黑粉到底是什么心态啊??]   [捧...捧杀?]   [绝了,看了一眼,确实是在骂苏冶,不过骂得很...微妙]   《小怪物们!》超话里也是一片和意融融。   这档娃综之前本就走的是温馨路线,前阵子的腥风血雨也只是因为有舒灵和苏冶,一个当红流量,和一个勉强可以算作流量的流量下场,所以才挑起那么个风波。   现在复归到原来状态,原生综艺粉们都舒适了许多,在苏冶登顶第三日Top这条出来后,非常和煦地集体刷了一波恭喜。   关于舒灵的言论,无论是好是坏,几乎全部被限流封掉。   节目组也不是无脑捧,摄制组里舒灵的镜头一下子骤减,在嘉宾位里开始变成镶边透明人。   直播中,苏冶和屿屿已经换好了衣服。   席玙看到苏冶刚才捏着糖的举动,关于苏冶身体的问题又浮上了心头。   直播事故暴露出的事情,小杨自然也事无巨细告诉了他。   如果说之前知道苏冶吃药后,他因为不清楚苏冶情况而烦躁不堪,在得知苏冶不仅吃药还会定期注射针剂后,这股烦躁直接变成了一种焦灼。   席玙扯了下袖口,他无法否认,在知道苏冶身体出现的问题可能不是小问题的时候,他心里不可抑制地焦虑了起来。   苏冶正在绑头发,浅浅的长发在指尖里巧妙缠绕着,最后乖顺地变成一束,捏在漂亮得出奇的人手里。   他双手活动不方便,黑色的发圈咬在齿尖,垂下的眼睫随着动作微颤,理好头发后才腾出一只手,伸向嘴边。   有一只小巧白皙的手比他更快地伸了过来,取走苏冶咬在齿尖的发圈,缩回时指尖不经意划过苏冶柔软的下唇。   苏冶愣了一下,指尖划过嘴唇的触感还残留着,让他一瞬间有些怔忡。   “崽崽?”   “我帮你。”身后传来声音。   “...嗯?什么?”苏冶还是有些发懵,点点头后仍旧抓着头发,背对着漂亮幼崽坐在藤椅上。   席玙捏着发圈缩回手,指腹悄悄在发圈上摩挲了一下。   苏冶的嘴唇很软。   这念头一划过,席玙自己都有些无语。   谁的嘴唇不是软的?难道还能是硬的?   坐在藤椅上的苏冶恰好面朝着窗外。   阳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明亮了许多,苏冶忍不住眯了眯眼,正想开口和身后的漂亮幼崽说还是他自己来,反手握着头发的那只手忽然触到一抹温热。   并拢的指尖被挤开,带着微微骨节感的五指轻巧蹭进他的手心,替代了苏冶的手,娴熟地拢住他的长发。   苏冶又开始忍不住出神。   是外面的晨光太明亮了吧,他几乎要忍不住生出错觉。   远处云雾中缭绕的群山仿佛变成了带着烟火气息的居民楼,窗外高耸的毛竹和松树恍惚成了枝繁叶茂的香樟树。   就连从窗口飘进的独属于山林中的青草露水气息,似乎也变成了香樟枝叶间的独特香气。   阳光太烈了,太灼眼了。   冬天不应该有这样的灼灼烈日。   这阳光不应该属于冬季。   苏冶双眼视线有些轻微涣散,微眯起来,想要仔细看清窗外究竟是什么风景。   错觉在骄阳里变得太过逼真,他甚至有一种预感,下一秒就能听见熟悉的有些懒洋洋的声音。   ‘我绑起来了?’   这声音会带着点刚起床的微哑低沉,还会带着一点笑意。   苏冶眼神晃了一下,被阳光剌得生疼。   他垂下眼,看着地上投出来的层层光斑。   “我绑起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冶的垂下的眼睫猛地抖了一下。   声音清亮冷静,没什么过多情绪,说出来后甚至让苏冶怀疑这句话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也带点清晨早起时的微哑。   苏冶的牙关动了动,两个字挤出唇齿间。   “崽崽?”   “嗯。”   身后的漂亮幼崽应了一声,另一只手五指撑开发圈,熟练地把手中颜色浅淡的发丝不松不紧地束好,刚好能垂在脖颈后。   束好后,席玙又把发圈往下扯松了一点,能让发根轻松一些。   这个松紧度,苏冶如果俯身的话,身后束好的发辫应该会从颈弯处滑落下来,落在清冷漂亮的脸颊旁。   然后苏冶会小声地“啊”一声,但并不会动手把发辫拨回去,只会微微抬头,悄悄地对面前的人笑着眨一下眼。   苏冶性格温和疏离,但那个笑容会显得无比生动。   别人都不知道,因为只有席玙见过。   苏冶以前在团的时候就是长发,不过那时还只是堪堪过肩胛骨的程度,发色也没有这么浅淡,是很温暖的亚麻棕色。   现在他的头发已经长至腰部,发色浅淡,像是真的随着时间褪了色一样,变成薄雾似的淡亚麻金。   这头漂亮的长发时常会因为席玙的缘故变得凌乱不堪,所以席玙经常帮苏冶绑头发,最清楚苏冶发丝在手里的触感。   柔顺又轻盈,又细又软。   苏冶很宝贝自己的头发,甚至不喜欢别人多碰,这几乎是苏冶为数不多的执拗之一。   他每次都会自己把头发梳理顺直,然后再让席玙直接帮他绑好。   面前的人背对着席玙,但席玙闭着眼也能描摹出那张脸。   苏冶的面容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清雅美丽,但却并不阴柔。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他的眉骨不低,显得一双眼睛眸光挪移间相当动人,高挺的鼻骨和略薄的嘴唇给他添了几分英气,又在那一枚眉尾红痣作衬下变成一种无法形容的艳冶。   因为这张脸太过吸引人,但本人却时常带着温柔笑面,清冷疏离。刚认识的时候,席玙一直热衷于如何能让这张假面一点点碎裂掉。   他用了很多办法,例如故意叫错苏冶的名字。   冶不算是非常常见的字,苏冶经常被人错把名字误念成苏治。就连另外两个队友安思嘉和江从风,一开始也非常尴尬地误叫过苏冶的名字。   但席玙没有叫错过。   因为他一开始和苏冶并不是在会议室里初次见面,而是在公司的大门口,苏冶表面温和,实则走着神和他打了个招呼,告诉他“我叫苏冶”。   席玙太想知道这个漂亮的假人真正的一面是什么样。   于是他在一天练习结束后的下午,拿了瓶矿泉水去琴房堵苏冶。   苏冶当时在练琴,弹的是一首古典乐,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席玙恰好也很喜欢这首,倚在门边听完之后才敲了敲墙。   那时苏冶听到动静后回头,脸上是一副很缥缈的,沉浸在什么之中的表情。   温和假面被席玙窥见了内里一角。   苏冶的名牌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席玙侧眼瞟了一下,微眯着眼带着笑容开口。   “苏...治哥,喝水吗?”   苏冶听见那声“苏治”才回神,眉头极其短暂地拧了下,被席玙一眼瞥到。   他从琴凳上站起,席玙正好走了过来,带着灿烂笑容把水拧开递过去,“来啊哥哥,喝点水歇一下。”   苏冶垂眼看了那瓶水一秒钟,接过来后开口。   “是苏冶,只有两点水,不是治。”   席玙看得很清楚,苏冶好像有一点微微拧巴着,明显是有点不高兴。   他笑容更灿烂了,“嗯,去掉一点水,两点水,那我以后叫你水水。”   席玙想象着那层假面彻底裂开的模样。   苏冶正在仰头喝水,挺拔修长的脖颈在听到席玙的话后,颈骨微微浮动了一下。   他咽下一口水,伸手拿过席玙手里的瓶盖拧好,垂下的碎发挡住了那张漂亮的脸。   席玙紧紧盯着,然后才看清楚那张脸上的表情。   刚才那点拧巴不见了,苏冶笑着,从细密眼睫下瞥了眼席玙。   “怎么这么幼稚。”   席玙一瞬间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看见苏冶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   很扎眼,很吸引人。   席玙当时的想法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想知道苏冶自己亲手拿掉这层疏离面具的模样。   应该会更漂亮。   ...   漂亮幼崽安安静静地帮苏冶把头发绑好。   两个人在那声一问一答后什么都没有再说,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安安静静地沉浸在各自的心绪里。   落在观众们的眼里,是大漂亮和小漂亮静静地享受着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温馨一刻。   手指离开发梢,漂亮幼崽抬眼,“好了。”   苏冶嘴唇动了两下,慢了一秒钟才开口答话,“谢谢崽崽。”   漂亮幼崽牵了牵嘴角,“不用谢。”   苏冶手指按着藤椅的扶手站起,脚跟短暂停顿了一下,“崽崽...好像很熟练,是以前有帮别的小朋友绑过头发吗?”   席玙想了想。   小朋友...啊。   应该不能说是小朋友吧。   “嗯,算是吧。”   苏冶点点头,继续在原地踌躇似地站了一会儿,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着藤椅的手指还没有完全离开,苏冶轻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拿过自己的洗漱包,胡乱说了声后转身一头扎进了浴室。   他双手撑在大理石的盥洗台上,呼吸了好几下后才抬起头来。   镜中自己的模样映入苏冶眼帘。   双颊微红,眼神躲闪,脸上明显蕴着迷茫和错乱。   疯了,真是疯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坐在自己背后,娴熟地帮自己绑头发的人是席玙。   怎么可能。   苏冶安静地笑了笑。   他那样对席玙,以席玙的性格,怎么会再想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   连娃综也是,看到江和婉的消息甚至压根就不想回,不声不响地回绝了导演小露珠上综艺的请求,换了席家哪房亲戚的小孩屿屿来。   他真的疯了,怎么能对着屿屿也生出席玙在身边的错觉。   只是名字有一个音节一样而已。   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结果还是会在某一瞬间,因为一些重合起来的点,让压在内心的回忆涌现出来。   现在这幅样子,真的...挺难堪的。   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   苏冶肩膀起伏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胸部的窒息感却没有消减下去,反而越来越沉闷。   他压住自己嗓子眼里的嘶哑呼吸声,手指迅速在洗漱包里翻出雾剂,扣在口鼻上吸了一口。   明明是在用药,却活像是犯了烟瘾的人,贪图这一口放松下来的感觉。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雾剂揣在宽大厚实的大衣口袋里,又吃了两片药,慢慢地抱着自己的双膝蹲了下来。   胸口的沉闷感逐渐恢复正常,喉咙里嘶哑的声音也慢慢消退。   苏冶把头埋在交叠的双臂里,又静静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咚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苏冶一惊,猛地撑着膝盖站起。   因为起身起的太快,双眼一阵阵地发黑。   他后腰倚着盥洗台台面,眨着视野仍旧发花的眼睛,“崽崽吗?怎么啦?”   门外传来漂亮幼崽的声音,“哥哥,你在洗漱吗?”   苏冶抽出牙刷,挤了泵牙膏塞进嘴里含糊道:“嗯,在刷牙哦。”   外面漂亮幼崽安静了一瞬,然后有点犹犹豫豫地开口。   “哥哥,我想上厕所,哥哥能先让我一下吗?”   是想上厕所啊。苏冶的肩膀松了下来。   他拉开门,门外漂亮幼崽一双眼睛闪着懵懂又天真的光芒,看见苏冶后垂了下眼,声音有些低落道:“我是不是给哥哥添麻烦了...”   苏冶哪儿受得了这个,当即咬着牙刷让开,“崽崽先去吧,哥哥一会儿再进去就好呀。”   漂亮幼崽这才点点头,进了浴室。   门在身后合拢,幼崽一张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眼神落在盥洗台上的洗漱包上。   苏冶虽然变了一些,但心软这个缺点是一点儿都没变。   瞒什么瞒,再瞒能瞒得过一张床上睡过的人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冶的病一开始在文案上标啦,是哮喘。   -   爱你们! 第031章 姑姑   席玙没有任何犹豫, 伸手就把台面上的洗漱包勾了过来。   苏冶很迷糊,又心软,只要他装个可爱把苏冶骗出来, 苏冶压根不会记得自己的洗漱包还放在里面。   或者说, 压根不会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孩会对他的洗漱包感兴趣。   苏冶的洗漱包款式很普通,浅灰色的防水帆布,拉链拉开忘记合拢,能从拉链缝隙中零零散散看到一些里面的东西。   席玙直接掀开。   三三两两的瓶瓶罐罐,乳液面霜洗面奶。东西并不多,有些甚至还没有拆封,像是为了让洗漱包不会显得太过寒碜,放在里面充数的东西。   苏冶对个人护理并没有十分精致周到, 在席玙的记忆里最多用个乳液,这倒符合他迷迷糊糊的性格。   席玙手指拨开那些瓶瓶罐罐,压在后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一只明黄色的小小胶袋,里面放着一支已经注射过的针剂和注射器。还有一个更小的像笔帘一样的收纳包。   打开后,里面是一小排针剂,上面印着非英文非中文的外文。   席玙的面色一下子降至冰点。   洗漱包的隔层内,还有两瓶小药罐,没有贴标签,席玙没有医学相关的专业知识, 看不出来是什么药物。   他看了很久,才把东西搁在盥洗台台面上,伸手摸自己的手机,想要拍个照问问小杨。   外套兜里是空的, 席玙闭了闭眼, 拇指狠狠地掐在自己的食指指腹上。   该死。   忘记拿手机了。   只比盥洗台高出一个半脑袋的漂亮幼崽低着头, 眼睫微动,白皙的额侧竟然浮起了浅浅的青绿色血管。   席玙不受控制地死死咬紧牙关,伸进衣服兜里手指越掐越紧,咬肌僵硬得酸痛不已。   该死,该死,该死。   他从来没有犯过这种粗心大意的低级错误。   席玙说不清自己现在这股焦躁的情绪是为什么,似乎是因为自己居然在细节上出了疏漏,又似乎是一种微妙的连带情绪。   从那一排印着外文的针剂开始弥漫出来。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忘事漏事是什么时候了。   哦,不就是昨天么。   昨天等着看舒灵自露马脚的时候,也忘记了要带手机。   因为苏冶。   苏冶。   席玙睫毛动了动,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睁开,放过被掐得疼痛不已的食指,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把台面上从洗漱包里抽出的东西重新收好,一个个放了回去。   卧室里,苏冶一只手抓着牙刷,在卧室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看见有什么摆放不整齐的东西就伸手捋捋,明显的没事找事。   苏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举动很没意义,但如果他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话,脑内那些还没有完全压下去的东西会再次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刚才他开门的时候,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崽崽的脸。   苏冶心里生出一点小小的愧疚,和许多自暴自弃的情绪。   崽崽可爱懂事又听话,甚至和他这种生活都打理不清楚的人分到一组,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经常反过来关照着他。   而他呢。   苏冶不知道自己透过漂亮幼崽的脸看到了谁,也不愿意深想。   这对崽崽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想对崽崽好,绝对不是因为崽崽的名字或脸和谁相像的原因,而是因为崽崽也这样对他,他想去尽力回馈崽崽的这份好。   苏冶近乎警告似地反复告诉自己。   不要这样。   苏冶,你闹不闹心。   又不是什么替身文学。   收拾边边边角角的动作慢了下来,苏冶挨着床边坐下,坐姿有些松垮,和他平常温和从容的形象很不一样。   一点细碎的鬓边发挡住了他的脸庞。   “嗡。”   房间某个地方传来了手机的振动声。   苏冶姿势未变,一动不动。   “嗡嗡嗡。”   一连串振动声响起,在安静的卧室里像某种雷达的提示讯号一般。   苏冶终于回神,立刻从床边站起,有些茫然地四处望了一圈。   手机又振动了一声,从儿童床上的枕头下传来,有点发闷。   是崽崽的手机,应该是家里人发了什么消息,等崽崽出来说一声就好了。   苏冶顺手把碎发别在耳后,起身准备去浴室门外和漂亮幼崽说一声。   整个人刚从床边站起,枕头下又响起了嗡鸣声。这次不是一下一下断开的动静,而是连续不断的振动声。   有电话打了进来。   苏冶脚尖一转,只好先把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   发了消息又打电话,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先接下再和崽崽说一声比较好。   手机屏幕亮着,来电显示是一串电话号,苏冶瞟了一眼,心里有些困惑。   崽崽不存联系人的么?怎么会直接是一串电话号?   短短疑惑的一瞬,电话对面似乎觉得这边没人在,一下子切断了通话,来电显示的画面变成了待机屏保。   苏冶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把电话重新拨回去。   手指触到默认出场屏保的一瞬间,待机界面的消息通知全部浮了上来。   几乎全是绿色的图标,后面跟着消息概览。   [鸟衣]:?   [鸟衣]:我们大宝贝怎么不接姑姑电话   [鸟衣]:该不会还没起床吧宝贝   苏冶抓着牙刷柄的手一下子滑落了下来,垂在腿边,指尖僵硬。   牙刷咬在齿尖,在绵密的薄荷泡沫中发出轻微的“咔吱”声。   鸟衣,这个ID他记得,是席玙的姐姐席袅的微信ID。   席袅因为弟弟席玙的缘故,和他们Oril整个团的成员关系都不错,以前经常会做主叫他们出来吃饭,一来二往自然也加过好友。   姑姑...是什么意思?   苏冶仿佛连呼吸都被卡住了,大脑思绪滞涩在一起,搅成一团,变成理不清的乱麻。   席袅是崽崽的姑姑?   姑姑是什么意思来着?   手机屏幕早已经黑了下去,那些绿色图标的消息概览也消失不见。   但苏冶仍旧睁大着双眼,盯着深黑的屏幕,仿佛刚才那些消息提示的画面还停留在上面。   鲜明又刺眼。   灭掉的屏幕上,倒映出苏冶空泛无神的双眼,微颤的眼睫,隐隐发白的面庞。   是席袅吗?   会不会只是ID名恰好一样?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错乱的大脑中寻找着合情合理的解释。   可能只是刚好ID重复了,拆字做ID也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事,说不定是屿屿家里也有——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一条消息概览弹出。   [鸟衣:不是吧不是吧,小露珠都到幼儿园上早课了]   小露珠。   是席袅的女儿。   丁和婉之前提过的。   苏冶感觉自己脚下像是生了根,将他整个人绑在原地动弹不得,即便是想要抬脚做出一点反应,全身的神经却仍旧僵死宕机。   血液全部倒流,他恍惚能听到自己心跳“咚咚咚”的声音。   以为自己能够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折叠在下面的消息里露出了半截“姑姑”两个字,晃着苏冶无神的双眼。   漂亮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就呆滞了下来,连眉尾那颗红痣都显得黯淡了不少。   谁的孩子能称呼席袅为姑姑?   席袅家里只有一个弟弟。   屿屿的手机上,姑姑席袅亲亲热热地发来消息,见屿屿没有回,甚至还打来了电话。   姑姑。   崽崽是席袅的侄子。   苏冶终于闭上了自己睁大的双眼,眼眶干涩的可怕,在闭上的一瞬间泛起细密的滞涩酸痛。   胸口发闷,大概是嘴里含着泡沫,所以有些呼吸不畅。   手机从苏冶松散的指尖上滑落,掉落在松软的枕头边上,刚好滑落到枕头挨着床头的缝隙中。   苏冶感觉自己好像站了很久,久到挂钟上秒针的细微响动清晰无比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带着脑海里丁和婉的说话声。   “有什么意外的,一晃也五六年了,这么久了,大家都会变。”   不是他没变,而是他太想当然了。   他以为他可以把一切藏在平静的情绪下。   说不定其实他只是内心深处还侥幸着,偷偷想着自己也许还来得及,赶在星立的那份合同有效期结束后,及时伸手抓住这五年的尾巴尖。   越想越不可理喻。   没有人有理由等着他。   他这是什么毛病。   以为自己足够从容,其实只是因为还没有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而已。   嘴里细密的薄荷泡沫似乎太多了,从深处透上来一股辛辣的刺激感,熏得苏冶眼睛生疼。   喀嚓。挂钟的秒针又动了一下,被其他更明显的响动声盖住。   浴室门被推开,漂亮幼崽从浴室中走出来。   苏冶站在大床和儿童床过道上,嘴里咬着牙刷,手臂垂在身侧,一双有些无神的眼睛听见开门的声音后才转了过来。   席玙从门廊拐过来,“哥哥,我好——”   “嗯。”   嘴里的话被苏冶打断,席玙微微皱起眉,敏锐地捕捉到苏冶声音里不稳定的情绪。   苏冶视线落在漂亮幼崽的脸上。   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能看出未来桃花眼雏形的眉眼,精致挺拔的鼻骨,没什么表情时微紧的唇线。   极其相似,连偶尔透出的冷静感也像极了席玙。   苏冶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脸部肌肉,但也许是因为嘴里的泡沫太过辛辣的原因,他甚至没办法熟练地露出一个温柔笑脸。   苏冶嘴巴动了动,但还咬着牙刷,也没办法出声。   他低头指了下浴室门,匆匆略过席玙身边快步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合拢后,苏冶才敛着眉眼,含着冰凉的水将嘴里的辛辣泡沫漱干净。   之前还在思考屿屿这么细心是像谁。   现在似乎模模糊糊有了答案。   难怪席玙看到丁和婉的消息后没什么反应。   苏冶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冰冷刺骨的水扑在自己的脸上,让越来越没道理可言的大脑冷静下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阻挡在外。   这样不行,他不应该这样。   他怎么能这么想。   不能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强加在别人身上,更何况崽崽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他不能,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区别对待崽崽。   卧室内,席玙在枕头后摸出自己的手机。   开屏就是席袅狂轰乱炸的消息,席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在后台把消息提示全部清除。   反正席袅会发些什么,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无非是些故意逗弄他的消息。   席玙将手机塞进兜里。   比起这个,刚才苏冶是怎么了?   有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苏冶的情绪夹杂着一种茫然和错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席玙边想边往门廊处走,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就听见门被唰拉一下打开。   动静之大,他直接原地愣了一下。   苏冶站在浴室门前,看见他后笑着蹲下来揉揉他的头。   “不好意思啊,让崽崽久等了。哥哥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带崽崽去吃早饭喔!”   漂亮幼崽慢慢眨了眨眼,“...好。”   他扭头,看见苏冶哼着不知名的调调,把大床上的被褥整理了一下,又把换下来的衣服理好。   漂亮幼崽的眉头越拧越紧。   苏冶怎么了?中邪了?   别人或许不了解苏冶,但他是席玙,当然对苏冶了如指掌。   苏冶虽然爱把温和当成一个面具挡在真实的自己面前,但本性也确实不是多么激烈的性格,仍旧比较温柔。   苏冶即便是高兴起来,也不会显得多么兴高采烈,最多是浑身上下洋溢着无形的小花,旁人能从他轻快的表情里窥到一些他的情绪。   现在的苏冶,明快的情绪太过外放,甚至有些刻意,像是故意作出这副样子。   席玙无声地盯着阳光下弯腰牵床单的身影看了足足三秒。   最关键的是,苏冶是个迷糊性子,经常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牵床单这种家务活?   不存在的,不是苏冶懒,是他压根想不起来要干。   漂亮幼崽的眼神眯了眯,转向浴室里。   大理石台面上的那个洗漱包已经不见了,台面光洁一新,漱口用的玻璃杯摆放的整整齐齐,在镜面灯光下闪烁着虹光。   苏冶,百分之百有问题。   席玙目光停留在闪着虹光的玻璃杯杯口上。   不过苏冶再怎么反常,一些性格里的特质还是会保留下来。   ...谁清洗了玻璃杯后会这么大大咧咧地把杯口敞着放?   落灰不说,杯壁上的水恐怕到晚上都干不了。   席玙极其小声地咂了下舌,还是按耐不住地把那些杯子全部翻过来排好。   “崽崽?”   苏冶在浴室门口歪露出个头,伸出一只手来,手心向上。   “我们走吧?”   席玙定定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擦干水,手伸到苏冶的掌中。   这样其实也还行。   不过他还是要看看,苏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啧。双关了。   [啊啊啊啊我也要牵小苏哥哥!!]   [qaq好想牵崽崽的小手5555]   [你们太菜了,我两个都想牵]   [左手大漂亮,右手小漂亮,嘿嘿..嘿嘿嘿...]   [苏冶,多穿件衣服ok?]   临到出门,苏冶忽然想起昨晚那个“?”发来的奇怪消息。   [身体不好就穿厚点。]   他垂眼想了想,还是拿出自己的羊毛围巾,把露出的脖颈和下半张脸暖暖和和地围了起来。   要多关心自己才行。   不会再有人继续在旁边提醒他了。   [还行,知错就改,这次放你一马]   [嗯,这个围巾厚度就那样吧,勉强过关]   [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围围巾的小苏哥哥好可爱!!!]   [咦感觉小苏的表情有一瞬间有点...落寞...?]   [排楼上,节目组没收手机,多半应该有看到恶评什么的吧]   [...服了,之前那些带节奏的人出来道歉啊]   苏冶黑黑站里,有个前几天没追直播,今天才上来围观苏冶的黑粉截了张图,甩在站里。   是一张近景,画面集中在苏冶的脸上。   图中的苏冶微低着头,脸上带着浅浅的一层笑容。细长的睫毛耸拉下来,掩在微扬的双眼上,掩住了少许他的眼神。   原本就浅淡的笑意也被削弱不少,垂下的长睫显得他整个人又多了几分脆弱感,眼里的那些笑意迷茫又缥缈,仿佛在想着什么事情而失神。   山里又下起了薄雪,那点红痣在细碎纷扬的雪中变得更加清冷,衬得苏冶这一瞬间无比易碎。   苏冶细长伶仃的五指插入厚厚的围巾中,围巾掩住了小半个下巴,只露出一点点浅红的上唇,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但这个微翘的弧度,在迷茫涣散的笑意中显得有些无力勉强。   苏冶整个人身上的色彩太过于浅淡,纷扬细雪中,只有那点红痣和嘴唇稍微带点颜色。   但唇上的那点浅红,也在之前的直播中暴露出来只是有色唇膏的修饰而已。   一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清冷破碎了。   像是陷入了一场分辨不清的旋涡中。   发出这张截图的黑粉配字:   [哈哈哈哈哈!前几天忙没过来蹲他,现在看他这么垮我就放心了!!]   苏冶黑黑站里的黑粉们都算得上是粉圈大前辈,即使没在粉苏冶,也活跃在网络第一线。   站内氛围很团结融洽,平常有什么消息发出来第一时间就会收到很多评论,更别提是有关苏冶的消息,一般情况下顷刻间就会被赞评淹没。   这位黑粉发出来后等了一小会儿,自信又期待地等着和其他黑粉们久别寒暄,顺便一起怒斥苏冶。   三分钟过去后,黑粉点开自己发的这条站内动态。   评论0,点赞2。   黑粉瞳孔地震。   [我靠,你们怎么了,该不会是还没起床??不能吧??]   聊天群里弱弱地飘出一条消息,圈住这个黑粉。   [大家正在盯苏冶直播呢,可能暂时没看到。]   黑粉看到后,头顶的问号更多了。   不对啊?之前不是看到他们说盯直播的时候站内会更活跃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聊天群里又多了一条消息。   [友友可以先复习一下前两天的直播,站内有cut,娃综这两天抓马有点多,有姐妹做了时间线,可以看一眼。]   黑粉立刻过去了。   黑粉点开cut和时间线。   黑粉看到苏冶明显偏瘦的身形和过于苍白的肤色。   黑粉看到了苏冶的药和针剂。   黑粉看到了节奏人骂苏冶的恶毒话语。   黑粉沉默了。   半分钟后,苏冶黑黑站又多出一条新微博。   [我操,舒灵的那群粉丝竟然敢踩着我们黑黑姐妹给自家草热度,他们完了ok?]   三秒钟后,评论11,点赞32。   直播中,苏冶已经带着漂亮幼崽坐车来到了山下。   王PD刚才在吃早饭的时候告诉他们,今天一天的行程主要在山下进行,并且住宿地点会改变,不过现在暂时保密。   苏冶牵着漂亮幼崽的手坐在车上,眼睛看着车窗外一转即逝的风景,强迫自己对接下来的行程提起兴趣。   漂亮幼崽一贯很冷静,倒也没说话,视线落在苏冶的后脑勺上。   苏冶以前在团的时候经常绑高马尾,如今倒是一直垂着束在背后,少了以前的一分凌厉劲儿,多了一点柔和感。   王PD坐在两个人对面,欲言又止地看着漂亮幼崽。   三个人形成“PD看着屿屿,屿屿看着苏冶,苏冶看着窗外”的奇怪阵型。   集合地点仍旧在深绿,苏冶牵着漂亮幼崽还没下车,就看见刘一佳小跑着从门口过来,手里还捏了把伞。   她嘴里还碎碎念着,“哎哟,今天又降温了,山上估计比底下冷得多。小苏可得穿厚点,把伞撑着,这雪有点雨夹雪,落在身上冷得很。”   苏冶眨巴了下眼睛,缥缈无边的思绪收回,看着小声念叨着的刘一佳有点发愣。   刘一佳一抬眼,看见苏冶茫然的表情,眼里更加爱怜了。   这孩子,身体不好怎么不早说,之前亲子活动一个不落,做饭的时候也上赶着帮忙。   太招人疼了。   这困惑的小表情,谁看到不心疼啊?   身体不好就算了,还差点因为直播事故...   刘一佳想起今天早上经纪人的报告,心里也是有点不高兴。   这是个娃综,他们的孩子都在这里,再龌龊的手段也不该弄到娃综上来。   “刘阿姨说得对,哥哥把伞撑着吧。”   漂亮幼崽盯了眼刘一佳挽着苏冶的手臂,张嘴跟了一句。   “谢...谢谢一佳姐啊...”苏冶几乎有点受宠若惊,跟着刘一佳一起进了深绿。   一进休息厅,开门立刻扑面而来暖洋洋的热气。   “小苏哥哥!”   “屿屿弟弟!”“屿屿哥哥来啦!”   几个小豆丁一下子从里面扑了出来,纷纷抱住苏冶和漂亮幼崽。   “哎,快进去,别着凉了。”刘一佳笑嗔着。   苏冶摸了摸幼崽们的头,被一群小豆丁拥着往里走。   深绿本着自然复古的路线,虽然也有中央空调,但每个厅室都有相当古典的壁炉,真的可以烧火的那种。   丁和婉正拿着长长的铁钎拨弄着木头,见到苏冶笑了一声。   “小苏来了,快过来烤火。”   漂亮幼崽捏了下苏冶的手,苏冶的嘴唇动了动,“嗳。”   他带着漂亮幼崽在壁炉边坐下。   “冷着没?这年末降温可真够呛。”宋贤泡了壶热热的花果茶,递了杯给苏冶和屿屿。   幼崽们很少见过真壁炉,都闹腾着拿铁钎穿了红薯蹲在前面烤,一片欢声笑语。   苏冶看了会儿明快跳跃的火舌和闹腾不休的幼崽们,牵着漂亮幼崽的手指动了动,轻声道:“崽崽不去吗?”   “嗯?”漂亮幼崽正在喝茶,闻言侧眼看着苏冶,“哥哥要吃?”   不。苏冶心想。   崽崽真的不用事事都替他着想。   不要再...   “红薯对胃不好。”漂亮幼崽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   “...”   苏冶眼神微颤,慢慢吐出一口卡在胸间上不去下不来的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苏他就是笨啦[指指点点]大家放心!席哥之后会教育他的!   PS:小苏的情况确实不止是哮喘,大家可以猜一下嘿嘿030   -   爱你们! 第032章 重游   气息从微张的嘴中呼出的时候, 苏冶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小小的蜂鸣。   像是一个鼓起来的气球,在外力的迫使下把仅存的气体全部挤出去,瘪掉, 再慢慢升起, 涌进新的气息。   休息室里弥漫着松枝的泥土清香,融化在暖融融的火里,让整个空间仿佛置于一个温暖的巢穴,连吸进来的空气也是温暖无比的。   苏冶不习惯这样,稍冷的空气才能让人清醒,热烈的温度只会带给人“一切刚刚好”的错觉。   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慢半拍的人,所以听到身旁漂亮幼崽的那句话后,缓了一秒, 才惊异于自己脑袋里冒出的无数思绪。   有谁说过他胃不好吗?   崽崽怎么能这么细心体贴?   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苏冶近乎迟钝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联,温暖的热气让他的大脑稍微灵活了一些。   是身边有胃不好的人,所以崽崽也潜移默化地学到了吗?   没有答案。   他缩回正准备拿铁钎和红薯的手,一只手塞进了自己的棉服口袋里。   手指触到了薄脆轻盈的东西,是那几枚包裹着玻璃纸的蓝莓糖。   苏冶又急忙把手抽出来,害怕那些糖果融化,最后只能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五指合拢,松松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身旁的一切像雾气一样虚实不清, 小孩子和大人的说笑声仿佛从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   而他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无形的茧,只能听着这些声音,却不能张口出声。   身旁的漂亮幼崽好像动了动,从厚实的小圆凳上站起, 走到丁天天面前低头说了些什么。   橙红厚重的火光打在漂亮幼崽的脸上, 苏冶恍惚间以为是那个广告牌上的人走了下来, 就站在他的面前,低头和其他人说着话。   丁天天正坐在丁和婉的腿旁,扎了马尾的小脑袋倚着妈妈的膝盖,听见屿屿过来后带着无邪的笑容回头。   漂亮幼崽比划下什么,丁天天笑了起来,双马尾揪揪一晃一晃。   苏冶强迫自己把眼神从漂亮幼崽身上移开,挪到自己手中的茶杯上。   玻璃杯体,外壁嵌着彩色珐琅,相当漂亮精致的工艺,里面玫红色的液体里漂浮着茶叶和一片干柠檬片。   干柠檬片被微烫的果茶浸润,舒展了大半,飘在上面,旁边有一颗他认不出来的干果沉沉浮浮。   苏冶看了挺久,最后发现是他的手在极其细微地发抖。   “哥哥。”   噗通。沉下去的干果又顽强地浮了上来,破出水面。   苏冶抬眼。   漂亮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他的面前,手上捧了深棕油纸包裹着的一小块红薯,冒着袅袅热气。   苏冶的眼神飘起来,看见丁天天和丁和婉手里的红薯掰去了一小块,露出里面橙红的薯肉来。   丁和婉碰着苏冶的眼神,和丁天天一起看着他笑了笑。   “拿着。”漂亮幼崽的手往前伸了伸。   苏冶那只搭在膝头上的手抬起,头晕目眩地接过那一小块红薯,另一只手端着茶杯,落在他人眼里带了层憨态。   “崽崽不吃?”他避开漂亮幼崽的眼睛,低头看着手里冒出热气的油纸。   漂亮幼崽随口应了一声,“尝了一口,你吃吧,吃一点应该没问题。”   苏冶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咬着微烫的薯肉,嘴边呵出一点点白霜。   他的胃有点问题,曾经痛到进医院住院吊水,饮食上忌口的东西很多。   偶尔吃一点,确实没问题。   休息室里幼崽们的笑声渐渐传入他的耳朵里。   Louie年纪小,烤红薯完全只是为了图个好玩。刘一佳怕有危险,只给他穿了个掌心大点的小红薯,被Louie烤成了一块焦炭,还献宝似地让宋贤快吃。   宋贤一脸菜色。   小风和丁天天一起,两个小家伙像美食家一样点评交流着烤红薯心得,最后一致同意靠近外皮那层微焦的肉最好吃。   丁和婉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苏冶也带着浅浅的笑容,托着手里两个热乎乎的东西看了很久,突然感觉有一点点违和感。   往常最爱明里暗里挑事的人这一趟忽然哑了声,同样也坐在围着壁炉的这一圈软沙发上,但一直微低着头没说话。   苏冶看了两眼,没看出舒灵是怎么回事,也就收回了眼神。   舒灵僵着后背,小风捧着红薯过来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壁炉旁边软凳上的漂亮幼崽。   漂亮幼崽似乎在和旁边的苏冶说话,眼神不经意间扫过舒灵一样,没做过多停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舒灵的后背却又僵了一分。   他昨天躺在床上一晚上,闭上眼就是屿屿那个无声的“你完了”这一句。   当时他被漂亮幼崽这个不符合年龄的举动给震了一下,事后恍恍惚惚回到自己和小风的住处,才反应过来没有必要对一个小孩这样草木皆兵。   是,他是被情绪驱使做事冲动,不小心翻车了。但这个节目星立有投资,GoPro录下的那段视频被火速撤掉,星立公关部也立刻有了应对处理方案。   虽然被高层训斥了一通,但舒灵冷静下来后也没有太过惊慌。   星立的手段有目共睹,当初能带出初代Top团Oril就可见一斑。再加上苏冶本身在大众口碑里就有污点,只要适当放出一些烟雾弹,再找水军扩散一下苏冶的恶评,把翻车的影响压小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可早上过来安排造型的经纪人却告诉他,和星立合作的所有工作室发出的苏冶黑料全部都被屏蔽了,甚至有些时间段压根就发不出和苏冶有关的任何微博。   舒灵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星立已经是国内超一线的演艺公司了,能把星立的营销都给挡掉,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公司还是想办法把和他有关的讨论尽量降低影响度,但大清早,他的直播间人气度仍旧跌破首日的一半。   漂亮幼崽眼神转过来的一瞬间,舒灵几乎以为漂亮幼崽又要无声地看着他,告诉他“你完了”。   小风叫舒灵的声音传到其他嘉宾的耳朵里,宋贤挂着笑容拍了舒灵一下,“小风叫你呢。”   舒灵猛然回神,看见宋贤脸上的笑容,硬扯着嘴角应了一声。   刘一佳和丁和婉脸上也仍旧挂着笑,完全没提任何和节目无关的事情。但是舒灵很清楚,他们一定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   刘一佳和丁和婉脸上的笑容明晃晃带着一股疏离。   见舒灵回神,丁和婉笑着扭头看丁天天和小风讨论红薯。   发生这种事情,他们几乎所有人当时就从自己的经纪人那边听说了。   说对舒灵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虽然娱乐圈里这种小手段层出不穷,但这是个娃综,他们的孩子都在这里,谁都不想自家崽卷进这种奇怪的明枪暗箭中。   更何况刘一佳宋贤和丁和婉这几个圈内前辈都是人精,三个人也不打算让这种事情影响到综艺的拍摄。舒灵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   “在大自然中度过了三天,大家觉得怎么样呢?”主持人适时地蹦了出来。   刘一佳故作夸张地抱起双臂,“悠哉是悠哉,冻人也是真冻人。”   所有人笑了起来。   主持人摆摆手,“今天把大家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我们要往下一站前进啦!大家要和深绿说再见了哦!”   “哎——?”这几天再冷再累没有苦到小孩,这群家境优渥长期在都市生活的幼崽们倒是非常舍不得这里,纷纷噘嘴出声。   主持人贼兮兮地笑笑,“宝贝们要是舍不得,下次和爸妈再来玩!”   “从幼崽下手,高,实在是高。”宋贤一脸无语地竖起个大拇指。   “在山林里度过了这三天,我们下一站会在城市中度过,今天的住宿会安排在我们南市临海的四星级酒店中哦!”   苏冶听完这句,心里一顿。   临海的四星级酒店,南市好像也只有那么一家。   故地重游。   不会吧?   四组嘉宾顺利抵达主持人所说的这家酒店后,苏冶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这家海岸酒店的特色是棕榈玻璃房,在临海的小岛上有一片仿热带雨林的植被,岛上散布着几栋圆形的全幕水晶玻璃房,仿佛能够整个人栖身于雨林中,十分有意境。   玻璃房内的床品用具全部都是纯白色系,屋内四处高低错落放置着乳白色的香薰蜡烛,非常静谧梦幻。   这个酒店,苏冶以前在团的时候和队员们来过,但当时他整个人注意力挂在另一件事上,对这个酒店的印象倒不是很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苏冶和漂亮幼崽抽到了靠海的一套玻璃房,整栋房子半面遮掩在树林中,半面敞于天空下,南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海洋。   刘一佳眼馋得不行,奈何没有这手气,只能带着Louie住进靠近棕榈林深处的房子。   抵达至海岸边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天空被蓝紫色和橙红色渲染成渐变的色彩。   两块色环上对冲的颜色在此刻突破了海岸线,完美无瑕地融合在一起,化作绝美壮丽的风景。   苏冶站在玻璃房外,抬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甚至被这种打破宿命的交接美到有些恍惚。   橙红色一点一点褪去,浸入幽静的蓝紫中。   身后球形玻璃房的灯光突然亮起,从穹顶垂下一只只碎水晶灯珠,像是夜空中一颗颗细碎的明星,照亮屋外苏冶的脸庞。   漂亮幼崽垂下抵在开关上的手。   苏冶回神。   细碎灯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和那双柔潋的眼睛无比相得益彰。   弹幕也跟着安静了一瞬间。   [我的天啊...太美了...]   [小苏哥哥刚才望向大海的眼神好有故事感qaq]   [真的!!就有种,会飘往远方的错觉,我也说不上来呜呜呜]   [楼上嘴替上大分!说真的苏冶的破碎感太强了...好怕他跟着夕阳一起落下去...]   [屿屿点灯这个,太有氛围感了吧啊啊啊我到底在看综艺还是在看电影]   [+1!!而且屿屿点灯一瞬间苏冶回神,就有种飘散前被带了回来的感觉,额啊啊啊我磕拉了]   [草,磕幼崽和家长,这组史上第一]   [SY把衣服扣好!!!]   苏冶忽然发觉,崽崽从今天下午宣布了行程开始,就一直沉默着没怎么说话。   因为他也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导致没有注意到崽崽的异样,现在才注意到这些。   苏冶心里漫上一些无法言说的情绪,最后被愧疚压住,抬脚踩着纯净的玻璃台阶走入房中,看见漂亮幼崽正站在正中央,抬头看着那些发着光的碎水晶。   他打起精神,脱下短靴,踩着船袜放轻脚步,想要悄悄地走近逗弄一下漂亮幼崽。   “哥哥喜欢这里吗?”   背对着苏冶的幼崽忽然出声,苏冶脚步停住,安静站在原地。   喜不喜欢这里啊。   叮咚一声。   两个人之间先响起的声音是苏冶的手机。   苏冶匆匆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的时候漂亮幼崽已经转了过来,脸上表情平静。   “是节目组的消息吗?”   漂亮幼崽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默状态,和小孩子的脸庞格格不入。   苏冶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点点头,“刘阿姨的消息,问我们去不去娱乐厅放松一下。”   “哦。”漂亮幼崽点了点头,“哥哥去吗?”   苏冶心里极其短暂地猛烈跳动了一下,像是某种被提前的应激反应。   “嗯...去吧,大家都在,不去也不好。”   这家酒店的运营十分全面,除了主题房外,一到十层几乎全是各种娱乐设施,十层到三十层是客房群。   刘一佳没说具体在哪层,苏冶进了电梯打电话过去,才听见刘一佳笑着道:“八层八层,早点上来!”   电梯内,苏冶停留在楼层按键上的指尖一下子顿住了。   八层。   这么巧合。   一只小一点手伸过来,停在苏冶僵硬的手边。   苏冶另一只手拿着贴在耳边的电话,略微转眼,看见漂亮幼崽垂搭下来的黑鸦鸦眼睫动了动。   “几楼?”   席玙手指同样停留在楼层按键旁,苏冶的手机仍旧压在耳边,他听不见刘一佳在苏冶电话那头说些什么,只能听到一些模糊不成调的细碎的声音。   应该是在告诉苏冶往哪边走。   密闭的电梯里氲起苏冶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飘入席玙的鼻腔里,席玙沉默了一下午的神经又开始躁动起来。   故地重游。   这里是他向苏冶告白的地方。   从见到苏冶开始,席玙就一直观察着苏冶的反应。   苏冶看见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幼崽,没什么太大反应。   苏冶见到退团后替补进来的舒灵,还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甚至下午听到主持人宣布行程后,仍旧没什么反应。   那到底什么能让苏冶有反应?   苏冶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在乎过,所以五年前离开得果断决绝,五年后也仍旧没事人一样回到南市。   那上午苏冶那些奇怪的情绪,多半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苏冶没出声,仿佛仍旧在听刘一佳说话。   席玙舌尖顶了顶牙关,压下自己心头的烦躁,顶在按键上的手指点着冰凉的金属板。   电话那头模模糊糊的声音停下来了,苏冶收回手,揣进棉服口袋里,“八楼喔。”   席玙听见声音从头顶响起。   他立刻侧眼去觑苏冶。   苏冶刚好在回微信里刘一佳的消息,低垂下的侧脸被碎发遮住,只能看到在手机上挪挪点点的手指,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席玙面无表情狠狠戳了一下八楼的按键,用力之大,指尖仿佛要戳烂上面那个数字8,搞得指关节刺痛了一瞬间。   苏冶,你真行。   八楼。   真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苏冶先行踏出,走了几步后忽然又想起身旁还跟着一只崽崽,赶紧伸手,“崽崽来。”   席玙伸手抓住苏冶手掌的时候狠狠捏了一下。   苏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以为是漂亮幼崽手冷,握得更紧了些。   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响,似乎是刘一佳发来了消息。他边走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浮着几条刚才的聊天记录。   [Y]:一佳姐,在八楼的哪间?   [刘一佳]:还没有定呢,让小朋友们看看去哪里玩。   [Y]:小朋友的话,六楼有海洋球厅,不如带他们去六楼?   [刘一佳]:六楼啊,不过丁姐好像对八楼更感兴趣。   [Y]:三楼也不错,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三楼有甜点自助。   [刘一佳]:我问问小朋友们。   刘一佳最新发过来的消息在最底层。   [刘一佳]:小朋友们也说要在八层,你带屿屿直接上来吧,我出来接你们。   苏冶很短暂地抿了下唇,回了个好。   电梯厅正对着精致的总服务台,苏冶的鞋底忍不住轻轻蹭着厚实的地毯,等待着刘一佳出来。   八楼的娱乐设施更偏向成人,左边是运动场游泳池保龄球厅,右边则是棋牌室和KTV的包厢。   左边,左边,拜托,不要右边——   苏冶默念着。   “小冶!”右边传来刘一佳的声音。   苏冶悄悄蹭着地毯的动作顿住。   手心被人捏了捏,苏冶低头,看见漂亮幼崽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哥哥,刘阿姨在那边叫我们呢。”   苏冶已经失去了应变能力,反倒显得更加自然。他笑了笑,“嗯,我们过去吧。”   算了,右边就右边,又不一定是同一个地方——   “走,我们去唱歌。”   “...”   苏冶点点头,跟在刘一佳的身后。   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里面五光十色的灯光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快快快,歌都点好了!”   苏冶牵着漂亮幼崽站在门口,仍旧想僵硬地挣扎一下,“小朋友们也要...”   里面传来Louie和小风鬼哭狼嚎的声音。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弹幕笑疯了。   [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就小朋友们专属金曲呗]   [贤哥一边拍手一边痛苦面具]   [完球,小风和Louie将来可能是走不了歌手这条路了]   [战啊!!!!]   苏冶被刘一佳推着后腰带进了包厢中。   丁和婉坐在丁天天身旁,宋贤在旁边捧场。   舒灵说晕车,没有和小风一起过来。   苏冶在角落里坐下,看见玻璃矮几上摆着的不是冒着泡沫的酒,而是几扎果汁,僵硬的后背稍微放松了一些。   Louie和小风仍旧在上面纵情歌唱,不成调的声音落入苏冶的耳中,让他心里的焦灼散开了一些。   苏冶看着银幕上的MV,努力让自己别去想起其它的事。   “小冶——你不唱几句啊——?”刘一佳顶着幼崽哇哇直叫的歌声,扯着嗓子对苏冶开口。   苏冶下意识地摆手,“我不唱,让小朋友们唱吧。”   丁天天在旁边皱着小脸鼓了鼓掌。   小风叫得撕心裂肺,“You are the Hero!”   刘一佳见苏冶确实不想唱,又偏头问漂亮幼崽,“屿屿呢——要不要和小朋友们一起唱歌呀——”   苏冶心想,崽崽这个性格应该不会唱。   “嗯。”旁边漂亮幼崽点点头。   “......”苏冶正缺个契机分散掉自己的注意力,干脆惊讶地看了眼漂亮幼崽手里的玻璃杯,“崽崽要唱歌啊?”   席玙看着苏冶低垂但眼角微扬的眼睛,还有旁边那颗在灯光下看不出原色的痣,抬眼笑了笑。   “对啊,哥哥要和我一起唱吗?”   苏冶摇摇头,“崽崽唱就好啦,哥哥听着。”   席玙的舌尖轻轻扫过尖利的犬齿,“好,那哥哥要好好听着。”   他抬手,在身后的点歌板上点了首歌。   等小风和Louie嚎过之后,丁天天小淑女非常优雅地上台献唱了一首英文版的《Arrietty’s Song》。   耳朵饱受Louie和小风摧残的大人们为丁天天的天籁之声热烈鼓掌,巴掌拍的发麻。   [靠,我的英语还没有一个幼崽好]   [哇天天妹妹唱这首超级合适的]   [感谢天天拯救我们逃脱魔音灌耳...]   [天天唱歌蛮好听的哎!]   [哇下一个谁上,好期待啊!]   [宋贤老大哥来秀一把]   苏冶坐在角落里,跟着其他人一起拍着手。   丁天天牵着裙角行了个礼,从台上跳了下来。   不知道是哪只麦克风被拿起,发出一小点沉闷碰撞声。   苏冶喝了口果汁后才抬眼,眼里浮着层流于表面的笑意,看向那只捏着麦克风的手,“到崽崽的歌了啊。”   一阵布料窸窣声。   视线里一下挤进一张精致可爱的脸。   苏冶来不及收回眼神。   漂亮幼崽凑近,抬头,很罕见地直视着苏冶的双眼。   “嗯,是我的歌。”   墨玉似的双眼在交错的灯光下,很难分辨其中是什么眼神。   漂亮幼崽眼神里没了那点假装出来的稚气,也没了平常和其他小孩子格格不入的闲散。   现在幼崽的眼神极其尖锐,漂亮的眼里蒙着一层侵略感,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看着苏冶。   苏冶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微怔的脸。   他甚至有种错觉,崽崽看穿了他今天的所有情绪,也看穿了他今天一天有意无意避开眼神接触的举动。   崽崽的这个眼神实在是太剌人了。   尖锐到不像个小孩子。   恍惚间,苏冶仿佛看见一个微卷黑发的青年坐在他旁边,一条腿屈膝半跪在卡座边沿,另一条腿抵在苏冶的脚尖前,微微躬着身,视线自下往上,露骨又直白地紧盯着苏冶。   苏冶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一下。   装着果汁的玻璃杯壁上,他没注意到自己细长的手指微微泛白。   苏冶忍不住眨了下眼。   视野里的分明还是那个漂亮冷静的幼崽,半个身子压在卡座上,一只手捏着麦克风。   “哥哥,让我一下?”   弹幕还在激情下注。   [多半是金曲机宋贤哥了]   [其实丁和婉姐姐也唱过电影主题曲吧,我记得还挺好听的!!]   [举手...有一点点想听SY唱歌哎..]   [你一说确实,很多年没听过了。]   [一佳姐歌喉也在线的]   苏冶双腿并拢贴着卡座,漂亮幼崽从他身边挤过,脚尖无意间划过苏冶屈腿露出的半截脚踝。   苏冶忍不住缩了一下。   漂亮幼崽坐到了台上。   屏幕上的画面变暗,一段轻柔的吉他的solo流泻出来。   还没来得及收好情绪的苏冶盯着自己的鞋尖,无声地睁大双眼。   [卧槽!!卧槽这个前奏!!!卧槽卧槽我立刻起立了!]   [是席玙,是席玙的歌啊!!!!]   [屿屿,你是我的王!!!!!]   *   作者有话要说:   双关达人屿屿:嗯,是我的歌。   -   昨天双十一你们是不是都去大买特买了哈哈哈哈(来自今年又没怎么买的穷鬼一个) 第033章 浅幕   壁挂式的宽大银屏随着安静流泻出来的吉他solo暗了下去。   在屏幕全部转入黑暗的时候, 吉他solo忽然止住,漆黑无画面的MV里传来一声低哑的呼吸声。   这一声呼吸很平静,似乎没有包含过多的情绪, 但又因为唇齿间呼出时轻微的振鸣, 恍若在寒冬天内呼出了一口白霜。   又像是凌晨忽然转醒,倚在床头无声的一句空泛的吐息。   苏冶细密的眼睫跟随着这声呼吸的频率一起,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无意识地抖动。   他在黑暗里微微抬眼,台上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地角的薄薄的一层氛围灯稍微照出了坐在台上的一轮身影,在暗下去的屏幕前模糊成一团看不清的影子。   周围的其他幼崽和家长应该是有细微动静的, 但却无法传到苏冶的听觉里。   他整个人的神志都被那声低低的呼吸声所捕获。   MV一片空茫寂静,只有那声呼吸声被无限拉长,让他清楚地分辨出其中熟悉的音色,吐息方式,末尾双唇合拢时的细碎声音。   熟悉得就像是在他耳旁低低叹了口气,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个声音。   这声呼吸并不绵长,但在苏冶的耳朵里恍惚间长过一整个世纪。   最后一点气息溢出,蝴蝶终于伸展开了翅膀。   暗下去的银屏猝不及防地猛然亮起,黑白色调的画面一下子映入眼帘。   没有任何转场, 画面亮起就是集中于一张脸上的近景。   过分俊美阴郁的青年直直地看着镜头,深邃漆黑的桃花眼在落在眼前的碎发后,在慢镜头中看着眼前,随后敛下眼睫, 漠然挪开了眼。   像是被什么抽走了情绪, 没有耐心再看第二眼。   苏冶双唇合拢, 牙关却在唇后无意识地咬住下唇的一丁点软肉。   银屏亮起的瞬间,坐在台上的人影也清晰了起来。   苏冶无法再挪开自己的眼神。   漂亮的黑发男孩脸部恰好和MV里的人形成了同样的角度,像是一比一等比缩放,用同样的姿态面对着他。   但眼神却恰好相反。   画面上的漠然阴郁的俊美青年移开眼神的那一秒,漂亮男孩却刚好抬起眼,两个人仿佛按下了倒放键。   一个挪开了落在苏冶脸上的视线,一个又再度直白地盯住他。   苏冶甚至精神错乱一般,产生出MV里的人走了出来,就坐在这里看着他的错觉。   画面上的人眼神挪开后,按下静音键一样的沉寂忽然被打破。   由静默毫无征兆地切入节奏。   不再是之前安静轻柔的吉他solo,而是一段无比抓耳的弦乐,吉他作衬,在伴奏里形成一股层次分明又放纵恣意的旋律。   像是一层薄纱被猛然撕破,摔碎了一地闪烁着月光的水晶,在夜里刺眼夺目。   这一整支前奏都充斥着席玙特有的“毫无征兆”的风格,缥缈柔和的solo忽然中断,画面突兀闪黑,再到低哑的呼吸声。   本以为呼吸之后会是一段vocal,但画面亮起后却是一段柔和与激昂奇异地交融在一起的旋律。   古典弦乐和吉他的融合,过分大胆的作曲,很少会有人尝试把悠扬弦乐融入这么恣意的曲风中。   苏冶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   这支歌,非常席玙。   随心所欲的开场,猝不及防的切入,每一个跳跃的音节,都充斥着只有这个人才有的夹杂了空茫的懒散,漫不经心地给人猛然一击。   嘴里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苏冶恍惚间才发觉自己牙关过分僵硬用力,咬破了那点可怜的软肉。   忽然有些天旋地转。   就像这支歌,毫无征兆地在苏冶面前响起,他仿佛也变成了那些猛然摔碎在地上的水晶。   想隐藏的,不想隐藏的,都在恣意飘扬的弦乐里碎了个分明。   丁和婉坐在他身旁,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缥缈响起,夹杂着激动和惊讶。   “小苏,是席玙的歌啊,没想到屿屿这孩子会唱这首,小苏你有听过吗?”   刘一佳和宋贤好像也在开口说着什么,“席玙这年轻人是真有才华,这个前奏听多少遍都独特抓耳得不行。”   弹幕更是直接爆炸了。   [是《浅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给我全体起立!!!]   [我玙玙王永远的神!!!!!!]   [宝贝太会挑了呜呜呜呜呜呜]   [这个前奏一响起我眼睛就红了]   [是我最喜欢的一首QAQ]   这场聚会属于休息性质,不在节目日程里,大部分嘉宾和幼崽们都聚在了一起,分组直播再次被合并到一个窗口。   除了《小怪物们!》的忠实观众和紧盯苏冶不放的黑粉外,在线人数其实并不如先前那么多。   也有一部分吃瓜群众见舒灵不在,估摸着没有什么劲爆瓜可以吃,看完苏冶和屿屿入住的part后就离开了直播间。   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大惊喜。   在线人数飙升,几乎在最开始的吉他solo响起的那一刻,奔走相告的观众们就把这场聚会刷上了热搜。   带上了席玙这两个字,永远不会缺人气和热度。   《浅幕》是席玙单飞第三年时发行的和专辑同名的主打歌,也是那一年到现在,席玙唯一的一张正式专辑。   席玙作品发布频次极低,却永远不会掉下神坛。刚单飞的那一年音乐作品很多,甚至一度被称作劳模王子,但第二年开始作品数量就直线下掉,在粉丝苦苦等待中第三年冷不丁忽然发布了《浅幕》这张专辑。   他属于从不会被人质疑作品质量的人,即便是时常被粉丝调侃已退圈养老,但《薄雾》这张专辑的首发量和榜单数仍旧不动声色地表明了他的地位。   席玙粉丝最爱说的一句话,“席玙永远值得等待。”   [渔粉来了!!!!!]   [哇这个娃综还是第一次来看,唱我们玙玙王的歌的小宝贝是谁啊!!]   [席玙,永远的神]   [哇靠这在线人数彪得也太...真不是卡了??]   [好惨我们555正主不爱营业只能到处自己觅食]   [哇哦嘉宾阵容还可以哦,抱小孩的那个是不是宋贤啊,还有刘一佳,左边那个是丁和婉?!]   [丁和婉旁边那个美哥哥是谁啊,一瞬间没看清]   灯光一寸寸挪到苏冶的脸上,把那点红痣染得晦涩不清。   [我靠...我靠,苏冶?!?!?!]   席玙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在他退团单飞后积累起来的,因此对苏冶反倒不如其他家粉丝那么有敌意。   毕竟如果席玙没退团,流行乐圈也不会咣当砸下来这么个大宝藏。   [哇哦...苏冶还是很漂亮哦]   [瘦了,回来有和其他队友聚聚吗]   [呵呵笑死,他敢去吗,怕是压根就没脸在其他队友面前出现吧]   [舒0粉丝少来浑水摸鱼哈]   [哎真的哎,我看到苏冶微博之前也有更新了,原来真的回来了啊]   [555美哥哥快帮我们催席玙出新砖!!!]   弹幕上内容苏冶自然是看不到的,现在的他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台上的漂亮的黑发男孩开口,平静又带着一点压抑的歌声流出。   “无心怪罪黎明匆忙,未及将薄雾拢于身旁。”   “从来懒怠刻意遮掩,才能回想起原本模样。”   极其稳定又舒展的气息,转音流畅丝滑,没有任何不稳,相当完美的唱功。   宋贤已经在跟随着节奏点头了。   小风和Louie可爱又呆萌地长大了嘴巴。   丁天天拿着手里的炒气氛用的应援棒轻摇。   一旁的丁和婉惊讶地拍苏冶的肩,“小冶,你们家屿屿唱歌这么厉害?六岁就有这个功底,将来可了不得了。”   刘一佳也是一脸震撼,“这童子功太厉害了,我们老宋都听痴了!”   丁和婉笑道:“看来是在家里跟人学了一手。”   苏冶想旋出一个笑容,但脸部肌肉僵硬,不受他的控制。   席玙坐在台上,唱歌的同时观察着苏冶是什么样子。   灯光昏暗,他看不太清,丁和婉在侧身和苏冶说着话,苏冶大半个身子被挡住,只能看到松垮抵着矮几的膝头。   席玙捏着麦,目光一点点转凉。   这是他退团第三年写的作品,苏冶可能压根就没听过这首歌。   最多不过看到MV时有些惊讶罢了。   能故地重游且没有任何不适的人,怎么还能指望他听到这首歌能有点不一样的反应。   席玙手指卡着麦,指节冷得吓人。   好像又回到了彻夜写这首歌的时候。   后勤组里,抽空去休息了一会儿的小杨回来看到这个场景,喝到嘴里的咖啡直接喷了出来。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卧槽,姐,哥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直接就唱自己的歌会不会太明显了?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万一被人看出来怎么办[对手指.jpg]   [美女老板]:倒推两个月我指着屿屿说这是你席哥,我敢说你敢信吗?   小杨想了想,确实,正常席哥怎么可能管别人衣服穿的是多是少,还偷偷摸摸叫人私下帮忙公关,中邪了都不可能这样。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我懂了!我完全懂了!   席袅在办公室里,拧眉看着直播上敛眉唱歌的席玙。   无语了,傻逼真就憋不住是不?   这一首歌唱完,到时候全网都查屿屿是什么身份,到时候怎么圆?   说小露珠变性了还是说席家董事长迎来第三春?   真想敲死席玙这个恋爱脑。   [美女老板]:不,你完全没懂。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QAQ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对了姐,公关那边还要继续吗,我看苏冶公司公关做的其实也挺好,用不上我们啊   [美女老板]:你席哥都开口了,总得意思意思。   [美女老板]:给你个建议吧。   小杨立刻坐直。   [美女老板]:跟我就算了,和你席哥说话的时候提起苏冶最好也加个哥,信我。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了,席哥对苏冶哥到底啥意思啊?   [美女老板]:就是你没懂的那个意思。   小杨一脸问号。   [小杨小杨度假一方]:姐,还有个事,部门报告说星立公关那边准备的黑料好像不少,听说是有个压箱底的大料一直没发。   席袅看着小杨的消息,皱了皱眉。   压箱底的大料?   苏冶能有什么压箱底的大料?她很久之前就查过这个男生,出道前是音乐生出身,大学作曲系,绩点优秀出勤良好,没什么其他不良履历。   唯一算得上料的也就是和席玙之间的地下恋,但这段保密做的非常好,旁人根本不知道。   更何况这算什么黑料,爆出来对苏冶非但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反而可能会让苏冶的热度又抬一层。   现在男男恋不是什么稀奇事,男团炒CP更是正常操作。她记得苏冶和席玙在团的时候也是登过CP榜榜首的,这冷饭要炒起来,估计磕CP的那群人嘴都要笑歪了。   席袅暂时把疑惑按在心里,让小杨继续注意着席玙的动向。   《小怪物们!》的直播间,在屿屿这一首《浅幕》里热度再创新高。   台上人仍旧在唱,台下人的身影晦涩不清。   苏冶的眼睛酸涩得厉害。   五年了,当初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   只是没想到会让人这么难以招架。   台上的歌曲已经要到尾声,苏冶深呼吸一口气,挪开了自己的目光,笑着附和了一句身旁丁和婉的赞叹。   弦乐在某一个节拍突兀收住,最开始那段吉他solo又流淌了出来,为这段恣意的旋律划上一个和缓平静的终止符。   席玙微侧着脸,指甲掐在冰冷金属上,看见苏冶的脸终于露了出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且挑不出错的笑容。   苏冶微垂着眼,他看不到那双眼里是不是也和脸上一样虚假客套。   气息从腹腔中涌出,他静静地唱完最后一句。   苏冶在台下躲避着那双与MV里的人极其相似的眼睛,听见最后一句歌词缓缓流出。   “你从不对望,看不见我就在身旁。”   台上的漂亮男孩唱完这句后,轻吐了一口气,仿佛在收敛自己的气息。   喧闹的喝彩声四下响起,但席玙没去在意那些,一双眼睛只盯着丁和婉身边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   那个人也在拍手,但眼神却没有落在他身上。   而他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宋贤一脸求贤若渴地拍起了手,另外三个幼崽也是惊呆了的模样,包厢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屿屿唱的太好了吧!”   “屿屿哥哥好厉害!”   “小苏捡到宝了啊!”   席玙的精神很亢奋,周围的声音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扭曲成一种蒙着布的沉闷鼓点声,激昂又热烈,和他的心跳一起,喧闹地跳动着。   苏冶以前对他说过,某个节拍的鼓点和心跳的频次很接近,所以听到这种鼓点的时候,人会生出一种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的错觉。   然后某一瞬间,极有可能在亢奋的情绪和荷尔蒙的趋势下,把这种受环境趋势的生理反应理解成“心动”。   苏冶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坐在琴凳上低头翻阅琴谱,头低垂的角度就和现在坐在角落里的姿势极其相似,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苏冶像是在利用这种解释逃避着什么,来迫不及待地为自己留出一片不会太过难堪的余地。   不对,席玙心想。   现在没有鼓点,没有节拍,只有嘈杂不堪的掌声和人声。   他甚至听不出来苏冶合拢的掌心传出的鼓掌是什么节奏。   但他的心仍旧激烈地跳着,一下又一下,和五年前无比相似。   我的心是为你而跳动的,和那些鼓点节拍统统无关。   我一直在为你心动。   那苏冶呢,苏冶也会和他一样吗?   席玙和苏冶的距离一点一点缩近,丁和婉看见他走过来,笑着侧脸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仍旧死死盯着她身旁的那个人。   如果苏冶和他一样——   苏冶拍手的动作停住,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双运动鞋的鞋尖。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坠了一下,到无法呼吸的地步,沉闷感又涌了上来。   周围人嘈杂的声音好像变成了碰杯高呼的起哄声,霓虹灯从头顶上一束束落下来,让人头晕目眩,生出醉酒一样的错觉。   眼前就像情景再现,苏冶已经有些分不清坐在身边的人到底是谁,是笑意盈盈的丁和婉,还是举着杯子闹哄哄起哄的同期新人。   视野里的那双鞋停住了,腿部微屈,似乎要蹲下来。   “哥哥——”   苏冶猛然回神,在下一句传进耳朵里前站了起来,大步从丁和婉身边垮了出去。   “...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他逃也似的略过那个蹲下的漂亮男孩,不顾身后丁和婉的关照声,推开门奔了出去。   厚重的隔音门合拢,一边仍旧昏暗喧闹,一边落入明亮安静。   “屿屿?”丁和婉担忧地看了眼合拢的门,叫了声屈膝点地蹲下来的黑发小男孩。   席玙盯着丁和婉身旁的那个空位,喉咙滑动了一下,后槽牙死死咬住,脖颈凸起细细的血管。   亢奋的情绪一下子被冷水浇灭,他站起来对丁和婉扯出一个笑容,坐在空出来的位子上。   丁和婉倒了杯饮料推过来,“屿屿润下嗓子,你哥哥估计是刚才水喝得太多了,没事的。”   “这样啊。”席玙没什么起伏地应了一句,接过丁和婉给的椰奶,手指收的死紧。   白生生的,像苏冶的脖子。   丁和婉和小孩子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放轻语气,带着笑意,“可不是吗,不知道是不是渴狠了,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席玙闻言抿了口椰汁,甜的。   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这不是有反应吗?   装什么啊。   “屿屿唱的太好了,是不是在家里有学过啊?”丁和婉又开口。   席玙学着苏冶平常的样子,抬眼笑笑,“嗯,学过一点点。”   丁和婉兴致勃勃,“怪不得,刚才小苏都夸你唱的好听。”   席玙放下手中玻璃杯的动作微顿,小指抵了下杯底,无声地把杯子搁在台面上。   他不动声色地带出天真又开心的笑脸,“真的吗,哥哥是怎么说的啊?”   丁天天凑了过来,代替丁和婉开口,“我听到了,苏冶哥哥说这首歌很难,高音转低的部分不简单,能唱好很不容易的。”   “啊。”席玙舌尖轻推了下牙齿,“哥哥是这么说的啊。”   丁天天非常正经地点点头,“对呀,苏冶哥哥说这首歌他听过很多遍的。”   听过很多遍。   席玙习惯性抵住尖锐犬齿的舌尖停住,慢慢缩了回去。   这首歌是他退团第三年写的,也是苏冶不告而别的第三年。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苏冶这五年没有关注任何有关他的消息的准备,以苏冶略带些逃避特质的性格,也确实可能会直截了当地避开所有关于旧人的消息不看。   席玙单飞第一年写了很多歌,没日没夜地醉心于工作,上到电影主题曲,下到影视OST,觉得苏冶总有那么一瞬间会听到他的作品。   第二年他变本加厉。   第三年他出了《浅幕》这张专辑。   第四年他逐渐趋于平静。   第五年深冬,苏冶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他很难说清听到丁天天那句“听过很多遍”时是什么心情,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端起了玻璃杯,里面清甜的椰奶已经被喝到只剩层底。   既然有在关注他,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他相信,他那两年的失态,如果苏冶知道,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失态是因为什么原因。   苏冶的不告而别仍旧是他心里的一个死结,但刨根问底的冲动越来越激烈,连带着苏冶身体上的问题,还有苏冶突兀的情绪转变。   席玙忽然觉得身体变小也挺好的。   如果他还是席玙,不等他走到苏冶身边,苏冶一定会先一步躲开。   席玙漫无目的地想着,嘴里已经出了声,“...我也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内,苏冶抵着盥洗台,低头冲洗着自己的双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私底下听,和猝不及防听到席玙的歌响起,完全是两个概念。   还有崽崽,和席玙像得过分的崽崽。   苏冶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他回国到现在,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过。   心里深处有个声音在大叫,不想录了,他真的快要录不下去了。   苏冶手指微抖地摸向自己棉服口袋里的手机,却先摸到几颗包着玻璃纸的糖果。   和崽崽深夜的那个约定忽然浮现在眼前。   漂亮但神情空泛的小孩,侧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望着他,仿佛他是唯一一个能抓住的东西。   崽崽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一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成熟,只有那个夜晚的崽崽让他感觉到一丝透着稚气的偏执。   然后伸出一只小拇指,极其认真地要和他拉钩。   苏冶插进口袋里的小拇指也勾了一下,一颗糖果滚到掌心中,他剥出蓝紫色的硬糖含在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流淌在唇舌间。   “哥哥?”   洗手间门口忽然传来声音。   苏冶下意识扭头,看见心里正想着的那个漂亮幼崽就站在门口,抬头望着他。   漂亮幼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挪开眼神,小心翼翼地把双手背在身后,盯着苏冶的短靴,可可怜怜地轻声开口。   “哥哥...不开心吗,是屿屿做错什么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席哥的这首《浅幕》其实写了一整段歌词,之后有机会的话放出来。   大家放心!不虐的啊!酸甜口,我在佛前起了重誓只写甜文,kisskiss!   - 第034章 银白   苏冶舌尖勾着那枚酸酸甜甜的蓝莓糖, 想象着融化了的蓝紫色糖浆在他齿尖绕一圈,最后跟着咽下去,从心尖涌到了头发丝上。   漂亮的黑发男孩就这么站在卫生间门口, 酒店卫生间装修的也精致, 顶灯打下来带着细碎切割成几何体的光,落在崽崽眼睛里,乍一看像是里面有水珠在晃。   一整个泫然欲泣的感觉。   苏冶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挺没原则的,揣在棉服兜里的手指还拨弄着糖果下的手机,脑袋里面盘旋着刚才破碎一地收不拢的情绪。   明明想着录不下去了,现在撞见崽崽这个小心翼翼又惹人怜爱的眼神,那些情绪忽然又被嘴里酸甜的糖果压在了心底。   崽崽是崽崽,席玙是席玙啊。   门口的漂亮幼崽眼神都不晃, 看见苏冶飘忽不定的视线忽然软和了下来,就知道这招稳了。   同时又有点忍不住烦,起作用的是苏冶的心软,换了别的小孩,丁天天小风Louie随便抓一个往这里一站,恐怕也能换一个苏冶柔得能流淌下来的笑容。   苏冶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干脆破罐子破摔似的放在心底不提,抬脚走过去摸了摸漂亮幼崽的脑袋,黑玉似的发丝被揉乱, 又被拨正。   漂亮幼崽睁大眼睛望着他,“哥哥,是我唱的歌不好听吗?”   苏冶一滞,心里想的自然说不出口, 只能眼角微弯地笑笑, “怎么会, 崽崽唱得特别好听。”   漂亮幼崽似乎犹嫌不足,“那哥哥喜欢我这首歌吗?”   苏冶忽然觉得指尖有点发烫,眼神飘了一下收回来,本着面前是个可爱崽崽,不是个成熟大人,含糊开口。   “...嗯,崽崽唱的,我当然喜欢了。”   席玙压住自己下意识咂舌的冲动。   “哥哥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苏冶手上的淡淡的洗手液香气还没散,一边小声应着,一边转身又抵在盥洗台前洗了遍手。   嘴里的蓝莓糖还没化完,苏冶这一次才发现洗手液竟然也是蓝紫色的,里面闪着小颗小颗的粒子,漂亮得过分。   “嗯...这首歌很好啊,作曲很厉害。”   “哥哥经常听?”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这边的洗手间空旷,漂亮幼崽的声音回荡在身后。   苏冶低着头掐自己的指尖,面前就是一整面光洁锃亮的镜子,他却把头低得更低了些,仿佛自己手指上沾染了多脏的东西似的。   不知道在逃避什么,或许是害怕一抬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慌乱又难过的双眼。   “第一次听呢,完全被震撼到了。”   这句也不知道是在回避什么,问的人不是那个人,其实没有必要隐瞒,只是听见刚才流淌出那些词句的声音在身后,苏冶仍旧是条件反射般地掩饰自己。   “哦。”   身后崽崽应了一声,终于不再问了。   苏冶松了口气,抽出纸巾擦干水,抬头时望见镜子里的幼崽仍旧站在身后,双眼落在镜中,在镜像里盯住了自己。   一抬头,他直接就撞上了那双精致又亮得吓人的桃花眼。   苏冶不受控制地愣了一下,心里猛然“咚”的一声。   “...崽崽不去上厕所吗?”   镜子里的漂亮幼崽摇了摇头,“不去,我是来找哥哥的。”   苏冶双唇短暂地抿成一条线,不小心使了点劲儿,放松后比平常涂了唇膏的样子还多一分艳色。   “这样啊,那我们回去吧。”   苏冶拉住漂亮幼崽的手,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有些受不住,即便是短暂整理好了心情,但是被崽崽这样看着,仍旧有种被上下扫视个精光的感觉。   苏冶没话找话,“怎么突然跑出来找哥哥呀,哥哥就是去趟洗手间,很快就回去。”   “唔。”漂亮幼崽那双眼睛终于动了动,从苏冶身上挪开。   苏冶悄悄余光撇去一眼,看见黑鸦鸦的睫毛垂下,盖住那双桃花眼大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双眼睛因为年龄带来的稚气一下子消减了不少,甚至因为灯光的原因,眼角变得凌厉起来,眉骨投下一小片阴影,油然生出一股脱离了稚气的俊美感。   苏冶忍不住多看了一秒。   也就是因为这一秒,没有躲开崽崽复而抬起的眼睛,漆黑的瞳孔让这份不太真实的俊美感一下子生动起来。   “因为你好像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苏冶另一只没有牵住幼崽的手指痉挛似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膝跳反应。   他和那双颜色过分漆黑的眼睛对望了一秒,敛眉带着一丁点笑容挪开。   “哪儿有,灯太暗,崽崽看错了吧。”   有点漫不经心的回应声,“嗯,可能吧。”   席玙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   可能是吧。   你说是就是吧。   两人回到包厢,推开又是五颜六色的灯光,夹杂着幼崽们的欢笑声,还有摇铃声。   苏冶慢慢吐出一口气。   仔细一看,八楼娱乐层是有翻修过的,和五年前早就大不相同。   确实是他这次太过敏感了。   原本遮掩这些情绪是他最擅长的一件事,但还是败在了另一个人之下。   丁和婉看见一大一小手牵手地回来,笑着拉过他们坐下。   似乎是直播间的观众在大呼安可,丁天天上台又把刚才唱过的歌唱了一遍。   苏冶带着漂亮幼崽进来时,丁天天正唱到中途,歌声流入苏冶从混沌恢复至平静的大脑中。   “Beyond the lane there’s another world.”   “Butterflies floating in the air.”   “But is there someone out there for me?”   小巷之外是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蝴蝶飞舞。   但那里会有人在等待我吗?   苏冶给身旁的漂亮幼崽和自己倒了杯果汁,再抬起头的时候丁天天已经献唱完毕,他只留神听到了其中的几句。   末尾的竖琴和笛声交织成悠扬又清新的旋律。   丁和婉一边拍手一边问漂亮幼崽,“屿屿要不要再唱一曲啊?”   席玙摇摇头,接过苏冶递过来的果汁抿了一口。   苏冶听到就行了。   有前面《薄幕》的热度在,这场中途休息式的聚会竟然也有了不错的热度,直播难得一次在和意融融的弹幕下结束。   从大堂内走出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吹拂在脸上的清寒空气给晃了个神。   “雪下的这么大了啊。”刘一佳哈着白气感慨了一声。   和之前薄薄一层,行人走过就踩得不剩什么的薄雪不同。   地上的雪已经积到了脚踝高,目光所及之处都挂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银白色。   苏冶另一只塞在口袋里的手悄悄地伸出来,白雪落在他的指尖上,细密的冰晶慢慢融化成水珠,流淌进掌心中。   他忍不住仰起头,看着夜空上落下来的雪。   “哥哥。”手被拽了一下。   “嗯?”   苏冶回神,俯身低头看向身旁的漂亮幼崽,睫毛上挂了一层极浅的白霜,眨眼间像是水晶缀在眼睛,清亮晶莹。   浅淡的碎发垂落下来,和白雪一起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也会一起跟着消融。   束好的长发随着苏冶的动作从肩颈滑落下来。   “...啊。”   银白微湿的眼睫晃了晃,苏冶看着漂亮幼崽眨了下眼,露出一个微赧中夹杂了点狡黠的笑容。   “...”席玙眼神晃了一下,才伸出手指了指苏冶的围巾。   [呃...我死了...死于小苏哥哥的美颜暴击]   [额啊啊啊啊啊他睫毛可以是银白色的哎啊啊啊啊]   [哇真的和苏冶的发色刚好很搭]   [看给孩子都看呆了]   [qaq破碎感一下子又超出峰值了]   [美则美矣不差这一次,先把领口给我拉严实!]   [屿,你好细心,SY这笨比就交给你了]   “这雪应该是这几天下的最大的一次吧。”丁和婉俯身把丁天天的外套帽子拉好,眯眼望着雪景。   在昏暗包厢里呆久了,出来晃眼见到一片夺目的白,一瞬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宋贤道:“机会难得,咱们一起合个照吧。”   Louie立刻举双手赞成,“好耶!宝宝要和天天姐姐小风哥哥屿屿哥哥站在一起!”   刘一佳笑了笑,“那小朋友们都站在前面,我们家长站在后面。”   Louie立刻一手拉一个排排站好,就差用叭叭不停的嘴巴把漂亮幼崽一起叼过来。   Louie年纪小站C位,丁天天和小风站在右边,席玙站在左边。   家长们各自站在崽后头。   正没事干的王PD溜达了过来,接过为这一刻留念的大任。   苏冶两只手搭在漂亮幼崽的肩上,对着镜头弯起眼睛,轻声和贴在身前的男孩道:“崽崽,要记得笑哦。”   “嗯。”底下懒懒地应了一声。   王PD在单反后满意地看了下阵型,“好,那我喊321——”   “3——”   在场的除了幼崽们,谁都不缺上镜经验,都摆好了最熟练又漂亮的笑容。   “2——”   倒是苏冶,五年没有在镜头前露过脸,忽然在这种寻常的大合照里生出一丝紧张。   “1——”   苏冶搭在漂亮幼崽肩上双手一暖。   站在身前的漂亮幼崽忽然抓住苏冶的两只手,猛地使劲儿拽了下来。   “唔,崽崽——”   苏冶根本毫无防备,原本站得高挑挺拔,一下子被漂亮幼崽拽得弯下腰来,下巴搁在崽崽的肩上,脸颊触着崽崽的黑发,整个人的姿势仿佛把漂亮幼崽圈进了自己怀里。   “嗯?!怎么了小苏”   “哎哟小心!”   “Louie看镜头!”   “茄子!”   王PD的声音响起,正正好好地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摄影大哥在旁边监工构图,看见拍好的照片爆笑了起来。   照片上,苏冶身旁的刘一佳惊讶地扬眉,宋贤脸笑得五官模糊,底下Louie在扭头,脑袋扭成了一个旋风虚影。   Louie身旁,小风战术后仰躲开Louie张牙舞爪的手,丁天天小手捂住嘴巴,一脸震惊,丁和婉探出大半个身子,笑着指向最左边的人。   聚集了所有人视线的最左边,苏冶的头紧紧贴在漂亮幼崽脸边,浅淡的发丝飘了起来,神情惊讶茫然,柔潋的眼睛微微睁大看向身旁的漂亮幼崽,嘴巴张成一个“o”型。   漂亮幼崽站在他身前,两只手像是抓连帽衫系带似的抓着苏冶的手,斜眼瞄着苏冶,脸上露出一个愉悦又带着一点恶作剧感的笑容。   王PD看得直拍手,“这张照片可以,太有喜剧效果了。”   摄影大哥托着下巴指点了一下,“尤其是左边这两位,互动感拉满了。”   王PD笑完揩了下眼泪,“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露出这种表情。”   她又举起相机,扯起嗓子喊了一声,“看这边!”   还在捧腹大笑的人们立刻条件反射般看了过来。   王PD按下快门,把这一刻收录其中。   这张照片上,嘉宾们脸上的笑容不同于最开始时从容又公式化的微笑。   一贯走淑女路线的丁天天露出了小白牙,丁和婉在后头笑得神采飞扬,有了些年轻时的模样。   Louie两只手都比着耶,活像个小兔子。刘一佳脑袋微缩,精明女人平白无故多了分娇憨,歌坛老大哥宋贤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脸颊和屿屿贴在一起的苏冶,笑容温柔又无奈,但眼里分明闪着放松又快乐的眼神,那颗眉尾痣红得像火。   漂亮幼崽脸上愉悦的笑容褪下去,反而显得比苏冶还稳重不少,抓着苏冶的手,嘴角轻扬。   [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入坑小怪物们真的太好了!!]   [天天妹妹和影后姐姐要一直快乐下去哦!!]   [哈哈哈哈贤哥眼睛都要挤出褶子来了]   [哇一佳姐这反差少女感我爱了]   [qaq小苏哥哥现在这个笑容,和上午那个落寞笑容对比好明显]   [哎,其实他也挺...之前不敢说,但是也挺不容易的吧]   [呜呜呜大漂亮小漂亮只有彼此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我一边哭一边磕]   [希望大雪之下的所有人都永远幸福!]   直到嘉宾各回各房后,弹幕还在议论着刚才雪中的那一幕。   海岸边也落了层雪,但不如地上的那么均匀,左一块沙滩右一片白,在夜幕之下也能够看得分明。   远处的海岸线在夜色中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只有水面上粼粼月色晃荡时才能隐约看出一二。   苏冶洗完了澡,坐在纯白的坐垫上擦头发。   玻璃房虽然说是玻璃房,但窗帘还是有的。   按下中控,大半个房的纯白布帘都徐徐合拢。苏冶特意留下看不见睡床那一块的玻璃墙,坐在地上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洋。   浴室里水声不断,这边的热水器足够灵光,不再存在要点很久才能等到热水的问题。   手机响了一下。   [沈萌]:苏冶哥!今天的直播太棒了吧QAQ   [沈萌]:晚上又上热搜了,都在夸你呢,哥可以登微博适当营业一下下!   [Y]:好,谢谢你。   [沈萌]:苏冶哥这组的屿屿宝贝真的好宝藏啊!现在全网都在问屿屿是哪家的小孩呢,还有问是不是剧团的   [沈萌]:嘿嘿其实我也想八卦一下,岚姐说玙玙家里不一般,要保密   苏冶擦头发的动作停住,简单回了个消息。   屿屿是哪家的小孩啊。   他垂眼笑了笑,又剥了一颗蓝莓糖扔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化开。   还剩三颗。   这种糖吃多了舌头会变紫吧,苏冶漫无目的地想着。   微信忽然弹出一个视频通话。   苏冶回神,扭头看了眼,确定摄像头已经关闭后,点开通话。   回国到现在,很久没有接到工作和外卖以外的电话了。   温和但有些沙哑的女声从电话里响起,“小冶?”   苏冶嘴巴动了动,“...妈。”   视频里,裹着厚披肩的长发女人听到后眼睛弯了起来,眼角变成一个和苏冶很相似的弧度,但多了几分皱纹。   “小冶现在在工作吗?”   苏冶也笑了起来,“嗯,在拍摄综艺呢,不过现在没在直播。”   女人答道,“妈妈怕影响你工作,没耽误你就好。”   苏冶短暂地停顿了一秒,脸上的笑容不变。   “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是我妈妈呀。”   视频那头的苏韵鼻子发酸,细细把儿子的模样看了一遍,确定苏冶现在穿得严实,脸色也没有太过疲惫后,才点点头。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身体好些了吗?”苏冶小心地把手机放在一张低矮的圆桌上,让灯光能更好地照亮自己。   苏韵笑笑,“一直好好的,小冶不要担心,好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苏冶点头,刚想再开口,视频里的女人再度出声。   “小冶现在过得开心吗?”   苏冶敛眉,微微笑了一下。   过得开心吗?   他也不知道,但大抵比从前的要好得多。   “...嗯,我过得很开心,也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放心养病,不用担心我。”   女人听见苏冶说开心两个字,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身后响起浴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席玙擦着头发,抬眼就看见盘腿坐在纯白圆桌前,正对着手机说着话的苏冶。   在打视频?   席玙眼神从苏冶撑在桌上的胳膊下越过去,似乎看见手机屏幕上闪过一个金发男人的身影。   半截话飘到耳朵里。   “...miss u,don’t worry about me.”   席玙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苏冶听见身后的声音,一边说着嘴上的话一边回头。   “OK,love you,bye.”   席玙的眼神一下子尖锐了起来。   苏冶脸上还挂着笑容,很明快放松,就连他和苏冶相处的这几天,也是偶尔在苏冶防备心极低的时候才能见到过几次。   对面是谁?   席玙知道那只是一句礼节式随口挂嘴边的话,但看见苏冶脸上的那个笑容,脖颈血管还是反射性跳了一下。   “哥哥在打视频吗?”他不动声色地走过来。   苏冶已经挂掉了视频,点点头,“嗯,和一个朋友聊了几句。”   席玙坐在他身边,视线不受控制地又瞥了眼苏冶手里的手机,“国外的朋友?”   “对呀。”苏冶随口答了句,从漂亮幼崽手里抽出松软的毛巾。   席玙正想继续追问,忽然身子一轻。   再次坐稳后,淡淡的雪松气息无孔不入地飘了过来,夹杂着一些香波的味道,变成一种混沌迷乱的香气。   苏冶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坐在腿上,抓着毛巾轻柔地帮他擦着头发。   席玙嘴里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安静下来,任由苏冶揉着他的脑袋。   苏冶现在的心情好像很放松,又有点像是在没事找事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搞什么?   头顶上飘来苏冶的轻柔如绸缎的声音。   苏冶把舌尖上最后一点蓝莓糖含化咽了下去,慢慢把漂亮幼崽的头发擦到半干。   黑发微微凌乱,苏冶五指穿插进去轻柔地理顺。   “崽崽的头发是烫过吗?”   漂亮幼崽的头发平常呈现一种很漂亮的弧度,不是乱糟糟的小卷,而是在直发的基础上微微有一些起伏。   短发的话可能看不太出来,但现在这个长度,垂下来的时候精致得像是古希腊雕塑里的神祇。   席玙舌尖和犬齿正打架打得起劲,闻言松开,随口回道:“不是,有点自然卷。”   苏冶垂眼,手指捻着理顺后仍旧保留着细微弧度的黑发,脱口而出,“是遗传吗?”   席玙的头发也会带一点微翘的弧度。   这个问题倒是第一次听到,席玙微微皱眉想了一下。   遗传?遗传谁?他父母都是直发。   席袅是不是也带点自然卷他就不清楚了,他自打记事起席袅就已经学会了臭美,踩着他们母亲的梳妆凳拉头发,烫坏了后滋儿哇乱叫地去找佣人帮忙打理。   “可能是隔代遗传吧。”没想出个所以然,席玙应了一声。   苏冶打理漂亮幼崽头发的动作微顿。   说是隔代遗传,意思是爷爷奶奶是自然卷?   但他记得席玙的父母,席家的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好像并不是自然卷?   苏冶笑了笑,虽然有些困惑,但也不打算再多问。   问多了,他怕他又收不住自己的情绪。   漂亮幼崽的头发透出同一款香波的香氛,苏冶梳着,想起和崽崽第一天找房子的时候,当时的崽崽身上带了股有一点熟悉的又凉又甜的蓝莓香气。   舌尖的酸甜味道还没完全散尽,苏冶忽然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个蓝莓糖的味道好像和之前崽崽身上那种蓝莓香气不太一样。   他之前情绪一片混乱,吃下那颗糖的时候没有心思想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嘴里蓝莓糖这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很轻盈,和那种又凉又甜的味道差别很大。   那股味道让苏冶觉得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直到帮崽崽吹干头发,苏冶都没能想起那股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一大一小躺在床上,苏冶心里还在计较着那个甜味,打开购物软件查了一圈,只蹦出来一堆蓝莓桑葚之类的糖果。   刘一佳组的那个嘉宾群里弹出许多条未读消息。   苏冶点进去。   是刚才雪天的合照,一共两张,节目组又按组别分别单□□了一张出来。   苏冶盯着自己和崽崽的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存下来后发了个朋友圈。   底下立刻蹦出来个点赞。   苏冶点开评论提示。   [?]这个ID下跟着一个点赞标识的空心心形。   旁边床上的席玙面不改色地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席玙内心:装,你再装   -   *天天妹妹唱的歌来自:《Arrietty's song》,但看歌名可能不太熟悉,是《借东西的小人》的主题曲!这部我实在是太爱了awwww   -   要是今天能下个雪就完美了,可惜我住的地方可能几年下一次很薄的雪[强颜欢笑][火速搬到北海道]   真的好讨厌那种阴沉沉但什么动静都没有的天气,又不下雨又不下雪,就干阴着,搞人心态呢,怅然。   - 第035章 喷泉   雪下了一夜, 在日出之前停下。   和之前雨夹雪的阴沉天气不同,这次雪后就是晴天。   久违南市气候的苏冶倚在门边看了好几眼,眼睛被一片白茫茫晃得几乎睁不开。   “superise!”王PD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推来一辆有模有样的小餐车, 笑呵呵地停在苏冶和漂亮幼崽的这栋玻璃房前。   “早餐给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带过来啦,屿屿宝贝呢?”   苏冶指了指里面浴室的位置,“在洗漱呢。”   王PD伸脑袋望了望,“正好,咱们家长组有个秘密任务,趁宝贝不在,偷偷和小苏哥哥说一下。”   苏冶很配合地点点头,结果王PD递过来的任务卡。   [请家长秘密为宝贝准备一个小惊喜。]   苏冶把任务卡翻过来看了看, 背面没有其他讯息,只剩下节目组的一个logo。   “就这么一句吗?”苏冶眼里透出一点困惑,翻来覆去把那句话看了好几遍,“有什么具体的主题或者要求吗?”   王PD摆了摆手,“没有主题要求哦。惊喜的定义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同,可以投其所好,也可以把自己觉得有意义值得分享的东西作为惊喜送给宝贝。对于惊喜本身也不作任何限制,但是!”   王PD非常友善地笑了起来,“准备惊喜所需的资金, 必须家长们自己在这段时间内筹措,不可以动用私库哦。”   [哈哈哈哈哈哈来了经典要饭赚钱环节]   [好期待小苏哥哥准备的惊喜!!]   [只能一个人偷偷准备,钱还必须现赚,说实话我为笨比捏把汗好吧]   [草友友你这么一说...捏把汗+1]   [靠, 你们对人家小苏有点信心好不]   确定苏冶明白这个任务要求后, 探头探脑的王PD就赶在浴室有动静之前把任务卡收了进来。   外面天气正好, 工作人员帮忙在玻璃房外的棕榈树树荫下架了张方桌,把碗碟一一摆好,还十分有情调地放了支插着鲜切花的花瓶。   苏冶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些纯白色浮雕的餐具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我们今天的早餐?”   王PD笑眯眯地开口,“是的呀。”   苏冶犹豫了一下,看向餐车旁正准备摆桌的侍应生,双唇微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立刻对节目的骚操作有了警戒之心]   [连新嘉宾都知道节目组不可能无缘无故那么好了!!导演反省一下]   [看小苏哥哥这样是对节目组PTSD了哈哈哈]   [还行,SY终于聪明点了,观望一下]   [警觉.jpg]   王PD摆着灿烂如花的笑容,见着苏冶脸上犹豫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在专业主持素养下马上措辞想着如何劝说苏冶,好蒙混过关。   总不能不吃早饭吧?   “小苏哥哥可能不知道哦,这边酒店的早点供应也是一大特色呢!”一定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   出乎意料,苏冶随手别了下耳边的碎发,“我知道。”   王PD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苏冶以前也是风光无限的Top男团成员,这家酒店又经常举办各类活动,招待名流,苏冶自然会来过。   [qwq小苏哥哥这个云淡风轻的语气,有点心疼]   [自己退团的怪别人咯?]   [...烦不烦?不能好好看综艺?]   [舒灵粉丝退ok?]   苏冶眯眼瞥了下压在纯白钩花餐巾上的瓷碟,笑着对侍应生开口,“不好意思,这些餐点先不用摆上来。”   王PD脑门冒了一点微汗。   不会吧,不会坑不到这组嘉宾吧??   [苏冶终于聪明了一回!!!]   [小苏哥哥我们相信你!]   [坐等阴比节目组翻车]   ......有点不妙。   王PD捏着衣领上的麦,正想补救一下,忽然听见站在树荫下的苏冶又出了声,声音清亮缥缈,宛如天籁。   “有风,还是等崽崽洗漱完出来再摆吧,”   真是天籁般的声音。   王PD脸上笑容一下子灿烂了好几层。   [小苏哥哥这个笑容...如沐春风]   [...我收回刚才夸SY的话,靠!!白夸他了]   [......哈哈哈哈哈小苏哥哥啊!!!]   [PD刚才眼珠子都快转成算盘了,结果虚惊一场]   [PD:怎么办好像坑不到他了。小苏哥哥:啊,吹到沙子就不好吃了。]   [ovo只有我磕到小苏哥哥心里在惦记崽崽吗,又是一个迷人的小细节]   苏冶在一边的纯白折叠椅上坐下。   一片树荫里,阳光从树荫中星星点点的缝隙里折射下来,变成虚幻明亮的光带,倾洒在他垂下的眼睫上。   天气好,苏冶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宽领针织衫,松垮的多股辫斜搭在脖颈,外面是很柔软的蝙蝠袖厚外套,依然没有什么花纹,浅淡颜色的下摆垂在地面上,晃动在明亮的阳光之中。   他双腿交叠,想着刚才王PD下达的任务,直筒裤裤脚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脚腕,鞋尖跟着不知名的节奏轻点。   摄影大哥的肋骨被王PD猛怼了好几次,调高景深拍摄着这一幕。   苏冶坐的位置刚好是那片树荫唯一能透下阳光的地方,在一片深邃的绿里端坐着一抹浅淡明亮的色彩,漂亮得如同隐匿在林中的精灵。   惊喜。   看见这个词的时候,苏冶脑海里一瞬间划过很多想法。   小孩子性情单纯,喜欢的东西大抵相同,无非都是那几种。   但崽崽和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想要投其所好,并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因为过分相似,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个人的喜好,最后只能在自己的思维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前,制止住这些想法。   王PD的话浮现在脑海。   自己觉得有意义,值得分享的东西。   苏冶垂拢下的眼睫动了动。   一个留存在心底的场景逐渐在脑海中构建出来。   他在国外的这五年表面上没有自暴自弃,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虽然他过得不至于浑浑噩噩,可游走在边缘的感觉始终拉扯着他。   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海面上扬不起帆的船只。   破了一个洞的气球,   每呼进一口气,立刻不知道从哪里消散掉。明明没有四处漂泊,却总感觉自己居无定所。   苏冶不太想得明白这种感觉的缘由是什么,也懒得去想太清楚。   有时候,迷糊会比清楚要自在得多。   这种边缘性的感觉如影随性,但并不强烈,像是变成了一种他独有的日常状态。   直到有一年圣诞节,傍晚他再一次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散步,等回过神时,人已经在以前不常来的湖边广场中。   那片湖有一个很知名的景点,是个大喷泉,水柱超过百米的高度。苏冶路过几次,偶尔会被喷涌散开的水雾沾湿头发,始终没明白它为什么会受欢迎。   为了庆祝圣诞节,广场上举行了圣诞集会,周围摊主都准备好了自己的摊位,但关键时刻那个喷泉却出了问题,水泵停止运作。   他站在广场上,身边是奔来走去想办法抢修的摊主和路人,面前是没有一点水花的湖面。   苏冶不是很懂,没了这个喷泉,圣诞市集也可以照常举行,为什么人们会这么执着于它。   旁边一个烤面包的老妇人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告诉他,没有它不行。   没什么确切的理由,就是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它不行。”   苏冶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很少对什么东西生起过浓重的好奇心。   但只有那个圣诞,在四溢的小麦香气里,他突然克制不住地好奇,为什么没有它不行。   他陪着那个老妇人一起把烤好的小圆面包摆在藤条筐里,站在寒夜冷风中,呵气暖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圣诞市集的摊主们为了等待喷泉,市集上空迟迟没有亮灯。   老妇人塞给他一个热腾腾的羊角包,他刚想张嘴咬一口,脸颊忽然感受到一片冰凉的浅淡水雾。   “噢!修好了!”   周围匆忙经过的摊主们高声喝彩,苏冶闻声回头,然后看见自己至今难以忘却的一幕。   湖上的喷泉又喷涌了起来,百米有余的水柱在深蓝夜幕下冲天而起,水里闪烁着一颗又一颗明亮细碎的光点。   是圣诞集会的摊主们点亮了串联在整个市集上空的串灯,一颗又一颗,从最接近喷泉的石板小路上最先亮起,像是泛起的涟漪,以喷泉为中心向外蔓延,点亮整个夜空,织成了比星空更加浩瀚的美景。   “看,是不是很美。”老妇人夹杂着浓浓的法国口音,指向远处那个喷涌不歇的喷泉,“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苏冶凝视着那些细碎明亮的光,“是的,一个人来的。”   “噢。”老妇人又递给他一杯热姜茶,“你明白了吧,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但没有它不行。”   苏冶迟迟不能抽回目光,轻声回答,“我明白了。”   他在老妇人出声之前,近乎呢喃似地重复了一遍老妇人的后半句话。   却又没有完全重复。   没有他不行。   就像是漂泊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锚点。   那年的圣诞集会很戏剧,充满意外,但在足够热闹欢快的夜色下落幕,有一个波折但仍旧圆满的结局。   那是苏冶在那座城市生活的五年里,唯一印象深刻的一次。   那是他当时唯一觉得漂亮的东西,漂亮到让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强烈的分享欲。   叮当碰撞的声音传过来,苏冶回神,看见一个微卷黑发的人坐在他面前,一只手捏着切开的羊角包,一只手用黄油刀慢条斯理地抹着花生酱。   几乎是触电反应一样,苏冶把自己面前盛着稠酸奶的银盅递了过去。   对面的人抬起头来。   阳光明亮晃眼,比那晚的圣诞串灯还要夺目。   苏冶眼睫颤动了一下,对面坐在光亮里的人抬头,眉骨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黑鸦鸦的睫毛,垂在眼前的一些细碎刘海。   一张精致的脸朝他望了过来。   苏冶的指尖僵了一下,迅速在冬日暖阳中拉回自己不知道要飘向何方的情绪。   抹酸奶是席玙喜欢的吃法。   但坐在面前的不是席玙。   别这样。   “谢谢哥哥。”略带骨节感的手在他缩回之前就接过银盅,极其自然地用纸巾把黄油刀上的余渍擦掉,转而用银勺舀起浓稠的酸奶,凸起的勺背把酸奶均匀地抹在羊角包切面上。   苏冶眨了眨眼睛,“...不用谢。”   他端起面前的热花茶,吹拂着上面的热气,慢慢抿了一口。   ...怎么连这种看起来会拉肚子的饮食习惯都一模一样。   席玙坐在对面,话有些少。   苏冶这种迷糊精,有秘密的时候倒是精明的很,一早上都没让他找到机会把那些针剂翻出来拍个照。   喀嚓。漂亮幼崽面无表情地一刀切开松塔酥,杏仁碎片小幅度微溅,刀尖在惯性下戳在白瓷甜点碟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旁边正准备递餐巾的侍应生忍不住抖了一下子。   苏冶总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意外的聪明。   比如毫无征兆突然消失的那天,没留下任何消息,连行李都没怎么整理,只是匆匆拿走了一些必要证件,让人想查都没有线索可查。   甚至连钥匙都托人转交给了房东,处理得完美且不拖沓。   喀嚓。   侍应生眼神瞄了又瞄,欲言又止,看着没被吃几口就变成一堆碎屑的松塔酥。   “早餐怎么样,合崽崽的胃口吗?”   对面传来声音,一直没睡醒似地梦游着的苏冶终于逐渐想起自己在拍综艺,说完后看见一点杏仁碎屑落在崽崽的手指上,俯身过来想要伸手拂掉。   席玙一抬眼,就看到苏冶含情带笑的脸在面前,垂下的发辫末梢危险地晃过桌上的银盅。   他嘴角抿紧了一秒,伸手去捞苏冶的辫子。   “啊...!”苏冶在漂亮幼崽的眼神下发现端倪,急忙用手腕把发辫挡在后面,慌张之间打倒了小银盅。   “小心!”   这句话已经说晚了,苏冶一只手撑在翻倒的银盅旁,细长五指没入浓稠的酸奶中,脸侧也溅到几滴,顺着白皙的皮肤往下缓慢流淌。   “啊...”苏冶嗓子里冒出点尾音发黏的郁闷声,眉毛尾尖微搭,懊恼又抱歉地看向席玙,“...对不起啊崽崽。”   “没关系,没撞到吧?”席玙看向身旁侍应生,侍应生已经递来了浸湿的方巾。   他拿着方巾回头,眼神一下子晃了晃。   苏冶用胳膊肘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发辫拨到脑后,又想要拂去脸颊溅上的酸奶,却忘了自己五指同样也裹在酸奶中,屈起的指节直接在脸上多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苏冶自己似乎也为自己的笨拙而无奈,拂过脸侧后愣了一下,垂眼看着自己五指上淅淅沥沥的稠酸奶。   “.....哈。”   他慢慢地叹了口气,五指不再乱动,垂下的眼神微斜,细密长睫垂搭下来,让他脸上无奈又懊恼的神情忽然多添了一分随性,秾丽动人。   苏冶唇角冒出一抹红,伸出的舌尖快速勾过唇侧,舔掉一点点稠酸奶,即刻缩了回去。   “好酸。”苏冶皱了皱脸,“是没有加糖吗?”   他细长伶仃但不再整洁的五指凑近嘴边,唇缝内那抹红色又探出来,舌尖浅浅舔过指节。   纯白立刻褪去一片,凑出润泽白皙的一小块皮肤,闪着一点光泽。   “...真的好酸。”苏冶似乎被酸愣了一下,沾满酸奶的五指还悬在脸侧,抬眼看向漂亮幼崽,“崽崽能吃下吗?”   席玙一把抓住苏冶细白的手腕,用湿润的方巾包住那只手,隔着方巾把苏冶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他盯着苏冶,半晌后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原本垂下的眼神从黑鸦鸦的睫毛下抬起,虚实不明。   “当然吃得下,哥哥。”   每一个字眼都划过齿舌间,他箍住苏冶的手指,把干净的方巾挤压进指缝,擦走所有不该沾上这抹白皙的东西。   “哦...哦。”苏冶有点发懵,没明白崽崽是怎么了,乖乖地伸直手,任由他面无表情地揉搓着。   两个人的角度挡住了摄像机,从观众的角度,只能看见刚才还好好叠着腿坐着的苏冶忽然站了起来,勉强不稳当地俯身撑着桌面,另一只手被拽到对面。   而对面的漂亮幼崽牢牢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漂亮幼崽的黑发垂下一片阴影,拢住大半张脸,掩于日光之下,看不清楚表情。   直播观众看不见发生了什么,急得嗷嗷叫。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小苏哥哥打翻了什么东西,然后发生啥就不知道了]   [靠,这个笨比]   [我的妈我的妈我的妈,这什么姿势,这不合适吧,让我来仔细检查一下呢]   [楼上这算盘打的...带我一个ok?]   [摄像师扣鸡腿!!]   [卧槽这...这...谁懂??嗑拉了]   [草,我感觉你们好邪门啊]   [嘿..嘿嘿...我也想狠狠地拽美哥哥的手]   [?????]   [btw最近怎么没看到苏冶那群黑粉了?]   [不在上面呢么,骂笨比呢]   [...草]   苏冶黑黑站这两天可以说是全力运作,战果累累,尤其是在敦促苏冶生活习惯方面上有了十分显著的回馈。   同时黑粉们也没忘记苏冶生病的事,盯直播的同时在聊天群内加班加点分析着苏冶的情况。   有黑粉谨慎地发表了意见。   [苏冶当时退团的事,现在想起来也挺奇怪的,也没公布原因。]   苏冶退团的事情不是没有人疑惑过,但大部分黑粉对于这件事始终保持一个提起来就爆炸的反应,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去特意提这个话题。   [对哈...按说他当时那个人气,除非屎吃多了,不然谁会想着退团啊]   [会不会和这个病有关系?]   [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是苏冶在团的时候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大家还有以前在团的生写和直拍吗,拿出来看一下]   立刻有好几个人哐当一下甩来几十个G的压缩包,解压后里面是苏冶在团时期的高清演出直拍以及各类活动cut,详细到可以对上苏冶在团的完整时间线。   黑粉们又沉默了一下,心照不宣地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实际上心里都无语的要死。   没想到友友们嘴上冲苏冶冲的要命,一问资源发的比谁都快,攒得比谁都齐。   啧。   那既然有人发了,他们就不用再分享了。   不少黑粉一边吐槽,一边松开了停留在分享键上的光标。   站内黑粉纷纷下载,解压,点开。   五年前的苏冶立刻跃上了屏幕。   亚麻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跟随每一个节拍倾斜摇晃在高挑挺拔的人身后。每一个转身,都会有发丝拂过雪白舒展的肩颈。   苏冶是Oril的门面,而Oril的造型师极其通晓苏冶的气质所在,每场活动的造型都利落凌厉,但却会有一些很心机的细节点。   例如紧身包裹住左边手臂甚至到指尖的服装,右边却切面剪裁,从肩颈开始,把线条流畅紧致,肤色雪白的右臂膀悉数暴露在外。   苏冶每一个要动用上半身力量的舞蹈动作,都可以同时看见包裹在布料下的肩胛起伏,和蒙着一层薄汗微微发光的莹润皮肤。   一场欲说还休,混杂着冰与热的视觉盛宴。   他的身材极好,虽然不像席玙那样极具荷尔蒙张力,但却多了分极难得的艳冶感,宽肩窄腰,如果是露腰服装的话,转身时能看见薄薄一层肌肉牵扯出的腰窝。   是被粉丝盛赞过堪比杀人利器的美。   但比起杀人不见血的舞姿,更吸引人目光的是苏冶在台上冷淡却暗藏锋芒的神情。   这是让很多粉丝心甘情愿跳坑的一个点。   苏冶这个人,台下永远温柔,甚至温柔到有点迷糊,但台上却像一块寒凉又掩不掉光芒的冰,和台下的状态形成过于偏激的反差。   再配合他柔韧高挑的身材,粉丝简直爱得要死。   谁没想象过寒冰融化开来的样子呢。   细雪简直就是最贴合苏冶的称呼,看着纷扬柔和,带着纤细至极的美,等落在脸上的时候,沁得人从脚尖到头发丝涌上来一股挣脱于水面的激灵。   够辣,杀伤力十足。   黑黑站的聊天群里,文件分享出来后忽然就陷入一片安静,只有在蹲守直播不方便下载的黑粉发着消息。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卧槽,这笨比怎么被屿屿拿捏住了]   [尼玛的看背影还有点钓,我傻了。]   十分钟后。   [咋样了啊,他们早饭都要吃完了]   [超,酸奶和花生酱混起来会不会拉肚子啊]   [我竟然有点想试试!]   二十分钟后。   [我擦你们人呢???]   [集体掉线了??]   [还没看出来啊?不是,要看这么久的吗?]   终于有黑粉恰好看了眼聊天界面,快速回复了条消息。   [等下,我们再研究一会儿,盯直播的友友辛苦了。]   [哦哦,有什么发现记得分享一下。]   三十分钟后。   [?我信了你们的邪]   所有回顾苏冶在团时期的黑粉们,除了越来越上头的情绪外,满心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苏冶到底为什么会退团?   看不出苏冶有任何要退团的苗头,也没有要退团的理由。   五十分钟后,终于有黑粉陆陆续续回聊天群了。   [啊刚才顺便去吃了个饭,耽误了会儿,不好意思啊友友们]   [哎呀正常啦,我也顺便整理了一下工作报表]   [没事,我也正好去上了个厕所。]   蹲守直播的黑粉立刻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我就想问问什么厕所要上五十分钟,肠子都给拉出来了吧]   [哎呀憋这么说嘛quq]   [哎呀对不起嘛quq]   要他们承认看苏冶剪辑一看就看了五十分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就是从这儿跳下去,死了,都不可能承认一句。   [对不起对不起qwq我是新粉,刚才看小苏哥哥剪辑看上头了]   谎称吃早饭的黑粉晃眼看了下,也没看仔细,立刻顺着台阶往下爬。   [哈哈哈哈其实我也是,怕你们说我就说是去吃早饭了]   [卧槽等等,啥啊,啥新粉,不是哈!!我是黑粉!!]   [靠,我差点承认我其实在厕所坐着看了将近一个小时...啊?新粉???]   [...?]   [......?]   [?什么意思,新粉为什么会在黑黑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给我辣一个,我检查一下。   -   爱你们! 第036章 兼职   黑黑站所有黑粉都惊呆了。   不知道是为大家居然都偷偷看上头这件事震惊, 是为那个上厕所上五十分钟的黑粉撼动,还是因为黑黑站里突然多出个满嘴喊“小苏哥哥”的新粉。   上厕所的那个黑粉最先受不住,满肚子涌上来一股酸劲儿。   [新粉?哪里来的新粉?谁的新粉?]   [就是小苏哥哥, 苏冶新粉呀qwq...]   黑粉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我们这里没有叫苏冶新的男明星!]   SY行啊, 回来上节目还不到一周,新粉都能打入黑黑站了。   [qwq...???]   [这里不是小苏哥哥的粉丝站吗qwq??]   几个人在群里滋儿哇乱叫起来,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有种淡淡的被拱了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被拱了什么。   稍微理智一点的黑粉本着宁静致远的态度和“小苏哥哥”的粉丝对话。   [姑娘,你哪里看出我们是粉丝了啊哈哈哈]   [对啊,走错啦...这里是黑粉站...]   本来按他们站内一贯的作风,见到苏冶的粉丝应该先来一波劝退。   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姑娘发了一堆qwq, 还是小苏哥哥那四个字太剌眼,又或者是苏冶发梢划过雪白肩胛骨的画面还没能从黑粉们的脑海里消散,此刻的说话态度竟然意外的耐心。   [嗯呢,姐妹可能走错了哈,我们都是小苏哥哥,呃不是,苏冶的黑粉来着。]   屏幕对面的新粉一脸蒙蔽。   [qwq黑粉???]   [我进来好几天了...大家不是一直在维护小苏哥哥,控评对刚舒灵粉丝吗qwq...]   [感觉完全是粉丝自主行为啊qwq]   黑粉们脑袋上冒出一排大大的问号。   ???   [啊没有吧,不要乱说话啊]   [???有被冒犯到]   [没有控评, 只是在有意识抓他生活习惯问题做文章哈]   那位新粉更困惑了。   [qwq...那大家催小苏哥哥穿衣服...]   [因为他感冒了会拖垮节目流程啊]   [qwq...还叫小苏哥哥不要挑食...]   [...连屿屿都比不过,你说该不该骂]   [qwq...还帮小苏哥哥控评,不让别家粉丝拉踩...]   [?单纯看不惯那群粉丝哈,姑娘不要误会]   [qwq可是你们还看小苏哥哥生写和直拍看了这么久...]   [...我便秘, 我痔疮行不行。]   新粉扣了扣脑壳, 看了一下黑黑站的入口, 困惑超级加倍。   [qwq诶,好吧,可是你们黑粉站为什么直链小苏哥哥微博的个人粉丝群啊,我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真的吗]   [哈,不会吧,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怎么可能呢]   [奥...我想起来了,站长饱饱 @吃饱了吗之前是SY站姐来着,后来饱姐转黑了,粉丝站就顺势变成黑黑站了]   这位“吃饱了吗”的粉龄非常之久,之前黑黑站第一次后院起火群体告解时,出来真情实感稳定黑心的人就是这一位。   [草,时间太久了,忘了这一茬了]   [饱姐姐!!@吃饱了吗怎么说]   [吃饱了吗:等下,苏冶发微博了,我先去看看。]   缺台阶台阶就来,黑粉们也纷纷点开苏冶微博过去围观。   苏冶微博尘封五年之久,久到之前五年内连微博头像都挂掉变成了默认,飘在顶上的唯一一条微博就是Oril退团公告的转发。   后来又多了两条,一条是对“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的手滑点赞,一条是转发无辜至极的南市机场的澄清微博,之后就再无其他。   但就在刚刚,九点整的时候,苏冶的微博终于难得的又更新了一条。   黑粉们讨论的飞起。   [切,这更新频率,跟席玙打擂台呢??]   [qwq也不能这么说鸭,小苏哥哥的微博毕竟五年都没有用过了]   [话说席玙以前在团的更新频率也还可以吧,好像也是五年前退团后突然像退网了似的]   [你一说还真是...而且席玙他单飞后的气质和在团区别好大哦]   [晕,搞不懂。]   苏冶更新的微博是一张照片,附言只有一个颜文字。   [@苏冶Ye:^0^ [查看图片] #小怪物们!Winner#]   所有人纷纷点开。   是那张从酒店出来后,在大雪之下的合照。   苏冶过分白皙的面容旁浮动着浅淡发丝,一点白雪落在他的发梢和眼睫上,脸上是猝不及防但发自内心的笑容。   旁边的漂亮幼崽也在笑着,紧紧抓住苏冶的手指,几乎扣在了一起。   对于刚细细观摩过苏冶在团时期的黑粉们来说,冷不丁看到苏冶的近照,立刻和脑海内五年前的苏冶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而某些小端倪则在这个对比中一一浮现出来。   [之前确实感觉他瘦了...但是看了五年前才发现瘦的挺多的啊]   [五年前脸颊还有点隐隐约约的肉呢]   [感觉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和之前那种透着点血色的状态没法比]   黑粉们这边正讨论着,忽然看见黑黑站长[@吃饱了吗]在那条微博下点了个赞。   但仔细一看,黑粉们一下子沉默了。   站长没有在苏冶微博下抨击关于苏冶退团的事,可以理解。   毕竟节目上还有屿屿这个幼崽在,他们黑黑站的人都是有底线的,绝对不牵连其他人。   站长还给苏冶的这条微博点赞,也可以理解。   毕竟之前舒灵粉丝还想借着黑粉们踩一捧一,反向操作一下别着了他们的道,再说了苏冶和屿屿其实还有那么一丢丢好磕。   但站长ID旁边那个“铁粉”标识是怎么回事?   黑粉们瞳孔地震,看着那个点赞列表里的ID。   [铁粉Lv.13] @吃饱了吗   ?   ???   之前[@吃饱了吗]还在黑黑站里稳定军心,细数自己对苏冶这五年由粉转黑的心路历程,结果私底下竟然顶着苏冶的铁粉标识??   还是有等级的那种!   这个标识是按照互动数自动生成的,不能手动控制,明晃晃告诉所有黑粉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站长饱姐姐带头后院起火了!   黑粉在沉默,黑粉在光速思考,黑粉的大脑直接宕机。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张口点破这件事。   ...是真不知道怎么说啊。   安静了半分钟的聊天群里,悠哉悠哉冒出一条新消息。   [哎...大家都好傲娇啊,还说不是粉丝,这不连铁粉标识都挂上了吗qwq]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黑粉们迅速抱着悲愤的心情,直接在苏冶的微博底下把饱姐姐圈了出来。   [铁粉Lv.10] @苏冶今天道歉了吗:饱姐姐!!你...你竟然瞒着我们偷偷挂上了铁粉...   [铁粉Lv.08] @不吃胡萝卜算什么男人:我的心受到了重创...饱姐姐你...   [铁粉Lv.12] @门都打不开算什么门面:起火的不是后院,是大门啊TAT   [铁粉Lv.05] @小苏哥哥的围巾qwq:诶...你们不都有铁粉标识吗...我比你们低好多www   黑黑站的聊天群内直接开始炸金花。   [?好一出大戏,你们怎么回事]   [草,你别隔岸观火,点赞里我翻到你了,你也有铁粉标识!]   [本以为是后院起火,结果是遍地开花...]   [我草我受不了了,我怎么也有铁粉标识,我只是天天骂他不穿衣服还挑食而已]   [算了,大家摊牌吧,私下关注苏冶多久了]   [你们好阴湿啊!!(我好像也是对不起)]   [太丢人了,快把评论楼中楼删了吧!!有路人认出我们是黑粉了!!!]   黑粉们火速去把苏冶评论底下的回复删掉了,删完后发现点赞列表里的“@吃饱了吗”也神秘消失了。   取赞可还行...   三分钟后,“吃饱了吗”终于露面在粉丝群里发了话。   [@吃饱了吗:vb标识算法一向很清奇,大家不用太过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苏冶的身体和为什么退团这个问题。   我们很多人曾经是zqsg的粉丝,所以对于苏冶无缘由退团的事情更加无法接受,我也是其中一员。但最近经过大家的抽丝剥茧,发现越来越多不对劲的地方。   我的想法是:大家都真情实意的爱过,投入过,理应得到一个解释。   如果苏冶确实是私自退团,那么我们就等待一个道歉。   如果不是,我们都爱过,至少配得上一个退团真相,不会让任何人受委屈。]   看到这条以后,一些资历老的黑粉一边小声比比,一边打字。   嘁,说这么多,结果铁粉标识的事一带而过。   [站长说得好!因为爱过,所以更需要一个真相!]   [唉,不提了,我今天看他的cut看了一早上,一下子就回想起以前喜欢他的那种心情]   [哎...我赞成,如果有内情,那么这五年该有人站出来给个说法]   [对啊...他瘦好多,我承认我一看到苏冶还是会兴奋激动,是真的爱过啊...]   [qwq我也和大家一起!!争取查出小苏哥哥退团真相!]   [,,,行吧新人]   结束完短暂但鸡飞狗跳的站内晨会后,所有人的重心又回到了直播间。   早饭早就吃完了,苏冶正坐在玻璃房外的长椅上,一贯挺拔的后背微躬,搭在膝头的双手指尖悬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再配合他比起过去本来就瘦弱了一些的身材,无故多出一股淡淡的颓废美。   回到直播间的黑粉们心里都涌上来一丁点心疼,但嘴硬不说。   [他这是咋了,早饭没吃饱啊?]   [无语,又是衣服穿薄了被风吹到了吧。]   [SY!!别给我大清早开始就这么没精神!!]   苏冶望着远处,裹挟着咸湿海浪气息的微风吹拂过他的脸颊,几缕细碎浅淡的发丝落下,拂过这张纤细美丽的脸,眉尾痣时隐时现。   他慢慢收敛眼神,微张的双唇几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撑在大腿上的手肘微动,宽大领口下的双肩仿佛又塌了一些。   苏冶掩住自己的脸,嗓子眼里冒出来一些挣扎似的细碎声音。   他不知道第几次抽出外套口袋里折好的纸片,展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是一张小票,上面罗列出来所有他们早餐吃过的东西。   备注:非节目组开支,需客人自付。   苏冶又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回想起侍应生递来小票的场景。   当时他正在接刘一佳的电话,刘一佳在电话对面咋咋呼呼地开口,“小苏!节目组是不是给你们上了早饭,我跟你们说千万别吃啊,他们没这么好心的!”   苏冶空着的手正好接过了那张长长的小票。   收费项目写的特别细致,例如那盅现制酸奶酱,那束鲜切花,还有桌椅的租赁价格。   也不是很贵,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就是个三千来块。   苏冶的性格注定了他说不出太过激烈的话,刘一佳在那边听到后,直接爆了一句“我靠。”   三千块,还要给崽崽准备惊喜。   苏冶忽然觉得自己脑仁好疼。   “哥哥。”漂亮幼崽坐在长椅另一端,“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漂亮幼崽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苏冶,虽然瞳仁黑鸦鸦的,但在阳光下却意外的有些明亮,看得苏冶心里立刻一软。   他想了想,“崽崽想不想听钢琴?”   漂亮幼崽眼睛眨了一下,“...好啊。”   苏冶揉揉他的头,“那就和哥哥一起吧。”   王PD帮苏冶和屿屿叫好船只,两人上岸回到酒店本部。   苏冶心里稍微有了个想法,但当务之急是得先赚点钱。   还好他记得这家酒店的顶层沙龙有钢琴,不知道能不能和管理层商量一下,他到顶层兼职一天钢琴手,应该能换到些钱。   海岸上游客很多,但扛着器材的人却是少数。苏冶走了两步就看见拎着塑料桶在摆摊的丁天天和丁和婉。   丁和婉一看见他,露出个心有戚戚焉的笑容,“小苏啊...早餐吃了多少?我们吃了五百多。”   “...”苏冶手指捏了捏外套口袋里的小票,抿着唇回道,“三千多。”   丁和婉:“......”   得奖无数的三金影后以为自己的五百块就已经是笔巨款了,没想到这还有个前Top男团成员,直接吃了三千块。   “...小苏,那你想好怎么赚钱没?”丁和婉不无担忧地看了看苏冶。   苏冶苦笑了下,遥遥指向远处的酒店高楼,“准备去看看能不能弹弹琴。”   丁和婉点头,“这个好,这边肯定会有工作机会的,老宋也是,跑到婚宴那边去问需不需要驻唱,唱两场就赚回来了。”   苏冶看了眼,丁和婉和丁天天拎的小塑料桶里是许多漂亮的贝壳和石头,丁天天正在认真地串手链。   旁边围了不少知道在拍摄娃综后凑过来的路人,丁和婉本就是国民级女演员,再加上丁天天这个可爱小天使,周围路人心里直尖叫。   “天天妹妹你好,你串的手链怎么卖呀?”一位女粉丝和丁和婉打了招呼,蹲下来轻声问丁天天。   丁天天的审美很不错,贝壳会搭配同色系的小石头,相当有海岛风情,却又不会太花哨。   她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三十一串,姐姐要买吗?”   女粉丝捂着心口,“要的!给我来一串吧!”   丁和婉笑着在一旁看女儿,没有开口插话。   丁天天低头在串好的手串里翻出一条柠檬黄色系的手串,“我觉得这个适合姐姐。”   女粉丝简直要被萌化过去,掏了钱后和丁天天蹭了个合影。   苏冶正巧站在丁天天后面,看见后主动往旁边走开很多。   席玙看见躲在斜后方,脸上挂着客套笑容的苏冶,心里有点拧巴。   那名女粉丝合完照后,抬眼正好看见站在旁边的苏冶,脸上表情愣了一下,眉头立刻扭起,上上下下把苏冶打量了一遍,透出一点嫌弃的眼神。   苏冶知道自己在这边呆太久了,低头和丁和婉打了声招呼,“辛苦丁姐,我们先过去了。”   丁和婉看见那名粉丝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苏冶是怕自己影响到她和天天,也小声道:“没事,我们这边应该有盈余,但时候借点给你们,不要太勉强。”   苏冶点头,起身准备带着崽崽走开。   谁知道那名女粉丝忽然开口,“你——”   苏冶牵着崽崽的手指有些微僵。   曾经万众瞩目过,一朝掉了下来,失去一切是轻的,难捱的是反噬回来的厌恶与嘲讽,最让人难受。   那名女粉丝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两米远的距离停下,打量的眼神还没停下。   手心被捏了一下,苏冶回神,看见崽崽抬头望着他,表情很平常。   “哥哥不是要去酒店那边吗,走吧。”   席玙说完后估摸了下现在的情形,掏出手机准备给小杨发消息,同时拽着苏冶的手继续往前走。   “苏冶!”   后面那个女粉丝又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周围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不少蹲在丁天天身旁挑手链的游客也抬起了头来,望向这边。   苏冶没有去仔细看那些人的眼神,因为心里大致猜得到一些。   他既然回来,是有做好面对这种场景的心理准备的。   丁和婉已经站了起来,准备打个圆场,想办法让周围人的注意力不要过度集中在苏冶身上。   咔嚓声响起,应该是有人掏出了手机在拍照。   苏冶深呼吸一口气,抬眼向那个女粉丝看过来,大脑思考着脱身办法。   “你怎么不把外套拉好啊?”   他酝酿好的托辞还没说出口,那位眼带嫌弃的女粉丝忽然开口了。   席玙掏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苏冶的大脑迷糊起来,定格在一个很可爱又懵懂的表情上。   “啊...啊?”   女粉丝伸手比了个拉外套的动作,“今天虽然回温了,一会儿晚上还是会下雪的,你这...”她咂了咂舌,“感冒了的话怎么办啊!”   周围游客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有位老人跟着点头,“这个小伙子穿得有点薄。”   “今天很冷哎...”   “哇,他就是苏冶吗,好漂亮啊!”   “他们是不是也是来卖手链的,哎,你带零钱没?”   “靠,刚才都花光了。”   丁和婉松了口气,抱着双臂在原地笑了起来。   “哦...”苏冶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在女粉丝的指指点点下把宽松的外套扣了起来。   扣好后,他有些尴尬地把碎发别在耳后,“谢谢你,是我太不小心了。”   女粉丝眼里嫌弃的眼神一下子消退下去。   “可以合个照吗?”   苏冶几乎有些受宠若惊,闻声点点头,“啊,当然可以。”   丁天天抬起头来,“苏冶哥哥快到这边来拍,这里有珊瑚,很漂亮的!”   丁和婉笑着把位置让开。   苏冶带着漂亮幼崽蹲下来,女粉丝开心蹲在漂亮幼崽另一边,比着耶拍下合照。   “谢谢你!”拍完后女粉丝给苏冶鞠了个躬。   苏冶也忙不迭地一来一往回礼,“没有没有,我才是,谢谢你。”   旁边围在丁天天身边,一边挑手链一边借机偷看苏冶的几名游客也捏着手机凑了过来。   “那个...小苏哥哥可以和我们也合张照吗?”   苏冶当然答应。   其中一位姑娘拍完后高兴道:“谢谢小苏哥哥,我是宵夜,喜欢你很多年了,你回来真的太好了!”   苏冶忽然有些局促,指尖蜷缩了一下,“...谢谢你。”   席玙瞥了眼苏冶,无声地把手机收了回去。   两个人达到顶层时,正午的太阳几乎已经完全倾斜。   经理得知苏冶的请求后立刻答应下来,有明星镇场,而且苏冶还告知了自己是相关专业出身,哪儿有不愿意的。   刚过中午,沙龙内稀稀落落有一些客人,但并不是很多。   来顶层的人和一般游客不同,几乎都是长居酒店或是有会面的客人。虽然有闲情逸致,但看见苏冶身边几个扛着摄像机的摄制组,这兴趣一下子就消减了大半。   “明星?明星拍摄怎么到顶层来了。”   “啊...是那个男团前成员?专业水平能过关吗,一般都是卖人设的吧?”   弹幕也有一些搅浑水的发言。   [真的很讨厌这种影响到一般客人的拍摄,有架子去别的地方摆行吗]   [失了智?你这么烦怎么不说节目组,跑来怪罪嘉宾?]   [作曲系的演奏能力一般都不咋地吧]   [哈哈哈演奏水平高怎么会跑去进男团,笑死]   [人设咯。]   苏冶坐在琴凳上,掀开前顶盖,熟练撑起后顶盖,活动了下五指,指尖轻搭在黑白琴键上。   行云流水般的音符流散开来。   这个时间,沙龙的客人们大多抱着休憩的想法呆在这里,不适宜弹奏太过激昂的选曲。   刚过正午,很多客人也许夜晚还有晚餐邀约或是工作会面,太过幽静的夜曲也不太合适,容易让人精神过于松懈,影响状态。   心念一转,层次婉转柔和的音色像薄雾一样散开,顺着琴面流淌下来,恍若一缕幽静山泉,慢慢在不知不觉间四处蔓延。   周围的低语声渐渐变小,止住,化作朝这边投过来的视线。   正在弹奏中的青年过于吸引人的目光,长踏板将宽和弦音交织在一起,娓娓融汇成动人无比的旋律。   席玙随意找了个苏冶背后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听着阔别了数年的演奏。   E调第三号练习曲的A段,将细小的不和谐音完美纳入表面平静且柔和的乐符,似乎为B段激昂焦虑的转折埋藏好了命中注定一般的预示。   后人为这支练习曲赋予许多哀愁诗意,冠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命名。   “Tristesse”,离别曲。   席玙低头,手指快速给小杨发了个消息。   [Y]:找个人上顶层来消费,快。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可爱女粉的马甲,猜对随机发放红包030   - 第037章 小费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受控制地集中于那个靠落地窗旁, 弹奏着钢琴的漂亮青年。   A部的悠扬过后,苏冶没有继续切入B部。   稍远的地方,刚才窃窃私语的一位客人与侍应生低语了几句, 侍应生悄悄走到苏冶身旁, 告知客人想点一支曲子。   苏冶抬头望过去,那边的客人遥遥点头致意,脸上全然没了刚才和同伴议论苏冶的表情。   一曲之后又是一曲,渐渐有客人端着酒杯聚拢,又不自觉地在钢琴远处停下驻留,生怕打扰了那个在阳光下触碰琴键的漂亮青年。   “弹得真好。”一曲完毕,掌声响起,立在一旁的侍应生收下客人带着赞叹之意递来的小费。   苏冶脸上原本浅浅的笑容逐渐更生动了一些, 和沙龙内装点的红玫瑰相比,很难说哪个更加秾丽。   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舞台之上被注视着的感觉了。   很新鲜,也很熟悉。   倚在厚实软椅上的席玙静静看着。   苏冶原本就应该是在台上,在灯光下迸出绚烂色彩的人。   小杨来的还算快,戴了顶帽子,鼻子上还十分应景地挂了架太阳镜,一曲完毕后躲在人群里给席玙发消息。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来了哥[玫瑰.jpg]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哥需要消费点啥?   [Y]:点支曲子,多给点小费。   小杨无语,看了眼席玙又看了眼苏冶。   就知道是这样。   点什么曲子啊, 他张口只能蹦出个《小星星》《致爱丽丝》之类的,混在一群开口就报原文的人群里,上下嘴皮子跟被黏住似的,都不知道怎么出声。   小杨忧郁地回复。   [小杨小杨度甲一方]:喜羊羊与灰太狼, 行吗?   抬眼, 窗边座位上的席玙面无表情地投来一眼, 小杨压着帽檐哈腰。   席玙转而盯着自己的手机,稍远处客人们与苏冶交谈的声音逐渐传来。   他垂下的眼神微挪,能看见苏冶压在琴凳上的下半身,松软的针织衫下露出一截白色T恤,随性地拢紧半截,后腰随着说话时的细微动作伸展,在薄薄的T恤内绷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和以前的样子重叠了起来。   席玙发了串曲名过去。   小杨低头看了眼,赶紧把那个有点拗口的名字默念好几遍,趁着空档上前。   客人们回到原位,苏冶手指搭在琴键上,心不在焉,悄悄计算着这一场兼职能赚到的钱。   兼职弹奏九百一小时,他在这里差不多快要呆了两个小时,另外还有些客人给的小费,零零碎碎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凑个三千。   不如再呆一会儿,先把欠的餐费交了,还能剩点钱准备给崽崽的礼物。   苏冶想着,心里有了个构想,那双眼睛微弯了起来,随后又很快地敛开。   不知道崽崽会不会喜欢他准备的礼物。   没办法送到当事人的手里,他也不指望这些,但如果能让崽崽看到,或许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的圆满。   “不好意思。”面前传来声音。   音色很清朗,但语气冷冰冰的,像裹了冰茬子,连带着捎上一股说不清楚的漠然。   苏冶回神,抬头,脸上非常熟练地挂上了标准式笑容看着来人。   但随后,他脸上的客套顿住。   原本已经小碎步悄悄挪到苏冶前头的小杨被一轮高大的身影挡住,面上一阵无语。   这股无语又在听见那声“不好意思”后转成了惊恐。   卧槽...   小杨战战兢兢抬头,看见那个高大身影站在苏冶的面前。   苏冶坐在琴凳上,大半个身影被来人挡住,小杨看不清是什么情形。   苏冶笑容停留在脸上,似乎在酝酿下一步情绪转变。   半晌,他的嘴角动了动,牵起了一个更高一些的弧度。   “从风。”   弹幕忽然激动起来。   [卧槽,从风,哪个从风啊????]   [傻笔!!还能有哪个从风!!!]   [是江从风啊啊啊!!圈团以前的rap担当,年纪最小的老幺啊!!]   [酷仔我来了!!!!!]   [哇靠江从风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巧的吗]   [额只有我感觉有点修罗场味道吗...坐在那儿的可是退团的SY哎...]   [嚯嚯,江从风那个性格,祸福难料咯。]   [呃呃呃我脚趾抓地了,以前江从风对圈团的热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   苏冶抬着头,面前高大男生的脸落入眼帘。   利落的短发,露出干净的眉眼,很青春又运动系的长相,五年之后又多了层成熟感。   江从风好像长高了,或者是因为苏冶此刻坐着的缘故,团里这位年纪最小的弟弟现在的身影看起来相当有威慑感。   江从风身高很优越,仅次于当时最高的席玙,跟苏冶个头差不多,时常会让人质疑其老幺的身份。   老幺在团的时候沉默寡言,但每次团综聚会的时候眼睛都亮晶晶的,让人一下子想起他其实也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大男孩。   从风今年22了,大学应该已经毕业了吧,不知道有没有选择深造。   苏冶还记得江从风曾经抱着曲谱默默跟在他身后,等他发现后才开口,问苏冶作曲应该学些什么基础知识。   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但偶尔也会露出独有的一面。   回想起从前,苏冶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很多,“从风,你——”   江从风却没有露笑,拿出钱夹,把里面红艳艳的钞票都取了出来,按在钢琴背板上。   沙龙将钢琴护理的很好,漆黑的烤漆一尘不染,连指印都没有一个。   那一沓粉红色的钞票放在上面,对比衬托之下,扎眼的吓人。   苏冶脸上的笑容停顿一瞬。   他轻声开口,“从风,你想听什么直接说就好,不用——”   “有钱怎么能不赚。”   江从风再次出声打断,把那沓钞票又往前推了推。   背板上反射出苏冶笑脸的倒影,僵硬怔忡,漂亮脸庞的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些钞票粉色的反射光,把苏冶的眼角映得发红。   他自己的倒影刚好在那沓钞票旁边。   江从风盯着苏冶,一字一句报出曲目。   “弹吧,小费我已经预付了。”   小杨已经开始两眼翻白了。   完了,一个祖宗还没照顾好,这边又来一个。   江从风退团后单飞成为知名rapper,长期坐镇各大说唱系综艺导师位,出了名的冷言黑脸王,回回把选手指点哭的剪辑都得飞一飞热搜的那种。   小杨是不清楚江从风怎么看待苏冶退团这事的,但就这个性格,想也不会有太好看的局面。   这不现在就应验了吗。   小杨眼神挪向另一头,果然看见窗边坐着的漂亮男孩已经站了起来。   小杨简直想尖叫了。   别过来了,别加入战场了,不然真的收不了场了啊啊啊啊!!   席玙在听见那声“不好意思”的时候,眉头就已经拧了起来。   都是曾经做过队友的人,当然不会连声音都记不住。   他记得以前在团的时候,江从风就喜欢跟在苏冶后头当木桩,什么事都要问苏冶两句,活像个跟屁虫。   用脚想席玙都知道,苏冶回国这事不只是没和他说,和其他队友肯定也没提过。   苏冶身体和退团的事情还没搞清楚,现在绝对不是一个让江从风和苏冶碰上的好时机。   更何况现在还在录制综艺,一旦场面发展有任何不对,苏冶无疑又会被迫接受一场铺天盖地的审判。   小杨给他看过的那些对苏冶的恶评还历历在目,席玙牙关微微咬紧。   不远处人群里,小杨拼命给席玙打手势,同时赶紧挪动小碎步往前面挤,貌若不经意地挡在跟拍的摄像机前。   ?   摄像大哥往右挪了挪。   小杨眺望着沙龙右边挂着的工艺挂画,也挪了挪。   摄像大哥往左挪了挪。   小杨对左边花纹繁复的地毯起了兴趣,也挪了挪。   [?这路人谁啊,能不能别抢镜头啊]   [烦死了!!走开啊!!!!]   [靠江从风和苏冶都被挡完了,江从风是不是往钢琴上放了什么,是什么啊!!]   [真想给这帽子哥梆梆来两拳]   [摄像老师加把劲,快拍啊啊啊]   一旁王PD带着补光板匆匆走过,小杨赶紧低着头从太阳镜下递过来个视线,挤眉弄眼。   王PD一呆。   这不是席玙的经纪人吗...?   怎么会在苏冶的综艺拍摄现场?   她来不及想那么多,现在当务之急是稳好场,别出现什么乱子。   王PD看到苏冶发愣的神情,心里叹了口气,不可抑制地对美丽之人升起一些心软。   相处到现在,王PD也算是昼夜都看着苏冶和屿屿,她感觉苏冶并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妖魔化,除了有点迷糊之外,是个挺温柔好相处的人。   早餐那三千多块,其实有一大半是苏冶看他们工作人员辛苦拍摄,怕他们没吃早餐,叫侍应生分给他们的,不然一大一小哪儿至于吃那么贵。   王PD和摄影大哥耳语了两句,“不要集中在苏冶这边,看一下能不能采其他景。”   摄影大哥点头,将器材对向窗边的漂亮幼崽。   漂亮幼崽正面无表情地往这边走过来,看江从风的眼神阴得能滴出水。   “...”王PD镇定道,“没事,采其他的吧。”   苏冶垂首弹奏着,江从风点的曲子已经接近尾声。   背板上那沓红色在余光里将他双眼刺得生疼,干涩的双眼视线似乎从边缘开始泛起淡淡红色,仿佛眉尾痣化了开来,淌进苏冶的眼中。   怨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苏冶心想。   视野边缘漫开的红色越来越重,像是一种视错觉,灼人得很。   苏冶能感受到周围人落在他脸上探究的目光,火辣辣的,如果化作有形之物,可能比那沓钞票的颜色还要扎眼一些。   一只手突兀挤进视野。   苏冶眨了下眼,淡淡红色瞬间潮水般褪去。   余光里出现一个漂亮的黑发男孩。   深黑色背板上那沓扎眼的粉红被那只手拿走,席玙捏了捏厚度,仰脸带着天真的笑容一把塞回了江从风大衣口袋里。   这死小子,要不是他变小了,一脚能踢瘫十个。   “哥哥说过,不可以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江从风一直紧盯着苏冶的视线终于挪了一下,落在漂亮幼崽脸上,双眉轻抬,透出一星半点的不耐烦出来。   “要是坏人就糟糕了。”   漂亮幼崽笑着把手抽出来,那双桃花眼下鼓起一点卧蚕。虽然眼角微弯,但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看着江从风的眼神流露出一点近乎于警告的冰冷。   江从风触着这个眼神,微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那沓钱已经被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中。   “......”   他再次看了苏冶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席玙抬眼对苏冶带出个笑,回到窗边坐着。   苏冶怔忡片刻,也露出一个柔和笑脸。   小杨见状松了口气,也顾不得太多,赶紧略过江从风,一下子冲到苏冶面前。   苏冶回神。   小杨略微有些紧张,苏冶并不催促什么,轻声道:“客人是也有想听的曲子吗?”   小杨一慌张就想牵牵这儿理理那儿,闻言忍不住把墨镜摘下来,然后又尴尬地带回去。   苏冶正在整理原本就搁在钢琴上的曲谱,晃眼正好看到小杨的脸,心里一顿。   这个人有点眼熟。   小杨身材并不高大,乍一看有点像高中生,五官倒是长得清秀,用席袅的话来说:“见之即忘,是个做经纪人的优秀好苗子。”   苏冶一开始没觉得小杨这张脸眼熟,等小杨摘下墨镜露出有点慌张的表情后,才觉得在哪儿见过。   那边小杨还在嘴里咬着那个有点拗口的作曲家的名字,苏冶一向迟钝的大脑忽然灵光了一回。   想起来了,之前他刚回国的时候,在机场不小心被人撞到过,好像就是面前这位。   没想到这么巧,居然会在沙龙这边再遇见。   苏冶脸上笑容褪去了一点客套,“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小杨闻言一愣。   啊?不能吧?没什么印象啊,他要是和苏冶早就见过,席玙还不把他给刀了。   苏冶看小杨表情发愣,自己也开始有些不确定,“好像在南市机场...”   小杨听了这句一拍脑袋,他是席玙经纪人,经常给席玙打掩护,是机场熟客了,可能苏冶在哪儿看见过他。   他惦记着席玙的吩咐,也没想那么多,“这么巧!我经常出差,可能和苏先生见过。”   苏冶笑道:“经常出差,先生是做生意的吗?”   小杨一句“是给人擦屁股的”刚要冒出来,活生生拐弯改了口,“做策划的,到处跑。”   苏冶点头,没再多聊,又问了一边小杨要听什么曲子。   小杨赶紧道:“可不可以点一首拉赫——”   淡淡香气跟随错觉凭空出现,扭转成一种轻盈冷淡的色彩。   苏冶搭在琴键上的手指不自觉一动,刮到了琴键,硬生生弄出一个不着调的琶音。   小杨冷不丁给打断了一下,说到半截的人名又忘了,抽空低头看了眼手机。   再抬起头时,对上了苏冶带着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客人,一会儿可能还有其他拍摄任务,今天兼职先到这里,有机会的话再为先生弹上一曲。”   小杨张了张嘴巴,“啊...哦,好吧...”   手里的小费没能给出去。   小杨头皮有点发麻,总感觉某个靠窗的位置投过来过分剌人的目光。   他大着胆子悄悄看了一眼,看见席玙那目光的着点没在他这儿,而是落在面前正整理琴谱的苏冶身上。   小杨松了口气,然后想起席玙的脾性,又吸了口气。   活着真是太难了。   苏冶已经起身,“崽崽,哥哥先去结一下工资,崽崽在这里等一下哦。”   经理给苏冶结算,接近三个小时的兼职时间,按两个半小时算,加上小费,足以还掉欠节目组的餐费,还余下五百有余。   席玙等在沙龙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盯着那边和经理交谈的苏冶。   苏冶拿好钱,还没转身,一个金发的外国男人走过来,友好地朝他笑了一下,用生涩的中文开口。   “您刚才的演奏很动人,可以请您喝一杯吗?”金发男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惊艳。   门口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漂亮幼崽动了动,眼神落在那头金发上。   明显是找苏冶搭讪的。   那头金发又让他想起昨晚苏冶视频中一闪而过的身影。   席玙有点烦躁,硬生生压下催促的念头。   苏冶和那个金发男人在吧台那边站着,席玙听不见两个人在交谈什么,只能看见苏冶脸上模糊不清的笑容和金发男人不知何意的手势。   “抱歉,我还有其他工作。”苏冶礼貌性地回了个笑容。   金发男人正想继续开口,忽然觉得有股扎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扭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见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懒散地倚着门,侧脸隐于黑发之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手机打转。   再回头,金发男人又发觉面前漂亮的东方青年虽然在和他说着话,但总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记挂着其他事情。   “哦...不好意思,您已婚?”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苏冶愣了下,赶紧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孩子。”   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一分,拿出名片夹,想要抽出一张名片给苏冶,“那或许我们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苏冶看了眼男人抽名片的动作,低头笑了声,胳膊肘抵着吧台张口。   “抱歉。”   苏冶没有解释过多。   金发男人手指的动作停住,脸上表情倒也坦然,摊了摊手后把名片夹收了回去。   “oops,看来是我晚了一步。”   苏冶眼神晃过自己垂在空中的手指,金发男人的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划过,像是魔咒一般迟迟不散。   晚了一步。   他吐出一口气,脸上的挑不出错处的笑容不知不觉松懈了一分。   一束淡紫色的花束映入眼帘。   金发男人笑了笑,把从花童手中随手买的一小束花递给苏冶,“至少请收下这束花,它与您很相称。”   苏冶悬着的指尖动了动。   是紫丁香,很漂亮,蕴着淡淡的香气。   或许可以拿来布置送给崽崽的礼物。   “谢谢。”他胡思乱想着,礼貌收下。   男人点头致意,爽朗笑道:“不打扰你了,那边的小男孩似乎等得很着急。”   苏冶抬眼望过去,看见漂亮幼崽一只手插在外套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随意划着。   很着急...吗?   苏冶朝漂亮幼崽走去。   席玙用不着抬眼,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淡淡香气拢住他,苏冶的怀里抱着一小束花。   “走啦,崽崽。”   席玙盯了眼那束花,又盯了眼苏冶。   他停留在屏幕上的手指动了动,上上下下划走又弹出的状态栏被一键清空,条条框框瞬间消失,切进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点开的消消乐界面里。   苏冶看了眼,小声道:“崽崽不可以一直玩手机哦。”   消消乐上五颜六色的小方块扎的席玙眼睛疼,脑仁也跟着突突直跳。   他一下子按灭手机,丢进自己外套兜里,挪开眼神。   “总比花好看。”   苏冶愣了愣,崽崽是不高兴了吗?   是不是让崽崽等太久了。   苏冶犹豫着拉住漂亮幼崽的手。   漂亮幼崽眼皮动了动,但并没有挣开。   苏冶松了口气,想着自己之后要给崽崽准备的惊喜,偷偷地开心了一下,只是苦于任务的保密性,一句都说不出来。   但轻快的心情传到他的眼底,“这束花很漂亮呀,崽崽不觉得吗?”   席玙本来想硬邦邦回句“不觉得”,但看到是紫丁香后眼神微动,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苏冶笑着走出沙龙,手机收到一条刘一佳的消息,问他们钱筹措的怎么样。   苏冶回复她已经凑齐了餐费。   刘一佳又发来一条,说要是钱不够的话就来十六层三号宴会厅,宋贤在这边婚宴上卖唱。   苏冶刚想说不用了,打字的手忽然停了一下。   婚宴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可以布置场地的道具。   他还有一点钱,不知道能不能和策划公司商量,续租一下道具。   苏冶高兴起来,牵着崽崽的手都紧了紧,“崽崽,我们去楼下看看Louie和叔叔阿姨,好不好?”   席玙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   电梯正好到了顶层,苏冶带着漂亮幼崽和扛着器材的拍摄组进去。   刚按下十六楼按键,电梯门忽然又再度打开,走进一人。   江从风按下一楼,扫了眼苏冶和漂亮幼崽,什么都没说,无声站在一旁。   苏冶不是傻子,也没出声,静静牵着崽崽,眼神放空。   他记得江从风单飞后发展的也还不错。   不错就好。   王PD动作快,电梯门打开个缝的时候就瞄见是江从风,急忙和摄像大哥把镜头扭转到别处避开。   [?拍电梯角干啥,我要看SY和屿屿宝贝在干什么]   [苏冶这组的摄像一直都挺会拍的,应该是有什么安排吧?]   观众们把电梯角盯着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个花来。   [...?]   [说有安排的那个出来,我打死你]   叮咚。电梯在十六楼停下。   王PD和摄像大哥心照不宣地带着其他工作人员先行出去。   苏冶也牵着漂亮幼崽的手踏出电梯。   漂亮幼崽经过电梯前,忽然停了一下。   苏冶站住,“崽崽?怎么了?”   席玙手抬起,把16层到1层之间的按键统统按了一遍。   江从风终于动了动,但没说话,“......”   “崽崽。”苏冶看见漂亮幼崽的动作,猜到大半,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幼...”   脱口而出的话语,“稚”字还没出口,苏冶回想起阳光下递过来的矿泉水,还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笑着叫他“水水”。   嗓音含糊了一下,苏冶牵着漂亮男孩,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外走。   “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   苏冶背对着江从风,安静侧头。   江从风站在电梯里,苏冶站在电梯外,泾渭分明。   江从风看着苏冶束在背后的浅淡长发,一字一句开口。   “你拿了一笔巨额解约金退团的事,是真的吗?”   席玙倏地抬眼,视线紧紧落在苏冶脸上。   苏冶的眼神垂着,没有和江从风对视,半晌后脖颈微转,完全背对着江从风。   这一瞬间,过分安静。   “是真的。”   缥缈温和的声音在电梯外落下。   江从风的视线一下子冷了下去,看着苏冶的背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难怪你不要小费。”   电梯门逐渐合拢,挡不住江从风的最后一句。   “赚了那么大一笔,确实看不上这点小钱。”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降温降得太厉害了,大家一定注意保暖!我昨天睡前有点头疼,今早直接睡了10个小时才起来,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脑子不清醒,状态超级无敌差...   正在给截止到今天18:00前猜马甲猜对的宝贝们发放红包^3^如果还没有收到就稍微等一下哦,身体不舒服耽误了一会儿   - 第038章 夕阳   席玙抬眼看向自己和苏冶牵在一起的手。   电梯厅对面就是一扇几乎霸占住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太阳西斜, 余下的那点阳光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拼命从窗外迸进来。   席玙刚抬头,眼睛就被外面比正午还橙黄明亮的夕阳晃得眼睛疼。   那只牵住他的手,细长雪白的五指微动, 几乎是应激反应一般毫无章法地摩挲着席玙的手背。   席玙看了一两秒, 发觉苏冶可能是想捏紧手,但因为掌中还包裹着另一个人的手,所以只能拼命忍住那点不受控制的反应,好好牵住他。   席玙又抬起一点视线,顶着焦灼无比的夕阳看向苏冶。   黄澄澄的光给苏冶渡上一轮赤金色的光晕,那头颜色浅淡的发丝像是忽然蒙了一层更为明艳的颜色,反倒让那张漂亮出奇的脸衬得更加苍白。   低着头的苏冶,表情不似刚才回答江从风的声音那样平静。   苏冶眼睫微眯纠葛在一起, 眉尾处的红痣因为垂搭下来的眉尖,恍若一滴揉碎的血珠挂在眼旁,在澄黄甚至发红的阳光里相得益彰。   仿佛即将随着夕阳融化流淌而去。   苏冶的眼神有些发愣,如果不是相牵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动弹着,几乎像是一尊静止的美轮美奂的假人。   像席玙曾经看过的,并在心里作下“好假”评判的雕像。   半晌,苏冶轻吐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身旁漂亮幼崽的手。   “太阳下山了,阳光好烈啊。”   席玙看着他隐约发抖的指尖, 应了一声,“是啊。”   席玙没有多问,他不需要答案。   因为橙红明亮的光芒从苏冶的脸上褪去后,苏冶那双微扬的眼角仍旧隐隐泛红。   就像夕阳留下了痕迹。   电梯内的江从风在听到苏冶那声回答后就陷入了沉默, 靠在金属壁侧的扶手上一声不吭。   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出来, 是几条舒灵发过来的消息。   [风哥,你见到苏冶哥了吗?他还好吗?]   [苏冶哥那组欠了不少餐费,听说他和屿屿在顶层沙龙兼职赚钱]   [也不知道苏冶哥淡圈那么多年会不会不习惯,好担心啊]   [节目组也真是的,不让动用私库,不然就这点钱,苏冶哥有那么多解约费,哪儿至于跑去兼职]   江从风没什么表情地一眼扫下来,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   大衣口袋里的一沓钱就在指尖旁。   苏冶既然没有收下他的小费,应该是已经凑齐了欠的餐费。   江从风把钱收回钱夹。   他回复了舒灵的消息。   [见到了,他没事,你还有什么事?]   舒灵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发消息过来。   江从风略微不耐烦地把手机揣回兜里,靠着扶手等待电梯降到一楼。   “叮咚”一声,电梯在十五楼停下。   “...”江从风按下关闭键。   “叮咚。”十四楼。   “叮咚。”十三楼。   “叮咚。”“叮咚。”“叮咚。”   一楼电梯厅打开,侍应生正想问好,抬头被江从风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吓得一哆嗦。   ...   十六层三号婚宴厅,苏冶和漂亮幼崽隔老远就听见里面震耳欲聋的拍手声。   王PD适时配着解说。   “看来我们Louie小宝贝和家长赚钱赚得很顺利呢!”   苏冶在大门旁边探头看了一眼。   里面台上宋贤正在拿着麦克风献唱,新娘和新郎在旁边拼命鼓掌,Louie换了一身白色小西装,提着个花篮,在旁边一边转圈一边撒花。   苏冶瞄了一眼台上的布置和道具,心里开始打起小算盘。   除了脚手架外,那些纱缎之类的道具说不定也可以利用起来,就是不知道怎么算价格。   席玙还在想着刚才江从风那个态度,耳旁忽然洒来一阵温热轻柔的呼吸。   “崽崽,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找一佳阿姨说句话哦。”   席玙第一反应是跟着苏冶,但看了眼里面人挤人的场面,苏冶只带个摄像过去反而要方便的多,便点头答应。   苏冶揉揉漂亮幼崽的头,找到一旁被拉到席上的刘一佳。   刘一佳正拿着手机计算器算得啪啪直响,苏冶走近后叫了她一声,她才抬头反应过来。   “来啦?你们钱凑够了吗?”   苏冶点点头,悄悄和刘一佳咬耳朵,“一佳姐,你给Louie准备的惊喜怎么样了?”   刘一佳笑了起来,“Louie那个性格,准备其他的都没用,买一堆吃的是最投其所好的。小苏你呢?”   苏冶把自己的想法和需求给刘一佳说了一下。   刘一佳听完就找到新郎新娘,两位新人正沉浸在婚礼竟然偶遇大明星的兴奋中,闻言立刻答应,给了策展公司的联系方式。   “嗯...按说续租是可以的,婚宴晚场七点结束,客人不急的话可以续租。”   苏冶想了下,七点结束其实算早的。他构想的场景并不复杂,约莫一个小时就能搭建起来,九十点钟再悄悄把崽崽带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好,价格方面是?”   那边的师傅们似乎商量了一下,“反正是续租,定金就不用了,按小时算400元一小时。”   苏冶顿时肉痛起来。   一下午赚来的钱,交完餐费后至多剩个七八百,只能续两个小时,有点太赶了。   他想了想,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再想办法赚点钱。   苏冶和策展公司商量了下,最后那边同意苏冶先交两个小时的钱,后面再续。   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婚宴正好快要结束,在场的搬运师傅直接过来和苏冶确定道具单。   苏冶大概指了下,最后多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水泵吗?”   师傅想了想,“您是说可以抽水柱的那种?”   苏冶点点头。   他忍不住抿起双唇,等待着师傅的回答。   原本他没有打算要复刻那个大喷泉,那个喷泉有更为巨型精密的装置,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找到的东西。   但或许可以给崽崽弄个小喷泉,崽崽会不会开心呢。   师傅摸摸下巴,“这边正好有一个,功率还行,抽起来能抽个五六米。”   苏冶抿住的双唇一下子松开,柔潋双眼高兴地弯了起来。   另一头,席玙挑了张没人的备桌坐下,点开手机玩消消乐,玩了几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望着天花板放空。   王PD带着另一组摄制组,欲言又止。   王PD本想借这个机会单采一下幼崽,屿屿在这几天直播里,和苏冶一起荣登人气组冠一,又因为其细心成熟的性格吸引了不少粉,此刻正好是单采猛抓热度的时机。   谁知道面前的幼崽仿佛兴致缺缺,王PD使出十八般武艺,都没能得到什么有趣的互动。   她心里有点郁闷。   屿屿宝贝和苏冶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挺好玩的吗,一开始的提衣领,后面两个人之间也有不少非常有意思的小互动,怎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呢。   王PD再度鼓起干劲,“屿屿宝贝,你饿不饿呀?”   漂亮的黑发幼崽双手反撑在椅背上,椅子摇摇欲坠地翘起,只有后面的两条腿着地,危险地前后摇晃。   “不饿。”漂亮幼崽一只脚脚尖点地控制着椅子,干脆直接地回答了王PD的问题。   王PD掬了把汗,酝酿好的话没能说出来,又担心幼崽连着椅子仰倒过去。   “...哎,屿屿宝贝,这样很危险哦。”   漂亮幼崽还是望着天花板,凳子腿一摇一晃,“嗯。”   王PD:......   后面脚步声接近,王PD抬头。   苏冶手里拿着个小蛋糕走了过来,看见翘着腿摇椅子的漂亮幼崽,眉头立刻担忧地挤起。   “崽崽。”   清泉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席玙仰着头眼神微侧,看见苏冶的脸在上方俯视着他,些许发丝落下来,拂过他耳廓。   “这样很危险哦。”   啪嗒。   仅用后面两条腿摇摇晃晃支撑着的椅子一下子稳当地落在地上,漂亮幼崽点着地的脚尖也乖巧地踩稳。   “嗯。”   王PD看着漂亮幼崽,脑袋上飘出个大大问号。   苏冶把小蛋糕递给漂亮幼崽,“崽崽饿了吧,这个小蛋糕很好吃。”   漂亮幼崽极其自然地接过,“好的,谢谢哥哥。”   王PD:?????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会被笑死哈哈哈]   [哟呵,小男娃还有两幅面孔呢]   [旁边PD的怨气都要溢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草,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感觉屿屿其实不算特别乖巧的那种小孩,只是愿意在苏冶面前收敛而已]   [谢谢你收敛侠,我狠狠地磕到了。]   漂亮幼崽浅尝了下顶上的一贯奶油。   甜的。   但不是特别甜,可以接受。   席玙出声,“要回去了吗?”   苏冶脸上露出一点小心翼翼,“崽崽累了吗?”   席玙盯着,苏冶脸上这点小心翼翼很细微,甚至不容易发觉,很像之前苏冶避开与丁天天合照的游客时的神情。   “哥哥想去哪儿?”   苏冶笑了起来。   “我们去找天天妹妹和丁阿姨,好不好?”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丁天天和丁和婉转移了战场,从海岸挪到了高处山腰上的一条步行街边。   这条街修在高于海岸的一块峭壁上,靠峭壁一侧有横栏结结实实地围起,倚在这里能感受夜风带着海水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平日人气非常高。   天黑之后,步行街这边的人流量要比海滩热闹的多,各种小摊贩络绎不绝。   丁天天和丁和婉弄了两个小马扎,往街边一坐,又能吹到海风,又能继续赚钱大业。   苏冶和屿屿的到场也引起了一波骚动,等到两个人找到丁天天和丁和婉的时候,丁天天串的手链几乎已经完售告罄。   “小苏?怎么到这边来了?”丁和婉看见苏冶招了招手,跟隔壁卖棉花糖的摊主又借了两个小板凳,往身旁一放,“来坐会儿。”   丁天天抱着一把尤克里里唱歌,对两人挥手。   苏冶瞧见周围有来往路过的游客,不少人听完丁天天稚嫩的歌声后留下零钱。   附近也有许多抱着乐器的街头艺人。   苏冶心里顿时有了一点思路。   来个过气前男团成员再就业吧。   等丁天天一曲唱毕,苏冶小声探头过去,“天天妹妹,哥哥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琴吗?”   丁天天非常好说话,立刻两只小手一伸,把尤克里里递给苏冶。   周围的游客看见苏冶站起来,眼睛立刻亮了。   有不少人是在追直播的综艺粉丝,看见后大声道:“小苏哥哥是要唱歌吗?”   苏冶笑着点点头。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兴奋状态,从筹备给崽崽的惊喜开始,苏冶的情绪就无法抑制地高昂起来,幻想着漂亮小男孩看见他的礼物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苏冶很清楚这种兴奋来源何处,来源于那年在湖边圣诞夜看见的那一幕,在老妇人的那句话里死灰复燃一般升起的强烈分享欲。   很多人围在这里,苏冶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他站在台上,下面是拿着应援物欢呼的粉丝,身旁是一同在舞台上挥洒汗水的队友。   他抱着尤克里里站了起来。   一只手拉住苏冶,苏冶在细碎灯光下回神,望向身旁漂亮幼崽,眼神里蒙着一层没有褪下的兴奋。   席玙看着状态明显有些反常的苏冶,眉头极其短暂地拧了一下。   “你要在这里唱歌吗?”   苏冶脑内飞速转动着,道具他只租了两个小时,要让漂亮幼崽能及时看到的话,必须要再赚点钱续租还行。   席玙不太能理解苏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执着于节目组这个赚钱的任务。   苏冶下午在沙龙里兼职赚来的钱足够拿给节目组还餐费,甚至还有些盈余。   现在何必这样?   这里人太多,而苏冶仍旧半个身子扎在负面舆论里。   席玙想起那些铺天盖地的负评,足以印证现在一般路人对苏冶是什么看法。   现在的苏冶根本不适合在大众面前过多露脸。   直播尚且控制不了弹幕里的舆论走向,更何况这里围着这么多人。一旦有负面的言论,一人一句,可以淹没任何心智强大的人。   想到这里,席玙开口,“还是算了吧,天暗了,我们早点回去。”   丁和婉也有些担忧,不过节目组派来跟着的人手不算少,而且她也知道节目组颁布的秘密任务,大概猜到苏冶是要赚准备那份惊喜的钱。   丁天天不明所以,看着漂亮幼崽抓着苏冶的手。   苏冶笑了一下,伸手拨开被海风吹乱的碎发,“没事的崽崽,不要担心。”   席玙觉得自己抓不住苏冶的那只手。   手腕上的脉搏突突直跳,一股烦躁从他心里深处涌出。   没事什么?   身体本来就不行,甚至藏着瞒着私底下偷偷吃药,偷偷打针,遮掩着不让别人知道。   挂着一张看起来温柔平静的笑脸,把所有事情都掩住,封闭住一颗心,叫人想探都没法探到。   苏冶,你到底想干什么?   席玙垂眼呼吸了一下,把这股烦躁压在心底,再次带着看起来还算乖巧的笑容开口。   “哥哥,别去。”   背后那些摊位上摆着散落雪花的旋转水晶球,水晶里的细碎光点投在漂亮幼崽的脸上,好像透出一些让苏冶看不明白的焦灼。   苏冶伸手,手指搭在崽崽的手腕上,轻轻用了点力。   “崽崽,放心——”   抓住苏冶的手一下子收紧了,五指几乎牢牢掐住苏冶。   雪花水晶球的里的灯光随着流淌的音乐隐了过去,漂亮幼崽脸上被照亮的一块也随即暗下来,看起来像面色一下子转阴。   放心什么?   放心苏冶一走五年,没有任何音讯。   放心苏冶五年后回来,带了一身的病和秘密。   放心苏冶还是带着副假面,对谁都笑盈盈。   “...我不是说了,别去。”   暗处阴影里,漂亮幼崽一字一句张口。   这一句声音很小,PD和摄影组挤在另一头,收音根本就收不进这一句。   远处嘈杂热闹的人群里,不知道哪个方向忽然响起一声起哄。   “那什么,你不是圈团前成员吗,既然是要展示才艺,不如来一段以前团内的团舞啊!”   “哈哈哈哈,别提了,退团五年,估计早就忘了吧。”   “听说他和江从风下午偶遇,全程就没捞到过一个好脸。”   “正常啊,是我我恨死他了。”   “来一段吧苏冶!”   这几声起哄声响起后,原本热闹兴奋的游客群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Oril也算是初代神话,原本知名度就不低,再加上围过来的几乎全部都是对嘉宾感兴趣,追过直播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点苏冶的事情。   虽然平常弹幕里吵得飞起,但那也是明面之下,仅限于吃瓜群众内的讨论。   综艺开拍到现在,除了舒灵最开始的挑刺外,这件事从来没有被扯到台面上提过。   不合适是一方面,没必要也是一方面。   虽然这事能给综艺带来不小的流量,但流量大归大,吃不吃得下去又是一码事。   况且娃综的属性本就和这些不相容,一个搞不好,很有可能就被流量所反噬。   娃综里的这些嘉宾,也是摆明了不希望自家孩子沾带上这种舆论氛围,所以之前才对舒灵的行为没什么好感。   丁和婉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围过来的大半都是她的粉丝,对苏冶没什么攻击性,而且最近综艺里观众对苏冶的好感度明显是递增的,肉眼可见弹幕都平和了不少,不像一开始喊打喊杀。   而这几句起哄包含的恶意太明显,明晃晃是要把苏冶往架子上架,让他下不来台。   还特意挑在这种公共场所,节目组的人再有胆,也不敢当街做出什么行动,一不小心就会被曲解成耍大牌,扰乱公共秩序。   最难做的是苏冶。   这几句话已经把他架到了舆论中心。   如果他不跳,就会被认为确实心里有愧,不敢面对过去,更加坐实对他的负面印象,让之前积攒起来的一些路人缘全部散尽。   如果跳了...   丁和婉看了眼抱着尤克里里,被漂亮幼崽抓住,背对着人群的的苏冶。   苏冶跳得出来吗?   弹幕简直比岩浆还沸腾。   [什么情况啊??怎么就这样了??]   [MD真的烦啊,好好拍着综艺那些不长眼的搞这出干什么啊??]   [哇真的牛,他自己退的团还不让说了,圈怎么散的,真就鱼的记忆呗]   [人家也没说错啊www江从风确实没给苏冶好脸嘛笑死,真可怜嗷]   [被曾经的队友找上门的感觉爽吗,想采访一下苏冶]   [楼上傻逼吧,江从风对谁都一个表情,没看过他的节目吗?]   直播里,丁天天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忍不住躲在了丁和婉的身后。   而丁和婉的表情明显不大好看。   一些单纯的综艺粉也开始不大高兴了。   [额所以说小破综为什么非得请苏冶啊,请些安全的嘉宾不好吗?]   [别让自己身上的舆论影响到孩子啊]   [之前说苏冶回来要借娃综上位炒作,我还在想哪儿那么玄,原来是真的吼]   [...心疼其他嘉宾,本来好好录节目,突然就被卷进这种尴尬事]   苏冶黑黑站内也是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刷。   [服了,那几个起哄的明显就是专门搞事的]   [我真的困惑,我感觉这一系列事怎么专按着苏冶搞]   [+1,直播事故,偶遇队友,人群起哄,仔细一想太明显了]   [屿屿脸都黑了,感觉好像很生气]   [弹幕里又混进那些带节奏的人,现在普通观众都被带偏了]   一堆分析现状的消息里,忽然弹出一条有些与众不同的消息。   [那个啊...我就是多嘴一提,这个局面不是咱们大家一开始最希望发生的事吗?]   [......]   [qwq...小苏哥哥变成这样,真的是友友们想看到的吗?]   [...对不起,我可能要反水了,我还是忍不住心疼他啊...]   一群坚定不移地连续黑了苏冶五年的黑丝们,开始陷入了一场混乱的自我博弈。   大家一开始确实是本着来黑苏冶的想法来的。   是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变的呢?   是看到苏冶身体不对劲,还是看到五年前神采飞扬的舞台录播,慢慢想起了自己曾经跟着Oril,跟着苏冶一起激动不已的心情。   就算是黑,也很少能够持续不歇地坚持黑一个人五年。   许多直播前的黑粉忍不住揉脑壳。   可能从《小怪物们!》的综艺录制开始,苏冶终于打开那扇半天推不动的门,那张熟悉的脸露在取景框的一瞬间,大家的心情就逐渐变化。   那个门像是一种具象化的象征物,大家站在外面,苏冶站在里面,鼓捣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推开。   [qwq作为新粉说说心里话,我粉小苏哥哥时间还不是很长,综艺上也看不出来太多,对小苏哥哥的好多了解还是听你们说才知道的。]   [qwq...就是...感觉大家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qwq是太意难平了吧]   黑黑站的聊天群安静了很久,只有这位新粉“小苏哥哥的围巾”的话飘在上头。   许多黑粉看得眼眶发酸。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冒出些倔强发言。   [草,干嘛把大家说的像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一样!!]   [...我不要面子的吗!]   [?凭什么只能是前女友,男粉不配拥有姓名吗!]   [靠这是什么大型追忆前任现场]   [......苏冶这个该死的笨比男人啊啊啊啊啊啊]   [饱姐姐呢@吃饱了吗饱姐姐你说句话啊——]   [热烈欢迎十四级铁粉发表重要讲话]   [完了,是我十二级不配了]   [哈哈哈哈你们住口!!!]   饱姐姐应邀而来,速度还算快。   [@吃饱了吗:来了,刚才在忙,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吃饱了吗:咱们还没查清苏冶退团和身体的事,就看苏冶这个情况,估计出了《小怪物们!》也很难接到别的资源,如果在小怪物上出了事,我们就很难再这样直观看到他的方方面面了]   [@吃饱了吗:而且之前那群搅屎棍又来了,热度不能平白送对家!]   [好!饱姐姐说得好!]   [我总结一下十四级铁粉的这段话的重点:保护我方苏冶]   [哈哈哈哈饱姐姐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吃饱了吗:我还有以下六点要讲]   [@吃饱了吗:......]   现场人群中,一个带着宽檐帽的俏丽女生抬头看了眼,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柠檬黄色手链,继续发了几条消息。   [@吃饱了吗:大家注意不要让观众被带节奏]   [@吃饱了吗:我正在现场,随时播报周围情况]   [@吃饱了吗:...我草,苏冶怎么开始解外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席玙!速来!你老婆要跳舞了!!   -   宝贝们晚上好,今天有点事,更新是提前存的稿,可能来不及放营养液名单,我在明天的更新里补上,爱你们哦。 第039章 夜风   周围是吵闹不堪的人群, 映在海岸公路五颜六色的彩灯里,虚着眼睛看的话,像是万花筒里绚丽交叠的碎片。   冷淡又温润的海风吹过, 拂乱席玙额前的黑发, 让他看不太清苏冶现在的模样   他只能隐约看到苏冶站在夜风中,整个人飘荡摇晃,宽大松垮的外套灌了风,袖口下露出一截裹着棉质衬衫的手臂,手腕被他抓在掌中。   四处都裹挟了海风。   像即将从席玙的掌中吹散而去。   虚散的人影传来声音,“崽崽,听话。”   席玙微眯着眼睛,表情辩不出喜怒。   五指仍然抓着苏冶纤细的手腕,   我多听你的话啊。   你就不能听一次我的吗?   席玙不喜欢现在的状况,也许是因为和以前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苏冶离开那天的记忆。   那天他们照常过完全天的练习,跳了一整天的舞。走出练习室时,苏冶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感冒,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打不起精神。   席玙跑出去买药,让苏冶歇着,回来后苏冶不见了, 江从风和安思嘉说是经纪人看他身体不好,让他先回去休息。   席玙转身也请了假,给苏冶发了消息,开车回他和苏冶的一起住的地方。   在那之前, 席玙从来不信第六感这种玄乎的东西。   副驾驶上放着席玙给苏冶买的感冒药, 刹车的时候急了一些, 因为惯性滚落下去,洒了一地。   他心里莫名其妙地蓦然涌起一股恐慌。   席玙还记得那天的天气,阴冷的十一月,天气灰暗,像是即将变天,主干路上挤满了机动车。   他忍不住敲着方向盘,在心里默念。   别下雪,千万不要下雪。   下雪的话,路上一定会堵车。他等不了这么久,他想快点回去,看看苏冶怎么样。   等红灯的空当,席玙在驾驶位上弯腰,伸手去够掉在地上的药盒。   俯身呼吸的时候,朦胧白雾从他嘴里飘出,升起。   他手指夹着药盒,俯身半倚在副驾驶上抬头。   天空飘了一片雪下来,落在车窗上,一瞬间融成了一小片水雾。   下雪了。   苏冶没有听他的话,等席玙到家,家中空无一人。   ...   额前的碎发扫过席玙的睫毛,弄得他眼睛发痒,心里焦躁,一只手仍旧执拗地抓着苏冶。   一旁的丁天天左看看右看看,小姑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拽了拽妈妈的袖子。   丁和婉也不明白一向成熟冷静的屿屿这是怎么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和旁边的王PD使眼色,让工作人员想办法疏通一下人群。   席玙的眼神几乎完全定住,定在面前虚实不清的人影上。   额头忽然传来一点细碎的冰凉。   挡在眼前,吹得席玙眼睛发痒的碎发忽然被几根修长的手指拂开。   拨云见日,露出了黑发男孩精致清俊的眉眼。   触碰席玙额头的手指冰凉,拨开头发后又像是抚摸什么艺术品一般,摩挲了一下黑发男孩的眉骨,山根与眉骨相接的一小片阴影凹陷,再抚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眼前的人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苏冶站在他面前,半俯着身子,一头浅雾似的发丝被风吹得像是某种零落散去的花。   苏冶的手指从席玙的眉骨慢慢描摹到额侧,然后替席玙将微长的耳边碎发别在耳后,让那张偶尔显得有些辨不清神情的脸一下子悉数露在苏冶眼前。   苏冶脸上笑着,但眉毛却为难地微蹙,一下又一下抚着面前小男孩的眉眼。   小男孩的脸上,是一种失魂落魄夹杂着难过的神情。   苏冶不知道崽崽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不希望崽崽这么难过,他希望崽崽开开心心的,所以收集了很多小东西,想给崽崽一个惊喜。   苏冶的手指慢慢从小男孩的耳后沿着耳廓安抚似地摸了摸,最后停留在小男孩的耳骨边。   耳骨上是两个简简单单的黑色金属素圈,平时隐在漂亮幼崽泼墨似的黑发里,看不大出来。   苏冶轻轻按了下那两枚素圈,脸上怔忡片刻,揉了揉小男孩的耳朵。   “崽崽这么小,就戴耳钉了啊。”   漂亮幼崽没说话,黑发飘摇风中,像是浸入了水中的海藻一样,又像是夜里才会露面的梦神,站在潮湿微凉的海风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冶。   苏冶没再试图拉开自己的手,而是迎着风看了崽崽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一寸寸凑近崽崽。   瓷器一般冰凉的手指从席玙耳旁挪开,此刻又再度从他的颌角一点点爬了上来。   与冰凉夜风完全相反的温热呼吸洒在脸侧,苏冶弯着眼,敛着眉,凑近小男孩脸侧,落下一个裹满雪松味道的贴面吻。   温软的双唇触碰皮肤时,细微的声音在席玙耳边响起,让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我们拉过勾,不要害怕。”   苏冶解开外套的扣子,修身包裹着窄腰的棉质纯白衬衫一下子落于风里,勾出细致的线条。   他把外套披在漂亮幼崽的身上,刮了刮他的鼻子,又忍不住轻轻揉下那枚黑色的素圈,迎着幼崽发愣的眼神开口。   “崽崽,帮哥哥拿下衣服,哥哥很快就回来。”   人群的骚动声一下子更大了。   宽檐帽的俏丽女生疯狂用手机发消息。   [吃饱了吗:卧槽!!苏冶真的准备跳舞啊!!]   [吃饱了吗:衣服都脱了!!我靠!!!]   [吃饱了吗:不准脱,给我穿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离得近的街头艺人抱着吉他过来,主动请缨表示可以给苏冶伴奏,选了一首Oril以前传唱度很广的歌。   苏冶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拽下发圈咬在齿尖,反手背过脑后,把低垂束起的发丝拢高,绑成方便跳舞的高马尾。   绑头发的时候,那对漂亮的肩胛骨在衬衫内隐约起伏。   弹幕直接疯掉了,迅猛地压过了那些泼冷水的发言。   [卧槽卧槽,他要干嘛!!!!]   [难道是要跳团舞??苏冶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哈!!退团了还敢跳这个??趁早把衣服给我穿上爬!!]   [额啊啊啊小苏哥哥反手绑头发的时候好sexy嘶哈嘶哈]   [嘿嘿双手反剪被绑起来的样子好瑟哦...]   [你别太过分了!]   [如果苏冶敢跳团舞,我真的会]   伴奏的街头艺人插好了音响,扫弦声响起,周围围观的游客们讨论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办法,任谁看到前面那个跳舞的身影,恐怕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冶脸上一贯温柔的神情不知何时隐了下去,双眼像是最锋利漂亮的宝石,周围的灯光都是暖光,映在他眼里却变成了一种锋芒。   他的头随着动作高昂,修长白皙的脖颈挺拔扬起,露出细细的颈骨,在雪白的皮肤下随着呼吸滚动。   高高束起的马尾扫过那轮脖颈,在紧致窄薄的腰部转动的同时,发梢扫过半张垂着眼的侧脸,一点红似鲜血的眉尾痣从中露出。   冷淡到极致的神情,但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凌厉又漂亮,每一个转身都严丝合缝地咬死在低沉的重音上。   恍惚间,好像和五年前在台上佩着麦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海风微凉,但苏冶脖颈上蒙着上一层细细的薄汗,在各式各样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宛若一颗刚从海水中褪出的洁白蚌珠,滑落一两滴水珠,顺着莹润的外壳淌落。   顺着衬衫的皱褶,仿佛能看到包裹之下牵扯拉伸的肌肉。   没有一个人觉得海风太寒凉,因为包裹在其中的苏冶实在太有杀伤力,像一团融化冰晶的火,激得人头皮发麻。   太漂亮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唯一想法。   不少人在录到一半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摄制的按钮。   细雪虽然轻盈,缥缈,一触即化,但如果迎着风落在人的脖颈里,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激起人们最本能的感官反应。   苏冶的最后一个动作停留在一个背影,头部微侧,高马尾倾斜下来,丝丝缕缕缠绕在蒙了薄汗的脆弱脖颈上,脖颈皮肤随着还未平稳下来的呼吸一起一伏。   眼神里的凌厉还没有褪去,微扬的眼尾因为激烈动作发红,和冰寒的眼神放在一起,一冷一热,张力十足。   旁边伴奏的艺人张着嘴,最后一个扫弦过后,场面一度陷入沉寂。   苏冶喘息了几秒钟,像冰块分解成了雪花,凌厉的眼神开始逐渐化开,慢慢转成一种迷糊又柔和的神情。   绷紧的眉尾放松,一双漂亮狐狸眼慢慢弯起,贴在脸侧的发丝晃荡开。   他站在人群前鞠了一躬,一只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贴着自己的脖颈,无意识揉了揉。   在场人群还是一片寂静,连带着直播的弹幕都清空了,画面上只剩下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的苏冶。   苏冶揉了会儿脖子,微长的睫毛扑了两下,收手抱着胳膊肘,开始有点不安和尴尬。   是不是他太勉强了,毕竟五年没有跳过舞了。   该不会出丑了吧?   但他刚才感觉...还可以啊。   苏冶斟酌了一秒,开口道:“给大家献——”   “啊啊啊啊啊!!苏冶!你...啊啊啊啊你你啊啊啊啊!!”   人群里忽然爆起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苏冶一个激灵,看见带宽檐帽的俏丽女生站在人群里,手腕上带着个熟悉的柠檬黄手链,在那里激动得又哭又笑,语无伦次。   女生说不出来话,气得跺了跺脚,最后在原地狠狠地鼓起掌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像是涟漪一样,周围人群也回过神来,震破天的拍手声响起。   “小苏哥哥!太精彩了!”   “苏冶!加油!”   “跳的太棒啦!!”   “好厉害啊!!”   俏丽女生边鼓掌边大叫着,泪流满面,“衣服,快把衣服给我穿上!!!”   “是啊,今天又降温了,别冻着了!”   “被风吹着就不好了,注意保护身体啊!”   “把身体养好,下次在舞台上再跳一次吧小苏哥哥!”   不知道又是哪里爆出一声高喊。   “苏冶!你是最棒的!等你五年了,这次不能再走了!不然我杀了你然后紫砂!!”   人群笑了起来。   停滞清空的弹幕又滚动起来。   最后一条还停留在“如果苏冶敢跳团舞,我真的会——”   [我真的会喊他老婆啊啊啊啊!!]   [滚啊啊啊啊啊不准喊!!这是我老婆!!]   [你们不要意淫别人老婆OK?]   [我%&*)^*$&苏冶你……&#*&%#]   [草友友是激动到滚键盘了吗]   [我和我离婚五年的老婆!!!]   [你们爬啊!!!]   [人间细雪一点红呜呜呜啊啊啊啊五年了我狂哭啊啊啊]   [?没记错的话楼上这位是之前狂刷人间盐粒那个吧,这ID我记得很清楚]   [?你认错人了,不要在我老婆直播里挑拨离间]   吃瓜群众一整个就是目瞪口呆住了。   [我淦,这些人不是苏冶黑粉来着吗?]   [你们黑粉真的好几把怪啊...]   [啧,早就看出这群黑粉动机不纯,嘴上说着黑,心里把苏冶那些小习惯记得比谁都还清楚...你们黑粉站地址在哪,我要来检查一下你们有多少存货]   [想空手套白狼,我看出来了]   游客里,那几个起哄的人早就没了影。不少行人走过来,对苏冶说出或是祝福或是夸赞的话,留下零钱,再忍不住悄悄地多看漂亮青年一眼。   那个宽檐帽的俏丽女生最夸张,边哭边笑,反手就掏了几张红票子出来,弄得苏冶赶紧叫她收回去,不要给这么多。   最后那个女生擦掉眼泪,收起苏冶劝回来的钱,站在苏冶面前很认真的开口。   “回来了,就不要再走啦。有人在等你呢。”   苏冶迎着海风微微眯眼,反复默念了几遍这句话,轻轻应了声“好。”   丁天天借给苏冶的尤克里里没有用上,但是小塑料桶派上了大用途,里面杂七杂八装满了零钱。   丁和婉见没有出岔子,松了口气,搬着小板凳过来帮忙点钱,真心实意地落下一句。   “小苏,你的实力真的很不错,未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苏冶笑着谢过她。   “我帮你点,你去穿件衣服。”丁和婉摆摆手。   苏冶“嗳”了一声,把塑料小桶给丁和婉,转身寻找着崽崽的身影,然后一愣。   漂亮幼崽仍旧抱着他的外套,站在临海的护栏前,一动未动。   苏冶跳舞前他是怎么站着的,苏冶跳完后他仍旧是同样的姿势和位置。   苏冶口中那句高兴的“崽崽”没能说出来。   周围行人匆匆从而来,匆匆而过,短短的瞬间,多少面孔变了又变,略过眼前。   而漂亮的黑发男孩安静地定格在那里,头部低垂,发丝被风吹的微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苏冶心里某处,莫名其妙地泛起细密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男孩安静看向自己的眼神太过沉寂。   漂亮幼崽的眼睛好像有些微红,像是被海风吹着了,但和那份异于常人的安静融在一起,又像是一种不可让人察觉的狼狈。   刚才自告奋勇为苏冶伴奏的街头艺人站回旁边的摊位,唱着一首外文歌,婉转柔和的歌声裹挟着风吹过来,吹在两人身边。   “真希望风能够停下。”   “否则向着你吹去的这颗心该如何是好。”   风越吹越大,漂亮幼崽终于有了动作。   他走过来,把苏冶替他披在身上的外套脱掉,递还给苏冶。   “你的衣服。”   “...啊,谢谢崽崽。”   苏冶接过,低头扣扣子的一瞬,再抬起眼时,临海的护栏前空荡荡,漂亮幼崽不见人影。   苏冶心里一空,顾不得把领口的扣子扣好,站在原地大声道:“崽崽?!”   没有应声,但身后不远处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   苏冶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伸手想要帮漂亮幼崽一起收拾,“崽崽啊——”   漂亮幼崽低着头,避开了苏冶的手。   苏冶微愣,看见崽崽自己把东西收拾好,拉好双肩包的拉链,背在背后。   漂亮幼崽安静地站起来,一步不停地略过苏冶的身边。   “我想回去了,我累了。”   苏冶伸了个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被风吹得又凉了一层,微动了一下后才收回来。   旁边街头艺人的歌声没有停,隐隐约约在空中摇晃。   “我的故事,我的感情,你全都不知道吧。”   “将我吹散于风的季节又来临了。”   “让我悲伤不已。”   席玙微低着头,呼吸进肺里的微凉海风缥缈不已。   每一次呼吸,心脏收缩,血液静静流淌过全身,嘴边白雾逸出,在冷空气中即刻消无,似乎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他一直在执着于某种抓不到的东西。   漂亮幼崽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远,如同醒来后逐渐淡却的梦境。   苏冶一颗心沉得喘不上气来,脚步刚迈动,丁和婉的声音叫住了他。   她提着小塑料桶过来,“点好了,一共一千零三十二。”   苏冶只能停住脚步,眼神盯在崽崽的身上,嘴巴对着旁边的人开口,“谢谢丁姐。”   “不客气。”丁和婉把钱递给他,笑着轻声开口,“辛苦你了,这下应该凑够屿屿的惊喜钱了吧。”   苏冶喉咙滚动了一下,“嗯,够了。”   他拿好钱,认真展平,放进胸包的夹层里,又向附近摊主借了个纸袋子,把那束紫丁香宝贝似地用旧报纸包好收好。   沿街有很多小吃摊,苏冶路过一个手工面包铺的时候停了下。   摊主知道苏冶,眼睛都亮了,赶紧开口,“小苏哥哥!要买点面包吗?”   苏冶点点头,看着五花八门的面包有点犹豫。   摊主指了指一筐颜色轻盈缤纷的马卡龙,“小苏哥哥要是想买给屿屿的话,不如买点马卡龙,小孩子们都很喜欢的!”   马卡龙的颜色很梦幻,像之前和崽崽在山腰上住的糖果小屋。   “嗯...”   苏冶刚想开口说那就买一点,忽然心里顿了一下,转而指了指旁边的可颂,“装两个可颂吧。”   马卡龙太甜了。   摊主很利索地包起来,“给小苏哥哥打个折,小苏哥哥Fighting!”   苏冶安静地笑了笑,“谢谢你。”   他步行走过一整条街,临到街尾时,手上杂七杂八多出一堆口袋。   飘着雪花的水晶球,半糖的珍珠奶茶,几个面包,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可以用来布置给崽崽的惊喜。   想到这个,苏冶的心稍微轻快了些,连脚步都快了不少,最后干脆小跑了起来,迎着夜风跑到酒店自有的码头。   他站在码头前看了眼,海面黑梭梭的,几条船在码头的灯光下微晃,看不见小男孩的身影。   苏冶抱着一堆口袋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屿屿呢?”   旁边王PD扛着器材小声道:“小苏哥哥忘啦,屿屿说他先回去了。”   苏冶愣住,抱着一堆东西站在码头边。   夜风变得更凉了,他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连带着说话都有些颠倒不清。   “回去了啊,我以为我们一起,崽崽是说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王PD看了眼不安又慌乱的苏冶,有点不明白苏冶这是怎么了。   幼崽玩累了先回去的事情也很正常,中午的时候太阳大,丁天天也先行回去补了个午觉,下午才和工作人员出来找丁和婉。   王PD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的苏冶似乎特别需要有人在身边回应他。   她笑着,“没事啊小苏哥哥,等你回去,不就能见到他了吗。”   苏冶转头,眼神很茫然,“是吗?”   王PD被苏冶的表情晃愣了一秒钟,用力点点头,“肯定是的,小苏哥哥别担心。”   “哥哥。”袖口突然被人拽着晃了一下。   苏冶几乎立刻低头。   丁天天拎着个小桶,站在他身边,远处丁和婉在和工作人员说着话。   “我本来想留两串手链给哥哥和屿屿弟弟的,结果都卖完啦...哥哥你不要难过,我明天再串两串给哥哥。”   苏冶慢慢回神,浅浅地笑了一下,“好,谢谢天天。”   丁和婉走过来,“咱们快回去吧,降温降得太快了。”   苏冶心里跳了下,三个人坐上船,上岸后分开各回各家。   “苏冶哥哥再见!”丁天天在远处挥了挥小手,苏冶站在原地也晃了晃。   他转身,和王PD一起回了靠海岸的玻璃小屋。   小屋内只亮着穹顶的吊顶,有些昏暗,苏冶在小屋外遥遥看了一眼,看不见漂亮幼崽有没有在里面。   海岸边,策展公司的人扛着道具等在那里,和摄制组站在一起没有任何违和感,仿佛也是扛着器材拍摄直播的工作人员之一。   苏冶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抱着自己的包过去。   工人看见苏冶后相互对视一眼,刚想张口,被苏冶有些急切又带了点兴奋的语气打断。   “步行街上有卖灯光装置的,我买了一些回来,可以和灯串互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零零碎碎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还有玻璃纸,揉碎覆在灯泡上的话效果应该很漂亮。这些碎水晶,我想挂在——”   苏冶越说越起劲,工人不得已,只好开口打断了他。   “苏先生,之前商定好的道具可能没办法布置了。”   被打断的苏冶抬头,脸上还挂着细碎的笑意,“...嗯?为什么?”   王PD和旁边摄像大哥交头接耳了一下,摄像大哥说完话后脸上露出浓浓的可惜。   沙滩上,苏冶半蹲着,身旁周围一圈的地上都放着他零零碎碎收集来的,想着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   他像是衔枝筑巢的鸟儿,找遍了能搜集到的最精巧漂亮的小玩意儿。   工人们忽然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扛着道具和脚手架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王PD瞧了眼苏冶凝在脸上的笑容,笑容里夹杂着一些近乎稚子般单纯的困惑。   “小苏哥哥,天气预报说——”   天空飘下一片雪,落在苏冶的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雪花顺势滚进他的眼中,消融成一片冰凉。   “——今晚会有雨夹雪,已经开始下了,海岸这边天气因素,肯定没办法布置了,出不了效果,而且会很危险。”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礼物是肯定会送出去的,会以比现在更棒的方式,现在暂时还不行。   冶和玙之间还有尚待解决的问题,在这些理清楚前,就算礼物送出去了席哥也很难感受到太多弦外之音,对于冶冶来说也只是不自觉借着这个逃避一些事情。线不理清,再缠在一起也还是一团乱麻,为了让冶冶不要逃避,这里是必然的,为了一个更好的重圆,笔芯!   时间线上没什么刀了,放心放心。   对了,从风弟弟其实是嘴笨不会说话,宝贝们应该能看出来哈哈哈。   本章引用的歌曲原文打出来乱码,我补在大眼,抱歉。   - 第040章 记忆   苏冶的笑容停留在脸上, 然后一寸一寸地消退了下去。   王PD心疼得不行,说完后连忙摆手,“没关系的小苏哥哥, 这是不可抗力因素, 节目组不会判定小苏哥哥任务失败。”   苏冶胡乱点点头,没说话,伸手抹掉扑在脸上又融化的雪花。   很冰,很冷,带着凉凉的湿意。   王PD还和身后那几个租赁公司的工人协商着什么,那几个工人商量了一下,伸头探脑看了眼蹲在海岸边上的苏冶。   苏冶和工人们原本商定的位置离岸边非常近,海水漫上来, 又退下,打湿了苏冶的鞋尖,苏冶忍不住蜷了下脚趾,双膝并拢了一些。   天公不作美,工人们也觉得很遗憾,没有扣除押金,只是收了一个小时的租赁费,没敢打扰苏冶,把剩下的钱给了王PD。   天气差, 码头关的早。工人们扛着道具往回走,几个人临走时忍不住望了眼。   苏冶仍旧蹲在沙滩上,身边摆了一堆零碎的小东西,抬头望着落下雪花的天空。   王PD把钱还给苏冶, “...小苏哥哥, 你点一下, 还剩下很多,明天可以和屿屿一起吃一顿好的呀!”   PD按理是不可以跳过节目组流程擅自给嘉宾出主意的。但苏冶脸上的神情实在是太让人心疼,王PD也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任务要保密的原因,旁人不知道,但作为PD一直跟着苏冶的她很清楚。   苏冶今天一天,为了这一晚的惊喜,准备了多少细碎堆积起来的努力。   苏冶望了会儿天空,听见王PD在旁边隐隐约约地说话,回过神来收下钱,低头收拾沙滩上摆着的小东西。   浅雾似的高马尾从肩颈滑落下来,苏冶后背微躬,发梢扫在了地上,带起一道道浅淡的痕迹。   他又搞砸了。   没能准备好给崽崽的惊喜。   小男孩抱着他的外套,安静沉默地站在临海步行街边的画面浮现出来。   王PD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没事的小苏哥哥,我们先回去吧,雪下大了,屿屿肯定在等你呢。”   “好。”苏冶本意也不想让摄制组难办,收拾好东西后把包垮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起身。   王PD心里心疼又愧疚,赶紧伸手分担了几个手提袋,第一次在心里共情嘉宾,大骂阴比导演组不是人。   走了几步,苏冶回头看了一眼。   海岸线暗沉晦涩,岸边打起一个猛烈的浪花,拍在岸上,刚才一行人留下的脚印顷刻抹平消无,沙滩光洁平整。   就好像这一场未能送出的惊喜,从头到尾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他收回眼神,继续往玻璃房那边走。   “小苏哥哥...没事吧?”到了球形晶莹剔透的景观房前,王PD把东西放在门廊下,担忧地多问了一句。   苏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虽然这几天下来王PD看出他本来也不是多话的性子,但苏冶平常还是会偶尔静静听一听身边人的闲谈,然后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但现在的苏冶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路上无形隔出一个打不破的壁垒。   “没关系。”苏冶接过其他东西,“谢谢PD。”   王PD赶紧摇摇头,往房内看了眼。   房内还是只亮着穹顶的吊灯,没有其他光源,显得有些昏沉,乍一眼也没看见漂亮幼崽在哪里。   不过,应该没关系吧,这组嘉宾和幼崽可谓是本季相处的最好的一对了,连丁天天和丁和婉都闹过分歧,但始终没有看到屿屿和苏冶之间有过什么相性摩擦。   直到今天。   王PD挪眼,看了下苏冶没扣紧的外套纽扣,一截伶仃锁骨露了出来,骨骼处微微泛红,像在炎热夏季里运动过后泛出的热意似的。   “扣子,小苏哥哥,注意保暖,晚点肯定还会降温的。”   王PD没想太多,比划了下就带着其他工作人员离开了。   苏冶正在发呆,闻言低头把领口的扣子扣好。   他站在玻璃门前,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时犹豫了一下,心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黯然。   一路走回来时头轻脚重,苏冶反复想着王PD犹豫又泄气的声音,被海浪抹平的沙滩,站在海风里沉默不语的崽崽。   到了门前,才在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苏冶站在风口想了很久,才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种情绪大概是“遗憾”。   他的人生中有太多的遗憾,原生家庭,母亲的病,戛然而止的演艺事业,还有自己闹剧一样无疾而终的恋情。   相比这下,这份遗憾似乎应该显得微不足道。   但苏冶头重脚轻地走到门口,并且不知如何推门为好的时候,才发现这份遗憾给自己造成的打击原来如此之大。   苏冶今天一天都吊着一口气,来面对昔日队内老幺的质问,街边被起哄的难堪。   因为夜晚还有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其他的便都不足为道。   现在,这口吊着的气终于吐出来了,连带着其他呼吸一起,消失在了冷空气中。   苏冶手指摸索出雾剂,按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揣好后推开门进去。   “崽崽?”   没有应答。   房内很安静,显得有些空旷,只有苏冶自己的声音环绕其中。   苏冶搭在顶灯开关上的手指挪开,看见靠里面的那张床上被子隆起一个鼓包。   崽崽睡了?   苏冶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崽崽好像生气了,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崽崽睡着了,本应该松口气的。   小孩子气性小,忘性大,也许睡一觉起来就消了气。   可这没让苏冶好受多少。   崽崽在他心里,始终和其他的小孩子不一样。   苏冶压下自己的情绪,轻手轻脚地把手中的袋子搁好,把飘着雪花的水晶球摆在漂亮幼崽的床边的矮柜上。   水晶球颇有分量,苏冶摆弄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床头灯的玻璃灯罩,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叮”一声。   他全身都僵硬起来,维持着那一瞬的姿势站了很久,屏着呼吸,看见床上没有动静后,才轻轻松口气,坐在自己的床边。   崽崽睡得真沉。   苏冶手指无意识地继续摸索向其他东西,忽然摸到一把尤克里里,还有一束抱在旧报纸里的花束。   他回过神来,想起了那束紫丁香,赶紧小心拿了起来,揭开报纸,看见外轮的细小花朵已经蔫了不少。   一阵失落泛起。   苏冶还是找到上午早饭用过的花瓶,把里面已经枯萎的花取出,将紫丁香插了进去。   放好后,他又拿出那把尤克里里。   是丁天天借给他的那把,大概是小姑娘忘了要,他也忘了还,就塞到了袋子里一起提了回来。   苏冶从床边站起,盘腿在漂亮幼崽的床边坐下,手指按在冰凉的琴弦上,尤克里里发出细小的振鸣声。   “崽崽,哥哥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苏冶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床上当然没有声音。   苏冶的嗓音放得极轻,“我唱一首我很喜欢的歌,崽崽听了之后,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安静的房内除了振鸣音与他的声音外,只有外面已经下大的雨雪,一下一下扑打在玻璃上。   “崽崽不说话,我就当崽崽同意了。”   苏冶的头有些闷痛,他解开束着的高马尾,一头发丝瞬间披散下来,乖顺地贴在他绷紧微躬的后背上,浮了层浅银色的月光,在昏沉的房间内摇晃。   他手指轻按琴弦,浅呼吸了一下,像一声小小的叹息,随即缥缈轻灵的歌声流出。   “无心怪罪黎明匆忙,未及将薄雾拢于身旁。”   “从来懒怠刻意遮掩,才能回想起原本模样。”   坐在地上的人自顾地轻吟浅唱,房间里飘散着苏冶独特的嗓音。   苏冶的声线不同于团内的其他三名队友。   老三席玙自不用说,有一副天生就能抓人心神的嗓子。老幺江从风则是攻击性极强的低音,老二兼队长安思嘉是元气满满的清亮音色。   而门面担当的老大苏冶,气息匀净,声音是极其独特的犹如雾气一般的声音,不像席玙那样一出口就捕获人心,而是听了一段之后,听众才恍然发觉自己早已追随这股雾气而去。   那时经常有粉丝说,苏冶这个嗓子,像是能疗愈他人的人鱼歌声。   苏冶低着头,不缓不急地唱完第一段,雾气渐渐散去,剩下尤克里里琴弦微颤的尾音。   他低头,慢慢将肺里最后一点气息逸出,大脑泛起一点缺氧似的眩晕感,但还不至于发病的程度。   这一曲唱完,苏冶安静了很久,床上仍旧没有动静。   苏冶把手提袋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还带着一点热气的可颂,半糖的珍珠奶茶,像半夜偷偷带来礼物的圣诞老人一样,摆在已经放了雪花水晶球的矮柜上。   温热的奶茶快要凉掉了,苏冶搓了搓自己的手,凑在唇边哈了好几下热气,把那些白雾拢在手心里,捂住奶茶纸杯。   热度源源不断从奶茶纸杯内涌入苏冶的手心里,他担心自己是在帮倒忙,只能松开捂着纸杯的双手,重新把奶茶往矮柜上放。   矮柜上,水晶球里缓缓飘着雪花,苏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很好听。”   身后传来声音。   一只手在苏冶背后右边绕过来,直接从他的手里拿过那杯奶茶,又从苏冶手心里抽出奶茶的吸管。   窸窸窣窣的塑料纸声音,随后“咔”的一声。   苏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从漂亮幼崽的床边站起,又因为站得太快,一阵头晕眼花。   “崽崽?!”   苏冶控制不了自己发黑的双眼,直接一屁股坐回了床边,上半身仰倒在床,把那个被子鼓包瞬间压瘪下去。   长发凌乱散落在床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花。   苏冶躺在床上眨了眨眼,从仰视的角度看见崽崽带了些线条感的下颌角,嘴里咬着吸管的塑料包装,正垂着眼把吸管扎进奶茶塑封里。   漂亮幼崽的动作非常利落,力度精准,第一下就用吸管尖扎穿了结实的塑封,顺利浸入温热的奶茶中。   插好吸管后,漂亮幼崽才偏过头去随意吹了口气,咬着的塑料包装一下子吹落下来,落进床边的废纸篓里。   苏冶倒在床上,愣愣地看着。   “...崽崽,你没睡觉吗?”   席玙吸了口奶茶,牙齿咬住软弹的珍珠,碾的稀碎后咽了下去。   “才九点过。”   苏冶还是有些头晕脑胀地发愣,“哦...”   漂亮幼崽喝了口奶茶后,又扫了眼矮柜上那些东西。   “这些都是给我买的吗?”   苏冶闻言,撑着床坐起来,耳边有几缕发丝还凌乱搭着,“嗯,都是给崽崽买的,崽崽吃吧。”   漂亮幼崽伸手捞过一个可颂,尝了一口。   咸口的,挺好吃。   席玙敛着眉垂着眼,垂搭下来的睫毛慢条斯理地随着眼神挪动,视线落在苏冶脸上。   “哥哥刚才说,很喜欢那首歌?”   苏冶手指扣住尤克里里的边缘,大脑像一团揉不开的糨糊似的,分不出精力思考其它。   他带着点细碎的笑容,安静了一两秒,看着崽崽这张漂亮又熟悉的脸,诚实地点了点头。   “嗯,很喜欢。”   漂亮幼崽一下子靠近了,脸贴脸,近得就像刚见到的那天,连睫毛似乎都能纠葛在一起。   “有多喜欢?”   苏冶缓慢眨了下眼,细碎笑容涟漪般放大,脸颊不知何时起带了一点茱萸的颜色。   “特别特别喜欢。”   漂亮幼崽也眨了下眼,睫毛好像轻扫到苏冶的眼睑,苏冶迟钝的大脑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   崽崽在说话,“为什么喜欢?”   苏冶双唇动了动,这点距离,一张一合间,席玙能看见微红舌尖配合着气息,吐出能听懂的字。   “很好听啊。”   苏冶没怎么听过其他人的歌,因为席玙的歌就已经足够。   漂亮幼崽的睫毛好像不动了,他凝视着苏冶看了一会儿。   苏冶的眼神很真诚,没有说谎。   他就是这么想的,很好听而已。   可能换另外一首优秀的作品,他也会这么回答。   席玙心里有些烦,挪开眼神,牙齿狠狠一连碾碎好几颗珍珠。   “啊,这样。”   苏冶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床边,在席玙烦躁不已的时候掀开被子,钻进了温暖厚实的被窝,只剩下披散着长发的头露出来。   一双漂亮眼睛看着一条腿盘在床边,一条腿垂在地上的席玙。   席玙抬头才看见苏冶这个样子。   “你要睡了?”   “崽崽还生气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席玙躁烦不堪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看着苏冶,“我为什么要生气?”   苏冶今晚好像老实了很多,有问必答,也不会用其他话题含糊带过。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崽崽生气了。”   席玙听着这句“不知道”,半天没出声。   怎么能不知道?   苏冶怎么能说不知道?   席玙耳边响起一点模糊细小的声音,像是受情绪趋势的幻听。   他从床边站起,一步步到苏冶的床头蹲下,视线和苏冶从被子里露出的双眼齐平。   席玙拉了下苏冶严严实实拢住自己的被子,苏冶乖顺地松开拽着被子的手,任由席玙慢慢掀开。   苏冶细白的脖颈露了出来,带着点热气,纠葛在凌乱的发丝中。   席玙垂着眼,手指缓慢抚过那截脖颈,勾去纠葛在上面的发丝,让贝珠在蚌壳内无所遁形。   手指贴在了细长挺拔的颈骨上,属于苏冶的脉搏在皮肤下跳跃着,自他的手心串联起苏冶的心跳。   席玙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更躁狂,还是苏冶这份脉搏更生动。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他轻声开口,掌心完全贴合在苏冶的脖颈上。   五岁孩童的手掌还是偏小,中指和拇指完全展平,也仅能环绕苏冶的脖颈半周。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他,握住苏冶的脖颈,食指和中指掐住苏冶的颈后,拇指摩挲细白颈骨旁的脉搏,这些动作一只手就足够。   苏冶缩了一下,脖颈下的锁骨随着呼吸张合,像精美绝伦的艺术装置。   “...好痒啊。”   苏冶一张脸衬着凌乱发丝,小声嘟囔了一句,抱怨似地蹙起眉毛,眉尾痣从发丝间滚落出来。   席玙没有收回手,而是盯着苏冶的眼睛慢慢出声。   趁着这个苏冶过分老实的夜晚。   “你当初为什么要突然退团?”   他真正想问的是,苏冶为什么要突然不置一词,甩掉他离开,五年杳无音讯。   但席玙还残留了一丝理智,没有问出这个过于直白露骨的问题。   席玙手旁的那截锁骨忽地缩紧,肩颈下凹起一片阴影深窝,然后又慢慢放松,让丁点月光洒进里面,漂亮的不可方物。   “因为这样对大家都好。”   苏冶眼神有点飘忽,很难说清楚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有嘴里溢出这一句低语。   他的头从头昏脑涨逐渐转变成了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阵阵耳鸣声,努力分辨出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思考能力已经涣散,苏冶出自本能,给出自己的答案。   记忆伴随着头痛纷扬闪现出来。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很多时候苏冶已经能刻意克制住自己不要主动想起。   久而久之,苏冶以为这段记忆已经被他埋藏在角落里。   但头痛得火烧火燎起来,他才发现记忆永远不会褪色,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悉数拔出。   苏冶也在恍惚间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段记忆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这么清楚。   比如这阵细密的疼痛,疼痛中席玙出去买药的脚步声,会议桌对面推过来的解约合同,经纪人欲言又止的脸。   那天是他第一次哮喘发作。   苏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犯过这种病,最多是感冒发烧的时候会有些胸闷,但不至于喘不上气的程度,压根没有往哮喘方面想过。   那天也是一样,因为降温,他练完舞后推开练习室的房门,迎面被冷风吹了一下,开始犯起头疼胸闷的毛病。   席玙让安思嘉和江从风看住他,自己跑出去买药。   在席玙走后,经纪人过来,说有事情要和苏冶商量。安思嘉和江从风没多想,也没有理由阻拦,让经纪人带走了苏冶。   然后苏冶进了那间会议室,对面公司高层推过来一份资料。   “这是不是你母亲的病案本?”   苏冶只打开看了一眼,第一页就贴着他母亲苏韵在法庭上穿着拘束衣,坐在轮椅上受审的照片。   胸口那阵二十年里从未越过线的沉闷感一下子突破了界限,他记得他坐在会议桌旁大口大口的喘气,经纪人被吓了一跳,母亲的病案本掉在地上,白纸黑字散了一地。   苏冶那时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呼吸声可以带着破碎撕裂的声音。   他因为这阵突发哮喘,被紧急带往公司的医务室,吸入雾气之后才好了一些。   然后公司给了他一份解约合同,理由是苏冶的身体不足以支撑男团高强度的唱跳工作,很有可能会拖垮Oril全团的进度。   因为这是星立单方面解约,补偿给的很优渥,一笔相当可观的解约费,很好地拿捏住了母亲需要大笔诊治金的苏冶。   要求是对外无条件宣称是个人原因退团,不能透露出是公司解约,即使对队友也不能开口,并且五年内不得出现在任何镜头之下。   那时候的苏冶自然一时半会无法接受,和高层争论了很久,最后高层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你的队友都是无限潜力的新人,难道因为你自己的原因,就要拖垮埋葬他们所有的可能性吗?”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情况,你在团里就是个定时炸弹,只要你多呆一天,炸起来其他三人一个都别想拎干净,都会被你拖累。”   苏冶没能再作出任何反驳。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队友的理想和抱负。   老二兼队长安思嘉在公司做了五年练习生,连续错过了三个团,最后才被Oril一把带了上来。   老幺江从风为了团内的练习和活动,大学甚至推迟了一年入学。   还有平时看着懒散无心的席玙,其实和苏冶一起窝在沙发里做了许多计划。   最终他签下了那份解约书。   星立的准备很充分,甚至在苏冶签完解约书后就告知他已经安排好了机票,让他尽快打包好行李离开,不要再和其他队友打照面,让大家安心继续工作。   小姨苏岚知道了他的情况,替他拒绝了公司安排的保姆车,亲自开车送他回和席玙住的房子,帮他一起收拾行李。   那天是个艳阳天,天空万里无垠。   苏岚在客厅里打电话交接工作,他在卧室里收拾自己的衣物,按席玙教他的收纳法,一件一件卷好塞进行李箱里。   苏冶恍惚着,忍不住在心里抱着一点可怜的幻想,胡思乱想。   下雪吧,请下场大雪吧。   要是下大雪的话,说不定飞机会误点,说不定会延期,他说不定还能和席玙再见一面。   苏岚在客厅里挂掉电话,站在合拢了门的卧室旁压住愤怒的情绪,小声开口。   “小冶,小姨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你妈妈的病又复发了,她需要见你。”   苏岚站在离卧室半米远的地方,尽力用最轻柔的语气讲出来,但卧室里始终没有传来苏冶的应答声。   最后苏岚感觉不对,直接推开了卧室门。   苏冶倒在行李箱边,手里抓着手机,嘴巴传出断断续续喑哑难听的喘息声,眼泪流了满脸。   手机里是一条消息通知,是席玙发来的。   [水水,好好休息,我在路上,马上就到家。]   苏岚看见苏冶这个样子,当即哭了出来,抱着苏冶联系司机上来帮忙。   苏冶倒在苏岚的怀里,看着苏岚的眼睛,泪水不断地涌出来,淌进他微张的嘴里,咸得发苦。   司机很快带着药跑上来,把苏冶背了下去。   苏岚留在后面,只拿了必要证件,把钥匙还给房东,带着苏冶离开。   空气从肺部一丝一丝挤出,窒息感淹没全身。   苏冶的视线发花,半空中似乎升起许多斑斓光团,他觑着眼去看,什么都看不清。   苏岚手足无措地抱着自己漂亮却痛苦不堪的外甥,带着哭腔催司机开快点。   手机被放进外套口袋,苏冶的手被苏岚握着,他神志缥缈涣散,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因为哮喘发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想走。   我想见席玙。   能不能再等等,再等一会儿就好,他马上就回来了。   ...   为什么只有我。   小姨,我好难过。   任何字眼到苏冶嘴边,都变成了刺耳破碎又尖锐的喘息声。   *   作者有话要说:   乖乖,没事的,席玙来见你了(虽然缩水了点)   -   爱你们哦! 第041章 发烧   空气陷入胶着的沉默之中。   苏冶从回忆中跳出, 恍惚间有些分不清如今躺着的地方是哪儿,只能隐隐约约觑见脑袋旁边似乎有个水晶球一样的东西在转。   里面飘着雪花,余光里看着像一团团五彩斑斓的光团。   露出的一截脖颈一点儿都不冷, 反而一片温热, 衬着底下半轮从衣领中滑出的肩头发凉。   苏冶不知道脖颈为什么这么温暖,只是忍不住缩了缩,想把露出的半个肩头也拱进这份温暖中。   接着,他隐约看见自己床边蹲着个人,黑漆漆的头发坠在额前,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他一转不转地看,连眼睛都不眨。   苏冶不由自主停下动作, 也侧着脸看着这双眼睛。   看了很久之后,他露出个笑容来,眼圈发酸发涩,还发干,隐隐生疼。   那句“对大家都好”说出来后,席玙就再没有吭一声。   覆在苏冶细白脖颈上的手也没有挪开,只是不像刚才那样细细描摹着莹白皮肤下的骨骼,而是安静地搭在上边,一动不动。   席玙的视线边缘开始隐约发暗, 面前侧躺在那里的苏冶似乎变成了画布上的一幅画,伴随着一阵有规律的节奏震颤。   他最开始以为是苏冶在呼吸起伏,后来才逐渐意识到,是他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 翻涌的气血流经过心脏, 让视觉不再稳定, 跟着心跳一起振动。   什么叫对大家都好?   席玙的后槽牙咬得死紧。   苏冶凭什么自顾自地去评判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被喜欢的人毫无理由一脚踹开,丢下他一个人到处寻找,发疯抓狂。   五年后这个人又回来了,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安心又满足的笑容看着他,就告诉他这么一句话。   “对大家都好。”   席玙从来没有怀疑过苏冶的本性,苏冶是那种包裹在柔软之下的刚硬,初看脆弱易折,实则柔韧得不行,不是被人呼来喝去的性格。   只要苏冶出了声,只要苏冶说出了这句,他一点儿都不会怀疑苏冶是否在花言巧语粉饰自己。   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知道苏冶不是那样的人。   苏冶既然那么说了,那就说明他真的是那样想的。   但席玙还是忍不住想一字一句逼出声。   凭什么。   可是你凭什么代我去决定,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   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苏冶不在,难道他就会好?   自从和苏冶待在一起,席玙已经很久没再陷入过这种自我的情绪拉扯中。   就连最混乱的时候,苏冶一眼扫过来,他自然而然地就能悉数放下这些。   而后这些又再度因为苏冶这一句而起。   他的情绪,他的一切,全部都来源自这个人。   席玙深呼吸着,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很不对,但仍旧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慢慢顺着掌中细腻的皮肤绕到苏冶耳后,摸着苏冶的脉搏。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在机场知道苏冶回来的时候,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他想弄死苏冶,他真的想。   视线里的景物又开始有逐渐扭曲的风险,席玙嘴巴微微张启,缓慢又细致地让寒凉的气流慢慢涌进肺部。   空气中有奶茶的淡淡甜味,面包的小麦香气,床品柔顺剂的味道。   还有虽然浅淡却无法忽视掉的雪松气息。   席玙终于冷静了点,手心离开苏冶的脖颈。   苏冶眼神散乱地半阖着,似乎即将要睡过去。   席玙的手离开时,苏冶小声嘟囔一句,闭着眼挪了挪,让自己露在外面的脖颈贴上那抹温热。   像一种自发式的趋光行为。   席玙没说话,贴着那截脖颈好一会儿后再次将手挪开,隔着一点距离悬空着。   披散着长发的人果然又动了动,主动贴上席玙的掌心。   席玙垂着眼,静静地抚着苏冶的脖颈呆了很久。   他忽然一下子收回手,站了起来,大步往屋内走。   苏冶也在颈侧发冷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眼皮千斤重,只能微眯着,视线挪转时是非常漂亮的狭长形状,后侧偏宽的重睑让微翘的眼尾带了一丝不同于平日的秾丽美感。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手肘撑在床边,苏冶虚着眼焦急地环视周围,声音从嘴中溢出。   “...席玙?席玙?”   吐出的声音小到不可思议,发虚发飘,带着一点沙哑,扯得喉咙肿痛,说出的话更是除了苏冶自己以外,谁都听不见任何一个字眼。   视线里的所有东西都叠上了层重影,苏冶嗓子肿得难以发声,但仍旧撑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细入蚊鸣的声音。   “席玙...”   他倒回松软的枕头上,穹顶吊下来的碎水晶灯仿佛变成了湖边圣诞的那些细小灯串。   苏冶盯着那点光,嘴里仍然在可怜地喃喃自语着。   席玙很快回到床边,俯身时看见苏冶双唇微微动弹。   他凑近了,听见苏冶在小声地念着什么,“...玙..玙..”   席玙在抽屉里随手抓了个发圈,把自己变小后长至肩膀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伸手把苏冶的被子往上提,从苏冶下巴往下给拢得严严实实。   他垂着眼,边动边开口,“我在呢,哥哥。”   苏冶脑门一凉,一片软乎乎又凉丝丝的东西“啪”地一下贴在他额头上。   席玙一只脚把废纸篓勾过来,丢掉手里退烧贴的包装,又拿着耳温枪对准苏冶的耳朵。   38.9度。   他动作利落地冲了一杯退烧颗粒,棕褐色的液体冒出微甘带苦的味道。   席玙舌尖顶着犬齿,让手上的动作冲淡脑内焦躁恼怒的情绪。   苏冶发烧了。   在苏冶回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的。   “靠着床头,把药喝掉。”   苏冶已经烧得七荤八素,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他起来。   他又用胳膊肘撑着自己,但全身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肩膀被另一股力量撑起,席玙一只手端着玻璃杯,一只手费劲将苏冶扶起。   虽然费了点力气,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两只手操作不便的原因。   苏冶真的瘦了很多,以往后背窄薄紧实的肌肉好像没了不少,腰更是变得软得不行。   席玙忍不住放低声音,轻声哄着。   “哥哥,把这个喝了。”   玻璃杯凑近苏冶嘴边,苏冶没有太多思考的力气,很听话地扬起头。   肩颈线条流畅地绷紧,修长的脖颈微微滚动,玻璃杯里棕褐色的冲剂被慢慢喝了下去。   一点棕褐色液体不小心从苏冶唇边溢出,席玙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端着杯子,腾不出空当来,只能凑过去,用自己的粉丝无数的俊脸蹭掉苏冶下巴上悬着的冲剂药汁。   药汁顺势从他的嘴角逸进去。   席玙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苦。   他特意在配备的药剂箱里挑的“性甘味甜”的冲剂,这一点都不甜。   扶着苏冶喝完药,他敛着眼,耐心地抽了纸擦干苏冶脸上的药渍,又拂了把自己的脸,让苏冶躺了回去。   被子刚掖好,里面的人却忽然不老实起来,皱着眉喘息着,一双手在被子里摸来摸去。   席玙看得太阳穴直跳,把手里玻璃杯放好后按住苏冶被子下的手,“干什么?”   苏冶蹙着眉,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大有要把掖好的被子折腾开的趋势。   席玙眯眼看了会儿,放开双手。   苏冶的手挣开,果然又动了起来。   席玙瞧着,苏冶的手好像停留在身侧,像是要从兜里拿什么东西出来。   他心里有了数,遥控器把房间温度调高了几度,手臂从被子下探进,摸到苏冶动来动去的手。   苏冶的指尖烧得滚烫,席玙拧着眉,在被子里不轻不重拍了他一下。   “别动,我来拿。”   苏冶脸上流露出一种困惑又有些茫然的神情,但被子下的手乖乖地没动了,任由席玙来找。   席玙顺着苏冶发烫的身侧摸了下,没摸到什么口袋,不禁有点疑惑。   短短疑惑了一瞬后,他表情又放松开,带着一种了然的神情够向苏冶的小腹。   果然,他记得苏冶穿的这件卫衣口袋在身前,而不是在身侧。   席玙手伸进去,摸到口袋里的东西,脸上的了然忽然怔忡住。   他缩回手。   手里是一个吸入器,下端的空槽里已经装好了一罐药剂。   席玙顾不上仔细多看两眼,先拿着凑近苏冶嘴旁。   苏冶十分自然又乖顺地吸了一口,蹙紧的眉毛松开了一些,呼吸也平和了不少。   他倒下去,感受着胸口的滞涩感一下子疏通。   席玙这才取下里面的药剂罐,转到正面,看着上面的一排文字说明。   他看了很久,才把药剂又按了回去,塞回苏冶卫衣的口袋中。   退烧药见效很快,苏冶喝了之后似乎好了不少,躺在床上睡得安安静静。   席玙动了动,贴近苏冶的胸口。   苏冶呼吸的时候,胸口有一丁点极其细微的振鸣声。   他想起苏冶洗漱包里的那一排药剂,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趁着苏冶睡着翻了出来,在开封未开封的瓶瓶罐罐后找到,拍照发给小杨。   小杨正在监控室里偷懒睡大觉,手机响起的时候“呵”一声吸了口凉气,翻身坐起来接通。   “哎...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席玙的呼吸声似乎比平常重一些,不过小杨也不确定,毕竟五岁的席玙和二十三岁的席玙身体还是有一定生理差距的。   “在忙?”   小杨赶紧抹了把脸,“没有,闲着呢,可闲了。”   电话那边似乎安静了一瞬,“查一下我刚才发给你的是什么药。”   小杨愣住,但也没敢多问,赶紧答应下来。   微信里一条消息。   [Y]:[图片]   小杨拿着手机走出监控室,正想联系认识的医生时,另一头的B区监控室走出个圆脸杏眼的姑娘,端着杯咖啡,边走边发消息,不小心撞了下小杨。   小杨的手机落在地上,那个姑娘赶紧回过神来,“啊!对不住!您没事吧?”   小杨谨言慎行习惯了,也跟着鞠躬,“哎哟哎哟没事!”   沈萌顺手把小杨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屏幕停留在一个药剂的照片上。   她晃眼看到一眼,递还给小杨,“不好意思,您有哮喘?”   小杨声音一顿,“哮喘?”   沈萌看小杨的表情,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呃...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一眼,可能是我看错了。”   小杨脑袋里有个小灯泡一亮。   他赶紧摆手,把手机递给小姑娘,“不不不,是我一个朋友在用这个药,我正好想找人问问呢,你认识这个吗?”   沈萌这下仔细看了眼。   没看错,确实和苏冶哥用的药长得一样,应该就是哮喘药。   “这我知道,糖皮质激素,注射用的哮喘药剂。”   小杨一拍手。   怪不得,他看这几天直播,苏冶带着席玙一起基本不怎么参加剧烈运动,原来是有哮喘。   不过苏冶是原本就有这个病吗?以前好像也没听席哥说过啊?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小杨把这些按在心里不提,脸上带着笑容道谢,“哎哟谢谢你,帮大忙了!”   都是同僚,还有两天的录制,见着了自然得打个招呼,圈里人脉也很重要。   小杨想着,客气搭腔道:“咱们没怎么见过啊,你是哪家的助理啊?”   沈萌笑起来很俏皮,“啊,我是苏冶的随行助理。”   小杨笑容凝固在脸上,“......”   多年的工作经验使他迅速反应过来,无比真诚地握住沈萌的手。   “哎呀,是苏冶哥的助理啊,我说呢,苏冶哥这么有品味的人,助理也这么有气质!”   沈萌有点没搞懂,看着小杨笑颜如花,甚至带着一点套近乎的神情恭维自己。   难道是哪家十八线艺人的工作人员?   小杨说话速度太快,沈萌被夸得晕头转向,根本找不到空当开口问,只好想着之后问一下苏岚这位是谁。   小杨又夸了苏冶一箩筐,才和沈萌道别,临走时心里非常满意。   他隐隐约约感觉出来了,席哥和苏冶的关系非常不错,拍苏冶马屁就等于拍席哥马屁。   NICE小杨!   ...   房内,席玙看着手机上小杨发过来的消息。   [小杨10.13]:哥,是糖皮质激素,哮喘病人用的注射药。   [Y]:好,知道了。   席玙把手机屏幕按灭又按亮,反反复复。   未接来电和短信里的鲜红数字提示还挂在那里,但他没有心情去看这些。   真的是哮喘。   苏冶怎么会得上哮喘?   之前在团的时候,苏冶从来没有犯过这种病,最多是感冒的时候胸口发闷。   他什么时候患上的哮喘?   疑问太多,席玙甚至想冲动地登录很久没登的微信小号,直接向苏冶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冶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平缓了下来,胸口处的被子极其细微地一起一伏,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差别。   微蹙的双眉已经完全松开,漂亮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眉眼舒展,似乎非常放松。   席玙忽然感觉到一阵头痛。   对苏冶这五年,他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连苏冶当初为什么要退团,也仍旧是个等待解开的未知疑问。   苏冶陷入了一场平静又祥和的梦境中,梦游回了五年前。   梦里,二十岁的他赤足坐在沙发上,下巴无意识地抵着膝头,心里在想圣诞节送给席玙什么礼物好。   席玙家境很好,好到进娱乐圈并不是席玙的最优选择。   Oril四位团员,安思嘉是预备役练习生,苏冶自己是被星探挖掘,江从风是在线下比赛的时候被挑中。   席玙比较强势一些,是直接空降下来的。   十八岁的空降新人。   队长安思嘉虽然才十九岁,但很会为人处世,没有特别纠结这个。   二十的老大苏冶则是老神在在,对什么都无所谓。   只有老幺江从风那时才十七,高中还没毕业,心里不服气,没少和席玙对上。   席玙也实在是混,见面第一天问及为什么会出道的时候,只给了一句话。   “没事干,正好会点东西,不能浪费了。”   当时安思嘉目瞪口呆,苏冶在走神,江从风拳头按得咔吧咔吧响。   走神的苏冶听见那句“没事干”的时候,倒是回神多看了席玙一眼。   苏冶对Oril的归属感并不强,席玙这种散漫又恣意的性格反而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后来席玙用实力证明,他的“会点东西”不仅仅是一点东西而已,老幺江从风心服口服,不再和他对着干。   苏冶忍不住又对席玙生出一点好奇。   看起来这么懒散的人,什么情况下才会认真起来呢?   那个圣诞节,他已经和席玙在一起了,心里慢慢想着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盘算着给席玙的礼物。   席玙不会缺那些精巧又贵重的东西。   不如织条围巾吧,用软和的粗羊毛线,戴着会很柔软,不会扎皮肤,又很暖融融。   颜色就选那种适合席玙的张扬深邃的深蓝色,搭衣服也很方便。   苏冶脸上露出点不符合他平时性格,柔和又傻里傻气的笑容。   他手指动弹了一下,仿佛在摩挲那条粗粗的,软和又温暖的羊毛围巾。   但指腹下是平整又温暖的细绒床单,垫着松软的厚床垫。   苏冶慢慢睁开眼,穹顶垂下的吊灯映入眼帘。   他转眼,看见黑发的漂亮幼崽没去睡觉,就坐在自己这张床的床边,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冶眨了眨眼,感觉到自己额头上似乎贴着什么东西。   伸手一摸,是一片被捂得温热的凝胶退烧贴。   漂亮幼崽听见细小的声音,转过头来,“哥哥醒了?”   苏冶坐起来,脸上慢慢涟开笑容,大脑还是有些迷迷糊糊,歪着头看漂亮幼崽。   “崽崽又睡不着吗?”   漂亮幼崽垂着眼,那双眼睛实在是很漂亮,看得苏冶想不起重重顾虑和失落,心里软得不行,像裹了那条厚实又软和的羊毛围巾。   半晌,漂亮的小男孩张口回答,“嗯。”   苏冶歪斜着身子,头也歪着,长发随意散落在肩颈上搭下来,就这样定定地看了漂亮幼崽一会儿。   须臾,他弯着眼睛笑了一声,掀开被子,伸手揽住坐在床边的漂亮幼崽。   席玙还没来得及出声,短短一瞬的失重感。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脑袋挨着松软的枕头,周身陷入舒适的温暖,面前是苏冶放大无数倍的面容。   “睡不着的话,就和哥哥一起睡吧。”   苏冶一只手臂垫在漂亮幼崽身下,整个人往前凑了凑,额头轻碰了下崽崽的额头,软软的凝胶退烧贴被挤压了一下。   “刚才是崽崽在照顾我吗?”   席玙随手绑在脑后的小揪还没解开,苏冶五指轻轻插入他的发间,解下那根发圈,手指替他将碎发别过去,轻柔地帮他按摩着头。   距离太近,席玙能感受到苏冶的呼吸十分有规律地扫过他的脸侧。   苏冶眼里盛满了笑意,漂亮,柔和,不再虚无缥缈,而是近在眼前,仿佛用手一掬,就能掬起化成水似的温柔。   “嗯。”漂亮幼崽的睫毛扑了一下,仿佛代替了点头似的。   苏冶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整个人又往前贴了一点,把漂亮幼崽轻柔地拢在自己怀中。   “谢谢崽崽呀。”   席玙挪开眼。   半晌后,苏冶感觉到贴着自己下巴的头顶上下动了动。   他笑了笑,轻轻拍着崽崽的后背。   席玙微微抬头,看见苏冶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   他盯着看了会儿。   “崽崽现在还生气吗?”   闭着眼睛的漂亮青年忽然开口。   席玙扯了扯嘴角。   苏冶是祖宗,他敢生气吗。   一生气,这人就直接高烧飙到38.9.   几条命都不够拿来气的。   苏冶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那双眼里有些不安和难过,还带着失落。席玙看了会儿,没太看懂那点失落是从何而起。   但不妨碍席玙的嘴巴绕过他的脑子自主开口。   “没生气。”   苏冶又笑了,但那些失落没有褪去,只是慢慢隐在了眼后。   “骗人。”   席玙的额头被蹭了蹭。   苏冶的声音很轻,“崽崽,不要讨厌我。”   过了很久,久到苏冶快囫囵睡着时,忽然感觉自己颈弯一阵微痒,然后是一句朦朦胧胧的声音,挤进苏冶因犯困而混沌的大脑。   “怎么可能。”   苏冶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开心地伸手搂紧抱住自己的人。   ...   “嘘,小声点,动作别太大。”   玻璃房外,王PD带着摄像大哥和摄制组,来准备清晨的突击拍摄。   王PD第一百次在心里埋怨阴比导演组。   没看见昨天屿屿心情不好,小苏哥哥没能送出准备的惊喜,失魂落魄的不行吗。   还突击拍摄!实在是太不识眼色了!   王PD小声bb,摄像大哥在旁边安抚她。   “哎,这也正常,毕竟娃综嘛,肯定要聚焦在嘉宾和幼崽之间的相处上。而且实习组本来预想的内容亮点就在于没有经验的青年人和可爱幼崽之间的冲突和磨合,正好有这么一遭,导演组肯定不会放过的。”   王PD在心里小人对手指,“可是小苏哥哥那么难过......”   摄像大哥腾出手,虎摸了一把王PD的脑袋,以示安抚。   《小怪物们!Winner》的直播第五天,苏冶和屿屿组第三次荣登直播人气榜Top。   小怪物们的超话里,更是出现了自首季开播以来的现象级场景。   超话里的观众们几乎熬了一夜没睡,在里面讨论的热火朝天。   参与讨论的人大致可以分成几派。   第一派是哭哭党。   哭哭党昨日下午的直播开始,就不停地在直播间和超话里狂刷哭脸,怒起诘问老天为什么要下雨夹雪。   超话里现在还有直播截图,是苏冶蹲在海岸边,身旁放满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听见工人说天气不好后,抬头那一瞬间空泛的笑脸。   那一刻的直播里,所有弹幕都是哭泣emoji。   有观众锐评:流出的眼泪可再填一片海。   第二派是分析党。   分析党人均微表情专家上线,分析了一个通宵,主要重点在幼崽屿屿为什么不高兴,苏冶那种空泛的笑容是否另有隐情。   这派还会内部打架,一方认为屿屿生气是心疼苏冶不穿外套,一方认为屿屿生气是吃醋苏冶给其他人跳舞,两方吵得张牙舞爪不可开交。   有观众锐评:同一对CP,磕点不同居然也能打起来。   第三派是嘿嘿党。   这一派最有意思,核心组成人员基本都是苏冶黑黑站的黑粉,身体力行地为大家展示了一遍人类的本质是什么,看得其他观众大呼牛逼。   其中被拉出来公开处刑的包括但不限于:   一开始刷盐粒的黑粉大喊“嘿嘿...冶冶老婆”。   苏冶那条和幼崽屿屿的雪天合照微博下,激情讨伐苏冶的黑粉几乎全都有铁粉标识,等级最高的居然还是黑黑站的站长[@吃饱了吗]   黑粉口嫌体正直的话里流露出的迷人细节点,五年了,居然还记得苏冶在团时期的方方面面。   有观众锐评:你们这个黑黑站的黑黑,到底是黑黑还是嘿嘿。   因为这场雨夹雪的夜景之行,磕CP的观众已经自发地拟出了苏冶x屿屿的CP名。   [来看雨夜了呜呜呜呜呜呜]   [我老婆起床没]   [雨夜CP永远的神!我不准他们BE啊啊啊]   [真的,这对CP真的太好嗑了,连昨天那场雨夹雪的遗憾都这么好磕...]   [楼上属于虐傻了,刀里找糖了是吧]   [好心疼小苏哥哥,虐的不是他们,是我们CP粉啊啊啊啊]   [折磨,真的好想冲进去告诉屿屿,你哥哥赚钱跳舞是为了给你准备惊喜啊555]   王PD照常在镜头后开了个场,带着摄制组轻手轻脚地走进玻璃房。   房内很安静,大漂亮和小漂亮似乎还没起床。   王PD把声音放低道:“看来——”   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停顿下来。   画面里,大漂亮和小漂亮正躺在床上。   大漂亮睡得发丝凌乱,脸侧还有未消的枕头印子,额头上一片松松垮垮的退烧贴,手臂搂着小漂亮。   小漂亮睡姿则安静许多,额头抵着大漂亮的下巴,一只手搭在大漂亮的颈弯里,精致的小脸上难得的舒展,气息平和稳定。   两个人挨得极近,被子微乱,但盖得很严实。   “...哎呀。”镜头外的王PD笑了起来,声音放得更轻了。   “看来是我们来早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我来啦!   - 第042章 初雪   岛上没什么虫鸣鸟叫, 但有一大早的海浪阵阵,再加上玻璃房里一堆轻手轻脚但仍然带出点动静的人在,苏冶眉尖动了下, 准备翻个身。   抵着松软的枕头刚一动, 他回想起自己颈弯里还抱着个崽崽,立刻松懈下了力气,反倒往怀里的小男孩身旁凑了凑。   这一幕被清清楚楚地收到了直播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MD苏冶好钓一男的真的]   [呜呜呜呜呜雨夜太香了,一早上就在发糖]   [小苏哥哥和屿屿是不是和解啦!]   [都睡在一起了,应该没事了吧]   [床这么大,为什么就不能多我一个!]   王PD看苏冶动了,和摄像大哥使了个眼神,摄像大哥很有眼色地转向远处海滩拍空镜, 王PD悄悄喊了声两个漂亮人儿。   “小苏哥哥,屿屿宝贝?”   苏冶正抵着漂亮幼崽的头顶,闻声睫毛动了动,睡眼惺忪地睁开,微觑着看见王PD笑呵呵地站在床前。   他慢慢清醒过来,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抬起,习惯性去撩额前的刘海,结果摸到一张软乎乎的退烧贴。   苏冶垂眼笑了下,揭下退烧贴, 朝王PD微微眨了下眼,仍旧有些睡意朦胧。   “嘘,崽崽还在睡,不要吵醒他。”   王PD点头如捣蒜, 把摄像大哥往旁边扒拉了一下。   苏冶撑起半个身子靠在床头, 一手支着头, 另一只手揽着漂亮幼崽,手指拨弄着幼崽的黑发。   说来惭愧,一起旅行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崽崽起床前的样子。   之前几天一直是崽崽先起,然后才轮到他。   苏冶虽然也试着定过闹钟,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崽崽总是会比他起的早一些。   漂亮幼崽的睡相比苏冶平稳不少,闭着眼的时候意外地透出一种和年纪格格不入的沉寂。   苏冶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那么一点违和。   平常小孩子的睡脸都是可爱又纯真的,但崽崽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纯粹的合拢双眼,看不出来有没有在做什么梦。   黑鸦鸦的睫毛搭下来,在眼底映出一小片阴影。   苏冶忍不住用手指去拂,漂亮幼崽的睡相仍旧没有变。   他悄悄笑起来,又伸手指去够。   “苏冶。”   闭着眼的漂亮幼崽忽然出声。   苏冶一怔,被这直呼其名的一声喊得大脑一片空白。   王PD在摄像机旁过开场白,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有苏冶一个人呆呆地撑着头,看着漂亮幼崽半天转不过来神。   这一声的语调,微微拉长的尾音,有种很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苏冶努力不去往杂七杂八的方向想。   “...崽崽?”他试探性地去喊。   漂亮幼崽终于睁开眼,往苏冶的阴影里挪了挪,躲开外面直射进来的太阳。   “哥哥身体好点了吗?”   苏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随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好多了,谢谢崽崽呀。”   崽崽“嗯”了一声。   王PD过完突击拍摄的流程,留了私人空间给两个人穿衣洗漱。   等苏冶和漂亮幼崽收拾好后,王PD才知道苏冶昨天发烧了,慌得不行。   “小苏哥哥现在还难受吗,今天的流程没问题吗?”   弹幕一听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一阵狂刷。   [发烧了?我靠,苏冶你...!]   [啊啊啊啊啊我昨天就说了让他穿好衣服的!!]   [昨天降温确实降得很厉害,海岛上更冷,苏冶还吹着冷风跳了舞,估计是凉着了]   [怪不得屿屿生气,这谁不生气啊!!气死我了,我操!!]   [现在好了吗,有没有随行医护人员照顾啊?]   苏冶笑着摇摇头,“没事的,昨天崽崽帮我调了冲剂,还帮我贴了退烧贴,是不是呀崽崽?”   苏冶尾音黏黏软软,听着像在哄Louie那个年纪的小孩。   席玙本来不想搭理,但苏冶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俯身过来用额头蹭了蹭他。   他冷着脸,点了点头。   [呃啊啊啊啊小苏哥哥好像小动物一样喔qwq]   [有屿屿照顾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屿屿]   [雨夜上大分!!]   [btw为什么不能是夜雨,我觉得小苏哥哥像伪装成O的A...嘿嘿...]   [刚才还在问医护人员,听见是屿屿后立刻倒戈了是吗,真有你们的!]   不知道是节目组被观众施压,还是看到昨天苏冶这组实在太过波折辛酸,今早的早餐供应没再挖坑,老老实实地掏了节目组预算。   “因为小苏哥哥身体的原因,今天白天的part不勉强哦,小苏哥哥可以自由带着屿屿宝贝活动,和其他嘉宾们联络一下感情。”   [牛逼,就苏冶可以搞特殊?别的嘉宾辛辛苦苦赚钱他逛大街?]   [失了智是吗,没听到说苏冶发烧了?楼上最好一辈子别生病哈]   [某人粉丝又开始了是吧]   [联络感情,我直接笑死,和某阴b嘉宾联络感情真的会晦气死]   [话说没怎么看到舒灵了,是消停下来了?]   [翻车风波还没过,当然夹紧尾巴做人咯。]   [昨天江从风来了,大胆猜测一下O团其他队员会不会来友情探班]   [哇那也太爽了!!!]   [理智分析一下不太可能,不知道风老师为什么会来,不过场面不太愉快。嘉宝现在走综艺比较多,倒是有可能,但看了下他最近基本没档期。]   [剩个席玙就更不可能了哈哈哈哈,这位爷连自己的活动都没太大兴趣,长年疑似已退圈,绝对不可能来小破综探班的啦!]   在监控室喝早茶的小杨看见弹幕后非常心虚,额头上冒了点汗。   他们哥确实不可能来探班。   因为人已经在眼皮子底下做嘉宾了。   “杨哥早啊。”旁边一声女声,小杨抬头去看,看见昨天刚见过的沈萌打了个招呼,在旁边机位坐下。   小杨赶紧分了一堆吃的给她,不敢怠慢苏冶的随行助理。   “哎哟,小沈你好,还没吃早饭呢吧,吃点吃点。”   沈萌礼貌道谢,两个人客套了一下后各盯各家艺人。   昨晚苏冶组回到玻璃房后直播间就关掉了,沈萌早上才知道苏冶发了烧,赶紧掏出手机给苏冶发了几条消息,又和苏岚汇报。   [沈萌]:岚姐,苏冶哥昨晚发烧了TAT   [苏岚]:我看到了,多半是这孩子昨天跳舞吹着风了,看今天状态还不错,应该没有大碍。   [苏岚]:多亏同组的屿屿啊   [苏岚]:小冶不大会照顾自己,估计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发烧了。   沈萌心有戚戚焉地回了几句,转眼看见旁边还在悠哉悠哉吃东西的小杨,悄悄偷拍了一张发给苏岚。   [沈萌]:对了岚姐,你认识这个前辈吗?我昨天在后勤那边遇到的,人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我记一下。   [沈萌]:[图片]   曜天的办公楼内,苏岚刚和职员们开完早会,粗略扫了眼沈萌发过来的图。   苏岚心想,沈萌这个小姑娘招的不错,知道广结人脉,跟在苏冶身边能让她放心一些——   苏岚的眼睛忽然睁大。   她再次把沈萌发的图点开,放大,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露出点不可置信的表情。   图上是个面容清秀的男人,领口挂着副黑框眼镜,正往嘴巴里面送一块糯米鸡。   苏岚来回看了好几眼,不敢确定地发消息。   [苏岚]:小萌,你是在小怪物们的后勤组遇到的?   [沈萌]:对呀岚姐   苏岚想起之前有听说过导演想拉席家投资的消息,她心里稍安,也有可能是来帮席袅视察情况的。   毕竟席玙出了名的随性,行程好像空得很,这位经纪人总得找点事做。   [苏岚]:来探班的?   [沈萌]:不是哎...我听他正在和旁边人聊天,好像是一开始就进了节目组,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过来坐着了   苏岚捏了捏自己的清明穴,大脑里有点混沌。   沈萌刚入行不认得席玙的经纪人也正常,但她是认识小杨的,不仅认识,还打过照面。   ...还是在车祸现场。   回想起这个,苏岚又忽然想到那场车祸在之后就没了后续。   按当时那个情况,小杨那个尴尬的表情,苏岚敢肯定那辆车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席玙。   她不禁有些疑惑,知道席家很有能耐,没想到公关部这么厉害。   在机场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地方出了车祸,而且当时还上了南市在线的社会版,但席玙就是当事人的消息居然一点儿都没流出来。   这合理吗?   那片当时来不及清场,多多少少是会有人看到的,按说急救人员把人拖出来,席玙应该一下子就暴露了才对。   想不通这个,苏岚的注意力转回沈萌的这张照片上。   席玙的经纪人小杨为什么会在《小怪物们!》上?   而且还是像常驻嘉宾的经纪人一样从头到尾一直跟班。   席玙这种咖位的,经纪人不可能同时还带着其他艺人,席家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程度。   那小杨究竟是在跟谁??   苏岚越想脑子越乱,回了下沈萌的消息。   [苏岚]:小萌你刚工作不认识,这位是席玙的经纪人,叫杨松。   沈萌本来还在喝豆浆,看见消息,一口连着豆渣一起卡在嗓子眼,整个人憋得通红。   席玙的经纪人?   哪个席玙??   应该只有那一个席玙吧???   沈萌差点一声尖叫冒出口,赶紧捂住嘴巴,悄悄转头看了眼。   小杨正在看着屏幕上苏冶带的幼崽嘎嘎大笑。   沈萌激动的无以复加,缓了口气后才回复苏岚。   她以前也是O团的粉丝之一,而且特别磕席玙x苏冶这对。   不过时过境迁,毕竟过去了五年,当初的心情磨灭了不少,而且在其位谋其事,她压根没再想过这对CP。   结果,结果呢?!   好家伙,好像不小心吃瓜吃到自家头上来了。   CP嘛,讲究的就是一个自己瞎几把幻想的最好磕。   沈萌虽然也捋不清楚席玙的经纪人为什么在这儿,但这不妨碍她立刻脑补出一整部恨海情天的大戏。 第一章 ,回国。 第二章 ,重逢。 第三章 ,别来无恙。   ...   嚯,真是太刺激了!   沈萌用职业素养压住自己的心情,把苏冶摆在第一位,思考了一下后觉得应该给苏冶通个气。   毕竟苏冶退团的事情确实闹得很尴尬,昨天和江从风一场会面已经不太愉快了,要是不做提前准备,真撞上席玙这尊大佛,岂不是直接天雷勾地火。   哎,她绝对不是为了想知道自家哥会有什么反应。   沈萌想起席玙单飞后,身上那股越来越重的阴郁劲儿,打了个冷战。   兴奋的冷战。   她手指动动,把偷拍的小杨照片发给苏冶。   [沈萌]:哥!!你看这是谁!我在后台这边遇到的!   沈萌刚发完消息,苏岚的对话框里又追来一条。   [苏岚]:先别和小冶说,这事很复杂,我先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   沈萌:......   哦豁。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   玻璃房中,吃完早餐后苏冶带着漂亮幼崽在岛上转悠了一圈,风扑在脸上还是有些头晕,最后在漂亮幼崽的要求下被王PD强制遣返回屋里躺着。   漂亮幼崽在纯白色的懒人沙发上坐着玩手机,顺便看着苏冶。   苏冶看不见崽崽在玩什么,不过根据那天在沙龙外看到的,他猜可能是在玩消消乐。   漂亮幼崽的手机似乎习惯性开着静音,没有音效,只有偶尔的一声振动   苏冶收回目光,有些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   漂亮幼崽似乎察觉到苏冶的无聊,“哥哥要看电视吗?”   苏冶弯起眼睛,“好呀。”   漂亮幼崽似乎对电视不是很感兴趣,调至电影频道后继续在沙发上坐着。   苏冶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电视上正在放一部经典电影。   电影恰好已经到了尾声,放映结束后切进了一个天气预报。   播报员清晰磁性的声音响起。   一直在看手机,全程看都没看一眼电视的漂亮幼崽忽然抬眼。   “要不要换个台?”   苏冶心里有些微讶。   他以为崽崽一直在专心玩消消乐来着。   “没事,就看这个就好。”苏冶正好想关注一下之后天气会不会好起来。   枕头底下的手机叮咚一声。   苏冶摸出手机,看见是沈萌发了条消息过来。   [沈萌]:[图片]   [沈萌]:哥!!你看这是谁!我在后台这边遇到的!   苏冶点开。   图上是个很眼熟的男人,回国那天在机场遇到过,他记得昨天在沙龙碰巧又和这位打了个照面。   苏冶心里有点疑惑,这位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吗?   明明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策展人啊?   图上的男人正在边看直播监视台边吃东西,视线落在左上角的直播分屏里。   苏冶刚想放大看看那个分屏里是哪对嘉宾,图片忽然黑了下去,显示“该消息已撤回”。   上面那条文字消息也被一并撤回。   [Y]:怎么撤回了?   沈萌吃了一惊,之前苏冶统一只在夜间时段才会回消息,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看到了。   [沈萌]:啊哈哈哈哈,对不起苏冶哥,是我发错消息了[小猫对手指.jpg]   苏冶顺手把那张小猫表情包存下来,心里很困惑。   发错了?但刚才那句话里面不是有声“哥”吗,不是对他说的?   [沈萌]:苏冶哥...刚才那张图,你看到啦?   [Y]:嗯,看到了。   [Y]:你在后台看到的?也是工作人员吗?   沈萌含糊了一下。   [沈萌]:对的,可能是哪家的助理吧。   [Y]:哦哦。   [Y]:这个人我见过。   沈萌看到这条消息,一口气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苏冶哥见过啊,早说嘛,那就没必要继续藏着瞒着了。   [沈萌]:原来哥你认识啊!我问了岚姐才知道是谁,吓了一跳!   [沈萌]:不过席玙的经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小猫思考.jpg]   苏冶完完全全怔住。   输入栏里那行“好像是个策展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沈萌的消息接连弹出。   他愣了很久很久,等到憋不住气的时候,才把堵在胸口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电视里天气播报员的声音清楚地流进苏冶的听觉里。   “后天本市将迎来本月最大的一次寒流,预计气温会降至零下。”   “这次雨夹雪将是本月最后一次异常天气,据观测,降温幅度与16日的初雪基本一致。”   11月16日。   苏冶听着播报员的声音,意识逐渐从沈萌发来的消息里飘散开。   那天是他回国的日子,气温很低,冷空气极强,天空飘着白雪。   苏岚的车窗玻璃冷得结了雾,他记得他用手指在白霜上画画,画出一个太阳,又在旁边悄悄画上一片雪花。   然后他擦掉那些涂鸦,透过又开始逐渐起雾的一片澄净看向天空,看见云层后稀薄的阳光,穿过阳光飘下来的细雪。   原来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初雪。   原来他撞到的那个人是席玙的经纪人。   经纪人在场,艺人是不是也在附近。   会不会当时他和席玙隔得很近,近到他和席玙的经纪人撞上,然后擦肩而过,谁都没有注意到谁。   谁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两个人没有任何接触,就分别涌入不同的人流中。   苏冶难以抑制住心里升起的强烈的失魂落魄感。   阴差阳错,也许他们差一点就可以相遇,却不知道对面还有另一个人。   手机屏幕久久没有操作,暗了下去。苏冶指腹触在上面,冰得过分。   “...是初雪啊。”   一声有些懒散的声音响起。   苏冶费力抬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幼崽微侧着头,视线不知何时从手机上挪开,正瞥着电视上的天气播报。   苏冶盯着,不知道是天气播报对那天初雪的描述太过吸引人,还是微眯着眼睛的漂亮幼崽脸上流露出的一点恍然神情更吸引人。   漂亮幼崽那双桃花眼眯起,比起冷淡的审视,更像是陷入了回忆。   卧蚕很可爱地鼓起来,加重了那份精致,中和了一点沉寂感,仿佛隔着播报员的这句话,在记忆一隅里描摹着什么人的模样。   眯起的眼睛逐渐松开,漂亮幼崽漆黑眼珠微挪。   侧脸的姿势一动未动,视线却落在了正怔忡着的苏冶脸上。   半晌,苏冶看见漂亮幼崽的眼尾弯起来,对着他慢慢一笑。   苏冶眨了眨眼,心里混沌一片,但脸上却也笑了起来。   席玙的经纪人为什么在这里。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沈萌等了很久没等到苏冶的回复,以为苏冶在忙,发了会儿呆后却听见手机响起。   [Y]:可能是来带小朋友的。   沈萌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冶说的大概是屿屿。   但她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席家是缺人吗,带孩子何必要让席玙的经纪人来带,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沈萌]:诶...找一个职业的幼儿陪伴师不是更靠谱吗?   这回轮到苏冶含糊了一下。   屿屿的真实身份只是他的猜测,不能说太清楚,不然有可能招致不必要的舆论。   [Y]:可能和席家本家关系比较近。   沈萌还是觉得有点牵强,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毕竟看岚姐的态度,好像是怕苏冶情绪上会有什么不对。   天气播报已经播送完毕,电视又切进另一部电影里。   席玙抬眼,瞥见苏冶老老实实裹着被子倚着靠枕躺在床上,心里稍微放下心,继续网上冲浪。   之前小杨发给他的那些对苏冶的恶评他总记挂着,正好现在比较空,席玙登上自己很久没登过的小号,在微博里搜索苏冶相关的消息。   他的小号只关注了两个人,一个他的大号,一个苏冶的号。   登进去后,首页朋友圈内的微博寥寥无几。   一条是他八百年前转发的高奢代言微博。   一条是苏冶八百年前转发的退团公告。   席玙点了下刷新,上头多弹出两条。   苏冶转发的南市机场声明,和苏冶发的一张雪天合照。   合照这个事席玙知道,节目组后来和嘉宾协商发个营业微博,选定的就是那天在酒店前的合照,所有嘉宾都有发。   没什么特别的。   苏冶那条微博的配文很简单,一个“^ ^”的颜文字,底下的缩略图毫不意外,是所有嘉宾的大团圆合照。   席玙直接划过,切到广场漫无目的地刷了会儿,又忍不住翻了回去,点开苏冶发的那张合照。   图片上,果然那张大家各出洋相的图。   席玙看了会儿,颇觉无趣。   这张图,随便点开一位嘉宾的微博都能看到。   他后背一下子靠倒在软软的懒人沙发背,手指无意识地划了一下。   合照往上滑了一点,露出拼在下面的一张照片。   靠倒的后背微微挺直。   是那张苏冶和他的单人合照,苏冶俯身圈着他,他抓着苏冶的手。   缩略图看不出来,必须点开,还得滑一下才能看到。   ...苏冶搞这么复杂干什么。   席玙切到广场,稀里糊涂看了大半条“百岁老人畅谈长寿秘籍:竟是吃白米饭”。   垃圾新闻,真的无聊。   他索性又切回到苏冶的主页,给那条合照点了个赞。   顺便把几条大喊“大漂亮小漂亮贴贴”的微博也顺手赞了一下。   席玙倒也没忘记正事,搜了点苏冶的恶评看了一圈,最后皱着眉发现很多路人都提到了一个专门黑苏冶的黑粉组织。   苏冶黑黑站。   席玙发现这个黑粉站竟然从苏冶的主页就可以直接进去,眉头拧得更紧了。   就是这群人一直在背后骂苏冶?   进黑粉群需要验证问题。   苏冶的——   席玙只扫了一眼,快速输入。   12月31日。   “问题‘苏冶的生日是几月几号’验证成功!”   “恭喜你加入站内聊天群 [苏冶的前任们1]”   席玙的眉头刚松开,在看到这个聊天群名的时候又死死地拧住了。   ......   他心里耐不住轻嘲,这些人算哪门子的前任?   群内正好在聊天,非常之热闹,看见新人入群后刷起了欢迎仪式。   [欢迎新人入群qwq!]   [欢迎友友加入苏冶监督组]   [喜迎新人,前任+1]   [哈哈哈哈哈哈哈新人来冒个泡吧!]   黑黑站自从昨天开始,站内大刀阔斧地整改了一下,主要更改了一些设置,开启了“显示粉丝标识”。   站长饱姐姐正好也在,加入了迎新队伍。   [Lv.13 吃饱了吗]:ヽ(°▽°)ノ欢迎新人!   [Lv.13 吃饱了吗]:新人捏,怎么不吱声   席玙按着不耐烦,回了条消息。   [Lv.20 zxcvb]:1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超级大粉空降小破站!   -   宝们,后台崩了,看不到营养液名单,我在明天的更新一起补上[强颜欢笑] 第043章 大粉   新人如期冒了泡后, 站内聊天群稍微沉默了一下。   [...卧槽,来了个大大大粉]   [我还以为是喊着小苏哥哥的新粉来着...]   [妈呀,铁粉等级20, 最高上限也就20吧]   [....这是得有多关注SY啊, 望尘莫及了我]   [草哈哈哈哈饱姐姐的最高等级一下子就被打下去了]   “@吃饱了吗”看见这个疑似一串随手滚键盘打出来的ID居然粉丝等级最高,直接瞳孔地震。   瞳孔地震完后,心里又有点微妙的醋劲儿。   她从圈团出道初舞台就开始粉苏冶,而且是个小富婆,打榜流水都是哗啦啦的来,绝对算得上是苏冶头期的大粉丝,没有之一的那种。   就连苏冶退团的这五年,她也没有放下这些, 只是一度变成了扭曲厨而已。   连她这样的,粉丝等级都只有Lv.13。   这个刚进来的新人居然直接封顶!!   醋劲儿归醋劲儿,饱姐姐能当上粉丝站站长也是有原因的。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真心实意地又欢迎了一下。   既然已经大家已经全面倒戈了,自然是希望苏冶越来越好。   追星嘛,没得说,爱得多就是了不起,这种高等级大粉没有不欢迎的。   [Lv.13 吃饱了吗]:哇!新人居然满级!!!自愧不如了我,友友你粉苏冶很长时间了吗?   捏着手机的席玙扯了扯嘴角, 眼神发冷,看着聊天群里的一溜ID。   @小苏哥哥的围巾   @老婆要记得多穿点衣服哦^q^   @苏冶嘿粉   @苏冶在逃前女友   @苏冶在逃前男友   漂亮黑发小男孩食指折磨着手机侧边的音量键,音量条涨起又落下,落下又涨起, 反反复复。   这些说围巾的就算了, 喊老婆的他也勉强当没看到, 毕竟粉丝的那点小心机他也不是不懂。   称自己是苏冶前女友的也算了,横向对比总比喊老婆的顺眼一点。   但后面这个自称前男友的算什么意思?   席玙盯着那些ID,面无表情。   他在聊天群里回复“@吃饱了吗”。   [Lv.20 zxcvb]:还好,也就粉了六年左右,跟着打打榜之类的,不知不觉就上来了。   饱姐姐大震惊。   这世外高人一般云淡风轻的语气。   是闪烁着金钱光芒的超级大粉啊!   [卧槽,这么厉害啊,这得是和饱姐姐一样刚出道就开始粉的吧]   [...大佬!!妈咪!!!]   [太牛逼了...对比之下忽然觉得自己不配喊苏冶老婆]   [qwq呜呜呜新粉自觉缩到墙角面壁]   [是养成系妈咪吗难道!!]   席玙看着下面几条回复,脸上的冷劲儿淡了点,只是还是耐不住心里怪里怪气的轻嘲。   刚出道就开始粉?   Sorry,没出道的时候就已经看定苏冶了。   对比之下感觉我不配喊老婆。   那你确实不应该喊他老婆。   养成系妈咪?   妈咪是什么?不算养成系。   黑黑站聊天群被这位大粉平淡又狂妄的语气给整的二度沉默。   [哇...这就是大粉的自信吗...]   [好高冷...!好嚣张...!好喜欢...!]   [我看了这位大粉的微博,确实高冷,基本只有对SY的点赞和无言转发]   [一些深情但话少的大佬,爱了]   [虽然很不服...!但是!确实打不过,甘拜下风!]   [我没有原则,我就念着我老婆好,谁对我老婆好我捧谁]   [槽哈哈哈从此咱们站两个大粉,饱姐姐唱白脸,字母姐姐唱白脸]   [楼上友友们,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大佬的微博性别是男]   [雾草...我改口,字母哥哥!]   [恭喜前男友队加一分]   [真的是男生啊?!?!]   席玙耐着性子回了句。   [Lv.20 zxcvb]:1   [妈呀...苏冶,真有你的!!]   [大粉一男一女,绝杀了属于是]   [牛逼...!]   席玙进了这群以后心里就一直不大痛快,现在终于舒坦了不少。   还是黑黑站的站长比较双商在线,知道这位字母大佬是大粉后,立刻发了份自己珍藏的苏冶cut合集,还是能在线播放的那种。   [Lv.13 吃饱了吗]:最大的粉理应享受最极致的收藏,请!   席玙倒没怎么当回事,只是正好现在闲着没事干,他插上耳机,点进站长发过来的文件。   文件名叫[宵夜义务教育1]   席玙自己也是男团出身,后来又是震破乐坛的新人王,这类饭制合集他看过不少,基本都是爱豆出镜的舞台综艺等剪辑出来的单人cut。   席玙心里平静如水,甚至有点想笑。   苏冶的舞台,每一场,每一帕,都和他一起。   要说如数家珍,这黑黑站里的所有粉丝,包括这个站长,谁都打不过他。   苏冶长发晃动的时候,他在旁边。   苏冶挥洒汗水的时候,他在旁边。   苏冶清晨迷糊醒来时,他还是在旁边。   他是那个参与了苏冶生活方方面面的人,从外人窥见的,到鲜为人知的,再到只有他才能知道的苏冶的动人模样,没有之一。   席玙随手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不得不说,苏冶的粉丝粉整理的非常高效,除了文件名外,每个视频的开头也会标注好哪年哪月哪一场。   席玙只看一眼,就能记起这是他们团哪一场舞台。   他记得这场舞台,是Oril初期破圈舞台之一。   因为苏冶的服装过分精致性感。   纯黑漆面皮质贴身的削肩上衣,偏偏领口做成正儿八经的长尖领,扣子一路扣到脖颈。   下摆却只到肋骨位置,半截雪白的腰露在外面,缀挂着一些金属链条,转身时伶仃作响。   粉丝们只能远观到苏冶这个造型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但席玙却还知道些更具体的。   例如那些冰凉的金属链条贴在腰上时,抚上去的触感。   一冰一热,链条硬,腰肢韧。   还有苏冶后背紧贴着更衣室门,从亚麻金色的发丝下抬眼露出的秾丽笑容。   视频上音乐响起,漂亮幼崽倚在软沙发内,看着画面逐渐淡入。   苏冶单膝蹲着,修长双腿绷紧,脚踝凸起清晰踝骨。   第一个鼓点切入,镜头放远,那截雪白的腰和手臂开始有了动作。   席玙脸上一开始散漫的神情淡掉了。   这个粉丝极其会找角度,镜头中心经常停留在苏冶冷淡的神情,转眼时垂眼的眼睫弧度,若隐若现的肩胛骨起伏,背后的柔软腰窝。   金属链条随着惯性腾空飞起,再落在腰间,撞出淡淡红痕。   一曲完毕,苏冶挺拔修长的脖颈蒙着层薄汗,在灯光下献上隐隐晶莹光泽。   席玙嘴角抿得死紧。   他全须全尾地看完,又点开一个。   这一个视频不是舞台了,而是见面会的直拍,镜头专注于苏冶一个人。   视频里传来粉丝的声音。   “苏冶哥哥!”   苏冶正坐于前方,似乎在侧头和某个队友说话,听见声音后扭过头。   高马尾随着转来转去的头摇晃,苏冶视线在人群里扫视一圈,没能找到出声的粉丝,眼神有些困惑与遗憾。   “哥哥!这边!”   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   苏冶视线终于和镜头对上,微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又狡黠地笑了一下,眼里盛满柔和之色。   语气也轻飘飘的,像天上飘着的云。   “原来你在这里呀,找你半天啦。”   有个粉丝失落地小声开口,“我没有抢到海报...只抢到了写真集,拿不到签名了...”   这个席玙知道,当时那场签售会规定购入海报和写真集的粉丝才可以排现场直签。   苏冶忽然俯身站起。   第一视角的镜头里,他伸手从那位粉丝怀里拿过写真集。   苏冶微微低头,发丝垂荡,手上快速在写真集扉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嘘,悄悄的,不要让staff看到喔。”   画面中心的人手指落在唇前,对着粉丝悄悄眨眼。   “...啊啊啊苏冶!我爱死你了!”   苏冶弯着眼睛比了个“V”。   拍摄的粉丝可能是有点激动,画面抖动了两下,旁边一只手出镜,递了瓶矿泉水给苏冶。   苏冶终于扭回头,接过小口喝了一口。   席玙看着脑子嗡嗡直响。   他忘了,苏冶当时可是出了名的温柔美人,对粉丝好的不得了的那种,唯粉含量全团最高,和CP粉打得不相上下。   这些粉丝平常是不上学不上班的吗?   怎么天天就扛着个单反追着苏冶跑?   席玙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半天,隐约间才想起旁边的“某位队友”,那只出镜的手正是他自己。   当时他也在忙签名,没看见苏冶这边的情况,抓准空挡才给苏冶递了瓶矿泉水。   真绝了。   聊天群里弹出消息。   [Lv.13 吃饱了吗]:怎么样,还不错吧哈哈哈哈哈   [Lv.20 zxcvb]:这是谁拍的?   [Lv.13 吃饱了吗]:当然是我拍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玙面无表情想,行,确实挺会拍的。   每秒都可着苏冶最撩人的一面拍。   还是他没见过的那种。   [Lv.13 吃饱了吗]:话说字母大佬那场活动应该也去了吧   [Lv.13 吃饱了吗]:好遗憾啊,早知道那时候就和字母大佬面基了   [Lv.20 zxcvb]:去了。   [Lv.20 zxcvb]:不用遗憾,你应该见过我。   饱姐姐一激灵。   大佬不愧是大佬,一开口说话都是这么冷淡狂妄。   [Lv.13 吃饱了吗]:诶,这样的吗?!   席玙心里冷笑。   当然是这样的。   他确实每场有苏冶的活动都去了。   他不就坐在苏冶旁边呢么。   席玙无心再看,隐约感觉自己再看下去容易大动不明肝火。   聊天群的聊天速度更迭的很快,粉丝们已经开始聊起其他话题。   [啊啊啊啊我看了后两天的天气还是很差]   [小苏哥哥的惊喜怎么办啊]   [好气,这个阴比节目组,我真的谢]   [而且屿屿还生气了quq...虽然完全理解屿屿,但是也真的好心疼SY...]   [哎...阴差阳错的误会啊...]   席玙一看见屿屿两个字,又发觉粉丝们说的话他看不懂,留了个心眼。   [Lv.20 zxcvb]:什么误会?   [哎哟,别提了,苏冶发烧肯定不只是因为风口跳舞的原因]   [字母大佬看这里!就那个阴比节目组嘛,要家长准备惊喜给幼崽,还要保密,然后小苏哥哥就一直在想办法赚钱凑钱,买了好多小东西,还悄悄联系了展会公司布置]   [然后屿屿不是不高兴了嘛,估计是心疼自家哥哥,SY这次又确实没法说。不过惊喜准备好,屿屿知道这是为了他,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结果...晚上降温雨夹雪,没办法布置了,小苏哥哥那么期待那么高兴的...听完之后在海岸边蹲了好久...]   [那段真的太心疼了,我剪了视频。]   [查看视频]   席玙点开。   海风呼啸,天空落下大片大片灰败的雪,落在沙滩上,顷刻消融成雨水   苏冶蹲在海岸旁,身边摆了很多东西,手里还拿着一串灯串。   那张漂亮的脸定格在一个暗含期待的笑容上。   苏冶在说话,“...嗯?为什么?”   画面外传来声音,大致是说天气不好,没办法搭建布置。   那双因为笑容微弯起来的狐狸眼,里面星星点点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一片雪花正巧落在苏冶脸上,苏冶垂首拂去,眼下多了一片水渍,像是匆匆忙忙抹去了一滴落下的眼泪。   席玙慢慢怔住,视线挪到面前正在认真看电视的苏冶。   苏冶退烧后好了一些,但没好利索,眼角都是泛着红的,看起来漂亮又脆弱。   察觉到漂亮幼崽的眼神,苏冶后知后觉地扭头过来,送出一个惯常的温和笑容。   很温柔,很漂亮,但没有视频一开始的笑容那样熠熠发光。   [草,好想带着这段视频冲到屿屿面前高清播放]   [对..哥哥他并没有冷落你,是一直在为宝贝你准备惊喜!!]   [节目组我睡不着,你们睡得着吗]   [屿屿他会知道吗QAQ我好心碎]   [我感觉我比俩正主还撕心裂肺]   视频自动切到小窗口播放,一遍播完,又自动循环播放了一遍。   席玙垂着眼,看着小窗口里的苏冶又抹了一下脸上的雪。   放小的窗口模糊不清,落在席玙眼里变成苏冶真的在无声落泪,又赶在抬头被众人看见前擦去。   席玙的手指动弹起来。   [Lv.20 zxcvb]:他会知道的。   [哈哈哈srds,字母大佬这句说的好像屿屿本人在看一样]   [qvq不愧是字母大佬发言...!希望节目组尽早揭开真相吧!!]   席玙慢慢呼吸一口气。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电视里的声音,和苏冶偶尔翻身的窸窣声。   席玙摘下耳机,静静看着。   “屿屿弟弟!苏冶哥哥!”   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呼唤声。   王PD敲了敲门,在门口探头笑道:“小苏哥哥,屿屿宝贝,天天来看你们啦。”   “嗯...?嗯!”   苏冶从电影里抬头出来,看见丁天天已经提着塑料小桶到了门外,丁和婉在后面跟着,见苏冶要起身后连忙摆手。   但丁和婉毕竟是大前辈,苏冶还是想起来打个招呼。   他刚动弹,肩膀被人按了一下。   耳旁传来崽崽的声音,“...躺着吧,丁阿姨不会介意的,起来她反而更挂心。”   漂亮幼崽的声音有些沉,情绪似乎也有些低气压。   苏冶瞧见他眼尾微红,以为他也冷着了,赶紧拉了漂亮幼崽一把。   “崽崽也上来盖着,别着凉了。”   漂亮幼崽却摇头,“没事,哥哥好好捂着。”   丁和婉和丁天天已经进了屋,“小苏,你身体好点了吗?”   苏冶没再劝,抬头先应了一声丁和婉和丁天天的招呼。   旁边的漂亮幼崽很安静,甚至有些安静得过了头,垂着头站在一旁,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丁和婉笑着看了眼,“哎呀,屿屿这是还在难过着呢,心疼自家哥哥了?”   明晃晃的打趣儿。   苏冶心想屿屿的小大人性格可能不太爱接这个,开口就要圆场。   “嗯,心疼。”   旁边漂亮幼崽忽地小声张口,声音很低很低,像一片落下来的羽毛,在半空中打着转。   丁和婉讶然,头次见到这组幼崽屿屿这么直白可爱,心里一阵稀罕。   “没事的,你家哥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宝贝别担心啊。”   漂亮幼崽点点头,忽然又抬眼看了眼苏冶,眼里心疼、后悔、难受纠葛在一起,梳理不清,变成一句话。   “还难受吗?”   苏冶刮了下漂亮幼崽的鼻梁,“没事的。”   旁边丁和婉笑眯眯地看着,等两个人说完悄悄话后才揉揉丁天天的小脑袋。   “天天给小苏哥哥屿屿弟弟带了什么东西来着呀?”   丁天天穿了一身红色大衣,里面是毛线连衣裙,脚上一双面包靴,可爱的不得了。   抬起脸,脸上红扑扑,似乎是跑过来的。   她从小挎包里拿出热腾腾的牛肉烧饼,还有海螺肉的大包子,捂在手里,腼腆地递给苏冶和屿屿。   “我和妈妈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很好吃。”   丁和婉笑着小声道:“天天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在惦记你们两个。”   丁天天又从包里拿出两个做成玫瑰花形状的水晶棒棒糖。   这次她没递给苏冶,而是伸过去递给漂亮幼崽。   丁天天小声,“屿屿弟弟,你和小苏哥哥吃完之后就和好吧,好不好。”   席玙接过,听见丁天天的话,心里微顿。   小姑娘还在继续,声音认真又关切,带了点大姐姐特有的责任感,但还是奶萌奶萌的。   “昨天小苏哥哥在码头可伤心了,问屿屿你在哪里呢。”   “他肯定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才会这样,你不要不开心啦。”   小姑娘生怕席玙听不懂似的,一口气用了三个“特别”,来力证在她眼中苏冶对席玙的态度。   小孩子的双眼,往往是最透彻的。   席玙掐了下自己的掌心。   他轻声,“好,我知道。”   丁天天笑起来。   [quq天天妹妹...真的是天使啊啊啊啊]   [好爱一些温柔小姑娘]   [和江姐姐一样情商特别高...双江yyds!]   [雨夜这组也是...啊啊啊啊给我破镜重圆!]   一旁苏冶和丁和婉闲聊了几句,丁和婉去洗手间,漂亮幼崽在旁边发呆,苏冶注意到丁天天脚旁的小桶,里面堆了一层的贝壳和小石头。   “天天今天也去卖手链了吗?”   丁天天摇摇头,双马尾晃起来。   “没有哦,是给哥哥带过来的,我昨天答应了要给哥哥和屿屿做手链的。”   那头席玙还在出神,压根没听见两个人说什么。   苏冶闻言,坐直伸头往桶里看,“哇...天天挑了好多漂亮水晶啊。”   丁天天点点头,非常有主见地伸手捞了几个,“哥哥喜欢什么颜色?”   苏冶看着那些漂亮的水晶小石子和贝壳,一些光线落进去,在里面折射起绚烂的泛光,像一个漂亮的珠宝盒。   让他想起崽崽给他的那些蓝莓硬糖。   “嗯...紫色吧,可以吗?”   丁天天点点头,“好呀!”   她挑了很多紫色系的漂亮贝壳和水晶石子出来,捧着给苏冶看,同时很专业地给着自己的意见。   丁天天左手握着贝壳,右手捧着水晶。   “大人的话,适合戴水晶。小朋友们比较适合戴贝壳。小苏哥哥和屿屿弟弟想要哪种?”   苏冶转眼,瞥到旁边漂亮幼崽还是在发呆。   他心里微动,垂着眼无声思考了一会儿。   “这个吧。”苏冶指了下其中一边。   丁天天点点头,留下那只手里的材料,哗啦一声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倒进桶里。   “那我做完再拿给小苏哥哥。”   苏冶笑得很柔,“好喔。”   丁和婉从洗手间里出来后,看见宋贤刘一佳与Louie也来了这边。   刘一佳和宋贤看见丁和婉后打了声招呼,Louie趴在苏冶的床边,苏冶枕旁多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零食。   “哥哥为什么会感冒呢?”   “是不是没有吃到好吃的零食?”   “宝宝分你宝宝的零食!”   刘一佳哭笑不得,“哎哟,宝宝,让你哥哥消停一会儿吧。”   热闹了一会儿,舒灵和小风竟然也过来了,小风一如既往的活泼,舒灵在镜头前客套几句,过了下场面话。   苏冶心里慢慢参透了节目组的风格,猜测估计是有团体活动帕了。   果然,主持人跟着后脚进来,慰问了一下苏冶的身体后开口。   “来海边呢,最不可缺的就是篝火晚会啦!今天为了让我们的嘉宾好好放松一下,会在岸边举行篝火晚会哦!”   节目组虽然爱阴人,但准备起这些倒也毫不小气。   几组嘉陆续到岸边时,篝火堆已经燃起,照亮一大片蓝紫黑夜。   篝火堆得高,火焰冲起将近两米,苏冶在旁边围着坐下,感受着温暖的温度萦绕在身旁。   《小怪物们!Winner》这季旅程一共七天,已经逐渐接近尾声。   今天这场篝火晚会,除了嘉宾们,不少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参与了进来,欢声不绝于耳。   “小苏哥哥,试试这个。”王PD蹲在摄像机后面夹了点烤肉,分给苏冶一块厚切牛舌,“挺好吃的!”   [呜啊啊啊有点要收官的味儿了]   [好舍不得啊TAT]   [这组PD也好可爱!!]   苏冶道谢接过,转头就要问漂亮幼崽吃不吃。   冰凉的海风吹过,也变成了温暖的热意。   漂亮幼崽盘腿坐在旁边,手上拿着根穿了玉米的长树枝,神情闲散。   苏冶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崽崽要不要吃?”   “嗯?什么?”漂亮幼崽似是没反应过来,漫声应了句,微微侧脸看着苏冶,一双桃花眼在篝火前明灭不定。   原本应该稚气无比的脸庞又变幻出一分深邃,从眉骨的轮廓,到斜下的阴影,再到清俊的脸侧。   一个人坐着烤火的时候,眼神带着裹了点阴郁的散漫。   苏冶隔着跳跃火光,安静片刻,说不上是凝神还是失神,微微笑起来。   “没事,在问崽崽会不会冷。”   腿麻,席玙换了个姿势,“不冷。”   脖颈忽然一暖。   席玙抬头。   苏冶垂着眼,摘下了那条一直挺宝贝着的羊毛围巾,仔仔细细替他戴上。   克莱因蓝,和小男孩微卷的黑发很搭。   “戴着吧。”苏冶轻声。   片刻后又补了句,“免得着凉。”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围巾送出去啦。   - 第044章 心跳   深蓝色粗线的羊毛围巾, 厚实柔软,戴在脖颈上时还带着苏冶温暖的体温,和若隐若现的雪松气息, 大概是苏冶平常爱用的香水沾染了上去。   席玙没有动弹, 任由苏冶替他围好后,才不由自主地在围巾后轻蹭了一下。   温度加气息,有种被苏冶环绕住的感觉,让他想起那天在酒店前,苏冶被他拽得被迫圈住自己的那一瞬间。   发散归发散,暖和起来的同时,席玙支着手里的长树枝,心想这条围巾苏冶一直很宝贝, 怎么突然愿意拿给他戴。   围巾上虽然有雪松香气,但却很淡,大概是苏冶也不常戴这条围巾的原因。   像舍不得戴似的。   苏冶是个迷糊性子,大冬天来娃综第一天,零下的温度露个脖颈在外面。席玙原以为是苏冶错误估算天气,穿少了衣服。到了糖果小屋后才发现苏冶的行李箱里装着的这条围巾,卷得整整齐齐,就是不见拿出来戴。   很显眼的蓝色,落在行李箱一片浅色里显得格格不入, 和苏冶自己的喜好相悖。   难道是别人送的?   席玙不动声色,一只手将围巾往上拽了拽。   别人送的也没用,现在还不是戴在他脖子上。   旁边苏冶一脸少有的认真,替漂亮幼崽理好围巾。   漂亮幼崽坐着, 半张脸露出来, 侧着一双眼睛看向苏冶, 头却微微低垂,是个让苏冶很眼熟的角度。   苏冶心里缓慢升起一点不可宣之于口的情绪,“很适合崽崽。”   漂亮幼崽眼珠子微动,“真的吗?”   “嗯。”苏冶忍不住挪了挪身体,和漂亮幼崽挨近了些,看着玉米在篝火中烧得啪啪作响。   这条围巾原本是五年前亲手织出来,准备送给席玙的圣诞礼物。   可惜没来得及。   跃动的光映在苏冶的脸上,席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崽崽拿去戴吧。”半晌,苏冶轻声张口。   周围嘉宾欢声一片,但一直悄悄注意着苏冶的席玙精准地听见了这一句,指腹忍不住轻捏了一下粗粝的树枝。   “送给我了?”   身旁拉长的影子轻晃,苏冶点了点头。   “嗯,送给崽崽了。”   一口气呼了出去,苏冶心里稍微一空,很快摆正。   可怜的玉米有一半烧得焦黑,但拿着的人却没有过多在意。   席玙舌尖轻顶牙关,“为什么突然送给——”   “我们的大朋友小朋友们!这几天辛苦啦!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聚一聚,不如大家一起来做个游戏吧!”   席玙只能作罢,把没有问出口的话暂且咽回去。   主持人站在围起的圆圈里,丁天天非常配合地开口接下,“玩什么游戏呀?”   主持人神秘地摇了摇手,带着笑容,“当然是要玩聚会上最经典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啪嗒。   烧成焦炭的玉米终于连着树枝顶部一同烧断,滚落进火堆里,变成一小股更为浓烈的火焰。   又是这个游戏啊...   席玙看了看手里光秃秃的半截树枝,扬手一起丢了进去,眼睛忍不住往苏冶身上瞧。   苏冶一向是个外热内冷的性格,并不热衷于这些团体活动。篝火晚会从开始到现在,旁边Louie已经烤了一轮又一轮的焦炭,但苏冶始终抱着双膝坐在这里,没怎么活动。   苏冶坐姿很乖巧,高挑的人下巴搁在膝盖上,有时还会歪歪头,带着淡淡笑容望着其他人的欢声笑语。   正如现在,苏冶刚好也在偏着头,席玙什么都看不见。   在场有小孩子在,节目组分别准备了凉茶和当地特有的手酿酒,推举出Louie作为第一轮的裁判。   所有嘉宾心里门儿清,这个环节多半是要怀旧一下,回忆过往的青葱岁月。   主持人递给Louie一根指挥棒,小奶娃闭着眼睛晕乎乎转了三圈,指挥棒指向了自家妈妈刘一佳。   丁和婉笑得打跌,“宝贝这准头好!”   刘一佳一脸无可奈何,伸手抽到真心话,Louie很兴奋地开口。   “妈妈最重要的人是谁?”   宋贤笑着揽住刘一佳的肩,Louie在前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等待着刘一佳的回答。   刘一佳刚想开口,主持人连忙插话,“只能选一个人哦!”   [哈哈哈哈修罗场大战!]   [Louie宝贝太会卖萌了吧好可爱555]   [贤哥和Louie终极二选一]   [感觉还是Louie赢面大,毕竟选Louie贤哥不会闹,但是选贤哥Louie一定会闹]   [把楼上预言家叉出去!]   刘一佳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带着笑容开口。   “最重要的人...我的母亲吧。”   Louie本来小嘴一瘪,刚想发作,脑袋又没能绕清这个关系,“妈妈的母亲...”   刘一佳敲敲他脑袋,“妈妈的妈妈,就是你的外婆呀。”   Louie点点头,又不是很懂,“为什么不是宝宝和爸爸呢?”   刘一佳笑了笑,“宝宝和宝宝的爸爸也很重要,但是没有外婆的话,就不会有妈妈,也不会遇见宝宝的爸爸,更不会有宝宝了。”   旁边的苏冶歪着头仔细听着。   刘一佳的母亲,记得早些年已经癌症过世了。而刘一佳人前一向是乐观派,这些年鲜少在镜头前提到这些。   他听见刘一佳娓娓讲述起母亲病重弥留时的点点滴滴,还有童年时的回忆。   “我母亲一辈子教导过我很多东西,有一句话我记得最清楚。”   刘一佳放缓语气,“她说,一佳,人一辈子有很多身份,但你得记住,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妈妈的女儿,再其次才是丈夫的妻子,儿子的母亲。”   Louie听的似懂非懂,宋贤揽着妻子的手紧了一些。   “我们的成长环境教育我们要不断承担起身边的责任,但责任越多,很多人反而忘记了,最重要的其实是自己。”   沉默半晌,丁和婉首先鼓起了掌,“一佳的母亲很有智慧。”   丁天天跟着妈妈一起。   [quq这段话真的很有道理...]   [刚才下意识觉得一佳姐肯定会丈夫或者儿子二选一...感谢一佳姐给出了更好的答案!!]   [这段话丁姐姐肯定特别有感触]   [是啊,人首先要为自己而活,鼓掌!!!]   [姐姐们太棒啦!!!]   主持人也跟着点头。   苏冶看着,冷不丁听见旁边的漂亮幼崽忽然出声。   “哥哥怎么想?”   苏冶“嗯?”了一声,安静一瞬。   苏冶可以含糊地带过这个话题,但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漂亮幼崽看着,他酝酿好的说辞却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一旦承认了,等于推翻苏冶过往的全部。   席玙收回眼神。   他不准备逼苏冶太紧,他有的是时间。   慢慢来。   第二个上场的幼崽的是小风,小风指到了丁天天,丁天天也抽到真心话。   幼崽之间的提问都很简单,小风让丁天天用颜色来形容在场所有的嘉宾。   丁天天很快接下这个提问挑战,一个一个指过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但小姑娘看向一边一直很安静的苏冶屿屿组,开始犯了难。   “嗯...屿屿弟弟是黑色...但是浅灰也很合适...”   漂亮幼崽带着颜色沉寂却显眼的围巾,丁天天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了答案。   “蓝色!就是屿屿弟弟围巾的那个颜色,就是这种感觉!”   旁边苏冶慢慢笑了起来。   丁和婉摸摸丁天天的脑袋,“屿屿弟弟有答案了,那最后一位苏冶哥哥呢?”   丁天天又开始犯难起来。   漂亮的大哥哥坐在对面,修长双腿并拢,带着笑容看向丁天天。   他上身穿着纯白廓形卫衣,下面一条浅灰色的直筒裤扎进白色短靴中,外面一件米色短外套,都是非常浅淡的颜色。   月光洒在他身上,蒙上淡淡的蓝紫。火光腾起,这抹蓝紫又变成明亮橙红。   丁天天看了半天,没能给出一个定论。   苏冶哥哥太漂亮了,漂亮又安静,好像适合所有颜色,又好像不该侵染上任何颜色。   小姑娘最后斟酌半天,“嗯...白色?透明色?”   主持人笑着比出叉,“严格来说,白色和黑色都不算是颜色哦,天天妹妹真心话挑战失败,请接受惩罚。”   丁天天苦着脸灌下一小杯正宗广式凉茶。   大冒险之后,这轮当裁判的正好还是丁天天。小姑娘转了两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坐在苏冶旁边的漂亮幼崽。   主持人递过卡片,席玙随便点了一张。   大冒险。   席玙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   其实他没怎么玩过这种酒桌上常见的游戏,搜寻遍记忆,也只有五年前的那一次。   [哇靠!!抽到屿屿宝贝了!!]   [天天姐姐上啊!雨夜的粮今晚就拜托你了!!]   [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苦思冥想苏冶是什么颜色吗]   [楼上+1,真的很需要一个答案]   [天天姐姐冲冲冲冲]   丁天天眼睛亮起来,不愿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干脆和妈妈商量了一下要指定什么冒险。   丁和婉看了眼苏冶,再看了眼席玙,悄悄给女儿支了个招。   主持人开口,“天天妹妹准备好了吗?”   丁天天胸有成竹道:“请屿屿弟弟闭着眼睛原地转三圈,不能睁眼,然后想办法亲一下苏冶哥哥的额头,苏冶哥哥不能出声提示。”   席玙听见这个大冒险要求,眉毛忍不住一挑,瞥向苏冶。   苏冶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笑了笑,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好,张开双臂看向漂亮幼崽眨眨眼。   “崽崽,要加油哦。”   [丁!天!天!永!远!的!神]   [草哈哈哈哈哈合理怀疑双丁是雨夜CP第一大粉头]   [天天:没粮吃,我自己找粮!]   [组织果然没看走眼呜呜呜]   [这个大冒险我也行,让我去,看我不把冶冶老婆亲的找不着北。]   [楼上你...带我一个。]   [你们哈哈哈哈哈]   席玙闭上眼睛,原地自转三圈,转完后眼睛仍旧合拢着,只能感受到朦朦胧胧一片橙黄色,大约是火焰的光芒。   丁天天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开始吧!”   席玙心里有了数。   丁天天的位置在他正对面,而苏冶坐在他左边。   他暂时估计不出他和苏冶的距离有多远,但丁天天这一声可以帮助他辨别方位。   席玙直接原地转了半圈。   果然,眼前那一片橙黄色一下子比刚才明亮了数倍,隔着眼皮都挡不住的扑面温热。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挑战吊起胃口,兴奋压低的说话声传进席玙的耳朵里。   他能辩出Louie七嘴八舌的指挥声,“屿屿哥哥!往后一点!往后——唔!”   一阵窸窣声,而后是宋贤的哈哈大笑,大概是这夫妻俩捂住了Louie的嘴巴。   再往远一点,是小风摇旗呐喊的加油声,里面混了声不耐烦的轻啧声,多半是舒灵。   丁和婉在偷笑,丁天天“嗯...”“嗯!”的声音交替。   甚至连王PD的声音都隐隐约约隔着火光传来。   所有人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又有些嘈杂,但却缺少了最熟悉的那一人。   苏冶一声不吭,甚至忍不住悄悄屏住呼吸,看着不远处的漂亮幼崽脚步转动起来。   缓慢平稳,脚尖一点一点对向了他。   黑发男孩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面对着苏冶,双眼合拢,睫毛搭下,微卷的黑发顺着微风晃动,扫过那张俊气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很安静,甚至像是睡着了一般,任由发丝拂过,静静站在原地。   苏冶不受控制地盯着。   这个样子,和昨天崽崽站在街边,吹着海风的场景极其相似。   但与之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崽崽一身气质冷峻又离散,而现在的崽崽看起来胸有成竹,神情自若。   大概是苏冶收紧了呼吸的原因,他的心跳取而代之,逐渐加快。   会找到他吗,会向他走来吗?   漂亮幼崽动了,脚步直直朝苏冶走过来。   远处丁天天激动地叫了一声。   一旁的王PD提心吊胆,忍不住在心里给漂亮幼崽加油。   闭着眼睛的时候,人的方向感极差,很难走出四平八稳的直线。   而屿屿本来年纪就小,虽然方向对稳了,但谁都说不好会不会走到一半忽然偏离路线。   [屿屿加油!!!]   [直走!就在前面!]   [千万不要歪啊呜呜呜呜呜]   [草,我额头都冒汗了]   [一个大冒险看得像是赌博...!]   漂亮幼崽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不是笔直的路线,略微有点拐弯,走出五六步后有些偏离了苏冶的位置。   再往前直走的话,很有可能会直接略过苏冶,走向海岸。   漂亮幼崽又走了两步,而后突然停下。   王PD心脏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要偏不偏,最抓心挠肺的一刻。   她想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苏冶坐在地上,后背挺直,肩颈微僵。   我就在这里,就在你眼前。   他心里默念着。   一阵风吹起,苏冶垂下的碎发飘荡,挡住他的眼睛。   他伸手别在耳后,静静等待着。   风带起苏冶的发丝后,吹向漂亮幼崽,又带起了小漂亮的头发。   席玙站在原地不动。   周围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丁天天和丁和婉的私语声,Louie呜呜呜的挣扎声,刘一佳宋贤夫妇激动的打气声,甚至是王PD跺脚的声音。   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提心吊胆,所有人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   对于席玙来说,仿佛世界在这一刻按下了静止键。   那些扰乱心神的因素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轻微的风声,裹挟着潮湿的气息而来。   潮湿的气息里,夹杂着一点清棱冷淡的味道。   像天空上落下的雪,结了白霜的雪松,划过草木的冷凝露气。   席玙仔细辨别着。   冷凝露气的最深处,开始泛出淡淡白玫瑰香。   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清冷,反而有一点灼热。   是苏冶。   偏离了路线的漂亮幼崽眼睫微微晃了一下,身体未动,但头精准无误侧向苏冶。   “哥哥?”   苏冶张了张嘴,听见“咚”的一声,从自己胸口深处传来。   漂亮幼崽往左边转了一点,往前直走,最后终于停在坐在地上的苏冶面前。   旁边躲在摄像机后面的王PD不敢说话,只能拽着摄像大哥的袖子不停地啊啊啊啊啊。   苏冶坐着,漂亮幼崽站着挡在面前,比他高出一个头,他仰头看着,忍不住眯起眼睛。   喉咙很干涩,他挤不出话来。   声音飘进苏冶的耳朵里,像隔了层薄薄雾气。   “哥哥。”   苏冶忽然觉得他很难挣脱这层雾气,很难看穿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他像是回到了那趟回国的航班,再次在梦里重温了一遍曾经的记忆。   席玙就是在这个游戏上向他告白的。   真心话大冒险,抽中了大冒险的人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端着酒杯,脸上泛着层浅红,在苏冶面前蹲下,叫了一句“哥哥”。   然后跟着落下一句,“我喜欢你。”   后面的人紧接着会大声起哄,叫着“好样的”和“愿赌服输”之类的话。   苏冶仰着的脖颈酸痛不已。   远处有人叫了起来,“好样的!”   宋贤大声喝彩,把气氛烘托到了最高潮。   又隐约一声喝彩,苏冶在心里默念着“愿赌服输”这四个字。   传到耳朵里的却不一样,是丁天天稚嫩的呼喊,“找到啦!小苏哥哥放心吧!屿屿弟弟加油!”   苏冶没有出声,规则规定他不能出声。   面前的漂亮幼崽慢慢俯身。   王PD在旁边悄摸地碎碎念,给漂亮幼崽送提示。   “屿屿宝贝,往下,再往下一点,哎对了,就是这个位置,亲亲亲!”   漂亮幼崽的下半张脸已经停留在和苏冶额头同一水平线的高度。   席玙半张脸裹在羊毛围巾后,感觉不到苏冶温热的呼吸,但又舍不得摘掉。   于是他又往下弯了弯腰。   王PD立刻“哎——”了起来。   “宝贝!低了低了!往上!回刚才那个位置!”   漂亮幼崽压根没听,又低了一些。   王PD急得上火。   不应该啊,他们正在抓紧采特写,虽然不至于怼到脸上的程度,但也挨得挺近的,屿屿肯定是能听见她的提示声的。   “宝贝,往上呀!”   [捏妈,PD请控制一下寄几,我都听见画外音了哈哈哈哈]   [PD急得团团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啊啊啊我也好急,屿屿往上!往上就能亲到额头了!]   [这波已经是大家都在明目张胆地给屿屿宝贝提示了]   [草,怎么主持人也在拿着话筒喊往上!]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雨夜贴不上,今夜直接无人入眠]   [全世界都在磕我推的CP,嘿嘿...嘿嘿...]   [球球了啊啊啊一定要成功啊不然我死不瞑目!!!]   [草,我感觉PD真的就差贴脸提示屿屿宝贝了,宝贝怎么还在往下蹲啊!!!!]   席玙确实没听见王PD的声音。   这会儿,哪怕王PD直接贴着他耳朵,他也听不见那些。   他现在只听见了两种声音。   微弱的呼吸声,和一种鼓点似的咚咚声。   前者是苏冶的呼吸,后者他却分不清到底来自谁。   席玙缓慢往下俯身,让呼吸声越来越近,那种若隐若无的咚咚声也更加急促起来。   直到一点温热的气息洒在席玙鼻尖上。   桃花眼的眼角微微翘起。   席玙单手勾着围巾压下,被遮掩住的下半张脸露出。   蓦然离开这片温暖,脸颊一阵发冷,但也让皮肤更加敏感,羽毛般拂过席玙脸侧的气息清晰得过分。   苏冶闭上眼,眼睫细微地晃着,静静地等着额头上想象中的温热。   夜里的海岸风吹不止,他能感受到凉凉的温度拂过自己的脸庞,忽然将苏冶吹得有些紧张,双唇微抿。   唇珠压在下唇上,苏冶搭在膝头的手也开始有些僵硬,手指无声地动弹,仿佛是在勾扯着无形丝线。   苏冶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一种很难说清的,类似直觉一样的反应。   他很敏感地捕捉到身边不寻常的氛围感,就像约会时有人悄悄伸出了手,而另一边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道,等待着手指被勾起包裹住的瞬间。   这种没来头的想法让苏冶的心跳加快。   抿紧的双唇松开,因为挤压而显得异样微红。   面前凉凉的微风好像停住了。   苏冶手指彻底松开。   他缓慢分辨着。   不是海风停住,而是凉丝丝的风忽然变得温暖,无限接近人的体温,和苏冶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恍惚间让苏冶回不过神。   另一种气息完全盖住了海风的咸凉。   苏冶双唇微张,有些话几乎要下意识而出。   “我...唔!”   双唇被一种不由分说的力道压住。   是一个温暖柔软,又有一点不讲道理的吻。   似乎又有不知道哪来的凉凉蓝莓香气夹杂在其中,逸进苏冶的嗅觉,带着抹不掉的熟悉感,却让人回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熟悉。   “......”   苏冶不受控制地睁开双眼。   席玙微斜着头。   他轻轻吻住了另一抹柔软,但微微发凉的双唇。   溢出的呼吸挤在两张脸之间,变成比前面的篝火更加滚烫的温度。   蜻蜓点水般,苏冶甚至没有动作,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睁圆,感受到压在自己唇前的双唇开始松开,炙热呼吸慢慢离开。   一声轻轻的笑声挤进苏冶的听觉之中。   “亲到哥哥了。”   全场鸦雀无声,甚至连噼啪作响的篝火都歇了一会儿。   王PD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定自己的下巴没有掉下来后,心里仍旧一片空白。   摄像大哥咽了咽口水,习惯性顺手把景深调高了些。   取景框里,浅发的漂亮青年怔忡着坐在原地,黑发的漂亮幼崽微偏着头笑着盯着对方。   背景是模糊掉的火焰,在星光镜下变成一颗颗橙红色的光点,伴随着远处蓝紫色的大海一起交相闪烁。   先出声的是丁天天。   小姑娘呆立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指挥棒,保持着高举的姿势,慢慢出声,“...哇......!”   丁和婉恍然笑了起来,“这可真是...”   “太厉害了...”旁边刘一佳跟着喃喃接下。   [......]   [...我操]   [...我是不是死了,你们谁给我点个踩,我确定一下][踩:108]   [我¥%**)*)#*&¥%…&%…*…]   [救..救命...给我上个呼吸机]   [屿屿...你是我这辈子最看好的男人...]   [救命啊啊啊啊我啊啊啊啊啊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我被糖所淹没]   [雨夜!!!上大分了啊!!!!]   [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磕到的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冶呆愣很久,才蹦出两个字,“崽崽?”   漂亮幼崽垂下双眼,惹人爱怜。   “是我做错了吗?”   苏冶愣愣地,感觉自己脑袋里所有思绪都变成了自己微信头像里的烟花。   直接炸开了,噼里啪啦。   “没有...崽崽你...”   他的大脑卡死,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出来,半晌憋出一句。   “崽崽真厉害。”   漂亮幼崽满意地眯起眼睛,“嗯。”   *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一起说:谢谢丁天天。   - 第045章 服输   摄像大哥费劲巴拉地把自己的手臂从王PD手里拯救出来, 免得被掐出一片青紫。   王PD回过神后才压着激动小声道:“刚才那幕拍下来没?太漂亮了啊啊啊啊!”   摄像大哥指了下自己的摄像机,比了个OK,王PD仍旧沉浸在兴奋中, 久久未能拔出。   篝火旁围着的一圈人在短暂的震惊后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其实娃综里和幼崽亲亲不是什么少见的桥段, 例如丁和婉和丁天天,刘一佳和Louie,早就不知道在镜头前贡献出了多少温情脉脉的啵啵。   让大家这么震惊的原因,还是因为苏冶这组的漂亮幼崽一向成熟稳重,和其他幼崽在一起时甚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一点,就连最懂事的丁天天也比不过他。   这么冷静的孩子,自然没有过其他幼崽那些撒娇放嗲的娇态,在嘉宾们的印象里, 屿屿和苏冶当众贴贴的次数非常少,几乎没有,而且最多不过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贴面礼。   大多数还是苏冶主动。   但这次,这个漂亮的孩子竟然直接毫不犹豫地亲吻了苏冶。   宋贤是个乐呵呵的大直男,没看出什么不对,只有丁和婉和刘一佳还在有点晃神。   这两位都是影视圈的老前辈,对氛围感的领会那叫一个敏锐。   尤其是丁和婉,她吹着海风,看向那边对视着的漂亮幼崽和漂亮青年, 喃喃自语。   “怎么感觉我们拍的是娃综,他们拍的是电影呢...”   刘一佳也心有戚戚然地点头,两个女演员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来。   “哎丁姐你说,刚才闭眼走过去那段, 要是放在电影里, 这表现手法可太细腻了。”   闭着眼睛也可以准确无误地面向你, 即便中途走歪了,也依旧能够一步一步到你身边。   丁和婉深呼吸了一口气,“今晚这段,估计会是《小怪物们!》的出圈名场面之一了。”   感慨归感慨,刘一佳还是觉得脑海里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虽然幼崽大人贴贴很平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屿屿去贴苏冶的时候,她总感觉在屿屿身上品出了一股...淡淡的占有欲?   尤其是漂亮幼崽后面那个眼里只装着苏冶的笑容。   怪,太怪了。   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刘一佳反复看了好几眼。   分明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豆丁,又留着不长不短的黑发,看背影甚至有些辨认不出性别。   五岁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呢。   错觉吧。   刘一佳把心里那点违和感挥去。   最后一轮很巧,轮到了最后一组的幼崽屿屿。   苏冶还出神,只隐隐约约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抬眼的时候,崽崽已经拿着指挥棒站到了前面。   “好的,那么请我们屿屿宝贝开始吧!”   漂亮幼崽转了三圈,苏冶晃神的时候又忍不住担心,崽崽连续转了这么多圈,说不定会头晕。   回去睡前一定要崽崽热杯牛奶。   苏冶胡思乱想着,力图把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压下去。   他之前就已经悄悄下过决心了,不管崽崽是谁的孩子,他都会对崽崽好。   最重要的是,不要在他人身上追寻过去的影子。   这是苏冶最无法容忍的一点,他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看着他人,寻着其他。   这对崽崽不公平,哪怕崽崽只是个五岁小孩。   娃综相处的这几天快速在苏冶脑海中浮现。   很短暂,但又发生过很多。   他还记得昨天夜里,他犯着迷糊,对空无一人的床唱着歌,本以为得不到半点回应,漂亮幼崽却从他身后接过他以为会放凉的奶茶。   吉他扫弦后的振鸣声中,有一声细微的不和谐音,是苏冶那一瞬不小心轻拨到了其他弦。   他怎么能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   苏冶的心情有些消沉。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抬眼,漂亮幼崽刚好转完了最后一圈,手里的指挥棒不偏不倚,指向了他。   “哇!屿屿好厉害啊!”   漂亮幼崽睁眼,看清面前的人是苏冶时,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讶。   这倒是意料之外。   主持人递来卡片,苏冶抽出了真心话。   “好,那么就请我们的屿屿宝贝开始提问吧!”   苏冶换了个姿势,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等待着漂亮幼崽的提问。   火光跳动,之前掉进去的玉米早被烧干净,甚至分辨不出是哪一块燃烧着的焦炭。   “苏冶哥哥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苏冶蓦然抬眼。   面前是腾起升高,越向天空的篝火,明亮浓烈比起太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漂亮幼崽逆着火光,照进桃花眼里的是浅淡的银月,不知道是不是海面的粼粼波光,在那双眼睛里轻闪着,若隐若现。   苏冶一寸一寸描摹着,那堆冲天而起的篝火并没有多盛大,甚至和他在圣诞节看到的大喷泉比起来简直小的可怜。   甚至连颜色和温度都完全相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一清一红,一冷一暖,是存在于两个极端的事物。   但他却在这个奇怪的时间点,由这堆篝火想起他在湖边看过的那个大喷泉,进而甚至复萌出那时的恍然大悟感。   周围的嘉宾们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听见漂亮幼崽的提问后都乐呵呵等着。   这种问题前面几季也会涉及到,无非是带着宝贝一起回顾当年的岁月。   虽然苏冶是实习奶爸,但毕竟是男团出身,身上还有偶像光环在,粉丝们一向都很喜欢这种个人提问环节,还能拿来当做梦素材代一下。   发挥好了的话,是相当吸粉的。   [我拿好笔记本了,从今天开始我要认真记下我老婆的喜好]   [这么喜欢别人老婆啊,啧]   [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小苏哥哥这性格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感觉温柔的人会被活泼的人吸引,我盲猜会比较偏向圈队长安思嘉那种]   [禁止暗搓搓磕CP哈!我觉得风哥其实也很配啊,沙龙里那个霸道总裁样,啧啧]   [真就一个bg向CP都没有啊?]   [怎么没有,我磕苏冶和他们组的PD,我觉得很合适]   [尼玛,都疯了属于是]   [怎么席苏现在是过气了是吗?]   [草,主要是玙席老师退团后性格变化太大了,有一点点不敢磕]   [感觉席玙老师面对苏冶可能...]   [这俩现在应该是CP感最弱的吧,一个消失五年回来,一个长期疑似退隐,完全没有任何交流点,磕无可磕]   [嗯...而且按小破综现在这个热度,我觉得席玙不可能不知道苏冶回来了,但到现在为止都没啥动静,嗯...]   [对,风哥之前来沙龙看过苏冶了,嘉宝其实昨天也在个人节目里cue到苏冶,只有席老师完全没有任何动向...]   [额,而且席老师在团时期和苏冶关系特别好,苏冶退团后性情大变,我合理怀疑...]   [变前夫哥了是吧]   [呜呜呜呜,席苏好歹也是当年的顶流,没想到就这么BE了]   [但是苏冶这组崽崽叫屿屿啊,同音字,我代了,你们随意!]   [感觉楼上疯了]   [感觉楼上疯了+1,我CP由我不由天是吧]   [?麻烦适可而止好吗,理解席苏的遗憾,但这也不是用活生生的幼崽来代餐的理由,多一些尊重好吗]   [+1,凭什么我们雨夜要被代席苏啊,吃的是大漂亮小漂亮的温情治愈感]   [+10086,我是渔粉,但也不喜欢用屿屿来代席玙这种做法]   [席苏退!!别挨雨夜!!!!!]   [=。=感觉你们拿雨夜代席苏,席老师肯定不会高兴的]   直播室里,沈萌惊掉下巴反复观看了好几遍屿屿x苏冶的那段大冒险后,心里那点对席苏的坚定开始动摇。   节目组的后台设备可以直观看到弹幕内容,看完那一大段CP粉大乱斗,她更加想爬墙了。   啊啊啊主要是苏冶哥那组的漂亮幼崽也太犯规了!   这么小的幼崽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年下感啊!!   作为前席苏CP粉,沈萌甚至心里隐隐有些抱怨。   不能怪她爬墙,还不是席老师没有任何反应,对比之下这边的屿屿和苏冶温情的要命。   “杨哥,你看这些弹幕,我感觉分析的还挺有道理的。”   沈萌现在知道了小杨是席玙的经纪人,本着一手吃瓜的原则,跟小杨聊了起来。   小杨看着那些弹幕内容,神志始终处于宕机掉线状态。   啊这。   他应该没出幻觉吧?   席哥直接亲上别人了??   沈萌悄悄注意着小杨的表情,貌若不经意地开口,“席老师该不会真像弹幕里说的那样懒得care苏冶哥吧,唉...”   小杨笑着打了两句哈哈,心中有苦不能言。   哪儿能呢。   这不正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们苏冶哥呢么。   ...还直接亲上了。   他扫过那条“席老师肯定不会高兴”的弹幕,结合最近席玙的态度,心虚地想那可真未必。   你们不磕,他才是真的会不高兴。   坐不住了,小杨给席袅发消息。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我有点晕,你看刚才的直播了吗,哥亲...亲了苏冶老师。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还是亲嘴巴的那种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应该是哥的失误吧??   席袅正在家里敷面膜看电视,怀里抱着小露珠。   刚才那段,她一手遮住小露珠的眼睛,一手拿手机喀嚓拍了一张,直接发给席玙微信。   [鸟衣]:[查看图片]   [鸟衣]:哈哈,真牛逼!   小露珠把妈妈的手扒拉下来,“我和妈妈不是也经常亲亲吗,为什么不能看呀?”   席袅亲了女儿一口,“乖,这种不一样,我们小露珠才不跟他学。”诡计多端的恋爱脑。   上面的消息还在晃,席袅顺手回复。   小杨看着微信,心里非常茫然。   [美女老板]:不是失误。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你的意思是??我不懂???   [美女老板]:嗯,早点接受你家哥喜欢男人的事实吧。   [美女老板]:努力工作,早日让老板过上想要的生活。   小杨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昏厥。   原来他没办法涉足的新世界...是说的这个啊。   ...   Louie起哄的声音还在耳旁,丁天天也颇为好奇地竖起耳朵,宋贤刘一佳夫妇一脸吃瓜样,都在等着苏冶的回答。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及面前的漂亮幼崽来的剌人。   不是因为神情不佳,而是因为眼里的光太明亮,甚至有些尖锐,仿佛能一眼看穿苏冶心里所思所想。   就像那个和漂亮幼崽像极了的人正站在面前,等待着他的回答。   苏冶狼狈得一塌糊涂。   他挪眼,躲开漂亮幼崽的眼神,看向旁边的主持人。   事到如今,再提起这些没有任何必要。   他也不想给别人一家徒添不必要的麻烦。   毫无理由离开五年,江从风那样冰冷陌生的态度才是情理之中的。他没有资格,也不敢去触碰有关过去的任何回忆。   其他人苏冶尚且可以独自忍耐,唯独怕承受不了来自席玙的厌恶与避之不及。   “我认罚。”   主持人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笑着拍手道:“那就恭喜我们小苏哥哥成为第一个品尝当地手酿酒的嘉宾。”   刘一佳揶揄了一声,“哎哟,年轻人脸皮薄,这是害羞了吧。”   苏冶垂着头匆匆忙忙笑了一声,起身接过主持人递来的手酿酒。   刘一佳身旁,丁和婉微微皱着眉,有些担忧。   苏冶才发了烧,更何况之前聚会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饮酒。这个真心话也没什么特别棘手的地方。   糊弄一下就过去了,何必认罚。   苏冶仰头,喝下一整杯海岛特产的手酿酒。   微微半透明的奶白色,看起来很顺滑很好入口,刚喝到嘴里时也确实很丝滑,裹着淡淡的乳香,但咽下去后才发觉一股辛辣感扑涌上来。   胃里要烧起来似的,迅速席卷全身。   再被风一吹,苏冶眼神晃了一下,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回来时,他余光看见漂亮幼崽仍旧站在原地。   苏冶匆匆忙忙低着头,心里竟然有点胆怯,避过漂亮幼崽的眼神不看,生怕在里面看到什么让人难受得不行的眼神。   席玙等主持人走完过场后,站了一会儿,无声地坐回了原位。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已经做好了苏冶不会正面回答的心理准备。   苏冶性格隐隐有些逃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更何况苏冶似乎怀揣着很多秘密,以他的性格,恐怕只会想着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更不会吐露半点。   而且席玙自己现在的模样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苏冶更加没有和他全盘托出的理由。   但触及苏冶匆匆躲开的眼神,席玙还是止不住地烦躁。   烦躁冲顶,如果不是顾忌着苏冶的身体,他真的很想撬开苏冶的脑袋,看看他究竟藏了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着他,不要操之过急。   漂亮幼崽拉了下脖颈间的围巾,好让自己能顺利透口气出来。   游戏环节很快过去,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心不在焉。直到主持人张罗着大家一起举杯的时候,苏冶才稍微抽出点心思回神。   家长组自然分到的都是手酿酒,丁和婉原本想悄声提醒苏冶,却看见苏冶已经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酒,只得作罢。   喝两杯而已,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吧。   “我们《小怪物们!Winner》眼瞧着也即将收官啦,感谢家长和宝贝们为我们带来这么一段快乐又放松的时光,大家干杯!”   “干杯!”“干啦。”   苏冶把酒一饮而尽。   火烧火燎的感觉又升腾起来。   直到篝火晚会逐渐谢幕,坐在一起但一直没说话的两个人终于有了交流。   漂亮幼崽站起,“哥哥,该回去了。”   “嗯?”苏冶偏头,眯着眼睛上下看了眼,“好。”   篝火还没完全熄灭,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淡淡的酡红。   摄制组的王PD只跟拍到玻璃房门口后就告别。   夜色下只剩苏冶和席玙,后者一言不发,前者先拉开门,走了进去。   苏冶大脑轻飘飘地,脚步有些虚浮,一下子坐进漂亮幼崽下午一直坐着的懒人沙发,微躬着身子,优美漂亮的肩颈放松,斜歪着头,视线落向远方。   漂亮幼崽仍旧没出声,垂着眼皮直接略过苏冶往里走。   苏冶视线收回,追随着漂亮幼崽的身影直至房间深处。   他坐了一会儿,复而起身,觉得有些闷热,走到床边把外套脱下来。   脸部还是散着热意,苏冶手指又勾起卫衣,窸窸窣窣脱掉,只剩下一件浅灰色的尖领衬衫。   等席玙端着的冲好的感冒冲剂出来,苏冶已经侧身倒在床上,被子一角松垮挂在腰间,将掉不掉。   席玙没说话,轻轻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走过去替他把被子盖好。   苏冶似乎是累得睡着了,甚至连睡衣都没有换,发圈胡乱地拽下来,勾在床边悬着的指尖上,满头发丝凌乱,依稀盖住那张漂亮的脸。   席玙垂眼,把发圈取下来搁在一旁,又伸手去拂开苏冶的散发。   手指刚撩开挡在苏冶眼睫前的发丝。   席玙一下子滞住。   苏冶没睡,醒着。   浅淡的发丝下,那双眼尾微扬的双眼好端端地睁着,视线越过凌乱发丝,略过席玙悬在苏冶眼侧的手指,一眨不眨地盯着席玙。   苏冶的目光很平静,甚至平静地过了头。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清透,或者说是透彻。   没有动作,只是无比沉默地盯着漂亮幼崽。   这双眼睛看着漂亮幼崽端了感冒冲剂出来,又替他掖好被子,安静仔细地理着他的头发。   席玙一颗心猛地跳了一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的举动是不是太出格了,不太像一个五岁孩童该有的样子。   过了片刻,席玙悬空着的手指再次动起来,把落在苏冶脸侧的发丝悉数拂去。   那张脸露了出来,酡红未褪,像沾染了淡淡玫瑰颜色。一双狐狸眼轻睨,朦朦胧胧,带着一抹淡淡的雾气,安静盯着席玙瞧。   席玙无声地轻舒一口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侥幸。   苏冶醉了。   他把感冒冲剂端过来,“能起来吗?”   那双眼睛终于动弹了一下,缓慢轻眨,“起不来。”   席玙伸手试了下苏冶的额头,微微发热,和脸颊温度差不多,应该是醉酒的缘故,没有发烧。   苏冶的眼神变得相当可爱,席玙伸手过来时,视线追着他的手,搁在额头时向上看着,收回来时又垂下。   蒙着层淡玫瑰色的脸颊和耳朵尖给苏冶增添了一抹迷离的味道。   席玙忽然觉得自己那些狂躁的情绪没法儿往外拽,拽不出来。   “你喝酒就上脸,为什么还非要喝?”   直接回答那个问题不就行了吗。   他没有问苏冶喜欢的人是谁,只是问有没有过,哪怕只回答有或没有,这题都算过关。   苏冶又缓慢眨了下眼,像是没听懂什么意思。   席玙扯了扯嘴角,落下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半晌后,席玙听见苏冶轻喃。   “我愿赌服输。”   他可以在镜头前含糊过去,也可以公式化地笑着表示心无所属。   但苏冶不想说谎,也不愿意用打太极的话术来搪塞过自己的心。   席玙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而他只是一个隐退五年的过气艺人。   他可以悄悄地把这些藏在心里,当作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不会妨碍到其他人的。   苏冶脸上露出一点笑容,那层浅浅的玫瑰色好像更浓郁了一些。   席玙眼皮不动,盯着苏冶透出淡淡笑意的脸。   还是一沾酒就上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想起五年前他向苏冶告白的时候,苏冶搁下酒杯,抬起脸,脸上也是一片微红。   那点拽不出来的烦躁忽然又变得有形起来。   席玙一直不知道,当时的苏冶答应他的告白,是真心答应,还是只是酒精驱使下的冲动。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以后别喝了。”   席玙拿过已经冷掉的冲剂,准备倒掉。   “为什么?”他还未转身,身旁传来声音。   席玙猛然转身,幼崽的声音罕见地情绪低沉。   “我说了,你喝酒上脸。”   床上传来一句嘟囔,“...这又不是什么坏毛病,我认识一个人,他喝酒也上脸。”   席玙想走开,又恼怒地发现苏冶只要说一句话,他就会不可抑制地生起好奇心,像被拿捏住了七寸。   “是吗,谁啊?”   他又对上苏冶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眼里倒映着他自己的模样。   苏冶说完那一句后就再度安静下来,只有一双眼睛还盯着席玙看。   席玙觉得自己即将冲破某条界限。   手上的杯子随手搁在一旁,席玙蹲下来,再次问出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问题。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苏冶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黑发,桃花眼,黑得发沉的眼睛,微卷的头发,高挺的鼻梁,眯起眼睛时似笑非笑但毫无温度的表情。   苏冶忽然生出一股奇怪错觉,仅限神志不清的今晚。   “屿屿。”   这是苏冶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而不是以“崽崽”代称。   席玙慢了半拍后出声,“嗯?”   苏冶视线发飘,脸颊微烫,张口后说出的话落进自己的耳朵里,恍然让他分不清正在说话的人是不是自己。   “屿屿长得特别像...”   席玙抵住齿关。   特别像?   苏冶搜寻遍自己的大脑,找出一个不会那么露骨的说法。   “...特别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舌尖松开。   漂亮幼崽垂下头,好像吐了口气。   然后猛然抬起脸。   眼睛里的神情很吓人,像锥子一样,看得苏冶隐隐约约后背一绷。   “认识的人?”   漂亮幼崽的脸逼近了,苏冶忍不住瑟缩一下,混沌的大脑开始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水水。”   席玙脖颈下的颈骨微微滑动,露出一个笑,比冰还冷。   舌尖磨得生疼,透出点铁锈味。   “就只是‘认识的人’?”   苏冶口齿不清地出声,舌头变得僵硬而不灵活。   “席玙...你......”   “啊。”席玙伸手,抓住苏冶往后缩的手腕,“苏冶,你看着我这张脸,心里到底在想着谁?”   手里抓着的人听见这句话后一僵,彻底安静。   *   作者有话要说:   席哥他就是很狂,反复横跳的那种。   - 第046章 乱搞   一片沉默, 只有低哑的呼吸声。   苏冶听着,听得出神,听了半天, 发现这呼吸是他自己胸膛中发出来的, 带着微微的蜂鸣声,盖住了他的听觉,让他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在一片神志模糊中想着,抓着他的人,大概是席玙吧。   除了席玙,还有谁会这么用力地抓着他。   他感觉自己骨头像是要烧起来,连着神经一起,把余下的尚且能缓慢转动的思绪全部烧干殆净, 只剩下发着烫的骨头,从深处抽上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尤其是被抓住的那截手腕,像是要断了一样,活动一下都无比艰难,惴惴地发沉。   苏冶想,喜欢这两个字太重了。   重到连席玙也只是乘着酒意,趁着繁复昏暗的灯光走过来,在乱七八糟的起哄声中说出口。   重到在练习室里,他看着装作漫不经心的席玙向他走来, 捏着他的吊牌,故意咬着字叫错他的名字,然后顺理成章地叫他“水水”。   苏冶只能坐在琴凳上低下头去,把自己的表情藏住, 不能让面前的盯着他的人瞧见他一丝一毫慌乱的神情, 一如现在。   席玙太耀眼了, 耀眼到他没办法忽视掉自己糟糕的出身,混乱的原生家庭,不可抑制地生出无限自卑。   而后的那场团建,他怀揣着那一点隐秘的感情,听见席玙的那句告白。   他还记得他当时的感觉,他不喜欢喝酒,但又不想扫他人的兴致,干脆用酒杯悄悄装乌龙茶,一口接一口,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掩饰下看起来和其他人杯里兑了冰的威士忌毫无差别。   苏冶觉得平生第一次,被老天爷低头看了一眼,不敢奢求的好运砸中他的头顶。   是席玙,是席玙啊。   是公司门前,阳光下眯着眼对他伸出手,俊美恣意又狂妄的男生。   苏冶揣着那份让他晕乎乎的不可置信与惊喜,压着狂跳的心,半低着头,说不出成句的话。   最后上头似地轻飘飘出声,落出一句“好啊”。   太过缥缈的梦,迟早会迎来破灭的结局。   二十岁的苏冶有说不上来的勇气,觉得自己生活已经渐渐迈入正轨,可以挥别令人难过的过去,试着去拥抱他人。   然后那份星立的合同告诉苏冶,过去之所以是过去,因为它发生过,且永远不可磨灭。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问题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他母亲有庭审记录,星立接受不了这样的背景。   如今,没能说出口的,和没送出去的,变成没必要再提起的沉疴。   为母亲的身体奔波,再到自己的疾病,这沉重的五年,不足以再让他有勇气开口提感情。   开了口,无非是作践别人,又折磨自己。   哪怕只是隔空顺带提一下,苏冶都觉得喘不过气。   更何况是当着这个漂亮的黑发小男孩的面。   苏冶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把紊乱的呼吸极力压在胸腔里,免得自己露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表情。   被混沌不堪的回忆所纠缠,苏冶晃眼瞟见那束插进花瓶里的紫丁香。   蔫巴掉的花瓣在水分的滋养下重新焕发生机,蓬勃向上。   苏冶呼吸着,心想这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和错觉。   这些花朵被横刀剪下,没了根系,再怎么好看也只能维持于表面,最终的结局无非是零落枯萎。   他又乱七八糟地想着,紫丁香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苏冶的眼睛干涩地眨了一下。   想起来了。   是纯粹,闪耀无比,幸运而值得感激的初恋。   苏冶收回目光,连呼吸都变小了许多。   席玙喜欢安静,但看见苏冶安静的样子又觉得难受。   他抓着苏冶的手腕,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着细腻皮肤下的骨骼,半晌后松开一些,但仍旧抓在手中。   席玙没头没脑地开口,“你刚才说的,喝酒上脸的人是谁?”   苏冶一看就有些神志不清,双眼轻睨着身旁,那点浅玫瑰色没从脸上褪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席玙准备松开他的时候,忽然听见苏冶像刚才一样喃喃自语。   “席玙...”   席玙觉得自己现在一听这两个字就头疼,可能他终于隐隐约约共情到了他姐的情绪。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苏冶还是小声道:“席玙。”   席玙觉得烦闷的同时,又在纳闷。   苏冶是沾酒就会醉的体质吗?   他以前和苏冶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参加过酒局,唯一有关酒的记忆就是那场团建时的告白。   当时苏冶满脸绯红,眼神跌跌撞撞,面前桌上摆着酒杯,他走过来的时候苏冶还在往里斟,看见他后才搁在一旁。   也不是多好的酒量,但看着不像是沾酒就会醉,否则怎么喝得下那么多杯。   今天那个手酿酒的度数并不高,苏冶又喝的不算很多,怎么就醉成这样?   苏冶安静了半晌,脸上的表情惹人爱怜,除了醉酒的迷蒙外,还多了一层躲闪又难过的神情,平白无故看得人心软不已。   席玙只看一眼,什么火气都生不起来了,甚至隐隐后悔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全然忘记了听见苏冶那一句“认识的人”时有多烦躁。   席玙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想要抽出手让苏冶好好休息。   谁知手一挪开,手腕一紧,这次反而是苏冶追着握住他。   席玙垂眼。   苏冶压着枕头,侧着脸看着他,眼神里有点急切,又有点讨好,想要弥补什么一般拉着他不放手。   “我告诉你了,席玙,是席玙啊...”   苏冶小声,声音微微打着颤,听起来十分乖顺可怜。   席玙忍不住心里一顿,在他面前蹲下。   “你是说,席玙喝酒会上脸?”   苏冶蹭着枕头上下点点头。   席玙差点要乐出声了,想开口,但苏冶的手摸上了他的耳朵,流连在耳骨上的那两枚素钉。   苏冶的手就停在那儿,反反复复,颇为留恋,直接把银质耳堵给揉松半截。   席玙没出声,也不挥开。   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被误会喝酒上脸。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因为喝酒脸红过。   “为什么啊?”   苏冶乖巧地小声嗫嚅道:“以前聚会的时候,席玙喝了酒玩游戏,脸上就...”   就带着一点红色。   席玙想了想是哪场团建。   除了他向苏冶告白的那一场,再想不出来其它了。   他又纳了闷,他那会儿是喝了两杯,但完全贴不着醉的程度。   更何况他向苏冶告白的时候心里光顾着紧张和亢奋了,哪儿有那闲情逸致?   席玙试图代入苏冶那个迷糊性子,慢慢联想出一种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让他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个很凉的笑容,淡淡开口。   “苏冶...你该不会以为我那时候是喝多了,一时上头拿告白跟你开玩笑吧?”   苏冶不说话了,但眼神明显往旁边挪,流落出一点失落。   “......”   席玙觉得这是他人生二十三年最让人无语的一次。   他拨开苏冶头发,强行掰正苏冶的头,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你耍酒疯?”   苏冶盯了眼席玙,半晌视线又游移至一旁,收回手藏进被子里,另一只手捏着被子边沿掐来掐去。   片刻,席玙听见苏冶在嘟囔。   “我怕你反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席玙又无语片刻,挥手打掉被苏冶掐得满是皱褶的被子,把扣起的五指展平,捏在手里。   “苏冶。”他很认真地开口。   苏冶游移不定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   席玙微微吐了口气。   “我没有你这么容易喝醉,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苏冶眼睛微微睁大。   席玙说完,深吸一口气后推开,脑袋里面一片乱七八糟,心想苏冶真的是他命中的魔星。   “我说完了,你睡吧。”   苏冶睁大眼睛,反反复复咀嚼着那几句话,混沌的思维给不出一个明晰的答案。   是席玙在说话吗,是什么意思?   是啊,蹲在眼前的人明明就是席玙啊。   可席玙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他喝多了吗?他在做梦?   苏冶分辨不出,只是看见眼前的人影似乎要走了,梦境里总不用顾忌那么多,他惶急地伸手抓住,“...席玙!”   人影停住,“嗯?”   苏冶开口,“...都是。”   你问我的问题,两个答案都是席玙。   面前的人似乎没听懂,拽掉苏冶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直接睡吧,你现在不太清醒。”   苏冶五指慢慢收紧,手心刺痛。   他模糊一看,手心里是枚小小的黑色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他手里,简单又冷淡。   苏冶看着只会出现在梦境里的席玙一步一步离开,绕到房间没有开灯的深处,融进黑夜,分不清轮廓,像一个短暂停留过的虚影。   他的脑袋疼,眼皮更重,小心翼翼收宝贝般把那枚耳钉揣进卫衣兜里,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和那个虚影一起滑入黑夜。   第二天,苏冶醒来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浑身上下都微微疼痛,使不上劲儿。   节目组很罕见地没有过来敲锣打鼓或者花式叫起,因为今天是《小怪物们!Winner》最后一天一夜,过了今晚,明天上午正式收官。   苏冶起来的时候,旁边床上已经没影了,只剩下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换下来的睡衣。   他活动着自己的脖颈,总觉得好像依稀做了个很混乱的梦。   他梦见了席玙,表情分不清是喜是怒,喊了他一声“水水”。   苏冶想留住席玙,却又胆怯,在梦里也只敢摸走席玙的一枚耳钉而已。   梦境过于真实,真实到苏冶醒来后愣了半天,记忆混乱。   王PD在外面探了个头,“小苏哥哥醒啦,出来吃早饭咯!”   苏冶答应一声,洗漱完吃完药后出来,看见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漂亮幼崽已经坐在了桌旁,没动筷,似乎是在等他一起。   昨晚的梦让人太过惭愧,苏冶甚至不好意思多看漂亮幼崽一眼,急匆匆在旁边坐下,含混不清地打了个招呼。   好在漂亮幼崽也没多计较,应了声后两人无言地开始吃早饭。   落在观众的眼里,这个场景就完全变了个味。   [啊啊啊啊啊屿屿宝贝好消沉的样子,是因为最后一天了嘛]   [小苏哥哥也是...全程没怎么说话QAQ]   [两个人都很舍不得对方吧,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天,肯定有感情了]   [啊,这种淡淡的别离感]   [希望雨夜之后有再合体的机会啊啊啊]   被狂嚎合体的雨夜CP正主,两个当事人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苏冶在丁天天过来的时候才回了点神。   “苏冶哥哥,之前答应你的东西。”   小姑娘从小背包里拿出两条淡紫色的手链,在阳光下显得闪闪发光,剔透晶莹,非常精致漂亮。   “谢谢天天。”苏冶放在手心里看了很久,很郑重地向丁天天道谢。   一颗又一颗,晶体里折射着阳光,映出天空的浅蓝色,像崽崽之前给他的那些蓝莓硬糖一样。   苏冶很小心地收进自己的包里,眼神偷瞄身旁的漂亮幼崽,酝酿不出措辞。   左右在放风,正好是午休时间段,席玙没事干,回想起苏冶昨天的样子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理不清头绪,干脆窝在一旁玩手机。   苏冶就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抱着自己的包坐在玻璃房门口的台阶上眺望海岸。   席玙刷了会儿消消乐,倍感无趣,打开微信,看见席袅昨天发来的消息。   [席袅7.8]:[图片]   [席袅7.8]:哈哈!牛逼!   席玙点开看,是一张昨天直播时的截图。   席袅拍照时的那个卡点画面还可以,苏冶眼睛微微睁大,惊讶又茫然,透着点无措。   他看了会儿,顺手存下来,又嫌席袅拍的这个太过随意,找了昨天直播的cut单独截了一张。   截了好几张。   [Y]:公司不忙?   盯梢是一方面,席袅意外发现这个娃综其实挺有意思,闲着的时候就会看,对席玙镜头下的动作了如指掌。   [席袅7.8]:你公然摆烂?直播玩手机?   [Y]:?   [席袅7.8]:你们恋爱脑果然牛逼。   [席袅7.8]:气到我了,你天天都在玩手机,怎么之前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很拽吗?   [Y]:你给我打了电话?什么时候?   席袅无语,就知道这个逼肯定看都没看就把消息提示消除了。   这么能耐,不爱看消息,那有种别申请小号加苏冶,还美其名曰和嘉宾交流,小算盘敲得她在公司里都听见了。   [席袅7.8]:几天前了,我的好弟弟。   席玙点开通话记录,里面果然有几条飘红的未接来电,电话号他一看就知道是席袅。   手上在翻着,他眼睛有意无意往外面瞟了一眼,看见苏冶背对着屋里,一只手似乎挡在额前,在望向远方。   席玙跟着看了一眼,就看到一片海,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他捏着手机,切到自己很久没登的小号,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   对话框里填满了未读消息,席玙拉到最后,盯着最底下那个绽开的烟花头像,右边空荡荡的,不像其他对话栏一样闪着个未读的红色气泡。   席玙看半天,划走,再划拉回来又看一眼,手指悬而未决。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没有意义,他干脆转移注意力,大致从头到尾看了遍自己以前从来不会看的未读消息。   翻到下面,那个烟花头像又被翻了出来。   席玙手指一弹,误点进紧紧挨在苏冶微信上面的一个会话。   [鸟衣]:?   [鸟衣]:我们大宝贝怎么不接姑姑电话?   [鸟衣]:该不会还没起床吧宝贝   席玙面无表情看了眼,是席袅,大概小杨估摸着都是姐弟,没必要改备注,依然是席袅的默认ID。   他正准备发个省略号过去,席袅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席玙抬头看了眼正在工作中的直播摄像头,低头把GoPro的收音关掉,接起电话。   接通后,对面席袅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给你打个电话还得通过直播蹲你是吧?”   席玙磨着后槽牙,“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发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客厅里传来动静,苏冶微动,侧头往里望了一眼。   漂亮幼崽窝在懒人沙发里,手里拿着手机,很明显在和谁打电话。   那张可爱清俊的小脸沉着,眉毛拧起,看起来像是在和谁吵架。   苏冶不想偷听人家隐私,想起身把门关上,又觉得这样动静太大反而更奇怪,只好尴尬地坐回台阶,无所适从。   里面的动静透出来,很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谁家总经理没事闲的不工作,天天盯着直播看?”   总经理?   苏冶耳朵竖起来了。   他记得席袅就是席家总部公司的总经理来着。   这是在和席袅通话吗?   里面的声音似乎一下子高昂了起来,“你说什么?!”   席玙捏着手机,听见席袅在里面哈哈大笑,“恋爱脑还不让人说,哈哈哈谁急了,笑死我啦!”   席玙无语地阴沉道:“小露珠知道她妈是这个疯样吗?”   听到这句,苏冶已经完全确定,崽崽就是在和席袅通话。   席袅和席玙一向是打打闹闹长大的,互相怼起来也是毫不嘴软。   一个名门席家的继承人,一个粉丝无数的男明星,在电话里打嘴仗大战三百回合后终于暂时休战。   苏冶在外听了一耳朵全过程,听得心惊肉跳。   席玙挂掉电话后,又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刷手机,刚才那点朦胧心情全给席袅搅合没了。   门口传来细微动静,他抬头,看见苏冶捏着一边手臂走进来,在门口站了会儿,轻手轻脚往里走。   席玙调整了下表情。   他看着苏冶从门口走到客厅,倒了杯水但只喝了一口,又拐到床前牵了下床单,没事找事的样子十分明显。   席玙看得差不多了,开口:“哥哥?”   苏冶“啊”了一声,顺势转身,反手锤了下自己的肩膀,不自然道:“崽崽刚才在打电话吗?”   席玙挑了下眉,“嗯。”   苏冶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易近人,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指责感。   “崽崽...是和姑姑吵架了吗,怎么那样和姑姑说话呀?”   席玙想起刚才席袅嚣张又气人的笑声,没好气道:“我哪来的什么姑姑,听她瞎——”   话说到一半,席玙声音忽然顿了下。   他扭过头来,盯着苏冶,眼神直勾勾的。   “哥哥,你怎么一听就猜她是我姑姑?”   苏冶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又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只能捏着手指站在漂亮幼崽面前,头微垂着,像是犯了错一样心虚地开口。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崽崽你在洗漱,手机刚好来了电话...我想把手机拿给你的,结果电话断了,然后对面发了几条信息,我不小心看见了......”   苏冶说得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小声道:“崽崽,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面前的漂亮幼崽没出声,苏冶更心虚了。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苏冶就是生出一点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   半晌,漂亮幼崽还是没动静,苏冶忍不住一瞥,看见小男孩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崽崽?”   席玙心里缓慢咂吧出了味儿,出声道:”哥哥以为席——席姐姐是我姑姑?“   苏冶做贼似地轻声道:“...不是吗?”   席玙忽然笑了。   苏冶看着漂亮幼崽脸上那个笑容,晃神一瞬。   “哦...那哥哥以为我是谁家的孩子?”   席玙盯着苏冶,脸上的笑意不达深处,等着苏冶的回答。   苏冶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   他修剪圆润的指甲掐住那根动弹的手指,低着头开口,一字一句犹如千斤重。   “你爸爸是...是席玙,对吗?”   脑海里一片嗡鸣声,像是耳鸣。   苏冶不由自主使着劲儿,那根手指很快被掐出了深红色月牙形的印子,隐隐生疼。   在深红色的月牙印即将要变成紫红色前,苏冶的双手忽然被拍开,一只小一圈的手拉着他,把他引到那张纯白色的懒人沙发前。   然后倏地推了苏冶一把。   苏冶没站稳,一下子坐倒下去,长发在柔软的沙发上散开。   他抬头,怔忡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漂亮幼崽。   漂亮幼崽垂眼细细看着苏冶手上的印子,用指腹揉了揉,慢慢出声道:“哥哥掐自己干什么,多疼啊。”   苏冶想开口,漂亮幼崽的眼睫未动,“怪让人难受的。”   席玙觉得自己被气疯了,要么就是在发疯的边缘。   他一下又一下揉着苏冶的指腹,仿佛在安抚着自己的神经。   ...他真的挺想先给席袅梆梆两拳,再打开苏冶的脑子,看看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冶的脑子高低是真的有点毛病。   还是说他在苏冶心里的形象就这样,是那种被甩了之后能马上心无旁骛,性取向大迁徙,火速就能和人结婚育儿养女的人。   苏冶看见漂亮幼崽脸颊似乎有薄薄的肌肉滚动了一下,可崽崽低着头看着他的手指,他看不清崽崽脸上什么表情。   苏冶后背不由自主绷了起来,像是嗅到了危险的动物,最本能的生理反应催出他不安的情绪。   苏冶动了动,试图把手指抽回来,“...崽崽?”   没抽动。   苏冶脖颈后爬上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和那天听见漂亮幼崽说“变了就弄死你”的感觉一模一样。   漂亮幼崽仍旧在慢条斯理地揉搓他的手指,就像是在细细把玩一个精致的物件。   只是看不出下一秒是会把这个物件好生放起,还是猛然摔破。   苏冶后背紧紧抵着软软的懒人沙发,整个人几乎要蜷了进去,犹如躲在蚌贝里的一颗细白珍珠。   他赤着脚,忘记了穿拖鞋。   凉意从脚下冒起,莹白的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双腿想要合拢立起,却因为面前还卡着个人,只能被迫僵硬分开。   漂亮幼崽终于出声,“哥哥认识席玙,对吧?”   苏冶下意识开口回答,“认识。”   漂亮幼崽抬头,黑漆漆的眼睛挨得极近,苏冶像是被蛊着了一般,生出掉进这双眼睛里的错觉。   “认识几年?”   苏冶紧着嗓子轻声,“五年多,接近六年。”   “嗯。”漂亮幼崽眼下的卧蚕鼓起一点点,眼神里却没有太多笑意,“那我几岁?”   苏冶梦游般,“...五岁?”   “五年前席玙多大?”   “十八岁。”   漂亮幼崽脸上染起星星点点寒凉笑意,“这样啊,那席玙十八岁就到处乱搞,然后有了我,是吗?”   幼童清亮的声音掺杂起一丝困扰,“我不太熟悉席玙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哥哥你了解吗,他那时候是在和什么人乱搞吗?”   苏冶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和我”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他在漂亮幼崽近乎逼问的视线下,迟钝的大脑终于灵光了一回。   他太笨了,笨到看了眼“姑姑”二字就心乱如麻。   崽崽五岁,席玙才二十三,崽崽怎么可能是席玙的孩子。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这句话,席玙也很想问问苏冶。   他哪儿来的孩子?   苏冶给他生的吗?   苏冶要是能怀,那他搞不好还真有个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娃综快结束了,席哥马上就可以合法谈情说爱了!   -   爱你们! 第047章 糖纸   苏冶放浅呼吸, 耳边的嗡鸣声褪去了,只剩下面前漂亮幼崽阴晴不定的表情和说话声,一字一句, 撬开他滞涩住的大脑。   这几天来不为人知的苦闷, 每次见到漂亮幼崽时内心的无措,面对这张极其相似的面庞时的小心翼翼和心里隐秘不可说的情绪,竟然全都是庸人自扰。   他是那个庸人,头昏脑涨地误会了别人,自己也忍得难受,但都不及现在听见真相时涌出的感情汹涌。   苏冶很惭愧,不敢承认,也无法面对这种感情是什么。   僵硬的腿不知何时放松了下来, 后颈那种细碎的心惊肉跳感不见了。   席玙气还没消,正准备继续开口,忽然看见苏冶怔忡片刻,刚才那些惊讶的神情消去,竟然慢慢爬上一抹很欢喜的笑容。   平时稍显苍白的脸上慢慢开始有了血色,等苏冶愣过后,这回轮到席玙心里微顿。   忽然给他整不会了。   两个人无言对视半晌,席玙想起微信上席袅那几条未读消息的大概日期,再联想到苏冶之前莫名的反常和消沉, 忽然心里有了猜测。   “你那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脸上笑意染到一半,苏冶顿住,心里的情绪慢慢转变成淡淡的尴尬。   他眼神下意识躲开面前这双黑漆漆的桃花眼,“没有心情不好呀, 崽崽记错了, 只是没睡好显得精神不好而已。”   “哦。”漂亮幼崽应了一声, 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话,随即又冷不丁道:“我又没说那天是哪天,哥哥反应怎么这么快?”   苏冶一愣,手指忍不住揉搓着软软的懒人沙发,一段说辞刚到嘴边,又被打断。   “哥哥以为我说的是哪天?”   苏冶匆匆勉强笑道:“啊,就是不小心看到崽崽手机那天对吧,我记得的。”   “嗯。”漂亮幼崽直接摸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找到未接来电,上下嘴皮子一碰,报出的日期时间精准到秒钟。   “九点十二分三十一秒。”   苏冶快要把懒人沙发给抠烂了。   尬的。   “但是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消沉。”   苏冶躲着藏着,眼神游移不定。   往旁边看,是崽崽撑在身侧的手。往下边看,是崽崽紧紧贴着几乎要压上来的腿。   往前面看...往前面看是一双充满了探究眼神的漂亮桃花眼。   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苏冶觉得自己尴尬冲顶,双唇轻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漂亮幼崽很有耐心,“你以为他结婚了?”   苏冶屏息片刻,躲开眼神,点了点头。   席玙抽丝剥茧般,一层一层拨动着苏冶,“为什么他结婚了会让哥哥这么消沉?哥哥很在意这个吗?”   苏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退无可退的境地,最魔幻的是把他逼进角落里的竟然是个五岁的小孩。   慌乱之余,他又忍不住疑惑,这样哪里像是一个五岁孩子会有的状态。   大崽崽一岁的小风有时候连复杂点的加减法都还搞不明白。   刚才是他知道“姑姑”的真相后一时半会儿受冲击太大,压根就分不出心思来思考这些。   等情绪稍稍回落,面前的幼崽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异于常人。   苏冶也不想一直手足无措地被逼问,赶在面前的漂亮幼崽出声前率先张口。   搪塞有之,心里天大的疑问也是真的。   “崽崽,你今年几岁?”   苏冶想起录节目到现在,他并没有听说过崽崽的准确年龄,只是他自己估摸着猜了个大概。   这次倒是轮到席玙眼神微动,斟酌片刻,挑了个合适的年纪。   “...五岁?”   漂亮幼崽开口声音不慌不忙,句尾甚至还有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席玙只是单纯有些拿不准,并不是苏冶那样,因为心虚才说不出话。   他这种医学奇迹没法判定,只记得报告单上的骨龄判断是五到六岁。   而且他并不担心苏冶会猜到面前的男孩是他本人。   一是因为这事太过惊世骇俗难以想象。   连席袅这么精明的人,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屿屿”是席家流落在外的小可怜。   二是因为他估摸着苏冶这迷糊性子和脑子也推测不到这儿去。   事实证明,苏冶不仅推测不到这些,还拐着弯想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再者,席玙也不怕苏冶看出来,毕竟一走五年的人不是他,他还真没什么可理亏心虚的地方。   但当他发现幼童这个身份能帮助他挖掘不少有关苏冶的事,甚至于能看到苏冶与众不同的一面,席玙当初的心态就开始有些变化了。   起初他是真的挺不耐烦的。   现在觉得倒也...不错。   五年毕竟是五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结,对席玙是,对苏冶恐怕也是。   如果两人以原本的姿态面对面,他不会知道苏冶的身体和秘密,苏冶也不知道他这五年的焦灼,矛盾只会越来越深。   而且按苏冶的性格,恐怕只会悄悄躲着,见了面也装作若无其事,平白无故惹人牙痒痒。   这么一想,变成小孩倒是天赐的一个机缘了。   席玙心里无数考量一闪而过,而苏冶捕捉住了他那句话句尾里的不确定。   苏冶心里茫然,怎么,连崽崽自己都记不得自己几岁吗?   这语气听着反倒像是在询问他的看法。   好怪,不是一般的怪。   不过确实,这个年纪的小孩对自己的岁数没什么认知,有些连自己生日都记不清楚。   难道是他多想了?   苏冶微微抿唇,柔软的下唇一瞬压得发白。   他忽然联想到孤儿怨里那个经典的角色。   漆黑发色,精致又漂亮的面孔,超出常人的冷静与聪慧,时不时反常的情绪变化。   面前那双桃花眼微动,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苏冶指尖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对自己的无端联想有那么一丝丝的无言。   他的脑子好像越来越不好使了。   “...崽崽,你困不困,要不要休息会儿?”   苏冶趁着漂亮幼崽分神的机会,反客为主,习惯性地伸手将小男孩脸侧落下的发丝拨到耳后。   白皙耳廓随着黑发露出,苏冶的手指短暂停顿一瞬,嗓子瞬间发紧。   崽崽的耳骨上,只戴着一枚黑色素钉,另一枚消失不见,只剩下微红不起眼的耳骨洞。   “怎么了?”席玙不察,看苏冶眼神不对,漫声问了一句。   苏冶垂眼,不动声色地压下疑惑,仍旧拂好黑发,“没事。”   一场乌龙风波,在两个人的各自的心思下消解。   “将将将——今天就是咱们节目的最后一天啦,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会不会想念这段旅程呀?”   下午,王PD带着摄制组来拍摄,颇为不舍地道出开场白。   苏冶正在发呆,闻言回神笑着点点头,表情挑不出错处。   “会,不过总会有机会再见面的,是吧崽崽。”   漂亮幼崽挂上一抹营业笑容,跟着点头。   苏冶,你最好是。   王PD笑眯了眼,“那么到了最后一天,我们所有小组是有突击考核的,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要准备好哦,考核马上就正式开始!”   席玙心想,一个娃综怎么破事这么多,“考核什么?”   王PD把两个小画板分别递给大漂亮和小漂亮,“是默契考核喔,重点考察我们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在这段旅程中有没有充分地了解彼此!”   [哇哈哈哈哈小破综的经典局]   [看了其他直播间,双丁组表现最好,Louie和贤哥互相牛头不对马嘴,快打起来了]   [btw舒灵那组发挥也挺稳定,就是没啥看点]   [感觉舒灵最近老实不少啊,都没怎么在镜头前晃了]   [刚翻车,当然是先降低存在感捱过去再说]   [舒灵粉丝也消停不少,啊世界清净——]   苏冶和漂亮幼崽被分至两边面对面,抱着手里的小画板等待王PD的指令。   王PD简单说了下规则,“请嘉宾根据提问,在指定时间内快速给出答案。若有一人答对则记一分,回答错误的一方记零分。两人都回答错误则记负一分。分数最低的一组将会接受惩罚喔!”   苏冶点点头,心里对这个挑战没有太大底气。   他这几天对崽崽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但到底也只是一周左右,自觉了解得不算很深入。   崽崽好像每件外套里都揣着糖果零食,但本人又兴致缺缺的样子。   吃饭也是,总是感觉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东西在眼前就顺手夹一筷子,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为数不多的几次特别举动,是那次喝汤的时候先把胡萝卜挑了出来吃掉。   难道喜欢吃胡萝卜之类的根茎菜?   苏冶双手撑在小画板边缘,一下又一下按着光滑的画板。   第一个问题果然很中规中矩,王PD开口。   “请宝贝和家长写下对方讨厌吃的东西,同时在下方给出自己的正确答案!计时五秒钟!”   赌一把吧。   苏冶捏着白板笔,快速作答。   他抬眼悄悄瞥了对面一眼。   漂亮幼崽垂着眼,眼神随着笔尖移动,精致可爱的小脸上表情很冷静,看不出来是胸有成竹还是百思不解。   “五,四,三,二,一,时间到,请停笔!”   漂亮幼崽合上笔盖,抬头看见苏冶正在看向这边,便随意向对方笑了笑。   作为主持的王PD上前来验证双方答案。   [这题应该至少能得到一分吧,小苏哥哥讨厌的肯定有胡萝卜]   [屿屿讨厌啥啊?真看不出来]   [呃...鱼?好像怎么看见过吃鱼]   [No之前有道豆豉鱼我看宝贝吃了挺多]   [应该喜欢吃糖,我看屿屿总给其他小孩散糖]   [+1,身上好像随时随地揣了不少]   [草,完球,我们都看不出来,苏冶这脑袋更看不出来了]   [确实,屿屿宝贝喜好太暧昧,外加苏冶真的笨比55]   [啊啊啊好紧张啊]   王PD先看了苏冶给出的答案,默默记下。   她预想的也和弹幕差不多,不过不同的是她倒是没像弹幕那样觉得苏冶是笨比。   王PD贴身观察了这么几天,她感觉比起笨,苏冶更像是有点健忘,所以导致比较迷糊。   看完苏冶的,她又去仔细确认漂亮幼崽的回答。   原本一脸了然的王PD表情忽然顿住,有些滑稽。   她站在漂亮幼崽身边忍不住看了眼苏冶,又低头看眼幼崽,眼神惊讶不已。   [PD这表情什么意思!!]   [草莫非是零分吧?!?!]   [救,我雨夜CP大翻车]   [啊啊啊PD快给结果!]   王PD压下惊讶,一只手握拳,慢慢举起,伸出代表分数的手指。   “第一问,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的得分为——两分!”   [????]   [来个人告诉我两分是什么情况]   [意思是两个人都互相回答正确?]   [卧槽!卧槽!官方发糖!]   王PD这一声报分出口时,苏冶和漂亮幼崽同时不由自主地望向对方,彼此都有些隐隐的探究和意外。   席玙自知这几天在饮食方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倾向,苏冶答错也是无可厚非,但他这边肯定能得苏冶的一分,不至于零分。   所以听见苏冶竟然也得分,席玙一时间有些惊讶。   他无声掀起眼帘,想再看一眼苏冶脸上神情。   苏冶已经垂下眼去,脸上表情晦涩不清。   王PD出声,“所有答案将在考核结束后公布,请嘉宾们准备第二轮作答。”   [草!!你回来!!我现在就要看答案啊啊啊啊!!!]   [捏妈,吊人胃口是吧]   [不管了,这一口我先磕,你们随意]   [QAQ雨夜是真的!!!]   苏冶盯着自己小画板上的答案,在王PD开口可以擦掉重来后,无声地用海绵擦擦去了上面两个端端正正的大字。   他敛着自己胸腔内的那一口吐息,心里思绪越来越多,几乎扭成一团乱麻。   居然真的赌对了。   但苏冶不明白为什么。   “请回答:对方害怕的动物是什么?”   五秒钟过去,王PD再次上前确认答案。   这回她先从漂亮幼崽看起。   漂亮幼崽的画板上,上面一排写着苏冶讨厌的动物,下面一排是自己的正确答案。   王PD一看,直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漂亮幼崽抬眼,平静看了她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王PD立刻下意识端正了态度。   “好的,那么现在来检查苏冶选手的答案。”   看完苏冶的答案,王PD脸上表情变了,慢慢流露出狐疑之色。   她又复核了一遍,然后清清嗓子,“我确认一下,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没有提前对答案吧?”   [?有情况]   [意思是又是两分?!?!]   [但是就算答对了,PD应该也不至于这么问,到底发生啥了啊啊啊啊]   苏冶心里一顿,分辨出王PD的弦外之音,再次安静地快速瞥了漂亮幼崽一眼。   漂亮幼崽正在回答PD,没注意到苏冶的眼神。   “这题是什么时候出的?”   王PD有问必答:“刚刚现想的。”   席玙眼神不动,语气平淡,“那我和哥哥怎么对答案?”   [救,我在一个五岁小孩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嘲讽,我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PD被问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喜欢看一些节目组吃瘪的样子[玫瑰]   [啊啊啊啊啊我好想看答案我好急!!!]   “.....”王PD吃瘪,“那么让我们来进入最后一题吧!”   “请回答:对方会喜欢什么样的称呼?”   [......哇哦]   [啊...这个问题...嘶...]   [草,你们打住哈,千万别胡思乱想]   [崽崽?哥哥?]   [就感觉很容易磕到一些,,,]   席玙听见这个问题,握着笔的手一停,直接把白板笔旋上手指转出了一朵花出来,啪嗒一下捏进手心。   喜欢什么样的称呼啊。   他想起苏冶散乱的长发,细白挺直的脖颈,因为难忍而微眯起来的眼角,扣在他背后的修长手指,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不好确定喜不喜欢,席玙只知道每当他贴着苏冶的耳边低唤出这一声,苏冶抱着他的手就会微微打颤,腰身紧绷,眼角红得比那颗眉尾痣还耀眼。   他叫过他很多次,白天叫,夜里叫,借着这个小孩身体,天天在苏冶面前肆无忌惮地把这个称呼叫出口。   席玙视线慢慢落在对面。   苏冶长直双腿交叠,小画板搁在上面的那条腿的膝头,一只手松垮地搭在画板边缘,食指和中指夹着笔盖,另一只手藏在画板前,和苏冶微垂隐进发后的脸一样,看不清虚实。   “五秒钟到,请停笔!”   王PD笑意吟吟的主持声拉回席玙慢慢发散的思绪。   席玙低头,小画板上一片空白。   他压根就没来得及写。   [两分!两分!]   [别问,问就是满分CP]   [哇苏冶和屿屿可能是小怪物史上第一对默契考验满分小组了]   [我不管,雨夜是真的,嘶哈嘶哈]   [等待PD宣读结果!]   两轮的满分结果,王PD震惊于苏冶和漂亮幼崽这超乎寻常的默契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为自己的好眼光骄傲。   没错,雨夜是真的!   王PD心想,回头要好好在超话做个合集。   与有荣焉的王PD溜达到漂亮幼崽身边,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随时准备竖起两根   一片空白的小画板映入眼帘。   王PD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她不可置信地瞧了眼漂亮幼崽,又快速走到苏冶那边确认答案。   王PD背后伸出的那两根手指默默缩了回去。   “第三问,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的得分为...负一分!”   [?两个人都答错??]   [????能不能按着剧情来!!]   [靠!我都准备开香槟了!!!]   [啊,这组总是会给我源源不断的惊喜,我真的谢]   [心脏病出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why??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王PD心里也是无比可惜。   只差一点点,或许答对这道题,苏冶和屿屿这组就是满分搭档了。   那是什么概念,这三道题,连双丁组都没得过全二分,雨夜组一得就得俩!   隔壁刘宋组的Louie还在为负分生闷气呢!   收完小画板,王PD整理好情绪,笑眯眯在镜头前准备收尾。   [坐等答案!!]   [草,PD之前那个表情,真的很好奇前两题是回答了啥]   [举手,我比较想知道最后一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啊!苏苏不是叫屿屿“崽崽”吗!感觉答这个应该可以得一分啊!]   [话说我突然发现小苏哥哥从综艺开播到现在,从来没叫过屿屿的名字,一直只叫崽崽诶...]   [还真是,PD和其他嘉宾都会屿屿和宝贝交替着叫,只有苏冶没喊过崽崽以外的词]   [哇噻你们都是福尔摩斯是吧]   [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点问题!]   王PD卖着萌出声。   “那么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的默契挑战就到这里!”   “所有嘉宾的答案将在本周收官期精华版内放出哦!好奇小苏哥哥和屿屿宝贝答案的观众们不要错过啦!锁定《小怪物们!Winner》的更新哦!”   [?我真的谢]   [?我上来就是梆梆两拳]   [大草,这两天看雨夜组太治愈了,忘了节目组有多阴比了]   [害,吊胃口是吧,大家收官趴见啊!!]   [呜呜呜过了明天就看不到雨夜了,好心碎...]   过完流程还有一轮收尾的单采,漂亮幼崽被王PD先行带去专门的房间。   苏冶在漂亮幼崽前脚走后,终于放下立在腿上的画板,盖好笔盖。   一直搭在画板边缘的那只手缩回,手腕上内侧一条清清楚楚的红印,因为苏冶无意识用力压的缘故,甚至有些微微充血。   苏冶看了一眼,反手遮住。   他抬起头,一张脸红如血滴。   “苏老师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身边的Staff们瞧见苏冶脸上泛着一片红,立刻关切地问了句。   苏冶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气,快速摇了摇头,“没事。”   Staff们这才放下心来。   单采没有进行很久,大约半个来钟,漂亮幼崽就被送了回来。   苏冶和王PD出去时,听见漂亮幼崽喊了声“哥哥”。   他低头应了句,匆匆走过。   走出几步远,背后似乎还能感觉到漂亮幼崽如影随形的目光。   席玙听见后一批次收拾器材的staff在聊天。   “苏老师没事吧?脸红成那样。”   “该不会又发烧了?”   “一会儿我跟PD说一声。”   他无声听着,脚尖一转,把手里的玻璃杯和感冒冲剂放了回去。   家长的单采要比幼崽的长很多,尤其是这几期热度蹭蹭涨的苏冶,节目组抓着苏冶采访了一大堆后才放人。   这段单采约莫接近两个小时。   苏冶走出来时,天边已经落满粉紫色的落霞,绝美而壮丽。   他下意识拿手机拍了一张,点开微信又不知道发给谁。   手指划过空空如也的会话列表,苏冶闷着头,翻出通讯录,从上翻到下,略过一个又一个不甚眼熟的名字,心里略微泛起一点茫然。   天色渐暗,但晚霞给苏冶渡上一轮明亮璀璨的光边。   他安静了站了一会儿,最后发给小姨苏岚和母亲苏韵。   苏岚的回复一向很快,“漂亮,多拍几张,可以放进相册里。”   苏韵迟迟没有消息,苏冶猜测她可能在治疗或者休息。   寥寥几条消息列表里,除了苏岚和苏韵外,还有个对话框静静躺在里面。   预览里能看到最后一条对话   [?]:身体不好就穿厚点。   苏冶没来头又冲动地把那张照片发给了第三个人。   苏岚的话提醒了他。   这是《小怪物们!Winner》的最后一天。   苏冶忽然生出一些不舍,不知道是为那五颗亮晶晶的蓝紫色硬糖,还是为梦境中四目相对的阴郁又俊美的人影。   握着手机揣在兜里的手指勾了勾,苏冶勾出一颗没舍得吃的蓝莓硬糖,悄悄地在安静无人的晚霞中含进嘴里。   甜滋滋的。   他一开始对这个节目并没有太多的野心和想法,只是基于苏岚的考量和安排,想循规蹈矩地录完这短短的七天。   谁知道最后一天会有这么壮丽的晚霞,无端惹得人忍不住停留驻足。   漂亮的狐狸眼微眯,苏冶隐约感觉这种情感很熟悉,慢慢悟出这其实和他在团时的心态相似的出奇。   他一开始也对Oril没有太多归属感,更多的是当作一份需要认真对待的工作。   谁知道会有一个比太阳还耀眼的人,让人眯着眼也想再贴近一些。   聚散有时,Oril的时代结束了,这个综艺也缓缓落幕,像天边这一大片海浪般流光溢彩的霞光。   但他总可以像苏岚说的那样,悄悄把这一切收进自己的回忆中。   苏冶舌尖含着甜滋滋的硬糖,举起手机,切到广角,将这即将消散而去的景色收到取景框中。   风很大,吹得身后一大片棕榈树哗哗作响。   喀嚓。   一声快门声淹没进风卷林叶中。   舌尖上那颗糖彻底融化开来,甜得苏冶回不过神来。   “单采过了?”   人声传进耳朵里。   苏冶看着屏幕上拍下的那张照片,发不出任何声音。   漫天晚霞,蓝紫与橙粉缱绻地交融在一起,余晖落在粼粼海面上,变成漂亮又梦幻的玻璃糖纸,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温柔得化不开的落日下,三分构图的右边,一个漂亮的黑发小男孩无意间走进了取景框里,身后是粼粼海浪。   属于席玙的俊美张扬的侧脸在屏幕上看着苏冶,海藻般微卷过耳的黑发细碎垂在眼睫前,发梢在风中轻晃。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了,放心,在我的存稿里他们已经酱酱酿酿好几回了,想要的都会有的[wink]   -   爱你们哦! 第048章 晚霞   天际完全融入黑蓝。   席玙端着温水, 递给正抱着手机鼓捣的苏冶。   “嗯...?谢谢崽崽。”苏冶没有察觉到漂亮幼崽就在身边,脸颊被压上一抹温热时才反应过来,接过水后顺手将手机扣在一旁。   席玙瞥了一眼, 没能看见苏冶在手机上鼓捣着什么。   苏冶眼睛里带着一点开心的神色, 小口喝水的时候也频频往手机望去,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席玙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一些,但猜不出来太多。   是刚才的晚霞吧。   席玙坐回沙发,看着苏冶再度埋头于手机中。   他也摸出手机,无意识地划拉,切到小号,点进刚才忽然发来消息的会话。   是苏冶给他小号发来的消息。   席玙不知道第几次点开苏冶发过来的这张照片,视线落进屏幕里灿粉冷蓝的晚霞中, 心里缓慢升起一点说不清的滋味,像是被轻轻地敲了一下,余音不断。   苏冶发给他这张照片的时候,席玙正靠在玻璃房门旁,无声地看着苏冶从远处沿着海岸走来。   海风灌得苏冶领口鼓起,吹得那一头浅亚麻色的发丝不断摇晃,苏冶却并不在意。   沿途距离并不长,但苏冶出乎寻常地走得极慢,一步一步, 慢到远处安静望着他的席玙能数清他步数的程度。   数到二百三十六步的时候,落日逐渐压进海平线,天边的晚霞像落进清水的一滴彩墨,无限铺开, 犹如莫奈笔下斑斓绚烂的画布。   苏冶是这副画中最捕捉人视线的重心点, 比身后的晚霞还要更加惹眼。   第三百零七步的时候, 苏冶停下了,站在一颗棕榈树下,像席玙无声地凝视着他一样,静静地眺望天边。   苏冶的背影映在光里,周身拢上朦胧色彩,像一件漂亮的羽衣。   席玙安静时思维十分发散,咬着三百零七这个数字,慢慢想到传说里身披霞衣的仙子。   没了这件羽衣,仙子就无法再回到仙境。   落日维持不了多久,席玙用最现代又笨拙的方式,想替苏冶留下他的羽衣。   席玙的手机相册里多出了一张灿粉冷蓝的照片,宽阔海岸上有一个长发微乱的身影。   席玙拍完后放大看了看,发现照片中的苏冶也在举着手机,大概是想拍照纪念。   等他再抬头,苏冶已经放下了手机。   不知道苏冶拍下了怎样一张图,会不会分享给其他人看。   明明看的是同一片晚霞,但席玙忽然很想知道苏冶手里的那张会是什么样子。   要说分享给谁的话,苏冶大概会发给他小姨苏岚,或许还有一同工作的经纪人,相熟的好友,经常联络的人。   席玙想起那天晚上苏冶视频里一晃而过的金发男人,还有那句带着笑轻飘飘的“Love you.”   手指捏着手机,手机被按亮又按灭。   席玙转身,想进去喝杯水。   捏在手里饱受摧残的手机忽然嗡一声,像对席玙不满的隐形控诉。   席玙脚步微顿,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前,半只脚踏了进去。   手里的手机又嗡了一下,似乎在微弱地吊着一口气提醒他什么。   席玙平时情绪比较低沉,有点神经衰弱,用席袅的话来说,“一股死沉沉的无情劲儿”,最烦的就是各类提示音,严重的时候听见提示音就想砸手机。   所以他的手机一般都只开静音模式,连振动都不开,消息随缘,心情好了看上一眼,心情一般直接划掉,重要联络小杨会直接告诉他。   开振动还是上这节目之后的事。   这两声振动有可能是席袅又在搞事,也有可能是小杨发来的汇报,再不济也许是一些导演或制作人小心翼翼递来的合作意向。   都是席玙平常压根就不会看的那类消息。   搭在门上的手松开,席玙转而摸出手机,点进微信。   [苏冶]:[查看图片]   [苏冶]:[小猫歪头.jpg]   表情包里的小猫探头探脑,小心又谨慎,在门边喵喵叫着歪头露出一双漂亮眼睛。   席玙那口压着的气终于呼出,变成一缕浅浅的白霜,撞在自动合拢的玻璃房门上。   点开图片,是一张绚丽无比的晚霞。   苏冶在他的镜头中拍下这张晚霞,转而发给了他。   席玙甚至来不及去习惯性分析苏冶为什么突然会发照片给他的小号,只是在看见后,他不由自主脚步一转,朝向海岸。   心中无声暂停下来的数字又开始变化。   三百零七步。   三百零六步,三百零五步,三百零四步。   ...   三步,二步,一步。   “单采完了?”   席玙站在岸边张口,撞上苏冶不知为何微微睁大的双眼,眉尾痣在最后一点夕阳里红得像血。   然后苏冶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笑了起来,眼角微扬,在橙红的落日余晖里看得席玙转不开眼。   ...   席玙回神,划掉微信,点开消消乐,无声的手机屏幕上只有彩色方块拼命地扑闪。   右上角的小方框里标着战绩。   [第一关:挑战失败26次,请再接再厉,坚持到最后哦!]   烦人。   席玙直接把消消乐卸了,撑着身子悄悄看苏冶仔仔细细戳着手机。   苏冶在修那几张晚霞的照片,手机参数有限,直出的生图比不上专业器材,更比不上人眼所见,但调下色会漂亮很多。   苏岚发来消息,问他有没有多拍几张,苏冶直觉这只是苏岚想关心一下侄子状态的说辞。   他把修好的几张晚霞一股脑发了过去,纯风景,海岛被节目组包下,没有任何路人在场,漂亮得像是旅游杂志上的图。   [苏岚]:节目组选景还是费了心思的,确实好看。   [苏岚]:下次曜天也来这里团建算了。   苏冶笑着回,“好啊。”   苏岚下头是那个问号ID,之前苏冶把晚霞的照片发过去后,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   [?]:真漂亮。   苏冶第一次给不熟悉的人,准确来说压根就不知道是谁的人分享这些,看到对方回了消息后还有些惊喜。   [Y]:我也觉得^ ^   [Y]:[小猫撒花.jpg]   [Y]:今天是最后一晚,没看到的话,明天可能就没有了。[小猫叹气.jpg]   [?]:没事,我看到了。   [?]:确实很漂亮。   苏冶戳着手机,看到回复开心的同时,又不自觉在想这到底是哪一位。   节目组的话,能加上嘉宾的微信,而且也在刘一佳拉的嘉宾群里,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工作人员。   但排除了所有嘉宾,也没有其他可能的人了啊...   这个问题苏冶想了蛮久,干脆给刘一佳发微信想问问看。   [Y]:一佳姐您在忙吗?   [Y]:想问一下群里的嘉宾分别都是谁呀。   刘一佳上面显示了几次正在输入中,苏冶正想着这个问题这么复杂吗,对面冷不丁一个语音直接打了过来。   叮叮咣咣吵得要命的默认铃声响起,旁边玩手机的漂亮幼崽很敏感地看了过来。   苏冶露出个歉意的笑容,赶紧接下语音。   席玙耳朵竖了起来。   这几天他几乎没看到过苏冶接什么电话,似乎有什么联络都会直接在微信上说,唯一一次看到苏冶通话就是那天晚上视频里那个金发男。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   苏冶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面特别大一声大喊灌进耳朵里,声音又暖又糯,是小Louie。   “苏冶哥哥——”   苏冶愣了一下,“宝宝啊。”   宝宝?   本来屈着条腿压在沙发上的席玙一下子坐直了,视线变得剌人起来。   Louie还挺开心,抱着手机隔空啵啵两口,“苏冶哥哥怎么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想宝宝了啊?”   Louie是这档综艺的No.1可爱担当,又是个开心果,除了偶尔会闹脾气外特别招人喜欢。   苏冶听见Louie可爱又得意的语气,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顺着Louie的话往下说。   “嗯,对呀,我想宝宝了。”   啪嗒。   席玙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到旁边的纯白方几上,后背抵着沙发,眼神紧紧盯着苏冶,脚尖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踢着桌腿。   哪儿来个什么宝宝?   苏冶说到宝宝这两个字时,声音很自然地放软了一些,但尾音微微压低,非常抓人耳朵,还隐隐带着笑,像一把细细的小钩子。   勾得席玙双眼微眯。   方几下垫着厚实柔软的毛绒地毯,席玙碾着,继续盯着那头。   Louie是个小话痨,又爱臭美,经常被刘一佳叫成小孔雀。好不容易晚上无聊逮到漂亮哥哥苏冶,一张小嘴更是叭叭个不停。   “小苏哥哥,你觉得我们四个谁最可爱?”   “小苏哥哥,你喜不喜欢宝宝呀?”   “小苏哥哥,妈妈说拍完节目大家就要分开了,你会不会想我呀?”   苏冶哭笑不得,不过Louie虽然话痨,但却不会惹人反感。更何况这个年纪正是最好玩的时候,苏冶耐心一句一句哄着他。   “嗯嗯,我觉得你很可爱。”   “当然喜欢你啦,怎么会不喜欢呢?”   “会想你的。”   Louie在电话那头撅着嘴撒娇,不肯轻易放过苏冶,“小苏哥哥有多想我啊?”   苏冶的心情被幼崽治愈缓和了很多,笑得眼睛轻眯弯起,双腿伸直脚踝交叠,脚尖像打节拍一样晃悠。   “很想很想,特别想,超级想。”   席玙看着长桌下那只一点一点的脚,眼皮子动了动,掀起一抹冷冷的笑容。   哇哦。   给谁打电话呢,又是宝宝又是可爱又是喜欢又是想的。   他跟苏冶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见到过苏冶这幅又轻又柔,满嘴甜言蜜语的样子。   真厉害呀,苏冶哥哥。   苏冶回来后换了条很舒适的针织长裤,柔软的裤脚在伸直的小腿上垂下,雪白的脚踝露了出来,绷紧拉长,在铅笔灰的针织布料下一摇一晃。   席玙看得心烦,幻想着一把捏住苏冶的脚踝,看他还能怎么晃。   苏冶那边还在继续打电话,席玙瞧着苏冶像是融化了一样,眼角眉梢都写着快乐和放松二字,另一只空着的手托腮,柔软地压着脸颊。   Louie成功获得漂亮哥哥的甜言蜜语,开心地扭来扭去,又在电话里得寸进尺。   “那我和屿屿,小苏哥哥更喜欢谁呀?”   席玙眼神又飘到苏冶摇晃着的脚踝上,在心里克制着自己烦躁想抖腿的冲动,忽然听见苏冶轻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和刚才压着好玩的笑声很不一样,像冷不丁被撞破了什么秘密,低笑之余敛着一分悠长意蕴,夹着意义不明的鼻音,从胸腔里带着振鸣声落下来。   席玙听得眼皮一跳,下意识抬眼。   刚才还托腮面朝对面挂画的苏冶,姿势未变,但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琥珀色的漂亮眸子轻睨着席玙,泛出点点笑意,仿佛正在谈论有关他的话题。   只是轻飘飘一眼,很快就转了回去。   席玙一只脚紧紧抵着方几桌腿,牙尖轻蹭。   ?   看他干什么。   心虚?怕他偷听到这些腻歪死人的话?   苏冶,挺会玩哈。   席玙猛然收回腿,拽了件衣服往浴室走,路过苏冶时快速一句,“我去洗澡了。”   苏冶还在打电话,闻言点点头,没有多问。   席玙啪地一下,不轻不重关上了浴室门。   挺会玩的漂亮哥哥苏冶回头看了一眼,手肘抵着桌面,落下一串嗓音压低的浅笑后才开口,“嗯...那还得是他。”   床上扭来扭去的Louie一下子坐起来,“为什么嘛,宝宝哪里比不过他,小苏哥哥你说!”   苏冶被Louie逗得笑个不停,哄了好几句后才把Louie安抚好。   洗完澡出来的刘一佳看见自己手机被儿子抓着,嘴角一抖,赶紧拽了过来。   “臭小子,你又勾搭谁呢!”   Louie乖乖地把手机交了出去,刘一佳开口,“哪位...啊小苏?”   苏冶应了一声,大致问了下原本想问的事。   刘一佳擦着头发看了眼,“哦哦这个啊,其实我也不是很熟,群里不是除了嘉宾以外还有制作人和导演啥的,说不好是哪位,小苏你没问对面吗?”   苏冶有点尴尬。   他问是问了。   然后对面给他回了个“?”   苏冶含糊道:“嗯...没问太清楚。”   刘一佳是常驻嘉宾,心想这样也确实不是个事,于是道:“没事儿,等我一会儿问问其他人,问到了我跟你说。”   苏冶道了谢,挂掉电话。   他回头张望了一下。   玻璃房外又飘起细雪,海岸平静又深邃。   客厅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长桌边,窝在沙发里的漂亮幼崽不见踪影。   苏冶眨了眨眼,站起来迷茫唤道:“崽崽?”   没有回答,但玻璃房深处的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苏冶捏紧椅背的手指松开,心里舒了口气,重新坐下。   对了,刚才崽崽跟他说过要去洗澡,他忘记了。   脑袋越来越不好使了。   苏冶坐了一会儿,嘉宾群里正在说要营业一下,他干脆登上微博,准备挑一张之前拍的晚霞图发出来,应该会很应景。   相册界面里,最后一排全是粉红蓝紫色的图,大部分都是纯风景,只有一张镜头里有一个侧着脸看过来的黑发男孩。   苏冶手指在选择界面停留了一会儿。   收官前最后一夜,应该发一点有意义的图,最好是有嘉宾出镜,一看就能想到这档娃综。   双江组发了一张母女俩坐在海岸秋千上的合影,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丁和婉的头靠着丁天天的肩膀,温情又治愈。   刘宋组是Louie披着床单在床上发疯的图,宋贤在旁边伸手接着,右下角刘一佳入镜,搞怪翻了个白眼。   舒灵和小风发的图则要唯美许多,像电影截图,构图和光影都很优秀,是一张舒灵在阳光下牵着小风走路的抓拍。   都有嘉宾入镜,一眼能联想到节目的点点滴滴。   苏冶切回自己的微博,发了相册里的其中一张。   @苏冶Ye:[查看图片] 溶于夜色。   刚发出来,下面的转赞评立刻堆了起来。   他正好没什么事干,刷新着这些评论。   苏冶和屿屿组已经连续三天位列直播人气榜Top1,外加苏冶的黑粉们集体与过去和解,虽然还比不上从前,但热度已经回升了不少。   几个高赞评论已经升了上来,苏冶一条一条地看。   @丁和婉:[点赞][玫瑰] 这一刻的美景...胜过万千......//苏冶Y:[查看图片]溶于夜色。   @刘1佳:刘艺说舍不得漂亮哥哥[偷笑] //苏冶Y:[查看图片]溶于夜色。   @吃饱了吗:冶,没想到你拍照技术还挺在线的,晚霞好漂亮,记得多穿衣服[菜刀]   @小苏哥哥的围巾:好美!!不过为什么只有风景没有人啦,想看雨夜来着,对手指   苏冶无声笑着,给这些评论一个一个点赞。   第四条他没太看明白,回复了一句。   @苏冶Ye:雨夜是什么?   粉丝基本是直接秒回,“!!小苏哥哥回我了555雨夜就是你和屿屿的CP名啦!我不要收官呜呜呜”   苏冶还是没懂。   CP他当然懂,但是他和屿屿一轮半的年龄差,是怎么凑出CP来的?   苏岚之前嘱咐他在这段时间多和粉丝互动,他正好很礼貌地又问了自己的粉丝一句。   这次回复的是那位“@吃饱了吗”,苏冶很眼熟,记得是自己以前的大粉。   @吃饱了吗:冶,你居然不知道...张嘴吃粮!   底下有人回:没想到饱姐姐还有给正主喂粮的一天,哈哈哈哈!!   苏冶点开饱姐姐发的图,是一张条漫,用很可爱的线条画出了一些节目里的名场面。   有崽崽初见时抓自己衣领的一幕,抱着围巾的崽崽和抱着零食的自己对望的一幕,雪地里崽崽从大巴车上下来走向他的一幕...很多很多,塞满一整个大长条。   苏冶一点一滴地看下来,恍然觉得这一周很短暂,短暂到一瞬即逝,又很漫长,漫长到有无数叫得出来的细节。   除了长条外,饱姐姐还发了两张画圈太太的画。   一张是蔚蓝深夜下,摊贩的灯星星点点蔓延整条海街,苏冶迎着海风绑高马尾,脱下外套,俯身递给身旁的漂亮小男孩。   一张是橙红篝火前,苏冶闭着双眼,脖颈微扬,浅亚麻和深黑的发丝纠葛在一起,面前的漂亮小男孩带着一抹笑,贴得极近。   画师的笔触相当精湛,尤其是色彩融合得极为梦幻绚烂,柔光细碎落在两个人身上,近景分镜像漫画里最牵动人心的大跨页。   苏冶看了很久,仔仔细细存下了原图。   @苏冶Ye:谢谢大家,存下来了,一会儿给崽崽看,好温馨啊^ ^   粉丝们看着那句“好温馨”,忍不住嘶了一声。   有一条热评堆了起来。   @不磕雨夜算什么男人:苏苏看这里,这个也很温馨哦!   苏冶眼睛微亮,期待地点进去。   这个粉丝发的也是条漫,但分镜和线条专业了不少,是正儿八经的漫画。   前半段也是对娃综他和屿屿cut的回顾,用闪现的分镜一幕幕画了下来。   最后一个分镜卡在篝火晚会的那场大冒险,漂亮幼崽微微贴近苏冶,而苏冶闭着眼睛,发丝飞扬。   下一帕,热烈的篝火和静谧的深夜开始模糊融化,连身旁的漂亮幼崽也不断淡去,只剩下苏冶一个人坐在原地,仍旧安静地闭着眼。   分镜特写停留在那双合拢的双眼,眉尾痣漂亮分明。   苏冶看得一颗心揪紧,迫不及待地往下滑动。   镜头逐渐放远,苏冶似乎身在一片混沌之中,但身边模糊淡去的景色又开始堆积重构。   那双合拢的眼睛蒙上一层明亮柔和的光。   阳光洒在了苏冶身上,模糊不清的东西逐渐清晰,抽离浓重的色彩,变成一抹温暖平静的颜色。   床单压出一道道皱褶,被面凌乱,苏冶长发散开,露出干净紧致的肩颈,胡乱翘起的额发后是一双略带倦色的漂亮眉眼。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抚住苏冶脸侧,轮廓清晰的下半张脸贴近,与苏冶的双唇温柔交缠。   漫画里,床上的苏冶睫毛抖动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眼。   一张属于成年男性的俊美清隽的脸映入眼帘,双眼漆黑如星,难掩笑意,微卷黑发斜搭下来,遮不住线条流畅优美的上半身,已经比苏冶还要高挑得多,正撑着头凝视着他。   “亲到哥哥了。”   随后一幕淡出,画面上只有这一句台词。   ......   苏冶看得目瞪口呆,一口呼吸憋在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   手机屏幕上方还露着半张图,是黑发男子紧实窄腰上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末端消失在搭在腰间的薄被中。   苏冶无声退出,没眼再看第二眼。   退出后,他终于看见这篇同人作品的标题。   《亲到哥哥了(CP雨夜,年下,美人受,时间线十年后)》   前半截标题后面还跟着一枚爱心emoji。   他镇定地返回评论界面,看见这条底下已经聊了起来。   [啊啊啊这篇好经典的,爱了]   [还有《哥哥爱我》也挺不错的,很香嘶哈嘶哈]   [推荐一个苏冶视角,《十年》!!]   [草,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十年后屿屿画的好像...嗯...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替楼上友友说了,画的好像席玙啊(不要冲我无恶意)]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去...但还挺香哈]   [草我觉得已经不是好像的程度了,就是按席玙的脸画的吧....]   [我是席老师粉丝,但我双担,我觉得完全OK]   [诡计多端的席苏粉!]   苏冶不敢再回,脑子里一片乱麻。   他把手机扣在自己膝盖上,慢慢轻吐了口气。   一安静下来,浴室里的水声就越发明显。   刚看完那样的漫画,苏冶心里尴尬得不行,没事找事的毛病又起来了,干脆起身去收拾衣服。   明天就要结束了,本来也应该提早收拾一下的。   昨晚喝醉,他穿着卫衣睡了一晚上,起来的时候衣服被睡得皱巴巴。苏冶赶节目,来不及收拾,随手扔在了枕边,现在才腾出空。   他拿着卫衣到浴室旁边干湿分离的洗衣房,准备洗完烘干好好熨烫一下。   衣服丢进去,苏冶刚想按键,忽然灵光一现,想起还没翻兜。   他俯身压在洗衣机上,手指伸进卫衣兜里。   小小的,冰冷又坚硬的东西滚进苏冶手心。   苏冶摸出来,摊开手。   一枚属于席玙,但本应只存在于苏冶梦境中的黑色耳骨钉躺在他手心,金属表面浮着一层寒光。   *   作者有话要说:   耳骨钉:我只是一个无辜的龙套演员。   -   爱你们哦! 第049章 复发   卫衣一整天没动, 岛上空气湿冷,衣服被沾染上一层雾气,冰冰凉凉, 连带着那枚耳钉也冷得像冰。   金属导热快, 落进苏冶的手心里,很快捂得温热,但仍然蕴着一小层冷淡的光。   苏冶看了一会儿,连呼吸都安静了下来,另一只按在洗衣机按键上的手指迟迟未动,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冻结键,只有眼神微晃,看着手心里这枚耳钉。   他呆呆站了一会儿, 按在洗衣机上的手忍不住缩回。   苏冶食指拨弄了一下手心里的耳钉,耳钉咕噜噜滚了一圈。   滚开的时候,他手心上被挡住的一点红色瘢痕露了出来。   苏冶想了半天,呼吸深浅不定,回想着这瘢痕是哪里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在黑夜里五指攥紧,死死抓着一枚耳钉,手心刺痛不已。   但那不是他醉酒的梦吗?   苏冶醒来后还心里暗嘲过,自己在梦里竟然也只敢悄悄摸下席玙的一枚耳钉,多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大脑不受控制地快速转动, 耳钉被拨弄开也就是一瞬间,但苏冶脑内闪过无数那一晚梦境里的影子。   一开始分明是崽崽蹲在他旁边,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逐渐看成了席玙的模样。   因为梦里身旁的人叫了他一声“水水。”   这么亲昵的叫法, 莫名其妙的叠字, 除了席玙之外没有人会这么叫他, 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席玙犯浑起的这个名。   就是因为那声“水水”,他才敢确信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的确是席玙无疑,确信这只是一场梦。   席玙不可能忽然出现在娃综的拍摄现场。   苏冶隐约记得他和那个“席玙”还说了点别的话。   他借着酒意道出了一些自己纠结很久的私心。   事实是,苏冶心里深处一直悄悄认为和席玙的这一段恋情只是他过于好运,被上天低头看了一眼,让席玙不胜酒力,而他顺势心甘情愿地钻了这个空子。   然后席玙好像冷冷地对他说“没这么容易喝醉。”   但这些本应该是他的梦才对。   在国外的时候,苏冶曾经听疗养院打工的女孩子说过,“如果你想的人恰好也在想你,那么你们就会在梦里相见。”   苏冶总忍不住想,如果按这个理论,看来他被席玙想到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以至于回来到现在,他一共只梦到过两次席玙。   一次是在飞机上,一次是醉酒那晚。   但他在梦境里悄悄摸走的席玙的耳钉,如今竟然化为实物,出现在他手中。   苏冶缩回拨弄那枚耳钉的手指,黑色耳钉瞬间又滚落回来,轮廓边缘刚好和手心里那点红色瘢痕重叠,别无二致。   他攥了攥手,熟悉的刺痛感传来。   苏冶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掐了下自己大腿,疼得他眼睛一眯。   现在不是在做梦,这枚黑色耳钉是真的。   苏冶虽然健忘,脑袋迷糊,但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弱智。   耳钉是真的,意味着他以为是梦境的那些记忆也是真的。   他好像真的见到了席玙,在他身旁叫他水水,然后被他悄悄摸走了耳钉。   苏冶无意识抿起唇,唇角压得十分用力,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这枚黑色耳钉很素净,普普通通,没有过多的装饰,就是一根细细的黑色钢针,也没有耳堵,所以才轻而易举被苏冶摸走。   样式很眼熟。   他在另一个漂亮的黑发小男孩耳朵上看到过。   而那个小男孩的耳骨上,恰好也少了一枚耳钉。   苏冶视线慢慢落在洗衣房的墙壁上。   一墙之隔,对面传来水声不断。   席玙正躺在嵌入式浴缸里,闲得无聊,手里捏着手机随便划拉着。   他本来没有泡澡的习惯,浴缸小了伸不开腿憋屈,大了还不如直接进家里的恒温游泳池。不过他这几天习惯性给苏冶提前放水,自己干脆也跟着一起泡了下,发现意外的还挺舒服。   浑身筋骨都被热水所包裹,舒展得不行。   主要是席玙现在身形比较灵活,第一次充分体会到了舒舒服服瘫在浴缸里的感觉。   连刚才的烦躁都纾解了不少。   席玙划拉着手机,想着苏冶到底是在和谁打电话,一口一个宝宝腻歪的要死。   换个人这么说,他怕直接当场吐出来。   手机点了半天,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挺无聊。   浴室里热气氤氲,和外面的天气截然相反。热水泡的四肢没什么力气,水蒸气从鼻腔里涌入,把席玙大脑搅得懒洋洋。   手机往台面上一搁,席玙手肘抵着光滑细腻的浴缸边缘,支着头发呆。   呆着呆着,眼皮往下搭,那双平常冷飕飕的桃花眼阖拢,睫毛沾上温热雾气。   隔壁,苏冶也在盯着手心里的耳钉发呆,呆完了后掏出手机,给苏岚发了个消息。   不应该...吧。   席玙长得好,是种带着恣意的俊美,但再怎么逆生长,也不可能变成五岁小孩啊。   又不是漫画。   苏冶犹豫着,先跟苏岚随便客套了一下,切入正题。   他从回来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和谁提起过有关席玙的事,一直只在自己大脑里无声想想。   苏冶不禁有些拿不好措辞。   [Y]:岚姐,之前小萌跟我说在节目后勤那边遇到席家娱乐部的杨经纪人,是真的吗?   苏岚正在酒吧里喝酒消遣,看到屏幕上的消息提示后忍不住呛了下。   旁边宣发部门的下属吓一跳,“没事吧岚姐?”   苏岚摆摆手。   [苏岚]:好像是,她跟你说了?   沈萌这孩子,她之前不是说了别跟小冶说吗,现在被问到头顶上来了,再隐瞒下去反而太过刻意,一眼就让人看出有蹊跷。   虽然小冶的迷糊性格,她也不确定能不能看出什么就是了。   苏冶垂眼看着手机,眼睫未动,映着层屏幕的冷光。   [Y]:是席玙的经纪人吗?   酒吧里的苏岚抿了好几口酒,心虚的。   [苏岚]:对,不过小姨不经常见,不太熟悉。   这也不算说谎,虽然前不久刚打过照面,现在对方更是和苏冶在同一个综艺,好像还跟沈萌发展成了跟组饭搭子,但在这之前确实不怎么见面。   席玙那边的一直躲着姓苏的人,看着是生怕让席玙见着。   苏冶瞥了眼上面那句“小姨”。   [Y]:那位杨经纪人我之前见过。   苏岚又给呛到了。   啊?什么意思?之前就见过?   小冶这五年压根就没回过南市,怎么会见过小杨?   难道是她想得太严重了,其实苏冶和席玙并没有断联,只是交际少了,感情淡了而已?   苏冶又发过来一句。   [Y]:在南市机场,我回来的那天。   哦,回来的那天啊,那还算正常...   苏岚一口气没咽下又提起,回来那天?!   怎么可能,小杨那辆车出事故的时候她一直想办法拖着苏冶没让人下去,就怕一下去和席天王迎头打照面。   隔着那么段距离,她又只是和小杨短短打了声招呼就回来,苏冶不可能把小杨记得那么清楚。   [苏岚]:真的假的啊,你在哪里遇到的啊?   [Y]:和你碰面之前,在大厅和杨经纪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苏岚揉脑袋。   服了。   这俩孩子是不是过于有缘了。   亏她还以为自己瞒的滴水不漏。   算起来,苏岚正儿八经和苏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晚。   苏冶的母亲,也就是她姐姐苏韵,以前远嫁,姐妹俩又有一点年龄差,苏韵走的时候她还在念书,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姐姐。   他们家不太能接受苏韵这场婚事,等苏岚成人独立,苏韵出事后才再次见面,那时候苏冶已经六岁了,刚上小学。   苏岚对自己这侄子第一反应,长得漂亮,随她姐,爱笑,但反应有点慢半拍。   过得这么苦的孩子竟然也能天天挂着笑。   苏岚品不出是什么滋味。   因为心疼,每次有什么瞒着苏冶的时候,哪怕是出于担心,苏岚也很心虚。   [Y]:小姨。   [Y]:席玙当时也在机场吗?   苏岚叹了口气,已经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必要再瞒苏冶。   更何况这事本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遮遮掩掩,只是她担心苏冶情绪,又担心席玙那边,所以才没敢说。   席玙那边的小杨也是一样的。   苏岚直觉,这俩孩子以前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苏岚]:对,席玙的飞机正好也是那时候,小杨应该是去接他的。   苏冶呼吸紧了起来。   果然,那天席玙也在。   他忽然想起当时撞到小杨,小杨好像正在打电话,话里话外让对面的人在贵宾室里等他。   而苏冶那时候刚好路过贵宾室不远,往接机口走。   苏岚那头还在发消息。   [苏岚]:哎...估计是蹲守的人太多了,他们当时好像准备走普通出口。   [苏岚]: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没安排好被狗仔追了,就在路口那边出事故了。   苏岚想着,苏冶既然之前就遇见过小杨,那之后事故那会儿估计也看到了,没必要再瞒,干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苏冶看得一怔,指甲边缘划过手机外壳,发出短短一声难听的吱呀声,听得人心里一缩。   [Y]:是当时我们对面那辆撞进绿化带里的车吗?   [Y]:那是杨经纪人和席玙的车?   这下苏岚呆了。   小冶没看着,也不知道对面是小杨?   说漏嘴了,真完蛋。   其实她也不知道对面车里到底是谁,不过看小杨在那里,八九不离十是席玙。   [苏岚]:对。   苏冶指腹反复蹭着手机边缘,看着屏幕上那个“对”字。   原来就像他之前看到天气预报那天是初雪时想的那样,席玙当时真的就在附近。   而且距离那么近,就和他隔着一个车道。   那辆车低调不起眼,既然是杨经纪人的,杨经纪人出现在那里又是为了接席玙,那席玙多半就在那辆车里。   苏冶回想起那辆车斜撞进绿化带里的样子,心揪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撞得严重吗?席玙呢,席玙没事吧?   他忍不住杂七杂八想了一堆,甚至想象出席玙住院插管的模样,手心里急出一层汗。   [Y]:事故很严重吗?   [Y]:车里人没出事吧?   [Y]:及时送去治疗了吗?   苏岚叹口气,小冶这孩子,又犯迷糊了。   [苏岚]:小事故,肯定没什么大事,你放心。   [苏岚]:而且当时专业人员来得很快,马上就实施救治了。   [苏岚]:还是小冶你叫的救护车呢,你忘了?   手心里的薄汗冷却下来,激得苏冶身子发凉,好半晌后才冷静下来。   回过神,他低着头,忍不住很轻地自嘲般笑了一声。   这也太黑色幽默了。   他一回国,和席玙的第一次交集竟然是帮席玙叫了救护车。   [Y]:嗯,没事就好。   苏冶很想知道后续如何,席玙怎么样。   机场堵成那样,救护车路上还顺畅吗?   席玙进了哪家医院,伤到了哪了?   是不是做了手术,缝了几针?   他有住院吗,现在恢复得如何?   一瞬间,无数思绪像潮水般涌来。   最终苏冶只能敲下一行字,欲言又止地试探,小心又隐晦。   [Y]:好像没看到新闻,不然我就能早一点知道是他啦。   苏岚已经又过了一杯,看见安静下来的手机收到苏冶的新消息,和上一条“没事就好”之间隔了足足七八分钟。   苏岚正好也想吐槽,一口气发了一大堆。   [苏岚]:是吧,我也挺纳闷的。   [苏岚]:按理说那么多记者蹲着,席玙出事这么大个料他们居然一点都没报到   [苏岚]:当时我过去看情况的时候附近也有记者在拍照,我还在想这回肯定热搜预定了   [苏岚]:席玙那边的公关虽然一直挺厉害,不过这次也太犯规了   [苏岚]:结果热搜落到小冶你头上了,哈哈哈哈   苏冶也回了个笑脸表情包,没有心情去琢磨席家的公关有多厉害,心里一片茫然。   他找不到人问。   五年前,席玙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可以问江从风,问安思嘉,问经纪人,问席玙的姐姐席袅。   或者直接去问席玙,席玙会告诉他。   五年后,他只能站在洗衣房,拐着弯地向苏岚打探,而且什么都没打探到。   垂下的手指勾着那枚耳钉,苏冶忽然想起他一开始找苏岚的目的。   本来是想问问苏岚知不知道崽崽究竟是什么来头来着。   不小心忘记了。   苏冶捏着耳钉,打起精神,先把那些是失落感压回心里,一点一点捋着对漂亮幼崽和席玙的疑问。   他在洗衣房里静静想了一会儿。   嗯,想不明白。   苏冶叹了口气,转身到浴室门前,想要直接敲门问问漂亮幼崽,手伸出来屈指贴在门上时又有些犹豫。   末了他收回手,站在浴室门前发呆。   浴室里,昏昏欲睡的席玙再次醒来是被手机嗡嗡不停的振动声给吵起来的。   他睡眠很差,长期失眠,很久没有体会过打瞌睡是种是什么样的体验。   骤然清醒,心里先涌上来一股惯常的烦躁,席玙支着头皱着眉在热气里静坐半天,情绪才逐渐冷却下来。   冷静下来后,是头疼欲裂。   席玙痛得忍不住低低嘶了一声,指甲掐着自己太阳穴,掐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好,活生生压出好几个月牙印。   手机仍旧嗡鸣不停,惹人心烦,席玙咬着牙伸手去拿。   手一伸出来,还没摸到手机,席玙的眼神先凝固住了。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伸出去的时候手背上凸起指骨,撑起偏白的皮肤,青紫色血管略过,因为此刻头疼欲裂而隐约浮起青筋。   手掌瘦而不销,能单手操作Promax输入密码。   席玙关掉消息提示,退出,再把手机放到一旁。   他眼神有些僵硬。   原本躺着舒展又安稳的浴缸好像变小了很多,伸不直腿,只能憋屈地微屈起,肌肉紧实流畅的膝盖与小腿破出水面。   席玙看了一会儿,扭头照旁边的镜子。   很熟悉的脸,二十三岁的他。   ?   他变回去了?   在这种时候?   头依旧痛着,牵动着血管一跳一跳。席玙从浴缸里站起,走到浴室里的全身镜前。   一米八七的身高,镜子最上方只能映出他的下半张脸。   水珠顺着席玙身前落下,划过精瘦紧实的腰腹,没进人鱼线里,消失于蕴在水雾里的两条长腿上。   原本可以堪堪过肩的黑发被水蒸气打湿,自然微卷的头发在水汽的重力下变直了一些,发尖贴在他脖颈处,长一些的层次能堪堪挨着点锁骨。   席玙觉得自己还算冷静,拿过一旁浴巾稍微擦干水,穿上了苏冶的浴袍。   苏冶的尺寸他穿有点小,席玙干脆没系腰间的那条长带,直接披着,像刚从床上起来。   他忍着剧烈头痛,拿手机给小杨发了个消息。   [Y]:起来干活了。   [Y]:找个借口把这边的工作人员全清走,想办法把苏冶支出去一会儿。   [小杨10.13]:??哥你发生啥事?   [Y]:发生很不妙的事。   窝在备采室里吃夜宵的小杨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打得之狠,让他有种差点把脑浆给喷出来的感觉。   “哇,杨哥你咋啦,被人惦记了?”旁边递过来一张纸。   小杨抬头,看着面前的沈萌,右眼皮子像安了弹簧似的直跳。   “没事。”他回答,又听见沈萌在旁边随口问道:“杨哥跟谁发消息呢,烧烤要冷了。”   小杨直接打了个冷战,快速发了个好,转头笑眯眯看向沈萌。   沈萌茫然,“杨哥咋了?”   小杨深呼吸一口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给苏老师也送点烧烤去。”   浴室里,席玙收到小杨消息后撂下手机,脑袋疼得指尖发抖。   他咬牙扶着墙,舌尖漫出一股血锈味。   席玙强撑着想,小杨要是再不快点来,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意外咬舌死掉的娱乐圈男明星。   浴室里只剩稀稀拉拉的水流声,和席玙忍着痛的低哑喘息。   敲门声打破他的思绪。   席玙蓦然抬眼。   敲门声过后,苏冶轻柔好听的声音从门外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崽崽,你洗完澡了吗?”   席玙牙尖磨着舌头想,崽崽没了,给你表演个大变活人。   他心里哈哈哈了一声。   不知道苏冶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可能多半是惊吓居多,然后缩回壳里,躲得远远的。   苏冶站在门外,敲了三下门后没听见回应,又敲了下。   “崽崽,你在听吗?”   里面没动静,苏冶心里不自觉有点担忧。   席玙撑着墙,漂亮凌厉的桃花眼掩在微湿的黑发后,因为疼痛而微微眯起。   他不能出声,只要一开口,不说苏冶听不听得出来是他,至少正儿八经的成年男性和五岁幼童的音色差距是很夸张的。   苏冶问了第二声,还是没听见里面有动静。   苏冶不再多问,果断拧下门把手。   浴室水汽重,他记得崽崽这几天有在泡澡,泡久了的话很有可能头晕。   在浴室里晕过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门把手压下,里面席玙的呼吸暂停了一瞬。   轻微的喀嚓一声,门没能推开。   他随手锁了门,苏冶进不来。   但也足够惊心动魄了。   门外的苏冶也没想到漂亮幼崽洗个澡竟然还会反锁门,来不及过多惊诧,他心里着急了起来。   苏冶重重拍门,“崽崽?崽崽?你怎么了?能听见哥哥说话吗?”   玻璃景观房,浴室门也是雾面玻璃,接近乳白色,基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水汽从底下的门缝里冒出来,把苏冶的脚踝熏湿,冷得发凉。   苏冶的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急出了一层薄汗。   “崽崽!开门!”   为什么没动静,是晕倒了吗?   苏冶一下又一下使劲儿敲门,清瘦的小臂连着手腕一直撞在玻璃门上,撞击让手腕骨头里翻上来一股尖锐疼痛,疼得他小腿微微发抖。   呼吸急促喘息着,他的肺部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重荷,从喉咙深处发出撕裂喑哑的气音。   苏冶的视线逐渐模糊,视野边缘发暗发黑,大脑因为隐隐缺氧而神志飘忽。   撞击声和紧闭不开的门逐渐扭曲起来,变成怪诞又不知名的模样,逐渐和他记忆相互重合。   漏气般的呼吸声与自己的呼喊声仿佛逐渐飘远,另一种声音挤入他的大脑。   “妈妈...你快开门...”   幼童的歇斯底里的砸门声,沙哑的喊叫声,哭得撕心裂肺,用尽全力攥取着身旁的空气,吸入肺里,再变成高昂的哭泣声,冲出喉咙。   喘不过气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有只手在挤压他的肺部,让仅存的氧气越来越微薄。   苏冶一字一句,费劲儿张口。   “崽崽...快开门......”   浴室里的席玙头疼得神志不清,疼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头裂开,还伸手看了看有没有血。   手上只有一片水汽,他费劲儿去够手机,想催一下小杨,一伸手被苏冶猛烈的砸门声吓了一跳。   雾面玻璃内能看到外面的人一下又一下撞着门,但只有第一下使足了全力。   第二下,压在门上的手臂高度一下子低了很多。   席玙眼皮猛地一跳。   他一开始是真的没担心过会被苏冶发现,刚进节目的时候甚至期待苏冶能撞破,想象着那张漂亮的脸躲无可躲,错愕又难堪。   他没法否认,后来他的想法渐渐发生变化。   以至于发现自己变了回去,第一时间不是欣喜,而是快速转动着大脑思考怎样瞒过苏冶。   苏冶是不同的,从始至终都是不同的。   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他在隐隐害怕,害怕苏冶发现了真相后,没有机会再触碰到苏冶背后的秘密。   他怕苏冶再缩回壳里,没办法再看到苏冶神采飞扬的笑脸,笨拙迷糊的模样。   录制是要结束了,可小怪物们之后还有其他综艺,只要他想,可以借着五岁的身体,有无数个机会再和苏冶见面。   席玙撑着墙,忍着痛踉踉跄跄往门边走。   但他无法忍受苏冶因为他痛苦难受,一秒钟都不行。   席玙突然发现,从始至终他就没考虑过如果变不回去会怎么样。   通告,邀约,杂七杂八的行程。以他的咖位,长久不出现在公众视野前必定会引起舆论。   如果变不回去,一辈子从五岁的身体重新开始,该有多棘手。   根本不是医学奇迹,完全是个医学麻烦。   这些他竟然想都没想过。   在病床上醒来,看见镜子里能掐出水的脸,他只想到一件事,他要去整苏冶。   疼痛导致的冷汗顺着脸侧划下,席玙疼得表情狰狞,嘴角却忍不住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   原来他只想到要抓住机会,去五年来踪迹全无的苏冶身边。   算了,露馅就露馅吧。   手指已经搭在了门锁上,席玙咬着牙张口,想应一声,让苏冶放心。   话音马上就要落到嘴边,成倍的尖锐疼痛猛然袭来,击溃神志。   席玙的双眼一下子就黑了。   哐啷。   浴室里响起重重倒地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在某种程度上,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复发疼痛。   -   爱你们哦! 第050章 伤疤   席玙单手扶着墙, 耐不住头裂开一般的疼痛,走到最后两步的时候顺着墙边一下子倒下去,头侧狠狠磕在浴缸台面的边缘上。   嵌入式浴缸, 做了极简冷淡风的设计, 大约是为了和玻璃房的清冷梦幻感做对比,棱角只大概磨圆到不至于膈手的程度,边缘仍旧是个坚硬的九十度角。   席玙额头磕上去的时候,巨大的冲击让他模糊的神志回光返照一般清醒了一瞬。   他甚至觉得这一撞,撞出来的疼能和脑袋裂开的疼形成个对冲。   昏倒前的最后一秒,席玙心想,他没事泡什么澡。   疼痛转移...挺好。   感觉不到头疼了。   苏冶在浴室外,双腿隐隐发抖, 甚至有些站不稳,半个身子压着雾面的玻璃门跪倒下来,仍旧费力地拍打着门。   死亡般的窒息感篡住了他,肺部像个破了洞的气球,每次呼吸都会发出令人不安的振鸣声。   膝盖跪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苏冶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搭在门上,沉重得无法抬起。   全身血液好像被冻住了,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瑟瑟发抖是因为呼吸困难, 还是因为如影随形的恐惧与幻觉。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拼命想敲开苏韵的门,却无济于事。   浅色发丝无力地贴在肩膀上,又顺着苏冶剧烈起伏的身体滑落垂悬在半空中, 随着苏冶发抖的身体和费力的呼吸一颤一颤。   发黑的视野边缘在到达某个临界点的时候, 黑色开始散去, 爆出无数五彩斑斓的光点,像空中飘落下来的仙尘,搅乱着苏冶的视线。   他的手仍旧贴在门上,五指用力地浮起青筋,分不清是在抓门还是拍门。   哐啷!   巨响传进苏冶的听觉中。   飘洒的梦境幻影般的仙尘迅速收缩褪去,苏冶又重新回到那片边缘发黑的视野里。   苏冶双唇颤抖起来。   “崽崽...崽崽...”   肺部的隐约窒息感仍旧在持续着,但另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慌包裹住了他。   一切和记忆里太过相似,甚至连倒地的这声巨响仿佛都如出一辙,勾起了苏冶内心最深处的惊惧本能。   漂亮的脸因为呼吸紊乱而神情痛苦,苏冶出了一身冷汗,发梢贴在脸侧落在肩上,再次和清瘦的肩膀一起猛地撞向玻璃门。   主题房为了安全,同材质的家居装饰都是选的十足十的钢化玻璃。   苏冶这一撞,仅能让身前的门颤动了一下,却没有丝毫要被撞开的趋势。   苏冶的手臂剧烈颤抖,他抬手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柔顺的发丝变得乱糟糟,毫无形象地胡乱贴着。   无法阻挡的恐慌感涌上心头,苏冶的手从指尖开始,像被电击一样异常颤抖着。   “等等...我马上...想办法。”   苏冶咬着唇,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转身奔向里间。   房间内有简单的开放式厨房,中岛上的东西都没怎么碰过,只有一个装着感冒冲剂的托盘。   苏冶看都没看,直接掀开柜门里找到一把肉锤,路过料理台时毫不犹豫地顺手抽出一把砍骨刀,转身直奔浴室门口而去。   门缝下漫出的水汽越来越多,苏冶的拖鞋早不知道丢到了哪儿处,赤着脚踩在一片薄薄的水洼上。   他低头,看见脚下的一小滩水渍里蜿蜒出一道猩红痕迹,在清水的包裹中扭曲扩散,像冬天时玻璃窗上结起的冰花,蔓延出艳冶的枝条。   苏冶扬手,漂亮的脸隐在飞起的浅色长发后。   钢锤重重砸在浴室门锁上,一片式的不锈钢锁立刻危险地颤抖了一下。   地面上被清水冲散的血迹仿佛倒映在苏冶的眼睛里,映得他眼尾微微发红。   苏冶胸口剧烈起伏着,又砸下一锤。   第二下,第三下。   不锈钢锁终于吱呀一声,叮叮当当带着插销砸在苏冶的赤足旁。   咣当。   苏冶手指松开,不锈钢的肉锤坠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凹痕。   他脚步虚浮着,另一只手死死握着砍骨刀,垂在身侧,推开了浴室门。   苏冶的动作很轻,浴室门开合到一人宽的缝隙就挨到了什么东西。   他侧身挤过绕出,提着砍骨刀反手背在身后,赤着脚缓慢地踩在湿润的地砖上,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地上蜿蜒出血迹,但并不是很多,到门口时就已经稀释成淡淡水红。   一轮半裹半披着浴袍的人影映入眼帘。   苏冶背在身后提着的砍骨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   小杨奔跑着,时不时伸手看眼手腕上的表,后背急得沁出一层薄汗。   调度人员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是以“屿屿”监护人跟进组的,不像其他的家长那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工作人员开口。   更何况现在大晚上的,十点过十一点了,像Louie这一家都已经睡了,他去支开苏冶席玙附近待机的安保必须得给出个好理由才行。   人家节目组也是要保证嘉宾人身安全的。   小杨跟了席玙五年,本身个人素质也不差,业务能力在线,边跑边拿手机联系沟通了一番,总算是把苏冶席玙那组附近的后勤和安保给支开了。   PD和摄制组离得近,现在也来不及详细说,只能先过去再看。   “杨——哥——!”   身后几步处传来女孩子的呼喊声,夹杂在寒冷的寒风里,拉成扭出成很滑稽的音调。   “杨——哥——你慢点——烧烤要凉了——”   沈萌气喘吁吁,一边提两个外卖口袋,在海岸上跑得形象全无,还灌了好几口风,小腹岔气抽着疼。   这是咋了??   沈萌有点没想明白,杨哥送烧烤也不至于这么急啊。   急得不像是送夜宵。   反而像...紧急出警似的。   刚才在备采室里匆匆忙忙说一句给苏冶屿屿送烧烤就空手跑出去了,沈萌只能一手抓过还没拆的,也跟着跑出去。   现在两个人活像浪迹江湖的通缉犯,一个心里紧张,一个心里纳闷,迎着海风跑得无拘无束。   小杨听见了身后沈萌的叫喊声。   他右眼皮很反常,跳得跟抽筋似的,心里不安得要命。   本来不应该二话不说就让女孩子跟着这样跑,但时间紧急,他没办法解释太多。   而且沈萌是苏冶的助理,真有什么事的话自己人在场方便得多。   还好备采室离苏冶屿屿这组不是很远,两个人着急忙慌地狂奔,没多久就看见一片棕榈树下的圆形玻璃房。   小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先隔着段距离听见里头传来挺大几声撞击声。   沈萌两只手臂挂着外卖袋,活像要展翅高飞,见小杨停下刚想问一句,一开口也被那几声撞击声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啊!”   她想起苏冶的哮喘,心里一紧,继续往前冲。   这几声动静声挺大,隔壁房车里的王PD和摄像大哥也给震出来了。   “苏老师那边怎么了?”王PD扯了件外套就往里跑。   小杨吊着口气赶紧拽着沈萌。   沈萌一个趔趄,“杨哥你干嘛,我要去看看我们哥咋了!”   小杨不容分说,直接把沈萌推到王PD那边后接着往前跑。   “小萌正好!你招待PD和摄影老师吃夜宵!”   沈萌一脸茫然。   这夜宵不是给苏冶哥和屿屿带的吗?   那边王PD晃眼一瞧,看到小杨一愣。   这不是之前在沙龙那边见到过的...   没错啊,这清秀脸,就是席玙老师的经纪人,姓杨的那个。   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这么着急?是里头出事了吗?   沈萌惦记苏冶,把外卖袋子往地上一放,“两位老师你们先吃,我进去看看!”   剩王PD和摄影大哥在风中茫然。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咱们去看一下,也能搭把手。”王PD把外套拽拢,看了眼玻璃房那边,“先不要跟其他人说。”   摄像大哥也是懂行的,娱乐圈总有些弯弯绕绕的事和意想不到的事故。   两人也跟着往里跑。   小杨和沈萌脚程快,奔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先听见里面又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小杨面皮一紧。   该不会是席哥终于和苏老师打起来了吧?   沈萌拿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两人进来,房内静悄悄的,那声巨响之后就没了动静。   客厅还亮着穹顶的吊灯,深处有些昏暗,只能看见浴室的方向透出幽幽暖光。   小杨沈萌对视一眼,立刻往里走。   走近一些后,两人终于看清浴室那边的样子。   门缝下漫出一地的水,水里好像还隐约泛着一点猩红的颜色。   沈萌一下子就慌了,“哥?苏冶哥?”   小杨喉咙发紧。   两人都看见门口还掉着一把钢锤,锤肉的那种。   靠近之后,浴室里传出急促又紊乱,带着尖鸣声的呼吸,像一根弦拉过破旧的木桌,喑哑破碎。   沈萌急了,这呼吸声太过异常,一猜就能猜到是苏冶在里面。   两个人脚步刚一动,里面立刻嘶哑带喘地尖吼一声。   “谁!”   沈萌往前,小杨看着那把肉锤拦住她,自己小心翼翼走过去,“...苏老师?”   浴室内的场景落入眼帘,两个人一瞬间呼吸滞住。   苏冶半蹲半跪地在浴缸旁,怀里抱着一件鼓鼓囊囊的浴衣,身后地上躺着一把剔骨刀。   两个人都没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苏冶的状态非常不对劲,苍白的双唇在颤抖,看见小杨和沈萌后受惊般抬眼。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神情辨不出是恐慌还是茫然,眼神里似乎还隐着一抹凶狠,和他平常温柔迷糊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一只手伸进怀中的浴袍里,似乎在按着什么,纯白的浴袍沾染上刺眼血迹,乍一看极为可怖。   小杨头皮发麻,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刺激到苏冶。   后者身后还落着一把刀。   他看向苏冶怀里的浴袍,看见一只幼童的手垂落出来,立刻确定苏冶抱着的是席玙。   小杨是席玙的经纪人,自然第一时间以席玙的安全为最优,心里急得要命。   血啊,那是血啊!   他再次出声,“苏老师?发生什么事了?您先出...”   小杨往里面走了两步。   苏冶立刻抱紧怀里的人,后背绷紧,看着视线里模糊不清的人影靠近。   他嘴唇微动,反应先于意识之前急冲冲张口,声音尖锐。   “——离我远点!”   小杨立刻不动了,举起双手退回去,带着焦急瞥了眼沈萌。   苏老师这是这么回事?怎么像受了刺激一样?   沈萌也是一脸惊愕。   “苏冶哥...是我,我是沈——”   话音未落,再次被苏冶尖声打断。   “走开!”   王PD和摄像大哥刚走到门口,被苏冶这一声短促又尖利的声音惊了一跳。   王PD看了眼摄像大哥,先行进去,“小杨哥?怎么回事?”   小杨神情正紧绷着,被吓了一跳。   王PD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打电话联系跟组的医务人员。   苏冶抱着怀里的人,看到后面又多出一个人影,无比警惕地开口。   “是救护车来了吗?”   王PD简短问了下旁边沈萌怎么个情况。   她又望了一眼,看见嵌入式浴缸边缘有块薄薄的血痕,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再看向苏冶。   苏冶抱着同组的幼崽,缩在浴室一角,身体微躬护着怀里的男孩,防备意识极强,刚才那一句夹杂着很重的攻击性,明显不信任在场的任何人。   她出声叫了一声,“小苏哥哥?”   苏冶立刻看过来,抱着幼崽的手又紧了一些,丝毫没有平常温柔迷糊的样子。   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模糊不清。   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叠出重影,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们手舞足蹈地扭动着,像一个个可怖的游魂。   好像有人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苏冶听不清楚,只能听见一团混沌模糊的声音。   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来?   他抱紧怀里的小男孩,又往后缩了缩,整个人后背几乎紧紧挤在角落里,双腿屈起,肩膀微微颤抖。   身边似乎掉落着一个薄荷绿的话筒,连接着弯弯曲曲的通话线,话筒里传出无穷无尽的占线声,和他的呼吸频率重合在一起,一起一伏。   面前围着的人群又在说话了,苏冶视线僵硬着,迟迟没有抬头。   王PD回头,小声和小杨与沈萌道:“苏冶老师状态不太稳定,别刺激他。”   沈萌啊了一声,呆在原地。   小杨拧着眉没说话。   真要算起来,苏冶在娱乐圈里呆的时间不算很久,他没听说过苏冶有什么特殊问题。   “你们两位退后,我来。”王PD往前走了一步,“我有从业资格证。”   苏冶大口喘息着,看见一个人影慢慢接近他,但在他即将受不了的时候停下,蹲在外沿。   “——哥哥?”   苏冶立刻垂眼,怀里的黑发男孩闭着眼,并没有出声。   “小苏哥哥?”   苏冶猛吸了一口气,视线茫然。   一个女人的轮廓稍微清晰了一点,让苏冶感到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是谁。   声音模糊遥远传来,仿佛浸在深海中一般。   “小苏哥哥。”   “屿屿受伤了,他需要救治包扎。”   王PD拿了卷毛巾,说话的时候悄悄盖在旁边的剔骨刀上,连着毛巾往身后推。   金属刮过地板,发出一点尖锐的声音。   苏冶脚尖跟着抖了一下,喉咙发出像是恐惧又像是抽泣的小小动静。   王PD立刻举起手。   身后的沈萌趁机快速把刀拿走。   王PD又重复了一遍,“小苏哥哥,屿屿他受伤了。”   声音清晰了一些,苏冶眼神终于落在王PD的脸上。   “我...叫了救护车.....”   苏冶脸上露出一点包裹着脆弱的茫然,“他们来了吗...?我怎么看不见?”   王PD有点意外,没有想到苏冶在这种状态居然还记得叫急救。   她朝身后比了个OK的手势。   叫了急救就没关系了,她之前担心的是会耽误屿屿的治疗。   但看起来苏冶是能辩清屿屿的,只是信不过他们,不肯让他们接近。   这么抱着一直等也不是回事,屿屿的伤应该不至于特别糟糕,但也流了血。岛上有随行的医师,先消毒包扎一下会好很多。   “小苏哥哥,先把屿屿交给我们,我们带屿屿去包扎,好吗?”   苏冶在角落里,高挑的身形缩成一团,听见王PD的话后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屏蔽了所有沟通。   浴室只剩下他大口喘息的声音。   怀里的浴袍忽然动弹了两下。   苏冶条件反射般低头。   怀里的漂亮幼崽眼睫抖了两下,慢慢睁开。   席玙一睁眼,先感觉到自己脑袋火辣辣地疼,伤口似乎一跳一跳。   但比起刚才的头疼要好得多,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头侧的伤口有些发冷,但全身上下却被很舒适的温度所包围。   席玙慢慢回神,视线清明起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苏冶低着头,漂亮的长发变得凌乱不堪,那双柔潋眼睛里的眼神颤抖不止。   里面杂糅着很多情绪,惊恐,慌乱,不安,自责。   但直观上最强烈的情绪是一种沁入骨髓的恐惧,仿佛苏冶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被勾了了出来,血淋淋地甩在他脸上。   他在害怕,在恐惧。   苏冶的双唇甚至还在打颤,眼角发红,生理泪水自发地滚落。   席玙看愣了一下。   见到他本体,这么恐怖的吗?   他抬起手,想擦掉苏冶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流下的泪水。   幼童小而细腻的手落入视线。   变回来了?   席玙看了一眼,转而贴在苏冶脸边。   苏冶眼泪掉的更多了。   王PD在旁边口水都说干了,也没能得到苏冶一个反应。倒是怀里的屿屿一动弹,苏冶情绪瞬间有了波动。   苏冶视线因为泪水模糊,脸侧一凉,才感觉到崽崽在安抚他。   怀里的黑发男孩露出一抹笑容,因为还带着伤,飘忽神志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显得有一些集中不了注意力的懒散。   席玙费劲儿挽出一抹笑。   “我没事,别害怕。”   苏冶脸旁垂落的发梢一下一下晃荡着。   席玙没有太多体力,贴在苏冶脸上的手滑落下来,正好落在苏冶微躬颤抖的肩上。   “哥哥,我头疼,你能带我去医务室吗?”   苏冶喉咙滑动了一下,漂亮的脸低垂着,混乱的意识逐渐回笼,泪水流了一脸,碎发七零八落。   “好...好,我马上带崽崽去。”   王PD松了口气,立刻让开。   苏冶仍旧抱着漂亮幼崽,抱得紧紧的,似乎不放心任何人来碰。   走出浴室时,他踩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苏冶视线飘忽着看了一眼,是自己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破了。   并不是那个薄荷绿色的老式话筒。   他想起来了,他是用自己的手机叫的救护车。   一动弹颠簸,席玙的脑子又开始因为失血而不可控制地走神。   苏冶抱着他,他圈着苏冶的脖子,苏冶原本松垮束在身后的长发早就散开了,皮筋都不知道弹到了哪里。   席玙圈着,手指不可避免地穿插进苏冶的发丝中。   他模模糊糊想着,小孩还真吃香,苏冶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碰他头发,连他以前都没有碰过,屿屿给苏冶磕一个就能碰了。   苏冶脚步急促,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小杨在旁边跟着指路。   越发颠簸,席玙的手往上挪了挪。   他的手指忽然摸到一道微凸起来的东西,在满头柔顺发丝里显得格格不入。   席玙靠倒在苏冶的肩颈上,涣散的神志划过一抹疑惑,手指顺着慢慢往上摸。   是条伤疤,从苏冶右侧后脑勺的耳后开始,一点一点延伸至头顶,席玙甚至能隐约摸到针眼留下来的细小瘢痕。   席玙呼吸一紧。   苏冶后脑勺上怎么有这么长一条伤。   这个长度,还有指腹下的触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他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摸一摸,周身的温暖忽地散开,苏冶把他放到医务室的床上,随后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地。   一堆人一下子围了上来,隔在席玙和苏冶之间,挡住了席玙看向苏冶的视线。   苏冶喘了很久的气,才慢慢扶着床尾站起。   双腿还在发软。   医生询问苏冶当时的情况,苏冶努力调用全身上下的意志力,复述了一遍。   旁边小杨几个当时也在场的人默默听着。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去提那把肉锤和剔骨刀的事。   小杨觉得这事席玙也是当事人,闹大了必定要解释很多问题,不方便,就没说。   “嗯,多半是不小心摔倒撞在浴缸边上了,还好是撞得不狠,缝几针就可以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到医院后再拍个片,应该有点脑震荡。”   王PD松了口大气。   已经是节目最后一期了,结果出了这样的意外事故,还好不算太过严重,否则对节目组来说是个重大打击。   他们这是娃综,娃综上幼崽出事很不像话。   医师大半夜被叫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万幸没伤在后脑勺上,不然就很糟糕了。”   席玙使劲儿睁眼听着,听见“后脑勺”这三个字,脑子里想的全都刚才摸到的那条疤。   门口来人通知急救到了,苏冶这才站起,双腿还有些发软。   “小苏哥哥,没事了,放松。”   王PD递了根发圈过来,苏冶点点头,胡乱把头发束好。   护工把漂亮幼崽搬运到车上,苏冶十分紧张地跟着上了车。   小杨在后头犹豫了一下,看苏冶现在状态还算正常,就没有阻拦,自己跟沈萌叫了个车跟在后头。   深夜路上车少,救护车很快抵达,急救通道两名医生出来接,推着车往手术室方向走。   苏冶在旁边跟着,听见急救车上跟着下来的一名护工“嗯?”了一声。   他心思全在崽崽身上,分不出神来多想。   那名护工跟身旁医师咬耳朵,“又磕到了脑袋了啊。”   “还真是,家长也太不小心了。”   “怎么这么多灾多难,才几岁。”   苏冶在旁边,听得面皮发紧,心里自责又惭愧。   到了手术室门前,漂亮幼崽被推了进去,苏冶留在外面。   标着鲜红大字的门缓缓闭合,苏冶隐约听见里面的一位护士讶异了一声。   “又是这个小朋友啊。”   苏冶闻声抬眼,手术室的门已经合拢。   崽崽之前也受过伤?   旁边护工刚要走,苏冶叫住他,心里发紧。   “不好意思,我刚才听到一点...这位小朋友之前也进过急救吗?”   ...   手术室内,席玙还保留着一点神志清醒着,护士俯身将无菌无纺布盖在他身上,只露出额头的伤口。   主刀医师拿着刀和席玙聊天。   “哈哈又是你啊小朋友,别怕啊,小伤,很快就好。”   旁边护士帮忙递器具,随口道:“门外那个好像是那档综艺的明星啊,长得可真漂亮。”   “是吗?我没看,叫什么名啊?”   “苏冶啊,你不上网吗?”   “苏冶?苏冶...哦!不就是之前的热心市民苏先生吗,之前南市机场打急救把小朋友送来的就是他。”   “哦对,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之前急救单上名字就是苏冶。”   “不过到了之后人就不在了,是个姓杨的人签的单...呃,怎么回事?”   在场的医师和护士们纷纷扭头。   心电监护仪上,这位小朋友的心跳滴滴声忽然变快。   *   作者有话要说:   哎,烧烤忘拿了,别浪费了,拿来我吃啊。   -   宝贝们放心,综艺基本已经杀青了,席哥下了综艺就会变回去。   毕竟席哥性格就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坐不住的那种哈哈哈哈。   -   爱你们哦! 第051章 引线   手术室早灭了灯, 靠着医院走廊墙壁的苏冶抬眼,看见里面的护工直接从无菌通道把床推了出去,送至病房。   他身体动了动, 肩胛骨离开冰冷坚硬的墙壁, 在病床消失于视野后,又一下子靠了回去,不轻不重撞得后背微痛。   胸中剧烈不断的心跳和隐约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苏冶手伸进外套口袋中,手指习惯性地想要摸索出什么东西,但只摸到几颗包裹着糖纸的蓝莓硬糖。   他像被烫着了一样,猛地缩回手。   “苏冶哥!”沈萌站在拐角处观察了半天,看苏冶情绪似乎没什么问题,小跑着跟过来。   小杨也在那边, 只是脚步有点犹豫,没跟在沈萌身后。   苏冶起身走过去。   “苏冶哥,这个我帮你拿出来了,岚姐嘱咐过的。”   沈萌掏出雾剂悄悄递给苏冶,同时观察着苏冶的表情,“哥,你现在好点了吗?”   苏冶捏着雾剂药瓶,习惯性轻声说了句没事,侧过身吸了一口。   胸口的窒息感好了很多。   苏冶感受着肺部的疏通, 想起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讨论,说哮喘发作时是不是会有死亡的感觉。   窒息感,如影随形的恐惧感,发黑的双眼, 模糊不清的视野。   确实像即将奔向死亡。   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同。   刚才爆发在他身上对死亡的恐惧感并不是来源于哮喘发作时的窒息, 而是一种更根深蒂固的情绪。   门缝里淌出血水的画面似乎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冶又吸了一口, 压下密密麻麻似乎要再度涌上心头的慌乱。   “嗯...哥你...没事就好。”沈萌看着苏冶轻微打颤的手指,咽下了心里的疑问。   苏冶刚才的反应太过异常了,超过了关心则乱的范畴。   沈萌想起苏岚火急火燎的嘱托,又和苏冶多说了几句,最后看了看苏冶苍白的脸色,决定先让苏冶独处休息一会儿。   “那我去订房间,哥你可以去屿屿病房里看看他,就在楼上。”   苏冶低着头,“嗯”了一声。   沈萌一步三回头,放心不下地往外走。   拐角处一声不吭的小杨立刻走出跟在她身后,准备一起去订房间。   出了这种意外,明天上午的收官趴估计是够呛了,现在这个时间肯定也不好回去,只能先在外面住一夜。   附近酒店小杨比较熟悉,可以帮忙安排私密性好一些的套房。   他琢磨着,既然苏冶和席玙关系不一般,那他分内肯定也要多搭把手的。   尤其是苏冶现在这个状态...   小杨叹了口气,心想怎么一个二个都不是能省心的主。   “杨经纪人。”   小杨脚步一僵,听见苏冶在后面不远处叫他。   卧槽。   不会吧,难道苏老师有读心术,听见他在想什么了?   连席玙都能变身幼儿园小孩了,现在的小杨对各类奇闻异术的接受度猛然拔高,已经到了外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临危不惧的程度。   “哎,苏老师您说。”他笑容满面地转身。   苏冶走过来,边走边安静地看着小杨脸上花一般的笑容。   非常圆滑世故,是作为经纪人来说相当加分的点,一看业务能力就不低,应该是小杨的常用公式化表情之一。   但打照面这几次,苏冶却很少在小杨这张脸上见过这个客套笑容。   他每次看到小杨,小杨脸上恰好都是哭丧或慌张或焦急的表情。   例如在南市机场大厅撞到时,小杨夹着接机牌匆匆忙忙,压低声音好声好气地和电话对面打商量,表情真诚而迫切。   又例如在航空楼外的那道绿化带外,那辆冲进绿化带里的黑色大众旁,小杨表情焦急如焚,跟在急救人员身后。   再到今天崽崽被送到医务室时,小杨因为崽崽忧虑到不行的表情。   和那次事故几乎一模一样。   苏冶盯着小杨现在脸上的神情,一只插在兜里的手忍不住微微蜷缩,恰好捏住了那几枚蓝莓硬糖。   漂亮幼崽在手术室里接受手术时,外面护工告诉了他一件事。   崽崽之前就进过一次手术室,因为事故,但万幸只有轻伤,并不严重。   苏冶当时听见后,一颗心忍不住揪了起来,自责又心疼,轻声问:“是什么事故?”   护工大概也是觉得离谱,正好夜半没事,在外面等候区和苏冶聊了一会儿。   “说起来也是真的匪夷所思,是车祸,没想到吧,五岁的小孩出车祸。”   苏冶没懂护工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夸张,往合理方向猜测着,“是和家人外出的事故吗?”   护工摆摆手,表情一言难尽。   “一开始我们接到急救电话,也以为就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谁知道去了之后发现事故确实是普通事故,但出事故的人有点不太普通。”   苏冶“啊”了一声,指甲掐着指腹,“不太普通?”   护工拍了下大腿,“坐驾驶位的居然是个小孩!我们看到的时候差点吓傻了,车里没有其他人,就这么一个小孩坐驾驶座上!”   护工大概是有点说书的天分,把人胃口吊的高高的,连带着苏冶手心也跟着出了一层薄汗,“这个五岁小孩就是里面正在手术的小男孩?”   “对,我到现在都没想通,您说说,一个五岁小孩怎么开得了车,但车里又确实没别人,而且还是在南市机场出的事,按理说放行的人看到一个小孩在车里肯定会拦下——”   苏冶呼吸僵住,他脱口而出,打断护工的话,“...南市机场?”   护工点头,“嗯,刚才忘了说了,是南市机场的事故,那天不是出站口出了点纰漏吗,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乱子,事故只有这一起。”   苏冶掐着指腹的手指松开了,手心的薄汗变得冰凉,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护工的话在他脑袋里回放着,他反复咀嚼着那几个关键词。   南市机场。   只有这一起事故。   苏冶听见自己的嘴巴张开,声音有些飘忽,一字一句地问出声。   “...请问那场事故是哪天?”   护工嘶了一声,“我天天都在出班,您问具体日期的话我倒是想不太起来了,得翻下存单才行...”   苏冶一颗心吊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听见护工说想不起来具体日期,他那口悬着的气也没能立刻松开。   然后护工的后半句话响起。   “不过那天下雪了,是初雪,我记得很清楚。”   初雪。   只有那一天。   苏冶脑袋发飘,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僵化住,大脑半天转不开。   他很清楚初雪是哪天。   那天他也在南市机场,机场确实出站口除了点纰漏,航空楼外也的确发生了一起事故,就在他的眼前。   和他挨得极近,近到他下意识解开安全带,想要过去救人。   护工说,那天虽然混乱,但只有这一起事故。   “不过还好小孩没什么重伤,也得亏附近有人在,即使叫了救护车,一点儿都没耽误!”   护工乐呵呵地,“后来听同事说这事还上新闻了,叫什么热心市民苏先生。”   苏冶声音很轻,还发虚,像没睡醒,“...啊。”   “我印象也挺深的,呼叫中心的小姑娘说这苏先生声音特好听,好像还是个明星。不过我年纪大了,不太熟悉这些。”   苏冶愣愣地点头,“嗯。”   护工聊完这一段后,拉家常似地转过头,“对了,您也是艺人吧,我们院厉害了,光这段时间就接待了好几次艺人,能不能问问您贵姓大名啊?”   苏冶也转过头,和护工四目相对。   “我姓苏,苏冶。”   护工呆滞了一瞬间,“...哦,苏先生你好。”   ......之前呼叫中心的小姑娘大呼小叫的名字好像就是...苏冶?   卧槽。   护工大叔心里默默爆了句粗口,暗搓搓地要了个签名后回去值班了。   苏冶在他走后,就一靠着墙待在手术室外,直到“手术中”三个大字的灯灭掉,看见沈萌和小杨过来了,才动了两下。   医院的长廊很安静,苏冶是赤脚跑出来的,还是护工大叔看不过眼,在后勤室找了双新拖鞋给苏冶。   鞋底碰到地板时,空旷安静的长廊响起轻微的沙沙声。   满面笑容的小杨眼皮子一跳,升起一点不详的预感。   苏冶一直混沌着的思维终于稍微清晰了那么一点点。   苏岚告诉他,南市机场那天有很多记者狗仔在蹲点,因为那天有席玙从海市回来的航班。   而苏冶在机场大厅撞到了席玙的经纪人小杨,证实了确有其事。   后来航空楼外面出了车祸,苏岚担心记者,拦着没让他下车,但他打了急救电话。   然后苏岚在微信上说,那辆车是小杨的,车上的人多半是席玙。   可刚才的护工又告诉他,那天医院只收治了一场急救,就是他叫了急救的那场交通事故,但负伤者不是席玙,是个五岁小孩。   和苏冶一路抱过来的崽崽是同一个小孩。   长相酷似席玙的崽崽。   一开始,苏冶只是忍不住紧张,因为没想到崽崽这么小就一次又一次受伤。   到后来,他头昏脑涨,理不清思绪。   许许多多事情慢慢对合上,再度导向一个苏冶之前想过,但只是一笑而过的答案。   崽崽和席玙,是...   苏冶停在小杨面前。   小杨176的身高,虽然脸长得清秀,个头其实不算矮,但苏冶站在他面前时,小杨还是得微微抬点头才能把那一张脸看个明白。   然后小杨被晃得眼神一飘。   啊...这无边美貌...   之前苏冶淡圈毫无踪迹,小杨虽然在席玙的身边直接间接听过不少次这大名,不过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能让席玙间歇性情绪激动的主。   后来嘛,后来虽然苏冶回来了,虽然他们哥贴过去了,不过为了避嫌起见,外加本身节目内也没什么见面机会,小杨一直只在直播里欣赏过苏冶的颜。   有一说一,小杨完全能理解苏冶为什么会是Top团Oril的初代门面。   也完全能理解为什么苏冶退团后那么多人情绪激动到原地转黑。   苏冶确实...就是很美,美得独特,是夹杂着细雪的寒风。   像这样近距离无死角肉眼瞻仰,还是小杨第一次。   苏冶挺高的,182的,身形高挑而修长,而且因为有些清瘦而自带股破碎美感,外加平时那个温柔性格,谁看谁迷糊。   但这是苏冶笑起来的时候。   苏冶不笑的时候,美得冰冽,站在小杨面前微微垂眼,细长眼睫顺着眼神轻搭。   因为那双十分独特的眼角微扬的狐狸眼,还有眉尾下方的那颗朱砂痣,让苏冶垂眼看人时会有种冷冷的艳冶感。   现在的苏冶没有一点病美人该有的柔弱气势。   尼玛的,好漂亮,好恐怖。   小杨心里泪流满面。   之前只感觉他们哥气场很强,在圈里呆了这么些年,小杨还没见过比席玙更低气压的主。   谁知道苏冶...苏老师面无表情的时候也这么让人心惊胆战。   小杨毕竟是跟在席玙这种咖位身边的,这么些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但苏冶往面前一站,还没出声,他先开始有点怂了。   小杨忍不住唯唯诺诺地双手垂在身前扣住。   “苏老师,什么事,您请说。”   小杨收回目光,盯着苏冶的肩膀,心想这绝对不是他不敢继续对视下去,这只是对苏冶老师的尊重!   苏冶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平静。   “杨经纪人,我应该和你之前就见过,在南市机场。”   小杨点头,“对,好像不小心撞到苏老师了,当时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冶无声看着小杨的反应和神情。   “杨经纪人那天是去接席玙的吗?”   小杨的眼珠子不动,脑子代替眼珠子转了又转。   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没有意义,席玙那时的行程保密性一般,一查就知道。更何况他一个席玙经纪人,去机场不是接席玙也说不过去。   “对的对的。”   苏冶声音从头顶上飘下,“啊...所以赶得很急。”   小杨决定打个太极,顺着苏冶的话说下去就完事。   “是啊是啊,那天人太多,不小心撞了苏冶老师结果还没认出来,您瞧我这——”   苏冶那独特的微凉却说不上冷的缥缈嗓音又落了下来。   “不是的,我说的是杨经纪人的车出事故的事。”   小杨一口气还没酝酿好,迅速憋回了肺里,后背开始僵硬起来。   苏岚告诉苏冶了?   小杨脑子转的飞快。   苏岚告诉苏冶也无可厚非,但苏冶知道后肯定会猜车里的是席玙。   不过这也没事,他记得很清楚,席玙被搬出来前苏岚就带着苏冶走了,苏冶肯定没看到车里拖出来的是个小孩。   这件事也压了下来,只报道了事故,没提到负伤者,苏冶应该是不知道的。   “对,哎呀苏老师可要帮我们保密哦,这事好不容易从媒体那里压下来...”小杨跟着打哈哈。   “刚才有位护工告诉我,那天收治的患者是个五岁的男孩。”   小杨声音猛然刹住。   他抬头,刚好撞上苏冶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略微探究的眼神,嘴里酝酿好的说辞一个都说不出来。   咋办。   咋办咋办咋办咋办。   就算给“五岁男孩”找到了合适的身份,但一个小孩独自开车本来就很匪夷所思。   小杨急得要上火了。   他疯狂调动着所有脑细胞,嘴上一边拖延着,“啊,对,就是屿屿来着,准备接他到席姐那边和小露珠——”   手机铃声响起,小杨递了个歉意的眼神赶紧掏出,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电话真的来的太及时了,等他接了电话随便找个借口开溜,先躲一躲苏老师。   完美!   小杨甚至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   “苏冶呢?”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夹杂着一点烦躁的声音。   小杨嘴角抽了抽。   这怎么一做完手术开口第一句就问苏冶。   他还准备开溜呢!   “苏老师这会儿在医院里呢。”   电话那头呼吸声平静了些。   半晌,小杨都感觉到背后苏冶那疑惑又礼貌的眼神了,听筒里却迟迟没传来下句。   小杨悄悄揉了下自己肩膀,想问一句吧,又不能当着苏冶的面叫这声“席哥”。   “呃...那个...”   “你把电话给他。”   准备快点开溜的小杨想当场昏厥。   啊,席哥,你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是吧。   臣等正欲战死,主公为何先降!   苏冶在一旁等待着小杨。   原本他应该直接走开,崽崽出了事情,小杨肯定会很忙,这通电话搞不好是来商量工作安排的,小杨应该不方便在这里留太久。   苏冶安静地站在原地。   小杨半侧过身去,小声说着话,苏冶隐约听见提到了自己,大概是在问情况。   小杨的声音有些为难,苏冶无意识地猜测着是不是工作不好安排,也有可能是行程乱了不好处理。   ...算了。   等下次对方空闲一点的时候再问吧。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事有点太离谱,恐怕问出来小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冶收回眼神,转身。   医院的长廊真的空荡荡的,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他记忆里的医院,始终停留在拥挤又嘈杂、泪水伴随着哭号的印象里,像一个缩小的梦魇。   但现在一切静悄悄的,静到苏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被沈萌瞥到一眼后就藏进兜里的手指仍旧在微微发抖。   “哎,行吧...苏老师您——哎,苏老师?”   苏冶刚走到电梯前,忽然听见走廊上打电话的小杨叫他。   他转身,看见小杨拿着手机跑过来。   “苏老师先别走!”小杨把手机递了过去。   苏冶不解其意地接过,贴在耳边,“您好?”   静悄悄的,和这条走廊一样。   但仔细一听又有一点不同,手机里面有一些有规律的呼吸声。   苏冶等了半天,对面都没给回话。   他看了一眼小杨,再次出声,“请问是——”   “既然在医院,为什么不来看我?”   手机里忽然传出闷闷的一声,是小孩子的声音,语气低沉,好像精神不佳似的,末尾语调放得很轻,轻到苏冶屏住呼吸去听。   “...崽崽?”   苏冶出声,埋藏在心里的那些疑惑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嗯。”手机里应了一声,“你在哪?”   苏冶回答:“我马上上来。”   席玙挂掉电话,随手甩在被子上,末了又再次伸手拿过来,放在自己枕头旁边。   他倚着柔软的靠枕,抬头盯着天花板。   旁边检测仪发出滴滴的声音,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   又是顶层这间单人病房,无语。   席玙眼神微挪,看见深色实木的床头柜上摆着枚镜子,映出他额头绑了圈纱布的模样。   可能镜子也是他之前用过的那枚。   “......”席玙挪开眼神,手指摸上自己的额头。   伤口其实没有伤在额头,也没有多长,只是当时血流了下来,比较骇人。   他摸到纱布下凸起的缝合线,轻轻一按。   挺疼的。   而苏冶后脑勺居然藏着那么长一道,骇人又可怖。   席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挫败。   他以为他很了解苏冶,知道苏冶的一切,苏冶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结果席玙忽然察觉,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对苏冶的了解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一走了之,不知道苏冶这五年去了哪里,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会有哮喘。   也不知道苏冶刚才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更不知道苏冶后脑勺那道骇人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对苏冶的了解,也就比别人多一点点而已。   席玙想起以前和苏冶同居时的一些事。   苏冶性情柔和,或者说是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所以显得对谁都差不多,对谁都是同一副笑容。   和他在一起后,苏冶才变了一些。   席玙是第一个看穿苏冶温柔外壳下包裹着冷淡的人,也看出苏冶虽然在团内很敬业,练习很刻苦,但对Oril却没有过多执着,也没有那份归属感。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挑拨苏冶,想看看苏冶到底会在乎什么。   现在想起来,他也许一开始就已经被苏冶吸引住,只是稍微晚一些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席玙记得和苏冶在一起后,他们一起做了很多演出计划,不过大部分是席玙计划偏多,苏冶总是在一旁仔细地听,听完后很温柔地笑。   席玙其实不是那种喜欢列计划的人,他很随性,就连空降出道也只是一时兴起,他其实更喜欢无拘无束的创作环境。   他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计划呢。   席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能回到歪倚在阳台的靠椅上和苏冶一起写歌的日子。   大概是因为他那时就已经隐约有了危机感吧。   苏冶身上那股缥缈不定的气质太强烈了,强烈到席玙心里隐隐不安。   所以他做了很多很多计划,想留住苏冶。   但是席玙忘了,雪是会化的。   太阳过于灼烈,雪就会不可避免的消隐无踪。   他和苏冶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没能多去了解苏冶一些。   席袅曾经嘲笑过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席玙从没这么觉得,也确定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因为苏冶真的有慢慢对Oril生出归属感,后来也主动参与了很多工作事务。   但席玙现在忽然发觉,他一厢情愿觉得自己对苏冶无比了解,觉得自己计划好了两个人的未来,其实只是一种变相的傲慢。   他太傲慢,傲慢到从来没有察觉过苏冶有没有不对劲,以至于五年后只剩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滴。   房门滑开,苏冶走进来。   席玙抬头,正好看见苏冶贴着床边坐下。   席玙什么都没说,暂时抛开这些杂乱心绪,仰头学着幼童的模样露出一个笑容,想让苏冶放心。   但苏冶却伸过手来抱住他。   “崽崽,你不要难过。”   席玙一怔。   苏冶头低垂,蹭着席玙的脸侧。   “我不会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我工资高完全是有原因的。   今天大降温,冻死我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哦,尽量不要着凉生病,上班上学的都加油,坚持坚持过年啦。   -   爱你们哦! 第052章 蓝莓   苏冶屈指, 轻轻碰了下漂亮幼崽额头上的纱布,“疼吗?”   纱布裹得很厚实,显得漂亮男孩的脸更精致可爱了。漂亮男孩脸上神情有些怔忡, 让他看起来有种不自知的可爱感。   席玙视线不由自主往苏冶那头颜色浅淡的发丝上挪, “没事,不疼。”   他观察着苏冶的表情。   苏冶手指碰着纱布,眼神有些放空,仿佛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是席玙不了解,也没能接触到的部分。   说完这句后,两个人就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苏冶在发呆,而席玙则无声看着苏冶。   小男孩头顶的伤口却确实不大, 但苏冶脑海里那幕血水混杂的场景总是挥之不去,连带着仿佛生出一种幻觉。   自己的头上仿佛也裂开一条很长的伤口,流出许多骇人的血。一开始是火辣辣的疼,到最后变得麻木,全身因为失血而发冷颤抖。   苏冶低头。   床上坐着个小男孩,五官漂亮得扎眼,但神情茫然,满脸未干的泪痕,头被重重纱布包裹起来, 横七竖八挤出一些细软发丝,毫无生气地搭在脸侧。   苏冶的手指僵住,大半个身体开始跟着一起发冷。   席玙觑着苏冶的模样,苏冶仍旧在出神, 手指轻轻搭着他的额头, 半天没有动作。   他看不得苏冶这幅模样, 心里有点不舒服,伸手捏了下苏冶垂下来的那只手。   苏冶回神。   床上的小男孩微微仰头看着他,微卷的黑色发丝很干净整洁,发梢搭在肩膀上。   苏冶缩回手,幻觉如潮水般褪去。   “崽崽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   苏冶抬头看了眼钟,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漂亮幼崽摇头,“睡不着。”   苏冶有些心疼,摸了摸小男孩的脸颊,“崽崽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医生那里拿报告。”   席玙张口,“让小杨...哥哥去拿就行了。”   苏冶起身,背对着席玙扣好外套的扣子,侧身时微微笑了一下。   “小杨哥哥也很忙的,没关系。”   席玙无话可说。   苏冶走出病房,合拢房门,站在门外很轻微地吐了口气。   病房内开了暖气,苏冶一走出来,被外面的温度冷得眼尾发红。   他一整个手掌缩进袖口里,只剩下几根手指露在外面,伸手在自己脸前小小地哈了口气,浅浅的白雾缓缓飘出。   苏冶视线隔着白雾,看着病房门口标着的房间号和名牌。   这层顶楼是私人加护室,所有房间都是套房,电梯直达,和下面隔绝开来,不是一般人能够有条件入住的房间。   但席家的人的话,住在这里无可厚非。   眼前的白雾慢慢散尽,露出隔着白雾看得朦胧不清的名牌。   名牌很空,没有标明患者具体姓名,只标了一个“席”字,和门牌号并排插在凹槽里。   在这种普通人不会入住的楼层里,只标个席字就已经足够。   苏冶收回眼神,慢吞吞往不远处的值班医生办公室走。   夜班轮值,办公室里一位严肃的女医生正在看视频消遣。   “请屿屿弟弟闭着眼睛原地转三圈...”   “亲到哥哥了。”   “...崽崽真厉害。”   医生抿了口浓茶,神情严肃的宛如在对待学术报告,边看边截了几张角度优秀的图,转手就准备发到超话里。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声。   医生放下手机,手肘撑着桌面交叠,“请进。”   苏冶推门进来。   “医生您好,我想取一下患者的病案本。”   医生闻言拉了下抽屉,里面是一本独立文档夹,塞满了体检报告和数值监测。   她没有把文档夹直接拿出来,而是看了眼封面上的姓名,直接在抽屉微微翻开。   [患者姓名:席玙 性别:男年龄:23岁]   顶层加护室会配备专门的医生,而为公众人物服务的第一准则,就是要做到百分之一百二的保密。   医生抬眼,视线极其自然地看了眼苏冶,手指在一沓报告中精准抽取出今日晚间入院的监测。   苏冶等待着医生的动作,看见医生将一张薄薄的报告放在桌上,推了过来,“好的,是这张。”   苏冶拿过来扫了眼,上面全是血常规等数值量表,附带一大堆专业名词,他完全看不懂。   唯一能看懂的是页眉标注了检测日期,给了专业性结语和建议,外加一个医师签名。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了。   苏冶想了想,带着很柔和的笑容道:“医生,病案本只有这一张吗?”   女医生把抽屉合拢,点了点头。   “一般是在数据库里建档,方便医师查看,纸质病案本无法提供给病人,十分抱歉。”   苏冶只好点点头,道了声谢后准备离开。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身后的医生出声。   也许是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手续。   苏冶转身。   “我是您的粉丝,可以请您签个名吗?”   医生放下钢笔,换成一支闪粉秀丽笔,又从一堆医学专业书里拿出一个粉蓝色带花边的手账本,非常严肃地看向苏冶。   “...啊,好的。”   苏冶茫然了一秒,俯身在医生推过来的手账本上利落签名,想了想后添了句“工作加油!”   “谢谢您,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顺遂。”   苏冶眨眨眼,笑了起来,“谢谢。”   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把本子拉回来,小心翼翼将那张有签名的纸裁下,拍了张照。   连着刚才截的图一起发到了超话里。   [小苏哥哥的围巾]:夜班太折磨人了qwq还好有回放可以看,秀一下小苏哥哥的签名!小苏哥哥要好好保重身体呀!   底下评论来得飞快。   [我靠,真的签名啊,哪里来的我也想要啊啊啊]   [新粉好顶,这就拿到签名了?!]   [我也在夜班摸鱼,雨夜香死了5555]   苏冶拿着报告往回走。   对漂亮幼崽身体的担忧促使他路上仔细看了两眼报告单。   ......   不行,还是看不懂。   苏冶叹了口气,锤了锤自己的脖颈。   叮咚。   电梯在苏冶路过的时候十分巧合地响了一声,金属门滑开,里面是一个披着大衣的女人握着手机走出。   苏冶揉着自己后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僵立在原地。   席袅刚回完小杨消息,随手拨了下没来得及打理的长卷发,踩着高跟鞋从电梯走出。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捏了下太阳穴抬头。   正好迎面撞见拿着报告单的苏冶。   苏冶微低着头,两只脚像生根了似的,一步都走不动。   是席袅,席玙的亲姐姐,为数不多的知道他和席玙谈过恋爱的人。   苏冶揉着后颈的手僵硬垂下,后颈处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让他没法抬头好好地面对来人。   回来这么些日子,他见舒灵时没有这种感觉,见江从风时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见小杨时也没有这种心虚愧疚的感觉。   但席袅不一样,席袅是席玙的亲姐姐。   她完全有理由和立场责怪,甚至反感苏冶。   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慢慢走近,苏冶站在原地,捏着报告单的那只手垂在身边。   “苏冶?”   高跟鞋声停在他面前。   苏冶心里一紧,脖子好像僵成了一块木头,半天才抬起。   他脸上带着一点点笑容,眼神却无法过多地停留在席袅身上,“......席袅姐。”   席袅没吭声,打量着面前的苏冶。   是瘦了一些,不过其他的她也看不大出来,毕竟要死要活和苏冶谈恋爱的人不是她。   脸仍旧那么漂亮,只是眼神躲闪,直不起头来看她。   理由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席袅心里叹了口气,声音冷静,“回来了?”   一句话,听得苏冶更加无法抬头。   席袅的声音和席玙不同,不是那种随性而闲散的声音,而是多一分冷静与从容,大概是作为席家继承人的培养出的气质。   这三个字从席袅嘴里说出来,没有阴阳怪气的反问,也听不出来是否不快,只是很平静的一句,仿佛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就是这种语气,反而让苏冶更加面皮发紧。   苏冶忽然感觉自己刚才找医生时,那点想勘破些什么的小心思在席袅的面前显得可笑又多余。   他应该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身份,他给席玙带来的伤害,他没有资格过多去探究这些。   苏冶嗓子有些干涩,“嗯,回来了。”   他听见席袅又问,“和其他人说了吗?”   苏冶低着头,几乎想埋到地底。   这话,其他人问也许就是随口客套一下,但席玙的姐姐席袅问出来,就显得很意味深长了。   苏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席袅似乎不准备过多纠结于这点,很快又问下一句,“你是来看屿屿的?”   苏冶声音很小,“是的。”   席袅早就看见那张报告单了,“是屿屿的报告单吗?给我吧。”   苏冶捏着,那张报告单边缘被捏的有些发皱。他递给席袅前用指腹按了按,想要把皱褶按平再给席袅。   可报告单上的皱褶仍旧抹不平。   席袅看着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报告单,眼皮轻跳了一下,没说什么。   “辛苦你了。”   苏冶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   他很清楚他当不起席袅这句,不管是对席玙还是对崽崽。   席袅是大半夜赶过来的,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我去看看屿屿。”   苏冶点头,很自觉地没有跟过去,留下空间给他们一家人。   他往楼梯间走,准备转一圈再上来。   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席袅的声音。   “苏冶。”   苏冶脚步定住。   席袅看着那个漂亮又高挑的青年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最后,她按着病房门,在打开门之前说了句。   “下次有什么事,至少跟人说一声,别让人难受得一头雾水,眼巴巴没日没夜地等。”   门锁滴一声,又轻轻合拢。   苏冶几乎落荒而逃。   医院楼下有家便利店,24小时营业,苏冶只戴了个外套帽子就闷头往里走。   “欢迎光...呃。”   值班的收银员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高挑青年冲到了货架前,然后站在原地开始发呆。   不过毕竟这家店开在医院旁边,形形色色崩溃破防的场景不会少。收银员也没有太过好奇。   苏冶觉得自己一颗心紧的喘不过气来。   席袅的话在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回来后,他不是没想过要和席玙解释。但近乡情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契机去贸然联系席玙。   被毫无理由地抛弃五年,按席玙的性格,直接反目成仇和他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有可能的,更别提五年后突然去解释,想想恐怕都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苏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席玙。   即使有苦衷,但也改变不了他给席玙造成的伤害。   货架上摆着一袋又一袋糖果,苏冶心绪杂乱,随手拿了一包,拿到眼前才发现好像和漂亮幼崽给他的蓝莓硬糖是同一个牌子。   苏冶立刻把糖放了回去,像是被烫着了手。   苏冶最害怕的,也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是即便他鼓起勇气找到席玙,想要努力解释,但最终只会得到席玙不耐烦又冷漠的眼神。   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那样的席玙。   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也许可以抚平伤口,也许也能让记忆慢慢淡却,最终变成一颗沉在湖心里的小石子,泛不起任何涟漪。   听席袅的话,席玙这五年来相当不好过。   苏冶伸手,又拿起那包甜滋滋的糖果。   店门口的收银员百无聊赖,探头探脑看着这边,看见那个高挑的青年站在货架前盯着一包糖果,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   ......??   收银员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半吐槽半劝解地搭了句话。   “帅哥别多想了,你就试一下看看嘛。”   正在胡思乱想的苏冶怔忡一瞬,听了收银员的话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奇怪。   他抿了下唇,拿起那包糖果去结账。   收银员麻利地打出小票,“帅哥还需要别的吗?”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一股脑堆着,苏冶心里乱糟糟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见收银员背后的烟柜,看到一抹很熟悉的电紫色。   苏冶食指和拇指忍不住动了动,张嘴道:“拿一包烟吧,谢谢。”   说来也挺好玩,明明开在医院旁边,但柜台里的烟品牌却十分齐全,看起来很有销路。   也许有时候必须咬着这东西发泄似地吸两口,心情才能冷静一些。   苏冶在医院楼下的附属公园随便找了个地方,手指生理性微微颤抖着快速拿出那包烟,熟练又麻利地拆掉塑封,单根手指掀开盒盖,推出一根伸至嘴边。   夜里的公园不亮灯,周围黑黢黢的,只有微弱的虫鸣隐约响起。   啪地一声,红光乍现,苏冶吸了一口,微苦的烟草气息立刻涌入身体,再慢慢化作烟雾飘出。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第一口的感觉是苦,冲,呛喉。   烟雾吐到一半,苏冶的脑子开始轻飘飘地眩晕起来,一下子冲淡了心里的焦虑感。   他醉烟了。   虽然很苦很呛,虽然很久没抽,但第一口就能让他醉得浑身发懒。   苏冶在一片黑暗里微眯着双眼,眼神飘忽地看向那栋住院楼的顶层,属于漂亮幼崽的那间病房仍旧亮着顶灯,看起来席袅还在里面,或者漂亮幼崽还没有睡觉。   他盯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牙齿轻轻磨蹭着滤嘴,一寸一寸往前移,感受到海绵里的圆珠后停下,咬碎。   清甜微凉的蓝莓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冲淡烟草的苦味,像飘着细雪的凉风,快速冲破那股晕眩感。   极其熟悉的气息,哪怕五年没碰,仍旧毫不陌生。   并且和蓝莓硬糖的甜味完全不同。   苏冶眼神仿佛凝固了一样,看着顶楼的房间,直到嘴里的烟即将燃烧殆尽后才拿开,碾灭丢进垃圾桶里。   苏冶在底下坐了很久,烟盒大概空了二分之一,直到再也没有醉烟的感觉后才准备停下。   手机正好响起,他低头,是沈萌的电话。   “苏冶哥,我订好酒店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休息啊。”   苏冶无意识地按着打火机,倚着长椅的椅背仰头望着,唰拉一下合上烟盒。   “...嗯,先不急。”   ...   病房里,席袅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旁边值班医生正在说明情况。   “恢复过一次的话就好办了,已经根据这次的峰值波动查到了关键,席先生可以立刻接受治疗,很快就能够恢复回去。”   席袅听着点点头,“听到了吗席——席玙,你干嘛呢?”   席玙坐在床上,望着黑梭梭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席袅的声音后他才转过来,“最快可以什么时候恢复?”   医生回答,“一星期之内。”   席玙没说话,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又飘了出去。   席袅习惯了他这讨打性格,也没有多问,继续和医生交谈。   “刚才苏冶去要了病案本是吗?”   医生推了下眼镜,点头,“是的,不过考虑到席玙患者的特殊情况需要保密,只给了苏先生今天的报告单,不涉及身份信息。”   席袅点头,“辛苦医生了。”   医生点头,打了声招呼后走了。   席袅转头看向席玙,“你怎么想?”   席玙看着窗外,“他想看就给他看,无所谓。”   席袅踹了下床脚。   “我给,我给你个大逼兜!”   席玙没说话,仍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席袅也没准备多说什么,席玙就是这个性格,你说多了也没什么用,搞不好还会嫌你吵。   “你不怕被苏冶发现?”   席玙眼神终于动弹了一下。   “我不怕他发现是我,我怕他怕我。”   席玙这话说的很模棱两可,但席袅一想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再傻逼也是自家亲弟弟,席袅巴拉巴拉从利害关系上分析了一大堆,席玙倒是没说什么,看起来好像很认真地听着,但却从始至终都没发表什么意见。   席袅眉头一皱,“席玙,你该不会是不想变回来吧?”   席玙依旧不说话。   席袅猛然站起。   “我服了,你们一个二个脑子都不清醒是吧,都搁这给我装王八呢。”   她绕到席玙床边,一屁股坐下,“你能装一阵子的小孩,难道还能装一辈子?我先不说你工作方面的事,除非你能在苏冶面前一直装,不然之后你要怎么向他解释这事?”   “你俩。”席袅喝了口水,“没有解决的问题本来就够多了,别再添这么一个事。我别的不说,你是要想改变点什么,不迈出这一步的话没用。”   席玙仔细听着姐姐的话。   “而且苏冶的性格本身就不太坦率,你也成个缩头乌龟,你俩的事一辈子都别想解决了。”   席玙忽然开口,声音很低。   “我就是想多和他呆一会儿。”   席袅冷不丁被打岔,俯视着席玙低垂着的头。   “五年了,姐,我找了他五年了。”   席玙手指攥紧。   席袅看着,半晌后开口。   “怎么着,你是病菌还是有毒,变回去了就不能去找苏冶了?”   席玙抬眼,看向席袅。   席袅捋了下头发,“苏冶又不是真傻,他既然回来了,至少是已经做好被你知道的准备了。但他没有隐姓埋名,而是一回来就上了娃综,你觉得是为什么?”   席袅点到为止,这种事要当事人自己参透才有意义。   她觉得,席玙和苏冶在某种意义上,害怕的可能是同一件事。   害怕被对方躲开。   “还有你,平常在圈里一向神隐状态,头两年当劳模,后面直接摆烂,出专辑就是为了吊着那一块机场门口的广告牌,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席玙眼神动了一下。   那块广告牌上的面孔,这五年一直没有变过。   每一个抵达南市机场的人,只要一出来,迎面必定会看见他的脸。   苏冶回来那天看见他了吗?   肩膀被不轻不重砸了一下,席袅的声音挤进来。   “行了,别哭丧着脸,你不是恋爱脑来着?”   她拎起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包,斜了眼席玙,“恋爱脑不是鬼点子一堆吗,这还能难得倒你?”   席袅离开前又看了下腕表,已经快要四点了。   她看向席玙,“你还睡吗?”   席玙坐着,“算了,睡不着。”   席袅点头,最后丢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当小孩...我怕你未必能忍那么久,呵呵。”   她合拢病房门,看着那个只写了个“席”字的名牌翻了个白眼。   那天早上直播在苏冶怀里睡得不是挺香的?   哦呵呵。   席袅的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又过了一阵子,另一种缓慢但轻柔的脚步声传来。   房门被拉开,苏冶拎着袋子,带进来一小股凉意。   他很快把门合拢,转身看见漂亮幼崽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没说话,但眼神一直跟着他打转。   苏冶在床边坐下,塞了盒纯牛奶到漂亮幼崽手里。   “怎么还不睡。”   是热牛奶,握在手里暖融融的。   席玙插进吸管喝了一口,“等你回来。”   喝完牛奶,他突然嗅到苏冶身上有一点凉凉的蓝莓香气,夹杂着一点烟味儿。   “你抽烟了?”席玙皱眉,“好大一股蓝莓味。”   苏冶现在这个身体情况还能抽烟?   苏冶胳膊肘动了一下,恰好抵着兜里薄薄的烟盒。   他眨了眨眼,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恍然,“啊...对不起喔,你不喜欢烟味对吧?”   席玙刚想张口,又闭上嘴巴。   毕竟他这几年抽的也不少。   “反正哥哥少抽点比较好。”   席玙说完,看见苏冶低着头帮他掖被子。   苏冶垂眼,柔潋微扬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探究,隐没于眼睫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袅姐其实很喜欢苏冶的。   -   稍微修改了下签名部分,感谢读者的提醒,确实有些不周到的地方,比心^3^   爱你们哦! 第053章 收官   这一晚上, 知道苏冶和屿屿这组出事的人几乎都一宿没睡。   把漂亮幼崽送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之后小杨又马不停蹄地联系席袅,再到和王PD摄影大哥交接工作, 外加和节目组商议第二天的收官趴, 几乎一整晚都没消停。   稍微忙完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性工作后,天边已经能见到一些隐隐约约的晨光冒出。   小杨揉了把脸,进酒店前脚步一转,先拐到了旁边咖啡厅里。   “四杯冰美式,谢...”小杨说到一半,又想起还有个暂时还是幼童状态的人,话音一改,“呃, 三杯冰美式,外加一杯摩卡,谢谢。”   小杨拎着四杯咖啡,一进酒店大堂就看见沈萌在办理退房。   “这么早就退了吗,可以再休息会儿,收官趴中午的时候才开始,也就是吃顿饭的事。”小杨过去插了一嘴。   沈萌挠挠头,“不是,我们苏冶哥没过来, 他——”   小杨头皮一麻,这边属于城区,一不小心就容易暴露行踪。今晚发生的事故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所以他才跑了一晚上, 又替苏冶安排了酒店。   “啊?苏老师没过来, 那他去哪儿了, 现在这个情况不能乱走的,万一被什么媒体看到的话就糟糕了!小萌你有没有苏老师电话,咱们赶紧打一个问问!”   不然在席玙那边也不好交代。   毕竟这是个刚做完手术就打电话问苏冶在哪儿的主。   “冷静冷静杨哥!”沈萌赶紧打断,“苏冶哥没去其他地方,在医院呢。”   噢,在医院啊。   小杨掏手机的动作慢下来,默默塞了回去。“...那没事了。”   沈萌退完房,两人直奔医院而去。   小杨开着车,手指抠着方向盘,想起苏冶昨天问他话的样子。   苏老师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他悄悄瞥沈萌一眼,试探性道:“小萌苏冶老师是在医院留宿的吗?”   沈萌点头,“对,他说他不放心屿屿。”   这不放心是哪种不放心啊。   小杨忍不住深想,“那苏冶老师语气有什么不对吗,或者有说什么吗?”   沈萌闻言,看了小杨一眼。   小杨面上摆着笑容,实则心里慌得不行。   “苏冶哥语气是有点怪怪的。”   小杨后背一下子挺直了。   沈萌继续道:“不过发生那种事情,冷静不下来也是很正常的吧,唉。”   小杨后背瘫了回去,“你说得对。”   两人到医院时已经将近八点钟,天气还不错,刷卡拉开病房门后迎面被阳光晃了一脸。   套房的沙发上斜趴着一个人,长发垂落,身上盖了一条薄毯,雪白脚踝从裤脚里露出一截。   小杨立刻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伸着脖子瞅向病床那边。   床上,漂亮幼崽安安稳稳地平躺着,双眼合拢,呼吸均匀而绵长。   小杨有些惊讶,他很少见到席玙睡眠这么好过。   他悄悄走过去,一边回头跟沈萌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沈萌表示OK。   小杨放心转头。   视线立刻撞上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很平静地看着他。   “卧...啊,您醒了?”   小杨差点把早饭吓吐出来。   席玙看了眼旁边沙发上斜卧着的人。   昨晚苏冶一直在病床旁边守着他,大有一种他不睡就熬通宵的架势,席玙只能躺着干闭眼,才哄得苏冶过去睡觉,其实他这一晚基本上没怎么睡。   满脑子都是苏冶后脑勺那道疤,还有席袅跟他说的那些话。   “小声点。”席玙下巴朝沙发那边抬了抬。   小杨立刻恭恭敬敬地表示明白。   沈萌在身后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小杨和席玙的互动。   虽然她这阵子在节目组和小杨熟悉了不少,但因为拍摄的原因,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小杨和席玙面对面。   沈萌心里不由得有点疑惑。   虽说床上的小孩很有可能是杨哥老板家亲戚小孩...但是杨哥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于恭敬了?   一般有这么带小孩的吗?感觉像在服务老板。   还上来就是一句“您醒了?”   您?   沈萌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归结于可能屿屿家家教就是这么严。   即便是两个人动静再小,还是窸窸窣窣有些细微响动。   沙发上的苏冶睫毛动了动。   一片刺目橙红阳光,还没睁眼就能隔着眼皮感受到。   旁边有人在小声讲话,苏冶模模糊糊听了一下,听出是小杨和沈萌,还有床上的漂亮幼崽,似乎顾及他还没醒,声音放得极低。   但也足够让他听见了,只是他仍旧回不过神。   皮质沙发很柔软,苏冶趴着,让自己混沌的脑袋慢慢清醒。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怪物们节目组给他和崽崽安排的那个玻璃房。   玻璃房靠近海岸,天气很好,他在海岸边鼓捣那些一点一点收集来的细碎物件,把灯串挂在已经布置好的装置上,附上蓝紫色的玻璃糖纸,认真又仔细地准备着他那个没有送出去的惊喜。   从白天一直准备到傍晚,在天边晚霞洒落的时候,海岸边喷涌出一道无比壮阔的喷泉。   他觉得很漂亮,拍了下来,好像发给了微信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出来祝贺他,王PD小跑着说要叫屿屿出来看,苏冶蹲坐在岸边,开心又期待地等着。   那位主角走到了他身边,他抬眼。   俊美又恣意,黑发微卷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望着一颗颗亮起的灯珠,慢慢开口。   “这是送给我的吗?”   苏冶心想,是的,是送给你的,你喜欢吗。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晚霞忽然成千上万倍迸出耀眼光芒,刺得苏冶睁不开眼,没办法看清面前站在夕阳下的人影。   然后他就醒了,睁眼一片刺目阳光。   “席玙?”   苏冶不由自主地小声念了一句。   他思绪混乱着,手臂压在沙发上撑起半个身子,漂亮的脸上有浅浅的红印,毯子微微滑落,露出包裹在柔软衣物下的窄腰轮廓。   苏冶揉了揉眼,面前场景逐渐清晰。   小杨扭过半个身子,嘴巴微张,手里的咖啡杯被捏得微微变形,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沈萌在抬头望天,似乎在研究天花板上的顶灯是吊顶还是磁吸,反正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病床上传来声音,“醒了吗?”   苏冶望过去,看见黑发的漂亮幼崽坐着,身形拢在一片明亮灿烂的阳光中,微微侧脸看着他。   苏冶手指蜷缩了一下,张嘴出声,“嗯,醒了。”   他先过去摸了摸漂亮幼崽额头上的纱布,“崽崽的头还痛吗?”   席玙摇头,苏冶放心了些。   小杨一个大喘气。   应该只是做了什么梦吧!吓死谁了!   小杨赶紧道:“正好苏老师也醒了,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回节目组吧。”   车上,苏冶心情飘忽了一晚上,这才腾出工夫来看手机。   微信里果然多出许多消息,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嘉宾们和苏岚发过来的。   [苏岚]:小冶,你没事吧?   [苏岚]:我让小萌帮你把药带着了,你随身揣着。   [苏岚]:不要着急,公司这边会处理好的,一会儿我过来接你。   [刘一佳]:小苏,你们那边没事吧?收官趴定在十一点开始,记得调度好哦,别紧张。   [丁和婉]:天天这里有顶渔夫帽,小苏你拿去给屿屿带,今天正好太阳大,遮一下看不出什么。   苏冶挨个回复。   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对外保密工作做的还算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嘉宾们竟然也已经知道了。   苏冶探身过去问小杨,“这件事是已经和其他嘉宾通过气了吗?”   小杨“啊”了一声,“没有啊,最多只有随行医师和王PD他们知道,导演组那边倒是通了气,不过应该不会直接告诉嘉宾的。”   苏冶有些不安。   晚上动静大,嘉宾们肯定多少会察觉到一些,但应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可看丁和婉发过来的消息,好像已经得知屿屿受了伤,而且还知道伤在头部。   苏冶和小杨说了一声,小杨脸色一紧,到了地方后就匆匆打听去了。   “小苏,屿屿,这边!”   丁和婉带着丁天天等在码头,手里拿了顶渔夫帽。   其实漂亮幼崽本身也带了帽子,只是帽子是一顶鸭舌帽,看起来不太自然。   苏冶犹豫了一下,“崽崽,真的不用在医院里休息吗?”   这伤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崽崽毕竟才五岁,理应多观察休息几天才对。   漂亮幼崽摇头,“没事。”   医生当然也建议他多在医院休养几天,但收官趴虽然不会直播,却会收录在节目的后日谈part里,席玙不出镜的话无疑会造成许多猜测。   他是觉得无所谓,关键是没必要让苏冶好不容易回来的路人缘下滑。   席玙带上了丁和婉给的渔夫帽,是丁天天的,黑色的帽子上有一个库洛米的头像。   苏冶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还挺适合崽崽的。”   席玙舌尖抵了下犬齿,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收官party仍旧在海岛上举办,露天茶话会,幼崽们依依不舍,家长们也互相享受着最后一天。   Louie蹦蹦跳跳跑到苏冶身边,“哥哥抱抱!”   苏冶笑着,弯腰把小豆丁抱起来转了一圈,束在脑后的长发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席玙在旁边看着,本来没什么想法,谁知道Louie被放下来后对他做了个鬼脸。   席玙脑袋里冒出个无形且冷漠的问号。   Louie瘪着嘴,别别扭扭小声道:“虽然小苏哥哥说他最喜欢你...不过他说了也很喜欢宝宝我哦!”   席玙脑袋里的问号更大了,斜瞥了眼远处和刘一佳说话的苏冶。   苏冶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不过笑意深了很多,不再浮于表面。   导演组和一些主要投资方也在场,互相交流着节目的收视。苏冶在远处看了一眼,准备回去找漂亮幼崽。   “小苏啊。”   忽然有个人叫住他。   苏冶转身,看到来人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   是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人,端着香槟杯,笑呵呵地朝苏冶走过来。   “多少年没见过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苏冶脸上表情很平静,只剩下最客套的淡淡笑意,看向对方。   是星立的高层,当年拟好合同劝退他的林河。   “林总监。”   林河拍了拍苏冶的肩膀,苏冶眉头很短暂地皱了一下。   “看到你复出我就放心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祝福你日后发展越来越好。”   苏冶往后稍微退了一步,“谢谢林总监。”   林河摆摆手,语气随和地开口。   “新的开始,有些从前的事情就没必要提及太多,小苏你也知道公司当年的苦衷,这些事情要是暴露了出去对你现在也有影响,你懂我意思吧?”   这基本上是明示了,示意苏冶不要对外提到当年退团的情况,否则未免让公众觉得星立太不当人。   苏冶身体里漫上一股反胃感,胃隐隐绞痛。   林河还在继续,声音压得很低,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无数随意交谈的人群里的其中一位而已。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不算公平,但公司也确实没办法,偶像团体的主旨就是贩卖梦想,而一个有杀人案底的母亲的队员,是绝对担不起梦想这两个字的。”   林河又拍了拍苏冶的肩,“唉,也是可惜你了,各方面条件都这么优秀,偏偏家庭成分不是很好,摊上这么一个妈,倒也不是你的错——”   “林总监。”   苏冶扣在甜品碟上的手指按的发白,努力压抑着心底翻涌上来的情绪。   “不劳您多费心。”   林河“哎哟”了一声,“我的问题,这毕竟也是小苏你的伤心事,我不应该多提。”   他背着手走远了,“不过这事呢,也只有当年的那份合同上提到过,只要不提及这些,也没人知道。”   苏冶看着林河又到处走了一圈,笑呵呵地和其他人客套,干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的两脚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无法摆脱那种被无形的牢笼禁锢住的感觉。   他好像一辈子都没办法挣脱这些阴影,每当他鼓起勇气走出时,就会有人用现实一击重重提醒他,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逃脱出这片泥泞。   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困在方寸之间。   “你是绝对担不起梦想这两个字的。”   林河的声音像一句魔咒,挥之不去。   周围人群的欢声笑语不断,阳光热烈,苏冶后背却仍旧一阵阵地发冷。   直到手心一暖。   苏冶低头,看见漂亮幼崽走过来牵住他,脸上的表情平静且自然。   “丁天天要表演节目了,要不要去听?”   苏冶的神志慢慢随着手心里这阵热度逐渐收回。   半晌,他点头,“好呀。”   节目组搭了个很梦幻的露天舞台,丁天天被推举上去献唱,为了后日谈能更调动观众的情绪,导演请小姑娘唱那首之前唱过的歌。   苏冶和漂亮幼崽过去的稍晚一些,丁天天已经快到唱到末尾。   苏冶强迫自己回神,仔细听着丁天天的歌声。   丁天天第一次唱的时候,他坐在熟悉的卡座上想到过去,无法自控地走了神,只听到了中途的几句。   偏偏那几句听起来很迷茫,他更没有心思再继续听下去。   这次,他认认真真地一句句听着,终于听到了这首歌的结尾。   “Now I know there’s another world.”   “Butterflies floating in the air.”   “There is someone out there for me.”   [那里会有人在等我。]   苏冶听得仔细又出神,直到身边鼓掌声响起,才跟着一起拍手。   收官Party结束,嘉宾们各自道别,Louie很不舍地哭了鼻子,连丁天天都红了眼眶。   “好啦,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之后有机会还可以再见面呀,是吧屿屿。”   刘一佳哄着,看到旁边四个小孩里最冷静成熟的漂亮幼崽,笑着cue了一句。   席玙轻瞥了下苏冶。   苏冶望着海岸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席玙回头,在刘一佳期待的眼神下应了一声。   是可以再见面,不过见到的是不是屿屿,这就不好说了。   嘉宾们的行李大多由各自的助理和经纪人帮忙装好,苏冶和屿屿回房的时候,小杨正好在收拾漂亮幼崽的东西。   苏冶过去,在小杨惶恐的目光下搭了把手。   室内很安静,沈萌拉着苏冶的行李箱等在门口,小杨瞅了两眼,也没吭声。   大漂亮和小漂亮之间也沉默着。   保姆车已经停在了外面。   苏冶踌躇着,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打破安静的是漂亮幼崽的声音。   “这几天,过得开心吗?”   苏冶一怔,而后慢慢回答道:“很开心。”   直到回去的车上,苏冶还是在一直想着漂亮幼崽的这句话。   当时的幼崽声音极其罕见地有些犹豫,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出苏冶这一句。   得到苏冶的回答后,崽崽脸上那种不安定的神情才慢慢散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苏冶手指隔着胸包捏着里面的那盒蓝莓爆珠的烟盒,忽然开口。   “小萌,岚姐。”   正在开车的沈萌和副驾驶上的苏岚都应了一声,“怎么了?”   苏冶斟酌着措辞,“你们觉得...那种让人变小的情况存在吗?”   前排传来沈萌的声音,“啊!爱丽丝梦游仙境?变小水什么的。”   苏岚更直接:“啊?”   苏冶抿了下唇,觉得有这种疑惑的自己也挺像在梦游的。   “不是,是那种,从成年状态变成幼童的那种...有可能吗?”   问出这句话后,他的手心不由自主出了层薄汗。   许许多多事情对上号,他隐隐约约地生出这种想法,但又马上觉得是无稽之谈,没什么可能。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天他在楼下抽烟,那股阔别了五年的蓝莓爆珠的香气冲入肺部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醉烟导致头昏脑涨还是什么缘故,那一瞬间,苏冶几乎完全认定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一周的漂亮幼崽就是席玙。   刚见面时,漂亮幼崽身上的凉凉蓝莓香气,和苏冶很喜欢的这款爆珠烟一模一样。   他很久没有抽过了,一直没能想起,直到自己心乱如麻地咬碎那一根滤嘴,才发觉有多熟悉。   沈萌的声音响起,“有可能啊。”   苏冶手指扣紧,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是吗?”   沈萌很肯定地点点头,“不是有那种药嘛,吃过之后可以变成小孩子的。”   副驾驶上的苏岚失笑道:“真的假的...”   苏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哪种药?”   “嘶...我想想,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   沈萌小声念叨了几句,声音忽然放大,“就是那个,APTX4849!”   苏冶听着这串陌生的名字,有些茫然,“这个是...?”   沈萌在后视镜里表情很夸张地看了眼苏冶,“哥你不知道这个的吗,就是柯南吃的那个药啊!”   苏岚笑骂她一句,“那不是漫画吗,我听你那语气还以为是真的呢。”   沈萌吐了吐舌头。   “......噢。”死神小学生的名字苏冶还是听过的。   他紧绷的后背松了下去。   ......是吧。   怎么可能呢,又不是医学奇迹。   崽崽长得再怎么像席玙,习惯再怎么相似,也不可能是席玙本人...吧。   如果真的是席玙,也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甚至体贴细心地对待他,恐怕压根连见都不想见到他。   苏冶窝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苏岚和沈萌聊天。   十字路口转红灯,有点堵车的征兆,沈萌边说着话,边直接改道走其他路线。   “不过那个医院的营养餐好像还不错——哎,小萌你怎么改道了?”苏岚话题一个急转弯。   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变换。   苏冶抬眼。   一排排高大的香樟树慢慢映入眼帘,飞逝而过。   香樟树四季常青,即便是冬日看起来也很苍翠。   苍翠如初。   沈萌不太明白苏岚的声音为什么忽然放轻很多,她也不由自主跟着小声。   “那边路口堵起来会堵很久,走这边的话方便一点...”   沈萌跟着苏岚的眼神,在后视镜里看到松垮倚着靠背,侧脸看向窗外的苏冶。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一直在望着窗外,眼神缥缈不定,似乎压根就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苏冶在数路口。   一个,两个,三个。   一栋五层的小洋楼映入眼帘。   最顶层右侧的房间窗户合拢,熟悉的浅卡其色的窗帘斜拉着,看起来像有人在居住。   阳光明亮,窗户玻璃反着光,即使没有被窗帘全部遮拢,也无法窥探到里面的样子。   苏冶额头抵着车窗,阳光刺眼,但他仍旧无声地看着。   新租客大概没什么布置的心思,窗帘没换,连绑窗帘的绑带也仍旧是熟悉的一抹深蓝色。   五年前的苏冶悄悄练习织围巾的时候,先试着织了一个发圈,结果笨手笨脚织得很大,最后被他拿去偷偷绑窗帘。   结果席玙一眼就发现了这个,还问他是在哪里买的,说颜色很好看。   车窗玻璃被晒得温热,苏冶抵着,心想顶楼的那扇玻璃窗会不会也是相似的温度。   他偷偷想象着自己不是坐在车里,而是倚在那间客厅的靠椅上,额头抵着窗,看楼下的车辆不断行驶而过。   然后席玙一定会走到他身边,俯身问他在看什么。   周遭的一切越看越熟悉。   他离开的那天,窗帘也是这样斜拉着遮住了半扇窗。   仿佛一直没变。   苏冶望着,沈萌和苏岚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岚姐怎么了?这地方有问题吗?”   “呃,不是...”   苏岚悄悄注意着苏冶的神情,苏冶仍旧看着外面,应该没有注意她们在说话。   苏岚小声地想和沈萌解释,“这里——”   “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后座响起缥缈好听的声音。   苏冶侧着头出声,望向窗外的眼神没动。   “...啊。”沈萌一下子就get到苏岚的想法了,是怕苏冶触景生情,想到过去难免灰心吧。   沈萌也悄悄看了眼苏冶,然后一愣。   苏冶的脸上,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灰败或消沉的表情。   阳光透过车窗,折射之下变成一束淡淡的虹色光晕,正好映在苏冶抵着玻璃的半张脸上。   苏冶安静地笑着,漂亮双眼微微弯起,眼神松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很美好的事,看起来很快乐,很放松。   苏岚也瞧见了苏冶这样子,松了口气,暗自想着自己怎么比正主还敏感,也看了眼窗外。   “哟,看这样子是有人在住啊。”   苏冶轻轻“嗯”了一声。   这么久了,退租后肯定会有其他人搬进来的。   “和岚姐走的时候也是冬天,那天下了雪。”   苏岚一听,放心了,也一起回忆起来。   “对,不过下得不算大,而且还出着太阳,是场晴雪,还挺稀罕的。”   沈萌惊讶道:“就是一边下雪一边出太阳那种吗,还真挺少见的。”   苏岚叹了声,“不过那时候小冶发病,我吓得不行,没心思欣赏。”   她想起那时候苏冶满脸泪水,张着嘴费劲呼吸的样子,心疼的直抽抽。   “对了小冶,那时候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来着,是什么啊?”   苏冶收回眼神,靠回车内,洒在他脸上的虹光消失了,只落在一点在他的指尖上。   “嗯,好像是。”   他手指动了动,脸上露出一种很抱歉的笑容。   “不过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下一章,屿屿Plus版,席玙即将闪亮归来,salute!   -   爱你们哦! 第054章 手链   “啊啊啊, 席老师那张《无序》到底什么时候出啊!”   “等的花都谢了,席老师再不出新专辑今年广告牌就没了!”   “席玙失踪的第二个月...”   “大家别急,我已经求到圈团那几位微博底下了, 很快就能有了!”   “席老师, 苏冶回来的事你——”   小杨双手捧着手机念经,念到这条的时候一个急刹车,活生生把后半句话咽在嘴里,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他悄悄抬头。   客厅的纯黑真皮沙发上倚坐着一个人,从小杨的角度里只能看到沙发上方露出的半个背影和微卷黑发。   发梢堪堪贴着脖颈的长度,一边手臂很随意地抬起压在沙发靠背上,衬衫顺着皱褶微微的起伏,能看出肩胛骨处有漂亮紧实的薄薄肌肉, 散发出很强烈的荷尔蒙吸引力。   当然,这是对粉丝来说。   对小杨来说,他只能感受到很强烈的杀意。   小杨战战兢兢憋着声音,看见那个背影动了动,侧过头来。   “啊?”   一张线条利落凌厉,五官俊美又带了点阴郁气质的侧脸露了出来。   眼神冷冽的桃花眼微斜着看过来,眸色黑得像没有任何光线折射的深海,看着小杨时表情无机质,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压在靠背上的那条手臂和衬衫下的肩胛肌肉微微舒展开来。   小杨悄悄倒吸一口气, 小碎步后挪,在席玙抬手之前一个大跃步,迅速躲进客卫里,立刻合上了透明玻璃门。   啪!   下一秒, 一盒抽纸甩了过来, 精准砸在玻璃门上, 高度和小杨的脸齐平。   席玙扬起的手落下,抵着沙发靠背看向客卫这边,声音懒散冷漠。   “接着念。”   小杨扒着玻璃门欲哭无泪。   “哥,席哥,这不能怪我,是姐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小杨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的界面还停留在席玙的微博评论栏。   这是娃综结束的第三天,席玙恢复成人身体的第一天,见不到苏冶的第四天。   席玙在医院套房里呆了几天,医生们一通观察下来没发现身体有什么问题。接受治疗后,在小杨回公司交接工作的空档,这位哥直接自己开车回家了。   小杨回到医院后,床上只剩一套条纹病号服。   多年条件反射在身,小杨几乎立刻就联系了席袅,满南市找了半天,最后抱着一丝希望打电话给席玙。   结果席玙只是自己回去了而已。   小杨放松之余又挺意外,大概是席玙发癫的次数太多,冷不丁忽然平安无事一回,还让他有点不习惯。   小杨觉得自己被老板PUA了!   “接着念那条。”沙发上的人再度出声。   席玙住的房子是一个大跃层,临江风景视野极佳,拥有着270度流线观景阳台。   小杨每次来都要暗搓搓地在落地窗旁感受一下不属于打工人的俯瞰感。   只是正主似乎对这些兴致缺缺,小杨观察过几次,席玙也会经常眺望远处,不过那个样子与其说是在欣赏风景,更像是在发呆。   他们哥好像随时随地心里都装着什么事,但很难从那张俊脸上看出到底是什么。   小杨刚入职的时候还挺不习惯。   那时候席玙单飞不久,但已经在乐坛里一曲成名,小杨得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兴奋得不行,立刻去找了席玙过去的一些影像资料做功课。   大多都是Oril在团时期的cut,小杨当时看完更满意了。   那些剪辑里,席玙的样子恣意且张扬,脸上永远挂着让粉丝晕头转向的漫不经心又懒散的笑容,但真正在台上时又有着恐怖的专注力和爆发力,外加Vocal担的一把好嗓子与声线,个人条件极其拔尖。   但席玙张扬归张扬,却并不傲慢,硬要说的话,有点像呼风唤雨的任性孩子王。   在团里和其他队友相处的也很好,尤其是和漂亮的门面担当苏冶关系极近,经常去捉弄人家,而后又笑着认错,惹得cp粉尖叫不已。   啊,真是完美偶像。   这是小杨当时的唯一想法。   然后小杨入职后,跟着席袅身边的小助理去席玙家里来报道,席玙当时也是坐在沙发上,脸上表情确实懒散,但却是那种处于冷漠和不感兴趣之间的懒散。   一场见面下来,小杨听见这位哥全程就说了一个字,“嗯”。   在席袅说完工作安排后,席玙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现在想起,小杨还是能体会到那种“货不对板”的感觉。   当时他还在想席玙是不是比较会凸人设,后来在身边其他工作人员小心谨慎的态度下,猜到席玙可能是因为什么契机才变成这样。   直到这一场血光之灾,席玙身体变小,小杨才终于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不同于往的“人气儿”。   就比如今天这个事,要换在以前,先不说小杨敢不敢念评论,席玙只会像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然后等心烦的时候说一句“闭嘴”。   完了,小杨感觉他可能真的被PUA了。   老板发癫拿纸巾盒丢他,他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小杨赶紧切到微信,给席袅发消息。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你们到了吗,我快不行了!!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哥要发飙了啊啊啊啊啊   [美女老板]:[*袅向你转账:5000.00]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姐注意路况,不用急,慢慢来,我完全OK。   虽然这么说,不过小杨还是没从客卫出来。   这念评论的活是席袅吩咐的,因为席玙回来这两天就在家无声静坐,跟老僧入定了一样,什么也不干。   席袅看不下去,就让小杨在旁边念他微博底下的评论,期望唤起席玙的事业心,督促他赶快投入工作。   小杨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继续念那条。   “席老师,苏冶回来的事你知道吗,你们俩会有合作吗?”   席玙眼皮动了动。   他看着手里的手机,被他无意识划到微信界面,会话框里静静地躺着好几天之前的消息。   苏冶的消息后面跟着一个小猫叹气的表情包。   小猫躲躲闪闪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无精打采地垂头叹了口气,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晃。   “不知道美人哥哥会不会帮我们催席老师的《无序》呜呜呜呜”   小杨的声音从远处的客卫后传来,又在念一条新的评论。   席玙手指不自觉地上划着聊天框,刷新的小圈转了又转,小猫的尾巴摇了又摇。   不会,美人哥哥什么消息都没发,催什么专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脑袋里却缓慢想起那天斑斓晚霞下苏冶的身影,还有苏冶拍下的照片,一片粉橙蓝紫。   叮咚。   大门传来门铃声,小杨飞速疾走开门,“哈哈哈哈姐终于来了!”   席玙脑海里那片漂亮的晚霞被小杨贼兮兮的笑声打碎。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他闭着眼,眉头拧了一下,抬手又扔过去一个抱枕。   门口换拖鞋的席袅很熟练地单手接下,一拳猛击把抱枕打了回去。   抱枕在空中划一道抛物线,正好落在席玙的手腕上,打掉了席玙的手机。   席袅牵着小露珠走进来,没好气道:“你幼不幼稚,露珠都比你稳重。”   小露珠蹬蹬蹬走过来,抱起抱枕放回沙发上,蹭一下坐在席玙旁边,视线盯着对面的墙上的挂画,很认真道:“舅舅好。”   挂画上是个张牙舞爪的怪异人形,和这满屋黑白灰的软装很搭。   席玙捡起手机,淡淡点头,“嗯,你好。”   席袅很没形象地锤了下自己的腰,环视了一圈精致但稍显空旷的一层。   这间复式大平层面积很大,后面恒温游泳池挨着流线观景台,再往旁边是半连通的娱乐室,右首是开放式厨房,中岛漂亮整洁,黑灰色的大理石台面闪闪发光。   是能看出压根就没怎么用的程度。   席袅“啧”了一声,“不知道在南市买这么多房干什么,一套还不够,还要买一套空放着,也没看你去过,准备用来金屋藏娇啊?”   席玙抬头,“你过来干什么?”   席袅微笑,“我看你死没。”   小露珠坐姿端正,神情平静淡定,明显是习以为常。   “今天是《小怪物们!》的收官精华版,你不看?”席袅在另一端的沙发上坐下,摸过遥控。   席玙没什么太大兴致,他是节目嘉宾,全程参与,这种剪辑版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意义。   席袅一边按下遥控器,看见沙发前的长几上放着个小孩背的双肩包。   她想了一下,想起这是席玙刚上节目的时候背的包,“这应该没用了吧?”   席玙没说话,席袅习惯了,直接拉过来打开,“你去之前我往你行李里塞了挺多糖,你吃没?”   席玙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苏冶从他衣服里拿了几颗。   “算了,你也不吃甜的,本来拿给你就是让你方便和其他小孩打交道的。不过小露珠还挺喜欢里面蓝莓味的...嗯?”   席袅从包里掏出一大包没开封的硬糖,蓝紫色的糖果在玻璃纸里闪闪发光。   她挑眉,“不至于吧,你一颗都没碰?”   席玙抬眼看过去,看见晶莹剔透的玻璃糖纸时微愣了一下。   他不记得他包里有这么一大包糖。   席袅已经拆开,拿了颗给小露珠,“来,一天一颗。”   剩下一大包她拿给小杨,“席玙不吃这个,你拿回去给你妹妹吧。”   小杨哎了一声接过,“可能是苏老师塞的,走之前苏老师搭了把手一起收拾东西来...着。”   这一大包糖在小杨手里还没捂热乎,忽然被另一只手横空拿走。   “谁说的我不吃?”席玙很平静地把糖拿了回来。   小杨:“......”   好的,没问题。   席袅无语地撇了下嘴,点进娃综刚更新的最新一期。   微风扫过树梢,悠远寂静的山林空镜,画面最中间亮起一排漂亮的手写字。   [对你来说,爱的定义是什么?]   空镜慢慢暗下来,熟悉的笑声响起,伴随着嘉宾们旅途上的细碎说话声。   画面再亮起时,切进了对嘉宾们的单采。   Louie很不老实地坐在椅子上鱼。烟。,想了想。   “爱是宝宝有什么好吃的都分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是。”   刘一佳和宋贤双手交握。   “爱是一个眼神就能读懂的默契。”   丁天天穿着裙子,听见这个问题后思考了很久。   “我希望我妈妈永远开心快乐,我觉得这就是爱。”   丁和婉思考的时间比女儿还要长,影后的眼神平和,但又隐隐藏着波澜。   “爱是敢于打破现状的勇气。”   舒灵翘着腿,听到问题后不假思索地开口。   “是对一个目标的坚定不移。”   小风拿着他一直很喜欢的小风车,有些苦恼。   “永远没有烦恼!永远没有困难!”   每一段嘉宾的单采后,都会接上一段个人cut,帧速放慢,配合着舒缓治愈的音乐,唯美又动人。   席袅小露珠和小杨都没开口讨论,认真地看着节目。   王PD的采访声响起。   “对你来说,爱的定义是什么呢?”   席玙终于抬眼,视线无声地落在正在转场的画面上。   画面一寸寸转黑,再慢慢亮起,纯净夺目的白色,挤压进一片柔和热烈的阳光。   阳光中,一个穿着针织衫的人打开大门,颜色浅淡的发丝在强烈的光线下几近透明,漂亮温柔的脸浮着层笑意,眉尾下方的红痣无声吸引着人的目光。   “久等了。”   放慢的个人镜头,声音经过后期处理,像隔着浓雾一样缥缈不定,但在苏冶视线看向镜头的那一刻清晰起来。   画面转到苏冶的单采。   苏冶微微垂眼,搭下的眼睫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动了动。   他脸上的表情很静很淡,听见“爱”这个字时,双唇轻启,话音似乎即将吐出,但随后又再度轻轻合拢,微抿成一条线。   那张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低沉,快得仿佛是错觉。   爱是什么。   苏冶慢慢想着。   这个命题太过宽泛,对于苏冶不太平静的人生来说,他很难为其得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定义。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完全属于自己的,哪怕曾经拥有过,最终还是会从指缝中消散。   苏冶不信宿命论,但在经历了很多后,他最低落的时候曾经想过,也许这就是他这辈子的命运。   连他的出生,都只是个有些残忍的意外。   但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定义的话...   苏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短篇小说里的一段话。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苏冶在心里默念着这后半段话。   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他从他支离破碎的家庭学到的第一点,就是永远不要对任何事情抱有期待,否则一旦期待落空,自己只会被低潮所吞没.   成为大热男团的门面,走在镁光灯下,苏冶从来不敢认为这出于自己的努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能抱有期待,这只是他一时的运气而已。   苏冶第一次生出期待感,是在看到了席玙之后。   席玙和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不按套路出牌,做事恣意张扬,浑身上下都带着良好出身所带来的自信感。   和苏冶完全相反。   苏冶有时候觉得,他会被席玙吸引,是命中注定的一件事。   席玙这样像太阳一样张扬又热烈的人,天生就会吸引在阴暗处长大的他。   苏冶第一次无法控制地生出期待感,就是在席玙向他走来的那个霓虹灯闪烁的夜晚。   他有种预感,这种预感让苏冶紧张得手里隐隐冒汗。   然后这份期待感在席玙身上不断放大,在席玙策划Oril工作发展的时候,在席玙计划未来的时候,苏冶也第一次开始对这些产生了期待和向往。   苏冶那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能摆脱阴暗的过去,直到那份解约合同摆在了他面前。   其实他可以拒不签署,可以和高层一直僵持下去,但他没有勇气去拿其他三位队员的未来去赌,赌这份期待能不能成真。   所有联系都被切断,到了国外后,他有好几次在拨号界面内输入烂熟于心的号码,但最终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拨号键。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缩回的手。]*   镜头里的苏冶安静了很久,不同于丁天天谨慎又仔细的思考,也不同于丁和婉自我剖析式的分析,苏冶更像是在回忆中慢慢追溯着什么,给出自己的答案。   “爱是克制。”   苏冶终于抬眼,脸上的笑容仍旧温柔漂亮,带着一点点说不出口的默然。   坐在一旁的席袅瞥了眼席玙。   为了观看效果,小杨把灯关了大半,只留着氛围灯,此刻的光线很昏暗,只有画壁式的全屏电视画面明亮。   席玙一张脸拢在阴影里,侧脸冷峻,纷呈的光影闪过,他眼中映着苏冶的笑容。   席袅转过眼,继续看着。   苏冶的单采过后轮到了某个漂亮幼崽。   幼崽的采访比起成人嘉宾的氛围要欢快很多,但仍旧是静谧舒缓的气氛,王PD在画面外带着笑意提问,“屿屿宝贝,你觉得爱对你来说是什么呀?”   通常幼崽们思考和反应速度都会慢很多,给出的答案也很天马行空,各有不同。   画外音的王PD又开口,“没关系,可以慢慢想——”   镜头内,漂亮幼崽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眼神微动,黑鸦鸦的睫毛抬起,语气冷静又执着,没有任何犹豫。   “爱是冲动。”   爱是没有理由的冲动。   席玙很慢很慢地从唇缝间吐出一口气。   对他来说,是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残影。   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理智全无的亢奋情绪。   是对视第一眼时就悄然浮现的无端预感。   但绝不是苏冶误以为的“醉酒”导致的头昏脑涨下的决定。   他对苏冶从不是一时兴起,是酝酿了很久的情难自已。   画面一帧一帧地流动,进度条已经缓慢走了很长一截,席袅和小杨还有小露珠时不时地讨论一句,但席玙仍旧安静倚着沙发,一声不出,像掉进一个封闭的世界。   小露珠年纪毕竟还小,虽然看着很安静稳重,但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就开始乱动起来,拿过席袅搁在旁边的双肩包,好奇地打开看还有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一佳家的小路易太好玩了,这小子将来长大后肯定是个芳心纵火犯。”   席袅在旁边拍手大笑,席玙终于回神,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在电视上。   Louie在床上打滚打着电话,嘴巴里说的话黏黏糊糊,配着小孩子的声音很招人喜欢。   “你喜不喜欢宝宝呀?”   “你会不会想我呀?”   “有多想我呀?”   节目组明显想钓人胃口,镜头聚焦在Louie身上,又晃了一下拍到正在吃夜宵的刘一佳和宋贤,表明和Louie打电话的不是这两位。   弹幕很着急。   [啊啊啊啊啊啊是在和谁打电话!!!]   [这黏黏糊糊的小男友感我笑死了哈哈哈哈]   [感觉Louie未来不得了啊,肯定是个满肚子情话的花花帅哥]   [这人设我爱了]   [怪不得一佳姐一提起就叹气]   席玙看了眼,没什么兴趣,眼神刚挪走,音响传来了别的声音。   Louie的独角戏镜头拍了半天后,节目组烟雾弹一晃,终于放出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画面分割成两半,做成对话框的样式,左边是Louie嘟着嘴的头像,右边的头像只简单标了个问号。   声音响起,温柔又轻灵的声线,带着一点笑意,极其勾人。   “会想你的。”   又是一点明快的笑容,“很想很想,特别想。”   旁边席袅眼珠一斜,“哇哦——”   弹幕爆炸。   [这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耳朵怀孕了]   [靠!!苏冶你不准这么说话,我不允许啊啊啊啊]   [就是说听得心脏怦怦直跳的程度]   [这是什么温柔宠溺美人哥哥啊啊啊啊啊]   [今晚做梦素材有了,我反复聆听老婆的声音]   席玙捏着手机转来转去的动作一顿。   苏冶这几句他很熟悉,当时听得他冷笑连连。   原来是在和Louie通话?   [大人们,我斗胆一句,你们不觉得SY和Louie也挺好磕的吗]   [嗯嗯嗯嗯这宠溺感快溢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苏冶你这个罪恶的男人!!]   [我雨夜不能拆,雨夜雨夜!!!]   [555,屿屿就是嘴巴不够甜,活生生把谈情说爱的机会拱手给Louie了]   席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这事还怪他是吧。   难道不应该怪苏冶对谁都散发温柔一刀??   服了,就知道苏冶心软,面对崽子们那是一点原则都没——   画面里的苏冶的声音又响起,“嗯......那还得是他。”   尾音狡黠又开心,还带了点偷偷摸摸的愉悦感,和平常很不一样。   字幕现出,[小苏哥哥竟然...我们的Louie宝贝究竟问了什么问题呢?]   属于Louie的那一半镜头亮起。   “那我和屿屿,小苏哥哥更喜欢谁呀?”   那还得是他。   啪。   席玙换了个姿势,面不改色地在席袅和小杨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他抬眼,小杨立刻转过头,假装视线从来没从电视上挪开过。   席袅也一样,只是嘴角快飞到天上去了。   [*&*(&¥....!#@#%&¥*&......!]   [这串乱码很好地描述出了我的心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雨夜是真的!!!!]   [谁疯了?我疯了啊啊啊!!!]   [哈....这甜宠,我受不了了,屿屿为什么不能立刻原!地!变!大!]   [呜呜呜呜只能找粮缓解一下这样子]   [冶,你真的好会...]   [屿屿也是,“那句亲到哥哥”了,大漂亮小漂亮给我往死里贴!!]   [我好罪恶,我之前还骂过拿雨夜代席苏的...真香!]   “嗯?露珠,你在玩什么呢?”   席袅视线无意间晃到身旁,发现小露珠从漂亮幼崽的双肩包里摸出一串亮晶晶的东西,昏暗光线下也晶莹剔透。   小杨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手链啊,我记得好像是之前丁老师女儿丁天天串了送给苏老师的。”   席玙立刻看了过来。   小露珠手腕上挂着一串手链,圈号不小,在小豆丁的手腕上晃晃悠悠地带不住,要掉不掉。   他在丁天天的手腕上看见过,丁天天戴的是一串粉色的,穿了很多贝壳上去,可爱又活泼,很适合小孩子。   但这串不太一样。   这一串几乎只有通体剔透漂亮的紫水晶,沉稳而精致,只在尾端缀了一枚小小的贝壳。   小露珠听到小杨的话,递给席玙。   席玙戴上。   大小正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我甚至没能尝尝这糖是啥味!   -   *引用:《破碎故事之心》杰罗姆·大卫·塞林格   爱你们哦! 第055章 有缘   “岚姐, 哥,来来来奶茶。”沈萌去楼下拿了外卖,提上来分给另外两个人。   苏冶接过, 习惯性看了下杯壁上的标签, “是半糖吗?”   苏岚胳膊肘轻怼了他一下,“算了,你都这么瘦了,暂时不需要搞这些,还得考虑养回来才行。”   “好吧。”苏冶笑了一下,直接吸了一口,暖融融的牛乳味充斥整个口腔。   《小怪物们!Winner》拍摄结束后,苏冶正好也没有其他行程, 干脆放了几天假,但除了在家里练琴以外,基本没怎么出去过。   “哥穿厚点吧,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啊。”沈萌吸溜了一口奶茶里的麻薯,看着抱膝歪倚着沙发的苏冶担忧道。   “嗯?”苏冶没反应过来,回头望了一眼,露在外面的肩颈微转,在珍珠色的皮肤下舒展出很好看的轮廓。   “是得穿厚点。”苏岚也跟了一句,把空调调高。   苏冶圈着双膝的手臂微松,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浅灰色海马毛的圆领短款毛衣,到腰部的高度,圆领的弧度做的很宽松,能看到雪白的后脖颈与一点点肩背, 肩胛骨随着动作张合。   下身是一件纯白色的直筒牛仔裤, 裤脚随意卷了一下, 屈膝抵在沙发边上时露出一截骨感优美的脚腕,带了一丁点旧伤但仍旧莹润的脚背绷紧,脚趾压在柔软的沙发上,微陷进去。   沈萌悄悄在心里疯狂彩虹屁着,一边又开口,“哥好像很喜欢穿那种松松软软的衣服哎,好适合哥。”   性感又慵懒,带上苏冶那种特有的迷糊味儿后,反差感拉得张力十足。   苏冶正瞄着自己脚背上的旧伤,闻言抬头,“嗯,因为很舒服,而且很暖和,我很喜欢。”   苏岚反手就弹了下苏冶的额头。   “暖和什么暖和,露这么一大片,小心以后得风湿!”   苏冶歪头,脑袋抵着自己屈起的膝盖,弯着眼睛看着苏岚笑,“没关系呀,反正是在家里,岚姐不是帮我开空调了吗。”   漂亮的人撒起娇来,任他什么人都说不出责怪的话,苏岚更是如此。   她眼皮跳了跳,重重叹了口气。   她这个外甥长得极其漂亮,完美继承了她姐姐苏韵的柔美感,但又多一份男性特有的清隽,两者糅合在一起,形成了独属于苏冶的气质。   五官自然是一等一的,眼角微扬,看人时自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眼型介于狐狸眼和桃花眼之间,琥珀眸色偏浅,有时显得眼波宛转。   不同于席玙那种深邃俊美且荷尔蒙攻击性极强的五官,苏冶是叫人很舒服的柔。   柔和的长相一般会有让人记不住的附加效果,但苏冶这张脸却完美弥补了这个空缺,一点儿都不寡淡,是让人久久不能释怀的相貌。   苏岚作为娱乐公司的经纪人,眼光自然毒辣。抛开外甥这层关系不说,苏冶的外形条件,她是真挑不出什么错。   硬要说的话,只有一点比较特别。   她这漂亮外甥脸上表情很淡的时候美得很冰冷,倒也不是像假人那种程度,但就是平白无故让人觉得不安,似乎找不到任何情绪点,那双漂亮的眼睛眼角微扬,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漠然感。   不过苏冶的五官真是被上天眷顾着的,这冷淡的脸上偏偏又给点上了一颗红痣,在眉尾下方,干净的一片莹白里忽然多一抹扎眼到不行的红,画龙点睛一般,一瞬间让苏冶变得生动不已。   连面无表情的时候,都变成了白雪中落了一滴血一般的艳冶。   多一分多余,少一分冷淡。   苏岚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感慨,有些人的脸就是会长,真是羡慕不来的。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冶的时候,苏冶已经小学四年级了,有些美貌的苗头在当时就能窥到一二。   那时候她在一片脏乱差的老破小居民楼里见到苏冶,她敲门,苏冶开门,一张脸仰着看她,表情很茫然,那颗眉尾痣红得分明。   苏冶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苏岚记得清清楚楚。   那会儿是傍晚,一整栋楼里都飘着饭菜的香气,但苏冶好像还没有吃晚饭,从兜里摸摸索索出一张五块钱的皱巴纸币和一些碎硬币,一起递给苏岚。   他以为苏岚是来讨债的,小声地开口,“姐姐,对不起啊,我只有这么多。”   苏岚当时就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甚至一瞬间有些难以呼吸。   不是被苏冶的五官晃得回不过神,而是苏冶在这一片灰败里,反差太过强烈。   苏岚只有一个想法,她这个外甥,肯定不会,也绝对不能埋没在这一片衰败脏乱的泥沼里。   这种想法太过强烈,导致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有点哽咽似的呼吸困难。   还好...苏冶现在在这。   还好苏冶那个人渣父亲不在。   苏冶住的这个小区其实是苏岚自己空置的一套房子,装修很简洁温暖,浅淡的北欧风格,最浓郁的颜色是那些深棕色的实木家具,她觉得很适合苏冶。   苏冶本来就应该过着这种生活,而不是淹没在一片尘土中。   想到这些过去的事,苏岚心疼的眼睛有些湿润。   她正想偷偷擦一擦,忽然一边肩膀一沉。   苏岚转眼,是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上的苏冶忽然歪着头倚在她肩膀上,什么都没说,就是轻轻地用头顶贴着她。   苏岚心里叹气,熨帖了不少。   小冶吧,看起来笨手笨脚,其实并不傻,尤其是在察觉身边人的情绪方面,尤其敏感。   这也许也是童年遭遇锻炼出来的技能之一。   苏岚没有再难过,伸手揽住苏冶开了句玩笑,“哎哟,我们小冶这么漂亮,估计以后不是被人伤心就是伤他人心了。”   苏冶头顶一动一动,小声地笑,只是眼睛里很怅然。   对不起啊小姨,好像被你说中啦。   他大概伤了一个他很喜欢的人的心。   “小怪物们完结篇正好在播,我们看看?”   沈萌看出些什么,刚才一直没吭声,等这姨甥两个气氛轻松了一些后,才笑着开口提议。   “好。”苏冶重新坐正,伸手把遥控器递给沈萌。   “谢谢——呃哥,这个是空调的。”   苏冶手里握着苏岚刚才刚调过温度的空调遥控器。   “...啊。”苏冶从心绪中回神,很尴尬地放回去,换成电视遥控器给沈萌。   沈萌麻利地按开。   完结篇精华版已经播了一小半,他们点进去的时候,里面正重温到收官前夜的part。   苏岚还是有点担心苏冶感冒,低声问,“你那条围巾呢,拿来披上吧。”   苏冶抿了抿嘴,更低声道:“我送人了。”   “......”苏岚顿了顿,“送谁了?”   电视里正好传来一声轻声带笑的,“亲到哥哥了。”   沈萌在旁边捂心口无声尖叫。   苏岚抬头,看见画面里漂亮的黑发小男孩脖颈带着一圈深蓝色的围巾,手指微微勾住围巾压下,和电视里眼睛睁圆的苏冶对视。   “噢。”苏冶听见坐在身边的苏岚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   苏冶忽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听见苏岚那一声后身体又缩了缩,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当时在篝火晚会上他还没感觉出什么,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惊讶和恍惚里,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起另一个人,愧疚让他生不出太多其他轻飘飘的心思。   但之后以画外人的身份再看,羞得他脸上有点微红。   在座一个艺人,一个经纪公司老板,一个艺人助理,都是有随时观察观众反应习惯的人,压根就没关弹幕。   而这一幕弹幕刷得格外的多,苏冶埋头,无声晃眼看到几条比较大胆的发言,看完后他心跳变得更快。   [小时候亲哥,长大了压哥^q^]   [啊啊啊冶冶这个惊讶无措的表情我真的,我!好想!狠狠欺负他!]   [是吧是吧!我早就这么觉得了,想看漂亮的美人哥哥眼里含泪是什么样子额啊啊啊]   [屿屿,这个任务就交给未来的你了哦]   [雨夜锁死,钥匙我吞了。]   苏冶偷偷去瞄身旁的沈萌和苏岚,这两位没什么太大反应,看起来是早就习惯了粉丝们拉娘拉郎的操作。   苏冶更惭愧了。   他也是在娱乐圈里呆过的人,以前Oril时期比这还露骨的cp粉操作一抓一大把,什么同人图,全年龄向同人文,有时候团综还会搞事抓人来念几篇热度高的。   那时候他都没感觉有什么,怎么现在反而这么...不好意思啊。   苏冶头歪斜着,眉头为难地轻蹙起来,瞳孔中映着电视上的画面。   这可是...   苏冶,你真的完了。   他伸手拿过奶茶,掩饰似地吸了一口。   苏岚正好也在嚼奶茶里的珍珠,看着看着随口开了一句玩笑。   “这孩子看起来真的好喜欢小冶啊,可惜就是年纪太小了,有缘无分哈哈哈哈。”   苏冶呛了一下,咳得满面通红,把苏岚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掏出药剂给苏冶吸了一口,又拍着背顺气。   “小冶这怎么了,没事慢点喝,咱们现在还不用严格忌嘴,好喝叫萌萌再给你叫。”   苏冶一只手捂着嘴,嗓子里发出一点小声又可爱的吞咽声。   短短的一阵闹腾,节目已经又过了一段进度,到了之前他们被节目组要求的那场默契考试上。   沈萌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丁和婉姐姐这组是真的好温馨啊,之前收官我偷偷看了几眼丁天天,小姑娘好懂事我好心疼!”   “Louie不愧是搞笑担当哈哈哈哈,又可爱又调皮耶,刘一佳姐和宋贤哥平常肯定很宠他。”   看到舒灵的帕,沈萌撇了撇嘴。   舒灵这组的问题都比较常规,给出的答案看起来也很中规中矩,分数维持在及格线之上,但又不至于太过冒头的水平。   舒灵在节目上干的那档子事,别人可能不太了解,但作为苏冶助理的沈萌可太清楚了,导致她对舒灵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这组的结果太常规了,感觉提前对过备选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   沈萌不喜欢舒灵归不喜欢,但在苏冶和苏岚面前也没有抱怨太多。   苏岚也点了点头,“嗯,应该是的,这个节目星立有投资,本来就是想推下舒灵,剧本这种是肯定准备了。”   苏冶听着,轻声道:“那天官宣我看见林河了。”   苏岚刚才还平淡的表情立刻嫌恶了起来。   “林河?真晦气,他还好意思和你搭话?那份合同太不当人了,强制要求五年不得出现,还不能跟其他队友说,一个人背黑锅!要不是正好家里有经纪公司也有人脉,五年之后别说复出了,不被人骂死都是万幸!”   苏冶捏着奶茶杯子的手指紧了紧,又慢慢松开。   “嗯,他暗示我既然复出了就不要提以前合同的事。”   苏岚不出声地骂了一句脏话,“真恶心。”   五年前离开的那天,苏冶突发哮喘,当时苏岚身上没带药,要不是楼下正好有司机,苏冶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苏冶没有提及林河说到他母亲苏韵的事。   一是有沈萌在,二是他的家庭对苏岚来说不是秘密,没有必要再提一次,彼此都难过。   沈萌听了后也气得不行,“我说呢,怪不得舒灵节目上翻了那么大一个车居然也没掀起太大水花,视频下架得飞快,原来是他们也有参股。”   苏冶看了一眼,现在的弹幕上还夹杂着一些吹舒灵的发言。   [啊啊啊啊我们灵灵子和幼崽真的太和谐了]   [实习组第一没毛病吧?灵灵子真的全能优秀!]   [人间薄冰灵灵子耶——]   [嘻嘻比某些连民间称号都要蹭一下的人强到哪儿去了。]   不过苏冶现在人气也回涨了一些,虽然只是小范围内借着综艺翻起来一点,但至少在观众群里很够用了。   这些言论一出,不少前黑粉们立刻骂了回去。   [嗯呢一边吼互联网没有记忆一边一笔带过你们哥那点腌臜事,粉圈驰名双标只此一家哈]   [实习组第一?我真的笑死,00子粉丝看个娃综也改不掉走哪压哪的毛病啊?]   [不知道要说多少遍,舒0粉丝是失了智?就凭苏冶是圈团初代门面,一辈子都是你们哥的前辈,说话最好放尊重点哈]   [感觉舒0粉丝真的无聊啊,一天到晚除了吹个称号再反踩苏冶以外就没点别的手段了?看了感觉真他妈可怜...]   苏岚皱眉,“这舒灵的粉丝看起来不像普通粉丝群体,拉踩的时候全员口径一致,出事了之后又集体隐身,未免有点太灵活了。”   沈萌在旁边吐舌头,看着那些节目刚开始还在狂喷苏冶的黑粉们的真香言论,努力憋笑。   说起来,她们美人哥哥的黑粉也是挺厉害的,有组织有纪律,一点儿都不比苏岚说的这种弱到哪儿去。   默契考验的最后一组是苏冶和屿屿组,苏岚和沈萌开始集中起注意力。   弹幕也热闹得不行。   [捏妈的,等了小半周终于等到了,快放答案!!]   [不得不说小破综是真的会放钩子,我那天看了直播后就吃不香睡不好,一直在想那是什么情况]   [我嘴巴张好了,饭来!]   苏岚也在和沈萌讨论着,“那天直播我也看了一眼,说是小冶和屿屿前面几题全满分?我记得是双方答案都一致才能满分是吧?”   沈萌点头如捣蒜,“对,可厉害了!”   苏岚挺惊讶,别人可能不了解苏冶,她不一样。苏冶是真的有点迷糊,有时候连自己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   “哇哦,小冶和屿屿呆了一周就记住了那么多东西?”   苏冶仍旧维持着脸埋在臂弯里的姿势,只是脸上刚才那些羞惭的神情已经消褪了,此刻眼神很安静。   他听见苏岚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嗯嗯”了一声。   苏冶当时心里的想法,没办法说出来,也不可能说出来。   说出来一定会被人当成是疯子。   他自己也觉得当时的自己疯了。   但就是那么巧,他好像赌对了,却也因为这个结果更加困惑不安。   画面里王PD念完第一问,考察双方的讨厌的食物。   在王PD的表情由了然转变为惊讶,再宣布第一题得分满分后,画面上终于给出了双方彼此的答案。   这个答案,连当时录节目的嘉宾们都不知道,节目组想给嘉宾们一个悬念和惊喜,此刻对于嘉宾们来说,他们和翘首以盼的观众们的心情一模一样。   分割画面里,两边小画板上的笔迹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苏冶那块,屿屿的名字后是[甜食],苏冶的名字后是[绿叶菜]。   屿屿那块,苏冶的名字后是[绿叶菜],屿屿的名字后是[甜食]。   一字不差,一模一样。   苏岚吸了半口奶茶呆住,“....这也太...”   “厉害了......”沈萌目瞪口呆地把话接了下去。   苏冶从膝头上垂搭下来的手指瞬间收紧,攥着干净的牛仔布料,指尖用着力。   他当时心里在想,屿屿和席玙太像了。   太像太像,像到和席玙数次耳鬓厮磨的他也经常回不过神的程度。   当时那个默契考验,苏冶心里没什么底。如果是考验屿屿的喜好,短短的七天不足以看出什么。   但如果是席玙呢?   海岸边清晨那场花费三千多的早餐,苏冶一时神情恍惚,把无糖的酸奶酱递了过去。   这是席玙的口味。   然后屿屿接过,一层花生酱,一层酸奶酱,怪异的吃法,和席玙一模一样。   苏冶当时还以为屿屿是席玙的孩子,晕头转向地想怎么能连这种让人食欲全无的饮食习惯都一模一样。   默契考验时,这场早餐的记忆在苏冶心里一闪而过。   鬼使神差地,苏冶在小画板上赌博似地写下了他心中的回答。   弹幕一整个大呼爆冷。   [?????我以为冶讨厌的是胡萝卜,原来不是吗?]   [我靠,按说不喜欢胡萝卜来看,范围扩大也应该是不喜欢根茎菜啊,为什么会是绿叶菜??]   [卧槽...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屿屿居然能看出来吗?这到底怎么看出来的?我大受震撼我他妈的]   [?这就是CP的魔力吗,这太真了,我呛到了]   [屿屿居然讨厌甜食??他不是随身揣糖还经常随手给人发吗?]   [就是啊!我还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   [不是,屿屿不爱吃甜的揣那么多糖干啥,烟雾弹吗!!]   [苏冶居然能看出来...]   [雨夜CP,妙不可言。]   弹幕刷的飞快,画面里的王PD已经进行到了下一题。   下一题是:对方最害怕的动物。   比起第一题,第二题给观众们的印象要更为深刻,因为王PD看完答案后,直接问苏冶和屿屿是不是提前对了口供。   还有王PD看了屿屿答案后没憋住笑这点也很让人在意,不知道是看了什么这么好笑。   答案公布。   屿屿的答案,苏冶是[飞蛾],自己是[没有]。   弹幕爆笑。   [捏妈,没有可还行]   [哈哈哈哈哈哈五岁的小酷哥是吗]   [怪不得王PD没憋住,这搁我我也忍不住笑哈哈哈哈]   苏冶的答案,屿屿是[没有],自己是[飞蛾]。   苏岚直接“啊?”了一嗓子,“不是...怎么又一模一样?小冶,你们这是真的吗?”   沈萌扶着自己的下巴,“苏冶哥的正确答案一模一样就算了...屿屿那个‘没有’是怎么想到一起去的啊??”   隔壁双丁组的回答正确率也很高,但也没到一字不差的地步。例如丁天天讨厌的食物,她自己写的是“鸡蛋”,丁和婉写的是“白煮蛋”,这种是算得分的。   但苏冶和屿屿这组的回答让大部分人觉得大受震撼。   苏冶的“飞蛾”还可以强行往运气方面靠,正好碰对了,或者是一大一小私下里提到过。   但屿屿这个“没有”,一般想破脑袋也很难猜到,更别提一字不差。   谁会想到一个五岁的小孩面对这个问题,小手一挥写了个“没有”啊?   [....我明白王PD的心情了]   [对不起,虽然我是雨夜CP粉,但我还是要公平公正地问一句,这真的没有提前对过答案吗???]   [我尼玛,这...这...这太牛了]   [不是,他俩真的只认识一周吗??真的不是有过什么更深的交情吗??]   [屿屿五岁,苏冶淡圈五年,估计苏冶退团的时候屿屿连个卵都不是,应该确实没交情]   [.....这CP真的太TM真了,真到我不敢相信。]   [+1...真到我在想我是不是做了个CP向的梦]   [我特么...要不是屿屿年纪小,我真的怀疑他俩是不是有过什么交情]   苏冶刚好瞥到这一条,耳朵尖又烧了起来。   苏冶埋着脸闷闷地叹了口气。   不要说这种话啊。   ...他会当真的。   怎么可能呢。苏冶蹭了蹭脸,既困惑又不安,颜色浅淡的刘海被蹭的乱七八糟,贴在那张又开始微微泛红的脸上。   越来越不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   旁边苏岚和沈萌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半晌,苏岚紧巴巴憋出来一句,“哈哈...俩孩子还真...挺有缘的......”   到了最后一题,这一题一反前面旗开得胜的满分状态,直接倒扣了一分,翻转再翻转,让观众们抓心挠肺。   苏岚问沈萌,“倒扣一分是什么操作?”   沈萌解释,“就是双方的答案没有一个能对上的,就会倒扣一分。”   苏岚反而更纳闷了,“前面不是都完美答对了吗,怎么这题全错,这题问的是什么啊?”   王PD的声音正好响起:“请回答:对方喜欢什么样的称呼?”   苏岚疑惑,“这有什么难的,小冶不是一直叫屿屿‘崽崽’的吗,应该至少能得一分啊。”   答案公布。   苏岚的话音收了回去。   两块小画板,形成一个极度反差,看得所有人大脑一片茫然。   苏冶闭着嘴巴瞄着。   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块,上面一片乌遭遭,能看出当事人写了又涂,涂了又写,最后再涂掉。结果一整面小画板都是苏冶涂掉答案的杂线,没一块空白地方。   [......噗,美人哥哥这是咋了]   [这么犹豫的吗?Why??]   [草,冶你这划的也太仔细了,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写了什么]   [靠,怪不得王PD当时那个表情。]   漂亮幼崽的那一块,则完全相反。   一片空白,连个痕迹都没有。   [???这俩搁这给我黑白配呢?]   [一个犹豫不决,一个一字未写]   [我真的抓心挠肺的,你俩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嘿...嘿嘿...磕了...]   苏冶抿着唇,唇珠被压的泛白。   画面上,特写镜头回顾里,苏冶看见漂亮幼崽听到这题之后一直在发呆,可爱精致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很放空的神情,直到倒计时结束后才回过神。   苏冶的手指紧紧攥住牛仔布料,忍不住又掐又拽。   他当时写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想到一些往事,害羞又为难。   可崽崽发呆又是为什么?   苏冶想拦住自己的思绪,不要顺着情绪无限发散,但仍旧不可制止地隐秘猜测着。   前面的答案都对上了。   那这一题的答案,如果他们作出了回答,会不会也完美吻合?   苏冶埋着头,长发从肩旁滑落,细腻纤细的后颈露出,柔软宽领外一小片雪白的后背晃眼不已。   轻柔灯光下,隐约从深处泛起一抹热红。   *   作者有话要说:   冶,你不要太可爱。   -   爱你们!! 第056章 行程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清晨九点钟, 苏冶自发地睁开眼,躺在松软的床上发呆。   他眼神飘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附式吊灯,窗外隐约响起虫鸣鸟叫, 混沌的大脑才慢慢回神。   苏冶伸手摸向枕头边, 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9:10   是拍摄《小怪物们!》时惯常的起床时间,不同的是在节目上他一般是被崽崽叫醒,谁知道节目结束后自发地养成了生物钟。   现在没有那个漂亮的黑发男孩在旁边,苏冶也会不由自主地在这个时间醒来。   苏冶撂下手机,仍旧躺在床上,手背松散地遮在自己眼前,稍微挡住一点窗外倾泻进来的明亮日光。   节目结束已经一周多了,但他每天起床时还是会条件反射一般看一眼自己身边, 是不是站着一个已经收拾齐整的小男孩。   苏冶还带着睡意的脸上露出一点细碎的笑容,无奈又怅然。   真奇怪。   他为什么会这么惦记崽崽。   苏冶平常有点贪睡的毛病,大概是身体总是犯懒,所以哪怕醒了之后也要在床上磨蹭一会儿再起来。   他移开挡在眼前的手举起,让阳光穿过指缝。   苏冶的睡姿不好,睡觉前好好穿着的衬衫式睡衣,醒来后一边袖口已经被蹭到了肩膀处,凌乱不已。   白得发亮的手臂像精美绝伦的雕塑,在倾泻进来的光线里散发出一点珍珠色的光泽。   苏冶走神了半天, 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冷。   他微微抬头,往下看了一眼。   不只是袖子,衬衫下摆都卷了起来,几乎卷到了胸口处, 露出一片雪白又紧实细窄的腰腹。   苏冶手指戳了下自己的小腹, 伶仃五指搭在细腻皮肤上, 细微地叹了口气。   他以前还是有很漂亮的薄薄腹肌的,这几年没有像在团那样高强度锻炼,肌肉早就没了,但好在腰腹仍然算紧实,剩一点点浅浅的轮廓。   苏冶在床上坐起,卷到胸口的衬衫自动滑落下来。   只是刚遮掩住主人的漂亮的身体,就被苏冶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脱掉,赤着脚走进主卧的衣帽间。   衣帽间里有一整面镶嵌在墙上的镜子,苏冶睡意未消,随意瞥了一眼,打开衣柜。   镜子里一大片雪白,身形高挑,清瘦但不消瘦,皮肤匀净白皙,肩宽腰窄,宽松的阔腿睡裤挂在腰上,露出一点隐约人鱼线,裤脚柔软堆叠,盖住脚后跟和一点脚背。   一头颜色浅淡但柔顺的头发睡得微乱,倾泻下来,乖顺地顺着肩膀,微微遮盖住漂亮又挺拔的上半身。   苏冶一向对自己的外形没有太大感触,平常经常听别人夸自己漂亮,他理智里也知道自己外貌算是比较优越,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特别感想。   他没有欣赏自己的习惯,一眼看过去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都差不多。   硬要说的话,他很喜欢自己的长发,漂亮又实用。   苏冶手指扫过一排衣服,拿不准要穿哪件。   他回国带的衣服并不多,大部分衣物还是苏岚帮他提前购置好的。   他母亲苏韵和小姨苏岚出身中产家庭,审美和素养都在线,尤其是苏岚还是从事娱乐行业,在这方面眼光更是独到。   衣柜里,一边是他喜欢的纯白浅米燕麦淡灰之类的颜色,温暖又柔软。另一边则要丰富许多,有不少颜色浓郁又十分吸睛的设计师款时装。   苏冶目光扫过几件黑色系的衬衫时,目光顿了顿。   这个款式,应该很适合——   他目光挪开,伸手捞了一件纯白色的贴身高领薄绒衫,一条黑灰色高腰西装面料的长裤。   苏冶套上羊绒衫,轻薄贴身的面料在挺括高腰下装的衬托下,将他的腰反衬得更窄,和被高领包裹的脖颈形成了一个让人呼吸发紧的对比。   苏冶犹豫了一会儿,正在想要不要还是换一件宽松软和的衣服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他立刻松开勾着衣领的手指,拿过手机。   是苏岚的消息。   苏冶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胸口小幅度起伏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   他的微信联系人就这么些,有谁没谁,他自己心里应该有个数,别总无端联想。   [苏岚]:小冶,你起床了吗?   苏冶打字回复,“刚起。”   苏岚直接一个语音弹了过来。   “小冶,你几天没出门了?”   苏冶抿了抿唇,下意识挺直后背,有点心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嗯...就这几天。”   苏岚在那头叹了口气。   “虽然你是公众人物,确实不方便经常出去晃悠,但也不能总关在家里呀。好不容易回国,偶尔也要出去走走,一直在家里会闷坏的。”   苏冶小声道:“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苏岚沉默了一会儿,“小冶,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办公室里的苏岚把手上一本剧本放在一旁,认真地问出苏冶这个问题。   其实她在意这件事很久了,只是一开始苏冶刚回来,和外甥久别重逢来不及提这些。后来苏冶进节目组拍摄综艺,自然也没有功夫聊这个。   终于等到这阵子比较空闲,苏岚想认真地和苏冶聊一聊。   她感觉苏冶整个人都是飘的,不是那种飘飘然的飘,而是漫无目的又茫然的飘,像天边的浮云,哪边吹一阵风,他就顺着往哪儿挪一点。   这种状态让苏岚觉得很不安。   苏冶的状态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这种情况长久下去,她觉得不是个事。   更何况苏冶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苏冶经历过普通人没办法想象的事,苏岚一直觉得苏冶到现在没有出现过什么心理问题,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她现在不太确定了。   如果苏冶一直是一个摸不清的状态,还不如干脆出点心理问题,起码问题暴露出来就有下手的方向。   苏冶回来到现在,她最开始问过苏冶一次,苏冶给的回答是“答应了妈妈在电视上看见自己”。   听起来很合理,但却一点儿都没有他自己本人的意志。   上娃综也是,苏岚给他安排了工作,苏冶就应下,甚至不多问一句嘉宾好不好相处,也压根就没什么顾虑。   很无所谓,没什么执着的状态。   Oril的二代门面舒灵也在那个节目,苏冶去上,注定是会引起争议和冲突的,苏岚那时已经做好给苏冶另找工作行程的准备。   谁知道苏冶直接答应下来,压根没有多想过这些。   苏岚越想越不舒服。   这种状态,她只在一种人身上见到过。   已经不抱希望的人,知道一切束手无策,自己没有再努力的必要,看开了一切,不再有任何执着与目标。   当然,苏冶的情况她最清楚,虽然身体不好,但重症是没有的事。   所以就更让人心慌意乱了。   电话那头,苏岚问出这句话后,里面就一直在沉默。   苏岚很有耐心,并没有催促,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苏冶的回答。   半晌,声音传出。   苏冶的声音很好听,在音质一般的通话状态中也很抓人耳朵,带着平静的空泛。   “小姨,我不知道。”   苏岚听得很难过。   她不希望苏冶这样,哪怕苏冶展现出一点点不同的执念,她都会放心很多。   苏岚想到《小怪物们!》那期给幼崽准备惊喜的秘密任务,那时的苏冶第一次看起来有些不同,有了一点目标。   “小冶,你之前准备给屿屿的那个惊喜是什么样子的,能和小姨说说吗?”   苏岚想,她可以再安排一次,让苏冶开心一点。   电话那头默然了一会儿,“没能送出去,我有点说不上来。”   苏冶想,惊喜是要送出去,并且对方收到,那样才叫惊喜。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这份惊喜是什么样子。   苏岚回想起直播里自己的漂亮外甥蹲在沙滩边上,仰头听身边王PD说天气不好时的样子,心疼得直抽抽。   “没事啊小冶,你和屿屿关系不是很好吗,节目结束了也可以把屿屿约出来玩呀,你试着联系一下看看?”   “哦哦...”苏冶应了一下。   过后苏岚听见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样不会打扰到他吗?”   苏岚笑了起来,“那个年纪的小孩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正好是只知道玩的年纪。”   苏冶思忖着。   正当苏岚心想这样是不是钓不住他的时候,忽然听见苏冶轻轻地开口。   “小姨,南市有什么好玩的游乐园吗?”   苏岚打了个响指,“当然有啦!市区内就有好几个,小冶你居然不知道——”   说到一半,苏岚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声拐了个弯。   苏冶当然不知道了,他小时候哪有能去游乐园的机会。   “——我叫沈萌挑几个跟你说,你和屿屿约好时间就可以去玩。”   苏冶道:“好,谢谢小姨。”   苏岚见苏冶有了点兴趣,稍微放下了心,提起另外一茬事。   “对了,我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演戏,我这儿接到一个古装电影的剧本,还在试镜阶段,小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   苏冶在娃综的热度下回了波温,正是打蛇随棍上的时候,有试镜机会当然要多多益善。   “导演是季茹,小冶你应该听说过,这位季导以前是拍人文电影出名的,非常厉害,国内外得奖无数。这次是看准相关题材市场红火,想下来试试水,不然她的剧本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到的。”   苏冶仔细听着。   季茹,这个名字他熟悉。   这位导演是国内文坛知名文豪的女儿,与父亲不同,季茹更比起文字更喜欢影像,处女作是一部小众文艺电影,刚出道就在国外拿了分量不轻的奖项。   后来的季茹从浪漫文艺里跳脱出来,开始慢慢涉及现实向题材。情感纤细又震撼人心是她的作品最广为人知的特点,一步一步奠定了她在影坛内的地位。   苏冶在国外的时候陪苏韵看过不少季茹的作品,每次苏韵都会掉很多眼泪。   苏冶一顿,“试镜是什么时间?”   苏岚回答:“已经开始了,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准备好明天就可以去试试,我把剧本发给你。”   苏冶道了声好。   挂掉电话,他拿着平板去客厅,习惯性窝在沙发里,打开苏岚发过来的剧本大致看了一遍。   季茹会屈尊降贵拍这种题材,苏冶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不同题材的圈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很多电影圈里的大腕一般是看不太上的。   苏冶打开文件,剧名就非常有韵味,叫《腹中书》   欲知心中事,看取腹中书。   苏冶心中几乎下意识默出了李季兰的这句诗。   热烈且难以自持的单相思,怀揣着一点隐秘大胆的心绪,委婉含蓄地将这份感情藏在了诗句中。   他心中忍不住一动。   季兰是这位诗人的字,诗人本名叫李冶,和他同一个字。   很微妙的巧合,苏冶手指滑动屏幕,翻页继续看着。   单看《腹中书》这个剧名,苏冶猜不太出来是什么内容,只猜测大概会有一点虐心成分在。   他一看就看了整整三个小时。   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十一点过,苏冶这才伸了个懒腰,脖颈酸痛,情绪仍旧停留在剧本内容上,久久无法回神。   要苏冶来找个关键字总结的话,这个剧本就四个字。   恨海情天。   说是古偶戏,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走爱情路线,外加一个主线剧情的传统结构,没想到《腹中书》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男主宫廷权谋复仇剧。   男主的名字叫宋承玉,是个不受宠皇子,幼年时期遭人陷害被流放至边陲属地,弱冠后归来,一路复仇后终于坐上皇位。   最令苏冶迷惑的是,他从头看到尾,压根就没看到有女主角的影子。   和男主宋承玉感情戏最多的,竟然是这个剧的头号反派,男主宋承玉的宿敌,他的孪生皇兄宋承芷。   从头到尾,高光情感纠扯点始终集中在这一对孪生皇子身上。   两兄弟幼年时期的人设是没爹疼没妈爱的可怜小孩,相依为命,直到宋承玉被陷害流放。   而陷害他的人偏偏是相依为命的哥哥宋承芷。   宋承芷借此得到了皇帝的关注,一路爬上了太子的位置。   等宋承玉杀回皇都时,宋承芷已经黄袍加身,坐在了皇位上。   苏冶细看下来,发现这两个角色的对手戏不是一般的多,而且...非常的怪。   双方似乎都对彼此有强烈执着,恨意杂糅情意,对手戏张力十足。   苏冶看完后,心里就一个想法。   ...好厉害啊。   苏岚在邮件里大致说明了一下,正在试镜的角色就是这位反派宋承芷。至于男主宋承玉,季茹那边放出的口风是已有心仪演员,不会对外试镜。   [苏岚]:怎么样,感兴趣吗,要不要去试试?   苏冶有些犹豫。   这个剧情非常吸引人,不然他也不会一口气看到中午,但他不确定自己专业素养能否胜任。   之前在团的时候,他们上过很多演技课程,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但想起刚才苏岚电话里担忧的声音,苏冶低头回复。   [Y]:我想去试试。   苏冶不想让苏岚太过担心他,苏岚本来工作就忙,再挂心着他会很累。   就去试一下吧,让苏岚放心些,正好也可以学习一下,就算是陪跑也不亏。   苏岚马上表示会让沈萌安排。   苏冶放下手机,按了按微胀的太阳穴。   他忽然想起刚才苏岚说过的游乐园的事,原本没什么波动的眼中泛起一点点光。   只是刚拿起手机,苏冶又反应过来他没有崽崽的联系方式。   ......他真的太迷糊了。   一起呆了一周,竟然没想到要问问崽崽的联系方式,他记得崽崽好像是有微信的。   苏冶想了一下,给沈萌发了个消息。   沈萌收到消息时正在吃午饭,看到后立刻微信上找到小杨。   [沈萌]:杨哥,苏冶哥想问问屿屿的联系方式,方便给一下吗?   沈萌看到聊天框上方立刻亮起“正在输入中”,时常时短,反反复复。   沈萌:?   [沈萌]:是不方便吗杨哥?   [小杨小杨富甲一方]:不是!   这句不是发得非常神速,隔着手机屏幕沈萌都能感受到那个感叹号的力度。   她懵了一下,不方便其实也很正常,但小杨哥这火急火燎的否认是什么情况?   好像生怕他们以为屿屿不愿意一样。   小杨现在就是头痛,很头痛,非常头痛。   他给沈萌回了个稍等,立刻给席玙拨了个电话。   拨号声响了一阵才被接起,电话里有很明显的水声。   小杨酝酿着开口,没话找话,“洗澡呢哥?”   电话接起后,过了会儿才有说话声,声音特别冷,“你是弱智?”   席玙将湿淋淋的刘海随手撩起,踩着台阶走出泳池,抓了条松软的毛巾按在头上擦了擦。   黑发沾湿后隐约带着点深沉的光泽,浸了水有了些重量,发梢微翘,凌乱搭在席玙的脸侧,阴郁又俊美。   他拿过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什么事,说。”   小杨说完刚才那句话,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洗澡,洗澡的时候能接电话么!他这句话确实说的是真弱智!   小杨反应过来席玙多半是在游泳。   这是席家的家庭医生给的建议,因为席玙情绪起伏比较大,又经常失眠,所以建议他可以通过游泳来放松身心。   后来就变成了席玙的习惯,据小杨所知,只要席玙开始有点焦躁,就会下去游几圈。   “哥,苏老师的助理问能不能要屿屿的联系方式。”   小杨叹了口气。   这叫他怎么说?   总不能给人家小姑娘来一句“哈哈哈哈其实我们哥早就加上苏老师了,没想到吧!”   席玙扬起的脖颈喉咙微动,闻言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要我联系方式?为什么?”   联系方式无所谓,他比较好奇苏冶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娃综结束一周了,现在才想到联络他?   小杨赶紧道:“哥你稍等,我问问看。”   小杨通着电话给沈萌发消息。   沈萌应该正在等他回话,消息回复的很快。   [沈萌]:好像是苏冶哥想抽空约屿屿出去玩哦。”   小杨整个人麻了。   这事该怎么办?   苏老师,您可爱又贴心的崽崽屿屿已经不在了。   只有一个加大号崽崽,您看行吗?   小杨把沈萌的回答告知席玙。   安静半晌,他听见电话里轻轻“啧”了一声。   小杨更麻了,“哥,你该不会在想能不能变回去吧?”   席玙平静笑了一下,“小杨,你最近很讨巧啊。”   小杨把大长脸一收,哪怕隔着手机也摆出花一样的笑脸。   “你和那位助理说,屿屿去国外探亲了,最近不在国内。”   小杨松了口气,“好的好的。”   席玙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出神。   细小的水珠顺着他未干的头发,一滴滴流淌过他的脖颈,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打湿一片。   他出声,“苏冶那边最近有什么行程么?”   电话那边的小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女声先传了过来。   “你自己不知道问啊,二臂!”   席玙拧了下眉毛,“小杨,你现在在席袅那边?”   小杨小声道:“对,姐说有工作安排,让我先过来开个短会。”   “什么工作安排?”   小杨扭头看了下办公桌那边。   午休时间,席袅翘着腿,手里端着一盒沙拉,另一边摆着一本剧本,上面标了三个大字,《腹中书》。   正好见小杨看了过来,席袅指指那本剧本,示意小杨提一嘴。   小杨对着电话,“姐这里接到了个剧本,导演对哥很感兴趣,想邀请哥参演男主角。”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我不演戏。”   小杨心里又叹了口气。   就知道是这样。   席玙出道到现在,抛开音乐MV和杂志短片,影视作品几乎为零。倒是上过不少课程,不过本人对演戏好像不太感兴趣。   “姐说这个剧本很不错,让哥你考虑考——”   “我说了,我不演戏。”   小杨看向席袅,摇了摇头。   席袅勾勾手指,“电话拿来,我跟他说。”   席玙正想挂电话,忽然听见席袅的声音响起。   很友善的废话式慰问,“吃了没?”   席玙眼皮子动了动,压根就没回话。   席袅继续开口,“这个剧本是季茹阿姨的,她第一次涉足这种题材,觉得男主角非常适合你,想让你来出演。”   都是在文艺界工作的,季家和席家的关系非常不错,季茹和席袅席玙的妈妈更是一块长大的好闺蜜。   既然是长辈的请求,席玙说话自然不会那么不客气。   他语气放平了一些,“我没有接触过戏剧,季阿姨的第一部 剧应该能找到更专业的演员。”   席袅“啧”了一声,“真不考虑考虑啊?这可是季阿姨,小时候经常来看我们,你忍心?”   席玙其实并不喜欢和人拉锯式的交谈,会让他控制不住的不耐烦。   他压下自己不稳定的情绪,“既然是季阿姨的第一部 剧,我更不能随意接下这大梁,如果演砸了的话对季阿姨的名声也有影响。”   席袅又咂了下舌,“这倒也是...我和季阿姨说说看吧。”   她随手打开季茹发过来的文档,随便划拉一下,叹了口气。   “这男二试镜的履历书多得不得了,都拼命想搭上季阿姨这条船,男主角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真是干的干死,涝的涝死...”   “挂了。”   席玙手机已经从耳边移开,手指按在了结束通话的按键上。   席袅倒也没在意,反正话也说完了,只是她正在看试镜名单,没拿开手机而已。   她鼠标往下,划过一串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忽然目光定住。   [曜天传媒苏冶]   席袅惊讶的同时,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丝的无语。   办公室,名单,熟悉的二字姓名。   梅开二度是吧?   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   席袅一边内心吐槽,一边不自觉念出了声,“苏冶?”   耳边的通话声在她自言自语的同时变成了挂断的忙音,席袅随手搁下,准备仔细看看苏冶的履历书。   只是她手刚挪开,刚刚熄屏的手机忽然又亮起。   来电显示上标注着“恋爱脑”。   “......”席袅看了一眼,重新接起,“喂?”   电话里传来很冷静的声音,“你刚才说谁来着?”   服了。   席袅沉默三秒,“你们恋爱脑是真的牛逼。”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演戏。”   -   我爱你们! 第057章 臆想(一更)   苏冶歪倒在沙发上看着沈萌发来的消息。   [沈萌]:哥,屿屿去国外探亲了,说是这阵子不在国内qaq   [沈萌]:没关系的哥!正好明天有试镜, 忙完等屿屿回来再一起出去玩!   苏冶手指划了划, 视线始终停留在沈萌的这两条消息,漂亮的脸上紧张与期待慢慢褪去,变成温和但平淡的浅浅笑容。   [Y]:嗯嗯,没事的。   苏冶一边回消息,一边伸手摸到身旁的平板,屏幕上是南城本地一些很受小孩子欢迎的游乐园游玩攻略。   他看了一会儿,退出网页,随手把平板放在一边。   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苏冶准备点个外卖,刚切进外卖软件又想起苏岚上午嘱咐过的话。   苏冶想了想,坐起来绑好头发,准备拒绝一次外卖,久违地出去一趟,随便在附近买点吃的当作午饭,   身上的衣服不需要再换,苏冶拿了件绒面的短外套穿上就出了门,走到电梯前看见金属门的镜面, 摸摸脸回去重新拿了副墨镜和帽子再出来。   经过小区落下的绿植园时,有一位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走过,和苏冶擦肩而过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苏冶把帽子压低了些,低头走过。   苏岚这个房子的小区周边设施很齐全, 隔壁就是一个大商圈。不过碍于苏冶现在也算翻红了一波的原因, 他不敢往人流量多的地方走。   虽说出来走一趟, 不过活动范围也就仅限于小区外环而已。   墨镜后的那双漂亮柔潋的眼睛无奈地轻弯了一下。   苏冶食欲一般,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手工咖啡店打包了一份三明治和摩卡。   “好的,请问客人您贵姓?”   苏冶直接在小票上写了个“苏”。   工作日的中午,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写字楼,咖啡店里几乎没什么人。阳光从玻璃墙外映进来,十分惬意放松。   苏冶望着那些在阳光中起伏的细小灰尘,心里想到的是海岛岸边的那栋梦幻的玻璃景观房。   他喝醉的那天,空气中好像也漂浮着这样的闪闪发光的尘埃。   “您的小——哎?”   店员转身一看,发现刚才站在柜台前那位身材高挑的长发帅哥已经单手抱着纸袋走出店外,似乎是忘记了还有小票这么回事。   店员有些可惜,倒不是小票的缘故,主要是想多看眼帅哥。   长发帅哥,声音还那么温柔好听,但内里又感觉有些冷淡疏离,这反差谁不爱啊!   店员把小票随手放在一旁,往店外眺望了一眼。   长发帅哥的身影已经移动到长街拐角处,走路速度不快不慢,颜色浅淡的头发在阳光中变成粼粼流金色,随着步伐在身后微微晃动。   可惜戴了帽子和墨镜,看不见脸。   店员有些遗憾地回忆着那下半张脸,下颌线清晰流畅,鼻梁挺直精致,就是双唇颜色有些淡,看起来像没休息好似的。   不过却并不显得萎靡,在阳光下反倒多出一种冰晶似的破碎美感。   啊啊啊好想看看正脸是什么样啊!   声音有点耳熟,说不定以前在店里见过呢!   腿好直好长啊,穿着直筒裤和短靴好有禁欲感——   “呃,您好?”   店内不知何时又走进一位男性客人,站在柜台前挥了挥手,见值班的店员好像没反应似的一直盯着外面,只好清了清嗓子出声。   店员看见那位长发帅哥在即将要走过拐角的时候,高挑的身形忽然大幅度晃了一下,流金似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开一瞬。   “哎...!小心!东西别掉了...!”   小姑娘忍不住担忧地自言自语。   还好,帅哥手里端着的咖啡和纸袋里的三明治没有掉出来,店员看见苏冶站稳后往旁边绕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一个大红色的消防栓露了出来。   “......”店员努力憋着笑。   没想到还是个笨蛋美人捏。   是多心不在焉才会这样,路口那么大一个膝盖高的消防栓,居然直接撞了上去。   站在柜台前的男人听见店员姑娘的轻呼后,也跟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街边一排闪闪发亮的橱窗前只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红得扎眼。   小杨忍无可忍地回头,声音大了一些,“那个!不好意思,请问现在可以点餐吗?”   店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摆出笑容,“不好意思客人,您请说。”   小杨按着席玙的口味,点了杯冰美式。   店员大概是有些尴尬,出餐速度很快,小杨看了眼手机的功夫咖啡就已经打包好放在柜台上了。   “谢谢。”小杨点了点头,付完钱后习惯性摸过小票,看也没看就放在纸袋里。   ...   阳光很明亮,但不会像夏天那么刺眼,苏冶漫步在街边,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小姨说的对,是应该出来走走,虽然只是在周边转了一圈,但情绪也放松了不少。   手里的三明治都变得诱人起来。   路过一家花店,苏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之前在节目组呆了一周,沈萌和他初次见面时带的花束早就枯萎,被苏岚处理掉了,现在卧室门廊上的那个花瓶空荡荡的。   苏冶在家的时候没感觉出有什么,路过门外繁花簇锦的花店后,忽然就觉得单一个花瓶摆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孤单。   他推开门,门铃作响。   店主是个看起来很知性的女性,见到有人进店后起身说了句欢迎光临。   苏冶站在花店内,有点迷茫。   这家店装修的很有韵味,门窗玻璃都是彩绘花窗,在地上透出一团团万华镜似的光影,满室花香扑鼻。   “客人是要买给朋友还是买给自己呢?”   苏冶笑了一下,“给自己,有什么室内插花的推荐吗?”   店主很周到地推荐了很多种保鲜期久的鲜切花。   苏冶听着,视线忽然被窗边木架上的一大簇紫丁香所吸引。   店主眼力见很好,“客人是喜欢丁香?”   苏冶点头,“花看起来很新鲜,是今天刚送过来的吗?”   店主点头,“是的,不过丁香可能不太适合做鲜切花,保鲜期会短一些,客人最好考虑一下哦。”   “就这个吧。”   苏冶手指碰了碰紫丁香细小的花瓣,闻到了馥郁的香气。   真漂亮,他心里想。   如果没有看到这一大簇花的话,苏冶可能会犹犹豫豫地选很久,最后在店主的推荐下带一束中规中矩的花回家。   但是他看到了,其他的选择立刻变得微不足道。   店主见苏冶语气很肯定,立刻麻利地开始动手包花,顺便闲聊起来。   “客人会选这花真的蛮意外的,丁香一般都是拿来做点缀,直接当主花买走的真的很少。”   苏冶心情很好,闻言轻快地开口,“买这种花的人很少吗?”   店主笑着点头,“几乎没什么人买,以前我们这里压根就不进丁香。”   苏冶有些好奇起来,以前不进,但现在又有这么大一簇在这里。   “那现在是...?”   店主拿过一扎深蓝色和深紫色的缎带,灵活地绑出一个漂亮的结。   “我们这里有位长期订这种花的常客。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那位客人第一次来的时候进店什么都不看,开口就问有没有紫丁香呢。”   “是吗。”听起来是位很有个性的客人,苏冶想象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总的来说,我们店紫丁香的销路还是很小众的。这么多年了,基本只有那一家客人一直会订,所以我们平时进的也不多。”   苏冶环视了一圈店内,有些意外,“这家店很多年了吗,看起来还蛮新的。”   店主笑道:“五年啦,说不上长但也不短了。”   五年。   苏冶听见这个数字,抱着纸袋的手指不自觉动弹了一下,在牛皮纸袋上捏出一个皱巴巴的凹痕。   他在心里苦笑,是那种没道理的吸引力法则吗,回国后总是遇到各种各样巧合过分的细节,处处提醒着他过去的事情。   “包好啦,给。”店主把花束递给他,“说起来买紫丁香的,这个月除了那位常客外您还是第一位。”   苏冶低头准备付钱,“这样吗。”   店主点头,“还有就是上个月一位圆脸的可爱小姑娘了。”   苏冶一听,心里猜测店主说的小姑娘搞不好就是自己的助理沈萌。   付完款,苏冶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无心随口,还是出于一种隐隐的臆想,开口轻声问了一句,“那位常客,是什么样的人啊?”   问完后,苏冶自己都沉默了一下。   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沈萌说的那种“拼命找粮找代餐”的CP粉。   只不过他可能比较讨人嫌,暗地里揣了些让人看不起的小心思,一边警醒着自己,一边又不断地臆测。   甚至看到一个五岁小孩都会无端联想。   苏冶自己也很讨厌自己这样。   店主转过了身背对着他,看起来像没听到他的话。   苏冶舒了口气,及时打断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说了一句“谢谢”后就转身离开。   门口的铃铛响起的同时,店主正好转身,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是这位...哎?客人?”   她看见苏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橱窗前。   店主懵了一下。   刚才...不是还在问常客是什么样的人吗,怎么走了?   她手里的照片背面朝上,有一个笔迹锋利又随性的二字签名。   听见刚才那位美丽青年的问话,店主本来想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她这小店五年前第一次开业,就幸运地迎来了一位身份不普通的客人。托这位客人的福,当天开业的销售额达到一个远远超出她预期的数字。   店主自己也很惊喜,完全没想过会有大明星光临,当时忍不住问了句可不可以在自己的店门口拍张照。   那可是席玙啊,这条街十家店里九家的歌单里都会有他的歌。   不过大明星私下里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话也少,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进店除开问了一句“有没有紫丁香”外,其余是旁边的助理小哥在交流。   店主已经做好了被回绝的准备,谁知道这位超人气歌手听见她说明天可以送花过来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点头应下。   “还想说给刚才那位问起这事的客人看一看呢。”   店主自言自语了一句,重新把照片挂回了里屋的照片墙上。   照片中,席玙坐在那扇彩绘橱窗旁的长凳上,坐姿闲散,一根手指拉下口罩,视线看向镜头,精致的桃花眼在阳光下微眯。   ...   “哥,没吃午饭呢吧?”   小杨从门厅进来,把咖啡和三明治放在矮几上。   倚在沙发上的席玙正在看席袅送过来的剧本,听见小杨的声音后只抬眼望了一眼,翻了篇页,继续垂眼看着手上厚厚的本子。   “还是吃点吧哥,晚饭可以不吃,午饭不能歇过去啊。”   小杨忍不住腹诽,哥和苏老师在节目上一块的时候明明三餐老实的不得了,甚至买菜任务鸡鸭鱼肉一个不少,结果回来就故态复萌,开始摆烂。   席玙翻到最后,是一份席袅塞的苏冶的履历书。   苏冶淡圈五年,在团时期的活动他基本都知道,席玙重点放在了苏冶的个人经历上。   原本试镜的履历书不会涉及太多演员私生活,这份是他让身边的工作人员自己整理出来的,要详细很多。   在娃综上苏冶的种种反常举动,外加之前被席袅提醒了一嘴,席玙开始注意起苏冶的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往。   如同席袅所说,苏冶的学习经历和工作经历比较简单,公立小初高毕业,考上一所音乐为强项的专业院校,大四实习期被星立挖掘,加入Oril后顺利出道。   席玙的心中缓慢想象着他所不了解的苏冶。   苏冶读小学的年纪比同龄人早一年,21岁本科毕业。   在这之前的苏冶是什么样子的?   小学的苏冶是不是很乖巧,那双狐狸眼应该还没有出落的这么动人,大概会稍圆一些,笑起来的时候才会眼角微扬。   初中的苏冶大概已经抽条了,按现在的身高来看,会是个很清隽的男生,五官上的优越性开始初见端倪。   高中的苏冶已经大致有了现在的模样吧,学音乐的艺体生,而且还是钢琴专业,在校内应该属于有优先择偶权的那类人。   本来长得就好,不出意外是很有人气的男生。   席玙的舌尖久违地顶了顶牙关,磨得轻微疼痛。   他有些烦躁。   席玙突然发现,他在苏冶人生中的分量,也只不过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   说不定苏冶读高中的时候,某个给苏冶递过情书的同学与苏冶在一起的时间都要更久一些。   苏冶那么打眼,递过情书的人搞不好能排成一个队,不知道会是多少人记忆里闪闪发光的初恋。   苏冶说不定也有自己的初恋。   这也很正常,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没人敢肯定苏冶会不会和身边的哪个人看对眼过。   这真的很正常,席玙面无表情,“唰”地翻过一页,垂眼,看见一张小小的证件照。   是苏冶高中时代的学生证照片。   上面的苏冶留着稍长的黑色短发,眉眼清隽,还没有完全张开,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精致感,与现在大不相同。   照片上的苏冶微微笑着,有些青涩。   席玙开始无端发散思绪。   苏冶那头漂亮的长发是什么时候开始留的呢?   公立学校管得严,即使是艺体生也不太可能留长发,大概是大学的时候开始留长的吧?   那大学之前就是短发。   短发的苏冶平常会是什么样子。   他没见过,光凭一张照片来想象也不够清晰。   发色也是,应该是入团后才染成了浅色,在这之前苏冶应该是黑发。   黑发的苏冶,肤色会衬得更加雪白,长发贴在细腻的皮肤上时,会有无声又动人的东方美感。   席玙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漂浮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生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名为“嫉妒”的情绪。   席玙嫉妒所有参与过他不知道的苏冶过去的人。   他那时候在哪里来着?   席玙小学在国内就读,初中高中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又考了回来。   苏冶在床上映着月色入睡的时候,他正坐在餐桌前映着阳光准备吃早餐。   想得太多,席玙抽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强行制止住这些散漫的思维,重新集中起注意力在苏冶的履历书上。   家庭关系一栏,注明了父母离异。   席玙知道苏岚是苏冶的小姨,既然苏冶随母姓,大概是和母亲一起生活长大的。   离异这件事情以前席玙在团的时候就听苏冶说过,现在单亲家庭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团里老幺江从风也是单亲家庭出身。   当时大家多慰问了几句,也没有多聊,毕竟这涉及他人隐私,也不是什么多么愉快的事。   翻到最后,席玙没再看到什么特别的信息,尤其是有关苏冶脑后那条长疤的事情。   太干净了。   他随手放在一旁。   苏冶基本从来不提家庭的事情,席玙看得出来,也就没有主动提起问过。唯一能看出的是苏冶的小姨苏岚出身不差,苏冶的外公家的资产应该在中产或以上。   但在苏冶身上却看不出来这些,在团的那段日子,苏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和江从风差不多,不至于节俭,但消费水平也不会多高。   席玙稍微有了些猜测。   苏冶的个人经历里,应该有一些被抹去的,不能够放在明面上提及的事情。   “哥,咖啡。”小杨看见席玙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指了指。   席玙这才把纸袋捞过来,伸手把咖啡杯拿出,不小心把小票也一并带了出来。   小票轻飘飘落在他腿上,席玙随手捡起,看了一眼。   上面圆珠笔写着一个“苏”字,字体很熟悉,微斜偏瘦的字迹。   席玙刚才还没什么眼神的视线忽然定住,手指夹着那张小票,视线尖利地扫过小票上的备注时间。   11:23:06   十几分钟前。   席玙抬头,一下子盯住了小杨。   一旁的小杨看见席玙拿出小票后忽然安静下来,正奇怪地凑过来看。   “咋啦哥,这小票有什么不——”   小杨一晃眼,看见席玙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声地盯着自己,吓得差点心肺停止。   ???   小杨再次战战兢兢地低头。   看见那个字体干净利落的“苏”字。   “......”小杨眼神惊恐起来,“应该是我拿错小票了,这只是一个巧合啊哥!”   小杨没见过,也不认识苏冶的字迹。只是席玙多年情绪不安定的辉煌历史还停留在他的记忆里,导致他现在看到和“苏”相关的东西,仍然会下意识紧张。   紧张过后,小杨才慢慢想起今非昔比,不至于,苏老师已经回来了。   他们哥现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冲去找苏老师!   小杨想通,松了口气,委婉暗示道:“哥,咱们全国姓苏的大概有六百多万人——”   “在哪家店买的?”   席玙直接截断了小杨的话,视线又回到了那张小票上。   小杨回答,“啊?就咱们这隔壁的隔壁那条街啊。”   看来他们哥很中意这家店的口味。   小杨喜滋滋地扫过席玙压根就没碰的三明治和咖啡,再接再厉,“那家店离哥这还挺近,哥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再...”   小杨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他看见席玙捏着那张小票看了一会儿后,拿过沙发上的一本书,夹在了书里。   “...我再帮哥买。”   卧槽,不至于吧。   席哥现在是发展到只要和苏老师沾点边,连张不知道是谁的小票都要收藏起来的程度了吗?   真是...太恐怖了。   震撼小杨一万年。   ...   上午8:30,沈萌准时来到苏冶这边报到。   “苏冶哥,你准备好了吗,咱们收拾收拾现在过去的话时间正好,苏岚姐说还可以和导演编剧们打个招呼。”   苏冶手里拿着两件衣服,有点犹豫。   苏岚昨天给他发了消息,意思大概是去试镜可以挑套设计款的衣服去,给导演和编剧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心机也是必要的。   “嗯...小萌,你觉得哪套衣服会比较合适一点?”   苏冶听取了苏岚的建议,这次放弃了柔软又浅淡的穿衣风格,挑了两套以前在团上活动时才会选的衣服。   沈萌看了看,帮苏冶选了其中一件。   是件纯黑色不规则剪裁的高领衬衫,版型挺括,一排莫桑白钻的纽扣从紧贴脖颈领口的左侧一直延伸到右腰侧,很好地点缀了整件设计,不至于显得太过素净。   立襟看起来有些宗教味,但又因为贴身,再加上那排从头到尾斜下来的扣子,平白无故多了点禁欲感。   “这个扣子是能打开的吗?”沈萌有点好奇,伸手解了几颗,顺便帮苏冶把衣架取下来。   高领领口立刻斜敞开来。   沈萌很小声地“啊”了一声,心里忍不住一跳。   真是...   真是太性感了啊啊啊啊!   “就这件吧苏冶哥!”   苏冶有点选择困难症,听见沈萌的建议后应了声好,回卧室换上后出来。   “苏冶哥,你的腰腹条件真的好好啊。”沈萌颇为羡慕地在苏冶穿上大衣前抓紧看了一眼。   整件衬衫包裹着苏冶挺拔的上半身,最后一颗纽扣停留在腰弯处,勾勒出又窄又紧致的腰身。   苏冶很温柔地笑,“女孩子还是健康一点会比较好哦。”   清早路况比较宽松,试镜地点在本地的一处酒店。   沈萌把车挺好,两个人下来时,发现侧门已经乌压压站了一大堆提着杂七杂八东西的经纪人们。   “哇.....”   严格来说,苏冶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知名导演的试镜现场,不禁有些被这个场面震撼到。   艺人进出口在另外一侧,内里设有专门的休息室。   沈萌先把苏冶带了过去,“苏冶哥你稍等我一会儿哦,我去交履历表,顺便拿号码牌。”   “好。”苏冶点点头。   有季茹导演的名声在外,来试镜宋承芷这个角色的艺人们比苏冶想象的还要多。   其实试镜正式开始是十点,现在才九点过一刻,他以为他和沈萌来的已经算早了,但前面一些的几个休息室里已经堆了不少艺人在等候。   苏冶所在的这间休息室人要少很多,只有四五个人,看见苏冶进来大家互相客套打了声招呼。   苏冶坐下,旁边一位面容干净清秀的年轻男生过来搭话。   “我之前也在看小怪物们,苏老师和屿屿那组真的太有意思了!”   苏冶赶紧摆手,“直接叫我苏冶就好。”   他淡圈五年,目光所见基本都是陌生面孔,旁边这位艺人他也并不熟悉。   好在对方情商很高,伸出一只手,“我叫安乐,青禾娱乐的练习生。”   苏冶笑着记下。   安乐性格很开朗,带动整间休息室的艺人都互相攀谈起来。   “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休息室外,忽然隐隐传来沈萌略带怒气的声音。   安乐的声音止住,休息室内的人都对望了一眼。   苏冶起身出去,看见沈萌正在和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对峙着。   “号码牌都是谁先来谁领,凭什么擅自压别人的履历书?!”   安乐的声音在苏冶身后响起,“好像是舒灵哥那边的黄经纪人哎。”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后面还有一章哦! 第058章 试镜(二更)   (双更, 前面还有一章哦)   自己的助理有事情,苏冶做不到缩在休息室里无动于衷。   只是听见安乐的那句话后,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多看了一眼沈萌旁边的那个男人。   舒灵的经纪人?舒灵也来面试这个角色?   苏冶倒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舒灵是大势爱豆,出演的偶像剧不少。有季茹这么个金字招牌在这里,不来是不可能的事。   沈萌手里握着手机,小姑娘一张可爱的圆脸气得绯红。   休息室内的其他艺人面面相觑,苏冶走过去,看见自己的履历书还在沈萌的挎包里,似乎还没有交。   苏冶一只手搭在沈萌肩膀上,“小萌, 怎么了?”   沈萌嘴里酝酿的下一句还没说出口,听见苏冶的声音,稳了稳自己的怒意,“没事苏冶哥,你在休息室里等着就好啦。”   娱乐圈里鸡皮蒜毛的口角之争并不少,这些本来就是助理该操心的事,沈萌不想让正主苏冶也下场卷进来,怪掉份的。   苏冶搭在沈萌肩膀上的手并没有挪开,反而轻轻拍了拍。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 “您好,请问您和我家助理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沈萌到底年纪还小,听见后又恶狠狠地看了眼对方,小声和苏冶解释, “我刚才去交哥的履历书, 结果黄经纪人反手就把哥的履历书压在下面, 把哥的试镜时间压得很晚。”   这场试镜艺人本来就很多,时间推得越晚,留给评审的印象就越稀薄。   如果在这之前已经出现了让评审耳目一新的艺人的话,对后面来的艺人的关注度就会大大降低,外加评选也很费精力和心神,可以说排得越后面越危险。   苏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眉头微蹙。   “哦,你就是苏冶?”面前的男人忽然开口,脸上带笑,但眼神里明晃晃地上下打量着。   先不说这个眼神礼不礼貌,光这个问话方式,其实就已经有些侮辱人了。   沈萌本来就火气未消,听见这话更是气得手指捏得咔吧响,但因为有苏冶在身边,她忍住脾气没有说什么。   休息室里的安乐和几个艺人们探头探脑看着,往里一些的休息室也有不少艺人悄悄看热闹。   “哇...苏冶和舒灵的经纪人啊,老对家了。”   “黄哥那么和善的人,见到苏冶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哎。”   “那肯定啊,自家艺人进团补位,结果被遛了几个月散团,始作俑者就在面前,谁看得惯啊。”   “话说舒灵也要试这个角色?那我们岂不是都陪跑?”   “刚才我助理说看到黄哥跟剧组老师打招呼,聊得还挺开心。”   黄吴吉就像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似的,又操着前辈的语气再度开口。   “虽然只是个试镜,不过也能学到不少现场才能接触到的东西,将来有机会演戏的话也会派上用处,苏冶老师加油啊。”   旁边休息室里的安乐小声道:“这口气听着像笃定苏老师过不了一面似的。”   一旁的艺人撇了下嘴,“苏冶没什么演戏经验吧,估计够呛。”   苏冶按了按激动的沈萌,对黄吴吉笑了一下,“谢谢您的建议。”   苏冶内心其实并没有觉得黄吴吉说得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借着综艺小幅度翻红了一下,在演戏方面基本没有核心竞争力。   他自己也认为他没什么希望,原本也是本着学习和让苏岚放心的想法过来的。黄吴吉这些暗含挑衅的话,并没有给他的情绪造成什么起伏。   但他怎么想归他的事,不代表能让别人欺负到自己助理头上来。   苏冶柔和一笑,漂亮的眼睛轻眯微弯,一点光线洒进去,琥珀色的眼眸里笑不达眼底。   他看着黄吴吉开口,“的确学到了很多,比如艺人经纪人竟然也可以私下压他人履历书,除了现场外确实很难遇到这种事。”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黄吴吉脸上的笑容裂开,看着苏冶没什么笑意的眼睛,一时半会儿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很久没有被谁当面这么直白地阴阳怪气过了。   苏冶身材高挑,黄吴吉身高则要逊色很多,站在苏冶面前还得抬个头才能对上苏冶的目光,无形之间气场一下子矮了一截。   平心而论,苏冶这张脸真的很漂亮。   而这样的人冷起来睨着人时,那份漂亮则变成了一种凌厉的寒凉。   黄吴吉嘴唇动着,硬是哽着出不了声没出声,活像犯了高血压一样。   “......噗。”   旁边休息室里的安乐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之后又赶紧往里头缩了缩,低着头假装无事发生。   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第一次看见那位黄经纪人被当面怼得哑口无言。   苏冶没有多看黄吴吉,说完后打招呼般点了点头,带着沈萌往交履历书的会场那边走。   苏冶身影消失后,黄吴吉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扫视了一圈。   苏冶的前东家,舒灵现在所在的经纪公司星立绝对算得上是行业上的龙头,而舒灵又是星立最近主推的新生代偶像之一,没人愿意和黄吴吉对上。   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艺人们立刻挪开目光,直到黄吴吉走后才再度出声。   “太牛了吧苏冶!”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星立的黄哥当面对怼上。”   “勇士,其实我看不惯星立的人横行霸道很久了。”   “苏老师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挺刚的!”   “哇哦...苏老师,yyds!”   会场门口,沈萌低头认错,“对不起哥,都是我太冲动了,要是我圆滑一点......”   试镜之前就引发冲突,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能避则避。   苏冶又拍了拍她肩膀,“不怪你,换谁都会生气的。”   沈萌点点头,知道这种事情躲不开。一味忍让反而会让别人觉得好欺负,更容易被看不起。   “不过哥刚才好帅啊!那个黄哥一直仗着背靠星立,经常欺压其他小公司的人,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还是哥厉害!”   没错,苏冶哥就是这么的美丽,勇敢,果决,毫不做作,不畏强权——   沈萌听见身旁传来苏冶的声音,   “啊?是这样吗?”   苏冶脸上流露出一点意外和浅浅的难为情,融和在笑容里,柔软又温和。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不太了解。”   沈萌刚融化了一半的心冻住了,“......”   那没事了。   “我们去交表吧。”沈萌抽出薄薄的透明资料夹。   负责整理履历表的工作人员确认之后,把吊牌递给沈萌,“苏治老师是吧——”   苏冶皱眉,很罕见地出声打断,“苏冶,两点水冶。”   工作人员愣了下,立刻道歉。   沈萌心里有点意外,苏冶性格温柔,哪怕刚才遇到黄吴吉都没有表现出这样反感的情绪。   沈萌偷偷瞄了眼苏冶。   苏冶的眉头在拧着,但很快松开,恢复平常。   沈萌悄悄在心里记下一笔。   苏冶哥好像很不喜欢被人叫错名字,尤其是叫成“苏治”。   沈萌和苏冶往回走,“不愧是季茹老师的组,手笔好大啊,试镜居然就要做妆发了。”   现代剧倒还好说,古代剧光是假发就要弄很久,更别说现场有这么多人。   一面比较普通,自我介绍后大致让评审老师们看一下形象,一般形象比较符合预期,自身也热度也在线的,会直接给过一面。   评审们的反应大多比较平淡,也不会涉及什么过于尖锐的问题,过一面之后苏冶就去排化妆师,路上遇到了安乐。   “啊,苏老师也过了啊!”   安乐明显也过了一面,比苏冶要早一些,已经做好了妆发,服装倒不用换,试戏的时候披件外衫意思一下就可以。   苏冶点头,发现虽然一面看起来比较普通,但还是筛选下来一大批人,休息室里的人数大幅度减少。   安乐正好没遇到其他能说话的人,在苏冶旁边坐着闲聊。   “我刚才看了一圈,完全看不出来剧组偏向什么样的人设哎...过一面的有那种很英气的长相,也有比较斯文路线的艺人。”   旁边坐着的安乐也是,是个偏可爱风格的娃娃脸,和苏冶天差地别。   苏冶笑着应了一声,“确实看不出外形标准是什么。”   两个人说话间,一直较为安静的一面会场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苏冶和安乐看过去。   刚才刚见过的黄吴吉带着履历书进去,满面笑容地和评审们握了下手,似乎寒暄了几句。   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舒灵。   安乐悄悄瞥了苏冶一眼,没在苏冶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神情,心里大呼牛逼。   苏老师完全不会生气的么?脾气也太好了。   里面那几个人寒暄过后,黄吴吉直接跟着舒灵从通道内走过来。   安乐悄悄撇了下嘴,“不愧是星立,一面直接过,问都不需要多问。”   舒灵正往已经腾出空来的化妆室走,忽然冷不丁看见坐在等候区的苏冶,眼睛一转,直接略过。   “14号,苏冶老师可以来做造型啦——”   安乐推了推苏冶,“苏老师,到你了。”   苏冶收回望着窗外香樟树枝发呆的眼神,打了声招呼后进了化妆室。   造型师看到苏冶后立刻眼睛一亮,“苏冶老师你好,真人比综艺上看着更漂亮哎!”   “谢谢你喔。”苏冶坐下,造型师动作熟练地帮他做造型。   “苏冶老师头发好漂亮,正好也是长发,要不是人设是黑发的话都可以直接上场了!”   苏冶笑着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正式试镜试戏的二面会场里,最内里的一排长桌后坐了好几个试镜的评审。   二面的评审要更厉害一些,一眼望过去,基本都是有名的编剧或监制,一名副导,三名投资方代表。   现场,正有一位艺人在试其中一段戏。   长桌后的几位评审互相交流起来。   “仪态很优秀,我看看...T台模特出道的,难怪。”   宋编剧摇摇头,“眼神差了点,有点散。”   统一意见后,坐在正中的副导开口。   “辛苦了,剧组一周之内会通知试镜结果。”   艺人鞠躬退出。   宋编叹了口气,把那位艺人的履历书放在不予通过的那一摞。“哎...你们有看中的吗?”   旁边李副导摇摇头,“有几个外形感觉比较契合,但是演技上面不太行,难呐。”   短短的休息时间,评审们喝了口水,脸上表情很疲惫。   宋编又看向最左首,“季导呢,目前有心仪的艺人吗?”   李副导笑道:“看季导今天心情好像挺不错,这是看到合眼缘的苗子了?”   最右首,一位穿着考究,气质良好,容貌风韵犹存的中年女性笑了一下。   “那倒不是,之前谈拢了男主角,也算了结了一件事。”   季茹说完,又看向旁边三位投资方代表。   “老板们觉得呢?”   三位投资方代表,有两位发表了一些意见。   最后一位带着顶鸭舌帽,半张脸隐于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靠在椅背上不开口,也没什么反应。   宋编敲了敲自己肩膀,“不过宋承芷这个角色,季导有什么具体想法吗?主要是外形不太明朗,挺难选的。”   季茹双手托着下巴,“这个角色内外反差非常大,比起外形,能演出那种脆弱又固执的劲儿更重要,当然长相方面也得多多益善。”毕竟她给宋承芷的设定是带点妖冶的美郎君。   宋编手又放到刚才那位艺人的履历书上去了,“那刚才那个孩子还不错啊?身形好,演技其实也还行。”   季茹摇了摇头。   “那个孩子眼神太简单了,没有拉扯感。”   谈拢男主角这事让她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但宋承芷这个角色的试镜又很让人心焦。   季茹是个有点强迫症的性格,只要是自己的作品,力图尽善尽美,但并不拘泥于小节。   她的角色试镜,抛开演员本身的专业素养和外形条件以外,第一注重的是演员和角色的适配度。   季茹过往的作品里,经常会启用一些没有经验但和角色契合度非常高的新人,最后出来的效果也很令人满意。   所以她的试镜会,是很多尚未出头的小艺人梦寐以求的机遇。   “嘶...”季茹深呼吸一口气。   今天的二面已经接近尾声,她有点不太抱希望了。   宋承芷这个角色,内心撕扯感极强,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无法让人窥得他真实想法的人,亦妖亦邪的疯批人设,万般心绪都藏在表面之下,很难演绎。   而今天来的孩子们,不知道该说是太年轻还是演技不到那个点,六成只演出了宋承芷这个角色外形的美艳感,浮于表面;三成内心戏有点太用力过猛,有点尬;还有一成直接偏离设定,把宋承芷演成了个负重前行的悲情角色。   当然,宋承芷身上确实有悲情设定,但这个角色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悲情,相反,会为此甘之如饴。   要不说是个疯批呢。   李副导“哈哈”笑了一声,“看来季导这场戏又不能如计划开机了。”   圈里人都知道,季茹经常会为了找到合适的演员,无限延期。好在名声和才气摆在那儿,反倒成了一桩美谈。   “下一位吧。”季茹示意门口的助理。   “11号,星立娱乐,舒灵。”   投资方那边的三个人里有两个人稍微坐直了些。   宋编侧头和季茹开口,“这个演员是最近市场比较受欢迎的新演员,观众缘还算OK,也演过不少古偶剧,比较有经验,资本那边也比较喜欢,能赚钱。”   季茹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   “各位老师好,我是舒灵。”   舒灵进来后,鞠了一躬,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抬脸,宋编和李副导的眼神看了过来。   舒灵的外形条件算优秀那一档的,五官也很清秀,但眼型微微下垂,显得眼神很干净,是最近很受欢迎的白月光颜。   李副导点头,“请开始吧。”   舒灵试的是成年宋承芷登基时的一段戏,台词比较多,这是提早就已经和经纪人商定好的。   台词多的戏营造氛围更容易一些,也更利于带动他人情绪。   而台词少的戏,则非常考验演技,一个不对全部垮掉。   评审们静静看到最后。   “自今日起...”   舒灵入戏很快,眼神立刻冷了下来,披着松垮的广袖长袍,一步步走到会场中间,视线尖锐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这皇位——”   舒灵走到正中央的一张椅子旁,动作停顿。   他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撩开下摆,稳稳坐下,头颅微昂,台词一字一句,声音辨不出喜怒。   “孤来坐。”   舒灵悄悄呼出一口气,脸上已经恢复成平常的笑脸,站起来在一旁鞠了个躬。   旁边三位投资方代表有两位都鼓起了掌,另一位仍旧坐着没动。   宋编和李副导对视一眼。   李副导把手里舒灵的履历书递过去,“演技及格,有经验的确实比前面一些经验少的孩子老道一些。”   宋编也点头,“外形也还算不错,唯一问题就是眼神有点太扎了,威慑感是有,但稍微有点过头。”   他偏头看向旁边季茹,“季导觉得呢?”   季茹大致翻了下。   会场很大,三位评审的轻声细语舒灵是听不见的,只能看到季茹在翻他的简历。   舒灵心里立刻就稳当了。   门口的助理和黄哥说了一嘴,说季导到现在都还没翻过谁的简历。   季茹的声音传来,“舒灵是吧,你的演技很熟练,外形也不错。”   舒灵心里喜不自胜,“谢谢导演。”   李副导扬眉,季导今天第一次夸人,这是很满意的意思?   旁边宋编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往下听。   “——但是太过熟练了,稍微有点模板化了。”   季茹把舒灵的简历放在一旁,表情有些遗憾。   “我至少能说出四五个可以套在你这个表演上的经典角色,但唯独没有宋承芷。”   宋编轻轻点头。   这就是舒灵最大的缺点,也是很多爱豆出身的演员的缺点,角色太过单一模板化,都走“一招鲜吃遍天”的路线。   偶像剧里,这套很适用于观众,但对导演们来说不太行。   季茹本身一直浸在电影圈里,不太了解影视剧圈的演员,也没有了解过艺人们的背景,因此对待所有艺人都差不多,比较公正。   舒灵表情有点微垮,但还是在原地听着。   能得到季茹的几句点评也是能够说明什么的,前面的试镜季茹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怎么开口。   季茹揉了下太阳穴,稍微有点疲惫,心想再面试几个,今天就先到这里算了。   不然会因为失望而降低标准。   舒灵的简历在手,她拿不准往哪儿放。   季茹自己是不太满意的,但比起前面的来说,舒灵又算得上还行,外加投资方的三位里有两位都比较喜欢,这点也要考虑到。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觉得宋承芷这个角色在登上皇位时的心理活动是怎么样的?”   舒灵内心又有些激动。   一般情况下,除非导演需要开始和演员磨合了,不然不会问这种问题。   “谢谢季导提问,宋承芷受欺凌长大,成长过程中又有些性格扭曲,我认为他登上皇位时会带有一些大仇得报的感情。”   季茹又问,“那么你觉得,宋承芷这个角色究竟是无情还是有情呢?”   舒灵回答得斩钉截铁,“无情,他是极度偏执于自己目标的人。”   宋编和李副导闻言,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季茹点头,“好的,谢谢你,试镜结果会在一周之内通知你。”   舒灵松了口气,鞠躬离开。   季茹把手里的简历放在了不予通过的那一摞。   宋编叹道:“可惜了,没有吃透角色,不然是可以试一试的。”   季茹喝了口水润嗓子,“这孩子演技是不错的,只要能突破模板化这个难关就会更上一层楼。不能说不好,只是和宋承芷这个角色不太投缘。”   旁边一位投资方代表过来和李副导说了几句话。   李副导听完后扭头和季茹开口,“投资方那边的意思,是希望季导再考虑考虑,舒灵有观众基础,投资方比较看重这个。”   季茹是个比较灵活的人,倒也没有坚持非要一言堂,“行,那就先放着。”   反正择优挑选,如果确实没有合适的人,可以看看能不能点化一下舒灵。   陆陆续续又过了几个艺人,在场的评审们都开始有点兴致缺缺了。   “14号,曜天传媒,苏冶。”   这也是个最近比较有热度的艺人,投资方们又打起了精神。   一直坐在那儿没什么表示的第三家代表终于动了动,懒散交叠的双腿放下,倚着椅背的身体微微前倾。   季茹瞧见了,笑了一声,“看来老板们对这位也挺感兴趣啊。”   李副导在旁边看了眼简历,“哟,我说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以前我女儿挺喜欢的,后来挺长一段时间没再听说过他。”   宋编晃了一眼,眼神顿住,“...这外形是真不错。”   季茹坐在原位,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句话她今天听了起码几十遍了,说实话,能递简历到这里的艺人们压根就没有颜值低的。   门口的助理把门拉开,脚步声走近,温和缥缈的声音响起。   “各位评审老师好,我叫苏冶,是曜天传媒旗下艺人。”   季茹抬眼,苏冶正好在鞠躬,如瀑黑色长发滑落,划过鞠躬的人身上那件绛红色的外袍。   苏冶抬头。   黑发如墨,肤白胜雪,视觉对比极其强烈,与苏冶平时那种浅淡柔和的印象大相径庭,甚至显得有些秾丽艳冶。   深黑的发色,把苏冶平常隐于柔和迷糊气质下那份让人心惊的美貌悉数勾了出来,剥去层层迷惑性的包裹,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苏冶很漂亮,这是见过他的人都知道的共通事实。   但也许是习惯了平常苏冶一身浅淡,所有人都渐渐忽略了那份美的本质,美得锋芒毕露,极其夺目,冰凉而又让人惊艳。   苏冶的妆面并不复杂,造型师觉得他的五官已经足够优秀,只额外加深了一些他自身的轮廓。   那双柔潋微扬的眼角轮廓微微描长,眼神轻移,烟视媚行,像一把钩子,和那点眉尾红痣遥相呼应,浑然天成。   最难得的是这样也没有显得阴柔,只是增强了他自身那种纤细独特的美感。   宋编正抓紧时间欣赏着,忽然一只手横在他面前招了招。   他回神,看见季茹头朝这边微侧,眼睛却还看着苏冶,声音压低。   “快,简历给我。”   李副导憋着笑递过去,季茹低头一看。   这可能是今天所有试镜艺人里最干净的一个履历书。   除了将近一年的男团经历外,个人作品一片空白。   “......”   季茹合上,放在一旁。   这都没火?现在市场这么吓人了?   李副导开口,“小苏你好,你挑的是哪段戏呢?”   苏冶刚要开口,忽然听见最左边那位女性发话。   季茹对苏冶的外形非常满意。   清瘦,高挑,漂亮但不阴柔。在苏冶出现之前,她对宋承芷的外貌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想法。   苏冶出现之后,她忽然觉得,宋承芷可以是这个模样。   缥缈虚无的破碎美感。   但外形归外形,最终能不能诠释出这个角色,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季茹盯着苏冶,“可以试一试刚才星立的艺人演过的宋承芷登基的这段戏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是双更,前面还有一章哦!   btw,席哥已经在场了,蛮明显的,大家应该能猜出来是谁hhh   -   爱你们! 第059章 入戏   季茹这话一出, 旁边的李副导和宋编都有些惊讶。   先不说前面的艺人试镜季茹基本都没怎么吭声,更不要说指定演哪段戏这种事,大部分演员连常规桥段的表演都没能合她的意。   宋编向李副导递了个眼神, 两个人重新看向苏冶。   季茹能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看得出来,至少是对苏冶的外形十分感兴趣,进而有了看看他演技的想法。   只是福兮祸所依,这对苏冶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季茹对他提起了兴趣是好,但试镜戏大部分情况下是艺人们自己来挑选,聪明一点的艺人们都会挑选自己比较拿手的片段,或是比较好演绎的片段,这样可以充分练习押宝, 规避短板,发挥长处,留给评审们更好的印象。   但被指定来试某段戏,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试镜消息放出到正式开始也就是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能把其中两三段琢磨好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如果被指定到完全没练习过的戏,对试镜艺人来说,无疑是把自己的短板完全暴露于评审毒辣的目光之下。   宋编看着手里的履历书,苏冶的公式照拍的很好看,但真正见过之后才发现, 远远不及正主的一星半点。   可惜了,作品一栏后面是空白,基本是完全没有演过戏,又碰上季茹这么个难以捉摸的大腕, 这张漂亮的脸也许没有搬上银屏的机会。   宋编心里叹了口气, 对这么块美玉有些不舍。   李副导心里想的也差不多, 和宋编小声议论着。   “季导要是指了别的戏还好,偏偏指了前面星立艺人演过的登基戏,我看够呛啊。”   宋编点头,“舒灵虽然演技太模板化了,但底子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有前面一份答卷摆这儿,苏冶要是演不过舒灵的话,估计入不了季导的眼。”   舒灵毕竟是个已经有过很多出演经验的艺人,这些差距是苏冶这空白的五年无法弥补的。   诚然,舒灵的演绎确实歪了路线,但也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个先行印象,对苏冶来说不是个什么好事。   要么给出不一样的,要么给出更出色的。   不过履历在这儿,说实话,宋编和李副导期望不是很高。   二面会场外,舒灵正和黄吴吉与其他剧组老师打招呼,忽然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两个人看了过去。   试镜会场的一整面隔墙是玻璃材质,远处休息室的待机艺人们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不少艺人悄悄聚在不远处,望着里面议论纷纷。   “是苏冶在试镜?”   “季导好像开口指了场戏。”   “我进去的时候季导连话都没说一句,哎。”   “指的哪场戏啊,我们也准备一下。”   身旁黄吴吉的话音响起。   “苏冶没有演戏经验,指了也是白搭,浪费时间而已。”   黄吴吉对这场试镜势在必得。   投资方里有一家是和星立有商业往来关系的,必然会大力推选舒灵。再加上在场经验和人气都高过舒灵的还真没几个。   季导虽然刁钻,但可选项就这么些,大概率会落在自家艺人头上。   舒灵望了一眼里面。   苏冶披着一袭红衣,长身玉立,背对着会场外,只能看见墨色长发倾泻在脑后。   说话微微侧头时,才能看见一点眉尖隐隐约约的红。   里面的李副导和宋编在交头接耳,季茹在盯着苏冶,连三家投资方目光也一动不动。   舒灵原本稳稳当当的心里生出一点危机感。   “黄哥,里面指的哪场戏?”   黄吴吉问了下守门的助理,原本这种试镜的细节是不能透露出来的,但黄经纪人提前和剧组老师们拉扯好了关系。   “说是登基那段。”   “噗嗤,这段啊。”舒灵的心又放了回来。   傻子都知道试镜的时候最忌讳挑到同一段戏,大部分艺人都会选择该避则避。   撞戏不可怕,谁烂谁尴尬。   舒灵很自信,他这几年的演戏经验虽然不长,但对上一个压根一片空白的苏冶还是绰绰有余的。   黄吴吉自然也想到这里,看向里面的目光带了点看热闹的意思。   “连你都被季导点了几句,估计苏冶会被说得更一无是处。”   黄吴吉心思活泛着,苏冶和舒灵综艺上的那点抓马还没有完全散热,一直这样对舒灵多少都会有影响。   等苏冶试完这段戏,把季茹的辛辣点评稍微操作一下放出去,找几家自媒体写暧昧点,可以败一败苏冶的路人缘。   被季茹当场批评的话,演戏的这条路基本也属于堵死了。   要压就得趁苏冶还没有完全翻红的时候压,不然日后苏冶真的红起来了,舒灵一定会被扯出来做对照组。   黄吴吉给几个认识的娱记发了消息,重新眺望着会场内。   苏冶听见季茹的话之后,脸上流露出一些意外。   苏岚在他来试镜之前,特意说过试镜戏可以自己挑选,和沈萌一起挑了段比较好发挥的让苏冶稍微练习了下。   登基戏...这段他是看过的,但并没有实际上手试过。   季茹给场内的工作人员递了个眼神,工作人员把刚才舒灵试戏时用过的椅子摆回中间。   是个很普通的黑色折叠软椅。   “没关系,放松来试一试,你是怎么揣摩这个人物的心理活动的,是怎么看待这个人物的,用演技直白地表现出来就好。”   季茹的试镜经常会有零经验的新人,她偶尔也会点拨两句,帮助新人快速进入状态。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宋承芷,我需要看到你在这一阶段,呈现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季茹说完后靠在椅背上,等待着苏冶开始。   其实刚才星立那位艺人挑这段戏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她看得出来他们是看中这段戏台词多,比纯情绪戏好发挥。   但这恰恰跳进了坑里。   不了解人设的话,就会向舒灵刚才那样,经验有余,但路线全歪。   季茹是个比较灵活的导演,很多时候并不会一味追求纸上的形象,注意力更多会放在不同的演员与角色碰撞之后带来的化学反应。   人设可以有细小变动,也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只要能和整个剧本的大设定逻辑自洽。   苏冶闻言,点点头,再次鞠了一躬。   沈萌和苏岚原本给他挑的戏是一段宋承芷与朝中重臣对峙时的戏,情绪方向不会太过复杂,但又有爆发点,比较容易给评审留下印象。   这段戏里的宋承芷,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威慑感,与那份纤细的妖冶混杂在一起,张力十足。   但季导演开口指定了登基戏,就意味着他要把之前练习过的,记在心里的重点全部抛掉,重新投入于这段完全没有上过手的戏。   说实话,苏冶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季茹是位非常优秀有才气的导演,他非常仰慕,也非常敬佩她。   但零经验的他忽然要在这么厉害的人面前表演,还是一段自己没有练习过的戏,最终结果可能会很让人难堪。   苏冶紧张时,对身边的动静感知会高度敏感起来。   短短的一瞬间,他听见评审翻动纸张的声音,场内工作人员操控录像设备的机械声,会场外的助理们压低的交谈声,那位带着帽子看不清脸的投资方代表脚尖微挪,蹭过地毯的沙沙声。   但快速适应环境,是苏冶为自己列出的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季茹刚才说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宋承芷。”   “用演技直白地表现出来。”   苏冶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宋承芷这个角色十分吸引苏冶,哪怕知道自己试镜多半没有希望,但他还是用自己的理解,揣摩了一下这个角色的设定与内心。   如果他就是宋承芷。   用他的理解来诠释。   苏冶睁眼,那双柔潋狭长的眼眸波光流转,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会场中间的椅子上。   苏冶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平静得过分,完全没有即将登上最高点的激动兴奋之情,看那张椅子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物件。   “自今日起。”   他轻柔挪动脚步,缓慢但不拖沓。绛红色绣金纹的衣角滑过地面,在他身后铺开,像一朵零落在污泥中的红花。   行至万人之上的位置前,披着长袍的身形停下。   “这皇位......”   藕般玉白的手指伸出,指腹轻轻点在椅背上,如同描摹名家书画一般顺着轮廓抚下,从椅背到扶手,温柔缱绻,行云流水,毫无停顿。   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动,缥缈的视线追随着自己的手指,眼睛明明看着这张龙椅,但眼神里透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眼前摆着多少人搏命也要够一够的位置,他却仿佛是只是借着这个死物,慢慢追忆起其它。   但这个眼神太过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勾起了他的心绪。   划至椅子的最低点,苏冶的指尖勉强堪堪抵着,茱萸色双唇轻启,似乎要说些什么出来。   但下一秒,那只手卸了力气,断了线一般垂在身边,五指松垮蜷缩。   季茹手肘压在评审桌上,头不由自主前倾。   苏冶那只手的动作太勾人了,相当画龙点睛,季茹的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他这个人。   从上至下,划过恢弘奢华的龙纹,划过不知道浸了多少鲜血的扶手。   季茹心里生起一些意犹未尽和焦急。   宋承芷此刻的内心在想什么?他回忆起的又是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   季茹忽然一愣。   这明明是她创作的人物,但看着苏冶,她却生出一种观众与读者才会有的急切好奇心。   她想继续看下去,但苏冶仿佛看透了在场人的想法似的,点到为止,把所有人的胃口高高吊起。   那只手一下子松下来的时候,季茹的心猛地一紧。   她感受到了一些属于宋承芷这个角色的情绪。   宋承芷想做什么,又为此放弃了什么。   那些情绪,仿佛都无声地蕴在了苏冶那只脱了力般垂落回身边的手中。   他想去触碰什么,可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苏冶脸上的表情仍旧平静如深海,但季茹却无端感受到一丝揪心。   苏冶俯视着那张椅子,缥缈的眼神渐渐定住,就这样安静无言地站了约莫两三秒钟。   在场却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一块有什么突兀之处,情绪反而在这短短一瞬间无限拉长,变成一种意难平般的沉默。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垂在身边的虚虚蜷着的五指终于动了动。   苏冶微微倾身,双手随意位撩起下摆,墨色长发在他眼睫搭下时滑过苍白脸侧,落了一缕在身前。   他就像寻常一样坐了上去,懒散斜倚在椅背上,肩颈松垮,衣襟微敞。   袖角微乱,苏冶没管,只是认真将滑落在身前的长发拨回身后。   秾丽的眼睫仍旧垂搭着,看不清眼神。   “我来坐。”   话音吐出的一瞬间,在场的人忍不住一激灵,对上了苏冶终于抬起的眼神。   冰冷,虚无,带着一抹若隐若无的笑容。   一片寂静无声。   半晌,旁边投资方代表的其中一位鼓起了掌。   站在录像设备后的工作人员也跟着鼓起了掌。   苏冶眨巴了下眼睛,冰冷的眼神消隐不见,重新变成温和又迷糊的样子,被掌声吓了一跳,立刻站起鞠了一躬。   “谢谢——”   苏冶刚站起,不小心踩到衣角,趔趄了一下,整个人一晃悠,长袍顺着被扯落,露出大半边包裹在黑色衬衫里的肩颈手臂。   季茹赶紧招呼助理,助理扶住苏冶。   苏冶把长袍拽回来裹好,耳尖有点微红,“谢谢各位老师。”   会场外的沈萌又激动又想笑,捂着脸在原地无声尖叫。   他们哥是最迷糊...不是,是最棒的!!   “嘶——”   宋编长长地吸了口气,抱着双臂搓了搓。   看苏冶这段表演,尤其是最后那个眼神,看得他身上爬起一点鸡皮疙瘩。   李副导怼了下宋编,两人看向季茹激动难掩的神情,心里都有了数。   宋承芷这个角色估计是不用愁了。   季茹开口,“苏冶是吧,我想问问你在演这段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是那种眼神?”   外头的黄经纪人来了精神,打开录音。   听这问题就是要开始批评人了。   苏冶站稳,闻言又鞠了一躬才开口。   “我觉得...这个皇位其实对宋承芷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登上皇位,只是因为恰好需要这个位子而已,并不是单纯执着于这份权利。”   宋承芷的确是个对自己的目标有极度执念的人,但苏冶觉得,皇位绝不是宋承芷的最终目标,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所以我想,宋承芷在登上皇位的时候,心情并不会多么澎湃激动,因为他这种性格的人早就预演过无数次这个场景。”   季茹暗暗点头,心里有种自己费尽心思埋的情绪点终于被看出来的痛快淋漓感。   “还有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你在坐上去之前停顿了几秒,这几秒你是在挣扎,还是在想其他东西?”   苏冶摇头,“不是挣扎。”   季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苏冶的声音继续,“我在想,构成宋承芷这个人的全部,和促使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理由。”   季茹道:“那么你有答案了吗?”   苏冶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出声,“我接触这个剧本的时间太短了,虽然自己揣摩了一点,但还不能算很深入。”   李副导暗自赞赏,能主动提及这一点也挺让人意外的,试镜不要露怯,这应该是大部分人最熟知的铁律。   “不过。”苏冶补充道:“我觉得这是一种...在他心中重要到可以让他抛弃自己的东西。”   抛弃自己。   宋编很意外。   他和李副导今天的试镜也代替季茹问了不少问题,例如对宋承芷这个人的看法,宋承芷的性格特征等等。   大部分人的回答都是类似精致利己主义者,白切黑,视一切如蝼蚁草芥的无情人之类的答案。   但给出这种回答的,苏冶是第一个。   季茹陷入了沉思。   她确实给宋承芷的设定比较复杂,但还没到这种为了目标放弃自我的境界。   可苏冶的演绎和回答,却让她有一种“这样好像更合理”的感觉。   季茹内心深处竟然隐隐被苏冶说服了。   这是个很了不得的事。   季茹心里基本已经七八成认定了场中央这个笑容柔和的美丽青年。   有些演员可以诠释角色。   但有些演员可以成就角色。   她一直以来不断地启用新人,就是为了追求这种美妙的升华过程。   不过季茹心里满意归满意,嘴上却暂时还没有松口。   角色和演员是适配了,剩下的另一大头是角色和其他角色能不能适配。   尤其是宋承芷这个角色,和男主角宋承玉有非常多的对手戏,甚至超出两个角色的单人戏份,可以说整部剧的最大构成就是这两个角色之间的碰撞。   换言之,宋承芷其实也算是男主之一。   季茹需要看看苏冶的宋承芷能不能和宋承玉碰撞出让人满意的化学反应。   “可以请你再试一段对手戏吗?”   这话一出,除了能琢磨出来季茹心思的宋编和李副导毫不意外,其余人一片震惊哗然。   会场内的人还好,会场外探头探脑的人直接一整个震惊树下震惊果。   季导指戏就算了,还额外追加苏冶试一段对手戏?   这意味着什么,可不要太明显了。   安乐扒着休息室的门羡慕地喃喃道:“天...这基本上等于已经看中苏老师了吧,不然没必要多加段戏拉时间。”   外面的舒灵脸色铁青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里面。   追加对手戏?   那不就是很满意苏冶和角色的匹配度,想进一步看看其他方面相性如何的意思吗?   现场有几个娱记,其中有两位和黄吴吉交好。本来收到黄吴吉的消息,准备弄个苏冶挨批的料,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黄哥,季导这不是...挺满意的吗?”   黄经纪人把手机捏得死紧。   会场里,苏冶已经习惯了季茹不按套路来,“好的,请问是哪段对手戏呢?”   其实试镜试对手戏也不奇怪,毕竟演戏不是演独角戏,终究还是要和其他角色打交道的。   季茹心里有点兴奋,苏冶是这几天试镜下来,第一个让她有想要看看和男主角相性度想法的演员。   毕竟她挑的男主角已经足够出色,寻常艺人来搭,季茹觉得还不够格。   看来她最近运气着实不错,男主角谈拢了不说,男二也意外碰到了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   “嗯,就演两个角色成年后的第一场对手戏吧。”   苏冶回想了一下,季茹说的大概是宋承芷登基后不上朝也不议政事,日夜在寝殿里寻欢作乐的那一段。   男主角宋承玉得知宋承芷继位的消息后,在配角的掩护下潜入皇城,直接进了宋承芷的寝殿,把不知天昏地暗的宋承芷抓了个正着。   苏冶点头,工作人员们上来换了把长椅,替代剧本里宋承芷经常使那把美人榻。   苏冶笑着道了声谢后坐下,面朝会场外。   这段戏,宋承芷一开始的镜头是背对着殿外的,直到宋承玉走近之后才发现有人闯入,所以需要背对着评审们来演。   虽说是对手戏,不过按一般的试镜情况来看,多半会是一场无实物表演。   苏冶并不意外,很多试镜都会有无实物表演,即没有对戏演员,最多随便拉个人在旁边对个台词,重点在演员自己本身的演绎上。   苏冶半倚着,旁边工作人员递来道具烟杆。   他接过,漆色的长烟杆被细白五指持着,烟嘴靠近双唇,另一只手臂松垮搭在椅背上。   那种昏天黑日的艳冶感一下子带了出来,活生生一个只知玩乐的昏君。   苏冶背对着屋内坐好,正准备开始时,又听见季茹出声。   “这段不用无实物,我们有对戏演员。”   工作人员把苏冶的外袍扯松了一些,凸出很慵懒的模样,苏冶不方便回头,仍旧背对着应了句,“好的。”   身后传来些许动静,椅子轻挪的声音,有人站了起来,衣物随着动作摩擦出一点窸窣声。   那位一直看不清脸的第三家投资方代表掀掉帽子,一张俊美但略微阴郁的脸露了出来,视线扫过会场中间那张长椅上,背对着所有人的苏冶。   代表的手指穿进黑发里随意整理了一下,露出了耳骨上的两枚素钉,一双精致的桃花眼看向季茹,点头示意。   另外两家代表一抬眼,直接惊得差点跳起来。   苏冶听见季茹一改之前优雅又从容的态度,很熟稔地笑了起来。   “得先麻烦你一遍喽。”   又是一些凳子腿擦过地毯的声音,似乎是李副导和宋编也站了起来,声音很热络地打着招呼。   “哎哟,怎么是这位,刚才一直坐那边我都没看出来。”   “难怪季导这么高兴,请能到你是该开心开心。”   苏冶捏着手里的长烟杆,微微侧头,有些好奇地稍微瞥了一眼。   是谁啊,好像和季导很熟的样子,而且还能让李副导和宋编也起身致意。   但动作幅度有限,他只能瞥到会场左边待机的工作人员和助理们。   助理里面有几个比较年轻的,一脸兴奋激动,眼神不住地往最里面瞅,有几个甚至拿出了记事本和签字笔,似乎是想找机会要签名。   苏冶心里更加疑惑了。   会场里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刚才没看到有谁在啊?   没看到到底是谁,苏冶只能转回头,重新看向会场外。   只是这一看,苏冶再度愣住,脸上露出点惊愕。   二面试镜会场的大门和墙虽然是透明玻璃,外头的情况能一览无余,但隔音效果却非常好。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外面也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   让苏冶愣住的原因是,外面那些艺人的反应比屋里的那些工作人员还夸张。   探头探脑的艺人们几乎全大着胆子站在不远处,望着会场里面指指点点,苏冶甚至看到有几个人小跑回去,把其他人也拉过来一起看。   安乐离得近一些,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拼命摇着身旁人的胳膊。   甚至连舒灵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镇住了一般,视线越过苏冶,看向苏冶身后会场最里面的人。   苏冶的心跳不由自主被这种气氛烘托的加快稍许。   一个上蹦下跳的身影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是沈萌,在外面一脸见了鬼的模样似的,使劲儿挥舞着双臂,见苏冶看过来后才消停,双手拢在嘴巴前,似乎拼命地向苏冶说着什么。   但隔音效果太好了,苏冶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沈萌一张脸微微发青,抱着头一副大祸临头的神情。   ......?   苏冶愈发困惑了。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里面似乎寒暄完了,季茹发话。   苏冶只好先压下疑惑的心情,迅速调整进入状态,心想一会儿出去了再问沈萌怎么回事。   他斜倚着长椅,细长手指夹着烟杆,微眯着双眼凑近烟嘴,茱萸色双唇轻碰,深吸了一口。   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越发多了一抹艳色。   苏冶无声挪开烟杆,原本就松垮的上半身更加柔软地倚着长榻,像是抽尽了力气,下巴轻抬,慢慢将吸入肺部的那口气细细吐出。   恍惚间,仿佛真的有虚浮烟雾拢住了他。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缓慢,节奏规律,由远至近。   苏冶不甚在意地背着身子,声音拉得悠长,裹着一些不耐烦。   “出去,别败了孤的兴致。”   身后没有传来惶恐的告罪,脚步声未曾停下,反而越来越近。   苏冶眉头轻蹙,捏着烟杆再度伸至嘴边的动作倏地顿住,心跳陡然加快。   仿佛有蜘蛛爬过他的颈弯,让他平白无故后背冒出细小冷汗。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苏冶的大脑甚至混乱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竟然分不清是他太入戏所致,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他像一只凭直觉行动的猫,忽然感知到了背后分辨不清的巨大威胁,漂亮清瘦的背绷紧微躬。   苏冶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他似乎隐约能听见自己胸口中沉重的跳跃声。   咚咚,咚咚。   和身后逐步逼近的脚步声重叠在了一起。   仅露在外的一小点后颈皮肤忽然一凉。   一只手轻贴了上来。   苏冶整个人几乎炸开,肩胛骨在里面那件修身的黑色衬衫下微微浮起,防御之意明显。   身后的人凑近了,贴在他后颈的手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微烫的气息拂过苏冶的耳垂。   稍稍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声线独特,略带磁性,放轻的时候有一点微哑,裹着一种说不出口的张力。   是非常,非常好听的声音。   而且熟悉得吓人,要命。   “怕我败了你的兴致?”   苏冶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一动不动,只有柔潋慵懒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眸微斜向身边,视线隐隐发抖。   气息更近了,吹得苏冶不由自主咬住嘴唇内的软肉,咬得生疼。   脸侧的那股呼吸烫得要命。   “可你怎么不转过来,看看我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门外等候的沈萌状态:心肺大停止。   -   爱你们! 第060章 对峙   一瞬间, 苏冶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僵硬凝固在了身下这张长椅中。   原本软软地靠着椅背的腰肢早就绷紧,脊骨似乎随着那只贴在自己颈后的手涌上来一股电流般的刺痛感, 支撑着上面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   雪白细腻的皮肤下, 脉搏狂跳不止。   苏冶那只捏着长烟杆的手不知何时,不由自主地使上了劲儿,修剪圆润的指缘压在涂了清漆的烟杆上,硬生生压得泛白,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捏碎这根华美但纤细的物件。   苏冶几乎是从脚趾绷紧到了发梢。   他视线微微颤抖着,茱萸双唇轻启,却发不出来声音,原本慵懒不耐的表情早已褪去, 额侧悄悄蒙上一层细汗,补光灯下闪闪发光。   耳边的气息并没有远离,灼得苏冶脸侧火烧火燎,仿佛起了幻觉,疼得要命。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很久没有听过——不,他之前录制《小怪物们》的时候刚刚听过这个独特的声线。   在那首《浅幕》的MV里,配着阴郁俊美的一张脸。   苏冶的坐姿原本很随意,为了凸显宋承芷的放纵风流,一条腿屈起踩在长椅上, 另一条腿则松散支着,赤着脚,只有脚尖触地。   现在那只刚才还在跟着丝竹乐声时不时点着地的脚早就顿住,脚背绷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白皙的皮肤上能看到隐隐蓝紫色的血管。   就和那只捏着长烟杆的手一模一样。   是席玙。   现在站在他身后, 按着他后颈的那个人, 是席玙。   苏冶别在耳后的一缕黑发很应景地在他想到这个名字时从耳廓滑落,遮掩住了他眉尖那点艳冶的红痣。   紧接着,按着后颈的那只手忽然挪开了。   苏冶却完全没能放松,仍旧背对着身后来人,腰背反而绷得更紧了些,像一张薄薄的弦,再用力些就会顷刻崩断。   后颈没了遮盖,滚烫温度褪去,暴露在空气下冷得出奇。   冷得苏冶漂亮的长睫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随着他无法稳定的视线一起。   那只手挪开后,没有像苏冶想象的那样收回去,而是伸出颀长手指,探到苏冶的脸侧。   指腹下的温度和苏冶很不一样,温暖滚烫。   一根食指勾住那缕从苏冶耳后掉落在脸侧的长发,穿针引线般娴熟地轻绕过指间,替苏冶重新别在了而耳后。   苏冶眉尾那点被遮住的红痣再度露了出来。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但那只手的指尖无可避免地在这过程中碰到了苏冶的眼角与耳垂。   应激般的刺痛感再次从尾椎处开始爬起。   苏冶那截窄腰立刻绷出一个极其漂亮的弧度,隐在绛红色的外袍下,其余人只能从起伏的皱褶上窥得一二。   一时之间,苏冶冒出许多想法,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捋。   是席玙,五年没见的席玙,被他无言抛下的席玙,总让他不自觉和崽崽弄混的席玙。   席玙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种试镜现场?   苏冶的大脑很难得地在高度紧张带来的亢奋状态下转得飞快。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分明没有看到屋内有其他熟悉的人。   如果席玙在,苏冶第一眼就会看见。   但刚才守门的助理并没有开门关门的动作,也就是说,席玙一开始就在这间二面会场里。   看着他自我介绍,看着他在季茹的要求下试戏,看着他站起来后差点绊了一跤。   看着他走到长椅前,准备这场让人措手不及的对手戏。   怎么会...   苏冶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席玙以这么近的距离再见面。   这么近,近在咫尺。   在众目睽睽之下,借着两个角色的身份,仿佛一场只有彼此才心知肚明的幽会。   苏冶不知道自己这股冲破头顶的紧张,甚至夹杂着一些胆战心惊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是太过入戏了吗,因为他揣摩进了宋承芷的内心,宋承芷意料之外与被陷害流放的同胞皇弟再见面时,也许就是这个反应。   不,不是的。   苏冶很清楚,自己的演技根本没到这么出神入化的地步。   太多理不清的头绪在苏冶脑袋里烟花般炸开,但毫无疑问,几乎要贴到后背的这股气息是真实存在的,绝不是他过度臆测出现的幻觉。   苏冶有想象过五年后的席玙是什么样子。   也许会相貌会更成熟精致了一些,也许脾性也变了不少。   但现在贴着他背后的这个——   苏冶对过于浓烈的情绪有着近乎高度敏锐的感知力,就像一种刻在生物基因里的直觉。   他感觉到背后一点点蕴在平静表面下的狂躁气息,就像深埋于平静水面下的冰川,如果撞了上去,苏冶确定自己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从脚步声接近,到贴住苏冶的后颈,再到替苏冶挽起鬓发,其实也只是短短几十秒内的事情。   苏冶恍惚间想,他的大脑如今竟然也可以在几十秒内迅速处理这么多信息。   可惜仍旧没有理出个所以然,乱麻似地纠葛在一起。   另一只搭在椅背上的手情不自禁收紧,五指死死抓着坚硬的椅背。   苏冶几乎是跟随着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   “你......”   恰好和剧本上的台词一模一样。   但只有苏冶知道,他这句不是因为宋承芷的台词,而是因为身体里极度慌乱的内心。   这句声音轻灵,缥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句尾像有把小钩子一样轻轻打了个颤,呼吸像狂风中的落叶一般,在空中打着旋落不下来。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会场最中间的那两个人,像被磁铁吸着,一刻也挪不开眼。   评审桌这边要方便许多,为了让几位评审可以更直观地全方面观察到艺人的表演,摄制组提前准备好了各个机位的监视器。   宋编李副导和季茹简直恨不得再长一双眼睛,免得在不同的镜头之间追来追去,不知道看哪边是好,累得慌。   太精彩了!   这是三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宋编原本习惯□□叠的双手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甚至手背上浮起浅浅青筋,眼神亮得像两个大灯泡,甚至因为过于兴奋,嘴巴张大。   李副导和宋编差不多,刚才还游刃有余地指挥着,现在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小手绢,边看边擦汗。   席玙和苏冶这两个人,真真正正演出了那种宿敌相见时千钧一发的紧绷感,这种感觉甚至弥漫了出来,旁边不少工作人员也吊着一颗心,魂不守舍地盯着这两个人。   最惊喜的莫过于季茹。   季茹有个小毛病,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就忍不住用指甲掐自己手腕,此刻腕间一轮玉镯子下面的皮肤掐得一片红紫,全是小月牙印。   她同时盯着苏冶正面侧面背面三方的机位,眼里激动难掩,甚至连脖子都气血上涌般红了起来。   苏冶正面的机位,季茹看到了苏冶由一开始的慵懒不耐到紧张亢奋的神情,转变丝滑,一点儿都不僵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斥着恰到好处的情绪,且有迹可循。   苏冶背面的镜头,能看到苏冶整个人的姿态随着席玙靠近后的变化,季茹看着那层外袍下的肢体起伏,心里隐隐暗悔起来。   早知道这么精彩,就应该让苏冶把造型做好全套。   这个镜头的视觉冲击力和美感,双方之间的拉扯,足以封神。   季茹越想越懊悔,甚至抓心挠肺地想为什么现在不是正式拍摄现场。   这条绝对可以一条过!   侧面的镜头还要更精彩些,集中在席玙和苏冶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上。   除了苏冶完美到极致的情绪表达,让季茹兴奋到这种程度的理由还有一点。   那就是席玙的表现。   这是季茹第一部 电视剧,一开始她邀请席玙来当男主角是有综合考量的。   季茹很灵活,虽然注重作品本身,但也没到过分清高的地步,席玙的人气和地位就是她的首要考量之一。   其次是席玙的外形条件,季茹最开始创造“李承玉”这个角色的时候,一度没什么画面感,后续在席玙身上找了不少灵感才扭转回来。   这也是她一开始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席玙来参演男主角。   因为席玙可以说是宋承玉的原型,没有之一。   但宋承芷这个角色就让季茹觉得有些头痛了。   宋承芷和宋承玉的拉扯关系是季茹全剧的创作出发点,后来她确定了男主宋承玉的形象后,对宋承芷的形象又开始模糊不定起来。   在季茹的脑海里,宋承芷就像是隐在茫茫雾气后的人,她抓不见,看不着,只能隐隐靠着一些角色特质捕捉到大概轮廓。   更何况是要和宋承玉过对手戏。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和宋承玉站在一起,旗鼓相当,季茹有一阵子相当的茫然。   角色相性度是个很玄学的东西,外形条件匹配只是基本中的基本,其余还要看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在一起时是否有美妙的化学反应...这些还得建立于演技的基础之上。   总之就是难,非常难。   不仅是剧里的宋承玉和宋承芷这两个角色,剧外她也想不出哪个艺人和席玙站在一起能完美契合。   席玙的表演经验也不是特别多,季茹一开始指定对手戏时并没有抱多么高的期望,只是实在是特别满意苏冶的表现,按耐不住想看看这两个人相性如何。   在季茹的一开始的设想里,席玙和苏冶这两个人搭戏如果能够带出氛围感,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结果呢。   直接天雷勾地火。   把季茹炸得头晕转向,心里乐开了花。   席玙的表现丝毫不逊色于苏冶——不,他们两个之间的呈现出来的效果压根就没有高低之分,只有相辅相成。   缺了谁都不行。   席玙向苏冶走过去时的情绪张力,看着苏冶仅仅一轮背影时的表情,还有触碰到苏冶的那只手。   情绪如同流水般自然涌现。   这种爆发式情节其实是很难演的,对于两边的演员都是。一边要求美学上的构建,一边又要求情绪上的张力,稍一不慎可能就会让人尴尬的脚趾抠地。   结果席玙和苏冶之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谁赞叹般地悄悄呼了口气,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演戏。   真啊,太真了,怎么能这么真的。   季茹甚至恍惚间想着,这真的是在演戏吗?   苏冶眼神里强装镇定的颤抖,席玙那只极力压着情绪的手。   季茹甚至忍不住完美被代入进情绪内,想象起来。   她想象着那只按在苏冶颈后的手,下一秒会不会直接把苏冶整个人从这张华丽奢侈的长榻上拖下来,一把按在地上,让这个漂亮清瘦的人动弹不得,只能在掌下无力挣扎。   她盯着监视器上的苏冶。   美得这么纤细,带着若隐若现的破碎感,冰晶一般,似乎会随时消融而去。   和宋承芷这个角色十足十地重叠在了一起。   季茹忽然隐隐有了一些预感。   一直以来在她脑海中隐于雾气后的宋承芷,似乎即将破开雾气,走到她的面前。   季茹按捺住自己想当场拍板的冲动。   不急,这段对手戏还有一段。   宋承芷的角色内心,连她都不敢说百分之百揣摩得细致入微。   季茹想看看真正的宋承芷,在这个情况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气氛在紧张与亢奋中焦灼。   苏冶垂搭在地上的脚背已经绷到了不能再绷的弧度,忽然又微微一颤。   那只替他挽起鬓发的手又探了过来,似有似无地抚过他的脖颈,手指停留在苏冶松垮散开的衣领上。   苏冶一整个人僵硬着一动未动,眼睫却随着这只手的动作搭了下来,视线落在那几根颀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手指上。   手指动了,慢条斯理地替他拢好衣领。   只是动作似乎有些难以抑制的亢奋,幅度不小,几乎把领口拢到了苏冶的脖颈下。   席玙低着眼,感受着洒落在手指上的鼻息。   很温热,频次紊乱,稍微能够在这种呼吸里窥测到苏冶一星半点的内心。   终于和在那档娃综初次见面时相比,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反应。   席玙心想,苏冶大概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   谁都不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他也一样。   拢好衣领,那只手终于离开了苏冶。   只是下一秒,一句话传进苏冶的耳中。   压着种种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许久不见。”   席玙说话时,能感觉到自己的舌尖无意中划过齿节。   苏冶的眼神动了动,微颤着的茱萸色双唇在这句话的尾声中猛地压紧,微尖的唇珠压得泛白,足以可见出情绪。   苏冶一瞬间有些回不过神。   这句话是剧本里本来就有的台词。   可从席玙的嘴里说出来,他分辨不清说出这句话的到底是男主宋承玉,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席玙。   苏冶仍旧背对着席玙,还没有转过身。   但按剧本里的设计,他马上,下一个动作,就应该转身去面对席玙,迎上席玙的目光。   苏冶的唇角更白了。   他该怎么转身。   他该怎么面对席玙。   他不知道啊。   季茹仍旧死死盯着监视器里正面机位的苏冶。   她一瞬间在那双漂亮柔潋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愕,慌乱,与迷茫。   惊愕是自然的,慌乱也极其正常,但这个迷茫却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   在季茹的设计里,宋承芷是个极其会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内心的人,基本不会流露叫人看出破绽的情绪。   在她的预想里,宋承芷的眼神里自然也不会有这么一瞬间裹在惊愕与慌乱中的迷茫。   但看着苏冶,季茹却没有出戏感。   她的注意力更集中了一些,她很好奇,苏冶会怎样处理这份情绪。   监视器里,苏冶轻柔的长睫微微抖动,似乎在拼尽全力思虑着什么。   来了,该转身了——   季茹在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苏冶上半身微动,缎面的外袍滑过,随着身体轻转的动作带起一点窸窣声。   苏冶转了过来。   原本蜿蜒在脑后的长发彻底顺着长椅滑下,从苏冶的肩胛骨开始,发梢堪堪滑落于地面。   云翳般轻柔的长睫已经不再抖动,片刻,缓慢抬起。   季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里,疼得她头皮发麻,想要拍案叫绝。   那双柔潋眼眸中的惊愕与慌乱已经没了,迷茫更是隐入了最深处。   苏冶一抬眼,只剩下柔和又自然的浅浅笑意,仿佛只是在注视着一位没有任何纠葛,单纯很久未见的好友。   既从容,又波澜不惊。   “嗯...我当是谁——”   苏冶身体深处传出发飘的嗓音,仿佛是烟抽得多了,此刻有些神志不清。   “原来是你。”他脸上露出点细碎又惊喜的笑容,“承玉。”   席玙定定地看了苏冶一会儿,片刻,脸上浮现出兴致盎然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   “皇兄一向好兴致,居然还记得我?。”   苏冶那双漂亮至极的狐狸眼微弯起来,既像是随着脸上的笑容轻动,又像是掩着心中的情绪,猫科动物一般微眯起双眼。   席玙听见苏冶那种极其独特的,声线发飘,有点像吟诗般的声音。   “当然了...”苏冶笑得如同要融化了一样,“无时不刻。”   席玙头微扬,脸上的笑意仿佛因为角度的原因,变冷了不少,细细打量着苏冶。   他在这双眼里探寻着动摇的神情。   苏冶的眼神并未挪开,两人博弈般对视着。   现场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   评审桌后的季茹三人简直想给苏冶这个情绪转变大声喝个好!再给席玙的那种情绪想收又收不住的表演手法鼓个掌!   太绝了,实在是绝的呱呱叫!   表演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演员能呈现出什么,而呈现出的东西又能表达出什么,表达出的情绪是否能为观众所捕捉到。   这段戏,季茹认为席玙和苏冶发挥到了极致。   两人之间的情绪一触即发,更难得的是,旁观者能观察到的却远不止于此。   李副导忍不住又擦了下汗,低声道:“他们两真的从来都没演过戏?”   逗他呢?   就这段对手戏的情绪收放,已经到了可以搬进教科书的地步了。   自然,太自然了,而且生动的要命。   演戏本质上是个说服观众的过程,如果表现的不好,所展现出来的情绪观众是不会买账的。   观众只会想,这个角色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个脸色,一下子转变了情绪,简直莫名其妙。   但苏冶和席玙这段,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每一个眼神,甚至到呼吸方式,都完美得不得了。   完美到可以说服所有人,宋承玉和宋承芷这两个人,在久别重逢的情境下,就应该是这样的情绪。   而且更难得的是,他们做到了在两人的对峙外带给了观众更多的信息点。   季茹眼神全程就没离开过监视器。   她看到了苏冶在和席玙对视的时候,捏着长烟杆的那只手其实还在用着劲儿,只是被苏冶不自觉掩在宽大的袖角下,紧盯着苏冶这张脸不放的席玙看不见。   而席玙在苏冶转过来时,一只手条件反射般撑在椅背上,圈住了苏冶身侧,手臂同样用着力,因为在苏冶背后,苏冶也没有看见他手背上浮起的青筋。   两个人的手都在彼此看不到的角度,使着力,微微泛白。   季茹看到这些细节时,简直惊喜地想跳起来。   这两个人脑子也太聪明了,是怎么不约而同地设计出这种细节的!   而且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宋编的想法也是一样。   三个评审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感慨。   怎么能演得这么真的!不应该啊?   一丝匠气都没有,仿佛是身体深处最本能的情绪反应,丝滑得让人舒适不已。   季茹甚至想冲动开口问问对面的两个人。   采访一下宋承玉先生,请问你看到宋承芷时在想什么。   请问宋承芷先生,看到宋承玉时又是什么心情。   季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醒醒,宋承玉和宋承芷是纸片人,前面的分明是歌手席玙和艺人苏冶。   疯了吧...   这场对手戏已经表演完毕。   全场寂静半分钟,随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一边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   “我天,太厉害了...我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对!这个氛围感真的营造的太一针见血了!”   “真的,席老师一走过去,苏老师捏着长烟杆的时候,情绪一下子就被带进去了”   “呜呜呜今天排到这场试镜的真的太好了”   “我靠,咱们该说不说,苏老师和席老师这CP感有点恐怖啊”   “刚才对视的那一秒,我疯了,我以为下一秒要直接吻上去了,怎么能这么有张力的!”   掌声响起的一瞬间,苏冶像根猛然松下的弦,立刻先挪开了视线。   撑在自己身侧那条手臂还没挪开,苏冶垂着头,捏着那根长烟杆整理外袍,迟迟没有再抬起头来。   片刻,苏冶感觉到席玙的手臂移开了,面前的人似乎站直转了过去。   苏冶心里松了口气,纠扯着衣领的手指不自觉打了个颤。   在戏里,苏冶尚且可以让自己借着“宋承芷”这层壳子与席玙对视,不断地告诉自己面前的不是席玙,而是“宋承玉”。   但对完戏后,苏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席玙。   他心脏狂跳着,甚至生出一点胆怯和冲动,想当场从这里逃走。   苏冶借着自己整理衣服的动作,眼神朝会场外望去。   会场外,刚才那些一脸吃瓜的艺人们似乎全部都惊呆了,站在原地望着苏冶,一动不动。   苏冶茫然地眨了眨眼。   其中一个人终于动了起来。   安乐张着嘴巴,颤颤巍巍举起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   旁边的艺人无声地拍了拍手。   无他,苏冶这段演得太好了。   好到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苏冶和角色的相性有多高,还有这段近乎完美的对手戏。   牛逼...苏老师...永远滴神!   安乐心服口服,比完大拇指后又两眼放光地比了个心。   只是食指和拇指刚捏到一起,安乐忽然看见站在苏冶身后,侧着身的席玙淡淡瞥过来一眼。   没什么情绪,但安乐就是头皮麻了一下,默默地放下了比心的手。   旁边传来突兀脚步声,安乐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看见舒灵铁青着脸和黄吴吉离开了会场。   他耸了耸肩,继续围观着里面。   苏冶接收到安乐的比心后,又看到沈萌动了起来。   沈萌抱着他的外套站在外面,刚才发绿的脸好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脸晕头转向喝醉了酒的模样,在碰到苏冶的视线后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微笑,嘴巴又在说着什么。   苏冶看着沈萌嘴巴的动作,忽然猛地醒悟到刚才在外面上蹿下跳的沈萌说的是什么。   那个口型,苏冶原本应该是很熟悉的,只是太久了,没能反应过来,他也不敢想到那里。   她当时对着苏冶,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席玙,是席玙!”   *   作者有话要说:   季导,她是懂席苏的。   -   爱你们,比心! 第061章 错觉   会场外的沈萌抱着苏冶的外套, 不知道是该叹气还是吸气。   刚才听到门口助理议论季茹在里面不仅给苏冶指了戏,试完之后还追加了一段对手戏,沈萌简直要当场跳起来了。   她和苏冶一样, 虽然在沈萌心中自家哥是坠强滴, 不过演技这块是白板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沈萌也没有想太多,一开始就是本着和苏冶一起学习的想法来的。   以后说出去,她也是跟着苏冶跑过季茹试镜会现场的小助理呢。   苏岚那边就更佛系了,出发之前就跟沈萌联系过,这趟主要目的就是让苏冶过一下流程,还让悠哉地让沈萌在试镜会结束后顺道带苏冶去兜个风。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大爆冷。   听到自家哥被指对手戏的时候,沈萌真的一瞬间飘飘欲仙。   然后就看到会场最里面, 评审桌旁边那三位坐着的投资方代表忽然有一个站了起来。   沈萌当时还如临大敌,她来之前听说过这里有和星立交好的投资方,心想难道是像黄经纪人那样想压一手苏冶?   ...不过该说不说,这位代表身材好像还不错,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上身一件很舒适的黑色卫衣,下摆露出白色T恤内搭,清爽又利落,工装裤把腿包裹得又直又长, 下面是一双短靴。   苏冶也爱穿短靴,不过苏冶穿的多数都是淡色的马丁靴或者切尔西靴,极少数走活动的时候才会穿比较扎眼的设计款。   这位代表则是穿了一双烟筒靴,压过脚踝的高度, 酷的不行。   沈萌忍不住一边警惕着, 一边心想, 哪家投资方代表这么有sense?   看着和旁边那两个穿着正装,戴着眼镜,夹着公文包的形象天差地别。   个高腿长,不像是投资方代表,倒像是哪儿来的私服出行的艺人。   沈萌当时还掂量了一下,这位代表的身高比他们家苏冶哥还高一些。   要知道,在这个习惯性谎报身高的圈子里,苏冶的身高已经是很优越的那一小撮了。   沈萌直勾勾盯着,看见那位代表站起来冲季茹导演点了点头,十分熟悉的样子,心里更是警报拉满。   完了,这么熟,这位代表的意见一定举足轻重。   接着,这位代表点完头似乎扫了一眼正背对着会场的苏冶,掀开鸭舌帽随手搁在原本的座位上。   沈萌视线跟着那只捏着帽檐的手,五指颀长,骨节分明,动的时候指骨很漂亮地在皮肤下滚动。   相当漂亮的手。   然后一抬头,看到比手更俊美的一张脸。   嗯,不能说眼熟,只能说相当眼熟,刻进追星人DNA里的一张脸。   回回从南城机场出来时都能看到的一张脸,微卷的黑发恣意随性,张扬俊美,夹杂着一些让人尖叫的阴郁。   沈萌觉得她确实飘飘欲仙。   嘴里只剩一口仙气吊着了。   她差点被惊得当场背过气去。   会场外原本细微的窃窃私语在这位代表的脸露出来后,一下子骚动起来。   这可是席玙,不仅让粉丝们爱的发狂,圈内人也趋之若鹜,谁不想攀一攀席玙,瞎写个通稿都能带来许多热度。   会场内部自然也是一片无声哗然,除了季茹,连评审桌上的宋编和李副导也露出了惊讶表情。   基本上是在场的所有碳基生物都出现了情绪波动,除了一个人。   背对着会场内部的苏冶。   沈萌紧张得直冒汗。   苏冶在外界的口中,还是那个无故退团拖垮整个男团之光的罪人,甚至于在拍摄《小怪物们!》的时候,和前队友江从风的会面也肉眼可见的僵硬。   这样的情况下,苏冶和席玙见面,肯定不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看之前杨哥那个戒备又紧张的反应,好像生怕这两位打起来似的。   岚姐也是,提到席玙的时候总有种小心翼翼又谨慎的感觉。   不过自家哥的脾性沈萌最清楚,苏冶这个软和性子,对打是不可能了,也许会被席玙单方面按着打。   啊啊啊啊绝对不行,哪怕她曾经很磕席苏CP也不行!   沈萌当时就蹦了起来,疯狂挥手,大叫着“苏冶哥!席玙!是席玙!”   可惜这玻璃墙的隔音也太好了,沈萌眼睁睁地看着苏冶一脸困惑不解,然后在里面那个人逐步接近的时候,陡然转变了脸色。   估计在其他人看来,这是苏冶演技大爆发,完美迅速入戏的体验。   但在稍微感觉到那么一丝丝不对劲的沈萌看来,苏冶这未尝不是一种真情流露。   吊在嘴里的那口仙气终究还是叹了出去,沈萌本本分分站直,目光重新投向会场里。   苏冶还坐在长椅上整理着外袍,脑袋轻垂着,漂亮的脸隐在了墨色的黑发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双漂亮的手停留在脖颈处,只是半天都没能整理好。   “苏老师衣服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还在弄啊。”安乐好奇地低声问了一句。   旁边的沈萌听见,又难以言喻地又叹了口气。   恐怕不是衣服出问题了,是在拖着时间不肯抬头吧。   她多瞧了一眼,然后心里一紧,“好像还真出了一点问题。”   苏冶披着的外袍下,领口斜侧设计的钻扣弹开了两颗,露出一小抹刺眼的雪白,隐约能看到锁骨凸起的圆润骨节,和一小块因为肩背微绷而凹进去的漂亮阴影。   沈萌有点着急,这件衣服不比普通衬衫,那一排扣子不是装饰,是真的能够直接敞开的。万一出了什么小差错,那还得了?   着急之后,她有稍微冷静下来一些。   应该没事的,只是脖子那里弹开了两颗而已,扣上就行了。   长椅上,苏冶咬着唇,指腹按在自己领口上的钻扣上。   不规则切割的莫桑钻,边缘锋利膈手,他自虐般地把微微颤抖的指腹按在上面,期盼着用这股刺痛的感觉来召回他的理智。   苏冶的手指仿佛失去了钢琴专业出身所带来的的优越协调性,开始不受他控制,颤颤巍巍,就是扣不起领口那两颗钻扣。   脖颈已经开始有些发冷。   身后的季茹还在鼓掌,“这段表现的非常好,小苏,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苏冶闻言慌乱点点头,担心耽搁了其他人时间,一只漂亮白皙的手掌匆匆轻捂住露在外面的脖颈,在长椅上站了起来。   季茹看到苏冶高挑的身形,心里又是一阵满意,只是见苏冶的动作有些奇怪,开口关心了一句。   “小苏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冶低着头,恨不得一整个人直接埋进地底,“没事,谢谢季导关心。”   季茹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苏冶是怎么了,演完这段戏后一直垂着头,那张漂亮的脸都被挡得有些看不清楚。   苏冶回完话,眼神僵硬着不敢到处看,只肯盯着地面上。   前面评审桌下三双鞋,是季茹宋编和李副导的脚。   身旁左边稍远处是一双黑色通勤低跟鞋,鞋边堆着些电缆,应该是工作人员的待机区。   苏冶没有再往右边看,他的脚步直接往左边悄悄挪了挪,头晕脑胀的感觉稍微放松一点,但整个人依旧感到天旋地转。   苏冶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心虚还是措手不及。   苏冶只听见自己胸口里的心跳仍旧急促激烈,快到他隐隐在想会不会当场喘不过气犯哮喘的程度。   如果他提前知道这场试镜席玙本人会到场的话,他——   苏冶悄悄往左边挪的脚步硬生生地顿在原地。   他低垂的视线内出现一双很凌厉的烟筒靴,鞋尖原地一转,直直地冲苏冶走过来。   方头鞋型挺括坚硬,深黑漆皮的材质在补光灯下闪着大片刺眼反光,刺得苏冶视线躲闪不及。   苏冶的小腿肚瞬间紧绷起来,像有一根丝线,从脚跟到头顶强硬地提着他,迫使他抬头。   他和那根无形的丝线做着斗争。   啪。   手背微烫。   苏冶捂着自己脖颈的手被轻轻拍开,脖颈处一小片雪白重新露了出来,在空气下冷得出奇。   席玙低着眼,单手替苏冶把那两颗弹开的钻扣扣好。   扣好后,或许是因为领口刚才一直被苏冶捂着的原因,已经稍微有了些皱痕。   席玙手指轻划过那道隐隐约约的皱褶,想要抚平似的按了按。   指腹下传来温热柔韧的触感,在席玙按着皱褶的时候,颈骨受惊般地微动了一下,柔软的皮肤随之滚动,像一场不为人知的小小风暴。   席玙缩回手,同时抬眼,视线挪到苏冶的脸上。   那双微扬柔潋的狐狸眼无路可逃地轻斜向身侧,眉头难堪地微蹙,一颗红痣完全露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眸受害似的盯着斜下方的什么东西。   总之,一分一毫的视线都没落在席玙身上。   季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衣服出问题了?”   席玙转身,一双桃花眼在转过头前的最后一秒仍然无声地紧盯着苏冶。   “没事,弄好了。”   季茹点点头,伸手示意苏冶上前。   苏冶藏在外袍宽大袖口里的手死死攥着柔软丝滑的布料,隐约看见面前的人站在自己的左边,回答完刚才那一句后就没再出声。   苏冶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能清清楚楚听见季茹声音的距离。   “苏冶,你真的一点表演经验都没有吗?”李副导还是忍不住,开口就问了一句。   苏冶终于抬头,匆匆笑了一下,“没有,以前没有演戏的机会。”   宋编摸着下巴,“可造之材啊。”   李副导眉飞色舞,边开口边比划,“刚才那段表演的实在太棒了!尤其是你听到宋承玉出声时那一瞬间的情绪转变,从头发丝到脚跟的肢体变化也完美的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苏冶过于紧张的错觉,他总感觉李副导说这些话的同时,附近传来一声嗓子眼深处溢出的轻笑。   季茹也是连连点头,“尤其是你的眼神戏,非常非常厉害,我拍戏这么多年,刚才那段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场内又是一小片哗然,能得到季茹这样的点评,就算参演不了她的作品,走出这扇门,一样会有别的剧组递来橄榄枝。   “所以吧。”季茹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我真的非常想知道你在演这段戏的时候,内心是怎么设计的,怎么做到呈现出这么完美的效果。”   苏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该怎么说,说实话吗?   说他其实心里根本就没什么数,一开始的设计其实完全不同,但在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声音时,整个人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感官的驱使下给出了最天然的反应。   所以才让人感觉演得这么真情实意。   “我......”苏冶说话声有些不利索。   季茹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明白,很多时候演戏是非常即兴发挥的东西,语言不一定能准确描述出来。”   她换了种提问方式,“这样吧,我观察到你当时的情绪有非常明显的紧绷感,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苏冶的手指无声撕扯着袖口。   “因为出现了计划之外,无法预料的情况。”   季茹一下子就释然了,“没错,宋承芷的每一个决定都出自他自己的周密计划,一旦出现状况,一定会瞬间绷紧。”   李副导也跟着抛出了问题,“在得知身后的人是宋承玉的时候,你的宋承芷第一反应是什么?”   苏冶双唇微张,又紧紧抿住,最后再度张开,细弱的气息流出。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低,小到评审桌上的三位也是仔细听才捕捉到苏冶的话。   “以为是......一种错觉。”   季茹暗自点头,“为什么会认为是错觉,而不是幻觉?”   苏冶的牙齿轻咬着嘴里的软肉,磨到稍微有些麻木。   他松开,思绪混沌,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到底是因为宋承芷这个角色,还是因为过于动摇的他自己。   “因为他也许私下悄悄想象过很多次。”   季茹脑袋凑近,“很多次什么?”   苏冶清瘦的肩膀沉了一下,像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重逢的场面。”   评审桌后的三位微愣,随后一点点地剖析着,慢慢理解了苏冶的意思。   因为想象过很多次重逢,多到数不胜数的地步,所以当想象中的人真的出现在自己身后时,仍旧以为这又是一次自己的错觉。   而又因为真实的重逢与想象中的差距太大,导致情绪紧绷。   那么在宋承芷的想象中,他和宋承玉的重逢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份差距究竟是什么?是场景,还是情绪,或者是身份?   季茹几乎是着了魔一般,瞬间进入了揣摩设计角色心理的状态。   她对苏冶越发满意。   一个演员,能演好一个角色已经很难得。   能和角色互相成就,更是一种极度玄学的情况。   而在这基础之上,还能启发创作者源源不断的灵感,简直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缪斯。   绝对不能放走!   宋编已经极其有眼力见地递来了苏冶的履历书,季茹快速翻阅了两下,边看边开口。   “你之前的档期安排是综艺是吧,已经结束了吗?”   苏冶还没缓过来神,点点头,“已经结束了。”   季茹笑着点点头,“那之后呢,还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坐在一旁的另外两家投资代表,其中有一位脸色难看起来。   这个提问方式,就差没明晃晃地说“你来演宋承芷”了。   季茹合上手里的履历书,直接从脚边拎起自己的包,好生塞了进去。   宋编看了眼李副导,无声地用嘴型说出“哇哦”二字。   苏冶看着季茹的动作,大脑混沌起来,晕头转向的感觉加重。   “...现在还不清楚公司有没有其他行程......”   季茹倒不担心这个,她对自己的自信还是有的。   她要是开口说了要苏冶,估计就算有其他安排,苏冶的公司也会笑不拢嘴地全部推掉空出来。   季茹看向席玙,脸上的笑容越发满意。   她看中的男主角应下了邀约,她一直摸不清的第二角色也有了明确的形象。   这该死又美妙的气运。   “对了小玙,你那边呢,你应该行程不少吧,调整方便吗?”   席玙往前走了两步,苏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距离太近,暧昧不清,甚至分辨不出到底是在对谁说话。   “我配合你。”   季茹一拍手,“太好了,那今天先这样。”   “苏冶——”她眼神又一转,“我可以叫你小冶吗,亲近一些。”   苏冶一脸懵地无声点头。   “希望你能够对宋承芷这个角色感兴趣。”季茹伸出了手。   苏冶握住,摇了摇。   旁边李副导已经站了起来,对场内工作人员比了个今日散场的手势。   外面的艺人们也大概看出了一些端倪,心里失落有之,但大部分人却没有太多不满。   因为玻璃墙的缘故,所有人都看到了苏冶的那段表演。   平心而论,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压根就演不出苏冶的那种感觉,甚至连个边都摸不到。   “人比人,气死人。”安乐无限感慨了一句,转头找自己经纪人去了。   一直抱着苏冶的外套站在外面的沈萌看到开始散场后,立刻往会场门口走。   评审桌前,季茹又和苏冶浅聊了几句,李副导和宋编也好奇地问了不少问题。   苏冶一边回答着,一边僵硬站在原地。   身旁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一直懒懒散散地后腰抵着评审桌,站在旁边,听着几个人对苏冶单方面的问答。   不是散场了吗,席玙怎么还没有离开?   苏冶僵着,眼神没有往旁边看。   苏冶怕自己一转眼,会直接对上那双俊美的桃花眼。   季茹聊着,因为心里已经基本认定了苏冶,正好席玙在场,想让两位演员熟悉一下彼此。   她随便抛了个话题,“小玙,你看小冶现在外形怎么样,大明星有没有什么建议?”   旁边抵着评审桌的人动弹了下,“瘦了。”   季茹摸着自己下巴,“是有点瘦,演宋承芷的话正好,不过平常也得多注重饮食啊,虽然是艺人,过分执着于身材也不太好。”   苏冶的大脑已经转不动了,只会机械性地重复“好的”“谢谢”之类的话。   季茹暗暗瞅着,有点不满意。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一直盯着对方,一个一直神游天外?   她观察到现在,两个孩子除了刚才那场对手戏外,这眼神再也没对上过,甚至互相之间连句话都没说。   这样可不行,必须要提早培养起默契才行。   旁边李副导呵呵笑着,“我记得你们两个以前是同一个男团的队友吧?虽然很多年没见过面了,不过也不用觉得尴尬,多相处几天,很快就能找回感觉。”   季茹脑袋上冒出个无形的感叹号,“真的吗?小玙你和小冶以前是队友啊?”   苏冶还在踌躇着怎么回答,听见旁边的席玙淡淡“嗯”了一声。   简单的一个单音节词,一下子让苏冶脸上开始有点发紧。   这个淡然的态度,和之前在医院里遇到的席袅有些相像。   那时的情绪再次潮水般涌现。   季茹还在继续,“哎唷,那不是正好,好多年没见了,你们俩不如约着吃——”   “苏冶哥!”   会场的大门被推开,沈萌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用力摆了摆手。   苏冶正因为季茹这句话思绪乱的像一团毛线球,听见沈萌的声音后立刻低着头开口。   “谢谢季导,公司一会儿还有别的行程,就先不打扰季导了,谢谢季导和我聊这么多,真的帮了我很多。”   苏冶匆匆说完,转头快速朝沈萌那边走去。   季茹茫然地张着嘴,“——吃顿饭啊......”   她看着那个高挑漂亮的身影撞了鬼似的快速出了会场,和助理一起往化妆室走去,估计是要卸妆离开。   季茹转头,呆滞地指着门口。   “他不是刚才还说不清楚公司有没有其他行程吗?”   宋编也有点蒙,“估计是太紧张吧,毕竟是季导嘛。”   季茹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叹了口气看向席玙,“还准备推荐一家不错的餐厅来着。”   席玙仍旧后腰抵着评审桌,上半身微倾,闻言眼皮子动了动,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   他知道苏冶会躲开。   他也大致猜到了苏冶的反应。   但苏冶真的躲闪不及地离开的时候,席玙心里还是一阵鬼火乱撞。   席玙舌尖不自觉抵了下犬齿,慢慢站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没关系,会有机会的。”   季茹点点头,眼神一晃,笑了起来,“哎,小玙你什么时候开始戴这种东西了?”   席玙卫衣的袖口稍微拉起来了一点,露出一串晶莹剔透,但和他本人气质稍微有点不太搭的手链。   “还挺好看的,这是紫水晶的?”   席玙回神,散漫地“嗯”了一声,手插进卫衣兜里。   那串漂亮的紫水晶手链从手腕上褪下,他手指拨弄着微凉的水晶,心不在焉地听着季茹几人的谈话。   “席哥。”   小杨从会场小门绕进来,见到看起来在倾听实则在走神的席玙,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小杨啊,刚才怎么一直没看见你?”   季茹认识小杨,看着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杨灿烂一笑,“在底下对接了一些工作上的电话。”   靠,还不是席哥不让他上来。   小杨心里愤愤不平,回想着他和席玙到停车场后的对话。   席玙下了车,他正准备跟上,谁知道席玙按下电梯后回头一句,“你不用跟着,找个地方等着就行。”   ?   小杨心里瞬间冒出个巨大问号。   席玙不喜欢解释,只说了一句认识小杨的人太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小杨心想,是,认识他的人可太多了,比认识大明星席玙的还多。   靠,当他是傻的么!不就是怕苏老师或者沈萌看见他,顺着猜到席玙本人也在么!   季茹点头,“你们要回去了?记得注意安全。”   小杨赶紧道了声谢,和席玙从侧门离开。   上了车,席玙坐上副驾驶,伸手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开始低头假寐起来。   小杨瞟了眼,发现席玙手腕上那串紫水晶手链不见了。   “哥,你手链是掉在哪儿了吗?”   旁边帽子下传来席玙的声音,“没掉,收起来了。”   “哦。”小杨启动车子,忍不住又叭叭了一句。   “哎,哥你说你非带这个手链干啥嘛,和你风格又不搭,显眼得很。而且万一给苏老师看到了,苏老师一下子认出来是送给屿屿的手链的话,那不就——”   小杨边说边倒车,观察路况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席玙,嘴巴立刻闭上了。   那顶帽子的阴影里露出一只俊美深邃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小杨,一句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小杨后背一紧,腾出手,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哥,你休息吧。”   那道扎人的视线总算挪开了。   小杨松了口气,驶入主干道,忽然又听见帽子下响起声音。   “他看不出来。”   席玙的声音很平静,但脸被挡住,猜不出表情,“他根本就没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席哥:扣子开了?别冷着我水水了。   季导:?你水水跑都跑了   -   我爱你们QAQ 第062章 混乱   沈萌开着车, 时不时往后视镜里望一眼,悄悄看着坐在后排的苏冶的反应。   离开会场后,苏冶只在化妆室卸妆的时候和化妆师说了几句话, “谢谢”“麻烦你了”之类的客套用语, 再之后直到上车,苏冶都没有开过口。   沈萌很不习惯。   苏冶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温柔又礼貌的性格,虽然算不上话特别多的性格,但也绝不是沉默寡言的那一档。   沈萌忙的时候,他会柔和地慰问一句,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也会主动搭手。   之前沈萌和黄经纪人吵架的时候,苏冶也出面帮沈萌解了围, 把助理护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漂亮又温柔的人,忽然一声不吭,让沈萌心里十分不安。   现在的苏冶似乎进入了沉默状态,上了车后窝在后座,视线松散望着某个方向,但却没有固定焦点,像尊漂亮得过分的人偶。   车内沉默了约莫将近十分钟,沈萌实在是受不了了,主动开口。   “哥, 感觉季茹导演很满意啊,说不定能接到这个本子,一接触影视就是巅峰啦!”   沈萌说完,悄悄瞥着苏冶, 苏冶仍旧微垂着头, 没有吭声。   沈萌开始有点慌张了, 哥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比如没有提前说明席玙也在之类的,不过她们事先确实没听说过席玙会来。   “苏冶哥......”沈萌有些怯怯地出声。   卸掉假发的长发仍旧是薄雾般浅淡的颜色,被重新束在脖颈后,因为苏冶姿势的原因从一边肩侧滑落下来,发梢在行驶的车辆中一晃一晃。   车窗开着一点,苏冶很缓慢地呼吸着,感受着流动的空气顺着他的鼻腔涌入肺部。   冷冽又干净的空气,夹杂着冬日里寒霜般说不上来的气息。   很像他下了飞机,双脚踏在南市机场地面时呼吸到的那种冷空气。   已经十二月了。   小怪物们在十一月末尾收官,而他在家里无所事事地休息了几天后,再次被苏岚揪出来。   外面的温度又低了几度,不时伴随着细雪。   苏冶又很轻很轻地吸了口气,似乎是要把这些细碎的冰晶吸入身体一般。   南市的气候和他过去五年呆的地方有些差别,但十二月里冷冽的感觉却如出一辙。   苏冶心绪乱纵横,始终理不清楚。   等到他嘴中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变成寒霜后,苏冶才慢慢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他真的见到席玙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苏冶脸上浮现出一层苦笑。   像是一个命中注定的恶作剧一样,他和席玙在大庭广众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融入季茹仿佛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剧本,完成一场隐蔽又盛大的重逢。   没有人知道苏冶在宋承芷这层身份下的真实心情是什么,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席玙露面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是宋承芷和宋承玉的重逢。   只有苏冶和席玙彼此知道,这是一场独属于他们,充满了戏剧性的,时隔五年的久别再会。   所以既隐蔽,又盛大。   季茹和宋编李副导对他赞不绝口的话语,惊喜又激动的眼神,不断在苏冶的脑海里重现着。   苏冶听见他们无数夸赞的声音,都在说他演得太真了,连外面的本属于竞争关系的艺人们,在看到苏冶的流露出来的情绪后也收起了愤愤不平,被直击内心。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绝对演不出苏冶和席玙这样的感觉。   这是当然的,因为这完全是脱于内心的真情流露,是独属于苏冶他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复刻。   苏冶眉毛蹙起,却不是为难或不适的表情,漂亮的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无力的笑容,像是卷入暴风雨却无能为力的蝴蝶。   暴风雨是席玙,无能为力是苏冶。   苏冶没办法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完全掩饰掉自己的情绪,在席玙面前,他永远都不能。   他在接到苏岚发来的剧本,在家里一口气读了一个中午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宋承芷这个角色竟然和他这么契合。   正如季茹所说的那样。   苏冶看得懂季茹的眼神,那是一种见到美玉时的狂喜,季茹在他身上看到了摸不清看不着的宋承芷的影子。   赞赏的话在激动的心情下不要钱一样砸向苏冶,但苏冶却很难生出太多荣幸或兴奋的感觉。   因为苏冶很清楚这一段“演技爆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所以更觉得自己当不起评审们赞扬的话。   苏冶平时不会表示出太多自己内心的情绪,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迷糊,但他心里始终是对自己有着清晰认知的。   真要说演技,他恐怕未必能算得上及格。   只是时机正好,让戏里戏外的重逢都重叠到了一起。   而苏冶本能之下做出了最合理不过的回应。   苏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令人不齿的投机取巧者,钻了个空子,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感伤地沉浸在自己理不开的思绪中。   最令人难堪的是,试镜结束到现在,苏冶还在不断地回想那场试镜里的各种细节。   外面人群的骚动,沈萌的上蹿下跳,季茹激动的眼神。   但最终都会定格停留在一张俊美阴郁的脸上。   苏冶坐在长椅上,克制着自己所有心绪,回头一眼就望见了席玙。   五年后,二十三岁的席玙。   那时短短一瞬间,苏冶借着宋承芷的眼睛,快速将二十三岁的席玙悄悄收进了记忆中。   席玙外貌也是中了基因彩票的那类人,但风格类型和漂亮温柔的苏冶完全不一样。   苏冶是包裹在柔和气质下的极致的美,是让人舒适不已,一见难忘,久久不能回神的细雪。   席玙则是性张力十足极具侵略性的俊,是让人睁不开眼,但哪怕眼睛燎得生疼,也要去再看一眼的烈日。   五年后的席玙,短发留长了一些,如果单看五官,并没有过多的变化,但在周身气质的改变下,和五年前天差地别。   苏冶和席玙对视上那一眼后,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粉丝提起席玙时喜欢用“阴郁”这个词。   苏冶看到那双漆黑的桃花眼时,从脚尖绷紧到了头发丝,控制着自己不要坠入席玙的眼中。   他很难说清楚那种眼神,尖锐直白,混杂了太多让苏冶手忙脚乱的情绪。   明明和以前的席玙不一样,却让苏冶恍惚有些熟悉,像在哪里见到过。   苏冶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强装镇定的影子。   苏冶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领口,指腹划过那两颗钻扣,再次被刺到一般缩了回来。   席玙替他扣起领口的扣子时,苏冶没有再去看席玙的眼睛。   他说不清自己的情绪。   他害怕,逃避着什么似的,不敢看那双桃花眼。   苏冶再次感觉到无比强烈的,那种“投机取巧者”的心虚与惭愧。   如果浸在对手戏中,面前的是宋承玉,他看宋承芷的眼神也许会蕴着危险感,又或者是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但这都没关系,这是剧本里的设定,宋承玉和宋承芷本来就是宿敌。   但如果戏外,席玙看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呢?   苏冶拔出自己越来越不可自控的心绪,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想。   虽然戏中的席玙出乎苏冶的意料,并不是那种眼神,但也不代表戏外的席玙仍旧会这样。   “——哥?”   毕竟那可是五年,席玙完全有厌恶他的理由。   “——苏冶哥?”   苏冶猛地抬头,正悄悄瞥着后视镜的沈萌被苏冶的动作吓得一激灵,一抬眼又看到苏冶脸上纠不开的难过神情,看得她心里发愣。   怎么了这是,是入戏太深了吗?   沈萌小心翼翼,“苏冶哥,你还好吗?”   苏冶胡乱嗯了一声,伸手在包里摸出自己的气雾剂,扣在脸上深吸了一口。   “没事,小萌别担心。”   沈萌欲言又止。   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刚才看苏冶一直一动不动,大着胆子叫了他好几声后,苏冶才终于有了点回应。   这回应是吸了一口气雾剂。   Why??   沈萌既担心又困惑。   她可以理解,苏冶哥和席老师同为圈团前队员,多年不见后一个是被邀出演男主的大明星,一个是跑试镜和无数人竞争的艺人,尴尬当然是会很尴尬的。   再加上席老师好像脾性比较阴晴不定,气氛也许会比较紧张。   但感觉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沈萌那时候很紧张,可席玙和苏冶见面后不仅没有冲突,还完美上演了场对手戏,让那位季茹导演赞不绝口。   可以说是相当圆满相当happy的发展啊?   但为什么苏冶哥会是这幅表情呢?   沈萌悄悄看着。   苏冶眉头在沈萌出声后稍微松了一些,但更像是习惯性掩饰情绪的放松,实际上仍旧微微蹙着。   那双漂亮柔潋的眼睛微红,平时微扬着美得神采飞扬的眼角似乎也垂了下来,一缕浅色发丝搭在旁边,脆弱又难过。   仿佛在为什么事伤心着,却又不说出口一样。   沈萌看得心里直抽抽。   不行,她要背负起让自家哥开心起来的大任。   沈萌有意地找了几个比较振奋人心的话题。   “哥,你知道‘季茹的包’这个梗吗?”   苏冶歪头“嗯?”了一声,脸上透出轻柔的笑,但眼角仍旧泛着一点红。   沈萌再接再厉,“就是季茹导演有个习惯,一旦当场看中了某个人,一定会把履历书塞到自己包里带回去,后来变成了一个圈内名梗之一。”   苏冶轻轻地“啊”了一句,没发表什么意见。   沈萌反倒把自己给说激动了,“所以季茹导演肯定是看中哥的演技了,而且是相当满意的那种!”   啊啊啊,苏冶哥不出意外应该可以进季茹导演的组!   沈家列祖列宗在上,萌萌要跟着美人哥哥出人头地了,呜呜呜呜!   沈萌笑得合不拢嘴,结果看到苏冶的表情猛地一愣。   刚才苏冶听见她的话后还放松了一些,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又低了下去。   苏冶的头歪斜着,脖子缩了缩,半张脸躲到了风衣衣领里。   ......?   沈萌并不气馁,“哈哈哈哈,苏冶哥回去休息两天,估计就能接到入组通知啦!”   阴影里那张脸又缩了缩,只剩下一双漂亮眼睛在外头,眉尖无精打采地垂下来,眼神可怜又失落,还带着点惭愧。   ???   沈萌觉得有一排问号围着自己脑瓜子转啊转。   她不敢再贸然出声,倒是苏冶埋着半张脸,半晌后,大衣里传来很可爱的闷闷的声音。   “小萌,你知不知道席玙为什么会在那边?”   苏冶理清楚了一点,席玙应该是一开始就在会场内,那身衣服他有印象,是三家投资方代表的其中一位。   可能是席家有意投资。   但和他对戏的为什么会是席玙?   正好是红灯,沈萌想了想也觉得很奇怪,拿起手机找人问。   手机屏幕一亮,先看到一条不久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杨哥]:小萌啊,苏老师怎么样,听说苏老师状态好像不是特别好?   沈萌客套着回复了一下,顺便问席玙怎么会在会场。   小杨收到沈萌的消息后无言沉默了两秒,悄悄撇着嘴,视线复杂地往副驾驶上假寐的席玙那边看了好几眼。   还能是为什么。   本来死咬着没有演戏想法,一听见席姐说了“苏冶”两个字,立刻又回心转意了呗。   唉,男人。   小杨回了沈萌的消息。   沈萌看到后直接抽了口冷气。   苏冶费劲儿地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在沈萌身上,“小萌?怎么了?”   沈萌斟酌了一下。   “嗯...说是季导其实一开始就认定要席老师来演男主,主动去邀请了席老师。不过季导好像暂时不准备放出这个消息,所以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啊...这样啊。”苏冶歪着头。   沈萌松了口气,她不太想让苏冶知道她和小杨私下有来往,毕竟看自家哥这个样子,好像和席老师的关系很微妙。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小萌是问的谁啊?”   沈萌刚松了口气,后座又冷不丁一声。   沈萌欲哭无泪。   苏冶哥平常不是很迷糊吗,怎么这时候这么敏锐起来了。   她小声道:“嗯...我稍微问了下杨哥。”   苏冶听到后安静半晌,点了点头。   沈萌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没说是小杨主动问的苏冶怎么样。   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沈萌有点不太习惯,又不敢再贸然张口,干脆点开车载音响。   之前没放完的音乐立刻在车内四面八方流淌了出来。   微低但独特又好听的男声,伴随着恣意的曲风传到听觉中。   [从来懒怠刻意遮掩,才能回想起原本模样。]   沈萌刚离开触控屏的手指又战战兢兢地伸了回来,不敢去看苏冶的眼神。   完了,她忘了她早上开车去接苏冶的时候刚好循环到席玙的这首《浅幕》   “没事。”   在沈萌的手指即将要戳到切歌的选项时,后座传来了缥缈好听的声音,融合在歌曲中。   “就放这首吧。”   苏冶抵着颈枕,视线落在中控屏幕上那张专辑照片下的歌手姓名。   席玙。   沈萌不说话了,静静地陪着苏冶听这首歌。   席玙作品有着毋庸置疑的质量,哪怕是被笑称一直摆烂,但在这张专辑面世后,立刻血洗屠榜,冠首一整季之久。   哪怕是现在,这首歌仍旧会时不时挤进排行榜前几。   除了本身质量过硬,曲作的内容也是大众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席玙早期刚单飞的时候,歌曲都有很强烈的情绪,狂乱又激烈。   但到这支《浅幕》为止,那种情绪却忽然开始收敛住,变得沉默又冷静。   很多歌迷曾经深扒席玙过往经历,就为了猜《浅幕》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什么,一度成为了热门话题。   而专辑获得年度奖项后,国内一家知名纸媒专门对《浅幕》的创作做了一期席玙的个人专访。   副标题是“深夜中的游吟诗人”。   当时席玙第一次正面回答了这个疑问。   他说,这支歌是“得不到答案的执着和梦醒后的沉默。”   完美概括了这首歌带给听众的氛围与感觉。   歌迷们一下子沸腾了,这回答,基本就等于是在明示。   这首歌是写给某个人的隐晦情书。   但席玙后来行程成迷,就算活动比较频繁的那几年,也因为个性古怪的原因没什么绯闻消息,歌迷们虽然激动,却也没扒出个所以然。   沈萌那时候也是惊讶于席玙这个回答的人之一。   哎,五百年了。   答案究竟是谁啊。   沈萌在音乐声中想起苏岚的嘱托,“哥,这附近江边有个湿地公园,要不要去透透气?”   不仅是苏岚,沈萌也觉得现在的苏冶需要透个气。   这气压,太让人窒息了。   “好。”   意外的,苏冶应下,沈萌放下心,找了个停车位,看苏冶带好帽子和口罩后跟着下了车。   冬天暗得很快,现在六点过的时间,天边就开始黑了下来,但没有全黑,夜幕透出一种深浅不一的紫,沉静又漂亮。   苏冶十分自然而然地在这片紫下联想到了很多。   包裹着玻璃纸的蓝莓硬糖。   海岸下的绚丽晚霞。   晶莹剔透的紫水晶手链。   他下车,外面冷冽的夜风争先恐后地扑在苏冶的脸上。   苏冶手揣进风衣口袋里,手指摸到同样冰冷但触感温润的一串东西。   苏冶慢慢捻着,感受着紫水晶在一颗颗绕过自己的指间。   沈萌关上车门,最后一句歌声传了出来,裹挟在夜风里,将苏冶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你从不对望,看不见我就在身旁。]   苏冶垂眼小小地吐了口气,手指离开坚硬又温润的水晶,摸到另一个又薄又窄的盒子。   “苏冶哥,要不要喝奶茶?”沈萌问了一句。   苏冶摸着兜里的烟盒,偏头笑了一下,发丝在夜风下摇晃,看得沈萌晕头转向。   “好呀,去买吧。”   沈萌去之前多嘱咐了几句,让苏冶别走太远。   苏冶慢慢缓步走至江边。   南城有这条江劈开了新老城区,但又修建了跨江大桥。夜空下钢筋水泥上的沿线雾灯闪闪发亮,是都市里最独特又自在的一道风景线。   苏冶倚着江边的护栏,迎着夜风,望着江面上粼粼倒影,摸出烟盒。   细长的手指灵活地掀开盒盖,他推出一根烟,伸到嘴旁,唇后的牙齿轻轻叼住。   苏冶啪地摁下打火机,边吸边点燃烟。   一缕细细的烟雾腾起,在夜风中吹得飘摇乱撞。   熟悉的凉凉蓝莓味再次溢开。   剧本里,宋承玉的那句台词忽然从脑海中翻出。   “许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   连台词都这么应景。   白色的口罩被拉到脸下,双唇微张,漫出缥缈的烟雾,在飘摇的浅淡发丝旁一同晃动。   苏冶的狐狸眼微眯,漫无目的地想着,他刚回南城的时候,在接机口前看到那一块广告牌时,就在心里悄悄地想过。   他当时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而今天席玙的那一句,仿佛跨越了这场寒冽的冷冬,把两端时间线上的人牵连在了一起,命运般地在苏冶耳旁也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苏冶苍白的手指夹着烟,手肘撑在护栏上。   细烟燃烧的要快一些,苏冶只是吐了几口,就隐隐约约没了四分之一。   他看着夹在自己指尖的滤嘴,上面有紫色的波浪纹,一圈一圈,越往里颜色越浓郁,就像苏冶现在的情绪。   在这边兜风看夜景的人不是很多,但也陆陆续续有人走过,路过那个倚着护栏手指里夹着烟的青年,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真漂亮,夜风中的美人。   只可惜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帽子下的下半张脸,嘴唇翕张,吐出轻薄烟雾。   沈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苏冶倚在江边吸烟,路人探头探脑的画面。   她心里一咯噔,抱着两杯热腾腾的芋泥奶茶走过去,欲言又止地开口。   “...哥,抽烟呢?”   “嗯?”苏冶恍惚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眼神有些散乱,看见沈萌时微眯了一下,脸上慢慢浮出浅浅的笑容。   “啊...小萌啊。”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转着一层光,烟雾从漂亮的指尖上升起,眼里的笑意则在烟雾后辨不太清。   沈萌一边捧着心尖疯狂尖叫,一边把奶茶递过去,犹豫道:“抽烟对身体不好,苏冶哥。”   苏冶在看到沈萌时就按灭了烟头,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是不是味道很难闻?”   沈萌摇摇头,“那倒还好,就闻到一点点烟味...还有一点淡淡香味。嗯...是错觉吗?”   苏冶心里一顿,把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伸出手指到沈萌面前,悬在半空中。   “能闻出是什么味道吗?”   沈萌非常仔细努力地试了一下。   “嗯...感觉有点甜甜的,但是闻不太出来具体是什么味道哎。”   苏冶收回手,沉思半晌,“这样啊。”   沈萌不抽烟,有点好奇地问了句,“这种有香味的是爆珠烟吗?苏冶哥抽的是什么味道的啊?”   苏冶微微笑了一下,“蓝莓的,小萌不可以因为好奇就去试哦,不然让岚姐扣你工资。”   沈萌笑了起来,“蓝莓啊,哥你不说的话完全闻不出来哎,只能感觉到有一丢丢甜味的程度。”   苏冶听见这话,忽地回想起那天在医院的回忆。   他在楼下的小公园里抽完烟,回到顶层病房,漂亮幼崽抓住他的手,第一句就是问他是不是抽烟了。   第二句,“好大一股蓝莓味。”   苏冶琥珀色的眼睛微转了一下。   “完全闻不出来什么味吗?”   沈萌很肯定地点头,“嗯,这种除非是自己抽过,不然很难想到是什么味道吧。”   苏冶敛眉,轻轻应了一声。   他扎开芋泥奶茶吸了一口,温温热热的,七分糖刚刚好。   沈萌指着江对面叽里咕噜和苏冶聊着,手机忽然响起。   “是岚姐。”她和苏冶说了一声,快速接起。   电话里传来苏岚的声音,“小萌,你和小冶回去了吗?”   沈萌听见苏岚的声音和平常不大一样,有些严肃,忍不住悄悄看了苏冶一眼。   该不会岚姐刚好在附近,看见苏冶哥抽烟了吧?   “在渡江大桥这边呢。”   苏岚的语速很快很急,“好,你先开车带小冶回去,注意不要让任何路人看见,等我过来开个短会,出了点小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祝今天四六级的宝贝超常发挥,明天加更。   - 第063章 反转(双更)   主干路上, 过了通勤时间后就开始堵起车来。   又开始下起薄薄的雪。   小杨稳稳当当地握着方向盘,手指忍不住抠啊抠,一只眼睛得了斜视一样一直往旁边斜。   周围都是满满当当堵在路上没有动弹的私家车, 擦肩接踵, 下饺子一样挤着。小杨甚至能看到有些开了车窗的车内一家人说话的模样。   小杨悄悄松了口气。   该说不说,还好车子贴了防窥膜,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能看到里面,恐怕也看不出来什么。   旁边副驾驶座上的人刚才平静地说了一句“他压根就没看”之后,仿佛又陷入了假寐,帽子扣在脸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两条长腿支着, 膝盖抵着中控台。   小杨心里安稳不少。   堵车,下雪,不说话的席哥。   总感觉有点恐怖的熟悉感。   虽然现在车是小杨在开,席玙坐在旁边没动静,但小杨已经对上次直接开着车冲到绿化带里的席玙有点PTSD了。   这要再来一次,他得直接升天。   与外面的嘈杂声不同,车内很安静,小杨大概也能猜出这份安静是为什么。   小杨想了想,也不知道席玙是真睡假睡, 打哈哈般开口。   “看季导那个样子,宋承芷这个角色多半会定下苏老师了。”   小杨说完,旁边帽子底下“嗯”了一声。   小杨心里有了底,“害, 那哥之后估计天天都能和苏老师碰面, 正好能联络下感情。”   这事他实在不懂, 只能说到这份上了!小杨心里默默想着。   车内又安静片刻,“他不一定会接。”   “是吧,哈哈哈那可是季导——啊?”   小杨瞪大双眼,“不接?怎么可能?”   席玙没说话。   苏冶的想法,他能大致猜出一些。但最主要的是苏冶的性格,也许会一直躲着,迟迟不敢冒头。   “不会吧!季导的组多少人想破脑袋都进不去,聪明人的话肯定会——”   小杨说到一半赶紧闭上嘴巴,悄悄瞥了下席玙,生怕席玙误会他说苏冶是笨蛋。   虽然在小杨的心里,他感觉苏老师有时候确实有点...呆呆的。   不过在苏冶那种极具特色的个人气质下,就算呆呆笨笨,也只会让人觉得无比爱怜。   小杨可是亲眼见证过当时节目组的王PD动不动就悄悄照顾苏冶的样子,连平常一直跟着苏冶,按理说早应该习惯了的助理沈萌也会经常捧着脸无声尖叫。   苏老师,好绝一男的。   仿佛看穿了小杨的想法,旁边又平静出声。   “苏冶其实很聪明。”   席玙闭着眼睛,慢慢在脑海中描摹出苏冶各式各样的表情。   客套的,惊讶的,高兴的,难过的。   苏冶是个个人情绪偏淡的人,也许是自己有意收着的原因,不像其他人那么外放。   但刚在在试镜会场里,苏冶垂着眼不去看他时的那个表情,是除了收官前夜的那个晚上,席玙见过的苏冶脸上最复杂,最浓烈的情绪流露。   “他会主动避开会影响自己的东西,这点连我都比不上他。”   席玙自嘲似地淡淡说道。   苏冶真的很聪明,不想看的,不想发觉的,统统撇在一旁。仿佛只要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些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像一种直觉敏感的动物,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小杨琢磨了一下席玙的话,“感觉听着像什么应激反应似的。”   小杨也难得能说出一句恰到好处的话,席玙散漫想着。   没错,就像应激反应一样。   席玙掩在帽子阴影下的眉头忽然微拧。   他一只手拿开帽子,松散的身体坐直了一些,侧过脸看向小杨。   小杨后背一紧。   不会吧,席哥真生气了,因为他觉得苏老师有点呆?   这么护短的吗??   小杨觉得自己日后的工作生涯有点灰暗。   “应激反应?”   不过席玙并没有像小杨想象中的那样,露出让人背后发凉的笑容,反而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嘴里慢慢念了遍小杨刚才说的话。   小杨很惶恐,“......啊?”   席玙抬眼,“你刚才说应激反应?”   小杨更加惶恐的点头。   席玙拧起的眉头没有松开,“听谁说的?”   小杨瞧了一眼,发现席玙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太好看,但并不是出于不爽,只是真的在对他做出提问。   小杨也认真了些,“没有啊,也不是听谁说,就是感觉有点像,我就随口说了一句。”   席玙头侧了回去,后背却仍旧没有完全倚在座椅里,“为什么这么说?”   小杨想了想,“就是之前哥你撞到头的时候,你当时不清醒应该不知道,我和沈萌过去后看到苏老师的样子...挺吓人的。”   小杨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他很少看到一个人这么防备,而且攻击性拉满的模样。   不止如此,当时的苏冶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精神高度紧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让苏冶产生过度反应。   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幼崽出事了,而且还是在节目上,苏冶这么紧张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那个样子...怎么想都有点太过头了。   “而且苏老师身旁还掉了把刀...我差点没吓死。”   席玙眉头拧的死紧。   苏冶当时竟然是这个状态吗?   他那时昏昏沉沉,并没有观察到身边是什么环境,只看到苏冶的神情很惊恐。   苏冶性格迷糊,出了大事一时半会可能不知道怎么处理,席玙还记得当时他为了让苏冶放松下来,和苏冶说了几句话。   刀?当时他们身旁有这种东西吗?   席玙觉得自己一下子有种从都市剧情跳到悬疑剧情的违和感。   “苏老师好像就是用刀才把门锁砍掉的。怎么说呢...虽然有点可怕,不过那个紧急情况,没什么时间想太多,这样一想倒也不是很奇怪...吧”   才怪,奇怪死了。   再怎么想苏冶那个情况也绝对不正常。   小杨犹犹豫豫,“说实话,我还想过是不是哥你变大被苏老师看到,才把苏老师吓成这样的。”   席玙皮笑肉不笑地掀了下眼皮,“我是阎王?”   小杨心想,那可不,对他来说那确实是。   “当时也多亏王PD安抚了苏冶哥几句,之后沈萌说哥你进手术室的时候苏老师好像又犯哮喘了,打了一针才好。”   席玙抓住其中一句,“王PD?安抚苏冶?”   小杨点头,“王PD当时说自己有资格证啥的。”   席玙指尖用力按了下手里的帽檐,“什么方面的资格证?”   小杨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一点细微的无语。   “后来我问她,她说是儿童引导师资格证。”   “......”席玙抵着帽檐的指尖松了点,但没有放开。   小杨也回忆着当时听到王PD这个回答后,自己无语凝噎的内心。   儿童引导师...行吧。   尊重祝福.jpg   这场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直盘旋在小杨的心上,现在说开了之后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对了。”   小杨正想问席玙要不要再眯会儿,忽然听见席玙又开口。   “之前我出车祸,是谁叫的救护车?”   小杨这刚松下去的腰板又挺直了,“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啊哈哈哈,那肯定是我呗。”   完了,他打马虎眼的事是不是要被发现了。   那双桃花眼没什么波澜地看了过来,“小杨,想好再回答。”   小杨立刻从善如流,“护工说是苏先生叫的急救。”   席玙指尖一顿,“苏冶当时就在附近?”   小杨心里的Q版小杨面无表情。   那肯定啊,您不是当场就追上去了,还冲到绿化带里去了吗。   “对,就在对面,当时苏老师公司的苏岚姐还过来问了几句,确定没事后就走了。”   车内在这句话说完后沉默了几秒。   席玙垂眼慢慢想着。   给他叫了救护车的人是苏冶。   苏冶知道他在车上?   知道,但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按部就班叫完急救就和苏岚走了?   苏岚是苏冶的小姨,和他打过照面,不会不认得他。   苏冶就这么不想见他,一直躲着他?   小杨无声瞧着席玙越来越阴沉的表情,忽然灵光乍现,福至心灵。   “哥,当时我怕你出事的事情传出去,一直在外面挡着,苏岚姐就是看了眼车子的情况就回去了,苏老师应该是不知道你在车上的。”   小杨斟酌着词句,“而且哥你变小了嘛,一般人就算看到也想不到那里。”   席玙松开犬齿,“哦。”   “而且当时苏老师好像是要下车的,应该是苏岚姐担心附近媒体把他拦着,才代替苏老师过来瞧了一眼。”   身边的低气压慢慢地收了回去。   小杨咂舌。   席哥原来是这么好安抚的吗?   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小杨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摸着点门道了。   “当时新闻还有照片呢,苏老师入镜了一点点,席哥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剧也是,我看季导好像真的很满意苏老师,席哥你可以帮季导劝劝苏老师啊。”   完美,给我们席哥一个很好的找苏老师谈心的借口。   席玙正好拿出手机,闻言手指顿了顿。   小杨小声,“...哥?”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席玙的睫毛上,“我大号没有苏冶微信。”   小杨惊恐。   小杨闭嘴。   小杨觉得自己触及到了什么很伤人的东西!   不过嘛...   小杨想起一开始他帮席玙用小号加嘉宾时,看到的ID。   “害,这有啥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哥你找个机会加上苏老师不就行了。”   小杨偷偷奸笑起来,“而且...哥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席玙心思被小杨随口提到的劝说苏冶的事给勾远了,没注意小杨脸上的表情。   烦闷感袭来,他转而切到自己的微博小号,随便看了看广场,再进苏冶黑黑站瞧了一圈。   奸笑的小杨忽然听见席玙“啧”了一声。   “小杨,换条近路开回去。”   ...   客厅里,气氛有些凝重。   苏岚习惯性把空调温度给苏冶调高了几度,苏冶已经脱了外套,窝在沙发里,懵懵地捧着苏岚递过来的热咖啡。   “岚姐,怎么了?”   苏岚叹了口气,看着苏冶。   捧着马克杯的细长手指被热气熏得微红,苏冶问完之后小口辍饮了一下,立刻被咖啡烫着,苦着脸吐出一点泛着水光的赤红舌尖直吹气。   “苏冶哥是猫舌头啊。”沈萌察觉到苏岚似乎在头疼什么,为了缓解气氛,随口调侃了一句。   苏冶眉头被烫得微微蹙起,闻言视线从手里的杯子上移过去,懊恼又为难地笑了一下。   “嗯,有一点烫,岚姐泡得太着急了吧。”   那双漂亮柔潋的眼睛抬了起来,带着惯常的柔和笑容看向苏岚,“所以岚姐,到底怎么啦?”   苏岚又叹了口气。   小冶察言观色的水平是在线的。   脾性也是,太柔了,像没脾气一样。   “今天季导的试镜怎么样?”   那抹柔和笑容稍微凝了一下,苏冶挪开眼,看着手中咖啡的热气被自己说话时的吐息吹得一摇一晃。   苏冶的声音有点虚,像是拿不准什么,又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嗯...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苏岚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没什么问题?我听到的说法是相当优秀啊。”   她扬了扬自己的手机,“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公司就收到季茹导演工作室的联系和邀请了。”   苏冶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圆。   这么快?   他是看出季茹很满意他,似乎也有意向邀请他,但完全没想到季茹那边行动力这么高。   难道不需要和主创们开个会讨论一下吗?   “我就说吧!季导当时直接把哥的履历书塞包里了。”沈萌欢呼了起来,随后声音又慢慢变小。   这应该是个好事...吧?但岚姐表情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放松?   “岚姐,出什么事了吗?”   苏岚嘴巴动了动,脸上浮出一点疲色。   “之前娃综收官前一天晚上的那个事故被曝出来了,现在针对小冶的舆论风向很不好,都比较负面。”   沈萌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怎么会被曝出去?那天明明......”   她说到这里,自己的话音也哑了下来。   那天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嘉宾也有所察觉。   沈萌不自觉转过头去,看向苏冶。   比起她和苏岚,苏冶看起来倒是平静许多,在沈萌看过来之后甚至歪头笑了一下。   “没事,小萌别紧张。”   沈萌怎么可能不紧张,她当场登了微博,看到热搜榜后太阳穴突突直跳。   热搜第一,#苏冶温柔哥哥人设翻车#   热搜第二,#娃综安全隐患#   热搜第三,#苏冶舒灵#   沈萌快速点开看了一下,整个人一屁股坐回了沙发里。   热搜第一的来源微博是一个大V娱乐资讯号,图文齐全。   [吃瓜,某前男团成员,最近在娃综上和幼崽治愈日常翻红的那位,娃综最后一天晚上出事故,幼崽头部受伤进手术室,正主直接消失神隐,消息压得死死的。咱就是说拿幼崽凸人设实属有点没心了,怎么想的啊...幼崽父母得有多心痛啊。]   配图是一张有些模糊的抓拍,摇摇晃晃,但足以看清里面的人影。   颜色浅淡又凌乱的发丝,苏冶微微弓腰站在病床前,旁边的随行医师拧着眉,床上躺着个闭着眼睛的黑发男孩,额头绷带下沁着血色。   抓拍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苏冶的侧脸,表情生硬,在晃动的镜头下显得晦涩不清,和平常的差距非常之大。   底下的评论已经堆了不少。   [这谁啊,看到这条之前都没听说过]   [糊咖呗,圈团前门面苏冶?我还在奇怪怎么突然翻红了,结果马上翻车...]   [拿幼崽卖人设也太恶心了吧,幼崽真的可怜]   [自家也有小孩,看到真的觉得痛心,我是绝对不肯把自己孩子给苏冶这种人带的]   [还温柔哥哥...带个小朋友也能出事]   [恭喜这位哥成功靠翻车出圈]   苏冶在娃综翻红也只是小规模吸了一点粉,真放在整个娱乐圈里还是不够看。更何况微博上用户众多,一些人根本没看过这档娃综,对苏冶的印象直接在这一条爆料里定了性。   如果只是娱乐圈内的新闻,还不至于引起大规模舆论。但带上了育儿这种和很多人日常生活挂钩的话题,舆论范围一下子扩大。   沈萌大致看了眼,全部都是对苏冶的负评。   小怪物超话里,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回踩起来。   [苏冶也是真的挺能演的,惊喜趴那段我以为他是真伤心,结果只是虐粉压番而已吧]   [是啊,别的组都开开心心准备了惊喜,就苏冶弄个什么天气不好之类的意难平剧情,直接把其他组的注意力全都拉走了,真的恶心。]   这些评论直接带跑了不少节奏,苏冶还什么都没说,已经变得一身腥。   黑黑站直接炸开了。   娃综节目结束不过短短一个来星期,所有人沉浸在雨夜甜甜又治愈的互动里,谁都没想到横空蹦出这么个料。   黑黑站里几个大粉迅速稳下军心,做出对策。   [大家有空的去苏冶微博底下控下评,尽量把带节奏的压下去,超话里面也费点心思,辛苦了]   [哎,苏冶那个身体...希望他别看到这些舆论和负评]   [MD,我受不了了,他怎么这么惨啊,好不容易小翻一波,这就出事了?]   沈萌翻着手机,听见苏岚不出声地骂了一句。   “现在这个情况等于把我们嘴给堵住了,顶着风头正主说什么都是错。公司在清理评论,争取最大限度减轻舆论影响。”   苏岚揉了揉太阳穴,“小冶你先别看...微博。”   她见苏冶已经拿出了手机翻着,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看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态。   苏岚心里一下子更拧巴了。   “趁这个时候放料,动机太明显了,摆明了是因为被季茹看中挡着别人的路了。”   苏岚说的很直白了,说的就是星立。   星立这一招太狠了,是准备把苏冶彻底压得翻不了身吗?   旁边沈萌忽然狠狠跺了下脚,“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苏冶敛着眼,看到推送过来的热门微博。   [@舒灵:就我活该呗?]   这条微博的发布时间在不久之前,和#舒灵苏冶#这个词条相关联。   舒灵有固定粉丝群,本身也和今天这场舆论沾点边。这条微博一发出来,底下评论立刻被粉丝占领。   [打听了一下,听说今天季茹试镜会,苏冶故意选了和灵灵一样的一段戏,本来已经定好是灵灵的角色了,结果被苏冶给抢了]   [凭什么啊,我要心疼哭了,我灵宝容易吗??]   [?苏冶怎么还没死啊]   舒灵这条微博后,立刻有一个知名大V发了又发了条微博。   [呃...真的感觉舒灵这男的挺惨的,勤勤恳恳被圈团遛这么多年毫无怨言走到现在,结果苏冶一回来轻松一蹭全变成他人嫁衣,拿的什么悲惨对照组剧本啊......]   #舒灵好惨一男的#被迅速冲上了热搜。   有关苏冶的负评似乎一晚上全部爆发了。   在这之后,又有其他工作室号暗搓搓发稿子,明里暗里阴阳苏冶脸皮厚,并且把之前去小怪物们客串了一下的江从风也拉出来,侧面印证苏冶现在有多讨人嫌。   [昔日队友都没什么好脸色,苏冶能是个什么好人啊?]   黑黑站里的黑粉们气炸了。   先说娃综的那个事故,屿屿崽受伤又不是苏冶的原因,怎么苏冶就成罪人了?   而且这些营销号说风就是雨,娃综事故的事情正主们都还没说什么,就开始狂踩苏冶。   [我真服了,看了那边的评论,试镜没过这种技不如人的事,说成是苏冶抢角色,舒0的黑粉真NM神逻辑]   [我要笑死了,冶他现在有多糊有目共睹吧?他有什么背景能在季茹的剧组里抢星立艺人的角色啊?是当季茹没脾气还是星立拉胯了?]   [吗的,瞧不起谁呢,我们黑黑站都是圈团初期就在的人了,在粉丝里面也算他们的前辈,我动动手指就冲死他们...]   苏冶的黑粉群体里很大一部分是最早就在网上冲浪的那一批人,许多其他粉圈的小手段在他们眼里看来就跟两小儿辩日没有区别。   黑粉们凝聚力奇高,立刻带头冲起一个新热搜。   新热搜冉冉升起,压在了其他热搜之下。   #苏冶你说句话啊#   许多吃瓜群众点了进去,立刻被深深震撼到了。   [感觉这届网友真的跟小脑缺失一样,醒醒吧,苏冶之前五年有多糊你们看不到?连回国的消息都是社会版块的“热心市民”梗才揭开的,你妈啊,糊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被说抢大势爱豆角色,我甚至有点感动了!]   [按舒0粉丝的逻辑,舒灵能被苏冶这种大糊咖压,那估计是真的没什么搞头了,洗洗睡了粉下家吧]   [我落泪了,大家真的好看得起冶,没想到在大家心中冶是能左右那位季茹想法的咖位,谢谢你们,有你们,我们冶才终于出人头地...]   [冶,你有这么猛的背景怎么不早说,装什么小白花,直接一脚干翻对家就完事,你骗得我们好惨啊冶]   [冶,冶你说句话啊!你快叫你背后势力把这些小喽啰都封杀了!]   两头吃瓜的路人们被这么个忽然猛冲上来的词条砸的晕头转向,越吃越吃不明白。   [纯路人,在舒灵那边看到抢角色的瓜才过来的,这瓜究竟是??]   黑黑站的粉丝们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啊对,舒灵角色是我们冶换的,我们冶当时皱了下眉,季茹导演就赶紧麻溜的把舒灵给换掉了。]   [对,在现场,我作证,我们冶眉头一皱,旁边几个评审端茶送水大气都不敢出一句]   [害本来冶冶也没那个意思的,评审老师们太紧张了,这也没办法]   [毕竟我们冶的地位在那儿,肯定是要弃卒保车的]   路人们一脸迷惑。   [啊?我在那边看到说苏冶是糊咖啊,原来这么牛的吗?]   [完全没想到啊...那这资源舒灵打不过倒也正常...]   黑黑站的粉丝们很云淡风轻地回复。   [那是谁,那可是苏冶,你们懂吗,他一回来娱乐圈都得震三震,高贵如季茹导演也心甘情愿把原定演员撸了换我们冶来。]   [我们冶,那简直是娱乐圈皇帝]   [什么小咖发微博阴阳怪气,小场面,压根入不了冶皇的眼。]   [之前那些骂冶皇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娱乐圈皇帝马上来压你们蒸煮的番]   路人们大震撼。   [我...我越来越不懂了,这瓜吃的我有种脑干缺失的感觉]   [...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闻风而来的舒灵粉丝们一下子暴走了。   [??哈?醒醒吧你们,做白日梦呢?苏冶给季茹导演提鞋都要往后稍稍好吗?]   [笑死了,季茹剧组出了名的难进,就梦,使劲儿梦]   [还端茶送水,怕是苏冶到跟前要饭都换不来一个角色]   舒灵的粉丝们简直气得火冒三丈。   本来以为舆论方向已经偏向舒灵了,外加小怪物们那个事故瓜,苏冶到现在都没发声就能看出影响不小。   而且这个瓜的时间算计的很好,苏冶现在根本就不好发声。   小怪物们幼崽受伤是事实,无法反驳。季茹试镜会的结果还没出,那个疑似“抢角色”的瓜也不能贸然回应。   等于全方面把苏冶的嘴堵住了,苏冶那些粉丝就算想维护自家哥,充其量也只能打打嘴仗而已。   谁知道这些黑黑站的粉丝直接来了手骚操作,顺势而上,直接借着舒灵粉丝们的说法捧了手苏冶。   ...虽然捧得相当怪,一眼假,但还是轻易勾起了舒灵粉丝们的怒火。   舒灵粉丝追过来的这些评论一发出,立刻就有吃瓜群众感觉到不对了。   [等等...不是你们自己说的舒灵角色被苏冶抢了吗,现在怎么又狂踩苏冶是糊咖?]   [好一出自己打自己脸的大戏]   [刚才就觉得奇怪了,舒灵现在算不上一线但也大势,怎么可能被苏冶抢角色啊,连这个都信的人是疯了吧ww]   [一边说苏冶抢角色,一边又说苏冶根本够不上季茹的咖...建议舒灵这批粉丝多锻炼下大脑再来]   [舒灵的粉丝们真的别太疯wwwwww]   超话里,被带歪的节奏也慢慢掰了回来。   [......我说你们是鱼的记忆吗,之前舒灵违规操作其他嘉宾直播间的事还没过吧,这么快就全忘了?]   [出来说句公道话,年纪小的幼崽好动,受伤真的蛮正常的,我们家宝宝之前也磕到头去包扎过,这种事情真的不好避免]   [+1,而且大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全天都关注着幼崽,再说谁小时候没个磕磕碰碰啊]   [就挺迷惑的,一开始看到热搜还以为屿屿受伤是苏冶造成的,又不是苏冶打的骂这么凶干什么...]   [带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个人觉得没有育儿经验的年轻人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许多两头摇摆不定的路人点开这些评论进去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已经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的纯综艺观众,说的话看起来要比粉丝发言更有条理,而且也更能说服人一些。   而许多人冷静下来后,看了下带节奏的那些号,发现都是新号小号,什么成分一目了然。   黑黑站的粉丝们也在里面跟了几句,只不过画风要更清奇一些。   [而且冶那个脑子,能照顾好自己就实属不错了]   [我求求你们了给SY留点面子吧笑死]   [他真的,我哭死!]   [屿屿有多喜欢苏冶,又不是看不出来,小孩情绪哪儿是剧本能演出来的]   [你们说话放尊重点!小心娱乐圈皇帝苏冶封杀你们!舒灵就是前车之鉴!]   [笑死了哈哈哈哈这个梗是不是过不去了]   [恭喜冶从热心市民进化成娱乐圈皇帝]   超话里其他综艺的固定观众笑得肚子疼。   [哈哈哈哈哈草啊,要不是我从小怪物们一路追过来我就真的信了]   [??苏冶粉丝到底是真爱粉还是黑粉?]   [会玩还是你们黑黑站的人会玩]   新梗发酵的很快,等慢半拍的正主本人翻到超话里的发言时,皇帝梗已经有了不少图文产出。   苏冶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手机上的表情包。   表情包用的图很眼熟,好像是他本人,但又不完全是。   好怪,再看看。   苏岚那边打完电话,和公关部快速做好对应,挂了之后看见苏冶保持着窝在沙发里的姿势,漂亮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回不过神的尴尬,脚趾都蜷了起来,陷在软软的沙发里。   “小冶?你看什么呢?”   苏岚一脸问号,跟过来看了一眼。   “......噗。”瞄了一眼,苏岚一偏头,没能憋出笑,呛了出来。   “小姨——”苏冶略有些无奈地抬头,声音很小很轻地喊了苏岚一句,面颊微红,柔潋双眼里浮现出浅浅的不好意思。   屏幕上是张苏冶在团时期的舞台cut,上面的人动作利落,眼神凌厉而又漂亮,高马尾束起,随着转身的一瞬间飞舞。   拍摄时的卡点正好卡在一个转场的舞姿,漂亮的人视线冷冽地紧盯着摄像头,一只雪白漂亮的手伸出,指尖在空中轻点微顿。   苏冶记得这支曲子是他们以前的冠单之一。   Oril每次民间票选神镜头,苏冶的这一帕都会排进前五。   过于凌厉的气场和台下迷糊氛围形成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美妙反差,加上苏冶门面的素质,配合这句燃炸十足的歌词,回回都让宵夜们捂着心肝尖叫。   只是这张cut现在被黑黑站的粉丝们P了一下,旁边配的字是:   “娱乐圈皇帝,指谁封杀谁”   这句话配上苏冶这张cut的眼神,严丝合缝,没有一点违和感。   偏过头的苏岚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是哪个粉丝给你P的,太有娱乐效果了!”   沈萌也凑脑袋看了一眼,“哈哈哈哈哈太神了吧,苏冶哥快发给我,我要打印出来挂车里。”   苏冶耳朵尖都红了起来,一只手抓着手机,另一只白皙的手五指合拢忙不迭捂在手机屏幕上。   “别笑了...”苏冶罕见地声音大了一些,有点埋怨的意味,但听起来还是很温柔。   苏岚和沈萌指着苏冶,笑得更凶了。   客厅里一时之间全是笑声,冲淡了不少刚才紧绷严肃的气氛。   苏岚甚至笑得揩了揩眼泪,和沈萌对视一眼。   这图虽然比较搞,但其实也不至于让人笑得直不起腰的程度。   最主要的是,她们俩还是第一次看见苏冶身上出现这么明快又轻松的情绪,哪怕窝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正在用不好意思又埋怨的目光看着他。   沈萌坐在一旁,心里叹了一声。   苏冶哥还是这样看起来最舒服。   平常的苏冶虽然也没有什么架子,但一直作为助理跟在身边的沈萌能感受到,苏冶其实整个人有一层浅浅的罩子,隔开了所有人,只容得下苏冶自己。   哪怕苏冶很温和,脾气很好,给沈萌的感觉仍旧在千里之外。   这种温柔只是苏冶的一种习惯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不过现在歪斜在沙发上,略微有点无奈地看着苏岚和沈萌的苏冶,第一次让沈萌有种真真正正和苏冶面对面有了交流的感觉。   让人一颗心都松快了下来。   苏冶被沈萌和苏岚肆无忌惮的笑声弄得又羞又怒,还有点困惑,百般出声都拦不住沈萌苏岚魔音贯耳,忍不住圈住自己屈起的双腿缩成一团,闷闷开口。   “哪儿有那么好笑呀...”   沈萌总算消停了一会儿,一打开手机一看,再度爆笑了起来。   “苏冶哥你看你评论底下,这里还有一张!”   苏冶下巴抵着膝盖,拿出手机。   [Lv.18 吃饱了吗]:冶,看看我给你做的新图,你喜欢吗[查看图片]   苏冶大脑立刻警觉起来,谨慎地点开那张图。   也是张他的cut,不过不是过去在团的舞台照了,而是最近的一张截图。   是录制《小怪物们!》时,下雪那天刘一佳撑了把伞出来接他的图。   白雪纷扬,刘一佳脸上带着笑,手里撑着伞,另一只手很亲近地揽住苏冶,带着苏冶往深绿里面走。   旁边配字:冶皇驾到,通通闪开!   ?   苏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他何德何能,和刘一佳这种前辈一起时的截图被做成这样的表情包。   “一佳姐看到不会高兴吧...”苏冶无奈地低声说了一句。   以刘一佳的咖位,被苏冶这种糊到十八线的粉丝拿来恶搞,怎么想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旁边又爆出一声笑声,苏岚按着眼角笑得不行。   “你这就有点多想了,刘一佳转发了这张图片。”   苏冶脑袋上蹦出个大大的问号。   他点开转发一栏,热度最高的一条跳了出来,正好就是苏岚说的那条微博。   @刘1佳:好图啊,共享之[大笑]//@吃饱了吗:冶,看看我给你做的...   苏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粉丝们就算了,怎么一佳姐也自降身价一起玩起来了!   沈萌说完后,很鸡贼地故意哈哈大笑,想逗苏冶再生一下气,看看美哥哥生气也温温柔柔的样子。   生气的苏冶哥,超级可爱的!   “小萌...”果然,旁边缩成一团的苏冶看了过来。   苏冶松垮束在身后的长发已经有些散乱,不少碎发轻柔落下,恰到好处地垂在那张漂亮的脸旁。   沈萌捂着心尖。   啊啊啊啊快生气!   她要看美哥哥生气吃瘪的模样!   苏冶眉尖轻蹙地看着沈萌,眼神不满又无奈,长睫不好意思地上下微动,“你还笑。”   沈萌露出一副“下次还敢”的表情。   那双微扬的双眼看见沈萌这个表情后轻弯了起来,不满渐渐褪去,随后也兜不住似的,眼睛深处透出笑意。   苏冶仍旧微蹙着眉,脸上泛着一点点红,但和笑容摆在一起却毫不突兀,只是显得更加柔和亲近。   “算了,笑就笑吧。”   他也和沈萌苏岚一起笑了起来。   沈萌“下次还敢”的表情顿住,整个人开始迷糊起来。   啊啊啊啊犯规了!   本来是她想逗一下美哥哥的,怎么被反晕了!   沈萌喃喃开口,“苏冶哥,你的撩人真的是种被动技能...”   苏冶没听懂,只是眼睛又弯了一些。   旁边苏岚道:“小冶,刘一佳的微博你也转发一下,友好互动,正好也能缓解一下舆论。”   苏冶心里清楚,刘一佳此举虽然一句话都没提到娃综相关,但在这个节骨眼上cue了他,很明显是在帮他说话。   果然,评论又缓和了不少,苏冶点开刘一佳那条微博看了一眼。   刘一佳是大青衣,粉丝群体和爱豆粉丝画风很不一样,既温馨又其乐融融。   [哇一佳姐姐又和帅哥合照了!]   [不多说了,@宋贤]   [哈哈哈哈苏冶的粉丝也太好玩啦,太幽默了吧哈哈哈]   [怪不得Louie会喜欢!苏冶真的好漂亮啊]   [我们一佳姐的宝贝是有点审美在身上的]   苏冶点击转发。   @苏冶Ye:......!!!//@刘1佳:好图啊,共享之[大笑]//@吃饱了吗:冶,看看...   [草,我第一次能从标点符号里完整想象出当事人现在的状态]   [不是哈哈哈苏冶这个转发也太有他本人风格了]   [咱就是说想象到一些小苏哥哥红着脸的样子]   [谢谢你脸红侠,冲了]   [我操...刚点进评论就被裤子绊倒了]   [苏冶!放下矜持!立刻和我结婚!]   皇帝梗在黑黑站的粉丝们一手操作下,短短几分钟被玩的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有出圈的趋势,甚至有些娱乐资讯号已经发了搞事的词条图。   沈萌和苏岚比了个“OK”的手势。   当然,这个梗能破圈,也少不了苏岚和公关部暗地里的推波助澜。   这场娃综事故爆料的小风波已经平息了不少,只有小部分人和一些对家粉丝还在拼命的跳。   然而没多久,这些人也偃旗息鼓了。   原因是某个挂了认证的传媒话题里的大V发了一条视频。   [@金嗓子来一片:给大家一个建议,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急着站队,因为你无法确定真相会是什么。无端的发言只会中伤无辜的人。]   视频里光线有些黑暗,但能听到海浪声,拂过树叶的夜风声,急切慌乱的脚步声。   画面里是长发凌乱的苏冶,抱着怀里穿着浴袍的的小男孩,赤脚就跑出了房间,脸上的表情急得仿佛要哭出来。   “医务室在哪边?!”   一部分还在质疑苏冶的人立刻歇气了。   比起一张模糊不清的抓拍,视频显然要更有说服力的多。   博主在这条微博下又评论了一条。   [@金嗓子来一片:算是相关人员,当时的情况是屿屿洗澡滑倒磕到头,万幸苏老师在外面及时发现不对,如果不是苏老师的话恐怕还要耽误很久。伤口不是特别严重,第二天屿屿就回去参加收官party了。]   这条立刻被许多人转赞评,又挤上了热门。   [真的想把那群骂苏冶死的人揪出来...人怎么能这么恶毒的?]   [最开始那个爆料的微博已经删了,无语,心虚不打自招了?]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这位老师是谁吗,竟然有这么近的跟拍...]   一些好奇的路人点进这位博主的微博里看了一圈。   [@金嗓子来一片:哈哈哈我的季度奖金稳了!]   [@金嗓子来一片:谁忍心拒绝美哥哥啊...不算犯规,传统艺能罢了]   [@金嗓子来一片:美哥哥请吃了早餐,不过花的有点多,愧疚.jpg]   [@金嗓子来一片:要结束了...好舍不得神仙美哥哥和小漂亮,泪。]   正在窥屏的网友们沉默了几秒。   [宝子们放心吧,这条视频绝对保真,比真金还真]   [我捏妈...我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怎么看这位老师都是苏冶那组的PD]   [?!终于找到你了宝藏PD,业务水平超级牛的啊!]   [这位PD可是在苏冶被喊打喊杀的时候就保驾护航(指被苏冶迷得晕头转向)]   [给PD递鸡腿,PD辛苦了]   王PD发完微博后,退出来一看,立刻被震撼住了。   自己的微博粉丝短短五分钟之内涨了六万粉!   她果然没看走眼,一开始她就觉得苏冶的体质牛逼的不行。   苏老师...永远的神。   王PD假装没看到那些扒马的评论,切到了私聊小窗。   私聊里的最后一句还是对面发的“不好意思,麻烦PD老师了。”   [金嗓子来一片:没关系!我本来就准备把这个视频发出来,能帮苏老师澄清就好]   [金嗓子来一片:现在舆论应该不会再有影响了]   [金嗓子来一片:不过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听说您之前在休假啊?]   对面安静了一两秒,王PD暗自紧张。   她这样问,可能有些越线了,有些事不需要问太多理由。   但王PD确实好奇的不得了,毕竟这位咖位有目共睹,连发微博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竟然会关注到这个瓜,而且还主动询问王PD有没有相关可以澄清的素材。   王PD回想起自己收到私信时的心情,仍旧激动难掩。   她虽然做传媒行业很久,但还是第一次和这种咖位的艺人接触,而且还是对方主动联系!   叮咚一声,对面终于回了消息。   [席玙:我之前有在追你们的节目。]   王PD瞳孔地震。   他们小破综真的要发达了。   连席玙都说在追!!   王PD的采访魂燃起,按耐不住想问问席玙追他们综艺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前队友苏冶在,但这个问题就有点太过头了,她想了想还是没问。   [金嗓子来一片:了解,能帮上忙就好。]   席玙没有再回,切进小号看了眼广场,关于娃综事故的舆论已经基本扑下去了,苏冶那边曜天的公关做的也还不错,没有急着让艺人澄清,而是紧急做了评论筛选处理,将影响控制到了最小。   只是苏冶多少还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席玙微微皱眉,“曜天的公关有待提高。”   “我看是你的脑子有待提高。”旁边席袅啃着苹果,很无语。   曜天虽然是这两年刚起步的公司,但苏岚的业务能力是不错的,而且因为目前旗下艺人不是很多的缘故,倾斜到艺人们身上的资源反而很充足,不至于厚此薄彼。   对苏冶这种刚复出的人,在这种公司里是很吃香的。   啊,不过在恋爱脑的眼里,不够格也很正常。   恋爱脑除了蒸煮外看什么都有点不顺眼,可以理解。   席袅撇了撇嘴。   她看到苏冶被爆了负面舆论,怕席玙又开始发癫,这才特意赶过来盯着。没想到席玙还算冷静,还帮忙推了手公关。   果然沾上苏冶就是不一样哈。   “行了,没啥事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席玙低头继续刷手机。   小号的聊天群里很活跃,一直99+没变过。   他点了进去。   [不过冶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哈,刘一佳cue了一下,之后丁和婉也来互动了]   [捏妈,混了团宠剧本呗就是说,嘁]   [哈哈哈友友你吃什么飞醋啦!]   [而且PD也发声了,草,我有一点点感动]   [今天最大救场功臣:PD大人]   [多亏那位PD,不然这料估计还要飞几天]   [汗,舒灵那群粉丝又在跳了,抓着薄冰细雪这两个民间称号的事不放,转移视线呢?]   [季茹试镜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无语,又在说冶的人间细雪是蹭抄舒灵的人间薄冰??]   席玙垂眼,想起之前小杨提过一嘴。   这事他一直没想明白,皱着眉发了条消息出去。   [@zxcvb:人间薄冰是席玙说苏冶的,跟舒灵没关系。]   [@吃饱了吗:真的假的!]   [@吃饱了吗:额...不过字母佬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向大家保证,想要的一定都有,否则我为席苏生吞千根针。   - 第064章 站队   娃综事故瓜的风波稍微平息一点后, 舒灵的粉丝们为了转移注意力,又开始狂踩苏冶什么都蹭。   起因是有个大粉发了个长条,把苏冶扒出来细扒了一下, 力证苏冶蹭舒灵的说法。   [请问苏冶退团导致圈团神话破灭是不是事实?灵替补门面进去被遛几个月散团是不是事实?反正就我们灵活该被你们哥遛呗?]   [淡圈五年, 回来偏偏上了灵灵子在的娃综,还说不是想蹭灵灵热度?就我们灵灵活该被苏冶吸血呗?]   [人间薄冰和人间细雪,这两个有多像不用我说了吧?一个薄一个细,一个冰一个雪,硬蹭还不让说,糊咖连民间称号都要山寨一下,真的好可怜啊]   [再说人设吧,有眼睛的都看出来《小怪物们!》上苏冶和灵有多像, 都不怎么爱说话,性格安静,真就往死里copy呗]   这五年间,舒灵早就在路人眼里刷了个眼熟,而除了Oril时代就开始追团的团粉外,现在熟悉苏冶的却没多少人。   对大部分来说,苏冶才是那个让人面生的人,当然是眼熟的舒灵更占理一些。   [额确实,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苏冶...舒灵的剧什么的倒是经常看到]   [话说我之前瞄了眼小怪物直播就有这种感觉了, 苏冶和舒灵的人设某些方面有点重合了吧?]   [明知道有矛盾还要上节目...只能说现在的糊咖确实比较走投无路了]   [晕,细雪和薄冰原来是两个人吗?我一直以为是说同一个人的,这也太像了吧]   [所以是苏冶追着舒灵蹭是吗?]   娱乐圈很少出现正主下场撕逼的瓜,虽然苏冶那边没什么动静, 但舒灵那条“就我活该呗?”的微博指向性太过明显, 让人不多想都不行。   网友和吃瓜群众们全部都沸腾了。   没想到这年头还能看到大势爱豆开麦隔空喊话。   这可比粉丝们自发的撕逼好看多了。   各类营销号公众号也没错过这波热度, 迅速为这个撕逼瓜添砖加瓦,引流吸引了更多的网友参与进来。   舒灵大粉做的那条长条自然也被无限转发,水印叠成了千层饼。   [牛逼...之前看苏冶人设感觉还挺让人舒服的,没想到这么有心计啊]   [急死我了,这瓜到底从哪头吃??]   [苏冶为啥还不吭声,我要看扯头花!!]   [等等,苏冶那些粉丝呢,之前战斗力不是挺强的,现在怎么都哑火了?]   [无话可说了呗,这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苏冶理亏啊]   [等等!苏冶粉丝站那边的一个大粉发微博了!]   吃瓜群众们纷纷闻风而动。   [@吃饱了吗]:可能Oril真的成为过去式了吧,才导致这么多人都忘了原来究竟是什么样。[视频链接]   这位大粉的微博看得网友们云里雾里,没看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干脆直接点开了附的那个视频。   视频打开后,先是炸眼的灯光和舞台,不少粉丝在会场里大声呼喊着某个名字,声音难过伤心。   “苏冶!”   “冶啊啊啊!”   “圈不能没有人间细雪!”   “快带他回舞台啊!”   不少情绪激动的粉丝甚至直接哭了出来,边流泪边用力大喊着苏冶的名字。   舞台上灯光慢慢亮起,Oril的队长安思嘉站在最中央,手里拿着麦,先给在场的粉丝们鞠了一躬。   “很抱歉在这样的日子里向大家告知这种消息。”   舞台上只有队长安思嘉一个人,画面摇晃着,隐约才能看到边缘幕布旁站着一言不发的Rap忙内江从风,表情很晦暗。   Vocal席玙则不知所踪。   今天这场发布会,本来应该是剩下的三个队员一起共同告知粉丝,但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只有身为队长的安思嘉上场发言。   “我们亲爱的队友,Oril的哥哥苏冶,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从今日起将退出Oril。”   会场内的大叫声一下拔高了好几个度,遍布粉丝们不可置信的哭泣与大吼。   安思嘉顿了顿,可爱的娃娃脸上也露出一点难过的神情。   最后安思嘉匆匆一句,“Oril已经确定新成员,下一场舞台会正式披露。”   这里星立的要求,两个消息都不是粉丝们能轻易接受的,不如在同一场舞台上放出来,给粉丝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看到这里,路人们都有点困惑。   [啊这个是苏冶退团时的发布会?所以呢?重点在哪儿??]   [晕,发布会本人都没来,全交给队友啊...]   [诶后面还有!]   摇摇晃晃的镜头过后,又切进了另一段录像。   还是同一场舞台,只是这段是舞台结束后Oril成员离开时的采访现场,娱记们的问题大部分集中在队员们如何看待苏冶退团这件事。   江从风直接无视了身边的记者。   安思嘉要好些,起码笑了笑,但也没回答太多,只说”我相信任何事都有理由。“   “主唱呢,请问我们主唱是如何看待苏冶退团的?”   镜头里的席玙压根连眼神都没递过来一个,冷着脸就准备上车。   “席玙!请说句话吧!Oril没了人间细雪,日后发展是否会滑坡呢?”   一直没出声的席玙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顿了顿。   那位记者见状再接再厉,“请对Oril的门面评价两句吧!”   席玙背着吉他,并没有转过来,一只手已经扶在了车门上,表情冷然得可怕,但又像在微微走神,似乎想着些什么事情。   最后席玙眼神终于动了动,在上车之前丢下一句话,眼里闪过一丝自嘲。   记者那句“人间细雪”四个字在他脑海里重复着。   这是粉丝私下给苏冶取的爱称,席玙不怎么懂这个,但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无比贴合苏冶。   漂亮,悠扬,看着易融易碎,却能沁得人从头发丝里涌上一股激灵感。   粉丝们全都想错了。   苏冶根本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人间薄冰吧,比较适合我们门面。”   说完这句,席玙直接钻进保姆车里,消失在镜头下,再也没说任何一句话。   视频到这里结束。   [...??啥意思?所以其实人间薄冰一开始是说的苏冶??]   [舒灵粉丝不是说这说的是舒灵吗?还一直在说苏冶连民间称号都要蹭什么的?]   [我晕,这瓜我越吃越吃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啊?]   网友们像地里的猹,有一部分其实对舒灵和苏冶两边都不了解,干脆直接去找出了舒灵那边那个“人间薄冰”的出处。   来源是舒灵早期粉丝站里发的彩虹屁安利。   [至上美貌灵灵子,团内vocal认证人间薄冰,入坑不亏哦!]   配的九张动图里面,有一张就是刚才那个采访的GIF的cut,被巧妙的剪切了一下,又因为发布时间的原因,导致不少人以为席玙这句“我们门面”说的是舒灵。   舒灵的这个“民间称号”就从这里而来。   苏冶黑黑站的站长又发了条微博。   [@吃饱了吗:之前没开麦是因为觉得太无语太幼稚,一个称号也能吵起来...舒灵的粉丝们,请问你们切别人的采访安自家哥头上占了五年是觉得还不够吗?还好意思反咬一口说是冶蹭你们?脸皮砂纸都磨不透吧?]   有些舒灵那边来的路人无语住了。   [我操,我一开始关注舒灵就是因为看到席玙这段采访,感觉席玙会夸的一定很牛逼...结果夸的压根就不是他?啊??啊???]   [...之前真的有在心疼舒灵,结果真相是这?]   今晚这个瓜波及太广,虽然两位正主之一的苏冶没怎么开麦,但之前的“皇帝梗”爆掉,刘一佳甚至也跟着cue了下,导致传播度一下倍增。   甚至诈起了一大波当年狂热追过Oril,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粉籍毕业,回归到工作和家庭的老一代冲浪达人们。   [我去,没想到五年后还能看见Oril冲上瓜田顶流]   [?!什么情况,细雪回来了??苏冶??我才知道???]   [传下去,苏冶要回归Oril了]   [传下去,苏冶把Oril买下并把星立踢出了股东群]   [什么!Oril要复活了?!]   [是真的,我已经看到Oril开始屠榜了]   [我靠看到热搜是真的有点恍惚...我多少年没看到Oril挂上热搜了]   [今晚准备补一下苏冶上的那个节目。]   甚至有不少诈尸起来的前Oril团粉们开始在“@吃饱了吗”这条微博下认亲。   [我的妈,爷青回,你们看我这头像还是Oril的合照]   [这个博主ID有点眼熟...是不是以前苏冶担的那个站长小妹妹?小饱?]   [姐妹!!我们之前排过同一场舞台啊555好多年没见过你了]   [55555真的,当时我在旁边给你递纸巾来着]   [靠不要说了好丢人hhh]   [家人们QvQ一下子就感觉回到过去了,谁懂]   [哇楼上是不是以前粉丝群的小管理!!]   原本在吃瓜的路人们震撼住了,然后也不由自主地融入进这种微妙但有点让人感动的认亲氛围。   [草...这什么老年人交友大会]   这些诈尸的老粉们虽然如今已经不怎么网上冲浪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眼熟认出是以前在固定话题下的活跃用户。   老粉们当然更有发言权和信服力,迅速吃了一圈瓜后,剔着牙发了微博。   [弟弟妹妹们你们好傻,当年舒灵进圈替补,大家都知道是空降为了补苏冶的位来的,人设默认也是全方面跟着来,你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苏冶比上舒灵可算是大前辈了,论谁是平替也论不上苏冶的]   [哎哟看我们玙这小表情,当初席苏CP也是大热门啊]   [晕,看了一下,居然还有炒席玙和舒灵CP的...舒灵刚进团没多久席玙就退了,这是怎么炒起来的?]   古参老粉们一边评论,一边附上了一些在团时期的图。   路人们一看,无需再多说,立刻明白了老粉们的意思。   舒灵进团后的造型,和以前的苏冶太过相似了,甚至到签售的一些小习惯动作也学得有模有样。   [......呃,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所以真要说的话其实是舒灵在一直copy苏冶,然后慢慢上位踩苏冶是平替?]   [我去,好骚的操作]   [苏冶淡圈五年啥都不能说]   [有被苏冶圈粉到...发生这种事一声没吭,反倒是舒灵那边一直在阴阳怪气,哪来的脸啊,汗。]   已经有好事者扒出了《小怪物们!》开播前,舒灵给大粉那条内涵苏冶的“夏虫不可语冰”的微博点赞,之后又取消掉的截图。   再配合摆上台面的真相,这条当初被认作是嘲讽苏冶的微博一下子变得十分有娱乐效果。   “人间薄冰”这个说法一开始出自席玙之口,并且明显说的是苏冶。   那这句“不可语冰”——   邪恶乐子人把席玙那段采访截图和舒灵这个点赞截图拼在了一起。   [就硬往自己身上套是吧]   [我TM笑死哈哈哈哈怎么这么打脸]   [十级反转,还真是夏虫不可语冰了]   [苏冶确实好有冰味啊,竟然还没开麦]   [就是有没有可能是比较淡然,不屑于下场争论这些]   淡不淡然不知道,主要是正主压根就没关注到这场大混战,还在自己微博评论底下认真看粉丝做的表情包。   沈萌昧着良心,给那条说苏冶淡然的评论点了个赞,扭头看苏冶抱着自己手机戳啊戳。   他们哥不是淡然。   可能是单纯反应迟钝。   苏冶的微博底下,有黑黑站的人在悄悄控评,那些吵架挑事的评论硬是捂着,一个都没让苏冶看见。   有不少想来看看苏冶反应如何的吃瓜人甚至以为自己穿到了别的世界线。   ...外面吵得飞起,苏冶这边岁月静好。   这些粉丝原来不是苏冶的黑粉来着吗?这么宠苏冶的吗??   真的牛蛙。   [卧...槽...当初追直播的时候就看出这些黑粉不对劲了...果然如此]   [我的妈,这些黑粉不像追星,像在带孩子...]   [不确定,我再看看...]   苏冶正困惑又无奈地看着自己微博下的评论。   [冶,今天降温了,你最好别让我看到你感冒哈。]   [冶吃饭没,我吃胡萝卜炖鸡哦,来张嘴分你一块胡萝卜[查看图片]   [冶啊你赶紧接个啥通告吧,看你快闲出花了]   他揉了揉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评论。   “开着空调呢。”   “吃了,我不吃胡萝卜哦。”   “哇...你们怎么还不休息,已经很晚啦。”   [听见没,冶说让你们快点休息!]   [冶说他要休息了!]   [冶说要和我一起休息]   [冶说要给我暖床]   [???你们是选择性接收信息是吗?]   苏冶能听见沈萌在自己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苏冶也很无奈地笑了笑,刚想听苏岚的话再发条微博营业下,忽然听见沈萌笑着笑着,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哈哈哈哈哈哈——嗝!”   苏岚给吓了一跳,“小萌,怎么了?”   沈萌捂着嘴抽了口凉气,“席席席席...席老师给哥的大粉那条微博点赞了!”   没想到会突然听见席玙的名字,苏冶脸上的笑容一怔。   他捏着手里的手机,慢慢轻声道:“...哪条呀?”   最近这是怎么了。   怎么下了娃综以后,他开始频繁性和席玙扯上关系。   因为过去的事,席玙应该很不待见他才对。   苏冶的手指在手机上悬着,想看一看,又不敢看。   他记得他上节目的时候是有一大批黑粉的,有一次他听节目组的后勤们聊过,说他的直播间里的黑粉数量能顶在线人数一大半。   苏冶发散着自己的思绪。   可能...是赞了黑粉骂他的微博吧。   听见沈萌的话后,苏岚当即在手机上点开席玙的微博主页。   @席玙   个人简介:1   他12-05赞过的微博:   [@吃饱了吗:可能Oril真的成为过去式了吧,才导致这么多人都忘了原来究竟是什么样。[视频链接]   苏岚沉默两秒,深吸一口气。   要命了,今天这场撕逼不仅刘一佳和丁和婉有悄悄cue小冶,现在竟然连席玙也下场了??   那可是席玙啊??   而且还直接直白了当地给小冶大粉这条对线微博点了赞...!   这不仅仅是认证了大粉这条微博的真实性,席玙亲自下场,等同于明白地告诉大家他站在苏冶这边。   苏岚感觉自己脑子发晕,“小冶,你是和席玙私下有联系吗,还是你们两个和好了?”   苏冶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一下,微微抿唇,不知道如何回答。   私下完全没有联系过。   他甚至在试镜后匆匆逃走,就为了避开季茹那个一起聚餐的建议。   “这可不得了了,席老师一下场,今天这事绝对能排进年度金瓜奖第一了...”沈萌目瞪口呆,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苏冶。   怎么回事?感觉席老师和苏冶哥关系好像并不差啊?这都到下场帮苏冶哥说话的地步了啊?   但苏冶哥为什么一副躲着席老师的样子?   这两个人难道还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有席玙一下场,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事再怎么热闹也就到此为止,谁知道直接又来个大地震般的发展。   席玙的粉丝们乐坏了。   粉丝们掰着手指数,席玙上次发微博是什么时候来着...哦,三个月前,转发了一条品牌方的合作微博,一个字都没有的那种转发。   席玙有动静了,是不是说明新专辑有希望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粉丝们反向涌入了苏冶的微博。   [!!!细雪,快帮我们催催新砖555]   [冶哥哥qaq看在曾经同团的情谊上,快鞭策一下席老师吧!!《无序》快长草啦!]   [哇之前就在小怪物上被冶圈粉了,我美美双担]   [双担加1,而且正主还有了互动,幸福晕我了]   [呜呜呜我有生之年能听到《无序》吗]   苏冶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微博下一大帕和席玙相关的评论,大脑一片空白。   旁边苏岚忽然戳戳苏冶,“小冶,你快和席玙互动一下。”   苏冶头晕转向,“......什么?”   苏岚扬了下手机,“他又cue你了,这个节骨眼上小冶你没什么表示的话不合适。”   苏冶低头看向自己手机,手指轻飘飘地点开席玙的微博。   一条席玙刚转发的微博跳了出来。   原微博是席玙那边一个大粉发的,“请问席老师新专辑《无序》到底什么时候发,再这样下去的话我要请隔壁娱乐圈皇帝苏冶来施压了!”   席玙的转发很简洁,两个字,“可以。”   苏冶感觉自己大脑已经转不动了。   席玙的专辑为什么要他来催...?   不对,这种粉丝开玩笑的微博席玙为什么会转发...?   席玙微博,可是连品牌方的转发都懒得说话的那种。   还有这句“可以”,是什么意思?   苏冶觉得他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脑子快要炸掉了,整个人处在了宕机状态,越来越分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   而一旁的苏岚从来没想过席玙这种咖位的居然会帮苏冶解围,喜上眉梢,转眼看到苏冶的样子后脸上的喜悦困惑地顿住。   苏冶仍旧屈着两条长腿缩在沙发上,漂亮柔潋的双眼微微睁大,布满迷茫,手里抓着自己的手机,愣愣地看着上面的画面。   “......小冶?”苏岚不确定地出声。   苏冶闻声抬头,脸上仍旧很茫然,双唇微动。   “小姨,你掐掐我。”   苏岚被这句“小姨”刺激到了   她带着慈祥的笑容,伸手摸向苏冶手臂上的软肉,下手的时候忍不住稍重了一些。   “.....啊。”   那双不满迷茫的眼睛终于回了点神,眉头困惑地微扬,琥珀色的眸子被灯光映得闪闪发亮。   “好痛啊...”   苏冶一只手反射性抱住自己的手臂,一下下揉着,神情可怜地看着苏岚。   苏岚眉头一跳,“...小冶,这可是你自己让我掐的哦。”   这眼神看得她心里竟然涌出一点罪恶感。   苏冶点点头,双唇又细微动弹了一下。   苏岚靠近一些,听见他在小声地说话。   “......不是做梦啊。”   苏岚:?   孩子怎么了,是走夜路中邪了吗?   苏岚刚想开口,听见苏冶又更小声地念了一句。   “他给我点了赞......”   ......   苏岚忍了下,决定还是开口不反驳苏冶这句话。   准确来说,席玙是给苏冶的大粉的微博点了赞。   “小冶,快回cue一下吧,趁着热度还在。”苏岚考虑的比较公式化,催了苏冶一句。   苏冶点点头,手忙脚乱地点开转发,苏岚没仔细看,只看到苏冶手指很快速地戳了很久输入键盘。   苏岚愣了愣,小冶这么高兴的吗,点这么久,是要发一篇小作文?   未免有点...过于隆重了吧?   就是说倒也...不必。   苏冶戳戳点点,眼里时不时浮起犹豫之色,最后折腾了将近十分钟,在感觉到身边沈萌和苏岚都在无声地盯着自己后,终于按下转发。   苏岚和沈萌的手机立刻响起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苏岚打开一看。   @苏冶Ye:[太阳]//@席玙:可以。//@我真的会谢:请问席老师新专辑...   苏岚无言地看着苏冶ID后那个emoji小太阳。   很Q很可爱,正中心有个小小的笑脸。   ...小冶就是输入个emoji输入了十分钟是吗?   她还以为是酝酿了一篇什么长长小作文呢。   苏冶点击转发后,立刻退出了席玙的微博主页,过了一会儿后又再度点进来,悄悄看了一眼那个小太阳emoji。   应该没问题吧,没有哪里显得很奇怪吧?   他看了会儿,抿着唇退出去,瞧见自己个人主页有个鲜红的小气泡。   点进去,是自动保存在草稿箱里的十五六条未编辑转发文字。   苏冶唇抿得死紧死紧,耳朵尖又开始发烫。   @苏冶Ye:...?//席玙:可以   @苏冶Ye:好的//席玙:可以   @苏冶Ye:好呀//席玙:可以   @苏冶Ye:嗯嗯...//席玙:可以   @苏冶Ye:[小猫点头]//席玙:可以   ...   苏冶摁灭手机,再次埋起头来,手臂环住双膝。   沈萌一脸懵逼地看向苏岚,苏岚也很疑惑地摊了摊手。   苏冶那截白生生的后颈又露了出来,慢慢蒙上一层淡淡的红,害羞又惭愧。   他从这里跳下去算了。   就是一个转发,他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可以”两个字又不代表什么,说不定只是人家和自家粉丝偶尔友好营业而已,他去凑什么热闹。   苏冶生出一种“圣诞节趴在别人家窗户外一起举杯”的奇妙联想。   他是那个格格不入的,见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的人。   对崽崽是,对隔着屏幕的席玙也是。   明明之前试镜会闹得那么不愉快。   苏冶慢慢压住自己莫名其妙狂跳不已的心,很轻地叹了口气。   苏岚看了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微博上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得早点散会回去休息。   “小冶,还有最后一件事。”   苏冶终于抬头,脸上的微红已经褪了下去,“嗯?”   苏岚这次很认真地看向他。   “之前我也说了,公司接到了季茹导演的正式邀请,邀请你来饰演《腹中书》的男二号宋承芷。”   苏冶抓着自己裤脚的手指蜷了起来。   苏岚对上自家外甥躲开的眼睛。   “小冶,有些事靠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不能一辈子都逃下去。”   “你是什么想法,是想接下这个角色,还是想让我回绝邀请?”   *   作者有话要说:   【紫氏婚介所专栏采访席苏特辑】   至紫:欢迎席玙先生来到采访现场,采访一下席先生的微博简介为什么是个“1”呢,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席玙:[冷漠脸]懒得打字。   至紫:[点头点头]原来如此,我以为席先生的意思是自己是猛1!   席玙:不是不可以。   至紫:...这是可以说的吗[震惊][打电话]苏先生,请问你对席玙先生这句话有什么感想吗!   苏冶:[脸红]...别问我呀,我不太清楚。   席玙:那去清楚清楚?   [双双离开]   至紫:[递话筒][追着跑]别走啊采访还没结束呢!   -   我爱你们! 第065章 破冰   苏冶听着苏岚的话, 抓着裤脚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指尖松松垮垮地在半空中垂着,却仍然保持攥着什么的姿势。   苏岚很耐心地坐在他身旁, 说完这句话后就安静下来, 等待着苏冶的回答。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苏岚看过来之前眼神就挪向一旁,视线浮在空中,苏岚放轻呼吸看着,发觉苏冶的视线虽然虚浮,却有着明确焦点。   不知道在看什么,像在看空气中凝结出来的某种除了苏冶之外谁都捕捉不到的幻影。   半晌,苏冶嘴唇动了动,“岚姐想安排的话——”   “小冶。”苏岚打断苏冶的话声, “公司不止你一个艺人,也不是排不到行程,没有到非要你顶着不可的地步。”   苏冶唇角微动,像是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克制着什么。   苏岚仔细看着他。   苏冶飘在半空中的眼神已经收敛回来,落在他自己的膝头上,听着苏岚的话,没有再发表意见。   “如果小冶你确实不想出演,我就去回绝季茹导演, 你不用担心其它。”苏岚闲聊般慢慢说着。   苏冶真的不想演吗?苏岚觉得未必。   但苏冶好像总在害怕,逃避,或者说忌惮着什么,窝在自己小小的一角, 犹豫迟疑着, 始终不敢迈出一步。   苏岚很心疼, 但别无他法。   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上忙。她能做的只有维护好苏冶的情绪,让他尽可能的过上舒心自在的日子,去做想做的,拒绝不想做的,只要苏冶能够开心。   小冶以前过得实在太苦了。   苦到苏冶一笑,苏岚的心就揪得生疼。   苏岚以前去接苏冶的时候,曾经和附近的街坊邻居打听过,都说隔壁这孩子是个小哭包,每次见到要么抹着泪,要么眼角红红的,不知道身体里哪儿来的那么多水可以哭。   但在离开那里之后,苏冶好像一下子变了很多。   至少在苏岚的记忆里,她几乎从没看过苏冶哭,她甚至一度怀疑那时的邻居们是不是记错了人,说的其实是其他家的小孩。   唯一一次看到苏冶掉眼泪,只剩离开南市的那一天。   但那天的苏冶哮喘诱发,整个人痛苦不已,苏岚很难分清苏冶的满脸泪水是不是呼吸不畅带来的生理泪水。   “你妈妈给你改的名字,真是——”和苏冶说不上长的人生轨迹太吻合了。   苏岚想起这些往事,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苏冶听见这句话,眼睫微动了一下,想起过去的名字,眉头蹙起,很快放开。   记忆里,母亲苏韵的话仿佛在耳边响起,带着很温暖的笑意,隔过很多年的岁月,听起来像跑了音的磁带。   [是不是名字里水太多了呀......]   苏冶闭了下眼,再睁开,“岚姐,季导那边还是算了吧。”   苏岚有些失望,肩膀随着叹息轻微一塌,但也没说什么。“好。”   如果能够出演季茹的作品,对苏冶来说是个相当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可以直接把苏冶整个人的咖位都往上抬一抬。   而且苏岚也很乐意让苏冶进组,多接触一些人事物。   但如果苏冶不愿意,那也只能这样。   但苏岚心里还存着一个小小的疑问,想证实一下,“小冶,你为什么不想演?是因为席玙也会出演吗?”   在有关席玙的事上,苏冶不愿意说谎,也不想找借口,就像守着自己心里的最后的执念。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感觉季茹导演可以找到更优秀的演员。”   苏岚微怔,“怎么会这么想?我听小萌说你当时的演技可是连另外两位评审也赞不绝口的。”   又是一句夸赞,苏冶心里更难堪了,耳朵几乎要被惭愧感烧得滚烫。   演技,他哪里有演技。   他根本就没演过戏。   不过是钻了个只有苏冶和席玙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空子罢了。   越被人夸赞,苏冶越觉得羞愧。   苏冶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会不会本属于别人的机会,被他这样投机取巧般半路捞走了?   他凭什么呢?   “小姨,其实我...我演技没有那么好,当时的效果...就是碰巧而已。”苏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垂着眼开口。   “虽然那段被季茹导演看中,但如果要我试其他戏,一定会原形毕露的。”   “是吗?”苏岚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苏冶会认为那一段叫人拍案叫绝的对手戏是碰巧,不过她并没有深究。   “好吧,就当对手戏是你说的‘碰巧’,难道你的第一段戏的表演也是‘碰巧’得来的吗?”   苏岚很认真地看着苏冶的眼睛。   “难道第一段戏就不是你仔细琢磨过的结果吗?”   苏冶怔住。   苏岚继续道:“在我看来,小冶你的演技如何我不敢说,但季茹导演的眼光我是绝对不会质疑的,她在圈子里能有现在的地位,挑演员绝不会仅凭‘碰巧’。”   苏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动了一下。   苏岚笑了,“还是说,你觉得季茹导演眼光真有这么浅显,能被一个零经验的艺人一段‘碰巧’的表演给骗过去?”   她拍了拍苏冶的肩膀,“小姨不是不相信你,但在专业方面,季茹导演一定更有话语权。她既然觉得你OK,那你就一定会有可取之处,何必妄自菲薄呢?”   苏冶不说话了,手指一下下揪着柔软厚实的奶油色长裤裤脚,纯棉的裤脚几乎被他拉扯得有些变形。   苏岚的手拍着拍着,脸上的笑容忽然慢慢止住,眉头拧了起来。   苏冶没有抬头,没看见苏岚的表情,只是听见苏岚语气很普通地和他开口,“小冶,今天晚上微博上那些负评,你看到了吗?”   苏冶垂着的头点了点,长发发梢晃动,“看到了。”   虽然看到的不多,因为评论底下一直有挂着“前任”小铭牌的粉丝不断在评论里放些奇怪表情包cue他,引得苏冶忍不住很认真地和评论互动,没分出太多心神关注其他。   但毕竟沈萌和苏岚也在现场,他看见她们的反应后也大致看了一眼,主要的负评他基本都看到了。   苏岚眉头拧的更紧了。   看到了,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网上那群人说话可不是一般的难听,兔子看了都得着急,苏冶当时居然没什么表示。   连她都气得和公关打电话时抱怨了两句。   苏岚慢慢出声,“小冶,你不生气?”   苏冶仍旧微垂着头,手指抚着自己皱巴巴的裤脚,闻言“嗯?”了一声,“还好吧。”   苏岚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了。   联想到苏冶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小冶。”苏岚很少见地轻轻拍了拍苏冶的肩膀,苏冶应声抬头,双眼微睁,透出无声疑问。   苏岚叹了口气,一字一句。   “你该不会是觉得那些骂你的话其实没什么问题,才一直不吭声的吧?”   苏冶微睁的双眼一下子顿住,眼神再次下意识挪开,双唇无声嗫嚅了一下,却没说出什么成句的话。   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苏岚心里无比确定,又气又心疼。   那些网友的发言苏冶都有看到,骂他是糊咖的,骂他白眼狼的,带节奏骂他上节目是为了蹭舒灵热度的,甚至颠倒黑白骂他抢舒灵角色的。   苏岚气得脑袋疼。   她怎么没早点发现呢。   苏冶这个性格,完全有可能是这个脑回路。   虽然答应了她上节目,但心里隐隐约约认同自己是在蹭别家热度。哪怕得到了目光毒辣的季茹的赏识和邀请,也忍不住地多想自己是不是抢夺了别人的机会。   那他自己呢,苏冶就没想过他自己吗?   “苏冶。”苏岚很少气成这样,很严肃地叫了苏冶的全名。   苏冶感觉到气氛不对,环着双膝的手忍不住放开,小心翼翼地搁在膝头,刚才还陷在软沙发里的雪白脚趾不再使劲,倏地松开,藏进了长至脚背的裤脚内。   “...嗯,小姨。”苏冶眼神飘向苏岚,小声又老实地应了一声。   苏岚看他这样子,刚才还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又有种有气没处撒的感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无比认真地看着苏冶。   “你记住,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知道吗?”   搭在膝头上的手指动了动,又松开。   苏冶没有应声。   苏岚心跳一下子变快了起来。   她是不是...一下子抓住了苏冶身上最严重的问题。   难道小冶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觉得他对不起其他人?   苏岚感觉自己心率一下子飙升,很难说是生气,还是紧张,还是难过。   “小冶,你怎么不回答我?”   苏冶仍旧没出声。   苏岚稍稍厉声,“小冶!”   苏冶的双唇终于动了动,说出的话却让苏岚的心揪成了一团。   “可是小姨,我确实对不起过很多人。”   苏冶喃喃自语着,手指自虐般隔着长裤抓挠着自己的膝盖。   生他的母亲苏韵。   接他出来的苏岚。   Oril一起努力的队友。   曾经对他寄予过无限心愿的粉丝们。   还有——   “我对不起席玙。”   苏冶终于把这句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   对手戏时的情绪,被季茹盛赞有层次,有深度。   是因为对苏冶来说,既夹杂了重逢的惊讶和不可置信,也夹杂了愧疚和紧张,甚至到了让他不敢去看席玙的眼睛的地步。   听见这个回答,苏岚脸上的表情稍微一松。   果然也有席玙那孩子的原因。   苏冶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怕自己再一次让席玙受到伤害。   苏岚叹了口气,重新搭着苏冶的肩膀。   这孩子总是想得太多,过多的心绪变成一个樊笼,把他禁锢在原地,哪里也不能去。   “可是小冶。”苏岚开口,说出最自然不过、任何人都应该能想明白的话,“对不对得起,不是你一个人单方面能判断的事情。”   苏冶终于重新看向苏岚,眼神困惑,又很小心翼翼。   苏岚很耐心地说着,“你不能代替席玙去得出结论,然后因为自己害怕,连机会都不肯给别人留出来一次。”   苏冶看苏岚的眼神很天真,也很明亮,又有些游移不定,让苏岚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冶的时候。   现在抱着双腿窝在沙发上的仿佛不是那个已经二十五岁的漂亮青年,而是多年前站在旧楼门前的那个孩童,安静地听着她的话。   “这样做,也许你对得起席玙了,但你对得起自己吗?”   苏岚轻轻捏了下苏冶的肩。   孩童的眼睛晃了晃,变回了二十五岁的漂亮青年。   苏岚叹了口气,犹豫了下,没有再多说。   总觉得说多了,小冶的脑回路可能一时半会儿处理不过来。   苏岚习惯性抬头,想看一眼时间,却没在四周墙壁上看到钟的影子。   她一边望着,一边回想起来苏冶住的这间房子总是很安静,除非她和沈萌来,或者苏冶练琴,不然平常总是有种静得过分的氛围。   “家里没有挂钟吗?”   苏冶慢慢回神,听着苏岚的话反应了一下。   “嗯?嗯...好像没有。”   苏岚叹了口气,“回头叫小萌买一个给你带过来,家里还是挂个钟方便点。”   沈萌在公关处理好之后就已经先行回去了,苏岚第二天也有工作,不能耽误太久。   她看了下自己的腕表,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   “季茹导演那边不用那么快给出回复,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有些事情,始终要本人自己去理清。   苏岚摆了下手,示意苏冶不用下来送。   临到门口,苏岚回头望了一眼。   苏冶就站在门厅里看着她,装潢精致的门厅像是一个画框,苏冶刚好被框在中间,深处入室柜上的花瓶里是一束淡紫色的插花,左手边客厅窗旁有一架立式钢琴。   苏冶身姿挺拔,笑容浅淡,长发顺着衣物纹理舒展,像一幅漂亮的画。   “小冶,你要想想,自己是为什么回来的。”   大门阖拢,发出沉闷动静。   苏冶侧卧着歪倒在沙发上,想着季茹刚才说的那句话。   手旁有一本书,深蓝色的硬壳封面,是他昨天下午一个人在家时看的书,还没有看完。   苏冶手指摸到书脊,随手拿过。   书内侧光秃秃的,没有夹书签。   苏冶想起来是那天看到一半后沈萌打电话过来,他随手放在了一旁,然后就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也没来得及夹书签。   看到哪里了来着...   苏冶手指轻轻摸着书内页,大脑一片混沌,许多词句不成段地蹦出来,却难以组成一个完整的记忆。   他干脆随便翻到一页打开,翻到哪页是哪页。   有些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回忆会立刻浮现在心间。   苏冶的视线落在随机打开的一页上,慢慢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真情流露意味着你不能保持内心的封闭。客观呈现的需要越是强烈,袒露出来的情感就越是刻骨铭心、厚重而强烈。]*   苏冶合上书,放在一旁,失神般地盯着天花板的顶灯。   光线强烈,刺得眼睛微痛,就像太阳一样。   直到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苏冶才恋恋不舍地挪开双眼,任由自己视线里满是细小仙尘般的金星乱撞着,一只手摸到压在自己后腰下的手机。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排排全是微博的消息提示。   苏冶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起来,点开微博,习惯性却没什么实际意义地下拉着刷新界面,划拉了很久之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进了草稿箱。   草稿箱里,仍旧躺着那十几条自己刚才编辑好却没有转发出去的文本。   苏冶脸颊又开始泛起红来,却没有退出去,只是翻了个身,脸朝着沙发靠背。   蜷缩起的身体和靠背之间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苏冶双手捧着手机,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任由自己面部发烫。   手机顶上源源不断地弹出许多提示窗口,苏冶耐心地一个个划走,好让被遮挡住的草稿箱完全露出来。   满屏的未编辑转发,每一条席玙的ID后面都跟着“可以。”这两个字。   简单易懂,苏冶忍不住悄悄想象着席玙转发这条微博时的表情。   又一条消息提示弹了出来,带着一红一绿两个话筒的小标识。   苏冶已经条件反射般,看也不看,直接手指往上划。   屏幕上的画面顿时一变,切进了来电应接的界面。   苏冶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电话扣在自己耳朵上,“您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对面很安静,要不是苏冶隐约听见一点缓慢的呼吸声,几乎要以为电话对面压根就没人。   深夜十二点,塔楼高层万籁俱寂,苏冶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一贯的小小振鸣音,和电话对面缓慢的呼吸声。   呼吸声有些低哑,苏冶很奇妙地联想到了雪天腾起的白雾。   这种吐息方式让他感觉有一点点熟悉。   那一点点熟悉无限放大,随着苏冶加快的心跳一起,在他脑海通感了一般变幻成一幕幕画面。   安静流泻出来的吉他solo声。   暗下去后又慢慢亮起的镜头。   苏冶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催使他没有再问第二遍“请问是哪位。”   握着手机的手指泛起一点劲儿来,不小心按到了音量键,一下子把声音拉大了不少。   那种沉寂中的呼吸声更明显了。   苏冶感觉自己的肺部好像开始慢慢收缩,随着他忍不住无限放轻的呼吸一起。   黑白的MV镜头里,空茫寂静,漂亮但漠然的桃花眼,直直向他望过来,然后再不带一丝情绪地挪开——   “苏冶。”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   苏冶胸腔里的那口气完全呼了出去,肺部缩得很紧很紧,心脏在旁边危险而热烈地跳动。   这一口气已经吐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肺部已经没有其他氧气再供苏冶调整狂跳的心。   生理反应先于情感,苏冶终于张开嘴,很轻很轻地让自己的肺部重新鼓起来。   过度迟缓的呼吸与心跳让苏冶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隔着电话的电流音也能听出一星半点。   “...席玙?”   苏冶清楚,他这一声问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他在听见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的时候,已经认出了打电话来的人是谁。   这一声像是掩饰自己措手不及的问好,又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冶甚至想看看手机屏幕,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是不是还在国外,过着完全相反的时差,在夜深的时候盯着手机的拨号界面,手指缓慢但准确地按出了一串电话号,而后又清空删掉,把手机搁在一旁。   这一句脱出后,连苏冶自己都觉得自己手足无措的太过明显。   不仅是肺部,他现在好像连胃都扭紧成了一团。   但对面听见他的声音后,耐心地给了苏冶回应。   “嗯。”   苏冶的膝盖像在做力量训练,一下一下用力抵着沙发的靠背,听见这句“嗯”之后眼神晃了晃。   对面应答过后,电话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   苏冶微微抬眼,能看见客厅落地窗外的一片夜空。   这个角度看不见那些高楼楼顶的信号灯,但能看到冲上天空各式各样的探照灯,互相交织在一起,像天秤上的指针,从一头倾斜到另一头。   外面飘着细细的雪,有几粒直直撞到全幕玻璃上,而后又被夜风席卷着而去。   苏冶忽然有种很强的冲动,想要开口告诉电话那头的席玙,他现在所看到的风景。   那些细小,但义无反顾的雪。   “下雪了。”   电话那头微哑的声音最先打破了沉默。   苏冶刚刚微张的双唇顿住。   半晌后,苏冶像是回应,又像是自言自语。   “明天会出太阳吧。”   对面又沉默了下来。   苏冶扭得火烧火燎的胃却慢慢平复了下来,紧张感慢慢褪去,漂亮的双眼眺望着窗外。   夜空被各式探照灯映成了蓝紫色的模样。   刚接到电话时紧张又手足无措的情绪慢慢缓和,苏冶无意识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次,直到和电话那边的呼吸声无限趋于一致。   雪真漂亮。   明天会是个艳阳天吗。   那双柔潋的双眼微微弯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无声地隔着电话,同时眺望着窗外的雪。   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氛围。   安静了很久,苏冶从沙发上爬起来,软软地斜靠在一侧,整个人的高挑的身体再次蜷缩起来,像一只终于归巢的鸟。   苏冶慢慢出声,“席玙?”   电话那头并没有奇怪,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又“嗯”了一声。   苏冶很小很轻地松了口气。   一场在外人看来一定毫无意义的沉默对话进行到一半,苏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许多事。   席玙怎么知道他电话号没换。   席玙怎么突然给他打电话?   他们两人,一个没有说是什么事,另一个也没问怎么了。   半晌后,苏冶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一点细碎的脚步声,很短,然后是一点点衣服窸窣的声音。   苏冶想象着席玙转身,走了几步,也许是像那天在会场试镜时一样,倚着什么地方,眼神散漫地看着什么。   “看见微博了吗?”   苏冶下意识回答,“看见了。”   回答完后,他又有些很难察觉的惭愧。   今晚的微博处在一个大爆炸的场面,而席玙甚至还没说是哪一部分,他就条件反射般地自顾自联想到其中一条。   “嗯。”席玙摸到露台矮桌上的烟盒,打开后又唰地一下合拢。“那你什么时候来催我?”   苏冶一下子没了声。   刚刚放松开的胃又火烧火燎的拧了起来。   因为一直侧躺着而变得凌乱的长发从脸侧不断地滑落下来,遮住苏冶的视线。   苏冶不断地用手撩开,别在自己耳后。   微微凌乱但仍旧柔顺长发下,那张漂亮的脸赤红一片。   席玙安静着,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苏冶窸窸窣窣的动作声,略微变乱的呼吸声,长发扫过话筒的沙沙声。   席玙能在脑海描摹出苏冶的全部动作。   撑着坐起来的上半身,可能会因为低血压而微微垂着头,背部会绷起漂亮的弧线,双腿会习惯性地屈起在身前。   抬腿的时候,裤脚会随着动作微微上提,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   苏冶也许会觉得有点冷,把裤脚往下拽,直到能盖住有细微旧伤,但跖骨细长又漂亮的脚背。   电话那头有了声音,“我......”   苏冶有些慌不择路,大脑卡壳半天,想不出一句从容又漂亮的应答,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开始哑然,懊恼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进季导的组吧。”   苏冶正在一边措辞一边反省自己的时候,听见席玙忽然出声。   苏冶慢慢安静下来,听筒里传出下半句话。   “这样就能天天来催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这不就来了。   (其实席哥一出声冶冶百分之百会去的hhh他俩对彼此都这样)   -   *冶冶看的这段话来自:[法]E.M.齐奥朗   btw,经常看到大家说想看恋综番外,是想看什么样的呀,和我说说?   -   安歇读者宝贝的霸王票:【琛】地雷x1   爱你们555 第066章 天晴   “好了, 这样就OK了!”沈萌将新买的时钟摆在入室柜上,脸上喜滋滋的表情仿佛是在挂春节对联。   “谢谢小萌。”苏冶笑了笑,伸手将入室柜上的钟稍微摆正了一些。   钟是沈萌买的, 但款式是苏冶挑的。沈萌在店内直接拍了照片发给苏冶, 苏冶在一堆各式各样的款式里游移不定。   他有点选择困难症,挑来挑去总觉得每个都不错,每个都差不多。   直到看到这个胡桃木的挂钟,方形的设计,深棕色的木质纹理,表盘内没有时刻与数字,只有三根简简单单的黑色金属时针随着时间转动。   沈萌拍这个钟的时候,外面晴空正好, 阳光落在极简的时针上,端末泛出有些冰冷的反光。   苏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想起席玙耳骨上的那几枚黑色素钉,如果在阳光下的话也一定会这样闪闪发光。   他在摇摆不定中一口挑中了这个时钟。   “但是哥为什么会挑这款啊,其实另外一款白漆不规则设计的钟也还蛮适合这个房子的装修风格的。”沈萌摆好后,随口问了一句。   苏冶把苏岚泡好的咖啡递给她,敛眉笑了一下,“颜色和钢琴很搭。”   “噢噢噢,真的哎。”沈萌探头往里看了眼, 桃花心木的钢琴和胡桃木的挂钟是很相得益彰,“哥的眼光真好!”   方钟虽然没有时刻,但秒针游走时会发出细细的“滴答”声。   苏冶在说话声中分辨着这道细弱的声音,不知不觉走了神, 直到苏岚过来拍了拍他。   他抬眼, 喝了口手里的热咖啡。   “之前家里一直没有时钟吗?看时间多不方便啊。”沈萌闲聊道。   苏冶头无奈地歪了歪, 肩颈随着动作微微缩起,又再度舒展开。   “我之前没注意,反正看时间的话手机也可以呀。”   沈萌“唔”了一声,“这倒也是,怪不得之前每次我来哥这里总觉得有点太安静,原来是缺点这种生活音。”   苏冶笑而不语。   沈萌脸上仍旧喜气洋洋的,举起手里的咖啡杯,“热烈庆祝苏冶哥接下季茹导演的邀约,耶!”   苏冶很好脾气地配合着举起自己的马克杯,和沈萌轻轻碰了一下。   苏岚笑着摇了摇头,“这哪儿跟哪儿,才刚开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杀青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也举起杯子,碰了下沈萌的,又碰了下苏冶的。   苏岚看着苏冶怕烫似的小口吹着咖啡,然后才喝了一口。   苏冶咖啡还没咽下去,余光发觉苏岚在看他,脸颊微鼓着侧头冲苏岚笑了笑。   苏岚感慨地叹了口气,想起昨夜的事情。   她昨晚离开苏冶这儿,又回公司加了会儿班,凌晨两三点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正准备快速洗漱一下休息的时候,接到了苏冶的消息。   苏冶很少主动联系她,像是怕麻烦到苏岚似的,一般都是苏岚有事情直接打电话给苏冶。   收到消息时,苏岚还挺惊讶。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   结果点开后,是苏冶决定接下季茹的邀约。   “小冶,你这次真的想好了,对吗?”   苏岚虽然高兴,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苏冶一句。   她希望苏冶进组是出于他自己的愿望,而不是想着她或者公司的发展而勉强作出的决定。   昨晚苏岚很少见地厉色了一瞬,事后她虽然觉得心疼苏冶,但却没有后悔。   不能让小冶一直这样下去。   但苏岚记得,她很严肃地和苏冶谈过那一场,苏冶虽然表面上乖巧应声,其实内心似乎还是很迷茫。   也许是需要某个特定的人来打开苏冶的心扉吧,苏岚瞎想着。   “嗯。”听见苏岚这句,苏冶挪开刚贴在嘴边的马克杯,很慢很慢,但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我想好了。”   沈萌在旁边没插嘴,视线转过来转过去。   苏岚很仔细地看着苏冶的表情。   苏冶开口的时候,握着杯壁的指尖稍微用力了一瞬,但脸上的表情没有过多犹豫,也不像以前那样总给人一种思绪飘到天边的感觉。   他是很认真地听见了苏岚的这句话,然后很确定地给出了这个回答。   并不是出于勉强或者顺从。   苏岚慢慢放下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了许多。   “你有这个意愿就好,不过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昨天收到消息的时候,苏岚都快累得倒床上就睡了,但还是清醒了过来。   同时也很疑惑。   作为苏冶的小姨,她参与到苏冶人生中的比重并不算大,但好歹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能多多少少感受到苏冶的性格。   苏冶看起来迷糊,其实很谨慎,也因为谨慎过了头,给人一种总在犹豫不定的感觉。   选择困难症也是这个原因,今早和沈萌一起逛钟表店时,看苏冶发的那些犹犹豫豫的消息,苏岚就能想象出苏冶纠结的表情。   所以苏冶其实不是会果断下决定的那类人,他会反复考虑很多。   苏岚昨晚离开后,已经做好苏冶会犹豫个两三天再回答她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短短两三个小时,苏冶就有了回答。   苏岚高兴的时候也好奇得不行,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苏冶这样。   苏岚瞧着苏冶的脸,那双眼睛下方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点很淡很淡的青色。   看起来昨天好像没怎么休息好。   苏冶的嘴抿成一条线,又很快地放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岚这个问题。   回忆起昨晚席玙说的话,苏冶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原本在沈萌和苏岚面前一如往常的样子开始有隐隐兜不住的趋势。   苏冶说不出口,他不好意思。   苏岚听见苏冶轻轻出声,尾音放得有点柔,和苏冶平常的好脾气没什么区别,但仔细一听又像在隐隐约约的撒娇。   “因为我本来也对演戏感兴趣嘛。”   苏岚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总之是个好事,她也没必要纠结太多。   她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小冶。”苏岚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昨天熬夜了是吧?”   “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快速转动了一下,双手捧着马克杯在面前,蒸腾的热气微微挡住苏冶脸上心虚的笑容,“我没有呀。”   沈萌立刻跟腔,“哥眼下都有点青了,还说没有。”   苏冶那双微扬的眼尾似乎稍微往下垂了一些,变成很可爱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沈萌眨了个眼。   沈萌嗓音一下子转了个弯,“...那哥说没有就没有吧!”   苏岚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戳了戳苏冶那颗眉尾痣,苏冶笑着往旁边躲了一下。   “这还没进组呢,你就开始熬起大夜了。又不是不清楚自己身体不好,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沈萌也跟着点头,“下周就要进组了,哥要养好精神才行。”   苏冶老老实实地站在两人中间,听一句点一下头,活像个安了弹簧的点头娃娃。   他小声道:“好的,我明白啦。”   沈萌和苏岚没有再多呆,这一趟过来是为了把正式剧本给苏冶带过来,顺便看看苏冶的状态。   安排好进组前的训练课程后,两人就先行离开,让苏冶自己好好休息。   苏冶喝完咖啡,慢慢地走到钢琴前。   纯白的曳地窗帘只拉开半扇,柔纱般的浅金阳光流淌进来,洒在半架钢琴上,桃花心木的纹理微微闪光。   今天真的是个艳阳天。   不,倒也算不上夏日般的艳阳,而是独属于冬季的柔和又明亮的光线。   苏冶打开钢琴,伴随着门廊深处传来的滴答声一起,弹了一支他最喜欢的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随手放在一旁的手机嗡了一声。   苏冶拿起来,是苏岚发过来的一条短信,大致还是嘱咐他好好休息。   苏岚没有发微信,也许是怕他忘记看。   苏冶简单回复了一下,刚要把手机随手放在一旁,却又想起来什么,点进邮箱。   白皙的手指打出了几个词句,而后又删掉,重复着这一无意义的过程。   苏冶握着手机在琴凳上坐了很久,摸出烟来抽了一根,手指有一点微微不稳。   细烟燃到一半的时候,苏冶弹掉烟灰,认真地一字一句重新措辞。   [妈妈]   苏冶把后面那句“你最近好吗”删掉,换成了“天气好吗”。   [我这里今天天气很好,昨天很久违地又下了雪,但今天是个太阳天,阳光很舒服,希望你那边也一样会是个晴天。]   苏冶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拍张照片,最后决定打完字后再添附件。   [我要去演戏了,是季茹导演的戏,我们以前一起看过很多部,每次看的时候你都会哭,这次看我的戏就不要再流泪了,好吗?]   一点烟雾飘到了苏冶的眼睛里,有点熏,苏冶眨了眨眼。   [我在剧组遇见了很久没见过的人,差点回不过神,结果季茹导演说我的表演很好,你说我这算不算在作弊,好心虚啊。]   苏冶的情绪忽然好了很多,回忆到那天的事,絮絮叨叨地描述了很多细碎的细节,像在写日记一样,甚至把在场认识的几个其他艺人也努力回忆了起来。   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绕了整整一圈。   苏冶写了很长很长的的邮件,直到底部开始提示他字数过长,请添加文档附件后才停下。   但他想说的还没有说完。   苏冶又开始删删减减,最后留下了那句“遇见了很久没见过的人”,删掉了其他一些琐碎的细节。   [希望你越来越好。]   苏冶点进相册,把刚刚那张照片添进去。   相册里最近照片少得可怜,几乎没有。除了刚才拍的那张洒在钢琴上的阳光外,上一张仍旧还是在综艺收官的前一天拍的晚霞图。   三张晚霞,有一张取景里一个黑发男孩误入镜。   苏冶的指尖慢下来,安静了片刻,把这张照片也选了进去。   [看这张,我拍的不错吧^ ^,像海报一样。]   确定没有问题后,苏冶点击了发送。   邮件“咻”的声音响起,苏冶抬眼,落地窗外正好有一只看不清是什么种类的鸟儿飞过。   苏冶并没有指望邮件很快就有回复,谁知手机还没搁在一旁,就响起叮咚一声。   他很惊讶地打开。   回复过来的是一封全英文的邮件。   [Re:Ye   哇哦,天气真好,恭喜你获得新工作!你妈妈在休息,等她醒了后我把邮件念给她听,她一定会很高兴。   PS:图上的这个男孩就是你说的很久没见过的人吗:) ]   苏冶看了很久,慢慢笑了一下,简短地回复了邮件。   不是苏韵的回复,他并不意外。   他的母亲苏韵身体不好,多数时候都在疗养,所以能够打电话联系的频次很少,主要靠邮件联系,苏韵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再回复他。   退出邮箱,苏冶回想着自己刚才写的邮件,忍不住点进了通话记录,看着最上面那串电话号码后的时长。   3:04:23   其实这通对话,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在沉默着,似乎在等着对方开口,又似乎不需要任何语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   怎么挂的苏冶也忘记了,好像是席玙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他卧倒在沙发上“嗯”了一声,结束了这段通话。   苏冶犹豫着,做贼似地把那串熟悉号码存下进通讯录,像完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属于他的小小仪式。   窗外的阳光又热烈了一些。   希望下周也是个好天气。   苏冶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   周末,季茹工作室的官方微博透露了新剧的一些消息,算是一个预热的宣传。   星立传媒的会议室里,气氛很紧张。   林河拿着手里的平板,旁边的助理小声地汇报着从投资方那里得到的消息,表情很小心。   林河对面坐着舒灵和黄吉,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助理低声道:“投资方那边给的口风是季茹导演已经有了主意,基本是已经确定人选了。”   黄吉闻言嗤了一声,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   “知道了。”林河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出去吧。”   助理低着头退出去。   林河“啪嗒”一下把平板不轻不重地搁在会议桌上,看上舒灵。   “你试镜怎么会比不过苏冶?”   舒灵扯了扯嘴角,心情差得要死,“我还想问呢,我怎么知道。”   林河手指点了点会议桌。   早先放出《小怪物们!》的料,就是因为想抬一下苏冶的负面舆论,让选角更倾向于舒灵。   谁知道季茹居然完全不在乎这些,仍旧给苏冶的公司曜天发了邀请。   网上的言论也出乎公关部的意料,原本各家娱记都打点的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冒出个带了一手视频的PD,一下子扭转了舆论。   要是只是这样倒也还好,一个节目的小PD没有多大的流量,公关稍微通稿压一下,至少不至于反扑在舒灵身上。   结果苏冶那边的公关倒挺有手段,不按套路出牌,和那边的粉丝一起借着黑红势给苏冶造梗出圈,引出一大批Oril以前的团粉。   舆论一下子就两极分化了。   毕竟舒灵以前进Oril后全方位copy苏冶的人设,在当时是个公认的事实。   后期能踩苏冶平替,也不过是借着五年热度消退,外加苏冶淡圈压根没法出声的空子罢了。   以前的团粉一出,带着那些过去的物料图,现在直接翻转了五年来铺垫的一切。   “现在我的微博底下全是那群跳过来阴阳怪气的粉丝。”舒灵的语气很差。   林河的心情更差。   本来季茹剧组的这个角色,他们和投资方定好,十有八九会落在舒灵头上。   能进季茹的剧组,对星立来说也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星立已经几年没再出过像当初的Oril成员那样现象级艺人了。   想炒一下舒灵和内定男主席玙CP的这条路也被堵死。   一向神隐状态的席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那条苏冶大粉的微博点了赞,直接坐实了其实是舒灵在蹭苏冶余热的事实。   一切都乱了套。   林河捏了捏太阳穴,表情有点阴沉。   “那能怎么办,上节目你非要自作聪明搞小动作,试镜又没比过苏冶,现在连带着已经压好的料也一块给爆出来!”   舒灵的微博虽然仍旧打理得很岁月静好,但粉丝量已经在短短几天内暴跌了几十万,说是大翻车也不为过。   “舅舅!”舒灵自知理亏,叫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林河没再出声。   他心里很清楚,论外形条件,舒灵就是比不过苏冶,但资历至少可以压过苏冶。   舒灵说白了也就这样,还以为能帮上他的忙,结果也就这点出息。   连试镜都没过,这个角色很大可能性要凉了。   季茹是个很有主意的女人,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行了。”林河皱眉,“你就当放个假,回去老实呆着。”   舒灵有些不甘心,“这又不能怪我,为什么要放我假?”   林河手指又敲了敲会议桌,眼里划过一丝算计。   “行了,公司会试着再争取一下,不过——”   他看向舒灵,“如果你再整那些有的没的,再好的牌都会被打得稀烂!”   苏冶淡圈五年,五年,什么概念?   基本上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小偶像都比苏冶身价高一些的程度。   就这么个必赢的开局,都能被舒灵玩成这样,林河想想就不耐烦。   还有苏冶,作为男团成员淡圈这么久,黄金期基本已经浪费了,不知道突然回来干什么,好好呆在国外不舒服吗,淌什么浑水?   合约有保密条款,苏冶不会多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真是人越老越多疑了,林河自嘲想道。   一个过气艺人,能蹦跶出什么?   林河压下自己心里的不安稳。   ...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砰砰砰砰砰!!”   喧闹的门铃和敲门声响彻屋内。   门外的沈萌又试着加重力气敲了敲门,一边低头看了眼表。   六点了,苏冶哥是还没起吗?   可是昨天她特意发过消息说今天会提前点到,整理好之后开车去剧组的啊?   沈萌又看了一眼表,确定自己没看错时间。   表上指针指到了六点零四分。   沈萌有点傻眼。   她四十五分的时候就到这里了,刚开始按门铃里面没反应,不得已才敲起门。   结果里面还是没动静。   ???   是她门敲的不够响吗,还是苏冶哥睡得太死没有听到?   苏冶哥该不会不在家吧?   沈萌一边给十分钟前说马上就到的苏岚发了个消息,一边又重重敲了敲门。   还好这栋是一梯一户,旁边没有其他人家,不然估计要给物业打电话举报她扰民了。   敲门仍旧无果,沈萌正准备打个电话时,身后电梯门叮咚一声响起。   苏岚提着早餐,看见沈萌后愣了一下,“小萌?怎么在门外?”   沈萌很困惑地指了指大门,“苏冶哥没反应,是不是还在睡啊?”   她一边说,一边又举起手准备敲门。   苏岚心里忽然一跳,连忙拦下沈萌的动作,“我能开指纹锁,先别敲了。”   沈萌“哦”了一声,退到一旁。   苏岚把早餐交给沈萌,打开门。   房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   沈萌换鞋进来,偷笑道:“哇,苏冶哥肯定是还没起,是不是没休息好。”   她刚想往餐厅走,谁知苏岚拦住她,“小萌,你帮我把早餐摆在客厅茶几上吧,一会儿小冶出来可以直接吃。”   “...哦哦,好的。”   沈萌察觉到苏岚的表情似乎有一丝紧张,但她很聪明地没有多问,掉头就去了客厅。   苏岚则慢慢往主卧那边走。   主卧的门关着,苏岚屈起手指想敲两下,想了想后又放下,站在门边轻声开口。   “小冶?起床了吗?”   隔着门,苏岚很难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得到苏冶的回答,她又说了句“小姨进来了”,等了几秒种后,苏岚按下卧室门把手。   喀嚓一声,没推开。   卧室门被反锁住了。   苏岚心里猛地一跳,再次贴着门口准备开口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内锁喀嚓一下落下,门把手微转,一张漂亮但有些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苏冶站在门口,身上穿的还是睡衣,长发相当杂乱地翘起,气息有些不平稳。   “小姨?”   苏岚轻声道:“你——”   她的话被苏冶的声音快速打断。   “不好意思岚姐,我起晚了。”   苏冶一只手撩开凌乱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仔细听的话能分辨出来的振鸣音。   苏岚迟疑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嗯,换好衣服出来吃早餐吧,有你喜欢的豆沙包。”   “嗯嗯。”苏冶已经边点头边转过身去,一只手合拢卧室门。   苏岚在门外瞥了一眼,看到床上扭成一团的羽绒被,和掉落在地上的气雾剂。   她没说什么,去了客厅。   合上房门后,苏冶重重地呼吸了几下,跪在地上捡起气雾剂深吸了一口。   沉闷感慢慢消减下去,狂跳的心跳也安稳许多。   苏冶赤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气雾剂再次掉在地上。   手指穿插进长发里,他摸着自己后脑勺的那道长疤,望着一片凌乱的床上出神。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像幻听一样久久不去,便随着尖锐耳鸣。   有一瞬间,他以为门外又是那些催债的人,把门拍的哐啷作响。   苏冶终于慢慢动弹起来,牵好床上的羽绒被,走进衣帽间换衣服。   客厅里,沈萌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看着苏岚不算轻松的面色,没有说话。   矮几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白色包装盒,装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流淌不断。   苏岚终于开口,“小萌。”   沈萌点点头,“哎,怎么了岚姐?”   苏岚眉头微皱,不过看起来不是在生气,而像是在想着措辞。   “以后要是按门铃小冶没开的话,你就直接打电话给他,尽量不要敲门。”   沈萌有一点点摸不到头脑,但快速记在心里,“好的岚姐。”   苏岚“嗯”了一声。   气氛又陷入沉默,直到深处的主卧门响起开门声。   收拾整齐的苏冶走进客厅,长发惯常束在脑后,看见沈萌和苏岚后柔和地笑了下。   他穿了一件软而厚实的乳白色绒线背心,内搭一件衬衫,下身是焦糖色的长裤,显得整个人既温柔又亲和。   “对不起啊,让你们久等了。”苏冶摸了摸鼻尖,“不小心睡过头啦。”   “哎,说什么呢。”苏岚心里叹了口气,拉着他坐下,“快垫点,吃完我们就去剧组那边。”   苏冶“嗯嗯”地坐下,“哇,真的买了豆沙包啊。”   苏岚看苏冶咬了一口,脸颊微微鼓起动弹着,发梢一晃一晃。   她笑着摇摇头,伸手把苏冶碎发拢了拢。   苏冶咀嚼的动作一顿,莫名回想起那天试镜时,席玙食指勾过他脸侧的黑发,也是这样替他别在耳后。   苏冶的脸微红起来,低头盯着手上露出暗红色馅料的豆沙包,轻声道:“谢谢小姨。”   “嗯?”苏岚怔了一下,半晌后拍拍苏冶的肩膀,“没事,别担心。”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岚:熬夜干什么了?   苏冶:没干什么呀。(指和席玙半夜连麦三小时)   预告一下,下章同框,席哥要搞事情了哦呵呵。   -   爱你们哦! 第067章 冲动   车窗外的风景在一幕幕飞驰, 许多苏冶熟悉的,不熟悉的街景从他眼里略过。   回国已经将近一个月,但他一直没怎么出过门, 少得可怜的几次在南市中坐车通行, 也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座城市现在的样子。   苏冶第一次试图让自己静下心,看着外面的风景。   五年对于一座城市才说算不上多长的时间,有些街道在他眼里仍旧很熟悉,有些则有点陌生。   旁边的沈萌瞟了一眼,看见后座的苏冶一只手按在车窗玻璃上,视线好奇地投向外面,额头距离车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苏冶两只手都扒在了上面, 额头贴上了冰凉车窗,刘海被挤得鼓了起来,微张的口中呼出淡淡白雾,车窗被蒙上水汽,又被苏冶很耐心地擦去,周而复始。   认真又可爱。   “噗。”沈萌实在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总觉得苏冶哥有时候很温柔可靠,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一样。   前排苏岚听见沈萌的笑声,抬眼看后视镜, 看到了苏冶现在的模样。   她在南市机场接苏冶上车后驶离接机口的时候,苏冶也是这样扒着车窗,望着那片围着安保人员和医护人员的绿化带,直到完全看不见后才坐回去。   “小冶, 别着凉了。”苏岚无奈地张口提醒了一句。   “嗯?”苏冶回神, 贴着车窗的额头挪开, 额前碎发被白霜稍稍打湿。   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拽了张抽纸,埋着头把化在手心里的水汽擦干净。   “哎。”苏岚笑着叹了口气。   苏冶坐回后座,双手抱着自己的包,刚才因为额头冰凉的温度而冷静下来的心又跳了起来。   马上就快到季茹导演的剧组了。   苏冶两条腿原本舒适地交叠着,忽然好像不舒服似地放下并拢,坐得端端正正,像是要去什么正式会议一样。   “啊啊啊啊,好紧张啊。”   听见沈萌的这句话,苏冶的睫毛动了一下。   “没想到真的可以去季茹导演的剧组!苏冶哥,谢谢你!”沈萌双手托腮,一副幸福得不行的样子。   苏冶下意识点点头,又快速摇摇头。   “嗯...主要感谢季茹导演能给我这个机会...”   苏岚又笑了起来,“干什么呢,这就提前开始练习媒体采访了?”   苏冶的双眼里浮现出一点不好意思,手指抠了下单肩包的肩带。   他匆匆换了个话题,“岚姐怎么也来了,我和小萌去就可以了呀。”   苏岚虽然也会做经纪人的工作,但毕竟也是曜天的老板,专程开车来送苏冶让苏冶感觉有点太过隆重了。   苏岚一眼就看出苏冶的想法,“别多想,这毕竟是季茹导演,论平时公司旗下的艺人还没有能够到她那个咖位的,有这个机会我肯定要一起过来打声招呼,拓展下人脉。”   “哦哦。”苏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没再说话。   沈萌是个嘴里憋不住的性格,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哇啦哇啦地开口。   “季茹导演的组里肯定超多大腕,希望能有同框的机会!”   苏岚无奈,“肯定有的,演男主的席玙和小冶关系这么好,你还怕蹭不到合照?”   沈萌星星眼转向苏冶,“哥,到时候我站在你们两个后面可以吗?”   “嗯?...嗯。”苏冶又走了神,没听见沈萌说什么,只听到苏岚那句“关系这么好”。   他安静了会儿,忽然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闻不出什么,只有他常用的香水的味道,一点点淡淡香气。   “苏冶哥?怎么了?”旁边沈萌问了句。   苏冶揉搓了下自己的指尖,回想起手指夹着烟的触感。   他又开始有点紧张,悄悄和沈萌道:“小萌,我身上没有——”   苏冶偷偷看了眼苏岚,抿了抿唇,“没有蓝莓味吧?”   沈萌很聪明,一瞬间福至心灵,立刻明白苏冶说的是什么,当即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哥放心吧!”   苏冶松了口气。   席玙是不喜欢他抽太多烟的。   今早他突然有点难以抑制地犯烟瘾,为了不让苏岚发现,苏冶在换衣服之前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光着身子站在浴室里开着换气抽了好几根。   “没有就好。”苏冶小声道,心里难免有点心虚。   “蓝莓味?”后视镜里苏岚的眼睛望了过来,苏冶不由自主挺直背。   不过苏岚没发觉什么,只是调侃了一句。   “蓝莓糖吗?多大人了还这么贪糖,要少吃哦。”   苏冶乖巧地点点头。   季茹剧组订的酒店在偏市郊,私密性很好的横店酒店,苏冶迷迷糊糊打了个小盹,醒来后苏岚正好在停车。   “你们先进去吧,我停好车去和季导打声招呼再来。”   苏岚摆手让苏冶和沈萌下车,自己开进了停车库里。   大概是因为季茹剧组在的原因,停车库格外拥挤。私家车是最少的,各式各样的商务车排了一串。   苏岚好不容易在一辆黑色SUV旁的夹缝中找了个空挡,停好车后松了口气,一只手拉开车门。   唰。   苏岚抬头,差点惊得跳起来。   旁边那辆一直静悄悄的SUV忽然也拉开了车门,里面下来一个人,个高腿长,气压比一般人低不少。   席玙压下口罩,迎上苏岚惊吓的目光,“苏阿姨,好久不见。”   ...   苏冶和沈萌一起在场务的引导下进了酒店。   “苏老师,今天的工作呢主要是季导会和咱们演员们见个面,确定一下之后的日程,外加试妆和剧照拍摄,要辛苦苏老师了。”   酒店其中一层被季茹的工作室很大手笔地全部包下,苏冶和沈萌到专辟出来的会议室时,季茹正在里面和几位看着像投资方的人交谈,表情很严肃。   苏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到几位投资方离开后才进去。   里面宋编恰好在门口,看见苏冶眼睛一亮,“哎哟,小苏到了。”   季茹回头,见是苏冶后脸上表情一下愉快了很多,“可算来了,来坐。”   苏冶在一旁坐下。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等再次见到季茹之后,苏冶想起自己竟然考虑过拒绝季茹的邀请,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   这毕竟是季茹导演,要是知道差点被他这种咖位的拒绝,不知道得有多——   “我听苏岚说你之前其实挺犹豫的,是吧?”季茹笑眯眯的。   苏冶稍微有些拘束,“啊,不是的,我担心——”   “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好,对吗?”   苏冶一愣,抬头对上季茹了然的目光。   一旁的宋编和许导笑而不语。   半晌,苏冶轻轻点头,“是的。”   “你的担心其实也不奇怪。”季茹笑了一声,“论资历,论专业,确实有比你更好的科班出身的演员在。”   苏冶安静地听着。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但角色和演员之间的相性是种非常玄乎的东西,有些可以用演技弥补,有些则无法替代。”   季茹想了想,“就好比你和谁看对了眼,硬要解释为什么,是说不上什么具体理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冶心里悄悄赞同着。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这种特质,与这个角色浑然相成的特质。”   那天的试镜之后,季茹曾经琢磨过,为什么那么多演技不差的孩子演不出这种感觉,但零经验的苏冶却一下子击中了所有人的心。   她琢磨了很久,才终于想通。   其实很简单,演技可以靠经验和联系来积累,但情绪只能在阅历中沉淀。   其他的孩子经历的太少,即使用演技来强凸角色情绪,表现出来的也只有匠气,无法说服观看表演的人,更不要说打动人心。   但苏冶却有这个能力。   季茹猜测着,这个温和的漂亮青年身上一定有过许多不为人所知的过往。   “我挑你,不是觉得你可以成为宋承芷。”   季茹之前听说苏冶在犹豫后,一度非常焦急。   她虽然已经到这个咖位了,但对自己的作品仍旧有着最本质的执着。   宋承芷这个角色让她这个创作者本人都有些摸不透,但在看到苏冶表演的那瞬间,这个角色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变得清晰,季茹及时抓住了这种感觉。   这个角色必须苏冶来演,谁都不行。   季茹当时甚至做好了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苏冶的准备,资源不行就聊片酬,总之必须把苏冶给她弄过来。   “我是觉得,宋承芷可以成为你。”   苏冶双眼微微睁大。   这也许是一个创作者对艺人最诚恳的认同。   “还有。”季茹晒然,“我实在是没找到其他和小玙相性这么完美的艺人。”   苏冶眼神晃了一下,“...嗯嗯。”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投入这个创作过程,从今天开始,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是共同完成这部作品的搭档。”   苏冶慢慢深呼吸一口气,“我明白了,谢谢季茹导演。”   季茹放下心来,笑道:“不过也不要太放松,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宋编和李副导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   大致交代完一些日程方面的安排后,苏冶被带去化妆室试妆。   “苏老师这边请。”门口的造型师姐姐挥了挥手,苏冶打了个招呼后进去。   化妆室很大,有三个位子,中间有隔断帘。   苏冶被领着在中间的位置坐下。   “早就想见苏老师了,不愧是季导看上的演员,外形条件太出色了吧。”造型师嘴很甜,笑眯眯地开始给苏冶上妆。   造型师和苏冶闲聊着,苏冶得知季茹对他的妆面要求很特别,要淡妆,把苏冶特有的温和保留下来,但要塑造成绵里藏刀的感觉。   “季导要求真的很高,还好苏老师你本来条件就不错,帮大忙了!”   那颗红痣被保留下来,造型师将苏冶的眉尾稍微拉长,加重了苏冶本身的纤细氛围感,但又将苏冶的眼窝加深,不会显得阴柔,只有种令人胆颤的美。   完妆后,苏冶原本微扬柔潋的眼睛变得有些阴鸷,稍稍一抬眼,就有种在冷冰冰睨着人的感觉。   唇妆的部分,造型师选了稍暗的红,只点了一点在苏冶的唇上化开,变成自然但更漂亮的伪原生唇色。   “...好厉害啊。”苏冶看了眼镜子,被自己散漫又目中无尘的样子震惊到。   门口的沈萌过来送资料,碰到苏冶转过来的视线时忍不住呆了一瞬,立正站直,老老实实地把资料放在桌上,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   “主要是苏老师的颜本身就很适合走这种风格,说实话苏老师要是将来改变路线的话,可以考虑考虑这种哦。”   造型师也很满意,忍不住征询苏冶的意见,一起合照了几张。   发型要做得久一些,墨色长发不像试镜那天那样全披,而是挽起一半,束起发冠,让脸侧留有很漂亮的发丝弧度,显得随性又漂亮,很符合宋承芷散漫慵懒的日常设定。   服装也有所改变,试镜那天苏冶穿的是件绛红色的外袍,这次则变成玄色,内里的里衣则是非常扎眼的赤红色,但只有交叠的领口和袖口才能看到一抹隐隐约约的红。   “嗯,这样就OK了,辛苦苏老师了,拍摄前请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化妆室的门被轻轻合拢,苏冶坐在原位,听着外面走廊来来往往的匆忙脚步声。   苏冶心里的紧张无措感又冒了上来。   不过并不是因为初次进组的缘故。   今天的任务听起来简单,但第一天要提前调试许多设备,外加还要试拍剧照,外面的场务们多半忙得脚不沾地。   “——老师,这边请!”   苏冶听见外面喊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喊演员还是哪位主创。   他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袖角,脚尖一下一下地跟着不知名的歌打着节拍。   模糊的开门声响起,苏冶竖起耳朵听着,听出是对面的化妆室的开门声。   苏冶嘴里松了口气,心里的紧张却不减反增。   坐立不安。   外面又响起一声“老师”,苏冶刚塌下的腰再次绷紧,反反复复。   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头微蹙。   真不像话。   又不是出道的新人,这么紧张干什么。   苏冶努力严肃地在心里批评了自己两句,抱着宽大的袖摆起身,不准备再继续坐在化妆镜前。   造型师走之前特意说了一句,化妆室里面有休息区,让苏冶累了可以在沙发上歇会儿。   苏冶腾出一只手去拉隔断帘。   手里的厚度好像有点不对劲,但他另一只手已经快要兜不住衣服,苏冶没想那么多,顺着滑轨一拉。   唰。   最里面的隔断帘被苏冶一起抓着拉开。   黑色暗纹的劲装下摆映入苏冶眼帘,干净利落,和苏冶身上这身繁复的宫装完全不同。   坐在圆椅上的人闻声抬眼,一双叫人熟悉不已的桃花眼看向苏冶。   苏冶呼吸滞住,呆立在敞开的隔断帘旁。   那双桃花眼又动了,视线仔仔细细扫着苏冶。   苏冶今天的造型,和他本人反差感极强。   席玙无声看着,视线从那颗显眼的眉尾痣到苏冶脸侧柔顺半束起的长发,再到把雪白脖颈裹得严严实实但露出一抹赤红色的衣领。   唯独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神情仍旧让人感到熟悉,微微睁着,带着惊吓和不可置信,   “席——”   苏冶抓着隔断帘的手忍不住收紧,视线退无可退地直接对上了席玙的眼睛,下一秒又慌乱地挪开,退后半步。   手里兜着的衣服终于悉数落下,他正好就那么笨地一脚踩到衣角,整个人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苏冶好像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小心。”   腰被一只手牢牢圈住,但苏冶下意识躲了一下。   那只手没有松开,只是更牢靠地扶着苏冶的腰。   只是苏冶跌跌撞撞的状态已经无法避免,整个人一下子前倾扑倒,幸好被扶住,不至于跌在地上。   苏冶抱着席玙另一条胳膊,脑子里转成了一团糨糊,晕头转向地抬头。   “...席玙?”   席玙一直看着苏冶。   苏冶的背微躬着,后颈领口松开一些,里面赤红色的里衣翻了出来,和雪白色的脖颈衬着,视觉效果十分强烈。   那张抬起的漂亮面孔上布满了困惑和无措,眼角甚至因为难堪而微微发红。   苏冶漂亮的眼睛躲在散落的黑发后,眼神躲闪。   靠得近,席玙能嗅到苏冶身上沾染到的化妆品的脂粉味,透过脂粉味,下面清冷的雪松气息无孔不入地涌现出来。   席玙嘴巴动了动,“...苏冶,你小心点。”   被叫到名字的苏冶一顿,站稳后立刻松开手,重新退后几步。   两人之间安静得过分。   直到苏冶先动了动。   席玙看见苏冶低着头,漂亮细长的五指攥紧玄色袖口。   苏冶很小声很小声地开口。   “对不起。”   苏冶的声音又放得很轻。   席玙想起之前综艺上那场篝火晚会,苏冶把自己的蓝色围巾解下来替他围上,轻轻说了句“戴着吧。”   发烧的那天晚上,苏冶蹭着他的额头,小声地对他说“别讨厌我。”   但都不如刚才那句“对不起”放得更轻。   苏冶的嗓音本来就有些缥缈,如果不是此刻化妆室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第三者,而气氛又那么安静,席玙也许会听不见这句话,只能看见苏冶的双唇在无声地微颤。   听着好像只是为刚才的冒失而道歉,但又仿佛包含了更多。   只是现在的席玙没有追究那么多的想法。   苏冶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这就足够。   苏冶一直垂着头,不安又难过,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等待着席玙开口。   “那天确实是个艳阳天。”   面前的人伸手,微松的领口被重新理好,苏冶听见席玙说了这么一句。   苏冶悄悄抬眼,看见席玙表情平静。   苏冶的指尖不自觉攥紧袖口摩挲了两下,放开,再度攥紧,直到席玙的手指挤了进来,掰开他的手。   苏冶攥起的手在席玙碰过来时一下子松了力气,席玙的指尖轻而易举滑进苏冶的掌心。   “别扯了,再扯该破了。”   苏冶双手垂在身侧,站在原地,听话地点点头,“好的。”   席玙抬头看了苏冶一眼。   苏冶的表情像个乖巧的小学生,本本分分听着席玙的话,脸上带着一点认错的神情。   席玙觉得很新鲜。   他很久没见过苏冶这个样子了。   也很久没有以同等位置,以面对面的姿态这样观察过苏冶。   这是五年后的苏冶,但同样是五年后,和之前娃综上的又有所不同。   一点难以控制的冲动在席玙脑海里升起。   “腰封。”   席玙靠近一步,手指按在苏冶的腰部,感受到层层布料下苏冶的窄腰立刻僵硬地绷了起来。   他又看了苏冶一眼,苏冶立刻垂眼躲开,双唇困扰地微抿。   席玙沉寂很久的神经开始亢奋起来。   苏冶的宫装较之他身上的劲装要正式复杂的多,络子从腰边垂下,带着一枚玉扣,被席玙伸手拂开。   他的手就像那天夜里无声地圈住苏冶的脖颈一样,再度无声圈住苏冶的腰。   苏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腰僵成了一块石头,“怎么...”   席玙抬头,脸上带着很友好的笑,看得苏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腰封松了。”   苏冶指尖掐着自己指腹,又往后退了退,“我可以自己——”   “站好。”   席玙打断苏冶的话,声音不带起伏,盯了苏冶一眼。   瞳孔黑漆漆一片。   苏冶双唇动了动,却没再出声。   他站在席玙面前,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   席玙的手指蹭到苏冶后腰,探进腰封内侧,摸到了调节松紧的暗扣和系带。   他没骗苏冶,苏冶的腰封确实松了一些。   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了一起,仿佛在亲密拥抱。   席玙慢条斯理地勾住那条系带,抽出。   绸缎的料子柔顺丝滑,苏冶腰背挺拔紧致,偏侧的腰窝被扶在后腰上的手不经意间按了一下。   苏冶反抗般抬眼,眉头蹙起,眼神轻挪,小声叫了一句,“席玙!”   “嗯?”席玙抽紧那条系带。   苏冶感觉到自己的腰随着席玙的动作被慢慢束紧,被席玙的手包裹着,不留一丝缝隙地紧贴在腰封下。   席玙的呼吸拂过苏冶的耳边。   苏冶的胃又扭成了一团。   苏冶忍不住抬手搭住席玙的肩,手腕用力,推了推席玙。   “苏冶。”   席玙忽然叫他。   苏冶微偏着头,抿着唇不肯说话,气息紊乱。   “乖一点,站好。”   搭在席玙肩上的那只手微松,雪白五指抓着黑色布料,听见这句话后痉挛似地收紧,又慢慢松开,随后卸了力气一般搭着,指尖轻垂。   那点眉尾痣在微晃的黑发后时隐时现。   有席玙帮忙,腰封整理了很久,苏冶混沌的神志无法去辨别时间。   “好了。”   席玙终于松开手,扯出抽纸,擦净自己的手指。   他看着整理好仪表的苏冶。   推搡间,苏冶退到了化妆台前,后腰抵着边缘,几乎已经堪堪坐了上去。   苏冶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搭在席玙肩上,头部轻侧,雪白脖颈挺拔脆弱地一起一伏,喘息中浮现细细颈骨。   挺拔的上半身倚着台面半仰,黑发顺势滑落胸前,一张漂亮的脸在席玙的视线角度里微扬。   那张脸上浮起一抹浅红,眉头微拧着,眼睫随着呼吸微动,眼神里无比罕见地透出一点淡淡的气恼。   苏冶很少发脾气,至少在席玙的记忆里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天生没有脾气的人,就算生气了,最多也只是眉头皱一下。   所以刚认识的时候,席玙热衷于尝试怎样才能让苏冶生气,并乐此不疲。   席玙犬齿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压着亢奋的情绪开口,“生气了?”   “...没有。”苏冶的睫毛颤了一下,缩回搭在席玙肩上的手,在化妆台前站稳,耳朵尖红得像火。   有羞有恼,但主要是气的。   苏冶让开两步,转向镜子理着长发。   镜中的人脸上浅红未消,黑发散乱。苏冶只看了一眼,就死死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挪开了眼神。   也有气席玙,不过主要是气自己。   席玙一开始确实只是在帮他理衣服,松开一些的腰封被重新束紧,领口理得一丝不苟,只有头发稍乱一些。   是他没能控制好自己。   苏冶抬眼,镜中的席玙眼神直白地看着他。   他心里一跳,又腾起一点恼怒,隐约间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   在哪儿来着...   苏冶略有些充血的大脑慢慢想着,极力避开席玙的目光。   噢,对了,是之前录节目,崽崽来洗手间里找他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幕。   席玙看见镜中一直躲闪着他眼神的苏冶忽然瞪了他一下。   虽说是瞪,但不如说成是用力看了他一眼。   那双柔潋的眼睛只是狠狠睁大了一下而已。   席玙有些纳闷,苏冶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其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透出一点迷迷糊糊的憨,看得人想再欺负他一次。   苏冶嘴唇微动,盯着撑在台面上的自己的手,“你一直在这里吗?”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   苏冶生着闷气。   他怎么这么笨,还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紧张的不行,殊不知人近在咫尺,就隔着一张隔断帘而已。   席玙看见镜中苏冶的眼睛又非常可爱地用力睁了一下。   苏冶背后的头发还是有些翘。   像那天在南市机场,被围巾裹住,鼓鼓囊囊鼓起的浅淡发丝。   席玙仿佛遥遥应着初雪那天的冲动,伸手替苏冶抚平。   “别气了。”   苏冶的后背又条件反射地绷紧。   但席玙只是压下他翘起的头发就收回了手。   “现在我们扯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席哥脑回路和性格决定他做事比较冲动,但这回他是细想过的。   他知道冶冶会愧疚,所以想给冶冶一个合理的、不用再对他愧疚的理由。   不过冶冶的脑回路嘛...[摊手]你们猜冶冶在气什么哈哈哈哈哈!   -   大家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头痛的要炸了...疯狂尖嚎!疯狂尖嚎!疯狂尖嚎!   - 第068章 服软   苏冶扣在台面边缘的手指, 在听到席玙这句“现在我们扯平了”时,指尖不受控制地动弹一下。   他抬头,这次目光没有再躲躲闪闪, 而是安静又仔细地看着镜中的席玙。   席玙也仍旧在看着他, 脸上刚才那种亢奋的情绪已经消退,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又像暗涌不断的水面,保持着平静的假象。   空气中弥漫着的雪松气息似乎浓郁了许多,又像是苏冶自己的错觉。   也许是嗅觉已经习惯了,苏冶很少能这么敏感地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冷冽却不会显得太过锋利,像蒙在松针上晶莹的雪在阳光下逐渐化开,真正属于内里的白玫瑰似的淡淡香气千百倍地翻涌上来。   空气中流动着暧昧气息。   苏冶无声地看了会儿, 垂下眼转身,手指拨了下仍旧凌乱贴着脸侧的头发。   刚才那双柔潋眼中的可爱羞怒淡去,苏冶眼神重新软和了下来,虽然没说话,但整个人的气质呈现出一种外人没有机会看到的松弛美感。   苏冶轻轻甩了下袖子,极其小声地低头自语。   “那也不能...”   说到一半,苏冶的声音顿了顿,缥缈好听的声线有些发哑,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抬眼, 视线自下往上,在云翳似的眼睫下为难又困窘地瞄了眼席玙,随后眼神撇到一旁,嘴巴似乎还在细微地动着, 不过没说出什么成句的话。   腰封是理好了, 不过苏冶腰侧那几条络子却更乱了, 毫无章法地绞在一起。   “你总不能一直躲着我。”   席玙伸手把缠在一起的络子离开,解救出那枚可怜的玉扣,好好挂在苏冶身前。   苏冶的手指按着不算圆润的台面,指腹磨得轻微肿痛。   席玙是很细心的人,当然也能看穿他种种行动下的内心。   咚咚。   化妆室的门被敲响两声。   苏冶拍掉席玙的手,迅速站直。   “哈喽,苏老师休息好了吗——啊席老师你也在啊!”   刚才的造型师冒出个头,看见席玙惊讶地张了张嘴,开门的瞬间闻到空气中有很浓郁的苦橙与雪松的味道。   造型师忍不住嗅了嗅。   按理说这两种香氛不是很搭调,但后调却恰到好处地缱绻在一起,很奇妙地完美融合。   清雅温暖的玫瑰香和有一点冰凉感的薄荷味。   造型师接触过很多香水,鼻子很灵,笑着随口一句,“苏老师和席老师用的香水很棒哦!”   席玙瞥向苏冶,苏冶果然微偏了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句。   “摄影棚已经准备好了,苏老师和席老师要准备去拍海报了哦!”   “好。”   “嗯。”   两个人的应答声重叠在一起,一个声音温和,一个声音冷淡。   “两位老师准备好,门口的工作人员会带领老师们过去。”造型师刚准备走,“哎,苏老师的发套好像乱了点,稍等我一下。”   苏冶胡乱点点头,造型师非常细节地重新理好后才离开。   “走吧。”席玙看了苏冶一眼,倾斜下的黑发不再细微散乱,席玙心里略微有些遗憾。   苏冶没动,低着头道:“你先去。”   席玙默然一瞬,“要我扶你吗?”   苏冶一下子抬头,这次不像之前那样用力睁眼,而是真的狠狠瞪了席玙一眼,眉尾痣红得像一点血。   不过仍旧没有太大威慑力,眼里像藏了把钩子,警告也只能是点到为止的程度。   席玙友好地退开半步,让出路来,苏冶抱着宽大袖摆,风一样走了出去,卷得席玙鬓发飞起来一下。   他无声地笑了笑,跟在那个难得脚步飞快的身影后,走向摄影棚。   “席玙老师和苏冶老师到了!”场务喊了声,周围立刻有助理引路。   旁边沈萌兴奋难掩地趁着苏冶和席玙之间拉着一段距离时过来,快速夸了几句。   “苏冶哥,造型NICE!拍摄加...哥你怎么了?”   虽然沈萌在来的路上很兴奋,但真到了现场还是有些拘束。刚才看到苏冶和席玙挨得近没敢凑过去,等两个人分开时才走过来递了杯热茶。   “嗯?没怎么呀。”苏冶接过喝了口。   沈萌欲言又止地看着苏冶。   苏冶平时的表情一向温和又迷糊,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生着闷气似的,出声之前嘴角一直抿着,眼神频频变换,透着一股懊恼和小小的气愤。   而且眼下有些微微泛红。   沈萌脑袋一晃欣赏了一秒,随后立刻紧张起来。   “苏冶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给你看脸色了?”   苏冶总感觉背后被一股视线看着,听沈萌的话时注意力不太集中。   “嗯...嗯?小萌你说什么?”   苏冶轻斜着的眼神转了回来,落在沈萌身上,脸上的懊恼更浓了些。   怎么见到席玙之后就一直在走神,自己助理在旁边说话都没听清。   沈萌拳头硬了。   是吧!苏冶哥这个表情,肯定是被谁欺负了!   “苏冶哥,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说,你是季茹导演拍板的人,没人能给你穿小鞋!”沈萌双手捧住苏冶的手,坚定又严肃地开口。   苏冶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说。   “没事的小萌,我只是——”   “他只是有点累。”   苏冶的手腕被抓住,从沈萌的手里抽出。   沈萌低头,再抬头,迎面一眼看见了站在苏冶身后的席玙。   席玙也做了造型,同样是黑色长发,不过和苏冶慵懒松垮的发型不同,造型很低调,配合服装看起来有一股生人勿进的味道。   沈萌嘴里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无声点了点头,接过苏冶手里水杯退到场外。   席玙一言不发地直接拉着苏冶往造型师那边走。   “席老师和苏老师的关系真好啊。”旁边路过的场务羡慕地说了一句。   苏冶低着头,匆匆跟在席玙身旁。   停下后,席玙转身,苏冶正好抬头,脸上微红一片,眼神像是解释着什么似的看着席玙。   “别吓唬她,小姑娘刚接触这份工作,要是被吓...”   席玙靠近,声音放低,“苏老师被人欺负了?”   苏冶嘴里的话卡住,眼睫微动,刚才还落在席玙脸上的眼神移开,声音全部压回了嗓子眼里。   席玙微微侧头,脸上透出一点不解,落在外人眼中只是和苏冶随意说着话。   “苏老师被谁欺负了?”   苏冶也学着席玙的样子压低声音,“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席玙脑袋偏了偏,似乎思考着什么,慢慢安静下来,垂着眼没再出声,和苏冶记忆里很不一样。   空泛又安静,像抽走了全部情绪。   记忆里的席玙虽然算不上闹腾,但一直有些孩子王的气质,恣意又带点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傲慢。   苏冶张了张嘴,心里涌上来一点愧疚。   被席玙一撩拨,他有一瞬间差点忘了。   五年了啊。   席玙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似乎松开了一些。   苏冶心里一软,手指勾进席玙的掌心里挠了挠。   苏冶靠近一些,小声放轻声音,鼓起勇气顶着随时会被周围人察觉到的风险,隐在宽大袖口里的手拨着席玙颀长的五指,服软一般捏了捏。   他搜刮着合适的措辞,有些犹豫,“...席玙?我们去拍摄吧,好不好?”   席玙仍旧没出声,侧偏着头,连垂搭下来的睫毛都没动弹一下。   苏冶看得一颗心紧了一瞬。   “席玙,席玙?”   苏冶轻声叫着席玙的名字。   退到场边的沈萌还是有点不放心,隔着调试设备的场务们眺望着苏冶和席玙那边。   苏冶和席玙都是身高优越的那类人,一个182,一个189,站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沈萌蹦跶起来,隔着人群拼命瞧了一眼。   自家哥似乎正在跟席老师说话,距离太远,沈萌看不到苏冶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旁边席玙微偏着头,似乎也在仔细听苏冶说话。   看起来像是在讨论着什么,沈萌放下心来,在待机区坐下。   苏冶这身服装的袖口相当繁复宽大,多亏于此,两个人又站在场边,那些台面下的细小动作被完全遮掩住,谁都看不出来。   苏冶一颗心悬着,又勾了勾席玙的手指。   他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顺势轻拽了下席玙的手,“你怎么不说话呀。”   苏冶不安的同时又有些迷糊,明明被撩拨的是他,怎么到头来不高兴的却是席玙?   好不讲道理...苏冶悄悄瞥了眼,心里默默想着,没有说出口。   席玙的头微偏,眼神隐在睫毛下,苏冶硬是偷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席玙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是不是不高兴了?”苏冶又小声一句,还是没能得到席玙的回应。   ......   真的好不讲道理!   不远处某个场务喊了句,“A组监视器调试准备已完成。”   苏冶眉头微蹙,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横下心来。   掩在袖角下羽毛似地一下一下勾着席玙的手指忽然松开,然后摸摸索索地主动挤进席玙的掌心,细长手指钻进席玙的指缝。   苏冶盯着地面,双眼下那片最薄的皮肤红了一片。   十指相扣后,苏冶大着胆子摇了摇席玙的手,比起安抚,更像是毫无自觉地撒娇。   苏冶又靠近一点,微扬起头,刚好能凑到偏着头的席玙耳边,双唇悄悄张合出声。   “席玙,你理理我呀。”   说完这句,苏冶明显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手动了一下。   苏冶瞬间鼓起信心,再接再厉。   “早点完成工作,之后还要写专辑——唔!   苏冶和席玙的距离不断缩近,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冶终于看到了那双桃花眼里的眼神。   含着无声戏谑的笑,眉骨投下淡淡阴影,显得席玙整个人俊美又恶劣。   苏冶睁大双眼,心脏跳动了一下,慢慢升起一片不可置信的情绪,又怒又羞。   袖口里扣着的五指一下子松开,立刻就要缩回。   席玙的动作更快,在苏冶反应过来之前就牢牢抓住,拽得苏冶一个趔趄,被席玙顺势扶住。   苏冶那双狭长的眼睛罕见地睁得圆圆的,整个人忍不住缩了缩。   耳垂传来温暖又微湿的触感,苏冶不确定是自己撞上来的,还是席玙扶他时不小心蹭到的。   席玙在他耳边低声开口,无数粉丝追捧的声线随着呼吸一起往苏冶耳朵里攥。   “没生气,哥哥想多了。”   苏冶感觉自己整个人着了火。   远一些的场务看到了,隔着喊了句,“苏老师没事吧?”   苏冶挣开席玙的手,拽回自己的袖子,眼神飘到一旁,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嗓子眼。   “没事,别担心。”   “...哦,没事就好。”场务一愣,点点头没多想,继续转过去工作。   怎么感觉苏老师刚才声音里有点恼羞成怒的味儿,错觉吗?   苏老师明明一直都很温柔,错觉吧!   “两位老师,设备调试好了,可以开始了!”   季茹拿着个大喇叭,站在监视器后面,“各单位就位,记住今天拍摄的主基调和要点,不要歪主题!”   拍摄计划是先拍几组单人,后拍双人合照。   场中间已经布好了景,背景是藏青与明黄交织的主色调,半扇镂空月洞门,后面放了一株桃树,细节处理的很厉害,几枝含苞桃枝顺着镂空处伸出,藤枝般曲折蜿蜒缠绕,虚如幻境的美。   月洞门前是一把古朴的黄梨木太师椅,细微处镶金嵌玉,椅背上搭着几匹映衬着主色调的薄纱与绸缎,稍微带起一些浮华感。   “小冶你先随便坐着,摄像调整一下参数。”   苏冶点头,坐在太师椅上。   椅背上一块浅黛色的薄纱立刻随着苏冶的动作垂落下来,刚好搭在苏冶半边肩上。   苏冶准备牵回去,季茹一看,眼睛亮了起来。   “就这样,小冶不用管,麻烦造型老师和道具老师按这个感觉再整理一下。”   苏冶接过道具师递过来的烟杆,造型师在旁边忙上忙下,又拨乱几块薄纱,做成自然垂落的样子。   月洞门后的半空中也有吊着不少轻柔垂落的绸缎与薄纱,柔软弯曲垂挂着,在鼓风机下微微摇晃。   两位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   季茹戴上眼睛,亲自上场给苏冶讲了下想要的效果。   “宋承芷这个角色呢,我想突出一个颓废美的感觉,要又慵懒又勾人,尽量不要收着,全部打开,不用太拘谨。”   “好。”苏冶点点头,其实有点捉摸不出“勾人”这个要怎么来表达。   懒他懂,慵也可以靠凸,但这个勾人...   苏冶心里有些苦恼,又立刻给自己打起气来。   既然决定要进组了,就要努力跟上季茹的标准。   苏冶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他是宋承芷,疯狂又阴晴不定的一国国君。   如果要用动物来形容宋承芷,苏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蛇。   无声游走,在暗处也泛起一层冷暗光泽的美丽毒蛇。   苏冶睁开眼。   席玙在季茹旁边安静地看着。   苏冶换了个姿势,腰部放软,松散斜倚在太师椅中,脸部微扬,给出一个偏四分之三的角度,侧脸线条流畅又漂亮。   那双柔潋的狐狸眼呈半俯视的角度,眼睫挡去一点眸光,显得幽深莫测,无法看透至眼底。   顶光恰到好处地流淌在苏冶细密的睫毛上,边缘点落浅浅光泽,投下一小片阴影,加深了那份幽暗的美。   “不错,男团出身表现力还是很专业的。”季茹低声夸了一句。   苏冶捏着烟杆的那只手没有像众人所想的那样靠近唇边,而是垂搭在扶手边,手心向上,袖口滑落一截,露出雪白手腕,烟杆被一根食指轻扶着,懒懒悬在半空中。   席玙坐在折叠椅上,上半身微倾,双眼微眯了一下。   旁边季茹瞧见了,“怎么了,小玙有什么看法?”   席玙缓缓思考着,漫应一句,“太规矩了。”   没能展现出苏冶一半的美丽。   季茹怔了下,也盯着监视器琢磨着。   太规矩了?   她瞅了会儿,是看出点不对,处女座心理发作,季茹立刻转头征询席玙的意见。   “总感觉差点什么意思,是布景太循规蹈矩了吗?”   席玙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张力不够。”   季茹一下子反应过来。   “...确实!怪不得怎么拍都觉得踩不到点!”   她回头,刚想叫几个场务上去调整一下,谁知晃眼看见席玙忽然按了按脖子站起来。   “季阿姨,我来吧。”   季茹和旁边几位主创商量了下,爽快点头,同意让同团出身的席玙去试试。   也许能抓出不够了解苏冶的人抓不到的一面。   “行,小玙你去吧,有什么要求和道具老师说。”   仍旧坐在原位的苏冶看见远处的一群工作人员们交头接耳了一下,不明白是怎么了,转头看到席玙忽然走了过来。   苏冶蹙着眉问近处的场务,“是要换人拍摄了吗?这么快?”   场务想了想,“我去问问,苏老师稍等。”   “等等——”苏冶还没来得叫住人,场务已经蹿了出去。   苏冶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原位,谨慎着看席玙一步步走近。   这是要干什么?   席玙走到苏冶面前,看见苏冶脸上露出警惕又疑问的表情,似乎在无声地等着他开口。   苏冶仍旧保持着刚才斜倚的姿势,但原本松垮搭着的手腕立了起来,神情也一扫冷淡与慵懒,变得有些针尖对麦芒。   席玙则仍旧站在前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向苏冶伸出手。   苏冶塌着的腰立刻绷直。   远处季茹看着,忽然偏头打了个响指,“摄像不要停,这一段也抓几张。”   旁边摄像老师早就心有灵犀地拍下了刚才那一幕。   季茹相当满意,笑眯了眼。   “幸好这次我有先见之明,让他们俩都做了造型,灵感这不就来了。”   之前苏冶和席玙那场完美的对手戏没办法当作素材使用,让季茹一直耿耿于怀。   监视器里,席玙的手伸向苏冶,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但单看眼睛却能看出一点笑。   而苏冶后背微绷,像是防备着什么,搭在一旁的手腕起了劲儿,用力抵着扶手。   两人的角色地位高低分明,但那个处在低位的人却仅用一个动作,就让高位的人绷紧了情绪。   反差感这不就来了。   旁边宋编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小苏和张力之间差的就是个席玙吧...”   季茹一下子笑出了声,“还真是!”   处在他人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僵持着。   确切来说,只有苏冶在僵持着。   席玙今天的出格举动实在太多,远超苏冶的预料,苏冶根本没想到两个人五年后第一次正式见面,席玙就可以做到毫无距离感,肆无忌惮。   苏冶瞥了眼远处的器械,一边肩膀忍不住蜷了一下,压着声音问:“做什么?”   席玙不语,伸出的手没停。   苏冶感觉自己整个人随着那只手绷紧到了极点。   直到自己脖颈处有一层轻飘飘的东西被拿走。   苏冶眨了眨眼,放松的同时有点茫然,看着席玙手里那块垂感良好的浅黛色薄纱。   嗤拉。   “你不觉得这些道具有点太本分了吗?”   席玙吐出一句话,迎着苏冶愕然的目光,将原本规矩整洁的薄纱撕碎,变成带着杂乱抽丝的两块碎布。   但那些质感良好的织物即便是被破坏开来,破碎边缘仍旧在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   苏冶的心在听见布料扯烂的撕拉声时,难以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堪堪挨着地面的宽大袖角提起,苏冶抬起手伸向席玙,层层叠叠的华服锦缎不可避免地顺着滑落,露出一大截白得耀眼的手臂。   雪白匀净的手臂抓住席玙准备继续用力的手,苏冶的声音动摇不已。   “你做什么?”   席玙提着撕碎的薄纱,松手。   薄纱轻飘飘落回苏冶的肩上,但这一次,氛围感完全不一样。   凌乱、破碎、疯狂、混乱的美。   那截雪白的小臂怔怔松开,垂落回身边,瞬间又没入层层锦缎下。   苏冶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思绪完全陷入混乱,怔怔地在一片撕扯声中坐着,看着席玙站在他身前,将他身边的薄纱全部细致撕碎。   那些漂亮的薄纱仿佛变成了一片片雪花,从半空中飘落,轻柔又可怜地悉数落在苏冶的身上。   “这样才对。”   苏冶看见席玙望着他,逆着光缓缓露出一抹笑。   “啪嗒”一声,苏冶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烟杆从指尖里滑落,清脆掉在地上,陷进松垮的薄纱中。   刚才小跑着说去问问的场务又气喘吁吁地小跑回来。   苏冶慢慢吸了一口气,僵着脖子看向场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场务站稳后对席玙开口。   “席老师,还需要些什么吗?”   苏冶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向场务,歪了歪头,漂亮的脸上茫然又困惑。   苏冶身上四处落着破碎的薄纱碎片,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按在椅子上的漂亮人偶,华丽无用的东西堆叠身边,也比不上苏冶一个眼神挪转。   场务呆了一下,“季导说——”   “正好。”席玙出声,“后面布景里吊着的那些布料全部往前移,移到他坐的这个位置,放低,让布料能稍微蹭到他的程度。”   场务点点头,“好嘞,这就去!”   头顶传来机械滚动的声音,苏冶抬眼,看见无数片空中悠扬着的绸缎移至前方,慢慢降低。   眼前忽然一片阴影投下来。   苏冶收回眼神,看见席玙俯身环过他,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抓住身后的那株桃树。   季茹为了追求拍摄效果,这株桃树是真树布景。   苏冶听见细微的“喀嚓”一声。   他心里一紧。   苏冶不由自主仰头,能看见席玙的下颌和伸长的脖颈,喉结在颈骨下滚动。   那截脖颈动了动,俯着身的席玙低下头来,居高临下的位置看了苏冶一眼。   现在的苏冶,整个人像是被禁锢在太师椅上,哪儿都不能去,而且还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席玙把东西拿到手后,苏冶终于看清,眉毛顿时心疼地拧了起来。   果然,是一大截桃枝,上面还带着不少花苞,在席玙的手里颤颤巍巍。   “这又是要——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冶刚想无奈地问一句,忽然一条腿被抬起,整个人像猫一样浑身上下炸开。   “别乱动,会受伤。”   席玙蹲在苏冶面前,一只手捏住苏冶往后缩的小腿,另一只手脱下了苏冶的鞋子。   白生生带着细伤的脚立刻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是被冷到了一般,脚趾轻微蜷缩了一下。   苏冶越发紧张起来,席玙又一直抓着他的腿不让他往回缩,他只好按住席玙肩膀,小声开口,又觉得现在的席玙捉摸不定,只能轻声催促着,不自觉用着祈求的语气。   “在干嘛呀,快放开我...”   “苏冶。”   席玙忽然抬头,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苏冶既为难又不好意思地看着席玙,听见席玙开口。   “你相信我。”   苏冶一怔。   席玙又低下头去,让苏冶赤脚踩在自己膝头,又脱下苏冶的另一只鞋。   苏冶的脚仍旧缩了一下,但没再乱动。   那截桃枝被席玙放在散落着凌乱薄纱的地面上,他手指拨乱上面的花苞。   “轻轻踩着这截桃枝,不要用力,小心被划伤。”   “嗯。”苏冶轻声。   席玙松开手,苏冶脚尖轻点在桃枝上,衬得雪白刺眼。   席玙又扯下几片桃花花瓣,散落在苏冶的脚背上,随后退开。   那些空中垂下的层层绸缎恰好也在这时从苏冶上方垂落下来,缥缈摇晃。   苏冶整个人垂在一片浮华又散乱的光景之中,美得像画。   监视器前的季茹几人都放轻了呼吸。   席玙退后,直到完全走出摄像范围内。   “苏冶,抬头看我。”   一片轻飘飘的薄纱拂过苏冶的脸侧,苏冶应声抬眼,目光准确无误地投向席玙。   瞬间,喀嚓一声,闪光灯的白光亮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席哥,你就专逗你可爱水水老婆玩吧!!   -   头疼,没来的及捉虫,有错字的话我之后更改,抱歉。   -   爱你们QAQ 第069章 气息   监视器前的所有人屏住呼吸。   季茹瞪着眼, 眼里一片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惊艳,目光久久停留在监视器上,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坐在层层叠叠之中的苏冶。   “...老宋, 老苏, 你们看到没?”   宋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痛苦和激动交织,“效果太超乎预期了...季导,疼啊。”   季茹恍惚间低头,看见宋编的手被自己狠捏着,脸上疼得龇牙咧嘴,但表情还是很高兴。   “季导,说实话一开始你要挑苏冶, 我还是挺担心的,不过——”   旁边李副导按了下太阳穴,“我同意,这个角色就必须苏冶来。”   监视器里是刚才一瞬间拍下的原片。   苏冶整个人在云雾般悠然飘晃的薄纱云缎之中,黑发微晃,漂亮的脸上神情难以辨清层次,让人无端生起好奇心,强烈地想知道这个人究竟内心在想着什么。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半隐在薄纱的清淡阴影下,又有一半现于光亮处, 眼波流转。   苏冶面对着镜头,那眼神却没有完全落在镜头里,瞳孔飘忽着望向别处。   让人感觉,很难有什么东西能够抓住苏冶的全部视线。   可他的视线又确实在这一瞬间凝视这什么。   李副导和宋编已经讨论了起来。   “这个眼神非常厉害!很符合宋承芷阴狠却又目中无尘, 说是目中无尘, 但好像又揣着什么的感觉。”   宋编啧啧称奇, “这还没开始正式开机呢,只是试拍就已经完全融入进角色...真是厉害。”   论角色,谁都不如原作者季茹来得清楚。   两个人好奇得抓心挠肺,“季导,宋承芷这个角色心里揣的到底是什么?你是怎么和苏冶说的,居然抓的这么好。”   季茹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啊...”   她就没说啊。   她就和苏冶说了句要什么感觉,因为是试拍,外加苏冶没有演戏经验,季茹不准备一开始就给苏冶一股脑灌输太多要求,容易把人搞晕。   外加,宋承芷这个角色是她这个原作者都有点琢磨不清的。   问她,她也不清楚啊。   季茹和旁边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看见站在离A组摄像稍远一些,但没有入镜的席玙。   席玙靠在场边,同样无声地注视着场中的苏冶。   季茹又转头看了眼监视器里面苏冶的那张原片。   她嘶了一声。   监视器里的苏冶,那点微妙的视线,似乎是落在席玙身上的?   她应该没有看错。   “总之,试拍效果这么好也是个意外之喜,感觉直接正式采用都没问题了!”李副导笑呵呵的。   季茹回神,把心里一丁点奇怪的感觉压下,再次专注于原片上。   玄色但衬着一点红的绸缎下,苏冶一双雪白赤足踩在折断的桃枝上,脚趾刚好碾着一截嫩芽。   桃枝上的花苞虽然仍旧鲜活动人,但这一瞬间已经叫人不可避免地看出了颓势。   那点花瓣像画龙点睛,点化了苏冶一整个人,生动又漂亮。   与足下桃枝有种命运般的碰撞与对照,像是暗喻了宋承芷这个角色的最终结局。   原本应该影影绰绰隐在月洞门后的桃树一下子也变成了画面中的主体,暗处攀爬出的枝条被残忍掰断,那点隐入阴影中的美不可制止地流泻出来。   像一个暗喻,一些藏在最深处的原本美好的东西尽数拔出,没了生机,但还是叫人惊心动魄。   季茹想到她这个剧名的出处。   欲知心里事,看取腹中书。   属于宋承芷的真心似乎就在这一轮浮华凌乱的景里,身后冒出一点枝叶的桃树,狠心折断,被宋承芷亲自踩在脚下。   周围漂亮纤细的薄纱没有一片是完好的,全部撕扯的稀碎,用破碎来托起当中那轮最引人瞩目的人。   季茹慢慢找回了一点创作这个角色时隐隐约约的情绪点。   “效果怎么样?”   席玙回到这边,季茹听见他问了一句。   季茹比了个大拇指,“就这张了,比之前好太多。小玙,你可以啊。”   席玙点点头,没说什么。   “苏老师很棒哦!发挥完美!”季茹拿着大喇叭,“一阶段试拍可以结束了!”   苏冶松了口气,双脚立刻缩起来,一只手摸摸索索把桃枝捡起,看着上面零落不成样的花苞叹了口气。   地上倒也不是很冷,布景的原因,扑了厚厚的绒毯,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绸缎薄纱交叠着,一脚踩下去松松软软。   苏冶提着长长的衣裳下摆叫住身旁的场务,“不好意思,那个...请问我鞋子在哪儿?”   刚才被席玙二话不说脱掉之后,不知道被收拾到哪儿去了。苏冶两只脚踩在绒毯上,内心有一点尴尬。   场务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绒面拖鞋放到苏冶脚前。   席玙直起身,“穿拖鞋吧,舒服点。”   苏冶抿住刚才对场务没收回来的笑容,低头穿好,等场务忙得走开了后,才伸手拽了下席玙。   “你怎么不直接和我说是调整拍摄?”   直接说,当时也不至于惊成那样。   苏冶感觉自己一颗心现在还在扑通扑通跳,就怕席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席玙看了苏冶一眼,“在拍摄现场,不是调整拍摄还能是什么?”   苏冶卡了一下,蹙起眉毛不吭声了。   “而且。”席玙补充了一句,“真情流露才是最顶级的表演。”   苏冶抱起衣服就走,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   “准备席玙老师的试拍!”   苏冶的试拍算是非常顺利,比预期的时间要短不少。席玙也不缺拍摄经验,总体下来流程过的所有工作人员非常愉快。   席玙的服装和苏冶不同,强调低调而暗露锋芒。整体是深黑劲装,袖口有别于苏冶的繁复,手腕处有护袖束紧,凌厉简洁。   两位主角的试拍共用一个造景,细节有改变。席玙的拍摄,地上布满砸碎的瓷器碎片,月洞门后的那株桃树移到太师椅旁,树枝伸展交织盖住空荡荡的太师椅。   席玙站在椅后,手肘撑着椅背,另一只手遥遥伸出,指尖触碰桃枝上绽开一半的花苞。   灯光组为席玙打的是一组侧逆光,席玙大半个身形都拢在阴影中。只有半轮侧脸,伸出的指尖,还有枝头上的花苞,明晰又强烈地映入光下。   比起苏冶那种浮华又缥缈的氛围,席玙的这张更强调光线的强烈对比感。   席玙指尖触碰的桃枝只到他的胸口高度,因此他的眼神低垂着,气压极强的俯视视角,又像是在爱怜地托起那一朵细弱的花。   苏冶没有凑到监视器那里,同样很巧合地站在场边注视着席玙。   “OK!辛苦席玙老师了!”   场务的声音响起,苏冶安静地看着席玙的一举一动。   席玙收回了手,但那朵枝头的花本来就摇摇欲坠,没了席玙的支撑后立刻顺势滚落下来。   苏冶视线追随着那朵花,从枝头落在椅背上,再从椅背上轻轻弹起,继续下坠。   然后被一只刚收回的骨节分明的手接住。   席玙夹着那朵花,搁在了月洞门的镂空处,转身准备离开。   “小心。”苏冶嘴巴动了动,忍不住在席玙脚步动起之前叫了一声。   席玙抬头,看了苏冶一眼,脚尖拨开那些碎片,稳稳当当朝苏冶走来。   苏冶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席玙走到自己面前。   “担心了?”   苏冶揉搓了下手臂中抱着的衣裳,“...粉丝们还等着你的专辑。”   “哦。”席玙随意应了一句。   苏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站在原地有些沉默。   旁边又有几个工作人员路过,看见席玙和苏冶站在一起后打了声招呼,“两位老师辛苦了。”   席玙点点头。   苏冶抓到能打破尴尬的救命稻草似的,“嗯嗯,你们也辛苦了。”   工作人员们笑了一声,又是一句,“席老师和苏老师关系真好啊,拍摄结束还一起聊这么久。”   苏冶刚才回应的太过热情,这句不回就有点过于奇怪。   他只好点点头,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工作人员们笑着走远了。   “她说我们关系好。”   席玙靠近,用闲聊的口吻,悄悄耳语般说了一句。   苏冶的脸红了起来,没说话。   “可是苏老师好像只惦记着帮粉丝催我的专辑。”席玙叹了一声,吐息又吹拂过苏冶的耳边。   苏冶被席玙逗弄的没办法,退后了两步,“demo有了吗?”   “有。”席玙点头,“回头给你听。”   这一连串的事忽然让苏冶觉得非常憋闷,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多数都是在席玙面前。   他有种对席玙无可奈何,对自己也无可奈何的感觉。   “苏老师,席老师,可以去卸妆了。”旁边造型师过来说了句。   苏冶深呼吸一口气,点头,“好的,这就来。”   席玙理所当然地跟在他身后,直到到了更衣室后才停下脚步。   原因是苏冶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暗含警告和防备。   更衣室旁边就是化妆室,苏冶换完衣服后直接拐进化妆室里,席玙已经在里面卸假发了。   “苏老师来啦。”造型师正好忙完了席玙这边,过来帮着苏冶开始卸妆。   “哇...感觉苏老师这五年都没怎么变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就是稍微瘦了点,苏老师要注意身体啊。”   造型师看过《小怪物们!》,提及苏冶身体时语气明显带了点担忧。   苏冶一边配合着造型师的动作,一边偷偷注意着席玙那边,闻言有些意外。   虽然他以前大势过,但毕竟已经过去五年,现在除了追过Oril的粉丝外,知道他五年前的人并不多。   苏冶想了想,“你是Oril以前的粉丝吗?”   造型师姐姐笑了两声。   “不是的,苏老师可能记不得我了,我以前在星立实习过一段时间,有幸给苏老师做过一次造型。”   旁边的席玙听见后也看了过来。   “你那个时候在星立工作过?”   她点头,“对呀,那时候进星立可难了,我实习生的名额都是挤破脑袋才得到的,当时业内的朋友知道我给Oril做造型都羡慕得不行!”   造型师姐姐很轻巧地卸掉苏冶的眼妆,“我自己也超级开心!毕竟那可是Oril欸,之后饭碗肯定——啊。”   意识到了什么,造型师姐姐回忆到一半后没再说下去,手上的动作又轻柔了不少。   苏冶很认真听着,在镜中看着她笑了一下,“没关系的,你继续说,我想听。”   席玙在旁边仔细观察着苏冶的表情。   苏冶对Oril似乎没有任何忌讳,不像他最开始想象的那样,提到Oril的时候选择避开不谈或是其它。   甚至最开始,在娃综上见到Oril替补队员舒灵的时候,苏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情绪无比自然。   这点让席玙一直想不清楚。   苏冶对Oril,好像并没有避讳,也没有逃避,甚至听造型师提起一些过去的往事时还很开心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什么要退团?   之前娃综在酒店偶遇江从风,江从风的那句“很大一笔退团金”从席玙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继续听着苏冶和造型师的对话。   造型师姐姐看苏冶确实没有不适的反应后才再次开口,只是这次措辞要谨慎了许多。   “不过我那时候在星立只是个实习生,也很难见到苏老师和席老师,只有那一次恰好组里有同事休假,我才顶上去给苏老师做了下发型。”   苏冶很温柔地应声,“嗯,是什么时候啊?”   造型师姐姐笑着想了下,“好像是十一月的时候吧,苏老师你有场舞台,演出服是一套半边全包半边露臂的皮衣。”   苏冶回想了一下,“我有大概印象,不过记不太清了...”   “11月16号的海市巡演。”旁边一直不言一发的席玙忽然插了一句。   苏冶一怔。   11月16日,恰好也是他回国的日子,下了初雪,和席玙在机场擦肩而过的那天。   “.....这么巧啊。”   造型师姐姐“嗯?”了一声,“苏老师?什么巧?”   苏冶低头,不敢去看席玙的眼神。   “没什么,五年后在季导的剧组再遇到,挺巧的。”   “是很巧。”   身旁传过来懒散的一声。   苏冶很轻很轻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   “是吧!其实一开始我就想和苏老师席老师打招呼了,不过看老师们挺忙的,我也不好随便搭话,总算等到现在啦!”   造型师姐姐熟练地把苏冶的假发卸下来,“苏老师,你身体之后好些了吗?”   正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苏冶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这句问的是什么。   之前小怪物们直播的事苏冶听沈萌和苏岚提过一次。   他慢慢措辞,“嗯...是说综艺上的事吗?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用担心。”   造型师姐姐摇摇头。   “不是这个啦,虽然当时我看到也挺担心的...我问的是苏老师的旧伤,苏老师后脑勺不是有伤吗?”   苏冶原本舒适靠着椅子的后背一下子绷紧。   旁边的席玙散漫的目光重新尖锐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旧伤?   苏冶不喜欢别人碰他头发,以前在团里做造型的时候都会特意避开那些比较复杂的发型,一般情况下做造型也不至于要手指穿插进去,毕竟又不是头部按摩。   很多艺人们都会有一些比较奇怪的习惯,不会有人想太多。   连席玙自己都是之前受伤,苏冶处在一片混乱,他抱着慌乱的苏冶的脖颈,才摸到有那么一条疤。   不至于特别长,但也有半个手掌的长度,而且摸起来像是陈年旧伤,当时恐怕更骇人。   席玙没能从苏冶过往的资料里看出什么,苏岚处理的很干净,他只能猜测苏冶或许是少年时期受的伤。   但什么原因才会导致这样骇人的伤口?   席玙无声盯着苏冶,等待着苏冶的回答。   苏冶看起来神情很紧张。   实际上苏冶的精神确实很紧绷。   知道他脑袋上有伤的是极少数人,倒不是因为这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只是苏冶不愿意提及过多从前的事。   苏冶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平静开口,“没事,很久以前的伤了。”   造型师姐姐情商很高,注意到了什么,小心开口,“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个?不好意思啊苏老师...”   苏冶摇摇头,“没关系的,不要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   造型师点头,“好的好的。”   苏冶安静半晌,“不过可以帮我个小忙吗?”   造型师立刻应声,“苏老师你说。”   苏冶抬头,对着镜子调皮地眨眨眼,“要帮我保密哦。”   造型师姐姐迷糊起来,跟着点头,“放心吧苏老师!”   苏冶放下心来。   左边视线尖锐剌人。   苏冶又提起心来。   他叹了口气,转头对上席玙的目光,无声做了个口型,“等等。”   那道目光这才收敛了一些。   “好了,这就差不多啦,苏老师要注意休息,正式开机后会很辛苦。”   苏冶点头,报以笑容,“谢谢你。”   身旁那道视线虽然不再剌人,但仍旧追着苏冶。   席玙的假发要难卸一些,要再等一会儿。苏冶和造型师打了声招呼,沈萌还在外面等,他先行离开。   屋内除了造型师外只剩席玙一个人。   造型师面对席玙的时候话一下子少了很多,动作相当本分,除了偶尔问一句有没有碰到哪里之外完全没有多余的对话。   啊,席老师这个气压。   刚才苏老师在的时候感觉还挺亲切的呢,她和苏老师说话,席老师也会在旁边跟着补充。   虽然没什么太多表情,但起码参与进对话了啊!   结果苏老师一走,席老师这气压...   造型师打着胆子往镜子里瞥了一眼,镜子里的席玙面无表情,视线停留在某一点,看起来像是在想事情。   假发套终于卸完,造型师本本分分出声,“席老师的也卸完了。”   “谢谢。”席玙简单道了谢,从靠椅上站起来。   造型师下意识退后一步,说了两句“不敢不敢”之类的话。   能给席玙这种咖位的做造型,已经是她事业上的一个巅峰了!   不能奢求太多,毕竟人和人性格是不同的。   苏冶老师那种又温柔又漂亮的美人哥哥...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回头再要个签名吧!   “不好意思,我可以问点事吗?”旁边传来独特又很有距离感的声音。   说不定还可以暗搓搓通过苏老师试着要下席老师签名!他们关系这么好!   “造型老师?”   造型师猛地抬头,看见席玙站在化妆台前,正看向这边。   她赶紧道:“席老师您问。”   席玙慢慢想着造型师刚才的话,还有苏冶的反应。   苏冶看起来也很惊讶于造型师知道他旧伤这件事。   “造型老师之前怎么知道苏冶他有旧伤的?”   是问这个啊。造型师松了口气,也很认真地回忆着。   席老师这么关心苏老师的啊。   “那时候同组老师请假,缺个人,我就去顶上了。不过我那时候经验还不够丰富,给苏老师做造型笨手笨脚的...意外发现了苏老师头上有一道旧伤。”   席玙点点头,“除了你以外还有人知道吗?”   造型师摇摇头,“这事也不是能到处乱说的事,当时圈团的经纪人过来看了下情况,我只跟经纪人说了一句。”   席玙皱眉,当时的Oril经纪人不怎么起眼,他没什么印象了。   “经纪人吗?他怎么说的?”   造型师打了个响指,“他说他也不知道,后来登台前嘱咐我这事不准说出去,免得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虽然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啦。”   席玙没听出来特别蹊跷的地方,其余的造型师也说不出太多,毕竟她和苏冶的接触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席玙没再多问,随便扯了个话题准备结束对话。   他帮着季茹捧了一句。   “在季导的组里发展空间会比星立更大,来这里也不错。”   造型师立刻高兴地点点头,“这是当然的,不过我也没想到我能进季导的组。当时没过星立的试用期,我失业了挺长一段时间,后来才偶然被季茹老师捞走,真的很感谢她。”   “没过星立试用期?”   星立内招有套独特流程,但一般这种已经能到艺人面前做造型的,按理说默认是可以转正的那一批。   造型师叹了口气。   “对,我一直没想通...我觉得我干得虽然不是最拔尖的,但也是组里同期中不错的,结果到最后一组四个人,就我一个没过试用期。”   席玙把疑惑压在心底,说了几句后离开。   走廊里的动静小了许多,但仍旧有不少人来人往,看见席玙后停下来打声招呼。   席玙随便叫住一个人,“不好意思,请问看见苏冶了吗?”   被叫住的工作人员转头朝那边登记的喊了句。   那边的人指指楼下,“苏老师已经走了啊?”   “...啊。”席玙犬齿慢慢磨了下舌尖,“谢谢。”   工作人员笑笑,继续忙去了。   席玙一只手插进外套兜里,摸索着烟盒一角,指腹按了又按。   他转身,推开应急通道的门。   酒店高层除了发生紧急情况,一般根本就没有人走楼梯。   走廊里静悄悄的,席玙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响。   和五年前那天,他回到和苏冶住的房子,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再转身离开时的场景很像。   当时的楼梯间也很安静,安静到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席玙一路爬到了楼顶天台,点燃一支烟,倚着门板慢慢吸了一口。   凉凉的蓝莓香气瞬间涌进鼻腔。   天空已经转变成了墨蓝色,顶楼的信号灯在远处一闪一闪。   席玙其实不是特别中意这款烟,徒有香气,但劲儿并不大。说是抽烟,最多只是迎合着这个习惯性行为而已。   但这款烟是苏冶以前经常抽的一款。   苏冶走了之后,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找回一点苏冶的痕迹。   Oril里面没有了苏冶的位置。   粉丝的应援牌也不再有那个和他排在一起的名字。   代言,广告,宣传,一项一项,全部抹掉了苏冶的痕迹。   最后连Oril这个团本身也不复存在。   席玙也买过苏冶常用的那款香水。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味道总和苏冶本人身上的有差距,或许是少了那份体温的催化融和,连后调的淡淡玫瑰香也显得过于冰冷。   只有烟的味道在火星里稍微带点温度。   但席玙已经抽的太多了,抽到最后,对气味的辨识力已经变得稀薄,他自己都有些分辨闻不出那点冰凉的蓝莓香气到底是他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他开始闻不到属于苏冶的气息了。   吱呀。   身旁的安全通道门忽然传来一点转动的声响,被一只五指细长的手推开。   席玙夹着烟,眼神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只手上。   苏冶挤进门内,微躬着腰,抵着九十度敞开的门喘了了几口气,视线望向信号灯的方向。   隔着一扇门板,席玙看见那只手露出一点指尖,一直抵着门没松开。   信号灯转了过来,晃得席玙视线强烈地模糊一瞬。   “席玙?”   他听见苏冶叫了一声,通道门松开,合拢。   苏冶将长发拨到耳后,站在席玙身前微微俯身,“怎么在楼顶?”   席玙手里的烟空燃出一大截,烟灰被风吹落,掉在地上。   “你不是走了吗?”   苏冶微怔,抿着唇安静一瞬。   “我没走。”   夜风很大,但苏冶的声音很清晰。   “我刚才在里面说过要等你。”   苏冶靠近了一点,吹到席玙脸上的风被苏冶高挑的身体挡住。   “我不会骗你。”   那点已经开始分辨不清的蓝莓味道忽然又无比清晰起来,萦绕在席玙身边。   带着清淡的雪松气息,深处隐藏着温暖的白玫瑰香气。   席玙抬眼。   苏冶抱着便利店袋子,浅淡长发似乎没来得及绑,仍旧是卸完妆后披散着的样子,被夜风吹得轻微扬起,发梢微乱,伴着苏冶额边闪着细小光芒的薄汗。   “苏冶,你抽烟了吧。”   席玙突兀开口。   面前的苏冶似乎愣了一下,漂亮的手抚上脖颈,眼神飘向别处,“没有啊。”   “别撒谎,你肯定抽了。”   桃花眼弯了起来,席玙慢慢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   “我闻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小席,水水来哄。   -   OTZ脑袋疼得像裂开,大致捉了下虫,如果有遗漏的话我之后更改,抱歉。   你们也要注意身体,尽量不要着凉,出行注意防护,比心。   -   爱你们(头疼版) 第070章 合适   “你去买了什么?”两个人从楼顶上下来时, 席玙看了眼苏冶手里抱着的便利店袋子。   席玙手里的烟在看到苏冶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燃尽了。   一整根烟,他才抽了三四口,剩下全在风中直接自己化成了灰。   一点蓝莓香气萦绕在两个人周围, 说不上是苏冶偷偷抽烟留下的, 还是刚才那根烟残留在席玙指尖的气味。   苏冶闻言低头,伸手在塑料袋子里掏出一盒牛奶,稳稳地递给席玙。   “这个给你。”   “......”席玙低头一看,有点没反应过来。掌心一片温热,是一盒热的纯牛奶。   “天气冷,喝点热的。”苏冶仍旧在翻袋子,低着头冒出这么一句。   席玙拿着牛奶盒,“你就是为了买盒热牛奶出去的吗?”   苏冶抬头, 看着席玙的脸,半晌后点点头。   “喝热牛奶晚上会休息的好一些。”   “有理论依据吗?”虽然这么说,但席玙还是低头扯开吸管,扎进牛奶盒里吸了一口。   苏冶笑了笑,无声偷偷望了席玙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有没有理论依据,但可能有些事实依据。   牛奶和奶茶虽然有区别,不过总体大概是差不太多的。   “哟,你俩去哪儿了, 怎么从楼上下来?”   席玙和苏冶推开安全通道门的时候,拿着资料夹的季茹刚好路过,看见两个人从没什么人走的应急通道里钻出来时愣了一下。   “晚上风凉,要注意别感冒了。”季茹视线停留在苏冶有些微乱的长发, 和席玙随性半敞着的外套。   苏冶笑着应了一声, “好。”   季茹点点头, 正巧遇到这两个人,干脆把手里的资料夹递过去。   “你们俩帮我提提意见,宋承芷和宋承玉的幼年演员还没定,这些小演员里你们觉得哪些比较合适?”   季茹这部电影更类似于群像电影,但高光集中在宋承芷和宋承玉这两个人物身上,对两个人物童年戏份的推敲非常细致。   苏冶和席玙虽然是两个角色的成年戏演员,不过总体戏份并不完全占大头,和角色幼年时代的戏份基本两两开。   因此幼年戏的演员也非常重要。   苏冶手里抱着便利店的袋子不方便,席玙一手捏着牛奶盒,一手接过季茹递来的资料夹,摊平让苏冶也能看到。   不算太厚,小演员的履历书一人一张,总体也有个二三十来张左右。   “基本都是有一点演戏经验的,还有一部分是童模出道但比较有灵气的孩子。演技先不谈,主要是要找到和你们两个人的戏衔接在一起不会显得太过突兀的小演员。”   苏冶大致看了一眼。   席玙的角色宋承玉的小演员基本清一色都是偏俊气挂的长相,而他的角色宋承芷的小演员则要更漂亮些。   席玙翻着,开始有点走神,每个小演员的脸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苏冶过去资料里的那张学籍卡上的证件照。   和现在完全不同的黑色短发,看起来很细软,五官漂亮干净,还带着一点少年期特有的青涩气息。   苏冶穿着深蓝色背心的统一制服,脸上的表情在镜头前能看出一点紧张,但试着摆出了一个不会出错的笑容。   和之后游刃有余的温和扑克脸很不一样。   苏冶再小一些的时候,长相应该很可爱。   “怎么样,有觉得合适的吗?”   季茹在旁边问了一句,席玙回神,手指哗啦啦翻动了下剩下几张,“感觉都还不错。”   “是吧。”季茹接过,“都是老宋老李挑的,肯定是没问题的,问题就是怎么挑出最合适的那一个。你觉得那个剧团出身的孩子怎么样?”   席玙压根不知道季茹说的是哪个小演员,“还可以。”   季茹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知道我在说谁吗,就来句还可以。”   席玙咬着吸管吸了口牛奶,慢慢地笑,“知道啊,不是在说剧团出身的小演员吗?”   季茹无言了一瞬,“你给我搁这儿搁这儿呢?”   旁边一声笑,席玙瞥了眼,苏冶抱着便利店袋子,脸颊上泛起一点憋笑带起来的血色。   季茹也笑了起来,“瞧瞧,小冶都在笑你。真是的...你这孩子,以前不是专注力挺高的,这两年怎么养成老走神的毛病了。”   苏冶脸上憋笑的血色淡了下去,低头颠了下怀里的便利店袋子,塑料袋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   “以后应该不会了。”席玙仍旧笑着,“专注力回来了。”   季茹又笑着开了几句玩笑,看向苏冶,“小冶呢,有觉得OK的小演员吗?”   旁边席玙又吸了口牛奶。   牛奶盒空了,苏冶看见席玙习惯性捏了下牛奶盒,正准备转身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其实我认识一个小男孩,应该还挺符合宋承玉幼年设定的。”苏冶出声。   席玙丢牛奶盒的动作顿了一下。   季茹明显来了兴趣,“是吗,是哪个公司的孩子啊?”   苏冶含着笑,“好像签的是自家的公司,应该也没有演戏经验,不过上镜的经验不少,人也稳重细心。”   季茹边听边点头,“签自家公司,那种家庭式工作室的孩子?现在确实有不少,小冶你和那孩子熟吗?”   苏冶想了想,狭长柔潋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应该算是挺熟的吧,我之前和那孩子一起拍了档综艺。”   席玙捏着牛奶盒的手停留在垃圾桶前面,眼神落在圆形金属上,上面映着苏冶和季茹的影子,拉长成两个稍微有点看不清楚形状的色块。   他自己的反光要更清楚一点,一双眼睛视线微斜,谨慎又专注地听着身旁两个人的对话。   苏冶又出了声。   “叫小怪物们,季导看过吗?”   席玙眼神动了一下。   他幼年时期的长相能看出成年后的影子,但反差比较大,一般人很难通过“屿屿”想象到成年后的席玙,也只有非常亲近的人能看出一点端倪。   当然,和席家关系往来亲密,并且看着席玙长大的季茹,绝对算得上一个可以看出席玙和“屿屿”幼年时期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但席玙变小这件事本身就很匪夷所思,除了知道真相的席袅和小杨外,一般人就算感觉出点什么,也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   .....不过苏冶的脑回路,绝对不属于“一般人”这个范畴。   毕竟是能傻到曾经一度以为“屿屿”是他席玙的儿子的人。   季茹如果说出“屿屿”和他幼年时期长相一模一样这点,保不齐苏冶又开始瞎联想些什么。   心里的思绪过于复杂,席玙有点开始分不太清自己的想法。   说真的,他一开始真的不是很担心被苏冶看出来,不如说反倒秉承着一种乐见其成的心态。   但现在,他终于以自己本来的样子和苏冶站在一起后,席玙发现他开始一边期待着苏冶看出点什么,一边又怕苏冶看出什么后会混乱不解,再次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季茹的声音响起。   席玙盯着那两个不成型的色块。   “噢,我不怎么关注综艺,没看过这个,不过听老宋还是老李提过一嘴。”   苏冶的语气仿佛有点遗憾,“这样啊,那个孩子真的还蛮适合来演宋承玉幼年时期的。”   季茹想了想,“真有这么好的话可以叫来剧组看看,不知道那孩子最近有没有在忙...小玙?你干什么呢?”   席玙把牛奶盒丢进垃圾桶,“扔垃圾。”   他直起身,对上苏冶有些好奇望过来的目光,“那个童模出身的小孩也不错。”   苏冶点点头,嘴里小声和席玙念叨着,“是不错,不过还是我说的那个孩子更合适。”   席玙忽然有点头疼。   他应了两声,看向季茹,转移了下话题。   “季阿姨,之前看到你和宣发的人在开会,这么快就准备要正式宣发了吗?”   季茹被带了过去,一下子拧起眉。   “这倒不是,是之前和投资方那边还有点问题没协调好,这几天网上又翻起一些舆论,宣发建议正式开机后尽早把宣传放出去。”   苏冶最近对“舆论”这个字眼很敏感,“发生什么了?”   季茹看了苏冶一眼,也不打算隐瞒。   “之前星立的艺人不是和小冶你有点不对付,这两天网上又开始飞一些咱们剧组的烟雾弹,说角色初定是星立的艺人之类的。”   苏冶在听到“星立”这两个字时就瞬间明白了大概。   季茹看起来并不担心网上的这些舆论,明显是已经经历过很多的样子,唯一在头疼的是调整宣发的事。   “他们这些虚料飞多了,宣发就得调整,日程也得稍微改改,挺烦人的。”   席玙出声,“放的什么料?”   季茹摊手,“还是老一套,先炒一下其他艺人的往期作品,再暗示一下剧组选定的人选没有表演经验,引导网友觉得这个角色来头不正,估计是想试着用舆论来施压剧组换演员,之前有家投资方也是这个意愿。”   苏冶微微皱眉,季茹看见了后拍拍他的肩,“你不用担心,处理好宣发就没事了,我的剧组还不至于轻易向舆论低头。”   虽然是客套的说法,但有季茹之前和苏冶说的那些话在,这一句显得十分有分量。   但苏冶还是皱着眉,旁边席玙低声,“怎么了?”   苏冶慢慢松开眉头,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事情想不通。”   席玙挑了下眉,苏冶难得和他想到了一块。   “哪里想不通?”   苏冶斟酌着开口,“季导,前几天星立艺人和我之间的那件事,您有看到吧?”   季茹点点头,“啊,就那个艺人回去发微博阴阳怪气那个?看到了,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一般咖位比较低、沉不住气的艺人才会干这种事,我挺意外的。”   苏冶思考着,星立在营销和制造舆论方面一向非常有手段。舒灵那条微博乍一看像是没沉住气的抱怨,但艺人微博如果没有星立授意,在监管下很难发出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他当时看到那条微博的时候大概就能明白星立的意图,无非是想操控一下舆论,在季茹的工作室没有正式确定演员之前看能不能利用舆论给自家艺人加把火。   不过曜天的公关及时上线,外加意外炸出了很多Oril之前的旧粉,星立这步棋就算是下臭了,不仅没能如所想,反而还导致了一波反转。   “星立这一手没能做好,前期反而引导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季导的工作室有内幕。按这个情况,季导您不管和谁再合作,都不可能再选星立的艺人。”   季茹点头,表情很淡。   这是当然,星立这一下等于彻底和她对上,结下了梁子。她就算之后不选苏冶,也绝对不会选星立的艺人。   苏冶慢慢梳理着,“按这样,星立就算做再多的小动作,这个角色也不会落在自家公司头上。既然无法获利,为什么还要这样孜孜不倦地操控舆论?”   这也是季茹之前想不明白的,“之前我和宣发开会,一开始考虑过是不是星立想针对小冶你的经纪公司。但是想想也不太对劲儿,曜天成立不算太久,按市场体量是和星立完全没法比的,星立没必要搞这么多小手段来针对曜天。”   几人之间沉默了半晌。   资本之间的博弈和艺人们私下的小打小闹不同,凡事必有其动机,不会做完全没有理由的事情。   但星立现在这个操作,确实叫人有点摸不到头脑。   得罪了季茹,摆明了《腹中书》这个电影再怎么样也不会落在星立头上,星立何必还搞这么多小动作。   季茹就算没和苏冶合作,这个角色也只会花落别家。   引导舆论不是个简单的小事情,星立一直暗搓搓搞这么多,不可能是为了给别的公司做嫁衣。   席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星立是个大公司,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   季茹点点头,这个道理自然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   苏冶听完席玙的话忽然一怔,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刚好撞上席玙的眼睛,平静又稳定地看着他。   “所以星立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这件事可以给星立带来利益。二,星立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季茹皱眉,“不停地搞这些小动作,对他们能有什么利益?”   不是季茹过于自傲,而是她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咖位。星立真把她惹急了,和她交好的导演也不会太待见这个公司旗下的艺人。   “一件事只会导向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就是最终的目的。他们不断地做这些小动作,谋求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苏冶缓慢道:“......把我挤出季茹导演的剧组。”   星立做得再多,这个角色也不会落在他们公司头上,最多是让季茹的剧组顶不住资本和舆论的压力,最后被迫放弃苏冶这个演员。   “没错,针对你,逼迫你退组,这个就是星立最终的目的。”   席玙仔仔细细看着苏冶的脸,观察着苏冶的表情。   星立这么针对苏冶,多多少少和苏冶退团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席玙心里拧着。   苏冶退团这件事,到底有多少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季茹眉头皱得更紧了,“针对小冶,图什么,小冶你对星立有什么威胁吗?”   苏冶心里有些发紧。   他下意识地想着,真的是他的原因,才导致星立给季茹的工作室添这么多堵。   苏冶想不通,越来越混乱。   他对星立能有什么威胁?   他和星立之间唯一一个不能摆上台面的,就是那份五年前的退团合约。   之前在娃综的收官派对上,林河也暗示过苏冶不要对外提起有关退团合约的事。   但这个合约就算真暴露了出来,对星立也说不上什么太大的打击,林河说那话应该只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合约要求苏冶退团后五年内不得有任何上镜,为了队内稳定,也不能和其他队员有联系。虽然霸道了一点,但也给了苏冶退团补偿金,而且还有他身体和母亲的案底这种正当理由在,就算真的暴露了出来,舆论估计也会众说纷纭。   乍一看,这份合同不算太过委屈了苏冶。星立是个公司,面对一个如日中天的男团也要有足够的风险评估与考量。   再加上苏冶现在是个没权没势的过气艺人,合约曝出来了,星立也完全有能力压下舆论。   说白了,这件事会导致一点小小的水花,但不至于成为威胁。   既然如此,又何必一直这么针对他。   连苏冶本人都有些搞不清楚。   苏冶脸上的紧张与困惑,全部落入席玙的眼中。   席玙心里猜了个大概。   苏冶自己都不太清楚,说明星立针对苏冶的原因不全是因为退团相关的事,至少退团这件事本身不是直接因素。   而且比起这个,席玙更在意的是苏冶的脑回路——   果然,苏冶脸上闪现过短短的不解后,慢慢泛起一点歉疚和自责。   苏冶原本抱着的便利店袋子提到手上,垂在身前,慢慢低头给季茹鞠了个躬。   浅淡的长发拖得很低,发梢几乎要蹭到席玙的鞋尖。   “...季导,真的很抱歉。”   季茹本来还在仔细思考着这些事情的因果关系,乍一看苏冶忽然行了个大礼,吓了一跳,整个人有点懵。   “哎?小冶,你这是干什么呢?”   苏冶一向高挑挺拔的身体半躬着,没有挺直。   “我知道启用零经验的演员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即使是这样,季导还是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很感激您。”   季茹腾出一只手扶住苏冶的手臂,“哎呀,站起来说话,站起来。”   但苏冶仍旧折着腰,很难得的倔强着不肯站起来。   “结果因为我的原因,给剧组带来这么多麻烦。”   席玙心里涌上烦躁。   苏冶总是这样。   不管什么事情,还没完全理清因果顺序,就会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越想越多,直到把错误包揽在自己身上。   像种自虐式的自我安慰行为。   席玙觉得自己真的很想不通。   明明下黑手的是别人,使绊子的是别人,为什么要苏冶来道歉?   焦躁直冲头顶,席玙控制不住自己像苏冶伸出的手。   手背隐约浮着青筋,席玙想着,他硬掰苏冶的肩也要把苏冶掰起来。   “但是。”   苏冶忽然又出了声。   “我真的很想把这部戏演好。”   席玙的手伸到半空中,停住。   苏冶躬着身体,因为低血压而模糊的视线能透过自己的头发,隐约看到席玙向自己伸过来的手。   苏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去接。   但有些话,他想他必须要说出来,不仅是说给身边的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我之前有犹豫过,甚至想过要放弃这个机会。但我现在既然选择站在这里,就不会再去逃避这些。”   “请您相信我。”   季茹握着苏冶手臂的手轻柔起来,半晌,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苏冶,笑了一下。   “小冶,我是百分之百相信你,把角色交给你的。”   苏冶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慢慢直起腰。   一抬头,身旁一道眼神犀利尖锐到难以避开。   苏冶脸上有些热,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只能一直盯着季茹。   季茹又拍拍他,“但是我感觉反而是你顾忌的还是太多,没有完全相信我们。”   苏冶一怔,说不清楚的紧张升起,急得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不是的,季导,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季茹爽朗大笑,“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完全敞开心扉。”   苏冶慢慢安静下来,但仍旧还有些迷糊不解。   “我不是说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战友吗?”   季茹像疼爱家里晚辈一样捏了捏苏冶的袖口。   “不要光对自己紧巴巴的,也试着试着去相信其他人。”她眨了眨眼,“毕竟其他人也并不是无能之辈。”   苏冶听着,不由自主点点头。   季茹嘱咐了几句,说了声早点休息后下了楼。   逐渐安静下来的走廊只剩下席玙和苏冶两个人。   苏冶垂眼盯着地板,一时之间忽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双手并在身前拎着便利袋袋子,食指忍不住揉搓着塑料袋,老实本分的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旁边席玙动了动,苏冶听见他出声。   “不会再逃避?”   苏冶的手指快把无辜的塑料袋给抠烂了。   席玙伸手,把苏冶手里的袋子拽了出来自己拎着。   苏冶的双手顿时空了出来,有点微微发凉。   他十指不知所措地在身前合拢,动了动,不太习惯手里没有东西的感觉,又反手背到身后藏了起来。   席玙默不作声瞅着。   现在不像老实本分的小媳妇儿了,像犯了错被老师叫出来罚站的学生。   席玙忽然发现一件事。   苏冶之前在娃综上面对着其他人,不是没有过迷糊和惊讶的时候。但即便是迷糊和惊讶,情绪也不会有太多错乱。   落在别人眼里,苏冶就算是犯傻,好像也很从容,从不手忙脚乱。   但苏冶面对他的时候却不会这样。   这是苏冶第几次避开他的眼神?   这个发现让席玙心情变好了一点。   苏冶抠着手指,还没酝酿好措辞,又听见席玙出声问了一句,语气饱含友善又礼貌的好奇之意。   “苏老师,不会逃避什么?”   苏冶活动着变迟钝的舌头,“嗯,就...不会再回避舆论,会认真面对,会好好演戏,用心努力达到季茹导演的标——”   苏冶话刚说到一半,腰侧轻微一痛。   席玙似乎是不满着什么似的,挂着袋子的那只手伸过来,轻轻掐了下苏冶的腰侧。   像是催促,又像是使坏。   苏冶喉咙里短促地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压到最底部的弹簧,一下子弹到了走廊另一边的墙壁上,狠狠撞到了自己的肩膀,疼得苏冶缩了一下。   席玙那只作恶的手很无辜地悬在半空中,“苏老师,你在逃什么?”   苏冶捂着自己的腰,为难地睁大眼睛看着席玙,漂亮的脸上很明显透露出“你干嘛”三个大字。   席玙悄悄按了下指腹,收回手。   “苏老师好敏感啊。”   远处有几个收工的场务走过,苏冶红着一张脸,立刻在席玙继续开口之前伸手推着席玙的后背往电梯里走。   席玙在前面嘴巴不停,“苏老师?”   苏冶低着头,语气稍微用力,“快点走!”   场务们瞄见两个人,隔大老远打了个招呼,“两位老师感情真好。”   苏冶心想,他这一周都不想再听见这句话。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到了剧组提前安排好的套房楼层。   门一打开,后勤组的工作人员的脸露了出来。   苏冶飞快收回了自己推着席玙肩膀的手。   后勤组的人一看见两个人,眼睛立刻亮了,“正在找两位老师呢!”   苏冶在席玙身后冒了个头,“嗯?怎么了呀?”   对方表情有点纠结,“苏老师,您的那间套房电路出了点问题,现在酒店方已经在抓紧维修了,但是最快也得明天才好——”   苏冶温和地眨眨眼睛,“嗯嗯?”   后勤组的人搓了搓手,“季导说让苏老师和席老师先一起住一晚,两位老师看是?”   ?   苏冶眼神开始茫然起来。   席玙直接代苏冶开口,“嗯,没事,辛苦你们了。”   后勤组的人道着谢离开。   苏冶看见面前的席玙侧过半个身来,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久违的恣意又张扬的微笑,一双桃花眼在柔和光线下闪着一点光。   “苏老师刚才说过什么来着,不会马上就开始退缩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真不是席哥骚操作,主要是至紫搞的鬼,好就这样,散会!   -   反反复复发烧的一天TuT爱你们! 第071章 晚安   剧组原本给苏冶安排的套房和席玙的套房面对面, 已经挂上了维修中的牌子。酒店的领班专程上来给苏冶再三道歉,让苏冶反倒不知道如何招架。   席玙全程站在他旁边,等苏冶开始大脑发懵的时候开口帮衬两句, 总算送走了相当敬业的领班。   “他走了。”   电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席玙并没有回头,站在苏冶的身边说了一句。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落在苏冶的耳朵里,像是一句意有所指的催促。   刚才那位领班的语气太过诚恳,眼神太过可怜,苏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更没机会说出换间房这种要求。   最近是开工季,酒店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多余房间。即便苏冶开了口, 恐怕对方也没有办法。   苏冶随着席玙的话,看了眼没挂牌子的那间套房,喉咙轻微动了一下。   第一天和席玙正式见面,晚上就要住同一间房?   这个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走吧,不早了。”席玙倒是显得非常自然,刷开套房门,转头看了苏冶一眼,眼里的表情很理所当然。“你要在走廊睡觉?”   苏冶愣愣地摇了摇头,只能跟着席玙进了房间。   席玙随手把卡插进总开关旁, 整个套房里的灯光一下子点亮。   套房很宽敞,除了没有料理台以外,结构像一间完整的公寓。   席玙率先进入客厅,将中央空调打开, 脱下的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 里面一件黑色高领绒衫完整地把席玙宽窄得当的肩颈勾勒出来, 带着漂亮流畅但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苏冶站在门厅,看着席玙脱下衣服后把便利店袋子放在边几上。   席玙转头,“怎么还在门厅站着?”   “哦...哦。”苏冶含糊答应了一声,松开沁出薄汗的手掌,迈动脚步。   席玙看着苏冶从门厅走进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在客座位置上,坐姿标准而认真。   空调温度比一般室内温度高几度,苏冶坐着,不仅手心出了薄汗,额角也开始感觉到一点点热气。   席玙动了起来,走到苏冶身边。   苏冶双手微蜷成拳,搁在膝头上。   席玙弯腰,五指穿插进苏冶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捋顺,拨到苏冶颈边,垂落至苏冶身前。   苏冶紧张极了,整个人几乎僵硬成一尊雕像。   直到脖颈处的外套领口被扯了扯。   席玙弯着腰,在苏冶脸侧不远不近的地方开口,声音带了点无奈。   “你不热吗?”   苏冶这才反应过来,手指僵硬地拉开拉链,脱掉自己穿着的那件温暖又柔软的羊羔绒短外套,微窘着放在一旁。   周身的闷热感果然好了很多。   他再抬头,席玙已经走回边几旁,抬手将顶灯调节了一下,只剩下一些氛围灯,整间房间的光线顿时柔和了许多。   “你睡——”   苏冶立刻出声,“我睡客房吧。”   套房有两间卧室,一间要宽敞一些,有衣帽间和独卫,另一间较之要小一些,洗漱的话要用客卫。   席玙似乎没什么意见,“好。”   行李已经被提前送到了套房内,苏冶推着箱子进了客房,途中总是错觉席玙一直在客厅里看着他。   苏冶的行李带的比较简单,他挑挑拣拣半天,直到听到外面似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一点水声后,才挑出一套面料软软的纯白色睡衣。   苏冶抱在手里,做贼似地先悄悄开门望了一眼。   客厅的灯没关,但亮着边角的氛围灯。主卧的门关着,水声从里面传来。   他微松了一口气,溜进客卫浴室,然后又马上觉得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浴室里有设计流线别致的浴缸,苏冶累了一天,看着浴缸的眼神有点渴望,但还是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   微烫的水淋在苏冶的背上,那双漂亮的眼睛舒服的微眯起来。   苏冶很喜欢这种微烫的温度,热气氤氲,很缓解疲劳。   但现在不是在家里,他不想耽搁的太久,洗完之后就快速换上睡衣,拿了条松软的毛巾胡乱揉了两下湿淋淋的头发,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轻轻打开门。   门发出咔哒一声,似乎轻轻撞上了什么。   苏冶又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   客厅仍旧没有人,主卧似乎已经安静下来,门缝下透出一点点光。   苏冶试着推了推门,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摩擦过地板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从门里挤出来,看到门前的东西,脸上一愣。   是一个圆木托盘,里面放着绕好线的吹风机,几根发圈,一枚看起来很柔软舒适的眼罩。   苏冶原地安静站了几秒,俯身拿起。   主卧里坐在桌前的席玙听见客厅的动静,倚着舒适的软椅,重新低头拿着手里的本子开始写词。   半晌,客厅里又响起一点细微的动静,席玙听得出是脚步声。   脚步声停留在他门前,然后是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渐渐由近到远。   席玙耐心等到客卧传来关门的声音后,才打开门。   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袋子,席玙拿进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单份复合维生素,四五片装在软软的塑胶袋里,另外还有一瓶没有开封的水,塑料瓶壁上还带着一些没有擦干净的热气。   热气上带着一点酒店沐浴备品的香氛。   席玙捏着那瓶水,指腹下传来温热的温度。   他能大概猜出苏冶绑着头发,袖口扎起,费劲儿又认真地把瓶装水泡在热水里捂热的样子。   ...其实客房里的直饮机可以直接接温水,小酒柜里应该也有已经热好的饮品。   席玙无声笑了笑,看着瓶装水上的标签。   上面用黑色油性笔写了两个字。   [晚安^-^]   后面那个手写的颜文字很简单,很有苏冶的风格。   席玙几乎能想象到那双柔潋的眼睛轻轻弯起来,面颊随着唇角上扬的弧度轻微鼓起一点,安静又温柔地望着自己笑。   让席玙想起苏冶给他小号发的表情包,小猫摇着尾巴,头乖巧地一点一点。   席玙轻轻关上门,拧开水喝了一口,拎着小袋子放在桌上,带上耳机,重新听了一遍新专辑的demo。   ...   苏冶裹着轻柔但温暖的被子,面朝着观景台侧卧在床上。   落地窗的窗帘只拉了一层,窗外的灯光透进来,映在苏冶的脸上,纷呈明灭。   一切都静悄悄的,静到苏冶能够听见许多最细微的声音。   例如风吹过窗边的沙沙声,自己拉着被子时的窸窣声,席玙房间里凳子轻蹭地面的摩擦声。   席玙还没有睡吗?   各种各样细微的声音充斥苏冶的脑海,他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还是酝酿不出睡意,反而越来越精神。   周遭的一切都散发出干净的香气,苏冶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席玙那间房的香氛是不是也和客卧的一样。   应该是一样的,干干净净的木棉香。   苏冶刚才偷偷把小袋子挂在席玙房门口的时候好像悄悄闻到一点,带着一些苦橙的味道。   但他不确定是自己嗅觉还带着客卧残留下来的气息,还是真的嗅到了一点低敛的苦橙味。   是席玙用的香水吗,真的很好闻,是什么牌子的啊。   苏冶杂七杂八想着,一张脸又半张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等到呼吸开始有些不畅时才反应过来,露出一点鼻尖,慢慢坐着深呼吸。   似乎是深呼吸的时间拖延的太长,苏冶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反抗似地砰砰直跳。   更睡不着了。   苏冶干脆拿出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刷起微博。   季茹之前说的那些舆论他看到一点,这次苏冶没有再滑走,而是仔仔细细看下来。   如同季茹所说,大部分是一些营销号带节奏,主要放大他没有表演经验这一点,引导网友认为苏冶没有这个实力进剧组。   不过曜天和季茹的工作室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干坐着等人打。   夜间的时候,有一个颇有名气的八卦号的一条微博登上热搜,是一条试镜的偷偷摸摸的拍摄。   [嚯,看我挖到什么,猜猜这是谁。]   视频是在试镜会场内部拍摄的,长椅上一轮身形闲散的背影,手里夹着一柄烟杆,细微动作间氛围感拉满。   [我猜这是我老婆]   [苏冶吧这是?那眉尾痣太明显了哈哈哈哈哈哈]   [靠,真的很有感觉啊,这是季茹剧组的试镜?]   [之前谁说苏冶撑不起来的,出来谢罪]   [我的天,他真没表演经验吗?脸上的情绪转变也太真了吧?]   [这是对手戏?之后的呢之后的呢?]   由于之前不少营销号在星立的授意下放出了舒灵的试镜片段,并配了不少彩虹屁。苏冶这段被偷流出来后,评论立刻开始翻转。   [是我我也选苏冶啊,这对比太明显了吧]   [不指名道姓了,之前某家拉扯拉踩苏冶快吹上天了,结果就这?]   [精神股东是真的多,季茹的眼光谁不知道啊,真就觉得自己比导演还懂呗?]   [只能说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季茹又不是第一次用零经验新人了,不知道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SL之前是怎么好意思隔空阴阳怪气的啊??技不如人只会内涵。]   [所以季茹定了苏冶进组是真的吗??]   在这几条的加持下,舆论中心开始逐渐转移到季茹新作品身上,关于几派艺人之间的掐架则少了一些。   甚至产生了一点意外效果,不少人开始关注起这股舆论深处的用意。   [?苏冶是得罪什么人了吗,感觉最近总是不停地被针对啊]   [+1,季茹挑人本来就很随缘,只有苏冶这一次被针对了这么久]   [btw嗅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   苏冶没看太多,现在还不到正主开麦的时候。不过他看得出来,自己试镜的那一段应该是季茹或者曜天这边的宣发发出去的。   效果很好,舆论已经平息了不少。   苏冶心里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点进自己的微博。   第一条一下子蹦了出来。席玙的那句“可以”旁边是自己转发的那个小太阳emoji。   苏冶很没必要地在自己主页里翻了圈,又看了下最近的粉丝评论,最后划回最上面那条。   席玙的ID就在那里,明晃晃的,吸引着苏冶点下去。   苏冶抿着唇,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仿佛怕被人看到似的,偷偷点开了席玙的微博。   其实苏冶大概想象的出来席玙的微博是什么样子。   席玙这几年发微博的频率十分少,尤其是不涉及公事的微博,更是一条也没有,只有公事公办的代言转发,再无其他。   但苏冶就是忍不住想看看,哪怕看看那些席玙转发的那些代言也行。   ...其实不是。   他只是想看席玙cue他的那条微博。   两个人的名字摆在一起,席玙说“可以。”   苏冶半个头埋在了松软的枕头里,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虚虚挡住手机屏幕。   两个人,同样的首条微博。   像一种专属于他们的私有互动。   苏冶蹭了蹭被子,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气。   就看一眼,反正也没人知道,他自己悄悄地满足一下就好。   苏冶挡在手机屏幕前的一根手指松开,席玙的ID露了出来,旁边却不是那条转发的微博了,而是一条新的微博。   苏冶提着的心一下子空荡荡落了回来。   像偷偷藏在手心里舍不得吃的糖化掉了,什么都不剩。   他松开剩下的手指,席玙这条微博完整的映入眼帘。   [@席玙:晚安。]   下面还配了一张图。   是一张照片,深黑灰色的桌面上随意放着一个摊开的本子,上面的内容被一只夹着中性笔的手挡住。   落下去的心又提起,苏冶微微睁大眼。   本子旁边,在那只伸进镜头的手腕旁,是一个小小的,已经拆开的复合维生素塑胶袋,袋子里面空荡荡的,旁边还有一瓶瓶装水。   瓶装水的标签被扯掉,只剩一个光秃秃瓶身,里面的水约莫还剩三分之二。   苏冶的心脏又开始加快跳动起来。   其实那些东西真的摆放得很随意,看得出来是席玙深夜随手一拍。   但正因为这个随意感,反而让苏冶生出一点错觉。   就好像这条微博发出来不仅是给席玙的粉丝们看的,也是暗地里给苏冶的一个心照不宣的隔空答复。   回答着苏冶写在瓶装水标签上的那句“晚安”。   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低调、又无比张扬的,仅对苏冶一人的回复。   张扬,毫无征兆。   完全是席玙的风格。   苏冶努力压住自己奇怪的心跳,点开评论区。   [我的妈,这是真号还是高仿号?席老师发微博了??]   [!!卧槽,有生之年,席老师这是终于开始写新曲了吗?]   [这句晚安一定是对我说的,晚安老公,老公晚安^q^]   [我擦...苏冶老师,永远的神,听我说谢谢你[泪流满面]   [草,我们催了大半年都没动静,不如苏老师一个转发]   [别说了,死去的席苏CP开始攻击我]   [这是复活了属于是]   [哇塞,席哥还吃维生素?这么养生的吗?]   苏冶正在看着最后一条评论,忽然发现这条评论的楼中楼回复数量很惊人,已经快速冲上了热评之一。   不需要点开楼中楼回复,苏冶就已经想到了原因。   ...博主本人的评论会被精选出来,排在第一位。   苏冶呼吸不受控制地收紧,一颗心蹦得快要从嘴里冒出来。   [@席玙:苏老师给的。]   苏冶感觉这个房间的氧气可能有点不太充足,至少不太够他用。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大脑憋气似的晕眩,血液倒涌,整张脸开始发热,心脏像缺氧似的跳个不停。   那条评论早就炸掉了。   [我草!!席老师竟然回复粉丝评论了!!]   [????苏老师是我想象的那个苏老师吗?]   [席老师cue过的苏老师除了那个苏老师还有谁啊!!!]   [我擦,我擦,一语成谶,死去的CP是真的复活了]   [不不不这是死去的CP直接撬开棺材板亲自下场撒糖了!!]   [今天零下五度,但我心里是一百八十度,因为感受到了席苏热烈的温度]   [等等,现在已经十二点过了对吧,席老师说维生素是苏老师给的,那意思是——]   [我尼玛,这两个人现在是在一起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席苏啊啊啊啊啊啊]   [席老师你这样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所以这句晚安不是对我说的是吗,我要闹了,痛哭流涕呜呜呜呜呜]   苏冶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再也看不进去其他评论,脑海里反反复复回闪着刚才看到的那两个字。   [晚安。]   裹在身上的被子忽然热得不行,苏冶整个人像是发了烧一样,头晕转向,直愣愣地一下子在床上弹坐了起来。   手机滚在身旁,上面仍旧是席玙那张随手一拍的照片。   苏冶忍不住把照片保存下来,又截了张图,再悄悄点了“收藏该微博”。   无意识地做完这一切,苏冶的心还是在怦怦直跳,像犯了什么病。   他忍不住有些难为情,蜷起双膝,脸埋在手心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只是一条微博而已,咖位高如席玙,偶尔也是要和粉丝互动一下的。   ——完全冷静不下来。   苏冶很果断地下床,长发在苏冶蜷在被子里乱动时弄得凌乱不堪,发尾翘起一个卷曲的弧度,在空中一晃一晃。   他拽了件自己的绒线开衫披上,在宽大的口袋里摸到偷偷藏起的烟,站在没有完全合拢的落地玻璃门前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升腾,散却,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影子清晰地落进苏冶的双眼中。   头发翘起,睡衣领口凌乱,手指夹着细烟,一张脸红的像火。   香烟并没有让苏冶的神志冷静下来,明灭的火星似乎又将屋内的温度加高一度,让苏冶的心跳无法平静。   唰。   苏冶直接拉开通往观景台的们,微凉的夜风等待已久,不带一丝征兆地猛烈扑在他的脸上。   他踩在观景台的石面地板上,脚底冰凉的温度传来,苏冶停顿一下,转身认真穿好拖鞋再走了出来。   与房内温度完全不同的夜风,瞬间将苏冶裹挟在其中。   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更乱了一些。   脸上的温度逐渐在微凉的空气中恢复回来,苏冶手肘倚在开放式阳台的玻璃护栏上,整个人上半身前倾,边抽烟边眺望着远方。   身体里倒涌的血液也逐渐平息下来。   苏冶终于冷静了不少。   然后下一秒,他听见了席玙的声音,裹着夜风吹了过来。   “怎么还没睡?”   苏冶吐出一缕细细的烟雾,头闻声而转,大脑半天反应不过来。   右边约莫隔着客厅的距离,不远不近,有另一个人背倚着护栏,手里同样夹着烟,微卷的黑发在风中晃动,深邃漆黑的眼睛在黑发后看着苏冶。   苏冶嘴巴张了张,大脑卡着壳。   “不是说了晚安吗?”   对面的人把烟弹掉,一直看着苏冶,目不转睛,眼里裹着一点很亮的反光。   苏冶现在才发现,套房的阳台是连通的,没有隔断。   席玙直接从那头走了过来,停在苏冶面前,伸手去掉苏冶夹在指尖抽到一半的烟。   “烟还是别抽了,苏老师。”   苏冶在席玙微凉的指尖碰到自己,拿走香烟后,终于出声。   “席玙?”   这句不由自主的语调,和席玙那天晚上给苏冶打电话时苏冶的反应一模一样。   像在确定着什么,虽然席玙就站在苏冶面前。   席玙伸手拂去吹到苏冶脸侧的长发。   苏冶好像经常这么问。   接到他电话时问,在化妆间里看见他时问,同居一室在阳台碰见时也问。   席玙在夜风中回忆着,想到了更之前一些的事。   在娃综上,苏冶发烧的那个晚上,好像也用这种语气小声嗫嚅着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听清,苏冶到底叫的是“屿屿”还是“席玙”。   但苏冶参加娃综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屿屿”这个名字,一直叫着他“崽崽”。   所以席玙不是很能确定,苏冶发烧那天到底叫出的是哪个名字。   不过倒也没那么重要。   因为不管是屿屿还是席玙,都是同一个人。   席玙也像给苏冶打电话的那天夜里一样,“嗯”了一声。   苏冶脸上的怔忡一下子散掉了,眼下泛起一点点红,整个人身上透出一种很松弛的氛围。   像苏冶在标签上用油性笔画下的那个[^-^]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席玙忽然开口,“你说过要催我专辑,对吧?”   “啊...”苏冶一下子想到刚才席玙发的微博,双唇快速抿了一下,“嗯。”   苏冶的头很用力地上下点了点。   席玙握着手机伸过来。   “那你先把我微信重新加上?”   苏冶的指尖一下子动弹了一下,抿住的笑意逐渐化作一点愧疚与难过。   五年前退团的时候,他在林河的要求下,签完合同当着林河的面,一个一个把其他三位队友的微信全部删掉。   林河要求的很细,特意要苏冶不要打招呼,直接拉黑删除,免得席玙安思嘉江从风他们想到其它。   “等我一下。”   苏冶低着头说了一句,匆匆跑回房间内,摸到裹在被子里的手机后又快步走了出来。   因为动作有些太急,苏冶站稳后还轻微喘着气。   苏冶像是一秒都不想耽搁似的按亮手机,没来得及退出的微博界面一下子弹了出来,明晃晃让席玙看了个清楚。   我的收藏:   [@席玙:晚安。]   苏冶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立刻退了出去。   余光里,他瞥见席玙握着手机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机边缘,并没有出声。   苏冶不确定席玙有没有看到,但内心不禁非常感激席玙的细心与善解人意。   他切进微信,动作微顿了一秒,飞快地从黑名单里放出三个还带着备注的用户。   面前的席玙一直没出声,苏冶点开自己的二维码,轻轻递了过去。   席玙垂眼,迫使自己忘却过去五年的失望与焦躁,只专注于眼前的苏冶,扫了苏冶的码。   眼熟无比的烟花头像带着用户ID立刻蹦了出来。   席玙一愣,看着苏冶的ID名。   [Y]   和他自己的微信ID一模一样。   最开始小杨帮他加娃综嘉宾时,小杨一瞬间的惊讶表情从席玙记忆里浮现。   原来是这样。   叮咚一声,苏冶的手机自动收到了好友申请。   “谢谢苏老师。”   苏冶听见席玙这么说了一句,但他脸上火辣辣的,不敢直视席玙的表情,只能胡乱摇摇头,小声说了句“没有。”   但席玙的声音里带着笑。   苏冶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   席玙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按着额头,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是一副恍然又畅快的笑容。   额前的碎发被按着额头的手拨开,露出席玙原本就很俊美精致的眉眼。   苏冶看得发怔。   席玙眉眼里那股阴郁劲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都消失了。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席玙变成了苏冶记忆里的席玙,笑容恣意又张扬,眉毛甚至笑得微挑起来,无比吸引人的目光。   “真好。”   苏冶听见席玙笑着对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关心,我有存稿,不会太勉强的,熬不住了会休息,爱你们!   还没发的存稿里有好多我写的很开心很激动很喜欢的情节,好想快点更新,慢慢和你们一起看!现在光想想就很幸福5555   -   爱你们! 第072章 预期   夜风沉醉。   苏冶捏着手机, 席玙加上他好友之后的提示振动仿佛还残留在手心的触觉里。   他回过神,想拿起来看一眼,席玙站在前面又开了口。   “之前你说让我等等, 那现在有空了吗?”   苏冶有点没反应过来, 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一下后,才想起来是在化妆室里造型师提到他后脑勺那条旧疤的事。   苏冶脸上的怔忡收起,抿了下唇,把手里的手机塞到外套口袋里,好好抬起头来看着席玙。   “嗯,有空了。”   席玙没再出声,静静等待苏冶开口。   他回想着今天来剧组的时候,在停车场里蹲到苏岚的事。   苏岚见到他时吓了一大跳, 席玙猜测苏岚吓成那样,既有没想到旁边的车里蹲着人的原因,也有看到蹲她的人是席玙的原因。   不过当时苏岚脸上惊吓的神情也就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回去,变成了然的模样,甚至看到席玙还点了点头。   “我猜到你肯定会来找我。”   这是苏岚当时对席玙说的话,席玙对此没有表示什么。   两个人在酒店旁边找了家私密性很好的咖啡厅,面对面在卡座上坐下来。   苏岚一坐下,就很怅然地叹了口气。   席玙对苏岚不算陌生, 苏家一家不在南市,只有在南市上学的苏冶,和在南市发展事业的苏岚在这边。因为苏冶的缘故,他见过几次苏岚。   诚如苏岚所说, 她确实知道席玙迟早会找上她。   因为席玙几年前就找过她。   在苏冶走之后, 席玙短短的时间内压根就缓不过来神, 不明白苏冶为什么不告而别,更不明白为什么苏冶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同团的安思嘉和江从风也备受打击,尤其是队长安思嘉,发现联系不上苏冶后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席玙不是一个能干坐着等的人,在百般无法联系到苏冶后,立刻找上了苏冶的小姨苏岚。   苏岚那时候已经在筹办自己的娱乐公司,但还在起步阶段,各方拉投资走关系很忙,席玙按捺着情绪,蹲了很久,才在苏岚的公司附近蹲到她。   当时苏岚也是一脸惊吓的神情,惊吓之后是了然,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我猜到你肯定会来找我。’   回忆应该是线性的,按着时间的次序捋直下来。但一旦碰上苏冶的事,席玙就觉得自己像某个科幻电影里的主角。   过去,现在,未来,交织在一起,让人情绪不可控制地混乱。   他记得他那时候很直截了当地问了苏岚两个问题。   苏冶去了哪儿。   苏冶为什么要走。   但当时的苏岚表情很为难,听了席玙的这两个问题后迟迟没有作答。等咖啡彻底凉了下来,才坐在席玙对面张口。   可能是席玙当时的表情太恐怖了,苏岚第一句话说的是“你别恨小冶。”   席玙没出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苏岚似乎不太愿意提及太多,只是反复地说苏冶的状态不好,不太能继续支撑男团的高强度工作,却始终不提苏冶为什么要走。   这让席玙觉得很可笑。   他耐心蹲苏岚的那几天,打听到苏岚虽然忙,但也不至于忙得完全不能见人的程度。   说白了,苏岚知道他会来,所以也一直在躲他。   席玙不明白为什么要躲,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五年前的那场谈话,苏岚到最后也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不停地向席玙道歉,但那语气又不像是在替苏冶表达歉意,反而像是一种沉重的无可奈何。   席玙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任何和苏冶有关的人。   五年后,他又和苏岚面对面坐着,不是同一家咖啡厅,心境也完全不同。   “苏阿姨,当时苏冶到底是因为什么退团的?”   苏岚这次没像五年前那样顾左右而言他。   “小席,你应该也知道小冶身体有问题吧?”   席玙点头。   他知道,因为他寸步不离地和苏冶生活过整整一个星期。   “小冶他...”苏岚捏了下咖啡杯的杯柄,“他有很严重的诱发性哮喘。平常还好,但谁都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复发。星立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劝他退团的。”   “不是他不想联系你们,是退团的合约很严苛,五年内不允许上镜,也不准联系队友,避免影响到新成员后续的发展。”   苏岚喝了口咖啡,“再加上,小冶不声不响退了团,这件事在你们的角度看来一定无法原谅,就算试图联系你们,除了破坏合约不说,恐怕也得不到什么让人愉快的结果。”   席玙的声音很冷静,但手指同样掐紧。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合理,也让他内心相当不好受,但还是无法完全说服他。   “星立不至于因为哮喘就劝退一个大势成员。”   苏岚的肩膀忽然微垮下来,像无声地叹了口气。   “嗯,确实不至于。”   席玙看着她,“所以呢?”   苏岚没有回答,反而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小席,你是不是觉得小冶很胆小,觉得他不够信任你们,出了这种事甚至不找你们商量,直接一个人签下了这个合约?”   席玙没有否认。   苏岚又叹了口气,“我不会反驳后半句话...小冶很多时候确实缺乏对他人的信任,但前面半句是绝对没有的事。”   她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席玙。   “千万不要觉得小冶胆小,也许从你们的角度来看不是一回事,但对小冶来说,那个合约一定是他人生中做过的最勇敢的决定之一。”   苏岚后来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可能是带着一种对席玙的歉疚和补偿心理,和席玙说了很多他原本不知道的事。   “你也知道小冶迷糊,本来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的,出国后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后来倒也自己学会了做菜,去中超的时候不知道老抽和生抽有什么区别,还发消息过来问我。”   苏岚说着,眼圈红了。   “本来打个电话就行的事,他总是觉得会打扰到别人,只肯发微信。我当时正好在忙,一个多小时后才看到回复他,你猜他怎么着?”   席玙觉得自己的喉咙很不舒服。   “他一直在超市里等着。”   苏岚微愣,揩了下眼角。   “哈哈,小席你怎么猜到的...”   苏岚分享了许多许多。   “后来他会做菜了,算不上特别好的家常水平。每次我问他吃了什么,他就会很认真地拍照发过来给我看。”   如果苏岚发消息时苏冶没在吃饭,苏冶就会等到下一顿的时候拍下照片,发给苏岚。   “你说他迷迷糊糊的,这些事倒是意外地记得很清楚...不过也可能是一个人在外面太寂寞了吧,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   苏岚甚至拿出手机,找了几张当时苏冶发过来的照片给席玙看。   照片里的餐具很漂亮,带着彩绘和奇形怪状的各种工艺,颜色明快,没有一碗一碟是成套的,随意地摆在桌上,有种混乱无序的生活感。   菜色如同苏岚所说,普通的家常菜水平,有些菜做的还不错,有些则有点四不像,不知道是不是放错了调料,黑乎乎的像是刚捞起来的酱菜。   那些照片中,出镜最多的就是耗油生菜。   苏岚像那种兴致勃勃地与外人分享育儿经验的家长。   “他就这道蚝油生菜做的最好,我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小冶总是会做这道菜。”   有一张照片与其它不同,那张图里苏冶也入了镜,是一张自拍。   席玙忍不住凑近了一些。   照片上的苏冶穿着相当厚实的大衣,脖颈上围着一圈很眼熟的蓝色羊毛围巾,头发长短与现在完全不同,只到和脖颈齐直的长度,颜色还是很浅淡,但看起来柔软顺直,发梢贴着围巾鼓起。   这个发型显得苏冶很乖巧,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席玙看到过的那张苏冶学生时代的证件照的气质很相似。   偏分的刘海细碎搭在苏冶的眉眼前,那双眼睛微微弯起,嘴角上扬,没有举着手机的那只手伸到脸旁,比了个“V”。   苏冶身旁的桌子上是他自己鼓捣出来的那些家常中国菜,四菜一汤,看起来很丰盛,旁边还有一小盒贴着价签的速冻切件奶油小蛋糕。   席玙看着算不上太精致但十分丰盛的菜色,“他和别人一起合租吗?”   这个量不是一个人能吃得下去的量。   苏岚摇了摇头,“他很忙的,而且小冶其实不怎么喜欢和人来往,是自己一个人住。”   席玙嗯了一声,控制着自己心里复杂的情绪。   看到这些照片,就像被一阵凛冽的风扑在脸上。   倒也不是很冷,只是让人心里很难受,哪怕苏冶脸上是笑着的,席玙也总觉得心里有一块透着风。   “噢——小席你是觉得这菜太多了是吧?其实那天我也很奇怪,不过还挺高兴的,问他是不是在招待朋友。”   席玙的舌头顶了下齿关。   和他自己的情绪如何无关,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由衷希望苏冶在遥远异国的那段时间没有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能够有一起闹腾一起欢笑的朋友,就像以前在Oril一样。   “小冶跟我说不是,他一个人在家。”苏岚回忆着,“但他当时真的看起来很开心,情绪难得那么好。”   苏冶以前只会发自己做的菜的照片,这是苏冶第一次给苏岚发了自拍。   “他真的特别高兴。我以前也会逗他让他发自拍来看看什么的,他总是不好意思,后来我也就不再逗他这些了,但这张照片是他自己主动发过来的。”   席玙看着苏冶照片里的穿着打扮。   大衣和围巾,很厚实,但隆冬的时候还是会比较冷。   看起来像是冬天刚开的月份,大约是年末。   席玙的嘴先于理智之前出了声。   “是不是他过生日?”   12月31日,苏冶的生日。   苏岚摇摇头,“不是,这张照片好像是一月份的时候发给我的...我看看啊。”   席玙微微拧眉,一月份,穿大衣有点太早——   “噢,不是在这儿呢吗,四年前的图了。”   苏岚戳了下照片,上面跳出存储在相册的年月日与时间。   2019年1月6日,夜间9:35。   席玙看到那个时间,视线忍不住凝固在那排小小的数字上。   苏岚发现席玙不对劲儿,“小席,你怎么了?”   席玙听着苏岚的这句话,慢慢转动凝滞的眼睛,“苏阿姨,这张照片,您能发给我吗?”   苏岚点头,“当然了,我把这些全部发给你都行,不过这个时间是有什么不对吗?”   席玙捏着咖啡杯,温度源源不断地顺着指尖流淌进身体里。   “1月6号,19年金乐奖的公布颁奖日期。”   “啊......啊!”苏岚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尾音又突然拉高。   她止住声音,看了席玙一眼。   一九年的金乐奖,席玙拿下了“流行乐坛最佳新人奖”,是金乐奖含金量最高的三大奖项之一,席玙单飞后事业的第一个高光点。   金乐奖的颁奖直播时间是晚八点,公布大轴奖项的时间大约是九点过。   苏岚计算着,恍惚发觉时间刚好能对上。   她当时忙于工作,金乐奖的获奖名单事后助理会整理好,而且苏冶的那张照片里是白天,正午的阳光刚开始微斜,她还嗔了苏冶一句午饭怎么吃那么晚。   时差完美吻合。   苏岚抬眼。   坐在自己对面的俊美青年靠着卡座,脊背微躬,一只手握拳搭在桌沿边,另一只手伸进了兜里,似乎想摸点什么出来。   席玙墨色带一点弧度的头发从脸侧耸搭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神。   苏岚猜测着,席玙可能是想习惯性掏根烟。   席玙还保留着一点点理智,并没有在咖啡厅里做出不合适的举动。半晌,他的手抽了出来,学着苏冶的习惯搁在膝头。   “苏阿姨,苏冶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席玙就已经有了答案。   不,不好。   他亲眼看到了苏冶苍白的肤色,比起以前瘦了一些的体形,有时不太能集中精神,还有藏在包里的那些药片和针剂。   和苏冶后脑勺那道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旧伤。   苏岚大概能猜到席玙现在在想些什么。   她刚才一瞬间感觉到一点强烈的违和感,夹杂在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丝丝缕缕好像超过了本应该有的友谊的范畴。   苏岚没想通,也没深想,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俊美青年身上。   “小冶他...”苏岚斟酌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苏冶的生活状态其实没有差到让人忧心的地步。至少苏岚看着苏冶出国后,苏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自暴自弃,或者就此消沉下去。   苏冶仍旧在很认真地生活着,看不出是不是有什么目标,但至少没有在敷衍自己。   但要说好吧...   苏岚眼神瞟过自己手机屏幕上那张图,照片边缘露出的半个速冻小蛋糕上陷着一枚小小的樱桃,融化之后显得有点蔫巴。   “我不知道。”   最终苏岚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不是当事人,谁也说不出来到底怎么样,不过小冶心里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   苏岚觉得,至少苏冶到目前为止,没有为当时的选择后悔过。   “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来,小冶他其实是个相当谨慎的人,每一步之前都会预想好之后的会有的状况。对他来说,这五年的生活应该在他预期之中。”   苏冶是做好了面对这些的准备,才会签下那份合约。   席玙安静地想着。   所以苏冶早就预想到,在他走之后,Oril的队员们都会有更好的发展,是吗?   苏冶也早就想到将来总有一天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看见席玙接过奖项,上台致辞。   同样的,苏冶也一定料想到自己只能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在被人们逐渐遗忘的角落里,在转播的电视前,独自一人送上无声的庆祝。   卡座上陷入久久的沉默。   席玙低着头,看着自己松垮搁在膝头上的手。   一点一点,沾染上许许多多的湿意。   仿佛那天晚上和苏冶通话时,夜空中的那些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手心里,伴随着温暖的温度,融化成柔和安静的水珠。   五年来所有无法形容的焦躁和冲动化作有形之物,坠落在席玙手心。   想见苏冶。   想立刻见到他。   想拥抱他,亲吻他,五指穿插进那些柔软浅淡的发丝内,抚摸那道陈旧的伤疤。   想对苏冶说很多话,也想听苏冶一句一句地对他说话。   苏岚没有出声,为席玙留下足够的安静。   半晌,等席玙稍微动弹了一下,苏岚再次瞥到了那双能够连续五年登上南市机场外那块广告牌的眼睛。   眼角微红。   她开口,“你肯定还有很多想问我的话,我也愿意全部告诉你。”   苏岚犹豫了一下,“但是小冶他是个很能藏的人,很多事情连我都不知道,你问我的话,不一定能听到绝对正确的结论。”   苏岚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隐约感觉自己漂亮的外甥即将从自己的羽翼下奔出去,奔向另一个人的身边。   苏岚不放心,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你去问他吧,如果时候到了,我觉得他会愿意亲自全部告诉你的。”   ...   席玙慢慢从漫长的思绪里回神。   手里又是一片湿意,他恍然间瞥了一眼。   这次是真的雪,从夜空中落下,落到了他的手心里。   面前的苏冶身上也开始拢上一丁点雪花,粘在发梢上。   席玙伸手拂去,指尖刚好划过苏冶后脑勺的那道旧疤。   苏冶动弹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那张漂亮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很纠结的神色,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席玙忽然不是那么急了。   “下雪了,外面冷,回房里说。”   苏冶微蹙着眉,还在思考着,闻言下意识嗯了一声,跟在席玙身后,直到进了一间比客卧要大了一圈的房间后才反应过来。   席玙住的这间房没什么太多东西,也没有开顶灯,只有床尾凳上散落着一些乐谱,远一点的深灰黑色的桌面上放着纸笔。   苏冶瞥到桌面上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瓶装水的标签,心里立刻不好意思起来。   席玙到小酒柜旁拿了瓶温热的乌龙茶递给苏冶。   苏冶一下子回想起自己蹲在浴缸旁,用热水捂瓶装水的事情,心里在不好意思之上又多了层淡淡的尴尬,脚趾在温暖的船头拖鞋里动了动。   不过席玙没说什么,只是倚着桌边看着他。   苏冶想到刚才席玙瞥到了他的微博收藏界面时也没说什么。   席玙虽然比他小两岁,但真的很细心,苏冶悄悄想着,拧开乌龙茶喝了口,心里尴尬又变成了惭愧。   喝完之后,苏冶站在原地,半晌后试探地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席玙眼皮动了动,露出一点点笑,“你是不是忘记了点什么?”   苏冶努力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对了,之前加了好友,然后在说他后脑勺那道伤疤的事情来着。   席玙观察着苏冶,苏冶这个迷糊健忘的毛病比起以前好像又变本加厉了一些。   是怎么学会做菜的呢,不可思议。   如果他在的话,他可以更好地教会苏冶这些。   席玙初高中在国外度过,独立生活的经验算是相当充足。   说到旧伤,苏冶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想了想后开口。   “这个是——”   “连只给你做过一次造型的造型师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苏冶看见席玙微低着头,头偏侧过去,语气有一点不易察觉的低落。   结合刚才苏冶把席玙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事,再加上席玙那时孩子一般的笑。   现在的席玙忽然这样,对苏冶非常有杀伤力。   苏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难过起来,微翘的眼角似乎也垂下来一点。   他丢下手里的乌龙茶,快步走到席玙面前,抓着席玙的手按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我——你想摸就摸,不要难过,好不好?”   苏冶握着席玙的手掌,往前凑了凑,稍微弯下一点腰,让自己能比席玙低一点,整个人凑到席玙面前,搜集着自己觉得合适的话语轻声哄着席玙。   “你不要不开心,她也只是偶然才看到的呀。”   苏冶一边哄着,一边生出一点诡异的违和感。   让他这样哄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崽崽,一个是现在的席玙。   苏冶忍不住出声,“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握在手里的另一只手动了动,苏冶赶紧止声,把席玙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他又凑近了点,额头无意中轻轻蹭过席玙的鼻尖。   席玙没说话。   他现在——不能算全部都是装的。   被苏冶主动抓着手摸到那道旧伤时,席玙仿佛又回到了和苏岚面对面的时候,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把好不容易轻松一些的氛围搞得更沉重。   不过苏冶是真的很笨,轻声细语费劲弯着腰哄着他,细长五指抓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蹭着细软柔顺的发丝。   苏冶见席玙久久没有反应,干脆抿了下唇,凑到席玙耳旁。   “席玙,你讲不讲道理啊。”   句尾放得很轻,显得有点轻飘飘的,带着点苏冶嗓音特有的朦胧感。   而且还带着一点羞惭,不知道为什么。   席玙还没想清楚时,听见苏冶又开口,温热的气息像一根羽毛一样拂过他的耳边。   “按你这个说法,那和我一起...过的人,不是也只有你一个吗?”   说完这句话,苏冶斜睨了近在咫尺的席玙一眼,刚准备放开按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忽然使上了力。   按着苏冶的头,直接把他整个人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席玙也凑近苏冶耳边,“水水,你胆子真的很大。”   听到这个称呼,苏冶睁大眼睛,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半张脸抵在席玙的肩颈后,带着一点闷闷的无可奈何,“席玙,你又骗我。”   席玙扣着苏冶的腰,脸轻轻蹭了一下苏冶的长发。   “嗯,你又被我骗到了。”   苏冶一只手按在桌边,高挑的身体和席玙相叠在一起,整个人周身慢慢温暖起来。   不是空调热风的温度,而是席玙带给他的温度。   月光倾洒进来。   苏冶悄悄地伸出手,仿佛要去拥抱那片虚幻无形的浅光。   他似乎不想让席玙发觉似的,无声地试图去抓住那些漂浮在空中光芒。   然后苏冶的手心一暖。   他伸向空中的手被席玙截下,十指相扣,交缠握紧。   好温暖,像梦一样。   那年看到席玙获奖的时候,苏冶坐在公寓里吃着蛋糕,想象着自己手里捧着一束紫丁香,上台送给席玙。   席玙应该会和他拥抱一下,他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悄悄凑在席玙耳边,说一句“恭喜你获奖。”   苏冶混乱地将心中所想从嘴中脱口而出,在无限近的距离旁飘出一句话,带着一点胡乱的细碎喜悦。   “...恭喜你获奖。”   他被拥得更紧了一些。   席玙在他耳旁低声,没有去奇怪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只是带着一点点笑开口。   “好像还差一束花,苏老师。”   苏冶往这片温暖里蹭了一下,轻轻开口。   “我补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想买一块很大很大的蛋糕给那时候独身一人的小冶QvQ   -   爱你们! 第073章 执迷   胳膊肘旁边传来第一声手机振动声时, 还在睡眠中的苏冶就很难得地快速伸出手,趁着振动转变成闹铃前将闹钟提示关掉。   屏幕上闹钟界面一瞬即逝,变回标着时间的锁屏。   6:30   通往露台的窗帘只拉上了半扇, 冬天天亮的很晚, 天际微明,呈现出一种淡淡湖水蓝一样的颜色,还见不到阳光的影子。   苏冶一转眼,就看见了躺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的席玙。   迷迷糊糊的神志开始慢慢收拢回来。   苏冶眨了眨眼,逐渐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他进了季茹剧组,见到了席玙,试拍了剧照, 晚上又阴差阳错住进席玙的套房。   席玙的一条胳膊搭在苏冶的腰侧,苏冶很小心地拨开自己的头发,轻轻翻了个身,让自己能够侧躺着完整地看到席玙。   耳旁是均匀的呼吸,在苏冶翻过身后,温热的呼吸有频率地飘向苏冶的脸庞。   苏冶仔细看着。   席玙闭着眼,看起来很安静,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十分放松,但也并不紧绷, 和平常的他有些区别。   一些墨色黑发在落了下来,稍微遮住席玙的脸庞,让他显得比平时更放松,很难联想到那个广告牌上俊美又阴郁的男人。   席玙的睫毛垂搭着, 平白无故多了一点稚气。   苏冶心里慢慢想着, 席玙现在其实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还年轻着呢。   他伸出手, 指腹碰到席玙的发梢,绕了一圈,轻轻缠在自己的指尖。   黑发从指尖落开后,苏冶又忍不住用指腹轻按了下席玙的脸。   是温暖的,有形的。   不是虚影,也不是幻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躺在他的身边,   这个发现让苏冶有些恍惚。   自从回国以后,他似乎经常陷入这种分不清自己在何处的恍惚感,而且大抵都与席玙有关。   苏冶在国外生活的那五年很少这样,虽然过着过于安静的生活,时不时感觉自己游走在边缘,但不会经常被这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影的感觉所纠缠。   可能是因为那五年的生活太过一成不变的原因。   苏冶感受着指尖发丝的触感,忽然又裹着被子悄悄让自己往上挪了挪。   席玙的一张脸在苏冶的视线里变成稍微带点俯视角度的模样,挡在垂落额发后的眉眼显得相当好看,而且乍一眼看起来似乎又年轻了不少   像十八岁时刚和苏冶相遇的模样。   羽绒被的声响窸窸窣窣,苏冶终于调整好位置后,轻轻伸出双臂,抱住席玙,下巴抵在席玙的头顶。   席玙的发质不算细软,但仍旧让苏冶感觉很舒服。   苏冶高兴了起来,柔潋双眼微弯,像抱着抱枕一样抱着席玙,脸颊蹭了蹭席玙的头发,无声地悄悄笑着。   “抱小朋友呢?”   苏冶浑身正洋溢着无形小花时,忽然听见被自己轻轻拥住的席玙闭着眼出声。   声音很冷静,不像他一样,满脑子迷迷糊糊要睡不醒。   苏冶下意识呆了一下,“你醒了?”   席玙睁开眼。   “你翻身的时候我就醒了。”   搭在苏冶腰上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很自然地缩近原本松散的距离,将侧躺在枕头高处的苏冶一把拖回了被子里。   苏冶柔软的睡衣一下子被卷到了小腹上面,露出一截腰,裹在舒适顺滑的羽绒被里。   席玙伸手捏了一下。   苏冶立刻反射性在被窝里蜷成一团,伸手将睡衣拽了下去,小声叫道:“别掐,痒。”   席玙笑了一下,缩回手揽住苏冶的肩。   苏冶又开始试图往上拱,席玙任由他裹着被子动来动去,最后在苏冶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停下来后,懒洋洋地将头埋在苏冶的颈窝里。   席玙的鼻尖贴着苏冶的锁骨,“早安,水水。”   苏冶在被子里找到席玙的手,握在手里很开心地捏了捏。   套房外,沈萌打着哈欠提着准备好的轻食沙拉,刚想敲门,忽然又想起苏岚的嘱托,改为按了下门铃。   按下等了大约半分钟左右,沈萌掏出备用房卡。   “呃...小萌啊?”   还没刷开门,另一边也走过来一个男人,提着一提咖啡,看着沈萌的眼神有些尴尬。   沈萌有点没明白,但还是打了个招呼,“杨哥早啊。”   小杨对着沈萌困惑的眼神,很尬地回了句“你也早。”   他心里忍不住抱怨着酒店居然出这种差错,一边心里默默给自己捏了把汗。   倒不是席玙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知道苏冶也在里面。   也不是因为从席袅那里听说了一点苏冶和席玙的关系,而是因为——   不久之前,在手术室外,苏冶神情平静地问有关漂亮幼崽的事情的模样还在小杨的脑海里晃啊晃。   那时的苏冶,褪去了温和的扑克脸,让小杨非常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位温柔美人的“细雪”名号是怎么来的。   苏老师盯着人等待着一个答案的时候,那是真沁人啊,冰冷沁人。   如果可以,小杨其实是很想避开苏冶绕着走的。   两个人的故事,他这个无名小将负责在幕后撒花就可以了!   小杨内心泪流满面。   “杨哥?咱们...要不先进去?下着雪呢,挺冷的,”沈萌欲言又止地叫了一声看起来神游天外的小杨。   小杨回神,赶紧答应,“哎好。”   沈萌又按了下门铃,给苏冶发了个消息,才和小杨一起进去。   套房客厅很安静,沈萌猜测席玙可能还在房间里洗漱,自家苏冶哥...可能是还没起。   只不过沈萌一转眼,看见小杨眼珠子疯狂乱转。   “杨哥?你怎么了?”   小杨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无端联想,“没事,我眼睛干,活动活动。”   “......”沈萌有点无语。   小杨站在客厅里,开始挪动脚步,一边放大声音,“哥,早餐送上来了!”活像街边那种吆喝的小贩。   沈萌正想往客房那边走,冷不丁给小杨吓愣了一下,“.....杨哥你怎么了?怎么叫这么大声?”   小杨又赶紧摇头微笑,“没事没事。”   沈萌没再耽搁,直接轻轻敲了下客房的门,叫了一声,“苏冶哥?起来了吗?”   她稍微等了一会儿,听到一阵急促又有点忙乱的脚步声。   苏冶裹着自己的绒外套,从席玙那边房间的连通露台偷偷溜回来,站在房门前理了下头发后才打开门。   “起来啦。”   沈萌只感觉一阵微凉的冷风铺面吹在自己的脸上,吹得她一激灵。   “哥,你怎么...你是住的这间房吗?”   苏冶听着沈萌狐疑的声音,手指攥着自己的袖口,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呀,怎么了?”   沈萌脸上的狐疑逐渐转变成欲言又止。   “真的吗哥,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苏冶歪了歪头,长发垂落,“我骗你干什么呀?”   沈萌伸出一只手,指向苏冶。   苏冶低头,看见自己披着的绒外套上还沾着一点化了一半的雪花。   他面不改色地拂去,“醒了之后在阳台看了会儿雪,小萌看到了吗?”   沈萌仍旧指着苏冶,整个人语气木木的,“看到了。”   苏冶弯着眼睛,“是吧,今早的雪下的挺大的,好意外啊。”   沈萌跟着点头,语气更木了,“是啊,真的好意外啊。”   苏冶开始发觉出一点不对。   他越过沈萌的肩膀,看见小杨本本分分站在客厅,眼神不住地往他这里偷瞄。   身后传来一点声响。   苏冶回头。   本应该留在主卧的席玙不知道为什么正站在他的床边,弯腰从他的行李箱里拿出一本书,随意翻了一下。   “苏老师还带了书来啊。”   席玙的语气随意,像是普普通通的闲聊。   苏冶扭头,对上沈萌木然的眼神。   “小萌,你稍等一下哦。”   苏冶拉上房门,站了三秒钟,抿着唇转身。   “席玙——”   席玙翻开了苏冶带过来的那本书,刚好翻到苏冶夹着书签的一页,看着内页上苏冶用浅灰色荧光笔标注出来的一段。   席玙挑了下眉,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总有一些体验和执迷是人所无法忍受的。对此直言不讳才能得到救赎。]*   席玙的声音很好听,一字一句,抑扬顿挫,但句尾带了点调侃似的尾音。   苏冶的耳朵尖红了起来,快步走过来,伸手就要从席玙手里拿回自己偷偷带的那本书。   席玙立刻合上书高高举起,利用比苏冶高了一点点的身高优势,让苏冶扑了个空。   他一把揽住准备踩到床上去够的苏冶,声音里带着张扬的笑意。   “苏老师从这本书里学到了什么,还特意做了标注。”   苏冶十分罕见地第一次生出点咬牙切齿的情绪,漂亮的脸涨得微红,忍不住伸手拍了下席玙。   “学到席玙是个幼稚鬼。”   苏冶现在这个样子太难得了。   是席玙从前反反复复挑拨苏冶,都没能成功看到过的模样。   五年前的席玙一直以为自己是觉得苏冶的扑克脸太重,所以总想惹苏冶生气,想看看苏冶卸掉温柔笑容后张牙舞爪的样子是什么样。   后来他慢慢感觉出来了。   他不是想看苏冶生气的模样,是想看苏冶恼羞成怒的模样。   而且最好是因为他的缘故。   席玙那双桃花眼很愉悦地眯了起来,看着苏冶浅亚麻色的长发随着动作飘晃。   苏冶抿着唇不肯再吭声,伸着手几次都没有够到,想踩上床又被席玙扣住了腰,羞与怒纠缠在一起,站在席玙怀里微微喘着气。   席玙估摸着不能再逗了,把书递给苏冶,“水水,不生气啊。”   苏冶抬眼瞪了他一眼,伸手夺过,好生放在自己床头柜上.   末了又觉得不够保险,重新拿起塞到松软的枕头底下。   席玙在一旁看着苏冶忙来忙去,等苏冶停下来后,伸手拿过发圈。   “水水来,我帮你绑头发。”   苏冶平常那些温和又迷糊的模样全都不见了,像一只竖起刺的刺猬,瞥了席玙一眼,伸手去拿席玙手里的发圈。   “我自己绑。”   席玙笑了一下,坐在床边,趁苏冶不注意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苏冶正低着头反手捋头发,身体一歪,直接坐进了席玙的怀里。   席玙带着声音的笑在苏冶耳边响起。   “别这样嘛,哥哥。”   苏冶想怼一下席玙,胳膊肘真挨着席玙身侧时又心软,最后变成闹着玩似的轻飘飘贴了席玙一下。   席玙伸手拿过苏冶咬在牙尖的发圈,颀长五指撑开,另一只手握住苏冶的长发,熟练又轻柔地拢好。   墙边立着一面穿衣镜,苏冶无意间瞥到自己整个人坐在席玙怀里的模样。   席玙的表情很认真,完全没有了刚才逗弄他时那种恶作剧式的笑意,他仔仔细细地把苏冶的头发绑好,还伸手试了下松紧。   苏冶看得发愣,直到自己肩膀一重。   苏冶回过神来,席玙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视线所在,此刻正在镜子里紧盯着发愣的他,深邃的桃花眼里又浮出一点笑意,直白又饱含侵略性。   席玙圈紧苏冶。   苏冶听见席玙的声音微微压低,在他近处耳语。   “看我过来这么紧张干什么,水水这么讨厌和我呆在一块儿吗?”   苏冶反驳似地挣扎了一下,明明只有两个人在,嗓音却心虚般地放轻。   “...他们会多想的。”   “噢。”席玙漫应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苏冶心里松了口气。   耳边再度传来声音。   “他们多想是他们的事,你为什么要紧张。”   圈住苏冶的手臂又紧了些。   “我们昨晚又没做什么。”   苏冶哑口无言。   他们昨晚确实没做什么,安静地拥抱了很久之后,苏冶也忘记了怎么回事,回过神后已经被席玙揽着躺在温暖的床上。   席玙的动作相当熟练,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久别重逢的距离感。   苏冶胡思乱想之时,席玙又凑了过来,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念出刚才那段苏冶偷偷标注的内容。   “总有一些体验和执迷是人所无法忍受的。”   苏冶插不上嘴,只能安静听着,心里忽然很气恼席玙的记忆力。   “对此直言不讳才能得到救赎。”   席玙说话的时候,苏冶总有种自己的耳垂被什么拂过一般的错觉。   让苏冶气恼不已的人双唇一张一合。   “共勉,苏老师。”   ...   客厅里的气氛很沉重。   沈萌原本和小杨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是那位席玙的经纪人,能有来往是件多么光荣的事。   但现在沈萌的心情很混乱。   一边想着“难道我以前磕的CP是真的?”一边又有种舍不得自家大白菜的感觉。   当然,她对席老师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有点...淡淡的怅然。   小杨坐在沈萌对面,距离拉得不远不近,看着沈萌抱着双臂不出声的模样,心里直埋怨席玙。   一晚上还不够吗,怎么到了早上还到处乱转悠!   没看见人家小助理都不高兴了吗!   小杨试探着把自己的热咖啡往沈萌那里推了推,立刻收获沈萌一个饱含距离感的眼神。   小杨老老实实并腿坐了回去,比酒店大堂经理看起来还要恭敬。   做人真难。   轻微的一声合页转动声。   客房门终于打开,面对面对峙着什么似的小杨和沈萌立刻不约而同地脑袋转了过来。   先走出的是苏冶,穿着件宽领厚毛衣,灯芯绒的长裤,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灰色发圈好好束着,看起来舒适又利落。   沈萌眼神像X光一样。   脖颈正常。   走姿正常。   一切OK,她放下心来。   后走出的是席玙,今天穿搭意外地很随性,黑色尖领衬衫外套着一件针织衫,闲散又恣意。   小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身穿搭和席玙平时私服的风格不太相近,硬要说的话,除却颜色有些冷淡外,整体更像是苏冶的风格。   不过穿在席玙身上,硬生生凸出了点目中无人的味道。   “谈了几千万的生意?”   席玙瞥见小杨和沈萌正襟危坐,一个赛一个地板着脸,随口漫声了一句。   苏冶听见了,反手背在身后,偷偷推了下站在身后的席玙。   席玙捏了捏他的手,笑了笑。   小杨显然已经是习惯自家哥这种像调侃又像挖苦的语气,看见他们两个后立刻让开,“两位哥...呃不是,老师,快吃早饭吧。”   沈萌气鼓鼓地,没吭声。   吃完早饭到楼下,季茹看见他们两人后打了声招呼,“下来了?今天开机,千万别打瞌睡啊。”   苏冶含笑,“不会的。”   季茹抱歉地眨眨眼,“不好意思啊小冶,我们也没想到套房突然出问题。和小玙将就一晚没出什么乱子吧?”   苏冶含着的笑散掉一点,眼神在外人看来极其自然地动了一下,“没有,席玙他挺好的。”   “那就好。”季茹点点头,“正好来开个小短会。”   会议内容主要还是宣发方面的事,本来和演员倒没有太大关系,不过因为季茹很在乎主创们的合作,连带着苏冶和席玙也一起参加。   “今天到点准时开机,原定是一周后官宣。不过之前放了小苏试镜的片段后舆论不错,我建议提到最近几天也行。”宋编推了推眼镜。   季茹“嗯”了一声,“星立那边不搞小动作了,这些倒都还好,掐个合适的点做好引流就行。”   李副导开口,“我也赞成宋编,昨天小席不是发了和小苏互动的微博吗,一直挂在热门第一,趁着这股热度宣发是不错。”   苏冶想到那句“晚安”,在一片议论声中,无人察觉之下,心跳快了半拍。   但脸上仍旧是认真聆听着的表情。   “还是按原计划来吧。”席玙忽然出声。   季茹点头,“小玙是什么看法?”   席玙就坐在苏冶旁边,苏冶悄悄瞥了他一眼。   “宣发提前的话,又要联系合作方们提前配合,也是件麻烦事。”   季茹深有同感,“这个确实是。”   “而且。”   原本看着季茹说话的席玙忽然眼神一挪,立刻对上了苏冶来不及转开的视线。   “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那条微博发出来是只为了营业,为了给官宣预热。”   苏冶感觉自己的脸侧开始悄悄发热。   季茹不是很意外,席玙这个发言就很席玙,完全是他这个随性性格说得出的话。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调侃一句,“不想别人误会是捆绑合作关系...小玙你是真的很看重咱们小冶啊。”   席玙点头,理所当然应答,“对啊。”   苏冶胳膊肘抵着桌面,手腕交叠抵着下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但心跳的声音是盖不掉的,在鼓膜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苏冶睫毛颤了颤,交叠在桌子底下的双腿松开,悄悄往旁边挪,膝盖轻轻蹭了蹭席玙的腿,像一种下意识的亲昵行为。   席玙无声笑了一下,瞥了眼表面不动声色的苏冶。   苏冶就像他自己总爱发的那个小猫的表情包,若无其事地摇晃着尾巴,走到人身边蹭了蹭,再若无其事地走回去,姿态从容地蹲坐在原地。   很可爱,和恼怒时的样子不分仲伯。   会议在几方的讨论下得出最终方案,仍旧按原来的计划宣发。   倒也不全因为席玙的话,提前宣发要调整的因素确实也不少,为稳妥起见,还是原计划进行。   季茹剧组的开机仪式比较低调,媒体只请了几家大众纸媒,在横店内进行了一系列流程,轮流上香。   苏冶上完香,席玙低声问,“苏老师有许愿吗?”   苏冶更低声,“许愿让幼稚鬼能变得成熟点。”   席玙轻笑了一声。   开机仪式,排好档期的演员们都进了组,苏冶以外看到一张熟面孔。   “苏老师!”   娃娃脸安乐裹着一件军大衣,举着瓶水冲了过来。   苏冶很惊讶,之前在宋承芷的试镜会上见过一面,本以为安乐无缘季茹剧组,没想到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安乐主动解释道:“我没面上宋承芷,不过后来季导工作室的人联络说有个角色觉得很适合我,问我要不要试试,我就来了,真的太幸运了!”   苏冶笑着点头,“那太好了,是什么角色啊。”   安乐比了个敬礼的姿势,“六皇子宋鸣,是宋承芷的超级大粉丝,季导肯定是看出了我有完美演绎苏老师粉头的潜力!”   苏冶被安乐逗笑一声。   其实他对安乐的印象不算特别深,只是因为试镜的时候一起说过几句话,后来席玙意外出现在二面会场时安乐也蹦得很高,所以他把安乐记得很清楚。   或许是安乐的乐天性格感染了苏冶,苏冶心里也替他开心,   “加油,你一定没问题的。”   安乐兴奋地点点头,被场务领着去做造型了。   “苏老师能不能给我也加个油?”   身后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   苏冶回头,看见席玙望了眼安乐远去的背影,垂眸看着自己。   “新演员啊...你们很熟吗?”   苏冶诚实地摇头,“不是很熟,试镜会见过一面。”   “哦。”席玙应了一声,无意识撇了下嘴。   苏冶无声看了席玙半天,忽然伸手拉了拉席玙的外套。   正在发散着思绪的席玙回神,“嗯?”   苏冶招招手,席玙微微低下头,耳朵凑近苏冶嘴旁。   “席老师,我只熟悉你。”   苏冶轻声细语着,老师二字让席玙耳朵有些发麻。   席玙侧脸。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只靠着角度的遮掩,亲吻了一下苏冶的耳垂。   苏冶卡住了,眨了眨眼,一只手挡在唇边,有些茫然。   “我很开心,谢谢水水。”   席玙垂眼,露出一个笑。   造型师没等多久,就等来了面色有点微红的苏冶。   她吃了一惊,“苏老师被风吹着了?要注意保暖啊!”   苏冶摇摇头,在座位上坐下。   席玙在旁边跟着坐下,造型师多问了句,“是今天造型老师太忙吗,席老师在这里排的话稍等一小会儿哦。”   席玙翘着腿,“没事,先做苏老师的。”   苏冶没去看席玙,闷着声点了点头。   造型师姐姐仍旧很健谈,怕苏冶无聊,边上妆边闲聊着。   聊到一半,造型师姐姐想起昨天的话题,忽然叹了口气。   苏冶正听得十分有趣,闻声问了句,“怎么了?”   造型师姐姐又“唉”了一声。   “昨天不是聊到我当时没过星立实习的伤心事,后来回家和当时的好朋友吐槽了一下,然后听到一些传闻,把我气死了。”   苏冶很温和地顺着她的话继续,“什么传闻?”   造型师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提起这个,拿东西的动作都暴躁了不少。   “我现在才知道,那时候我实习考核已经通过了,结果不知道是惹着什么人了,硬生生把我从备选名单给划掉,重新换了个人上去。”   她很气愤,“我朋友正好是相关业内人士,听完之后留了个心眼去查了我背调,查出当年是有人散布谣言,说我在星立出了重大错漏才被撤,其他组就没人敢要我。”   苏冶听得微怔。   旁边席玙无声观察着造型师的表情。   造型师是真的很生气,提起失业的那段经历眼圈还有点发红。   “好几年啊,整整好几年,我什么工作都接不到,有阵子连饭都吃不着,现在才知道是被星立里的人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哪方面的熟悉啊?[奸笑]   -   *标注引用自:E.M.齐奥朗   -   爱你们! 第074章 剖心   在造型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 苏冶和席玙大致明白了她当年经历过的事情。   好不容易挤进星立的实习生,却在最后一关被刷下正式名额,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难受。多年之后还得知当年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疑似成为了黑幕牺牲品, 而且还为此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头。   失业是个听起来轻飘飘,但细想一下就非常难捱的事情。   “我那段时间刚毕业,和家里关系也不太好,存款一点一点花光,好长一段时间吃泡面都得掰着手指来...”   造型师情绪有些上头,但两人没有打断她,只是继续安静听着。   “这些就算了,最难受的是那几年眼睁睁看着同圈子的朋友们专业水平一步一步提高, 事业越做越好,出入各种各样的大剧组,给很多以前连合照都蹭不上的明星做造型...”   她吸了下鼻子,“明明我的技术也不低,但只能一个人缩在出租房里刷那些朋友圈,刷完了还要想办法出去找兼职。”   造型师姐姐虽然开朗嘴甜,但触及这些过去的伤心事,说到一半还是忍不住抹了下眼睛。   “本来我已经认命了,也许就是我运气不够好, 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可以不用那么纠结过去了,结果...结果现在突然跟我说,其实这些压根不是我的问题, 是有人故意的, 这叫我怎么接受...我的青春就不是青春了吗?”   苏冶的发型做好后, 造型师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情绪有点没收住。   “哎...算啦,不好意思啊苏老师席老师,你们就当听个八卦吧,说到底也是过去的事了。”   说完这句,造型师没有等到两个人的回答,不由得疑惑地抬头一看。   坐在旁边靠椅里的席玙没有说话,上半身前倾,手肘抵着膝盖,视线紧紧落在苏冶面前的镜子上。   造型师的目光追过去,然后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她说话的时候也算是一心二用,一边留神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回忆着过去,因此没有过多注意到苏冶的神情。   现在她才忽然发现,自从她刚才开始说起那些往事,坐在身前的苏冶忽然就没了声。   苏冶微垂着头,搁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指尖泛白,手背浮起细长指骨。   造型师的那些话在他心里不断盘旋着,听到她提及那些过去的难过之处,苏冶内心泛起许多说不清楚的情绪,就像完整共情了她当时的困处与心境。   造型师动作忍不住放轻,小声叫了一句,“苏老师?是不是空调开的太低了,我去调一下。”   苏冶猛然回神,抬头就撞上了镜中的席玙。   然后他因为席玙的眼神而怔忡一瞬。   苏冶很清楚刚才自己有些失态了,好在造型师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借着空调这个借口离开,给苏冶留下一个得以喘息的空间。   看到席玙望向自己的眼神,苏冶下意识以为以席玙的性格,他的眼神大概会是有点生气,又有些探究。   再加上席玙细心的本质,或许还会带着一些心疼与复杂之情。   但现在映在镜中,落在苏冶眼里的席玙的眼神却完全不是这样。   那是一种非常非常难过的眼神。   席玙看起来甚至比苏冶本人还要难过,双眉因为流露出的情绪而微拧起来,好看的桃花眼纠葛着复杂情绪,眼尾似乎已经沾上了一些猩红,就这样一直看着苏冶不放。   他的身体前倾着,仿佛想透过什么无形的东西靠近苏冶,好好看清楚苏冶的脸。   苏冶怔忡的瞬间,心里有些糊涂,不知道席玙为什么会露出这么难过的眼神。   这让苏冶也很难过。   造型师说的那些往事很微妙地和他自身的经历重合了起来,但苏冶情绪失态的一瞬,不只是因为联想到了自己,更是因为感同身受到了那种意难平的感觉。   深夜看着曾经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了更高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停留在原地。   苏冶很能明白她的感受。   只是与造型师不同的一点是,他在做出某些决定时就已经预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就像一个导向未知的抉择游戏,苏冶提早就已经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发展路线。   所以对苏冶来说,这些结果不会让他过于难受,不如说这正是苏冶所期望的。   他离开Oril,本来就是为了不拖垮队友们的发展。   如果席玙他们没能飞向更高的地方,那对苏冶来说才是真正让人喘不过气的报应。   可是席玙为什么会露出这么难过的眼神呢。   短短一瞬间不足以想清楚,但却足够唤醒苏冶内心深处对席玙的情感。   他不想看到那个恣意张扬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像半夜暴雨,走失在街上的一只孤零零又无家可归的小狗。   苏冶伸手够到席玙的指尖,握住,轻轻揉了揉,“席玙?怎么了?”   席玙眼神动了动,从望向镜中转为望向面前的苏冶本人,但仍旧没出声,只是嘴巴稍微动弹了一下。   苏冶不确定席玙是没有出声,还是出声了但他没有听到。   他靠近了一些,仍旧握着席玙的手,“嗯?”   手掌忽然一片暖融融,是席玙反过来握住了苏冶的手,五指扣在苏冶的手腕上,苏冶敏锐地察觉到席玙的手在微微发抖。   苏冶慢慢有些手足无措,又很难受,一颗心像被攥了起来,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席玙。   还没有想出一个合适又妥当的方案,苏冶的身体已经先理智一步,抱住席玙。   造型师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挑起了一些让人不是那么愉快的往事,她也懊悔着不该在苏冶面前说起这些,早就借着空调的借口躲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苏冶和席玙两人。   苏冶一下又一下,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轻轻拍着席玙的后背。   他轻言细语,“怎么了,和我说说吧,我就在这里,我听着呢。”   这句似乎起了反效果,苏冶明显感觉到席玙的情绪又低了一截,那只手把苏冶的手腕捏得腕骨微痛,苏冶眉尾的红痣轻轻纠了起来。   “你该有多难受......”   半晌,苏冶听见席玙很低的一声,压抑克制在嗓子中,句尾发颤。   苏冶轻拍着席玙后背的手不自觉顿住。   席玙很少会这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话。   席玙天生就是随性的,恣意的,是最耀眼的天之骄子,他不需要掩盖自己任何的情绪,总会有无数的人为他找出合适的理由。   可他现在却不自觉压抑着,压住几乎要冲破内心的难过与后悔,害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苏冶,让苏冶再次落进那些无止境的深渊。   席玙感觉自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每字每句吐出来时,都会带起微颤振鸣。   苏冶也会这样吗,他犯哮喘的时候,也会是这种感觉吗。   不,应该比这还要痛苦的多。   “我不难受。”   贴着席玙后背的手又轻轻拍了起来。   苏冶拥抱住席玙,脸贴在席玙的肩膀上,寻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额头轻轻蹭了蹭席玙的脸侧。   “席玙,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   苏冶安静说着,说到很多,如数家珍地回忆着席玙的拿下金乐奖的颁奖典礼,江从风第一次出任导师的选秀节目,安思嘉第一次主持的综艺盛典。   “我一直在看着你们呢。”   苏冶又想起很多,网上对他不怀好意的揣测,对他无故退团一事的谩骂,呼吁他向其他队友道歉的言论。   他的声音放轻一瞬,生出许多歉意,但语气却很缓慢坚定,重复着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我知道我退团的事情辜负了许多人的期待,尤其是你们三个。”   “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一时半刻都没有忘记过。”   苏冶拍着席玙后背的手不知不觉变成环抱着席玙的姿势,脸依然贴着席玙,蹭到席玙耳骨上的那两枚素圈。   黑金素圈闪着一点光芒,苏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下,又用脸颊贴了下冰凉金属。   “我真的一点都不难受,看到你获奖的时候,我超级开心。”   苏冶努力回忆着那时候的细节。   “我那时候还做了很多菜呢,不过没有吃完,蔬菜不能过夜的只能扔掉,是不是很浪费。”   “还吃了小蛋糕,是吗?”席玙出声。   “...嗯,你怎么知道。”苏冶有些惊讶,“是岚姐告诉你的吗?”   “嗯。”席玙声音发闷,“速冻的蛋糕不好吃,樱桃都蔫了。”   席玙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正在生闷气的小孩,苏冶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在超市随便拿的,一整个蛋糕的话一个人吃不完。”   席玙捏着苏冶的手松了一下,五指穿插进苏冶指缝,学着苏冶的力度轻柔相扣。   “下次我们一起吃。”   “好。”苏冶弯着眼睛答应。   “听到造型老师那些话,你一点都不难过吗?”席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苏冶想了一下,下巴抵着席玙的肩膀点了点。   “有点难过,她那几年过得太难了。”   席玙叹了口气。   他想问的是苏冶自己有没有难过。   “难道你那几年就过得不难吗?”   席玙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到刚才还温柔安静的苏冶忽然局促起来,像做了什么错事,靠在席玙肩上的头微动,一点发丝扫过席玙的鼻尖。   席玙很耐心地等着苏冶开口。   苏冶恋恋不舍似地又抵着席玙的肩膀靠了会儿,慢慢坐起,脸上被捂得微红,双眼眼神有点躲闪。   “我——对不起。”   席玙没想到苏冶张口第一句居然是道歉。   苏冶微抿着唇,头垂得很低,声音极小。   “我退团的时候,星立给了我一笔退团合约金。”   席玙点头,“嗯,我知道。”   苏冶还在犹豫着措辞,听见席玙这么说,整个人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下。   “你...你知道?”   席玙面不改色地把锅推给不知道在哪儿的江从风,“我听江从风说的。”   苏冶脸上流露出一种困惑的情绪,眉头微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像是接受了席玙的这个解释,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事。   席玙听见苏冶小声自言自语一句,“对了...我忘了...你应该是听说过这件事的。”   席玙微微挑眉,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什么,“嗯,给了你一笔合约金,然后呢?”   苏冶回过神来,掩饰愧疚似地把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   “嗯...所以就是,我经济没有特别吃紧,其实不至于到造型老师那种吃不起饭的程度。”   席玙点头。   通过这两天所得知的星立的奇怪动向,席玙已经基本确定星立在忌惮苏冶。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在忌惮着什么,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席玙看不出现在的苏冶对星立能有什么威胁。   就连苏冶本人也不知道星立为什么一直针对他。   但应该不只是当年那个退团合约的问题,席玙隐约感觉那个退团合约只是个间接导火索罢了。   在刚才听见造型师说起的往事后,席玙更加确信了这种感觉。   无他,造型师当年实习黑幕的事,单独听起来可能感觉不出什么,只是让人忍不住唏嘘这些黑幕害人不浅。   但最有可能导致造型师被辞退的原因竟然和苏冶沾上了一点边,这事看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星立是个大公司,不能说完全没有黑幕,但绝对不至于表面上毫无理由地给一个实习生下绊子,而且事后还在业界放谣言,让那位造型师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再涉足相关行业。   已经无限接近于行业封杀的程度了。   除非那位造型师真的得罪了什么人,而且还结下了不小的梁子,不然星立完全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一个这么大的公司,不会对一个区区实习生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况且席玙是清楚季茹的,季茹虽然惜才,但更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果那位造型确实有问题,季茹绝无可能招她进自己的工作室。   这么想来,席玙只能想到唯一一种可能性。   这位造型师也许无意间知道了些什么星立高层不希望她知道的事。   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与苏冶有关。   现在唯一让席玙摸不到头脑的是,他实在想不出苏冶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星立怕成这样,甚至不惜把还算得上是大势的舒灵推出来,做些小丑跳梁的举动,只为了打压苏冶。   不只是打压,看样子是想让苏冶糊死,再无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机会。   席玙短短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注意力回到面前愧疚不安的苏冶身上。   星立给的退团合约金。   按Oril当时的热度,整个团的商业价值,苏冶个人的咖位,如果苏冶是被劝退的,一般来说退团金的数字会在七位数以上。   苏冶这个不安的样子,再加上之前在娃综遇见江从风时江从风说过的话,这笔合约金应该确实比较充裕——   “星立给的不算少...给了我二百多万。”   苏冶真的很不安,双手缩了回来,很乖巧老实地交叠搁在膝头,但手指却因为紧张和羞愧而不断轻抓着手指下的面料,把面料捏的有点跑了型。   说出这句话,苏冶心里的惭愧几乎要溢出来,无地自容地坐在席玙对面,头埋得很低很低,不敢去看席玙的眼睛。   席玙的犬齿在听见苏冶的那句话时,反射似地狠狠咬了下舌尖。   铁锈味逐渐漫了出来。   席玙开口,嗓音发飘,“...二百万?”   苏冶脸涨得通红,垂着头不敢说话,十指纠在了一起,闻言轻轻点头。   苏冶知道,就算他在心里给自己拟定的出发点再怎么高尚,再怎么为他人着想,他拿了星立的钱退团是不可辨驳的事实。   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认为他是贪图那笔钱而退团也没有什么不对。   看事情的立场和角度不同,所得到的结果也不同,这是苏冶很清楚的一个道理。   他不会去纠正他人的想法,因为他自己内心深处也始终为这件事感到难以遏制的羞愧。   而其他人,看待这件事的态度可能和江从风差不多。   失望又不解。   席玙或许也——   苏冶安静地坐着,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像等待审判一般等待着席玙开口出声。   席玙沉默了很久   苏冶胡乱猜测着,也许席玙在尽力消化着这个真相。   席玙确实在消化着这件事。   自从苏冶回来后,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陷入到这种情绪极度混乱的状态了。   席玙仿佛能听见自己狂躁的心跳声,血管里汩汩而过的血流声,像一场混乱交响乐,折磨着他的神经。   但比这些杂碎声音更清晰的是苏冶的呼吸声。   那么轻,像吹起细雪的冷风。   雪轻飘飘飞起来了,但飞得不高,打着旋落了回来。   席玙想象着那种微凉沁人的温度,尽力克制着自己。   “二百万...只给了你二百万?”   苏冶张了张嘴,抬起头来,脸上茫然又惊愕,眼神很小心局促,似乎没想到席玙会这么说。   二百万,对于当时被称为top级神团的Oril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小到他们当时接一个代言,分到他们头上的都比这个数字多。   他们团内任何一个人给星立带来的商业价值,都能够轻而易举远远超过这个可笑的数字。   席玙的手攥成拳,指尖狠命戳着自己的掌心,刺痛不已。   二百万,不是很多,轻易就打发了苏冶,还买到了苏冶货真价实的愧疚,让他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在昔日队友面前直不起头,就这么度过了整整五年。   星立真的很会做买卖。   席玙觉得自己整个人像坠进了暴怒的陷阱,只能靠看着苏冶,一点一点抚平自己的神经。   他忽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告诉苏冶二百万其实真的不是很多,等于让苏冶在五年后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年的心理负担其实什么都不是,可笑的要命。   那不就变成和那位造型师一样令人难受的状态了吗。   但席玙又不想让苏冶一直被蒙在鼓里。   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对他?   “水水...”席玙听见自己艰难开口,“二百万,其实很少很少。”   苏冶似乎愣住了,坐在对面,双唇微张,却没有出声。   片刻,席玙瞥见苏冶抬手,随后是重重的“啪”一声。   他心里一紧,立刻抬眼,但苏冶只是一只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头疼似地按着。   苏冶的手遮住了双眼,过了一会儿,席玙才看见那双眼睛连着眉尾痣一起露了出来。   苏冶的双眉微蹙着,又变成了他惯常的有些为难的样子,但又有点不同。   那双柔潋的眼睛微弯,呈现出一种似哭似笑的弧度。   苏冶出声,像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是吗...唉,那我...那我也太笨了...”   席玙胸腔里漫上细细碎碎的疼痛感。   他有些慌乱地抓住苏冶的手,但苏冶似乎只是恍惚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露出无奈一笑。   “算啦,总比一分都没拿到要好。”   席玙觉得自己受不住了。   他觉得他宁可苏冶知道后崩溃一场,甚至痛哭一场,都比现在这样能让席玙来的好受一些。   两个人才分开没多久,又无限近地拥抱在一起。   席玙贴着苏冶的耳朵,“你怎么不生气呢,怎么不哭呢...”   苏冶小声“嗳”了一下,又开了句玩笑,“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席玙笑出不来,只是又把苏冶抱紧了一些。   这句俗语从苏冶嘴里说出来很奇怪,因为苏冶本身看起来像是一种十分易碎的冰晶,美丽,却也极容易消融。   可看起来这么脆弱的人,却扛住了其他人都不一定能扛住的事,连眼泪都不见得掉一滴。   席玙忽然一下子领会到了苏岚为什么会用“勇敢”这个词来形容苏冶。   苏岚那天闲聊的时候,还跟席玙说过一件小事。   她说,苏冶小时候非常爱哭,一周里有三四天眼睛都肿着,楼下的阿婆看到了总要给他塞两块糖。   但后来,苏岚也记不太清什么时候了,大概是还在读小学的苏冶被她接走后,她再也没看见苏冶哭过。   除了离开南市那天,因为窒息感而泪流满面。   席玙觉得自己其实完全不如苏冶,“...你这样显得我好幼稚。”   苏冶嗓子眼里传出一声没憋住的哼笑,“你本来就幼稚。”   “嗯,对。”席玙很利落地答应下来。   “其实我小时候很爱哭的。”   苏冶忽然冷不丁提起一句,十分巧合地和席玙心中所想重叠在了一起。   “我妈和我小姨经常说,感觉我小时候是个哭包,一挤一堆水,止都止不住。”   席玙很仔细地听着,同时想象着小时候的苏冶哭起来的样子。   他有点不甘心,为自己没能参与过苏冶的童年时代。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和小小的苏冶见一面,买很多糖给他,带他去看日出日落,一起去听音乐会,指着台上的钢琴告诉苏冶“将来你也会站在这样的舞台上。”   “后来水水成熟起来了,不哭了?”   苏冶轻轻拧了下席玙,“后来我妈觉得一定是我名字没取对,所以才经常哭,就带我去改了个名。”   席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下子来了兴趣,“是吗,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这件事他从来没听苏冶说过。   苏冶短暂地蹙了下眉,像是思考了一下,又显得有点犹豫,最后开口。   开口前,苏冶瞟了席玙一眼,像一种无声的嗔怪。   “治,我以前单字叫治,三点水的治。”   席玙脸上的笑慢慢定住,试探着道:“......不会吧,真的是苏治?”   他以前刚认识苏冶的时候,为了惹苏冶生气,经常故意叫错苏冶的名字。   那个时候席玙总是恶作剧般地叫苏冶“苏治”。   苏冶轻轻点头,“嗯,我妈觉得我名字里水太多了,干脆去掉一点水,改叫苏冶。”   席玙瞬间变得有些心虚。   他以前性格恶劣,故意挑拨苏冶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竟然有这么一段往事。   难怪那时候苏冶第一次听见他故意叫错名字时,流露出过一瞬间的不快。   席玙有些慌张,觉得自己性格确实太欠,终于把功德全部飞没了。   他真该死啊,他死后估计会下地狱吧。   “...你打我吧。”   小孩子为什么爱哭,再加上苏冶脑后的那条疤,席玙不是弱智,多少能猜到苏冶的家庭不太寻常。   “我不打人。”苏冶伸手摸摸席玙,“没事呀,我以前也不姓苏,姓顾。而且除了你以外,其他人也不会这么叫我。”   席玙心里一松,听见苏冶笑眯眯道:“只有你爱干这么幼稚的事。”   席玙心虚认错。   半晌,席玙又开口。   “后脑勺的疤疼吗,当时哭得厉害吗?”   昨天夜里虽然提到过这个,不过后来两个人歪了主题,席玙也看到了苏冶犹豫的神情,便选择暂时不多问。   苏冶伸手摸了下,只摸到做好发型的假发套。   “嗯,很疼,我好像哭了很久。”   席玙没再说话。   但苏冶知道他只是在忍着不问,于是主动开口。   “疤是小时候受的伤,但是具体的我有点想不太起来了。”   苏冶没说谎,他确实想不起太多细节,只剩下一些隐隐约约的印象。   他回忆着,眉头不自觉拧得死紧。   “好像是家里出了事...应该和债务有关,然后来了很多人,再然后——”   苏冶的手被席玙拉住。   席玙一颗心紧着。   “没事,想不起来就算了,不去想那些也没关系。”   苏冶看着席玙,片刻后露出一个笑,摇摇头。   “我答应过会告诉你,也答应过你不会再逃避。”   和席玙重逢到现在,苏冶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毫不躲闪地看着席玙的眼睛。   “我对你,说到做到。”   *   作者有话要说:   阳了的宝贝们,要注意休息,吃药的时候不要混吃,晚上可以泡脚但尽量不要洗澡,高烧不退的话一定要去诊所打一针退烧针,不要硬抗,希望我们都早日恢复。   -   爱你们! 第075章 回忆   “我父亲。”苏冶在说到这个称谓时, 眉头拧了一下,很快松开,“有赌瘾, 到处借了很多钱, 最后又还不上,只能藏着躲着那些借债的人。”   席玙握住苏冶的手,认真听着他的话。   苏冶所说的世界,是席玙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只能靠想象来试图探清的另一个世界。   但想象只是种很稀薄又无可奈何的最终手段,席玙知道虽然现在的苏冶说得轻描淡写,但真实情况只会比这糟糕百倍。   不然苏岚不会一提起苏冶就忍不住带着心疼和愧疚的眼神。   “他...没什么责任心。”苏冶像是想找一个客观一点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只有血缘关系上能称之为“父亲”的人。   “那些催债的找上家门前, 他在家里嬉皮笑脸什么都不说,最后留下我和我妈在家,一个人借着买烟的借口躲出去。”   席玙握着苏冶的手紧了紧。   但很奇怪的是,苏冶却反过来安慰似的捏了捏席玙的手,这让席玙心里更加不好受。   现在的苏冶完全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样,甚至在讲述这些的同时,还在习惯性留神着席玙的情绪。   这点让席玙非常不舒服。   他希望苏冶能够再自我一点,不用那么去在乎身边的人如何,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 该难过的时候也难过。   而不是说到自己的伤心事时,反而还担心着别人听了会不会不好受,温和又大方地照拂着别人。   最需要照拂的应该是苏冶他自己,至少在这种情况下, 席玙希望苏冶的全部情绪能百分之百回归到他自己的身上。   这种时候, 越是善解人意, 反而越是让人难受。   席玙的情绪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激动,但苏冶的手指就是一下又一下轻揉着席玙的指骨,像安慰着小孩子一样。   席玙在感受着苏冶指腹温度的同时,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苏冶面对过去所独有的处理方式。   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努力将自己摆脱出悲情主人公的位置,从而来逃避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   一遇到苏冶的事,席玙就忍不住思考很多。   “我妈如果发现得早,就会想办法在催债的人找上门前带我出去。”   苏冶回顾到这里时,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丁点笑容,像是回忆着什么童年趣事。   “她会带我去远一些的公园,看着我在那里玩,然后给我买一只香芋味的雪糕,等我吃完后再慢慢走路回去。”   “如果是饭点出来的话,她就会带我去吃一碗米粉,加很多的豇豆臊子,等我吃饱后再慢慢吃我剩下的那些。”   席玙跟随着苏冶的声音,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温柔又细心的女人形象。   苏冶的妈妈应该也很漂亮。   也像苏冶一样很坚强。   同时也一定太容易心软。   苏冶眼睫动了下,那点回忆童年趣事般的笑容褪去了。   “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不懂这些,我妈也不会对我说什么,只会笑着问我要不要出去玩。我每次都以为真的是我妈想带我出去走走而已。”   “后来稍微长大一点,撞见过几次那些催债的人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妈那时候或许是带着我出去躲债。”   席玙听得面色很不好看,“那你父亲...”   苏冶扯了下嘴角,“我也不知道他躲在哪儿,他每次都很精明地等到那些催债人走了,再嬉皮笑脸地装没事人一样回来。”   席玙沉默。   苏冶的外祖苏家的经济条件很优渥,苏冶的母亲应该也算是富足人家出身的大小姐,他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女性为什么会跟苏冶父亲这样的男人结婚。   但席玙没有问出口。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卑劣,内心里两股情绪打着架,折磨着他。   他一边厌恶着给苏冶带来这种童年的父亲和家庭,一边又忍不住想,如果苏冶的母亲和父亲没有相遇的话,苏冶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上。   席玙就没有办法遇到苏冶。   这个可能性让席玙难以忍受。   这种情绪让席玙的双肩稍微沉了一下。   “你的伤是被那些催债的人伤的吗?”   苏冶点点头,“嗯,但是具体细节我记不太清了,也不怎么能想得起来。”   苏冶慢慢试图在记忆深处寻找着相关的信息,但最终找到的只是一些破碎的,无法连贯起来的画面。   他只能靠着这些细小的破碎记忆,去拼凑出一个当年的回忆。   “大概是有一天我父亲终于躲不过了,在家里的时候被催债的人上门堵了个正好。”   苏冶在记忆中那些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和家具毁坏的声音里仔细分辨着。   主动性的回忆行为让这些声音变得太过真实,像幻听一样在他耳边不断萦绕。   苏冶的脖颈忍不住动了动,眼睛像是被吵到一样眨了一下。   催债人的谩骂声,男人的狡辩声,女人的惊恐叫声,孩童的哭泣声。   一句男人的谄媚大叫忽然在苏冶的脑海里像情景再现一样响起。   [实在不行你们把这娘们带走吧!不是可以抵人吗,你看这娘们长得还可以,至少能抵一大半吧!]   苏冶的额头渗出冷汗来,苦苦思索着的眼神转变为慌乱,双唇忍不住微微发抖。   席玙立刻敏锐察觉到了苏冶的不对劲,果断坐近揽住苏冶。   “水水,放松,不要再想了。”   苏冶的肩膀也在不由自主发着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场挣脱不开的噩梦之中。   席玙的神经绷紧,一只手已经摸向了电话,准备随时联系小杨叫医护人员。   “水水?”   苏冶恍惚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揽着,揽着自己的人极度紧张,他能从绷紧的手臂上感觉到这个人的情绪。   母亲的叫声不断回响着,紧紧抱着年幼的他,声嘶力竭地冲着一个已经记不清脸的男人大叫。   [顾东舫!你这个败类!]   叫完后,她又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平稳,贴着苏冶的耳朵不断轻声呼唤着。   [没事的,不要害怕。]   [忘了吧,小冶,把这些都忘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苏冶整个人缩成一团,在母亲的怀里不住地发抖。   “苏冶。”   “苏冶,你抬头看,是我。”   药剂冲入鼻腔,顺着呼吸道涌入肺部,让苏冶身体腾起奇异的感觉。   缺氧似的眩晕着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   苏冶很努力地睁眼去看,终于看清了此刻抱着自己的人。   不是记忆中的母亲,而是黑发的俊美青年,双臂修长紧实,牢固又亲密地将苏冶整个人按在怀里。   苏冶慢慢恢复了过来,额侧的冷汗在灯光下泛出细碎锐利的光。   席玙狂跳不止的心总算安稳了些,一只手揽着苏冶,另一只手拿着扣在苏冶脸上的药剂,“水水,你好点了吗?”   席玙后悔到了极点。   苏冶刚才陷入混乱的样子像诅咒一样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着。   如果早知道会引起苏冶这么激烈的反应,他宁可不去过问这些。   “算了,我们不想了,好不好?”席玙手指拨开苏冶脸侧散乱的长发,等待苏冶的呼吸渐渐安稳下来。   苏冶大口大口呼吸着药剂,和混合着药剂的新鲜空气。   席玙自责的脸就在眼前,让苏冶一瞬间挣脱了记忆里狭窄又昏暗的老房子。   他现在早就成人了,已经不再是记忆里那个被母亲紧紧抱着,惊恐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幼童。   苏冶心里涌起强烈的、类似劫后余生一般的感情。   他刚才真的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处在过去,还没有长大,还在那个环境中苦苦挣扎着。   “没事...我没事。”   席玙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确定苏冶的眼神逐渐由混沌转向清明,才微微放松自己的双臂。   苏冶刚才一直在叫着“妈妈”这两个字。   “.....我想起了一点点。”还不等席玙制止,苏冶撑着干涩的嗓子出声,“我父亲...那个男人,想把我妈推出去抵债。”   席玙低声,“水水,别说了。”   “没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苏冶的声音没有停,“那些催债人虽然走着黑路子,但也不敢涉及那些违法的东西,其实压根就没管那个男人说的话,只当成是病急乱投医的疯话。”   席玙吊着的心重重落回去,紧绷着的身体终于稍微放松一些,慢慢吐出一口气。   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就好。   幸好不是。   “后来...”苏冶指甲狠狠抵了下指腹,一阵刺痛。“后来的我实在记不清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场斗殴。”   席玙手掌按在苏冶的后脑勺上,没有动,仿佛这样就能跨越过那些他不知道的时间,替当时小小的苏冶捂着伤。   “我和我妈好像拼命互相护着对方,但当时太混乱,应该还是受了伤。等我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脑袋裹得像个粽子。”   席玙轻声,“那你妈妈...”   苏冶的手在席玙看不见的地方抽搐了一下。   “她也受了伤,赶过来的小姨把她安排进了单人加护病房,休养了很久。”   席玙没再继续问。   苏冶摇了摇头,“我妈没有被欺负,是卷入那场斗殴才受的伤。她伤得不轻,但是没有危及生命。”   席玙轻轻点头,   苏冶呼了口气,“幸好当时我小姨及时赶过来了,不然场面可能更不好收拾。那些人也被警察带走,我当时还在养病,没有关注到后续,但我小姨不是好惹的,那些人应该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就好。”   席玙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营造出一种能让苏冶平静放松下来的氛围。   但他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心里却觉得远远不够。   席玙无声想着,他可能真的像是席袅说的那样,是个恋爱脑。   听见苏冶说那些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应该让所有伤害过苏冶的人,都来亲身体会一下苏冶经历过的所有波折,去亲自试一试苏冶体验过的苦痛和绝望。   席玙没有把这些阴暗的心思说出口。   在苏冶面前,他总想收敛住那些不好的东西,只把那些温暖的、美好的,一点一点分给苏冶。   苏冶已经经历过足够的阴暗了,他理应得到一些更好的东西。   “我没事,不要担心。”   即便席玙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但苏冶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一样,又像最开始那样捏了捏他的手,反过来安抚着席玙。   “回想起来...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如果一直装成没事的话,说不定会造成更大的问题。”苏冶小声道。   “我明白,但我还是不想看着你这么难受。”   席玙一只手还松垮握着吸入式药剂,揽着苏冶低声喃喃。   苏冶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带着吸入剂?”   席玙抵着苏冶的额侧,“怕你忘了带。”   苏冶笑起来,“是岚姐告诉你我有哮喘的吗?”   席玙含糊一声,“嗯。”   “这样啊。”苏冶继续笑着,“你这么熟练,我还以为是见我用过。”   “这种事查一下就知道了。”席玙脸色不变。“而且我看过你的直播,知道你身体有问题。”   “噢...是吗。”苏冶应了一声,尾音微微拉长。“好吧。”   席玙心想,他并没有说谎。   他确实是在娃综上那两段除了岔子的意外直播上才得知苏冶身体有问题。   这个说法没什么错误。   席玙换了个话题,“造型老师当年的事,你怎么想?”   苏冶思考了一下,“你也觉得那件事太奇怪了,是吗?”   席玙点头,“星立几乎很少把这些小动作摆到明面上。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实习生的话,太反常。”   苏冶大致明白席玙的意思,只是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头绪。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席玙,“你还记得林河吗,星立的总监,之前在娃综的收官派对上我遇到他了,他算是半威胁半劝说地暗示我不要在公众面前提到退团合约。”   席玙皱眉,“林河?现在应该已经是星立的高层执行人之一了。”   “对,之前听我小姨说过星立对小怪物们有投资,不过没想到林河会来收官派对。”苏冶很自然的继续道:“我一开始没看到他,你有注意到吗?”   席玙的脑子非常灵活,转得飞快。   “没有啊,我看直播上好像没有他的镜头,是不是节目组砍掉了林河露面的part?”   苏冶无声瞥了席玙一眼。   席玙微拧着眉,很自然地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苏冶眼神转了下,“嗯,那可能是切了镜头吧。”   席玙面不改色地应和了两声。   苏冶没有继续花时间验证自己心里那个埋藏了很久的猜想,而是转移到了正事上。   “但我那个合约,说到底也算给了补偿金,就算爆出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舆论影响,掀不起多大风波的。”   席玙点头,“我也这么想,而且爆出来对星立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公关的手段并不弱。”   讨论陷入了僵局。   苏冶发散的思维想到一种可能性,慢慢开口。   “会不会忌惮我的只是其中的某个高层,而不是星立一整个公司?”   席玙皱眉,“你是说林河?”   苏冶点头,“嗯,和我有直接间接接触过的只有这一个人,刷掉造型老师的看样子也很有可能是他。星立的其他高层我接触的并不多,也没听说哪位和我有什么过节...你怎么了?”   苏冶说到一半,发现席玙微微扬眉看着他。   席玙挑了下眉,“其实苏老师还是很聪明的,不是吗?”   苏冶有些懊恼,“我又不是真的是傻子。”   “我知道。”席玙嘴上很欠,但头又抵了下苏冶的额侧。   苏冶当然聪明,不然也不会在五年前审时度势,为了不拖累其他队友的发展,短时间内就作出退团的决定。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苏冶也很傻。   哪怕和他说一句,只是一句也好啊。   但席玙也明白,在当时的情境下,或许对苏冶来说,这是他仅有的最优解。   “我之后让人留意下林河。”   苏冶点头,“我也和岚姐说一声,不过岚姐私下应该也有在注意着他。”   因为苏冶的原因,苏岚简直恨林河恨得咬牙切齿,每次提到都会偷偷骂两句。   但这么多年都没提过林河其他的事,看样子是没有在林河身上发现过什么奇怪的点。   “两位老师,空调的温度现在合适吗?”   门被敲响几下,传来刚才的造型师的声音。   苏冶回神,捏了下席玙的手,重新坐回一旁。   造型师进来帮苏冶又整理了一下,又把席玙的造型做好,“季导那边应该差不多要轮到苏老师和席老师的戏了。”   苏冶道谢,起身和席玙一起去了片场。   今天戏正好轮到试镜那天试过的宋承芷和宋承玉的成年重逢戏。有那时候的完美发挥在,季茹对苏冶和席玙非常有信心。   苏冶和席玙给季茹呈现出的效果也确实让她很满意,中途季茹笑不拢嘴地夸了好几句,直说自己这次演员挑的足够好。   只不过拍到后面的一段对手戏时,两个人的发挥有些偏,NG了好几次。   是宋承芷和宋承玉相逢后的一段,那天试镜的效果太好,季茹稍微把后面的一段改了改,加强了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奇特张力。   远处的沈萌有些着急。   “哎,是不是苏冶哥太紧张了,毕竟也是第一次拍戏。”   旁边小杨溜达过来,坐在她身边,深深叹了口气。   “小萌,你别担心了,我刚才去看了,不是苏老师的问题,是席哥好像有点发挥不到点。”   拍摄现场中心,季茹正在席玙和苏冶两人身边讲戏,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又有点不解。   “小玙是没抓住感觉吗?但是刚才你们发挥的不是挺优秀吗,怎么一转阶段就开始偏了?”   苏冶斜倚在美人榻上,席玙半蹲在一旁,安静地听季茹说话。   季茹很有耐心,毕竟演戏也不是能一帆风顺的事。“这里呢,宋承玉你要带着那种夹杂着报复快意的亢奋情绪,把宋承芷从榻上拖下来,按在地上。”   席玙微拧着眉,“明白。”   季茹点头,“那再试一遍,各单位就位。”   苏冶背对着席玙,松垮披挂着的外衫领口要落不落地挂在肩颈上,整个人绷着一触即发的情绪。   季茹很满意。   苏冶的情绪代入能力很好,接下来就看席玙的了。   穿着利落劲装的席玙一只手搭着苏冶的肩,恰好按住即将滑落的外衫,整个人贴近苏冶身侧。   “好,就是这里!加把劲,一下子把宋承芷拖下来!”季茹在监视器后小声念叨着。   斜靠在玉榻上的宋承芷五指攥起,紧着嗓子眼出了声,“你......”   宋承玉一言不发,只是脸上忽然露出一点点辨不清情绪的笑容。   “你的日子好像过得很舒服,皇兄。”   宋承芷手指捏着烟杆,在听见这一句时指节泛白,漂亮的烟杆仿佛要被这个清瘦的人生生在手里捏断。   但宋承芷脸上却不动声色,眼神轻垂,半晌后又抬起,带着惊讶又欣喜的表情出声。   “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   一句话还没说完,搭在宋承芷肩膀上的那只手忽然用力。   宋承玉带着笑容,单手抓着宋承芷的衣领,活生生将宋承芷整个人拽得一个趔趄。   捏紧在宋承芷手中的长烟杆终于落在地上,响起沉闷的坠地声。   宋承芷的雪白脖颈高高伸直挺起,颈骨上下起伏着,那张隐在慵懒散乱黑发后的脸完全露了出来,苍白的皮肤上一颗眉尾痣,红的像火。   宋承玉手里抓着几缕宋承芷的长发,强迫宋承芷在掌中抬起头,半个身子已经危险地悬在了玉榻边。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居高临下的宋承玉,片刻,漫上天真又残忍的笑意。   “承玉,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大火气?”   宋承玉贴近那截脆弱脖颈,“宋承芷,你毁了多少人,才坐在这个位置上,你怎么有脸笑得出来?”   宋承玉的手猛地抓住宋承芷完全散开的长发,宋承芷整个人可怜地被前者控制着,从榻上像拖狗一样被拖了下来。   季茹捏紧拳头。   就是这样,没错,按着这个感觉继续——   在苏冶整个人即将落在地面时,镜头里穿着利落劲装的人忽然眉毛一拧,突兀地伸手扶了苏冶一下。   “——卡,卡卡卡!”   季茹大叫了起来,“小玙怎么回事,这段可不是这样的!要残忍一点,要凶一点!”   苏冶仰躺在地上,黑发披散,脑袋被席玙的手垫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席玙。   “席老师怎么了,怎么总是发挥失常。”   席玙手指轻轻按在苏冶后脑勺那条疤的位置,皮笑肉不笑。   “苏老师,这个时候就别招我了吧。”   苏冶笑着,被席玙扶着翻身坐起。   季茹从远处小跑奔来。   “小玙啊,我知道你可能怕小冶受伤。”季茹喘着气,“你就放心吧,这地面是做了保护措施的,拍摄也会稍微借位,不会真的让小冶摔下来,你别绷着放不开。”   席玙瞥了苏冶一眼,点点头。   道理他都懂,只是知道了许多苏冶过去的事情后,演戏总是忍不住代入进自己的情绪,到最后畏手畏脚,出不了季茹想要的效果。   席玙按着太阳穴,心烦地磨了下舌尖。   季茹在旁边看了下表,“这快中午了...再试一次,小玙要放开啊,不然就要耽搁午饭时间饿肚子了。”   席玙点点头,心里有点烦躁。   他很少有这种做什么事情做不好的体验,大多数情况,只要他认真了,就不会失败。   苏冶在场务整理好服装后,已经重新斜倚坐在了玉榻上,含笑看了一眼正心烦着的席玙。   席玙碰到那个笑,抱着双臂站在苏冶身边出声。   “苏老师在幸灾乐祸呢?”   苏冶摇摇头,眼里笑意没有散,“怎么会。”   苏冶朝席玙勾了勾手,席玙凑近,听见苏冶开口。   “我只是在想,席老师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了,以前不是很狂的吗。”   席玙压低声音,“苏老师,你这样说话真的很危险。”   “好,再来一次!各单位就位!”季茹在远处喊了一声。   这一次,前面的戏份仍旧发挥在线。   季茹忍不住双手合拢,站在监视器前默默看着。   前面都这么完美,怎么偏偏就后面那个节点小玙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   画面里,宋承玉的手抓住了宋承芷的长发,两个人一前一后,逐渐贴近。   季茹无声祈愿着,拜托,拜托一定要完美。   宋承芷雪白脆弱的脖颈又扬了起来,像是一尾离水的鱼,可怜又柔弱地大口汲取着氧气。   席玙按照剧情拽着手中的长发,靠近,张口——   他还没来得及念出台词,先看到苏冶双唇微动。   苏冶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幻听一般,飘散在空气中,逸进席玙的听觉里。   “席玙,你是不是不行啊。”   席玙垂眼,仔细盯着苏冶含情带笑的脸。   苏冶眼里带着点细微的,仿佛挑衅一样的神情。   这一瞬间,宋承芷这个角色似乎和苏冶本人交织融合在了一起。   席玙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躁动无比的亢奋感迅速涌上心头。   镜头中,宋承玉手指温柔梳理着宋承芷的头发,在即将贴近宋承芷脑后时,五指缓缓收拢——   然后一把将宋承芷从玉榻上拖拽了下来,跌落地面。   宋承芷松垮的外衫彻底落下半截,露出赤红的内衬。   清瘦漂亮的人瘫在绒毯上,刚想伸手撑起上半身,却又被宋承玉松毫不留情地按倒回去,长发在地面上蜿蜒散开。   席玙按着苏冶,如同轧倒了一株挺拔优雅的雪松。   他在镜头下,张扬地仗着拍摄角度的遮掩,明晃晃贴近苏冶,轻声耳语。   “我行不行,苏老师难道还不清楚?”   苏冶被按在身下,手指抓着绒毯,直不起身。   “卡!卡卡卡!好!就这样!完美!”   远处季茹大吼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简介是“1”的男人不容置疑哈哈哈哈   -   爱你们030 第076章 旧友   卡了很久的对手戏成功在午饭时间前顺利结束, 没有像季茹预想的那样延长至下午。周围的场务老师们明显都很愉快,已经开始讨论着午餐要吃什么。   虽然季茹在排行程上算是比较温和的那类导演,不过演戏不是一个常规化的流程, 延点已经是一般基操, 大家已经都做好了午饭捱过去的准备。   没想到卡了一上午,最后一镜竟然直接过了。   “小玙!这次就发挥的很完美,那种劲儿一下子就出来了!”季茹在远处夸奖了一声。   席玙松开手,禁锢住苏冶的力道松开。   苏冶撑起上半身,还没来得及坐起,席玙的手揽住他的腰,直接将苏冶整个人从地上打横抱起,转身稳稳将苏冶放在玉榻上。   “NICE席老师, 臂力好强!”路过的场务喝了声彩。   苏冶愣了下神,肩上滑落下来的外衫被席玙牵好后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没好意思说话。   “谢谢苏老师指点。”席玙正好挨得近,低声一句。   苏冶歪了下头,脸上透出和之前感觉很不一样的狡黠笑意,“能帮到席老师就好。”   午休时间,隔壁组在拍摄其他戏份,席玙被季茹叫去看剧本,苏冶简单吃完午餐后一个人去参观了一下。   正好这边也拍完, 安乐看见苏冶后打着招呼过来,娃娃脸上又挂上了小太阳一般的元气表情。   “苏老师!我拍的怎么样?快评价评价!”   苏冶笑着摇摇头,“我的经验可能还没有你多,怎么能评价你。”   安乐很自来熟地抱住苏冶的手臂, “怎么会啊, 我超级喜欢苏老师的, 苏老师就说一句吧!”   “咱们挑小安进来演宋鸣是挑对了,完全是苏老师的大粉丝嘛。”宋编提着保温杯走过,乐呵呵说了一句。   安乐挽着苏冶的胳膊,快乐自在地晃晃头,“对啊,我是苏老师的大——”   话说到一半,苏冶发觉安乐挽住自己手臂的力道紧了紧,说话说到一半也止住。   他侧眼一看,看见摇头晃脑的安乐脸上浮现出一种和那张娃娃脸格格不入的阴沉表情,只是一瞬而过,快得仿佛是幻觉。   “——大粉丝啊!”   安乐说完后,冲苏冶眨眨眼蹦开,“我继续去拍戏啦,苏老师好好休息!”   苏冶有点懵,摆了摆手看着安乐一蹦一跳地回到器材那边。   身后忽然传来一些嘈杂人声。   苏冶想到刚才安乐一瞬间的表情,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到了另一位圈里知名的娃娃脸。   “哇,思嘉老师怎么过来了,最近休假吗?”   “思嘉是过来探班吗?”   人群簇拥之中,有位带着墨镜和纯白口罩,体态优秀,一头蜂蜜似的棕褐色短发的青年。   青年摘下口罩,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一派好人缘的样子。   “思嘉老师是过来看席老师的?”   苏冶听见这个名字,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惊喜和怀念,躲在人群远处垫脚望了一眼。   棕褐色短发的青年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胜在姿态利落大方,站在人群里一眼就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是安思嘉,Oril以前的队长兼舞担。   “哎,苏老师怎么在这儿,不过去看看?”旁边有扛着器材的场务经过,看见在角落里向外眺望的苏冶,问候了一声,   苏冶眼里带着一点笑意,却摇了摇头,“没事。”   他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过去的队友,看安思嘉现在的样子,发展的一定不差。   但他没有资格去凑这个热闹。   尽管他也很想走到人群中,和好久不见的安思嘉笑着打声招呼。   苏冶脸上浮着一点笑,看不出太多失落或难过的神情。   对他来说,看到旧时好友的喜悦,远远压过心里那一点落寞感。   “苏老师,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安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蹦了回来,拉着苏冶的手就要往里走。   苏冶刚想说“吃过了”,但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倒也不错,就没有开口阻拦安乐。   身后嘈杂热闹的人声逐渐远去,苏冶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安思嘉应该是来看席玙的,他之后可以问问席玙安思嘉的近况怎么样。   席玙肯定会告诉他。   “哎,冶冶,你怎么不过来啊——”   苏冶被安乐拉着刚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后那些和他隔绝开来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句高声,截住了他的脚步。   苏冶闻声下意识回头。   安思嘉摘下了墨镜,生怕苏冶看不着似的挥着手,和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笑容快步朝这边走来。   苏冶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了。   他酝酿着笑容,想找出一个在被他不吭不响抛下五年的队友面前不会显得没心没肺的表情。   谁知道安思嘉很开心地直接一把抱住了苏冶,带着一点外面的凉凉的温度。   “冶冶啊,可算回来了。”   苏冶嘴唇动了动。   酝酿好的笑容没能及时展现出来,倒是胸口有点发堵,让苏冶有些出不了声。   安思嘉拍了拍苏冶的背,随后才松开,“怎么不吱声呢你。”   苏冶努力压下胸口那点堵着的劲儿,带出一点笑容开了句玩笑,“你人气太高了,我想着等人散开了再去找你。”   安思嘉“哎”了一声,揽住苏冶的肩。   “我是想说,你回国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苏冶脸上的笑容立刻散掉一点,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卷成卷的剧本,压不住心里又涌出来的愧疚感。   但安思嘉又拍了拍他,带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苏冶心想,安思嘉能当队长是有原因的。   虽然Oril里面苏冶是最年长的,但是论为人处世,谁都比不过顶着一张娃娃脸的安思嘉。   “我怕你太忙,接不到我电话。”苏冶慢慢放下那些情绪。   安思嘉还是像苏冶记忆里的那样,笑点很低,立刻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蜂蜜色的发尖一晃一晃。   “那不行,你要是再跑了我去哪里找你去。”   安思嘉的语气十分自然,就像是开了个最普通的玩笑,没有一丝一毫恶意。   苏冶明白,安思嘉是无声地安抚着他,告诉他,这一页已经揭了过去。   两个人久别再聚,苏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个刚才一直拉着自己的安乐。   苏冶扭头,看到安乐早就松了手站在一旁,脸上表情很冷静地打量着他和安思嘉,像在观察评估着什么,和安乐平常那种嘻嘻哈哈的气质很不一样。   安思嘉十分自然地看向一旁的安乐,“安——”   安乐朝苏冶眨眼笑了一下,“苏老师,明天我们一起约午饭啊!”说完就旁若无人地扭头走了。   走之前,好像还很小声地砸了下舌。   苏冶茫然地“哦”了一句。   安思嘉只好收了声,脸上表情有点无奈,没再去叫安乐,跟苏冶一块儿找了个安静的休息室坐下。   “不过你一回来就和席玙一起拍戏,我倒是没想到。”闲聊了一些后,安思嘉挤了下眼。   苏冶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尖,“嗯,我也没想到。”   安思嘉大笑,“我以为按席玙的性格,你会被席玙抓起来,先关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放出来,看来他也成长了啊。”   苏冶想象了一下,“席玙脾气...没有这么夸张吧?”   安思嘉笑声安静下来,看了苏冶一眼。   “以前是没这么夸张,但是你走之后,他变了挺多。”   终究还是会说到退团这个话题,苏冶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安思嘉没有发表任何个人意见,只是扯家常一样回忆着。   “刚开始他还算冷静,立刻找到公司的人事问你的事,好像还想办法找到了你小姨?团里的工作也没落下,说实话,我都佩服他能同时处理这么多。”   苏冶膝盖抵拢,指尖一下一下地抠着水杯的挂带。   “但是后来。”安思嘉苦笑着叹了口气,“后来实在找不到你,他就立刻退团了,给我感觉是一天都不想在团里多呆,宁可交违约金也要离开星立。”   苏冶压着声音,“违约金交的很多吗?”   安思嘉摆摆手,“不说这个,多不多的,他也不缺这个钱。再加上那时候Oril确实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离开Oril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安思嘉这话说得很巧妙,听起来像在隐约告诉苏冶,Oril的解散不是他的错,是他们各自事业发展的必经之路。   但苏冶还是听得很难过。   “你和从风也是...”   安思嘉点头,“我本来就对主持这方面感兴趣,你走了,席玙也走了,我对这个团也没什么牵挂了,而且当时我有个更好的机会,所以也单飞了。”   苏冶想起之前在综艺上偶遇江从风时,江从风看陌生人一般失望的眼神。   安思嘉恰好也提到了这个,“对了,你之前遇到从风了是吗?”   苏冶被戳中心事,很惭愧地点点头。   安思嘉又笑了起来。   “哎...这事我后来听从风说了,你别放在心上,从风其实就是嘴笨,当时是听说你要凑钱,怕你赚不够没法做任务,想跑过去看看你顺便帮你一把的,只是他嘴上说不出来。”   苏冶轻声道:“从风应该对我挺失望的。”   安思嘉道:“你是说那笔退团金的事吗?”   苏冶有些尴尬,这本来应该是合约里的保密内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队友竟然全都知道。   “其实你退团那事,我多少有猜到你可能是被劝退的,有内情。不过星立处理的太好了,什么都打听不到。”   苏冶微怔,“是吗?”   安思嘉点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冶啊,你怎么总把身边的人看得这么柔弱无能啊。”   苏冶没明白安思嘉的意思,但担心安思嘉误会,急忙开口,“我不是——”   “行了,你就是。”安思嘉很认真地打断苏冶的话。“从风那时候是个笨小孩,席玙忙着发疯,但我们又不是傻子。”   “你那时候在上升期,人气又高,又没什么黑料,怎么可能会毫无理由就在顶峰期选择退团,细想就能感觉出不对劲。”   苏冶沉默,继续听着安思嘉的话。   “至于你退团的理由,那俩人——算了不说他俩,我能猜到你怎么想的,反正多半是觉得会拖垮我们,耽搁我们,是吧?”   苏冶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但站在其他队友的角度未必是这样。   “所以啊。”安思嘉不知道第多少次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觉得我们弱到出点问题就会被拖垮的程度呢?”   苏冶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使劲儿眨了眨眼。   “冶啊,以后也试着去依靠下身边的人嘛,别总觉得什么都该自己担着。”安思嘉揉了揉苏冶的肩,   苏冶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半晌后又补了句,“对不起。”   安思嘉握拳,轻轻怼了苏冶一下,“还说这个,你没有对不起谁。”   这句话和之前苏岚对苏冶说过的话很相似,苏冶忽然就领悟到了当时苏岚说这句话时想表达的意思。   “不过吧,席玙那时候是真的蛮吓人的。”安思嘉心有戚戚然地回忆道,“我有一次去看他,听他身边助理说席玙晚上都不睡觉的,直接变身成工作狂了,没日没夜地写歌。”   苏冶听得心尖抽了一下,想起席玙半夜打过来的电话,深夜靠在阳台上抽烟的身影,清晨仍旧清明的嗓音。   “他身边那个助理,叫小杨的,特逗,私下里跟我吐槽说席玙像是被鬼催一样,有些工作其实交接时间很充裕,但他就是埋头一直赶。后来拿了金乐奖,除了实力摆在那儿以外,我估计也有优秀作品数量太多让人难以忽视的原因。”   安思嘉感慨了一声,“席玙应该是获得金乐奖速度最快的一个歌手了,跟坐了火箭似的。”   “一九年的颁奖典礼,我也看了。”苏冶轻声,   当时苏冶除了高兴之外,也很惊讶席玙竟然这么快就能斩获这个奖项。   要知道,这个新人奖极具分量,几乎没有二十五岁以下的获奖者。   而那时的席玙才仅仅十九而已,还未满二十。   “当时通稿满天飞,说什么鬼童啊,劳模王子啊之类的。席玙的势头确实太猛了,获奖之后赶着一九年的尾巴就登上了南市机场那块广告牌。”安思嘉啧啧两声,“那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名人堂啊。”   说到这儿,安思嘉也摇头晃脑了一下,“不过这块牌我们也是登过的,虽然之后就被席玙一己之力挤下去了哈哈哈哈。”   一八年的时候,Oril曾经全团登过这块广告牌,苏冶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站位。   苏冶和安思嘉站C位,安思嘉身旁是江从风,苏冶的身旁是席玙。   苏冶悄悄笑了一下,这么算起来,这块广告牌也算是连年被Oril成员包揽了。   气氛轻松了一些,苏冶开口,“你今天是过来看席玙的吗?”   安思嘉捂着心口,“我跟你聊了这么久,你问我是不是过来看席玙的,冶冶,我好伤心啊。”   苏冶被他逗得笑了一声。   “今天抽空过来探班,主要就是想见见你,顺便探望下席玙和安乐。”   苏冶惊讶,“安乐?”   安思嘉无奈地笑了笑,“嗯,安乐其实是我户口本上的弟弟,我爸和他妈是再组家庭。”   安思嘉看起来有些头疼,似乎不太想说太多,苏冶很识趣地没有多问,换了个话题。   “你们怎么会知道星立给了我一笔退团金?”   安思嘉打了个响指,“对了,刚才忘了说,这事我是听从风说的,从风跟我说是舒灵告诉他的。”   苏冶已经很久没听到舒灵这个名字了,整个人一愣。   “舒灵?”   安思嘉皱了下眉,“你应该不知道,舒灵是林河的外甥。当年我有一段时间想过是不是林河为了捧舒灵才挤走你的。”   “但是林河那时候没这么大权利,而且当时的你和舒灵根本不在一个阶层,林河除非是失了智才会捧一个前途未卜的舒灵,把你这个现成的摇钱树挤走。”   安思嘉喝了口水,“还有,后来我听说当年劝退你的理由是你身体不好,真是这样吗?”   苏冶眼神晃了一下,“有这个理由,但不全是。”   安思嘉看了苏冶一眼,没有多问。   每个人都会有些不方便在人前说出的秘密,他理解。   “其实今天还有件事,我之后有一档全男星竞演综艺想邀请你来,要不要考虑一下?”安思嘉比了个耶,“正好完美适合我们,从风已经答应我要来了。”   苏冶想了想,“是叫《流星》的那档综艺吗?”   这档综艺苏冶看过,国民知名度超高,一般上节目的嘉宾都相当有分量,就算是有点过气倾向的也是曾经有超高知名度的存在。   有这样的工作机会,苏冶当然很荣幸,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我的咖位好像...”   换作五年前,苏冶上这个节目也许还挺合适,但五年后,他的咖位上这种节目恐怕有些太过高攀。   “怎么会,你之前在娃综上很火,而且现在又进了季茹的组,现在还自称十八线的话,真十八线们都要被你气死了。”   苏冶想了想,“要不要问问席玙,他的咖位上这个节目也蛮合适的。”   安思嘉抖了抖肩膀,“不是我不想,席玙他不上综艺的,你看他这么多年上过哪档综艺,一直在当神秘孤狼。”   苏冶回忆了一下,席玙这五年确实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综艺,最多只在新作品发布的时候接受一些专访。   好不容易迎来破冰之日,面对昔日好友和队友的邀约,苏冶也很愿意接受。   “那我联系下公司和经纪人。”   “太好了!”安思嘉欢呼一声,习惯性扑过来,想热烈拥抱苏冶。   苏冶也很配合地张开双臂,脸上带着很难得的开心笑容。   喀嚓。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还没挨着苏冶的安思嘉手臂一麻,看见打开门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后抱着双臂倚在墙边的席玙。   席玙没说话,但盯着安思嘉手臂的视线有点尖锐。   安思嘉的手调转方向,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席老师来了。”   席玙好整以暇地点点头,“嗯,来了。”   “呃,嗯,那这...”安思嘉视线在席玙和苏冶之间晃悠了一圈,“那你们俩聊,我去看看安乐。”   席玙撇了下嘴,“我和苏老师天天都可以聊。”   安思嘉无声翻了个白眼,“好的明白了,知道你们俩关系最好。”   苏冶起身,到席玙身边伸手捏了捏席玙的胳膊肘,“思嘉过来探班的。”   怎么还专门解释上了。   安思嘉听着,在一旁默默腹诽。   “真不和你们说了,一会儿没时间了,我先走了啊。”安思嘉摆了摆手,“冶冶,微信聊。”   苏冶点头,目送安思嘉离开。   “过来找我的吗?”安思嘉走后,苏冶凑到席玙身边,弯着眼睛问道。   席玙吐出一口气,心里的紧张慢慢散开。   刚和季茹聊完剧本,转身一出来就找不到苏冶了。   他拦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苏冶去了哪儿,就连苏冶身边的小助理也不太清楚。   其实是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但席玙莫名就是很心慌,直到听到有人说安思嘉来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席玙说到一半,换了个说法,带着一贯懒散的笑容,“还以为苏老师走丢了,走到隔壁剧组去了。”   苏冶凝视着席玙,那双柔潋漂亮的眼睛仍旧弯着,静静看了席玙两三秒钟,直到席玙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苏冶才开口。   “我不会走丢的。”   苏冶抓着席玙的手,轻轻摇了摇,又习惯性地捏捏席玙的指腹。   “要是走丢了,我就在原地站着,不会乱走,等你来找我。”   席玙低声,“要是我找不到你呢?”   苏冶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那我就去主动找你。”   说出这句话时,苏冶脑海里一瞬间划过很多朦朦胧胧的回忆。   湖边抢修回来的大喷泉,圣诞集市上终于亮起的串灯,南市接机口外扑到脸上的雪。   藏在手机相册里那张绚烂又震撼的粉紫色晚霞。   苏冶自言自语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席玙听。   “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   得益于演员们的发挥都在线,下午和夜间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甚至按照预估的时间提前下了班。   唯一不顺利的是,苏冶那间套房的电力系统仍旧在抢修。   苏冶换好衣服,回到和席玙一起住的套房。   席玙似乎还没回来,苏冶先洗了澡,途中一直在想安思嘉对他说过的那些有关席玙的,但苏冶并不清楚的过去五年。   听见席玙有段时间不眠不休地工作,苏冶心里很撼动。   苏冶记忆中的席玙,很随心所欲,做事情不会摆烂,但也绝不会逼迫自己进行高强度的工作。   席玙会觉得这样是本末倒置,没有必要。   从安思嘉口中说出来的,是苏冶已经错过的席玙的那些年。   这让苏冶的内心不自觉变得无比沉重。   苏冶拧上花洒,换上睡袍,擦着头发打开浴室门。   暖融融的空调暖风的铺面而来。   后背一沉。   一股更温暖的体温从背后拥住苏冶,紧实的手臂散漫又随性地圈住苏冶的腰,下巴抵在苏冶的肩上。   苏冶听见席玙的声音贴在自己耳边响起。   “怎么又不开空调就去洗澡,感冒了的话怎么办?”   苏冶垂眼一笑,“不是有你在吗?”   是吗?   席玙没有出声,挂在苏冶身后,一言不发地将苏冶搂得更紧了一些。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双更,但是怕章节太长阅读体验不好就算了。   预告一下,下章席哥和冶冶要酱酱酿酿贴贴了嘿嘿哈哈哈,耶——   - 第077章 难咽   苏冶和席玙的身高都很优越, 但席玙要比苏冶更高一点,从背后环住苏冶的时候,下巴能够刚好抵着苏冶的肩。   苏冶浑身漂浮着浴室中带出来的热气, 和闻起来很舒服的沐浴备品的香氛。   那点雪松气息被压下去不少, 席玙鼻尖贴着苏冶的脖颈,才在木棉香中嗅到一点点熟悉的气息,不过这些也已经足够。   真奇怪,酒店的备品都是统一品牌,但用的人是苏冶,席玙就觉得这些香气变得无比吸引人。   回去后让小杨买一套放在家里,席玙心里漫无目的地想着,圈住苏冶的手臂又紧了紧。   客厅里安静了好几分钟。   半晌, 苏冶手指抚摸着席玙的手腕,“去洗澡吧。”   “嗯。”席玙又嗅了下苏冶微湿发丝内的香气。“记得吹头发,累的话就先休息。”   苏冶点头,朝他笑了一下。   席玙看着苏冶进了客卧,插上吹风机后才回到主卧,进浴室整理一天的疲惫。   洗完后,走出浴室,席玙第一反应是直接拐到门边,边擦着头发边往客厅看了一眼。   客厅的灯已经关掉了, 只有露台外透进来的灯光,吹着一点窗帘,轻飘飘地晃起。   客卧的门关着,依稀能看到一点光, 席玙猜测着苏冶或许已经躺在了床上, 按苏冶的习惯, 可能会看会儿书,也可能就是纯粹地裹着被子发呆。   苏冶平常很安静,但躺在床上的时候不是很老实,动着动着就把被子裹成一团。   那点光很稀薄,席玙想要的不至于此,但现在他也不准备操之过急。   他现在有足够的耐心,等着苏冶慢慢理清自己的心情,主动来到他身边。   席玙轻轻关上门,转身。   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他心中正在想着的人的声音。   “洗完了?”   苏冶坐在床尾凳上,双手捧着一杯热牛奶,稍微探着身子向门廊这边看了过来。   主卧的门刚好合拢,门把手在席玙的掌中发出“咔哒”一声。   苏冶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站起来递给席玙。   席玙心中怔忡片刻,接过,带着一点笑容,“怎么总给我拿牛奶,又不是小孩子。”   苏冶听着这句“小孩子”,很短暂地抿了下唇,又很快放开,“喝了之后能睡得好一些。”   这样的对话好像不久之前就发生过一次,不过那时的情况和现在不大一样。   席玙没想太多,他没有睡前喝东西的习惯,但这是苏冶递过来的,他很自然地端起喝了一口。   喝完之后,席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冶有些欲言又止,双手很自然地交握在身前,但手指一动一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席玙不明白苏冶是怎么了,但结合下午安思嘉过来的事,他很敏锐地开口,“安思嘉和你说什么了吗?”   苏冶摇摇头,“不是...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睡。”   席玙微挑了下眉,“苏老师不仅要监督我写新曲,现在还要监督我睡眠了?”   苏冶嘴巴动了两下,似乎想应下这个问题,但又有些不安。   “嗯。”但苏冶犹豫了片刻,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得早点休息。”   “好吧,有苏老师监督,我肯定不会开小差。”   席玙原本只是想习惯性逗一下苏冶,倒没想到苏冶会真的承认下来。   苏冶其实是个不太禁逗的人,在席玙的记忆里,他一逗苏冶,苏冶要么是假装没看到,要么不理人,实在受不住的话就会蹙着眉轻声叫他别闹。   这是苏冶第一次很坦白直率地回应着他。   倒不是说苏冶以前不直率,只是苏冶的直率多数都要以谨慎做底,说话总是不说太满,似乎是怕发生什么难堪似的,总要留几分余地。   譬如以前席玙记忆里,苏冶坐在琴凳上翻着乐谱,低着头说过于激烈的节拍会带给人心动的错觉。   苏冶总是这样,先给彼此留很多的余地,再试着去露出一点点真心。   席玙花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苏冶有了一些改变。   现在这样的苏冶让席玙觉得很新奇,但新奇之后,席玙直觉苏冶有点不对劲。   “水水,你怎么了?”   苏冶交握着的手指捏紧了一瞬,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东西。   安思嘉临走时说要和苏冶微信聊,语气随意的像是这五年的隔阂从不存在,他们从来没从苏冶的好友列表里消失过。   苏冶很感激安思嘉的善解人意,把安思嘉这句话记在心里,一直在默默念着,像得到了什么恩赐,回来洗完澡后就马不停蹄地给安思嘉和江从风发了好友申请。   其实苏冶刚回国的时候就想过要把他们加回来,但始终害怕自己太过突兀,更因为不知道队友们如今是什么态度而犹豫徘徊。   苏冶很清楚,自己退团的事有多伤队友们的心。   安思嘉似乎是真的在休假,苏冶的好友申请发过去后很快就通过,一连发了好几个撒花的表情包过来。   江从风则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在生气,苏冶和安思嘉聊了几句后,也没看到江从风有通过申请。   苏冶有些紧张和焦虑,手指戳着微信新好友的通知栏,心里拿不定江从风有没有消气,不经意间点进了紧挨在底下的席玙的好友通知。   是昨天深夜在露台,席玙握着手机,问他“什么时候把我加回来”的那一次。   当时苏冶实在是太愧疚了,火速通过了席玙的申请,后来两个人忙着拍戏,没拍戏的时候基本也在一起,苏冶就没怎么看手机。   直到不小心戳到这一栏,屏幕自动跳转,跳到验证消息的界面。   苏冶忽然发现,昨晚那条来自席玙的好友申请的默认验证消息下,有一个可以展开的选项。   苏冶点开。   一瞬间,排在时间最近的那条“[Y]申请添加您为好友”的下方,跳出了许许多多或长或短的验证信息。   因为拉进了黑名单,导致苏冶从来没收到过这些。   他呼吸一下子顿住了。   这些验证信息实在太多,像是一长篇的聊天记录,苏冶连续滑了几下才滑到底。   整整五年的时间跨度。   那些简短的文字里包含着苏冶没有看到过的,但今天在安思嘉口中稍微窥到了一些的席玙的另一面。   一开始最早的验证消息里,席玙的语气看起来相对还算比较冷静。   知道苏冶删了所有队员的好友后也没有太过慌神,有条不紊地去找了星立的高层,同时想办法联系着苏冶。   苏冶的电话自然不可能打得通,席玙只能靠这种看起来有些好笑的方式,试图得到苏冶的回应。   当然,苏冶根本就看不到这些。   五年后的苏冶看着那些验证消息旁边的时间节点,仿佛透过了这些冷冰冰的文字,窥到了席玙过去的生活。   仿佛他们两人借助着这些未能接收到的信息,短暂地在过去的某一点交汇。   过去的席玙,现在的苏冶。   这些简短的消息在苏冶刚离开的那几天从来没有停过,天天都会发过来。   直到其中的一条,连续不断的天数日期以此为界,开始有了断层。   [我找到你小姨了,她什么都没说。]   [苏冶,我不配得到你一个解释是吗?]   苏冶捏着手机的指节用着力,隐隐泛白。   他坐在客卧的床上,能听见一点点主卧独卫传来的花洒淋浴声。   刚才从背后环绕着自己的温暖又毫无征兆的怀抱似乎还像错觉一样残留在苏冶的肩颈上,只是那种温暖的体温似乎一下子急速变烫,烫得苏冶后背忍不住条件反射似的微微躬起。   高挑漂亮的人一下子像是缩水了不少,苏冶手肘抵着大腿,小臂酸痛地悬空捏着手机,坐在床边蜷成一团。   长发从脸旁拂过,镜中的苏冶仿佛突然背负上什么沉重的行李,不堪重负,压得他呼吸发闷发紧。   席玙独有的散漫的声音像幻听一样响起,细心又体贴地叮嘱着苏冶。   “洗澡之前记得开空调。”   “烟还是别抽了,苏老师。”   “你怎么又不穿拖鞋?”   苏冶躬着背,踩在温暖地毯上的脚本来并不冷,但脚尖却忽然像是被寒风吹到了一样动了下。   他捏着手机,脚尖够到胡乱丢在一旁的拖鞋,好生穿好。   穿好之后,苏冶的背躬得更低,上半身几乎要贴拢抵着双腿。   手机上的荧光晃得苏冶眼睛痛,而上面的文字让苏冶喘不过气来。   一喘不过气,窒息感就开始向上蔓延。窒息感一漫开,苏冶的大脑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晕眩。   他伸手,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腕,掐得皮肤立刻迅速泛起红紫,疼痛让开始晕眩的大脑获得了一分清明。   苏冶却仍嫌不够似的,食指拇指松开,又用力掐着自己的小臂,掐得指甲深深嵌进皮肤里。   那截雪白的小臂上没什么肉,只有一层薄薄肌肉。   几下功夫,多出好几块印子,像落在雪地里的残破的花。   苏冶像是修道的苦行僧一般,顺着摸完小臂,又开始摸到自己大腿,一下又一下,像上瘾一样,对自己又掐又拧。   那双眼睛因为疼痛而纠了起来,冒出生理泪水,让苏冶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必须要这样,必须要靠着这种疼痛保持清醒,来仔仔细细地去看这五年席玙留下的讯息。   不能有遗漏,他必须看完。   哪怕是一枚苦涩难咽的果子,他也必须要咽下去。   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没办法得知席玙的焦灼和痛苦。   而这些都是他苏冶造成的。   在席玙那条提到苏岚的验证消息后,大约过了将近四五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又有了新的验证消息。   [Oril要解散了。]   很短的几个字,像是公事公办的告知,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看不出席玙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情绪如何。   苏冶模糊间想到,除开他之外,席玙是第一个退出Oril的成员。   Oril在席玙退出后,在星立的坚持下又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才彻底解散。   所以席玙其实退出后也和他一样,一直在无声关注着Oril的消息。   这条信息之后又过了大概半年,席玙没有规律地陆陆续续又发了一些验证消息,情绪从质问苏冶的那一条慢慢变得冷静。   又或者只是因为这些文字太过简洁,让人没办法看出背后发消息的人的心情。   [我出单曲了。]   [江从风去选秀节目做导师了。]   [第一张专辑官宣了。]   [安思嘉前几天来,问最近有没有你的消息。]   [那块广告牌我续上了。]   看到这一条,中午站在人群之中大声叫着苏冶名字的安思嘉在苏冶的记忆中浮现。   安思嘉大概是Oril团里最冷静的人,中午那场闲聊,他絮絮叨叨地告诉苏冶他找高层打听了不少,始终没打听出什么。   安思嘉话里话外,是一种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苏冶不可能无故退团的语气。   他说,他从没有觉得苏冶是其他人说的那样。   即使安思嘉完全不清楚苏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一直相信着苏冶对Oril的感情没有作假。   哪怕当问起苏冶退团的真实原因,在苏冶含糊带过的情况下,安思嘉仍旧最大限度地表达了理解和包容。   苏冶忽然发觉,其实就像他牵挂着队友们一样,队友们也一直牵挂着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但这个发现却让苏冶更加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他咬着牙关,一只手摸到自己的雾剂吸了一口,强迫着自己双眼视线集中在手机屏幕的文字上。   席玙发来的这种简短消息还有很多,像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但似乎不掺杂任何情绪,只是在客观地一条条告知着这些事情,像一种积年累月的习惯性报告。   苏冶觉得这种情绪很熟悉,他安静想了很久,想到是席玙那支《浅幕》的MV里,席玙在镜头前漠然转开的那个眼神,和这些简短消息无比相得益彰。   是一种抽走了所有情绪,什么都不剩,只剩下一点惯性执念的感觉。   席玙的消息断断续续,到某个时间点又出现了大幅中断。   2019年12月31日, 21:58。   [又下雪了。]   [苏冶,你说到底什么是有意义的?]   [我不想再给你发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祝你生日快乐。]   苏冶觉得自己眼睛这次真的蒙上了雾,模糊不清,怎样都擦拭不去那种遮住一切的感觉。   他手忙脚乱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努力睁大双眼,去对抗着铺天盖地漫过来的慌乱与不安。   恐慌感席卷了苏冶的全身。   仿佛什么东西即将离他远去,且再也不会回头。   在这个时间之后,席玙果然再也没发过那些细碎的,像是报告又像是日记一样的短消息。   他说到做到,19年年末的这条,和昨晚新增的好友申请之间,长达三年近四年的时间里,一共只有三条验证消息。   2020年12月31日,23:59。   [祝你生日快乐。]   2021年12月31日,23:59。   [祝你生日快乐。]   2022年12月31日,23:59。   [祝你生日快乐。]   床头柜上放着昨晚无声搁在客卫浴室门前的木托盘,里面还有几根苏冶没有用的发圈,旁边是一枚苏冶昨晚睡在席玙那间房而没机会用到的眼罩。   苏冶数了数,刚好三根。   相当过分的巧合。   ...   苏冶抬眼。   “......你得早点休息。”   苏冶努力把自己从不久前的回忆中拔出,重复了一遍刚才已经对席玙说过的话。   席玙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伸手握住苏冶的手腕,恰好将苏冶宽松的袖口往上蹭了一截,立刻露出下面有些青紫的痕迹。   “水水?怎么回事?”   席玙大脑一空,手上原本相对克制的力道粗鲁起来,直接将苏冶拽到身前,握着苏冶的手腕举高,快速把那截袖口卷起。   雪白匀称的手臂上,一块又一块的青紫露在席玙的眼前。   有些还停留在深红的痕迹上,有些已经凝起一颗颗小小的瘀血印,青紫交加,看着相当吓人。   “苏冶!”席玙的语气一下子从散漫变得阴沉急促,“这是怎么弄的?掐出来的?”   “不是...没事的。”苏冶语.阎一边摇着头,想抽回自己的手,一边往后退。   他没想到席玙会看到,也不想让席玙看到这些。   被席玙看见了,就好像他在利用着席玙的好来作秀,来试图让自己的心理上能好过一些。   但他没有,他真的觉得自己活该。   哪怕五年后的席玙恨上他,苏冶也觉得是自己活该。   苏冶终于想起自己当时在试镜会场看到席玙的时候,为什么会逃也似的离开。   他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席玙再次受伤。   “你......”席玙气疯了,拉着苏冶不让他继续往后躲,又卷起苏冶另一边袖子,同样是一片青紫,“说清楚,不然今晚谁都别睡。”   拉扯中,苏冶放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苏冶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立刻生出一股劲儿,拽出自己的手,手忙脚乱地捧宝贝似的捡起地上的手机。   席玙觉得自己满头鬼火乱冒,一个破手机而已,值得苏冶放着眼前的问题不说先护着这东西?   苏冶蹲在地上,拽着自己的袖子擦着手机屏幕上细小的灰尘。   席玙烦躁地咬了下舌尖,也蹲了下去,伸手去拿苏冶的手机。   “水水,到底怎么回事,你——水水?”   席玙还没说完,先看到苏冶的双肩不正常地轻微动弹着。   苏冶捧在手里的手机亮着屏,大概是苏冶七手八脚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开屏键,上面的画面落进席玙眼中。   一条接一条的验证消息。   苏冶拼命地擦着屏幕,好让那些那些文字能清楚地刻在自己的眼睛里。   来自去年的那条生日祝福上,时隔一年,压着一条新的验证消息。   2023年12月15日,AM0:31   [Y]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苏冶像犯了神经质,屏幕已经很干净了,但他还是用袖角擦拭着,似乎担心自己看错什么。   片刻,苏冶手心一松。   席玙强硬地拿走了他紧紧捏着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轻甩在旁边的床尾凳上。   苏冶的肩膀抽动的幅度慢慢变大,一颗头垂得很低,双手空荡荡地维持着捧着手机的姿势。   “......”   席玙慢慢深呼吸一口气,伸出手,拨开那头胡乱垂散的长发,终于看见了苏冶的脸。   苏冶双唇抿得很紧很紧,眼尾纠起,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似乎不想让席玙发现他的失态。   那颗漂亮的眉尾痣也黯淡下来,随着蹲在地上的苏冶上半身克制不住的颤抖幅度,晃着席玙的眼。   席玙手指抚着苏冶难受地蹙起的眉头,就像那天拍摄娃综时,半山腰的海街上苏冶抚着他的眉眼一样,动作耐心又细致。   但席玙和苏冶终究还是不同。   席玙伸手,将苏冶整个人拥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   苏冶的防线一瞬间崩溃,堵着的嗓子眼终于被急促的呼吸冲开,带着不成调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席玙,对不起...”   苏冶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被席玙耐心地按在怀里,头顶抵着席玙的下巴,双手拼命用力抱住席玙的肩膀,十指抓着席玙的浴袍。   破碎压抑的声音从苏冶的嗓子眼里挤出,带着断断续续的话。   “你的歌我都听了,专辑我都有买,颁奖典礼我也有看。”   “我——我真的有看的,19年1月31号,对不对?”   苏冶第一次这么用力地去抱住一个人,因为浸透全身的就恐慌感,手肘轻轻发着抖。   “我拍了照片,你等等,我翻给你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相信我——”   “水水。”   席玙的手轻轻拍着苏冶的后背。   但苏冶却生怕席玙不愿意听一样,抓紧自己还能出声的机会,打断席玙的话,罕见地放大声音继续说着,不肯停下。   “有意义的,都有意义的,你再给我多发一些吧,我全部都看,什么都好,你发给我吧,全部发给我——”   苏冶语速太快,说到一半就咳嗽了起来,整个人在席玙的怀里蜷成一团。   席玙心里一紧,帮苏冶顺着气,确定苏冶不是突发哮喘才放松下来。   苏冶咳得脸红脑胀,抱住席玙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渐渐恢复下来后,席玙听见苏冶紧紧抱着他,小声嗫嚅。   “......席玙,对不起,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苏冶安静着,吊着一颗心,屏着呼吸等待着席玙的回答。   他有些头晕,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以为自己处在席玙发来那句“不想再发”的那一年,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会失去席玙。   “不发了。”   苏冶压在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消失,一颗心不可抑制地直直沉了下去。   然而在真的摔碎在最深处前,席玙又出声,接住了苏冶的那颗心。   “我以后直接说给你听。”   苏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随着席玙的这句话,轻飘飘地漂浮起来。   下一秒,苏冶意识到不是自己漂浮了起来,而是席玙将他抱了起来。   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开着,席玙打横抱着苏冶,一只脚轻踢了下玻璃门,把透着风的门关拢,随后抱着苏冶,将他放倒在床上。   两个人面对面。   席玙的手指再度拨开那些遮掩住苏冶那双漂亮眼睛的发丝,一点点贴近苏冶的面前。   “我不想把你逼得太紧,不想看着你又一次从我身边逃开。”   席玙的呼吸变得很近,近到可以和苏冶尚未平息下来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热烈相融。   “但这是你自己过来的,可不能怪我。”   苏冶双唇微张着,席玙垂眼凝视了一会儿,抚摸着苏冶脸侧,慢慢吻了上去。   苏冶没有像席玙想象的那样习惯性躲开。   他伸出手臂,急不可耐地圈住席玙的脖颈,整个人往前蹭了蹭,将自己送了上去。   “不。不怪你,是我偷偷过来的。”   苏冶口齿不清地低语了一句,缓慢又温柔地细细吻过席玙的唇角,舌尖勾缠着席玙,以自己能做到的方式,无限缱绻地加深五年来的第一个吻。   炙热,绵长,同时也包裹着情意与欲.望的吻。   席玙的手描摹着苏冶漂亮却也略显消瘦的肩胛骨,骨骼在柔软细腻的皮肤下张合,舒展,又受到刺激似地蜷起,随后再度毫无保留地向他张开。   犹如伸展开来的蝴蝶翅膀。   带着苏冶才有的体温与香气。   席玙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头浅雾色的长发再度零落散开,蜿蜒在松软枕头上,少许贴在苏冶纠葛起来的眉眼旁。   席玙伸手拂去,中途碰到苏冶微颤的睫毛,那双柔潋的眼睛随即费力睁开。   苏冶手肘抵在枕头上,努力撑起自己无力的上半身去贴近席玙,在苦橙与雪松交融时,主动索求到一个湿润又激烈的吻。   然后在下一瞬间,苏冶终于支撑不住,重新仰倒回松软枕头上,唇边挂着一缕银丝,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蒙着一层水红,挂着一点迷蒙的眼神,仰头望着席玙。   席玙靠近苏冶,“我也一样。”   苏冶刚要出声,细白的脖颈晃动了一下,一点发丝飘落进他的嘴里。   他腾不出手拨开,只能含着那缕发丝,缠绕在舌尖,“......什么?”   席玙没有很快回答,“苏老师,我觉得你不太专心。”   “我没——”   苏冶下半话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就懊恼地随着突如而来的力度,不受控制地挤压进喉咙深处,变幻成其他不一样的音色。   “哥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苏冶塌下来的腰果然应激般紧绷了一下。   席玙的声音落在苏冶的耳边。   “我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   作者有话要说:   Merry Christmas,水水和席玙也会过圣诞,不过因为连载原因还得过几天才能到圣诞剧情哈哈哈哈。   希望你们开心快乐。   -   圣诞快乐! 第078章 海浪   在整个人再次无力地躺回温软松软的床上时, 苏冶听见了有些熟悉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转动疲惫的脖颈去寻找这个细小的声音,目光终于看到靠在边几旁的一个圆钟。   钟表上没有刻度,苏冶努力转动自己在巨大感官刺激后变得迟钝的大脑, 慢慢反应过来圆钟上的指针已经快要指向三点的位置。   “已经——”   苏冶刚刚张嘴, 转向一侧的脑袋被席玙伸来的手扶了回来,“已经?”   席玙侧躺着看着苏冶,桃花眼散漫又迷人,等待着苏冶后半句没说完的话。   苏冶生出一点心虚。   “...已经三点了。”   苏冶今晚偷偷从连通的阳台一侧溜过来,本来只是因为巨大的失魂落魄感和突如其来的想看席玙一眼的强烈愿望,外加听了安思嘉的话在前,希望能看着席玙好好休息。   结果事与愿违,别说好好休息, 两个人直接捱到了凌晨三点。   “我其实只是想给你送杯牛奶。”苏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裸露在外面的肩头还没有褪去淡红。   苏冶累着后说话就会有点左右不着调,但席玙能够精准地捕捉到苏冶想传达的意思。   “没关系,运动更有助于睡眠,累了就会犯困,比牛奶有用的多。”   果然如同席玙所想,苏冶的眉毛蹙了起来,但不是因为生气或难堪,而是禁不住席玙一逗的无奈。   苏冶抿了下唇, 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样子。   席玙每次都会特别沉迷于这时候的苏冶,然后变本加厉地逗他,尽管这完全不是苏冶选择闷声的本意。   但过了一会儿,苏冶抿住的唇又放开, 脸上透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奇怪决心。   “好吧, 那效果怎么样?”   席玙意外地扬扬眉。   苏冶在这方面真的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要是放在以前, 苏冶绝对不会接下席玙这种欠得慌的话。   不过由于苏冶本身就是个没太多脾气的人,也不会试图去阻拦席玙张口,只会一直盯着席玙看,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但小孩可做不到像这样让苏冶蒙着层汗,散着头发,伏在枕头上,雪白的后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现在的苏冶,在这种事情上似乎变得坦率了一些,这又让席玙忍不住去计较,是什么让苏冶有了这样的变化。   席玙思考了一下,回答。   “我觉得不太行,现在还不是很累。”   苏冶微睁双眼,拢在上半身的被子滑落了一些,整个人像是从蚌贝里落出的贝珠,因为激烈运动后的湿意,飘着一层珍珠色的光泽。   席玙伸手,把苏冶压回了被子里,怕他感冒。   苏冶有点郁闷道:“你真厉害。”   语气困惑又无奈,听起来不像夸奖,像抱怨。   席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水水,我逗你玩的。”   苏冶半张侧脸压在枕头上,脸颊肉压得鼓起来一点,很难得地给苏冶添了一丝天真单纯的感觉。   席玙手痒,伸手戳了一下,戳的苏冶嘴巴无奈地受到挤压张开,柔软嘴唇在灯光下蒙着晶亮湿意。   席玙忍不住道:“苏老师,你现在看着和平常差距好大。”   苏冶在其他人的眼里是那种虽然迷糊,甚至显得有些迟钝,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旧让人感觉清雅从容的人。   在苏冶身上,很难看到太多孩子气的举动。就连苏冶那些让人倍感可爱的小习惯,也只是苏冶自身积累出来的特性之一。   可爱,但不会让人觉得“真像个孩子”。   席玙有时候会纳闷,但又不可制止地沉迷于苏冶。   他散漫想着,难道苏冶多吃了两年饭,整个人就会显得更成熟一些?   或许这也是苏冶成长中所造就的特性之一。   苏冶小腹一紧,对席玙说的话感到非常无言,耳朵尖悄悄发红。   “我平常又不会像现在这样...”他推开席玙戳着自己脸颊的手,闷声道:“席玙,你差不多行了,再说我就要——”   “再说我就要生气了。”席玙学着苏冶特有的那种发飘的嗓音。   “......”苏冶被抢了白,有些郁闷地眨了眨眼,“你怎么这么幼稚。”   席玙很理直气壮地点头,“哥哥说得对,我就是幼稚。”   苏冶心里很佩服席玙,席玙总是恣意又随性,但又天生能拿捏住那个度,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无赖。   “你不幼稚,我觉得你很酷。”   席玙凑得很近,“什么,哥哥能再说一遍吗?”   苏冶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捏了捏席玙的手指,“我说,你是个酷小孩。”   说完后,苏冶又小声地裹着被子,“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席玙一下子生起了兴趣,“真的吗,我以为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觉得我很烦。”   席玙和苏冶第一次见面是在星立的公司门口,阳光热烈,席玙向苏冶伸出了手。   “没有,我没觉得你烦。”   苏冶微眯着眼睛,缓慢回忆着。   当时他和安思嘉江从风出来迎接新队友,走出公司大门,看见一个黑色短发,穿着件连帽卫衣,背着把吉他的男生靠在一辆卡宴旁边,对着卡宴的后视镜理了下袖口。   “我当时在想,哇,是富二代。”   苏冶忍不住笑了起来。   席玙立刻张口,“那你还说觉得我不烦,这不是已经有了消极印象吗。”   “没有啊。”苏冶反驳道,“我不觉得富二代是贬义词,而且这个只是我对你的第一个客观印象。”   苏冶似乎是担心席玙理解偏差,很仔细地又解释了一遍。   “就像我街上遇到了一只小狗,我也会想‘哇,是小狗。’”   席玙撇撇嘴,“所以那时的我在你眼里和街边的猫狗花草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苏冶下意识反驳,马上又觉得不应该骗人,心虚地承认,“嗯,第一眼的时候是这样的。”   “不过很快就变了。”苏冶又补充了一句。   席玙嗯了一声,语调轻微上翘,等待着苏冶接下来的回忆。   他发现他很喜欢听苏冶说这些,就和人总是喜欢追问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的看法一样,   “当时你理完袖口,车窗突然打开,冒出个很漂亮的女性,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苏冶觉得回忆里初见的席玙太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   “车里的是席袅姐吧,然后你说‘对啊,你怎么知道。’”苏冶又笑了一声,“然后我就觉得,这个小孩真有意思。”   席玙跟随着苏冶的话回想着,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苏冶继续道:“当时安思嘉跟我吐槽说你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江从风在旁边点头。”   “那你呢?”每说完一句话,席玙都要追问一句苏冶的想法。   “我刚才说了呀。”苏冶弯起眼睛,“我觉得你是个很酷的小孩。”   这句话让席玙受用了不少,他正想开口,忽然听见苏冶又出声。   “不过酷小孩对我的第一印象肯定不是很好,对吧?”   席玙捻着苏冶发梢的手指停顿一下,“我哪儿有。”   苏冶“唔”了一声,狡黠地看了席玙一眼,“反正我能看出来。”   席玙发现苏冶在察言观色这方面真的很敏锐,但他还是决定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在苏冶心里的最初印象。   “我没觉得你哪里不好,只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这位哥哥好会演。”   苏冶有些困惑,   他能感受到席玙那时候对他的印象很微妙,但没想到是“好会演”这种评价。   席玙继续绕着苏冶的发梢,“就比如,明明对新成员挺心不在焉的,但还是做出很大方温和的模样,其实心思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吧。”   苏冶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老老实实没有反驳这句话。   当时看到席玙后,苏冶的心理活动由“哇,是富二代”再到“哇,好酷的小孩”,再因为瞥到明亮的太阳,心里又开始想“哇,好大的太阳。”   最后又晃眼看到对面新开的甜品店,“哇,好可爱的招牌。”   苏冶忍不住蹭了下枕头,小声承认。   “好吧,确实是这样的,所以当时你越过安思嘉和江从风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咦,他过来干什么?’”   席玙低声,“所以我那个时候就被你吸引了。”   苏冶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没有说话。   席玙曾经以为自己是觉得苏冶太过心不在焉,激起了他奇怪的胜负欲,所以才第一步走向苏冶。   但真相是,他想要越过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走进苏冶的眼中,成为唯一一个能抓住苏冶全部视线的人。   “这么说来。”席玙笑着盯住苏冶,“其实我们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很目中无人的人。”   “我有吗?”苏冶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有点困扰地想了想,又不得不承认席玙的话其实是对的。“好吧,嗯...我承认。”   苏冶小声说完后,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出声。   “都三点过了,应该休息了!”   “放心吧苏老师。”席玙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精瘦紧实的上半身露出一点人鱼线,“明天宣发,休息一天,晚上召开记者见面会。”   苏冶呆了一下,“是这样吗,我之前怎么没听说。”   “因为我跟季阿姨说我们两个住在一起,我代为转达。”   苏冶松了口气,刚刚撑起的上半身又松垮地瘫了下去。   席玙在苏冶瘫下去之前接住他,拉着苏冶的手腕让苏冶被迫坐起。   苏冶一只手扶着席玙的肩,“怎么了呀?”   席玙笑得很无辜,“水水好像很累了,我帮你清理吧。”   苏冶的脸红了起来,“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席玙没有听苏冶的话,二话不说直接抱起苏冶的上半身。   苏冶下意识惊慌失措地双腿盘住席玙的腰,小腿肚因为还没有完全休息好而微微打颤,好在席玙抱得足够稳,苏冶不至于滑落下去。   苏冶觉得很难为情,“怎么像抱孩子一样,我可以自己走。”   席玙笑笑,不说话,假装没站稳晃悠了一下。   苏冶立刻勾紧席玙,分不出神来再出声。   热气氤氲。   苏冶终于泡到了前两天渴望着但害怕耽误时间而没有泡到的澡。   “主卧的浴室这么大啊...为什么还有落地窗?”   黑色大理石设计的下沉式的浴池,两个人进去绰绰有余,很又情调地与一整面的落地窗无缝相连。   苏冶进浴室时看了一眼,眉头立刻不好意思地蹙起。   落地窗干净明亮,只有一帘自动式的薄纱窗帘。   苏冶望过去,才发现这间套房刚好在一处峭壁上,外面能看见深灰黑色层层叠叠蜿蜒下去的山脉断层,最底下是淡淡月光中缓慢涌动的海浪。   这个发现让苏冶羞耻的内心放开了点,很快又觉得自己的底线未免变化的太快。   “能不能把窗帘——”   “不能。”席玙很不讲道理地拒绝了苏冶小小的请求,又在他耳边落下一吻,“你不喜欢这个风景吗?”   苏冶在新奇和害羞之间挣扎着,“喜欢,但——”   “放心吧,这是单向玻璃。”席玙轻声,“但你为什么这么害羞,是默认了我一定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苏冶察觉自己话里有失,泡在温暖的水中不肯在开口。   席玙很有耐心地将他拉过来,轻轻按着苏冶酸痛的大腿和腰部。   温暖的水温和席玙周道的照顾让苏冶不断地放松下来,眼皮开始发沉,歪倚在浴池一边,脑袋一点一点,垂落在水面上的发梢蜿蜒漂浮着。   偌大的浴室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粼粼水声。   苏冶不知道第几次即将滑入迷散梦境时,脑袋忽地一晃,无声深呼吸一口气,及时醒转了过来。   身侧很温暖,苏冶发现原本倚着大理石台面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在了席玙的身旁,头被席玙的手轻扶着,靠在席玙的肩颈上。   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   苏冶无声抬眼。   席玙揽着他,平静地看向落地窗外,视线很缥缈,没有焦点,望着那些迎着月光撞击在峭壁上的海浪。   偶尔有一两只海鸟飞过时,席玙的眼神就会无意识地追着那些海鸟而去,直到那些鸟儿飞出了视线之外,无法再追踪到,他才安静地挪回来,继续望着深沉的大海。   水汽将席玙的黑发打湿一些,微贴着脸侧,俊美,又带着掩不去的阴郁。   席玙没有发现苏冶已经醒了,苏冶也没有出声,安静地又仔细地凝视着席玙的侧脸。   席玙望向底部的大海时,头会微垂,这时候的侧脸角度看起来和南市机场外的那块广告牌如出一辙。   苏冶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那块广告牌的时候,心里就在猜测着,席玙是不是在凝视着什么东西。   现在的席玙没有任何动静,连呼吸似乎都是轻轻的,让苏冶五年后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着他。   席玙的眼神漫无目的,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时看起来有些发直发怔。只有那些海鸟划过天际时,发怔的眼神才会稍微有了一些色彩。   苏冶忽然发现,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能够这么仔细地观察席玙安静的样子。   因为不管在他睡着前还是睡着后,席玙似乎都是清醒状态,哪怕是闭着眼睛。   苏冶抬手,摸到席玙的眉尾。   “不累吗?”   听见苏冶的声音,席玙瞬间回过神来,侧脸笑了一下,“你醒了?”   “嗯。”苏冶轻声,“席玙,你每天什么时间休息?”   席玙脸上的笑容没有变。   水声粼粼,不断流淌。   淡淡热气中,苏冶听见了席玙隔着雾气传来的回答。   “困了再休息,或者吃安定。”   苏冶另一只的手指一下子攥紧。   但席玙还是笑着,“水水,你不要难过。”   苏冶牙根发紧,“失眠很严重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见安思嘉说席玙曾经有一段时间不眠不休地工作的时候,苏冶就隐约有了一点猜测。   但这点猜测得到证实后,苏冶发现这比他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更令他难过。   五年前的席玙是个很健康的人,年轻又恣意,不会过分苦巴巴地卷自己,信奉享乐为主,努力为辅。   “你走之后大概三四个月开始的。”   席玙声音很平静,也很客观,像一个诚实回答医生问题的患者。   其实他想过瞒住苏冶,后来又觉得不应该这样。   席玙不想再和苏冶之间有任何隐瞒。   苏冶快速地想了一下。   三四个月,按席玙发来的那些短短的验证消息来看,大概是席玙和苏岚见过面之后开始的。   在质问苏冶他是不是不配得到一个解释之后,开始失眠。   苏冶吐出一口气,气流穿过喉咙时带出了类似颤抖般的声音。   “是什么原因,是生理性失眠吗?”   苏冶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摇晃,因为看懂了席玙的眼神,写满了不想让他难过。   “不知道。”席玙语气随意地像是闲聊,“可能是一开始睡太多了,后来又忙工作,就失眠了。”   苏冶迫切地想知道那些他不曾知道的事,“睡太多了?”   “嗯。”席玙点头,“你刚走的那几个月,我天天窝在家里睡大觉。”   席袅有好几次打不通席玙的电话,以为席玙冲动出了什么事,去席玙住处好不容易把门敲开后才发现席玙是真的在闷头睡觉,仅此而已。   “后来退Oril,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懒得参加练习。”席玙笑了一声,“我只想睡觉。”   Oril的四个成员,每一个在当时都是大势摇钱树。已经走了一个苏冶,星立不可能再轻易放走个席玙,是因为后来看席玙实在太过消极怠慢,已经超过了忍耐限度,所以才和席玙达成一致,单飞退团。   “为什么?”苏冶的声音有些焦急,“是太累了吗?”   席玙平静摇头,“不是,我不累,我就是想再多睡一会儿。”   苏冶心里发紧,嘴唇内侧的软肉咬了又磨。   “睡得太久也很伤身体。”   “我知道。”席玙轻声回答,“可是我还是想多睡一会儿,这样就能多做一点梦。”   那双漆黑的桃花眼转了过来,睫毛因为雾气微垂,透着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执着,看着苏冶。   “这样的话,我就能在梦里见到你。”   苏冶一下子抓紧席玙的手腕,无法出声,继续听着席玙散漫又飘忽不定的回忆。   “一开始很有用,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基本只要做了梦,梦里就一定是你。”   席玙慢慢回想着那段昼夜颠倒,醒来后分不清梦境现实的日子。   “后来不行了,我做不了梦了。”   席玙眼神轻垂了一下,落在苏冶的那颗眉尾痣上。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像失去了糖果的小孩子。   “因为我开始睡不着觉了。”   苏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攥得很紧,因为席玙的这些话而细密涌上难以遏制的情绪。   半晌,苏冶努力地开口。   “你知道吗,我那时在国外,有个当地的小姑娘跟我说过一个传说。”   席玙很耐心地点头,“嗯?”   苏冶深呼吸一口气。   “她说,如果你思念的人也在思念你,你们就会在梦里相见。”   席玙微垂的眼神抬起。   落地窗外,隐约传来海浪撞击在山脚的浪花声。   半晌,席玙笑了。   “怪不得那我时候白天也要睡很久。”席玙握紧苏冶的手,“因为梦境也有时差,对不对?”   苏冶在黑夜中点灯的时候,席玙在窗前迎接黎明。   “嗯。”苏冶用力点头,“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真好。”席玙低声一句,抚上苏冶的脸想要亲吻他。   但苏冶把席玙的手拉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再次很认真地询问。   “后来呢,睡不着之后,有去看医生吗?”   席玙只好老老实实回答,“一开始没去看,因为正好在忙工作,睡眠时间缩短也是个好事。”   苏冶焦急道:“怎么能这样呢,要是身体被拖垮了,工作也没办法顺利进行,这样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席玙很慢地摇了下头,“不行,我等不了这么久。”   苏冶没听明白。   “你走之后的第二年,南市机场的那块广告牌要被替换掉了。”席玙低着头,“那是南市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每一个回到南市的人,都会看到这块广告牌。”   苏冶安静下来。   他明白了席玙的意思。   “我想尽快做出成绩,拿到奖项,赶在年末续上。”   那块广告牌是南市最顶级的公共平面资源,没有之一。   要登上那里,必须要有非同小可的作品与成绩。   连续五年,这块广告牌上的面孔都是席玙。   席玙的语气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带着苏冶从来没见过的很青涩的神情。   “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我,就算想把我忘了也不行。”   他补充了一句,语气霸道了一些,像是掩饰那点不好意思似的,“你走到哪儿都能看到我的脸,听见我的名字。”   苏冶凝视这样的席玙,看了很久很久。   和惯常的恣意与张扬不同,说出这话的席玙,脸上浮现出一点不确定,和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完全不同。   “...噗。”苏冶忽然弯着眼睛笑了出来,“席老师真的好幼稚。”   苏冶在席玙有反应之前,手指一寸寸摸上席玙的肩膀,半截身体破出水面,雪白皮肤上滚落着水珠。   他贴近席玙的耳边,近到柔软双唇能碰到席玙耳骨上那两枚黑金素圈。   冰冰凉凉,很快变得滚烫。   “但我很喜欢。”   席玙垂眼看着身旁的苏冶,“苏老师必须喜欢。”   月光轻柔洒落,让蚌贝里的珍珠无所遁形。   苏冶能清楚地看到那些争先恐后地撞在峭壁上的海浪,无形且柔软,但在冲过去的一瞬间又涌现起强烈的力度。   他的手肘紧紧贴拢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深夜寒凉的温度透过玻璃沁过来,但被更滚烫的温度所阻挡,在柔软挤压着玻璃的雪白手臂旁沁出一团团若隐若现的雾气。   苏冶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家里看到的,夜空中纷扬细小的雪。   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撞击在玻璃窗上。   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   但不同的是,那些细雪悠然飘扬,即便是纷纷撞在玻璃上,也无法腾起什么过大的动静。   而他则完全相反。   恍惚间,苏冶觉得自己像不受控制的雪,又像一块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冰,在席玙温柔的话语和凶狠的动作中融化成一滩水,顺着晶莹的玻璃,流淌进热气弥漫的浴池中。   “水水,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看,对不对,这次我没有骗你。”   苏冶可怜地蹙着眼睫,手掌抵着落地窗,那些之前没有看清过的风景在雾气后无比清晰地放大在眼前。   但他的双眼视线摇晃、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那些洁白的浪花,飞过的海鸟,冷峻又锋利的峭壁。   “......嗯,好看。”   苏冶很努力地吐出两个字,下一秒,泛着红的肩胛骨又撞在一片白雾的玻璃窗上。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融化了,酸痛的腿不知道第几次顺势跪坐下去,又被毫不留情地扶起。   那些苏冶自己又掐又拧出来的瘢痕早就变得微不足道。   席玙贴着苏冶,一只手绕过苏冶的扬起脖颈,抬起苏冶的下巴,苏冶的头不受控制地转向席玙。   那张漂亮的脸被散乱的长发所遮掩,眉头难过地蹙起,在长发摇晃中露出那颗艳冶的眼角痣。   但两相比较之下,还是苏冶眼尾的那抹红要更胜一筹。   苏冶长睫湿润,分不清是水汽打湿的,还是其它所致。   但苏冶咬着唇,克制着自己,除了黏腻水声和压抑不住的缥缈声音外,硬是没有让生理泪水遮掩自己的视线。   席玙难以抑制这股只有苏冶才能挑起的亢奋感。   他低头,堵住苏冶小口喘息着而微张的嘴,犬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下苏冶的舌尖。   “水水真的...完全不会哭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男团出身,身体素质和耐性都还是在线的。   -   爱你们! 第079章 暗恋   泛着白的海浪与峭壁温柔地相逢了一次又一次, 多到苏冶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大脑又开始一片泛白,只能在冷不丁撞到落地窗的时候感受到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拽进更深的深渊内。   他隐约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尾鱼, 可怜地被冲上海岸, 为了不脱水而拼命随着涨潮够向海浪,让湿润潮水席卷过自己的身体,从而获得一线生机。   而这是只有席玙才能带给他的生机。   席玙的手覆上苏冶撑在玻璃上的细长五指,苏冶指尖一颤,纠葛着发丝的动人脸庞转过来,眼尾烧得一片红,撑着泪眼迷茫看向他。   席玙在一片亢奋里生出难以遏制的赞叹之情。   现在的苏冶,是最有生命力的苏冶, 生动,美丽,勾人。   像一尾从深海被他诱拐上岸,渴求着海水的美丽人鱼。   湖水蓝的天边逐渐透出一缕浅淡金光,像漂亮的柔纱,轻柔地笼罩在苏冶的身上,苏冶雪白的皮肤晕起一轮淡淡的暖色看,与透过皮肤的血色无比相得益彰地糅合成只有苏冶才会有的颜色。   席玙不经意间蹭过苏冶的耳垂。   “水水,你看, 天亮了。”   苏冶没能给出完整的词句,只有喉咙深处溢出的不明其意的嗓音。   在席玙声音落在耳边时,苏冶撑在玻璃上的五指不受控制地伸张,手背浮起细长指骨, 仿佛在颤抖地够向那片海, 想要逃回深海。   席玙的手慢慢挤进苏冶的指缝, 十指相扣,迫使苏冶牢牢撑住那扇能将窗外风景一览无余的落地窗。   他将人鱼按在这一方浴池内。   苏冶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随着冲击游走在迷散和清醒的边缘,只能听见身边拍起水花的声音,又哗啦一声消弭其中。   “...席玙,够了。”   苏冶带着一点克制不住的哭腔,可怜地撑起自己混沌的意识,小声服软了好几句。   他咬着下唇,许多发丝纠葛在唇齿中,再被席玙低头吻去。   席玙天性张扬,硬是抓着那截哀怜躲闪的细白手腕,直到苏冶眼皮已经张不开时,才满足地放过了他。   苏冶觉得自己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茫白。   他分辨着,是明亮的天边,还是永不停歇的海浪,最后在皮肤触及到一片细腻温暖时,反应过来是身下纯白色的床品。   随后就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在时钟的滴答声中醒来后,苏冶终于看到了席玙的完全松懈下来陷入睡眠的模样。   墨色的睫毛搭下,在席玙眼下留出一小点显得很深邃的阴影,但睫毛尖泛着一点浅金色,是外面直射进来的阳光。   苏冶眯着眼,被子下伸出雪白手臂,摸摸索索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11:30。   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苏冶尽量把自己动作放轻。   这样的睡眠时间其实对于艺人们来说已经算是福报,但他还是希望久受失眠侵扰的席玙可以多睡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好。   苏冶心里生起一种细细的满足感,双眼快活地弯了起来,又陷入了浑身洋溢着无形小花的状态。   真好。   席玙就在他身边。   那种十分久违的,宁静安稳,但开心得不得了的感觉一点一点涌入苏冶心尖。   苏冶的脚尖露出一点在被子外,一点一点地打着节拍。   他点开相机,取景框一开始对准闭着眼睛的席玙,但又角度一转,对着窗外明亮的天空与阳光,拍了下来。   薄纱窗帘轻扬,在阳光下投出一轮朦胧投影,外面是顶峰泛着点白的群山,下面露出一丁点蔚蓝海水。   苏冶觉得自己心里溢满了情绪,恨不得起来走两圈,但又怕吵到席玙。   但这种分享欲实在是太难捱了,兴奋且躁动着。   苏冶抿着笑容,点开微信,在无法控制的兴奋感的驱使下,把这张静谧又温暖的午后随手拍发给能发给的所有人。   回消息最快的还是苏岚。   [苏岚]:阳光真好,今天休息睡懒觉了?不过要记得吃饭   [苏岚]:小姨这里天气也很好 [图片]   苏冶点开,是苏岚发来的和部分经理的午餐自拍合照,苏岚身后的部门经理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隔空给苏冶加油打气。   苏冶看完后,又开始往下翻。   沈萌这次消息回复的意外的很慢,苏冶看见上面那排状态栏反复闪现着一行“正在输入中”,但就是迟迟没有发消息过来。   往下是母亲苏韵的会话栏,意料之中没有回复。   苏冶由衷希望母亲那边也是个好天气,希望能将他此刻的快乐情绪分享给苏韵,希望苏韵也能感受到,哪怕只是一点儿。   列表里应该还有几个可以分享的联系人,苏冶一个一个看过去,然后点开,发送图片。   [安思嘉]:哇,我还在苦兮兮做造型,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啊   [江从风]: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   苏冶微顿一瞬,心里的快乐又多添了一层。   从风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啊。   但他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摸清江从风的态度,因此没有贸然给江从风发消息。   再往下,是五年后,终于再度出现苏冶联系人中的席玙。   苏冶点开,再次偷偷地仔细看着席玙的个人名片。   席玙的头像很简单,是一片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非常漂亮。   苏冶悄悄揣摩着这是席玙哪一年,去哪里,什么时间拍下的照片。   席玙性格很张扬,在某方面又有点奇奇怪怪的傲,头像之类的这种东西从来不会使用网络上谁都能找到的图,只会用自己拍摄或者制作出来的图片。   这让苏冶觉得非常可爱,觉得席玙像一个追寻着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小孩子。   他点进席玙的朋友圈主页。   席玙的朋友圈主页更简单,半年可见,只有一条动态,苏冶看了下,似乎是不久前的海市活动的转发,席玙转发时只发了个“1”。   但最吸引苏冶的是席玙朋友圈的背景图。   颜色很暗,又很抽象,一片层层叠叠的深灰色斑点一样的东西。   苏冶看了很久,看到左下角有一个疑似捏着手机的轮廓,才看出来这似乎是深夜的一张照片,主体是地面上的斑驳倒影。   但他看了很久,没有看出这些投影是什么。   苏冶心里涌现出强烈的好奇。   关于席玙的所有事情,他都想知道。   苏冶退回聊天框,想把照片也发一张给席玙,但难得地及时反应过来席玙还在睡觉,便决定之后再发。   心里的快乐与兴奋越来越强烈。   苏冶觉得还不够,在为数不多的联系人里找到最后一个可以分享他的快乐瞬间的人。   ID是[?]的那位神秘人。   聊天记录停留在之前娃综上关于那张晚霞的对话,苏冶带着一点急切的想要宣告什么一般的心情,将新的照片发了过去。   嗡。   席玙枕边立刻响起一声振动。   苏冶吓了一跳,手机从手里滑落,摔在了锁骨上,疼得他眉头蹙起。   席玙睡着,似乎没什么反应。   苏冶放下心来,随后又逐渐困惑起来。   席玙的手机怎么那么刚好地响了一声。   这个发展让苏冶觉得有点熟悉。   苏冶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开那个[?],想试着再发条消息过去。   他拿不准发什么,少得可怜的表情包收藏里是四五张乖巧可爱的小猫,苏冶觉得那个舔爪子的看起来不错。   嗡。   苏冶刚想点下去,但还没来得及发送,席玙的手机又振动一声。   “...啊。”   一直闭着眼侧躺着的席玙忽然出声,伸出一只手来。   苏冶屏息看着,但席玙的手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够向手机,而是长了眼睛似地朝苏冶够了过来。   “哇...!”   苏冶没反应过来,腰被席玙扣住,整个人直接被席玙拽进了怀里,头顶抵着席玙的下巴,感觉到席玙蹭了蹭自己的头顶。   “哥哥...让我再睡会儿。”   光裸的皮肤无缝相贴,苏冶不好意思出声,只能顶着席玙的下巴点点头。   只是席玙刚搂紧苏冶,枕边又响了一下。   “......”席玙难得困得要死地睁开眼,“烦死了...”   怀里传来苏冶一点闷闷的笑声,席玙坏心眼地捏了下苏冶的腰,顺便把手机摸了过来,打开。   [小杨10.23]:哥,小萌问苏老师的房间怎么一晚上没关灯。   “......”   席玙觉得有点无语,这是在一晚上盯梢呢?   苏冶在席玙怀里拱了一下,冒出一颗脑袋,刚好看到小杨发来的消息。   席玙半开玩笑半抱怨道:“苏老师身边的人也太过度保护了。”   苏冶动了下腿,酸痛感立刻无孔不入地爬上来。   他没有反驳席玙的这句话,伸手拨了下挡在眼前的碎发,垂着眼轻小声道:“倒也不能怪他们。”   席玙低笑了一声,“我发现苏老师越来越坦率了。”   苏冶安静一瞬。   席玙没太在意,苏冶本来就是这种不太禁逗的性格。   谁知他正准备回小杨消息的时候,苏冶又出了声,只是声音很轻。   “只是对你才这样。”   席玙摸到一些促使苏冶发生转变的原因,因此将苏冶拥得更紧了些。   “谢谢苏老师偏爱。”   离开工还有一段休息时间,苏冶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后看见席玙坐在书桌前,很随性地倚着软椅,看起来像在写词。   苏冶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进组的目的和正事,后知后觉地耳根子微烫,随手绑好头发到席玙身边。   席玙抬头,看见苏冶很利落地绑着高马尾,拉过一张椅子在身旁坐下。   颜色浅淡的发梢一晃滑落到苏冶的颈旁,被苏冶随手拨到脑后,落出带着一点耳发的漂亮下颌线。   “demo做出来了吗?”   苏冶很认真地手肘抵在桌面上,奶油色的卫衣领口露出一点可疑的痕迹,舒适的瑜伽裤外一截雪白脚腕上也隐约有几枚发瘀的指印。   但苏冶本人毫无察觉,脸上是一副专业又正经的神情,视线落在席玙手里的黑色皮面笔记本上。   席玙唇角扬起,眼睛微眯,没有点破什么,但心想着幸好今天休息,没有拍摄工作。   他不希望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苏冶这幅样子。   苏冶浑身上下带着亲昵过后的痕迹,张扬又散发着无边暧昧。   性感得要死,偏偏这个人表情又无比认真,浑然不察自己有多诱人。   真是要人命。   “没有正式demo,只有一段采样。”   席玙不动声色地压下各种各样的思绪,把笔记本电脑推过去,U盘已经插在了上面。   苏冶很熟练地接过,打开,鼠标停留在音频文件上,“我可以听吗?”   demo有流出风险,一般正式制作完成到宣发前都不会给外人经手。   席玙点头,“当然可以。”   苏冶瞄了一眼席玙的笔记本,决定先把demo的事放一放。   “这张专辑我记得从有风声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年了,是哪个环节卡住了吗?”   席玙慢慢地笑,“水水这么清楚啊。”   苏冶嗓音一滞,不自在地偏头,是一种羞赧和愧疚交织在一起的神情,“嗯,我一直有关注你的作品进度的。”   苏冶打开手机,递给席玙。   席玙低头一看,笑容不禁怔住。   是个陌生的微博主页,应该是苏冶的小号,个人简介是“^-^”。   苏冶的这个微博动态不多,但点赞和转发微博不少。   席玙一条条看下来,发现他这些年的每一个新曲发布,甚至到每一个代言,每一场活动,苏冶都会点赞转发。   尤其是新曲发布的转发,苏冶还会很认真地附上自己的感想。   [@0^0:好好听。作曲一如既往在线,古典乐和吉他的融合让人觉得很惊喜,个人风格强烈,像是在安静的凌晨突然梦醒,倚在床头点了一根烟,抽完之后再次回到寂静深夜。]   下面还有不少评论。   [哇!小圈的点评永远的神!]   [+1!!之前我一直觉得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小圈一下子完美说出来了!!]   [呜呜呜呜笔给小圈,来多写点。]   [小圈这次也来的好早呀,之后席老师的巡回演唱会来面基呀!]   苏冶回复了这条评论。   [@0^0:嗯,很想去,但是没有机会啦。]   [诶诶诶为什么啊,小圈平常工作很忙吗?]   [@0^0:嗯嗯,算是吧。]   [哭哭,抱抱小圈,我们替你去看,不要难过哦!]   [@0^0:嗯嗯,谢谢你们。]   席玙不自觉念出声,“小圈......”   坐在旁边的苏冶耳朵尖泛着红,很不好意思地抬手揉了揉脖颈。   “嗯...其实是个意外,因为ID里有两个“0”,所以就被大家这么叫了。”   席玙继续往下翻着,半晌透出一抹笑。   “这个ID我眼熟。”   这次轮到苏冶一愣,“是吗?”   席玙看着那些苏冶的转发。   每一场活动,每一场演唱会,苏冶都很准时准点地转发,哪怕从来没机会去听一场。   [@0^0:好像人很多的样子,祝大麦^-^]   [@0^0:这是今年第二次去国馆了吧,好厉害啊。]   [@0^0:咦,这场下雪啦,我这边也下雪了,好开心啊。]   因为苏冶这个小号席玙浓度太高的原因,倒是吸引了不少席玙的粉丝关注,意外成为了席玙超话的小咖之一。   不过苏冶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没有加过席玙的粉丝超话。   席玙的视线停留在那条说下雪的微博上。   那场演唱会的时间是苏冶生日的前一天。   他记得那天演唱会快结束的时候,他晃眼瞥到一个身形和苏冶很像的人,情绪不受控制地开车追了出去,最后一个人冲到河岸边上坐着抽烟,从夜晚坐到凌晨。   小杨找到他之前,天空下了雪。   雪让席玙想到苏冶,那天的雪让席玙不得不想到苏冶。   因为又到了苏冶的生日。   席玙记得自己望着河对岸的灯火,身边是撞坏了保险杠的保时捷。   他第一次心里生出无限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了什么拼命。   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然后他掏出手机,熟门熟路地在微信里搜索苏冶的ID,给苏冶发去了也许永远都不会被看到的验证消息。   [又下雪了。]   [苏冶,你说到底什么是有意义的?]   [我不想再给你发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祝你生日快乐。]   在那之后,席玙再也没有给苏冶发过除了“祝你生日快乐”以外的消息。   席玙的注意力慢慢收回,集中在苏冶的这条微博上。   苏冶在转发完这条演唱会的宣传后,很罕见地单独发了条微博。   是张照片,苏冶没有出镜,照片中心主体是一扇打开的窗户,浅绿色的窗棱,柠檬黄的藤纹壁纸,外面是与国内风格大不相同的淡淡糖果色的建筑。   街区拉起了很多小彩灯,似乎在庆祝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   苏冶伸出一只手,伸到了窗外。   一些雪花从空中落到苏冶的手心里。   苏冶这条微博的配字很简单:   [祝你演唱会成功。]   席玙盯着图片上的那些小彩灯,试图让自己的意识飘向那个时刻,去感受一下苏冶当时的心情。   那天是苏冶的生日,外面在热闹迎接新年,而苏冶在里面遥祝席玙演唱会成功。   席玙在更远的地方,祝苏冶生日快乐。   席玙曾经觉得苏冶的生日很不公平,刚好在12月31日这个怪异的日子,被挡在新年的祝福之后。   但苏冶从来不这么觉得,笑着告诉席玙,“不会啊,这样看起来好像全世界都在庆祝我的出生。”   苏冶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很高兴,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   席玙总觉得不够,所以在这天推掉了所有邀约,只为了苏冶一个人庆祝。   他突然很后悔那天给苏冶发了这样的消息。   “为什么眼熟啊?”   苏冶的声音忽然响起,轻轻问了一句,好奇又困惑地等着席玙的回答。   席玙无声呼吸一口气。   “有一年小杨收到过粉丝站的联名请愿,问演唱会可不可以挤出一张余票,她们想买一张送给一位很忠实的粉丝。”   苏冶睁大双眼。   “我其实不怎么管这方面的事情,都是交给小杨看着处理。”席玙无声地笑了一下,“但是那次我忽然特别好奇,问了小杨一句是哪位粉丝。”   小杨就把这个ID[@0^0]发给了席玙。   席玙那天演唱会结束后,在看到那个很像苏冶的人之前,原本是打算搜索一下,问一问这位粉丝有没有来听他的演唱会。   “是有意义的,水水。”   席玙握住苏冶因为紧张而交叠在膝头的手。   “那场演唱会,到零点会有一个倒计时,过了倒计时后会以《浅幕》这首歌作为大轴。”   苏冶屏住呼吸,心跳清晰又剧烈。   席玙的话清楚地流进苏冶的耳朵中,向苏冶印证了苏冶那些隐秘又小心翼翼的幻想与猜测。   “是为了庆祝你的生日。”   苏冶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像是第一次谈恋爱、情窦初开的男生。   他有些难过,“我没有去成,我那个时候还不能回国,我——”   “没关系。”席玙抓着苏冶的手指又揉又捏,“我还可以开很多场演唱会,可以陪你过很多次生日。”   苏冶慢慢笑起来,很好看,很像席玙记忆里说“全世界都在庆祝我的出生”的样子。   “嗯,好。”   席玙也笑了起来。   “《无序》这张专辑确实卡了很久,我一直找不到感觉,怎么写都写不出来,苏老师帮帮我?”   苏冶点头,他是学作曲的,这点忙帮不上席玙的话知识就真的白学了。   他弯腰坐近了一些,想了想,“嗯...这首歌有什么灵感来源吗,初衷是什么?”   席玙是全能创作型歌手,大部分作词作曲都是亲力亲为。按苏冶的听后感,他觉得席玙的所有歌都来源于一瞬间灵感的发散,再到整合。   席玙点头,插上耳机递给苏冶,等苏冶戴好后点开采样。   苏冶笑起来,“都快两年了,怎么还停留在采样阶段——”   苏冶的声音顿住。   席玙歪倚在软椅里,支着头,定定地看着苏冶笑。   耳机里是一段很简单的钢琴弹奏声,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听起来像是悄悄录下来的。   苏冶一下子听了出来,扭头道:“这是我在弹琴?”   席玙撑着下巴,上下点头,笑容放大。   苏冶有些难为情,这段弹奏是他一次原创的即兴演奏,练习时的无聊产物,没想到会被人听到,还录了下来。   那时他好像在发呆,弹出来的音符也很跳跃,和弦音阶不固定,听起来有种大起大伏的感觉。   “其实这段很仓促,比较简单,不是很专业。”苏冶本着自己作曲系的专业出身,轻声给自己找补了一句,试图挽回一下。   席玙笑笑,“所以我在等苏老师和我一起,把这段采样活用创作成正式的曲子。”   苏冶捻了下耳机线,“你的水平,从这段采样出发来作曲并不难。”   “怎么不难。”席玙稍微动了下,换了个姿势坐着,“我需要苏老师和我一起,但苏老师之前不在。”   苏冶被戳中软肋,不自觉点点头,被牵着鼻子跑,“嗯...那我们一起做。”   耳机里的弹奏声到了尾声,紧接着是苏冶在轻轻哼一段旋律,隔得太远,席玙录下来的并不清楚。   只能听清一些个别的字眼。   欲言又止、主动、你眼中,等。   苏冶脸红起来,“你怎么录这么久?”   席玙不答反问,“你当时在哼什么?”   苏冶假装没听到,小声吟着刚才那段钢琴采样的旋律。   席玙不准备放过他,“我有点记不太清这段是什么时候录的了...水水你还记得吗?”   苏冶眼神乱飘着摘下耳机,“我也记不太清了,这个不是你录的吗?”   这段录音后面明晃晃标注着日期,而且苏冶清楚,按席玙的性格,席玙不可能记不得这些。   但席玙微微皱眉,“我真的记不太清了,可能是熬夜熬久了,感觉记忆力有点——”   “好了好了。”苏冶把耳机线绕在手指上,缠得乱七八糟,抿着唇认输似地看了席玙一眼。   席玙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就是,你空降后面那段时间。”苏冶说得很含糊。   “哪段时间啊?”席玙很疑惑的样子,趴在桌面上,从下往上看着苏冶垂搭下来的眼睫。   苏冶破罐子破摔,“就是你喝醉向我表白之前。”   “噢......”席玙很讨人厌地拉长尾音,“不过我要澄清一件事。”   苏冶这句喝醉让席玙回想起那次在娃综时,苏冶喝醉后意外说出的话。   他那时候才知道,苏冶竟然一直以为他那次告白是喝醉上头之后的一场玩笑。   “水水,我那时候没有喝醉。”   苏冶先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席玙在说什么,那声好听的尾音在消失后又响起,像一把小钩子。   席玙很耐心地看着苏冶。   “我没有喝醉,那场游戏我是和安思嘉提前串通好,故意输掉,然后故意选了大冒险。”   席玙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不信你现在就在微信上问他。”   苏冶呆住,慢慢转动自己的大脑,试图去理解席玙这句话的内里含义。   他似乎不敢确定一般开口,“但你那时候不是有点上脸了吗,那个难道不是因为喝了酒——”   席玙垂眼轻笑了一下,复而抬眼,紧紧盯着苏冶。   “怎么了,就因为我性格比较欠,就不允许我在喜欢的人面前脸红了?”   苏冶捏着耳机线的手指不由自主松开,听见席玙的下一句话。   “我早就想好要追你了。”席玙贴近苏冶的脸侧,“我那时候真的已经暗恋你很久了,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黄段无任何脖子以上的出格描写,主角之间的动作描写有且仅限于攻握住受的手,受回头,其余的真的没有了,真的真的没有了哇......   水水内心:原来你也会脸红。   -   爱你们! 第080章 采访   苏冶原本双手交搁在膝头上的手指倏地松开了, 不是因为席玙贴得过近的距离,也不是因为隐约拂过鼻尖的气息,而是因为席玙的这句话。   他把自己的微博小号拿给席玙看, 除了想试着把自己剖白给席玙的想法外, 更是因为两人错过这么久,苏冶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席玙。   就像纠葛在一起时,他主动揽住席玙的脖颈,将自己送上去一般。   但苏冶还是脸皮薄,在把自己的小号给席玙看的时候,心里充斥着许多忐忑,包裹着一些不好意思的情绪。   这五年,他一直关注着席玙, 像个兢兢业业的粉丝,也不知道落在席玙眼里会怎么想。   会不会像那种阴暗的跟踪狂,让人头皮发麻。   或者席玙在他的微博里看出一点他小心翼翼的想要贴近席玙的想法,又要带着张扬邪性的笑容,说很多让他受不住的撩人话。   但席玙没有,席玙很认真地看完,告诉了苏冶他的真心。   苏冶一直关注席玙,那场年末演唱会的日期当然也记得。十二月三十号的日期,就算是脸皮薄如苏冶, 也忍不住在心底深处压抑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然而席玙告诉他,就是他想的那样。   那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   这已经是苏冶意想不到的大惊喜了, 苏冶甚至觉得, 好不容易和席玙再次并肩坐在了一起, 试着去剖白彼此,还得知席玙的小心思,不会再有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情了。   “早就想好...脸红...”   苏冶脑袋里又产生了那种烟花噼里啪啦炸开的感觉,不由自主重复着席玙刚才说过的话。   席玙说完后,又很懒散地趴在桌面上,肩胛上的薄薄肌肉在面料下方拉伸,压在脸下的手臂伸直,指尖夹着中性笔,笔头一晃一晃。   见苏冶怔怔地,席玙趴在桌上往前挪了挪,压在了苏冶面前的笔记本上,桃花眼闪着笑意,自下往上地看着苏冶的脸。   “水水,你还是不信吗?”   苏冶回过神来,立刻摇了摇头。   不会不信的,现在席玙说什么他都信。   但多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趁人之危钻了醉酒的空子,才顺理成章地和席玙谈起恋爱。这种刻在心底的印象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消除。   苏冶有种他正在做梦,且梦还没醒的感觉。   “我以为...以为你那时一定是喝醉了,而且不止脸红,那时候你走路也有点轻飘飘的...”   苏冶一字一字说着,像是在打辩论赛,列举出一条条不合理之处,等着反方来驳倒。   但苏冶的语气又不像是反驳,反而嗓音发飘,仿佛带着什么期待似的。   期待着席玙一句一句来纠正他。   席玙一眼看出来,脸上的笑容更盛。   “我那时候很亢奋啊,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我马上就要开口告白,再能装也压不下心里激动啊。”   但同时席玙心里又有点淡淡的郁闷。   “水水,我以前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印象啊?”   不至于吧。席玙心想,他那时候也就是性格狂了点,做事高调了点,说话可能欠了点,但也不至于糟糕到这个地步...吧。   酒桌上为了玩游戏随便撩拨别人,他再怎么混账也不会干这种天杀的事。   席玙只是随口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心里并没有想要个具体回答的意思。   谁知道苏冶“啊”了一声,脸上怔忡的表情稍微收了收,整个人也坐直了一些,很仔细地回答着席玙这句话。   “我觉得你很酷,长得很帅,又很有能力,人缘很好,有个性但但完全不会让人讨厌。”   苏冶回想着自己人生中最生动的那段记忆。   “而且很好玩,说话做事很直接,不会迷茫。意外的心很细,工作很认真,私下很会照顾人,做饭很好吃。”   “身材也很好,很自律,特别特别自信,走到哪里都很光芒万丈。”   听见苏冶开口,席玙一开始忍不住挑了下眉,脸上带了一点恶作剧般的笑容,但又很满足。   等苏冶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后,席玙开始微愣起来,没有想到能收获苏冶这么多赞扬的话。   苏冶说到一半,歇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又觉得自己说的太零散,没有重点,根本传达不出自己想要的意思,于是努力整理了一下语言。   “就是,你就像太阳一样,很吸引人,很...很......”   苏冶开始有点词穷。   最后,他勉强挑中一个稍微能传达出自己心中想法万分之一的词。   “很特别,你是最特别的。”   席玙听到最后,一向灵活的思绪罕见地有点迟钝起来。   苏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完才发现席玙现在的表情。   他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借着整理耳机线的功夫撇开了脸。   “水水。”   席玙叫住他。   苏冶感觉自己耳根子火烧火燎。   “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吗?”   苏冶心里微赧,顾左右而言他,“你本来就很好,在其他人心里肯定也不差的。”   苏冶说到这里,轻轻深呼吸了一口气。   没错,席玙在其他人心里一定也是那种遥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当那个遥不可及的太阳低下头来,看向苏冶的时候,苏冶下意识地把那场告白归为了席玙一时的酒后冲动。   虽然是冲动,苏冶还是很可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又急切地抱住了太阳,哪怕会有烫的一手伤的风险。   “谁说的?”   席玙的声音打断苏冶的思绪。   苏冶微微转眼,瞥见席玙正盯着他,脸上带着笑,笑容灼热得甚至有点刺眼。   “我在其他人心里可没这么好。”   苏冶忍不住反驳,“怎么会?”   席玙的笑容晃眼的很,得意又自在。   “怎么不会,你是不知道,安思嘉比较圆滑,不会说什么,但江从风那会儿可烦死我了,光我撞见他跟安思嘉打我小报告的事就不止一次两次。”   苏冶有点呆,“是吗?”   席玙撇嘴,“当然了,你那时候没注意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幺江从风很仰慕苏冶这位大哥哥,有事没事就跟在苏冶屁股后面转。   席玙心里不爽,有几次嘲笑过江从风是跟屁虫,江从风板着脸不说,转头就和安思嘉举报席玙练习时间总找苏冶搭话,打扰苏冶。   小学鸡似的,都是私底下的较劲。苏冶没有注意到过,席玙也没跟苏冶说过。   “江从风那时候估计恨死我了,团综粉丝提问的时候,一问到我他就在旁边拉起个脸,粉丝还觉得很有意思,说我们老幺打架。”   苏冶回忆起一点,以前是经常看到粉丝玩梗问席玙和江从风今天打架了没。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没有多想,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思嘉——”   “安思嘉比较会做人,不说什么,但是江从风私下里说我性格烂的时候他没少点头,我都看到了。”   席玙又撇了下嘴,安思嘉表面上看着元气开朗,实际上嘴巴也挺毒。   苏冶走之后,他作息颠倒的那段日子,安思嘉来看他,会特别犀利地说一句“你是在等冶冶回来给你收尸是吗?”   苏冶张了张嘴,完全没想到那个在他眼里和意融融的Oril私底下抓马这么多,活像小学生之间的暗暗较劲。   苏冶有点震撼,“好吧,那除了从风和思嘉,肯定还有不少人觉得你很厉害的,席袅姐——”   “我姐背地里一天骂我八百次,佛祖都渡不了她的口业。”   “那杨经纪人——”   “哈哈,那更不得了了,小杨就是胆子小,不然恐怕天天都得往咖啡里吐口水。”   苏冶卡壳,已经完全忘了这段对话最开始的主题,现在只想着要说服席玙,想说服席玙,他在其他人眼中是个很好的人。   苏冶灵光一现,“对了,我的助理好像以前是你的粉丝,她应该——”   席玙眼皮动了动,想到刚起床时小杨发来的那条消息,心里不禁好笑。   “苏老师,我在你那位小助理心里可能已经被列入危险分子名单了,头号,而且没有之一。”   苏冶听出席玙话里一些暧昧含义,声音止住,不再开口,怕席玙又开始得寸进尺。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席玙整个人懒散的趴着,双臂收回交叠,像读书时上课偷偷说话那样开口。   “原来我在水水心里这么好。”   苏冶眼神习惯性游移了一下,片刻后又转回来,瞄着自己鞋尖点头。   “嗯,你在我心里...很好很好。”   苏冶小声补充一句,“我很喜欢你。”   他又添一句,“真的。”   席玙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很快。   但不是情绪失控时那种在危险边缘游走的感觉,而是一种,因为第一次知道了苏冶的真实情意而亢奋不已的感觉。   这种感觉应该理解为心动。   席玙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本来就应该这样,他天生就会为苏冶心动。   那些飞出他的视线,追不到踪迹的海鸟又回来了,停在他眼前,似乎再也不会离开。   席玙忍不住凝视着苏冶漂亮的侧脸,低声喃喃。   “苏冶,我真的好喜欢你。”   苏冶害羞似的,又很郑重地点点头,“谢谢你。”   席玙失笑,“这是什么发展,是要婉拒了吗?”   苏冶急忙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开心,很感谢你能这么喜欢我。”   越说越奇怪,苏冶有些烦恼地蹙了下眉。   “我怎么可能拒绝你。”他自言自语般小声道,“我拒绝不了你的,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席玙敏锐提问,“什么机会?”   苏冶快速看他一眼,“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机会。”   “啊——”席玙拉长声音,想着娃综上苏冶喝醉后流露出的情绪。   惊喜,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   “怕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是吗?”   这话有点熟悉,苏冶轻轻点头。   席玙目光描摹着苏冶微垂着头的模样,忽然撑起懒散的上半身,声音清晰,咬字精准。   “没什么村不村店不店的。”   席玙的表情相当严肃,苏冶不由自主集中起注意力,认真地听着席玙的话。   “一次告白不行,我就再告白一次。还不行,那我就接着来,直到你答应我,或者你明确告诉我不喜欢我为止。”   席玙凝视着苏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装满了,似乎其它的什么都塞不下。   他不怕苏冶仍旧犹豫怀疑,也不怕苏冶会不会听不进去。   就像他刚才说的,一次不行,他就再说一遍给苏冶听。   他可以一直陪着苏冶,反反复复地说这些话,直到苏冶听腻为止。   “我当初既然决定了要追你,这点耐心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冶呼吸收紧,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些词句,稳重又仔细地收进自己的心中。   “我也是。”   席玙没听清,“嗯?”   苏冶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去面对五年前的自己不敢直白对待,只敢在席玙面前以“节拍与心跳重合”这种强词夺理的理论来匆忙遮掩住的心动。   “我也...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席玙桃花眼眯起,睫毛尖又在阳光下蕴着一层浅光。   “哇,哥哥暗恋我啊。”   苏冶又羞又惭,手指把耳机线又缠成一坨。   “嗯,我暗恋你。”   那双桃花眼眯成了很漂亮的弧度,显得很深邃。   “可是我完全看不出来呢。”   席玙这句话不算全是在逗弄苏冶,其实他和苏冶一样,心底深处也想过苏冶那天答应他的告白是不是一时醉酒上头。   毕竟苏冶的酒量着实让人难以恭维。   “你那天不是也喝醉了吗?”   苏冶忽然有点尴尬,“我往酒杯里倒的乌龙茶。”   席玙愣了一下。   片刻,他大笑了出来,手指揩去一点笑出来的眼泪。   “怎么是茶啊,那天我看你面前摆了一整排的子弹杯,还以为你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苏冶对于这些过去的糗事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还担心的不行,想浑水摸鱼把你替下来。”   席玙嗓子眼里抱怨了一句。   苏冶自知理亏,拉住席玙的手晃了下,被席玙反抓住,包入掌中。   “这么说,我们是双向暗恋,不是我一个人在单相思。”   苏冶认真点头,“嗯,是双向暗恋。”   席玙作出释怀的模样舒了口气,双眼却笑意不断地看着苏冶。   “我那时候也大概看出一点,幸好不是我自作多情。”   苏冶困惑道:“什么看出一点?”   席玙推了推刚才播放着采样的笔记本电脑,带着张扬笑容,势在必得地开口。   “这里,都录下来了。”   苏冶嗓音一顿,刚才思绪发散的太过,忘了还有这回事。   明明想着要帮席玙梳理灵感来着。   苏冶含糊着把笔记本抽出来,“我看看你写的词。”   席玙在旁边开口,“嗯,看吧,不过只有个大致初稿,还不完整。”   苏冶点头如捣蒜,“嗯嗯,没关系。”   “毕竟录音里录得不是很清楚,听不太清。”席玙慢悠悠又添一句,“本人又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唱的是什么。”   苏冶没说话,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捏着笔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但下半身一条腿伸出来,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席玙的小腿。   力度很轻,席玙感觉自己像被猫爪子轻挠了一下。   他又开始抓心挠肺地想逗弄苏冶一下,只是刚准备开口,苏冶把笔记本连着笔一起递了回来,头微微偏着,眼睛看着笔记本电脑。   “唱的这个,拿去看吧。”   席玙觉得苏冶真是太可爱了。   他接过笔记本,打开。   苏冶的字很清隽,字体微微发斜,行楷写得利落流畅,在内页里一排排写下了他五年前即兴发挥时哼出的歌词。   席玙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恨不得立刻把苏冶拉到怀里,再看一看苏冶眼角发红的模样。   苏冶手肘抵着桌面,支着下巴,望向露台的方向,耳朵尖微红。   “因为是即兴,而且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只能想起这么多了。”   席玙合上笔记本,伸手抚平苏冶一缕翘起的发丝,笑意盛满双眼。   “已经足够。”   ...   宣发和发布会如期进行。   宣发有季茹工作室专门的部门进行把控,季茹本身又是一块活字金招牌,宣发方面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担忧的地方。   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夜间的新闻发布会上。   《腹中书》原本拍摄计划就不是很长,初定半个月左右的拍摄进度得益于主演们的优秀配合,不仅跟上了日程,而且还超出很大一截,无形中为剧组省下了不少开销。   剧组里的人看苏冶和席玙的眼神崇拜的如同在看财神。   少部分一开始对苏冶不是很放心的内部人员也被苏冶的工作态度和演技所打动,不知不觉间开始心甘情愿地喊着一声“苏老师。”   “七点半,最后确认一遍流程。八点,记者会陆续入场,十五分钟的主演披露解说,之后是记者提问时间,注意控制在半小时内,不宜拉得太长。”   季茹严肃地和各单位确认着流程,苏冶听得很认真。   宋编点头,“记者名单大家确认一下,这次邀请的不多,基本上都是那几家,但是要注意引导,尽量不要给记者尖锐提问的机会。”   季茹有启用无经验新人的原因,每次发布会都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记者疯狂进攻,主创灵活应对。   所有人心知肚明,这次恐怕比以往还更难捱一些。   因为这次启用的新人,是话题度一直在顶峰没掉下来过的苏冶。外加之前星立浑水摸鱼,无意间把大众对这部作品的期待值放大了不少。   通俗点说,苏冶现在就算不想,也被几只手推到了很高的位置。如果应对得不好掉落下来,后果不会太好看。   季茹更明白其中的风险,叹了口气,“富贵险中求,拼了!”   所有人笑了起来。   李副导合上笔记本,“不过也不用太过紧张,这次邀请的媒体都是老熟人,有分寸,提问应该不至于太过辛辣。”   季茹点头,“放平心态,灵活对答。”   主创们开会,助理们在外面等待。   沈萌不知道第几次顶着几个组长疑惑的目光偷偷往里忘,手里的手机捏得死紧。   旁边小杨在心里疯狂擦汗,“小萌啊,你别担心了,苏老师看起来精神还可以。”   沈萌被踩着脚一样立刻回头,句句逼问。   “什么?我没说苏冶哥精神不好啊,你为什么提到这个?你看出什么来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小杨举手求饶,“不是啊,小萌你别多想,我这不看你刚才订咖啡来着,就猜你担心苏老师没休息好嘛。”   沈萌很敏感地眉毛一竖,“什么没休息好?杨哥是什么意思?”   小杨汗如雨下。   老板打架,怎么要殃及打工人啊!   沈萌说完,不等小杨回答,又急吼吼地在会议室外蹦跶着,试图观察苏冶的情况。   苏冶坐在前面一点的位置,在席玙身边,穿了一件松软的浅灰高领毛衣,外面一件宽松的纯白廓形针织外套,头发少见地绑高,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随性。   沈萌目光如炬。   为什么要穿高领,苏冶哥的喜好明明是舒适的宽领衣服!   旁边席玙倒也意外地穿得很闲散,卫衣配长裤,黑发在脑后扎起来,一些短一点的耳边碎发很随意搭着,单手支着头,时不时歪过身子和苏冶说一句话,两个人的气氛看起来相当亲近松弛,旁边的人有种格格不入感。   沈萌感觉自己眼睛要冒火了。   会议室里,季茹似乎强调了些什么,席玙听到后又歪过去,低头和苏冶说了句话。   苏冶听到后扭头,露出一个很放松又调皮的笑容。   是沈萌从来没看到过的那种。   沈萌眼里的火一下子又熄了。   嗯...算了,苏冶哥能开心起来就好,别的就...嗯。   八点,发布会正式召开。   发布会采取直播的形式,许多观众已经提前蹲守在了弹幕栏。   [来了!季老师的新作品啊啊啊]   [哇靠我看到苏冶了,真的是他上啊]   [天呐苏冶和席玙...这算是破冰同框了吧]   [蹲一个表面营业]   [+1,这情况席玙不可能给苏冶好脸色]   苏冶和席玙一起坐在台上,接受季茹的介绍和媒体的摄像。   “托各位的福,这次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也感谢加入到《腹中书》剧组的两位新人演员:苏冶和席玙的优秀发挥!”   季茹cue到了两个人,按流程,接下来苏冶和席玙需要过一下场面话,随后就是短暂的媒体提问环节。   苏冶站起,先朝季茹鞠了一躬,又向媒体们致意。   在场媒体们开始精神起来。   这两位,一位是流行乐坛新人王,一位是舆论话题中心,无论哪个都是个香饽饽。   “席玙老师您好!您是初次挑战演戏,请问拍摄中,您觉得最棘手的难题是什么呢?”   席玙微微笑了一下,“与搭档演对手戏时的情绪代入吧。”   记者又追问一句,“最容易的部分又是什么呢?”   席玙回答,“也是情绪代入。”   [?这是什么意思,友友们我有点没看懂]   [卧槽,季茹老师这个原作我看过的,席老师这发言很危险啊]   [楼上友友!!是什么剧情啊?]   [不剧透,反正我磕的□□]   [??那席玙这话是?我靠我能多想一下吗?]   [???席苏复活是真的?]   [OMG爷青回!!]   [刚才唱衰说表面营业的才是笑死了,席老师微博连cue两次苏冶,这么多年你们看席玙cue过谁啊,对家黑子洗洗散了吧,早变天了]   [对啊之前微博甜死了呜呜呜呜]   [什么席苏复活!席苏就没死过!!]   [我席玙粉丝说一句,席老师脾气和家底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妥协剧组搞表面营业这一套,真没必要为黑而黑,苏冶挺好的我觉得。]   [苏老师!席老师的新砖就拜托你了!]   [刚才的黑子们打脸疼不疼?]   席玙模棱两可的回答,记者们有点摸不到头脑,但席玙的脾性和席家的背景在外,他们也不敢问得太多。   只有和席玙一起坐在镁光灯下,正大光明地一同接受采访的苏冶才明白席玙话中张扬的深意。   记者们的火力转移到了苏冶身上,开头比较温和,先抛出和席玙一样的问题。   苏冶带着柔和的笑容,目光直视摄像机,没有过多迟疑。   “我的回答和席玙老师一样。”   旁边的席玙轻轻笑了一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   [卧槽,这什么意思啊啊啊啊]   [我尼玛这不磕,天理难容好吧]   [席苏额啊啊啊呜呜呜呜啊啊啊]   [席苏是真的!!他们是真的!!]   [甜晕了我...]   记者们开始加大砝码。   “苏冶老师,您初次挑战表演的对象就是多年不见的同团队友,这是个不小的难度,请问您在面对席玙老师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呢?”   季茹小声啧了一声,这就开始开火了?   之前试镜会的时候苏冶撞鬼似地跑了,她就隐约看出苏冶和席玙之间可能有一点摩擦。这会儿问这种问题,按苏冶有点过于软和的性格,恐怕不知如何是好。   再加上席玙就在旁边,席玙的脾气季茹是知道点的,要是苏冶回答的太生硬,搞不好席玙又开始犯犟。   这些灾记者!他们的戏还剩一帕没拍完呢!   [额尼玛刚甜完就开始搞事了是吗]   [走开!!不要问这种问题!!让我再磕一会儿!]   记者问题问出,苏冶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垂眼思考了一会儿。   是什么想法啊。   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之后那一通带着破冰意味的电话,再到剧组见面第一天席玙肆无忌惮的举动。   丝丝缕缕,早就缠绕在一起,理也理不清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席玙微微前倾身体,准备开口帮苏冶挡掉这个问题。   他不是怀疑苏冶的心,只是苏冶承受过太多,恐怕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回答这样的问题。   但席玙刚酝酿好台词,旁边的苏冶捏着麦出声。   “能够和他一起登上银屏,我很开心。”   气息均匀,没有不稳,声音柔和又坚定。   席玙控制着自己,不要在摄像机下用过于直白的眼神看苏冶。   苏冶的坐姿挺拔,神情从容,面对着记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连发丝都在明亮的补光灯下泛着光晕。   光落进苏冶的眼睛里,变成化不开的浓烈真心。   记者们以为苏冶在这个问题上会卡壳一下,没想到苏冶会回答的这么坚定流畅,反倒让他们有点卡壳。   “啊...那苏冶老师和席玙老师关系看起来不错......”   席玙重新坐直,和苏冶并肩一起,脸上笑容恣意又张扬,看不见一点阴郁劲儿。   “不是不错,是非常不错。”   [......]   [......??你们俩在公开告白是吗]   [啊...我是不是升天了?]   [...收回前话,记者你们再多问一点...我确定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苏冶真的好漂亮啊啊啊席玙好蛊啊啊啊啊啊]   [来人,把我杀了给席苏助助兴啊啊啊啊啊]   [友友们,我是不是出幻觉了,他们其实是真的吧??]   记者给整不会了,点点头让给下一家媒体。   季茹旁边的助理小声报着媒体单位,季茹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苏冶老师您好,很荣幸提问您,请问——”   砰地一声。   忽如其来的碰撞,刚才还在提问的记者突然被另一家记者撞开,手里的麦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共鸣声。   苏冶忍不住偏了偏头,抵抗着这阵比耳鸣还难忍的电流音。   席玙拧起眉,视线立刻投向骚动中心。   “马上叫安保维持秩序。”季茹冷静吩咐身边助理后起身,带着笑容开口,“各位媒体朋友稍安勿躁,今天预留的提问时间很充足,无需——”   撞到人的那家记者举起麦,大声地截断了季茹的话。   “苏冶,请问您无故退团五年后再度复归是出于什么心态,对昔日队友和曾经的粉丝们是否有愧疚感,可以说几句吗?”   刚才还在刷着屏的弹幕一下子停顿住,随即忽然出现很多带节奏的发言。   [???这是什么情况,这记者傻逼吧...]   [刚才看的很清楚这个记者推了别人一把,是不是故意的啊]   [www你们苏冶哥退团就别怕别人说,记者又没问错]   [+1,上娃综演电影,就对退团的事避而不谈,苏冶你别太过分了]   [该来的迟早会来,装没事人也没用,报应不爽,只能说苏冶活该]   [退团毁了别人的梦想,现在却坐在季茹发布会上畅谈感想?苏冶去死吧!]   [苏冶是浪费别人青春的小偷。]   [苏冶滚出娱乐圈!]   季茹表情一下子难看下来,“马上控制舆论,叫安保把这家媒体带出去!”   宋编起来圆场,“请媒体朋友们围绕发布会主题提问,超出范畴的采访请适当控制一下。”   安保强硬又礼貌地围住了那位记者,伸手要拿过记者手里的麦。   但那位记者扯着嗓子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您的退团导致了Oril的解散,且五年后始终回避该问题,至今没有正面给出过说法,请问您是准备就此轻轻揭过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再过几天就到咱们水水生日了。   -   爱你们! 第081章 决意   事发突然, 谁都没想到发布会现场会出这样的大乱子。周围其他家的记者听着这一声几乎大喊出来的质问,明晃晃的负面攻击,一时在原地面面相觑, 谁都没有出声。   记者们都心知肚明, 苏冶现在身上最能引爆流量的就是这些过去的负面新闻。   但冲上来抢麦问出这个问题的,这是第一个。   其他记者不是不想挖这个料,娱记嘛,总是要在博眼球上下功夫。但在场的媒体几乎全是季茹的老交好,季茹的咖位摆在这儿,而且还有个席天王,所有人就算再想问,也会给这两个人一些面子。   更何况季茹的意思大家都是知道的, 只邀请了相熟的媒体,就说明不希望有任何不合时宜的提问出现。   一部分记者开始张望这位大胆的提问人是哪家的,更多的记者则是人精似的没动弹,静观情况。   这么劲爆的事,说不想跟进是天大的谎话。   席玙额角浮起条浅浅青筋,下意识立刻抓住苏冶的手腕。   苏冶坐在原位,脸上刚才那些恰到好处的笑容消失了一些,被席玙抓住的手腕条件反射似的轻轻动弹了一下。   说毫无反应都是骗人的。   他早就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会有镁光灯集中在他身上, 问出这个最尖锐的问题。   席玙压着满腔怒意,快速朝身边的助理和工作人员递了个眼神后微微俯身过来低声,“水水,不要紧张。”   苏冶应声转头, 席玙一怔。   苏冶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甚至还不如他这个旁观者来的焦急。   席玙想要安抚苏冶的话压在嗓子眼里, 被苏冶这个表情晃得一句都说不出来。   “安保。”   季茹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下来了,围住那个记者的场内安保早就迅速夺过了记者手里的麦。   但为时已晚,尖锐提问已经问出,这场发布会又是直播形式,根本来不及救场。   季茹工作室的宣发部急得上了火,疯狂引导舆论秩序,力图将影响压到最小。   其余在场的记者们动了动,没有出声,但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现在还保持着沉默,完全是出于和季茹的交情。   因为平心而论,对于大众来说,这位记者问出的问题虽然不合时宜,但并没有什么不对。   在其他人眼里,苏冶确实是五年前无故退团,且至今没有给出解释,没事人一样参加娃综,参演季茹电影,坐在了发布会上。   不如说,那位记者问出的,也是大众最想问的问题。   只是这阵子苏冶发展势头良好,又在娃综上圈了波粉,许多昔日粉丝似乎也放下了这些事,埋进了水面之下。   但是炸弹总有一天会爆炸的。   季茹已经站了起来,准备亲自到台前,以自己的咖位和人脉的优势帮苏冶挡一挡提问。   席玙紧紧攥着苏冶的手腕,因为忽然摸不清苏冶现在的情绪,手心里甚至沁出一些汗。   如果是在苏冶刚回国的时候遭遇这些提问,席玙可能不会阻挡,因为他也想听一听苏冶的解释。   ——不。   席玙的心脏狂乱直跳。   不,就算是苏冶刚回国,就算他还不知道退团内里的真相,他也绝对不忍苏冶陷到这种境地。   席玙完全看清了自己的心。   季茹已经拿过助理递来的名单,捋了下头发,带出了稳重又老练的笑容。   吱呀。   席玙抓着苏冶的手腕,看着苏冶从座位上站起,压在喉咙中的话从齿关中逼出。   “水水,你要干什么?”   苏冶垂眼,似乎在盯着自己脚下胶带贴出来的定位点。   这种东西他曾经很熟悉,每一次Oril的舞台练习,队员们的站位分工,都要靠这些小小的,不起眼的标识来完成。   现在苏冶的位置前,刚好也有这么一枚定位点,像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是曾经站在舞台上的人。   “没关系。”   苏冶反抓住席玙的手,习惯性轻轻捏了一下,侧过头对席玙递来一个笑容。   他身后台前是无数相机与镁光灯,连成一片夺目无比的白光。   苏冶逆着光,眼神澄净,发丝边缘几近透明,笑容明亮又耀眼。   席玙不自觉松了手。   这个笑容太熟悉了。   苏冶每次在Oril的舞台上,在万众瞩目的位置,对着所有灯光和鲜花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席玙无法不想起那天在娃综时,苏冶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转身在所有人面前跳了支舞的回忆。   对于其他人来说,看到的是美丽又夺目的苏冶。但对席玙来说,他却恐慌着细雪即将随风而去,消融分解。   席玙忍不住再次张口,“你不用...”   席玙觉得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怎么捋都捋不开。   他从小到大,很少体会过揪心的感觉,但却在苏冶身上频频感受到这种焦灼。   苏岚说过的话蓦然在席玙脑海里回响起。   “小冶他过的太苦了。”   席玙感觉自己喉咙简直紧得无法呼吸,倒推回入团前,他绝对想象不到他会对一个人如此共情,甚至为这个人的一切痛苦不已。   凭什么啊。   凭什么大家都这么对他。   苏冶他没有做错什么,从来都没有。   苏冶才是那个最需要得到道歉的人啊。   席玙的眼角猩红,脖颈的动脉突突直跳,有些情绪即将要爆发出来。   然而在他的情绪真的爆发前,苏冶伸出了手,捋了一下席玙带着轻微弧度,有一点翘起的发梢。   席玙仿佛感受到了漫天悠扬雪花的沁人清凉,情绪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我答应过你。”   苏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但没有点明这句“答应”指的是什么。   席玙的大脑有点迟钝,看着苏冶站起来,对季茹递了个眼神,随后代替季茹站到了台前。   “谢谢这位记者的提问。”   苏冶拿着麦,身姿挺拔,如同一株挺立的雪松,对着场内所有惊诧和激动的目光开口。   在场的记者们内心一片惊愕。   苏冶这个态度,这句话,难道是要正面回应刚才那个发疯记者的提问了?   “我明白大家心里对我的疑问。”苏冶声音清晰的开口,“首先,请允许我说几句话。”   记者们纷纷回过神,捧着笔记本争分夺秒。   “对于Oril曾经的粉丝们,热爱过这个团的团粉们——”   苏冶说到一半,挺拔的身体忽然弯了下去,束起的长发从一边肩颈旁滑落。   他对着直播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辜负了大家的期待,真的非常抱歉。”   许多记者张大了嘴巴,一时半会儿忘记了记录。   席玙坐在后面,手指死死掐住掌心。   “还有我曾经的队友们,安思嘉,江从风。”苏冶声音顿了顿,“席玙。”   他再次鞠了一躬。   “没能遵守约定,没能和大家一起走下去,对不起。”   苏冶鞠躬的时候,视线里是台前最中心的那枚地标,在灯光下显得毫不起眼,但又缺一不可。   说完,苏冶直起身来,脸上表情仍旧温和,但多了一分坚定。   “从Oril退团不是我的初衷,但我明白,即使有再多的理由,给粉丝和队友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挽回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轻轻揭过。”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有些话,点到即止,无需作太多修饰。   “至于退团的原因,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绝不是恶意无故退团。”   席玙掐着自己掌心的手指松开了,看着苏冶沐浴在灯光下的背影,心里一阵恍惚。   和五年前在台上跳舞的利落身影重合了起来,分毫不差。   “我会对此给粉丝们和队友们一个说法,请相信我。”   苏冶说完这句话,没有再鞠躬,在台上轻轻颔首,“以上,就是我给出的回答。”   舞台灯光明亮且耀眼,苏冶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回过神才觉得眼睛被撩得生疼,视线白茫茫的,只能看见台下一些晃动的人影,但看不分明。   苏冶的双眼干涩,忍着想揉眼睛的冲动,准备把主场交接给季茹。   一点麦克风的响动声传来。   苏冶刚准备后退的脚步顿住,眼睛微张。   酸涩刺眼的感觉消失了。   一个身影走到了苏冶的面前,挡住了那些惨白得过分,能把人无死角照个清清楚楚的灯光。   席玙握着麦,站在前方,扫视了一眼会场内的人群,只说了四个字。   “我相信他。”   苏冶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再干涩,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热。   他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这种感觉。   席玙再次开口,表情倨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记者们张大着嘴巴,摇了摇头。   完全够了,就这么短短一段,就可以占起码半个月的热搜了。   席玙点头,转身。   苏冶站在他拉长的阴影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夹杂着许多情绪的真挚笑容。   席玙一步一步走过来,拿着麦,并肩而立,低声一句。   “苏冶,欢迎你回来。”   苏冶点头,控制着自己嗓音不要发飘变形。   “让你久等了。”   ...   发布会的这个大乱子在苏冶的应对下成功朝着正常方向化解,又有席玙之后的表态,反倒比季茹去稳场的效果来的要好得多。   之后的环节没再出现问题,有前面这么一个轰动新闻,对记者们来说是意外之喜。后半场的重点放在了对电影本身的介绍与提问上,如期落幕。   发布会结束,会场清场后,所有人绷紧了一天的笑容立刻消失,脸上的神情很严肃。   季茹先是对苏冶和席玙点头,“辛苦你们,尤其是小冶,对那个提问回答的很不卑不亢。”   她叹了口气,“当时是我太急了,小冶你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   那个情况下,就算季茹真的救场糊弄过去,落在别人眼里等同于苏冶坐实了那个质疑,缩在了一旁逃避问题。   这无疑会让苏冶的形象滑坡,进而对季茹的新作造成影响,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是好事。   季茹看了苏冶一眼,心里带着赞许。   她是不太清楚年轻孩子们的往事,但苏冶能站出来,面对质疑,这个心性和魄力相当难得。   她果然没看走眼,苏冶这个孩子,看着易碎,实则柔韧得不行。   宋编在旁边点头,“说个现实点的,不怕小冶你不高兴,你这个回应也顺便给电影添了相当一大把热度,是个好事。”   苏冶还是认真向所有工作人员说了句抱歉。   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满腔决意,但过后他自己也觉得这一步有点太危险。这毕竟是电影宣发,一旦歪了主题,对季茹的剧组有莫大的损失。   “今天出这样的事主要还是我的原因。”苏冶站起来,“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不是你的问题。”席玙伸手拽了苏冶一把,苏冶没站稳,又坐回了座椅上,旁边几个人忍不住一声闷笑。   苏冶有点发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明白席玙的意思。   季茹很精明,有些风险和舆论在选择让他进组的时候就会考虑到,发布会这种场合更是会做足十二分的准备,提早就和各家媒体通过气。   旁边的季茹听见席玙的话点头,脸上对苏冶的赞许收起,又冷了下来。   “小玙说得对,今天这件事应该是有预谋的。”   话刚说完,小杨从外面小跑过来,身边跟这个气喘吁吁的沈萌,把一份资料递给席玙。   “哥,你要的。”   席玙大致看了一眼,直接拿给季茹,“季阿姨,这是那位记者的资料,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季茹接过,“小玙动作倒是挺快的。”   沈萌到苏冶身边低声。   “岚姐说哥你对应的很好,现在舆论主要集中在退团原因和季导新电影上,除了对家水军外挑刺的人其实不多,哥之后可以适当上微博开个麦,主要稳定一下粉丝的情绪。”   苏冶点头,“好,帮我谢谢岚姐,辛苦你们了,不好意思。”   沈萌撅了下嘴,“哥你就别道歉啦。”   苏冶一愣,复而失笑,“我习惯了,下次注意。”   那边季茹已经看完了席玙递过来的资料,按了下太阳穴。   “没跳过槽,在职八年,一直负责娱乐版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副导“啧”了一声,“这家媒体也是咱们工作室老相识了,平常都知道分寸,一直没出过这种事,怎么搞的...”   季茹合上资料,“刚才他们给我打过电话了,一直在道歉,说不知道自家记者为什么会自作主张,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敷衍人,应该是真挺懵的。”   席玙微微后仰,腰靠着椅背,“其实是哪家在搞小动作,猜都不用猜。”   苏冶小小地吐了口气,“星立。”   季茹烦躁地捏了下签字笔,“对,出事的时候我就猜到是星立,但没有实质性证据。”   最烦的情况就是这种,谁下的手很明显,但没有实质性证据,一切就只能停留在猜测的层面上。   季茹难得这么心烦,悄悄骂了句星立,“这次明显都是冲着小冶来的,我就不懂了,星立有什么针对小冶的必要吗?奇了怪了真是!”   这也是苏冶和席玙一直没搞懂的一点。   到这个地步,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星立在试图把苏冶往死里整,力图让苏冶永远不能再出头。   但这么使劲儿,甚至不惜得罪季茹也要打压苏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李副导想了下,想苏冶和沈萌问道:“星立和曜天是有什么业务冲突吗?”   苏冶摇头,“曜天起步没多久,市场份额和星立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沈萌跟腔,“这个我也问过岚姐,岚姐说现阶段曜天还分不到星立的蛋糕。”   季茹冷笑一声,“星立是挺有胆,这次是真把我惹急了,这几年他们暂时别想银屏资源了。”   宋编查了几个网页,“星立现在最大持股人是林河,这人和小苏你有什么直接过节吗?”   听见这个名字,在场唯二和林河有过接触的苏冶和席玙对视一眼。   苏冶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些淡淡的厌恶感,甚至从眼神里都能看出来一些,很快消失。   但旁边的席玙把苏冶的所有微小动作都收到了眼里。   席玙心里仔细揣度着苏冶的表情。   苏冶脾气很淡,几乎很少对什么人表达出过厌恶感,就连以前舒灵在眼前蹦,苏冶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以至于席玙负气想过苏冶是不是对过去完全没有感情,才会这样。   不过现在想来,按苏冶的性格,恐怕是内心深处觉得自己确实亏欠很多人,所以完全不反击。   不想这个了,想起来就烦躁。   席玙压下因苏冶发散的思绪,再次集中在苏冶刚才的神态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苏冶这么直白地,甚至一瞬间没控制住表情流露出的厌恶感。   林河他也认识,星立曾经的高层,Oril当时就归林河的部门管理。   当年劝退苏冶的应该就是林河。   苏冶本人一直以来都觉得退团虽然无可奈何,但为Oril长期考虑是正确决策。如果只是因为退团的事情,苏冶的性格,恐怕不至于对林河产生这么强烈的厌恶感。   席玙几乎可以肯定,苏冶的退团恐怕还有一些苏冶踌躇着没有说出来的内情。   席玙很罕见地没有为此烦躁。   苏冶是相当谨慎的人,没有说出来就说明有些不好宣之于口的原因,但不会是因为想向他隐瞒什么。   苏冶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很多次,他答应席玙的事,一定会做到。   “林河是Oril以前直属上司,我退团的合同就是他草拟的。”   苏冶开口回答。   宋编点头,高层草拟退团合同,也没什么不对。   “是合同有什么不符合规章秩序的地方吗?”   苏冶眉头拧了下,很快放开。   “提了一些比较苛刻的条件,但没有不合法的地方。”   要说对这个合同一点怨气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我是被劝退的。”   苏冶语气难得低沉。   席玙在旁边貌若不经意地勾了勾苏冶的小指,没人看见。   苏冶回勾了下席玙的手。   “劝退?”   在场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季茹工作室里的核心人物,听见这话后一片哗然。   季茹最夸张,“林河疯了?劝退你?你那时候条件是拔尖的吧?”   苏冶“嗯”了一声,“有身体的原因。”   也有家庭的缘故。   但这不是能公然讲出来的事情,一旦外传,必然会让季茹遭受影响,苏冶必须杜绝给他人添麻烦的一切可能性。   私心里,苏冶自己也不是很想提到这些往事。   宋编咂舌,“这就怪了,真看不出小苏你能对星立的持股人有什么威胁。”   李副导点头,“娱乐圈不平等合约也是老生常谈了,这种虽然对公司口碑有影响,但也极其有限,毕竟一切解释权归公司所有,艺人再能耐也拧不过公司,说实话没什么特别好忌惮的。”   “真怪,搞不明白。”季茹按了下腰,“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往我这儿伸手了,林河是想藏着掖着什么啊...”   宋编忽然道:“对了,星立的艺人,叫舒灵那个,不是林河的侄子吗?”   席玙开口,“我和苏冶想过会不会是为了捧舒灵把苏冶挤出去,但是太过牵强了。”   “这个确实是,没有必要把稳得不行的老成员赶出去捧纯新人,公司也是要赚钱的。而且捧舒灵这事没必要遮掩,这不是已经明摆着呢吗。”   一番讨论没有个结果,宋编和李副导还要忙发布会的善后工作,没再多耽搁。   “啊对了,小冶你留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   苏冶和席玙也准备离开时,季茹出声。   “好。”苏冶重新坐下,一转头发现席玙也没走,理所当然地坐在旁边。   季茹瞥见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干嘛,我留的小冶,你在这儿杵着当保镖?”   席玙点头,“对啊,我是苏老师的保镖。”   “算了,反正本来也想跟你也说一声。”季茹对小辈显得非常放纵,“小冶,知道孔文彦导演吗?”   席玙微微挑眉。   孔文彦,那可是比季茹咖位还要高一点的名导,国际大奖拿了不少,专注于现实社会题材的作品。   苏冶自然听说过这位,坐正了些,“知道,孔导非常厉害。”   季茹打了个响指,“我和老孔是老朋友了,他之前有个本子在找男主角,我觉得你还不错,就引荐给他了,你要不要试试?”   苏冶讷讷道:“我——我去试孔导的剧本吗?”   季茹点头,“对,我觉得你可以挑战一下更多的可能性。”   “你还年轻,野心可以再大一些。”她把剧本递给苏冶,“小玙也看看吧,有空不如和小冶一起去试试,是双男主电影。”   封皮上标着大大两个字,《灼眼》   苏冶接过,打开,席玙歪过头来看。   席玙晃眼刚瞄了两行,立刻看向苏冶。   苏冶脸上刚才那些惊讶迷糊的神情消失了,盯着剧本的眼神有点发沉。   “这是——”   季茹接话,“是家暴题材的电影。”   “啊。”   席玙听见苏冶轻轻应了一声。   季茹不知道苏冶的那些往事,只是心里很看好苏冶,能从自己手里输出一名优秀演员也很有成就感。   她笑着,“怎么样,小冶你有兴趣吗?”   苏冶视线晃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合上剧本后道:“谢谢季导,但我之前接了一个综艺邀约,可能行程有冲突。”   季茹依稀感觉苏冶这话术有点熟悉,狐疑道:“什么综艺?”   席玙也压低声音,顺手抽走苏冶捏在手里的剧本,“苏老师要上综艺?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冶瞥到席玙微眯起来的桃花眼,心里的沉闷感散去一些,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是思嘉邀请的,叫《流星》。”   这个综艺国民度和之前《小怪物们》不是一个层面的,季茹一拍手,“这个呀,这个我也知道,行程不会冲突的。”   苏冶眨了下眼,“这样的吗?”   “嗯,流星会邀请不少顶流明星,不可能像其他综艺一样把你们关起来一连拍个几天几夜,都是和各人行程配合着来,边拍戏边上这个综艺的也不在少数。”   季茹的笑容很灿烂,似乎相当期待苏冶去试一试这个剧本。   苏冶脸上笑着,心里有些乱,但也找不到其他借口,只好点点头,“那我和公司商量一下。”   季茹爽朗笑道:“行,得空给我个回信,你们也去歇着吧。”   季茹带着助理离开,房间内只剩下席玙和苏冶两人。   苏冶这才发现剧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席玙的手里。   苏冶安静了一瞬,没有立刻张口。   倒是席玙没事人似的,开玩笑抱怨着,“苏老师怎么没跟我说过上综艺这件事。”   苏冶交叠的双腿放下,腿根还有些酸痛。   他出声,轻瞥了席玙一眼,忍着羞惭将声音放轻,“那晚——我哪儿还能有多余的心思说这个。”   苏冶又找补一句,“而且你也不上综艺。”   席玙凑近苏冶,“你开口的话,我就去。”   苏冶却认真摇头,“不行,不能总麻烦你。”   席玙轻叹一口气,再开口,声音难得放得很轻很柔。   “那水水,你要去试试这个剧本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状态太差,营养液霸王票名单我之后补上来,实在抱歉。 第082章 直白   苏冶和席玙走在长廊, 一前一后,席玙望着苏冶心事重重的背影,罕见地没有选择出声逗弄。   问出那个问题后, 苏冶的笑容慢慢消失, 比起心情不佳,更像是陷入了回忆,久久没有回神。   即便之前席玙已经从苏冶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苏冶幼年时期的事情,但仍旧只是个笼统大概。席玙猜测苏冶既有不愿回想太多,也有如苏冶所说,已经不太想得起来的原因。   一开始,席玙想过是不是苏冶选择避而不谈,但那时候苏冶的反应绝不是作假, 他也相信如非必要,苏冶不会对他再有什么隐瞒。   看来是真的对幼年记忆有所遗忘。   席玙在心里仔细想着,苏岚说过她接走苏冶的时候苏冶还在上小学,年纪还小,遇到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潜意识排斥着,从而导致对这段记忆出现了缺失。   这段记忆是苏冶的一生的梦魇。   席玙猜测,苏冶关于退团活动没有告诉他的部分,也和这段幼年记忆有关。   他想到之前在娃综上, 苏冶过于反常的反应,再联想起小杨随口提到的“应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孔文彦的《灼眼》很有可能成为苏冶回忆起这段儿时梦魇的钥匙。   但这把钥匙是会解开苏冶的心结,还是再度让苏冶情绪混乱, 席玙不敢肯定, 也不敢冒险。   “席玙?”   苏冶心绪很乱, 走出会议室后几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想着一些过于沉重的事情,步履匆匆,走到一半才回神,自己和席玙的距离拉出了大半截。   苏冶停下,压下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沉闷,带出笑容等着席玙。   “对不起啊,我走神了。”   “不要道歉。”席玙两步走来,拉住苏冶的手,心里稍安。   席玙没再提那个剧本的事,但心里又不自觉想到今天的发布会。   林河对苏冶的打压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而且越来越不择手段。   “林河很着急。”   苏冶开口,恰好说出席玙心中得出的推论。   席玙心想,那些说苏冶笨的人都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苏冶只是在小事上有些迷糊,但一点都不笨,相反,在某些方面简直敏锐的出奇。   “嗯。”席玙点头,“季阿姨在电影圈的地位摆在这里,得罪她的风险太大了,但林河还是孜孜不倦地搞这些小手段,看起来是真的慌了。”   苏冶的手指被席玙包裹着,暖融融的。   席玙的手颀长漂亮,手指内侧有一些练习乐器带来的薄茧,绝对算不上柔软,但苏冶很喜欢。   这让他感觉到很踏实,自己真真切切站在这里,在席玙身边。   苏冶无意识轻柔拉紧席玙的手,沉吟片刻。   “只有一种情绪会让他急成这样。”   苏冶和席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恐惧。”   显而易见,但仍旧让人摸不到头脑。   “我还是不明白。”苏冶想了想,“至少在我已知的条件里,我身上实在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林河的东西。”   席玙表情稍微有些阴沉。   人一急,就会情绪上头做出许多事。   从前只是在舆论上做手脚,小打小闹。今天是买通媒体,意图以提问来逼迫苏冶下不来台。   那下回呢,下回林河又会使出什么招?   林河心思城府都深,能做高层的人手段绝不简单,席玙没办法不担心苏冶。   “你之前说过,林河暗示你不要对外提到退团合同的事。”   苏冶点头,“对。”   席玙又道:“那个合同本身一定不是林河忌惮的点,但林河既然提到了这个,说明他忌惮的东西和那份合同多少有些关联。”   席玙侧头看向苏冶,苏冶眼神轻垂,是思考中的模样。   “水水,关于合同,你有什么头绪吗?”   苏冶垂下的眼神晃了一下,很快,但被席玙精准捕捉到。   “合同条款苛刻,但没有什么特别问题。”苏冶很快回答。   席玙挪开眼神,没有再继续追问。   那份合同,一定有苏冶不愿宣之于口的点。但看苏冶的反应,苏冶似乎认为这个点和林河忌惮的事物无关。   或者说,看上去完全扯不上关系。   “水水。”   苏冶立刻应声,脸上笑容柔和,但也匆忙,“嗯?”   “我有耐心。”席玙看着他笑,“所以你不用多想,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没关系。”   苏冶被这个笑容晃得微愣。   席玙太细心了,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情绪。   手指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苏冶郑重点头,“好。”   苏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席玙算不上是急性子,但骨子里很狂,想要知道的东西一定会想办法知道,不行的话就直接抛在一边懒得搭理。   但这样的人却说会等他主动开口。   苏冶不自觉正视自己心里过于谨慎而生出的重重顾虑,是否真的有必要。   从前他就是考虑的太多,甚至到了越过队友替他们决定一些事情的程度。从结果来看,他的选择是对的,但仍旧让人意难平。   也许他真的应该像安思嘉说的那样,不要去担忧那么多,也试着依赖一下旁人。   “林河那边,我让小杨拜托我姐留意一下。”   苏冶笑了起来,“席袅姐一定又会挖苦你了。”   席玙倒是无所谓,“术业有专攻,该找人帮忙的时候就找人帮忙。我在这方面确实不如我姐,被她挖苦也正常。”   苏冶一直很喜欢席玙的随性和直率,他狂妄,但从来不会装相逞强。   “我也拜托我小姨看看林河最近——”   “苏老师!”   砰一声,苏冶和席玙刚好路过的一边休息室门被撞开,前几天一直负责两人妆造的那位造型师姐姐冲出来。   苏冶吓了一跳,立刻抽回和席玙交握的手指,席玙故意意味深长地盯他一眼。   但造型师的情绪似乎很激烈,根本就没注意到两个人这些小动作。   “苏老师,你刚才是在说林河吗?”   苏冶和席玙不约而同心里一顿,“对,刚才是在聊林河,怎么了?”   造型师的脸很红,像是一时激动气血上涌导致的。   “是星立那位高层是吧!之前把我黑幕踢出去,又在业内放谣言想封杀我的就是他!”   两人心里重重一跳。   又是林河。   苏冶思绪快速转动起来,同时伸手轻拍造型师的肩,安抚着她的情绪。   “不要激动,慢慢说,没事的。”   造型师点点头,但眼里的火快冒出来了。   “之前我不是跟苏老师和席老师聊过,当年的事情貌似是黑幕吗。”   苏冶点头表示在听。   “我听我朋友说了之后,实在气不过,试着联系了当时的同期,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然后意外听说当年实习生转正的名单就是林河负责的!后来关于我工作失误的那些谣言也是他的授意放出来的!”   席玙声音沉着,“你确定吗?”   造型师点点头,“我确定,公司人事的盖章就是林河的章!”   苏冶没能快速捋清这些事的关系,但是直觉和林河沾上关系的事不会简单。   他点头,又安抚了造型师一会儿,造型师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回到套房,苏冶微蹙着眉,“又是林河,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席玙干脆利落地回答,“大概率不是巧合。”   苏冶明白席玙的意思。   他思考着,“星立的实习生虽然在业内是挤破头的香饽饽,但对公司内部来说实习生算不上多重要。实习生的考核和选拔,完全不至于要到高层来操心的地步。”   席玙点头,“考核有专门部门的人把关,林河虽然是高层,但对化妆造型这方面可以说一窍不通,实习生的考核根本和他沾不上边。”   但就是这么奇怪,不仅沾上了,而且还插手其中。   “造型老师说的当年被林河踢出去的事,多半是真的。”   苏冶得出结论,同时又困惑起来。   林河怎么总在针对这些看起来压根就威胁不到他的人?   就连苏冶自己,星立当年的大势,算起来也完全没有能威胁到林河的东西,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恐怕连林河的面都不一定见过。   “之前我们猜测过,造型老师被劝退很有可能与你有关。”席玙开口。   苏冶赞成,“嗯,事实看起来也确实如此,否则实在没有理由。”   “既然跟你有关,很有可能就是林河现在忌惮着的东西。”   苏冶仔细思考,漂亮的眼睛又习惯性微垂。   “跟我有关,且导致造型老师被挤出转正名额的事......”   想来想去,苏冶只能想到唯一一个相关联的点。   他的手指不自觉摸上自己脑后,隔着长发轻按在后脑勺的那条伤疤上。   “......我的疤?”   刚说出来,苏冶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和他的疤能有什么关系?比起这个,还不如说林河是为了给侄子舒灵铺路要来的更有说服力一些。   但出乎苏冶预料,席玙竟然点头。   “嗯,我想到的也是这个。”   苏冶忍不住蹙眉,“只是个疤而已,应该不至于吧,这也太奇怪——”   “但是除了你的疤,没有其他能把这两件事情串联在一起的点了,水水。”   苏冶话声止住,不得不承认席玙说的是对的。   可他还是困惑不已。   “这只是小时候意外受的伤,跟林河能有什么关系......”   而且就算有关系,一道伤而已,根本无从追究。又过了这么多年,连苏冶自己都不太记得这些事了。   本人都迷惑不解,席玙就更摸不清思路了。   但席玙本能相信,这件事情上不会存在巧合。   “林河是个相当小心的人,而且做事很周全,从给劝退你的那件事上就能看出来。”   苏冶不得不同意席玙这句话。   林河确实做事很小心,劝退苏冶时理由找得天衣无缝,同时又为了公司和新成员的发展定下不许上镜不许联系的条件,再加上一笔退团补偿金,里外都圆的天衣无缝。   这样的周全的人,做事不会允许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巧合”,因为任何一个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都有可能导向崩盘。   “他不可能做没有理由的事。”席玙一锤定音。   苏冶不由自主点头,又听见席玙的声音,意外的有些小心翼翼。   “水水,关于这道疤,你还能想起什么吗?”   苏冶朝席玙笑了一下,沉下心来细想,但那段记忆始终像笼罩在迷雾之中,无法回忆出确切事情。   半晌,他摇摇头,声音有些低。   “我还是想不起来,只能记起我和你说过的那些,剩下的就是在医院里醒来后的事了。”   席玙本就心疼,闻言坐在床边,抓住苏冶的手腕拉过来,让苏冶跨坐在自己的腿上,环住苏冶的腰。   “没事,不急,先不要去想了。”   苏冶毕竟很多年没有和席玙亲近过,这个坐姿让他心头羞赧。   他也是高挑的身材,跨坐在席玙身上有些不稳,又被席玙环着腰,为了稳当些,只能被迫抱住席玙的脖颈。   苏冶小声道:“好,我不想了,那你能不能......”   “不能。”席玙的声音很霸道,拥着苏冶的手臂又紧了一点。   苏冶无奈,又无法否认自己一颗心正在无法控制地乱跳。   这个坐姿让苏冶像小孩子一样,但真要论起来,此刻抱住苏冶的席玙其实要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这让苏冶心里更加羞惭。   他比席玙大两岁,虽然这个年龄差无限接近于没有,但按理来说也算是年长的一方。   但每次被按在身下承受索取的却是他,年轻的那个按着他的肩胛,让苏冶不受控制地软成一片。   不能再想了,苏冶耳根子微烫。   “嘶...!”   苏冶腰一扭,忍不住后缩一下,差点仰倒下去,被席玙稳稳接住。   “席玙...!别挠。”   “嗯。”席玙整个人埋在苏冶胸前,“水水,你在想什么呢?”   苏冶一只手抓着席玙的肩膀,另一只手略微不自在地捋了下头发,“在想刚才的事。”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席玙从被迫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苏冶怀里抬头,黑发蹭的凌乱,俊美感不减反增,带着一丝邪气,自下而上看着苏冶。   苏冶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住,挣扎着要下来。   腿刚抬起,被席玙捉住脚腕,裤脚被蹭上去一截,优美雪白的踝骨箍进掌中,硬生生地被凹成了更说不出口的姿势。   “哇,水水,我抱着你,你居然在想着别人?”   苏冶细长五指把席玙的衣服抓的满是皱褶,“别闹了...放我下来。”   席玙不出声,手向下伸去。   苏冶微躬着的后背立刻挺直,但头低垂着,发梢在空中颤抖不止。   一声喉咙深处的呜咽声从苏冶嗓中溢出,那截脖颈倏地扬起。   他不得已而服软,“...在想你,我在想你。”   席玙勾起一抹笑,邪性越发地浓,“真的吗,那我确认一下。”   苏冶难为情地蹙着眉,五指几乎扣紧席玙肩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点克制不住的细小音色。   他反抗着不肯从,“这要怎么确认?”   席玙抬头去吻苏冶,一边吻一边开口,带出潮湿水声,声音含糊着,“哥哥不会是吗,我教你。”   席玙肩膀那一块的衣服几乎被苏冶的手指抓的变了形,又搓又揉,好不可怜。   席玙浑不在意衣服,眼里只装着苏冶。   苏冶要显得可怜的多。   原本血色不佳的双唇被磋磨成一片茱萸色,苏冶每一声克制不住的轻哼后,就会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席玙缠上来才松开。   纯白的外套落在了一边,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卷起来一截,雪白的腰身蒙着一层光泽,耐不住地挺直,腰窝时隐时现。   “席玙...席玙......”   苏冶在按捺自己嗓音不要变形,抓着席玙肩膀的手改为用力推着席玙。   席玙坏心眼地松开另一只揽着苏冶的手,苏冶整个人一摇晃,那只推着席玙的手又忙不迭地主动揽住席玙。   “提问。”   席玙突兀地松了手。   苏冶的五指卸了力气,又倏地抓紧,不满似地磨蹭着席玙的肩头。   “请苏冶选手回答,练习吉他会导致哪些手指长茧?”   苏冶低头,眼尾红了一片,唇角紧抿着,眼神窘得似乎要哭出来,又透出一点不可置信。   “席玙......”   席玙笑得很正经,“嗯?苏冶选手?”   苏冶还跨坐着,后腰微凉,但这点寒意已经不足挂齿,另一股炽热让他头脑发晕,急切又羞愧,说不出想说的话。   苏冶带着难以启齿的情绪,轻轻晃了下席玙,席玙却不为所动。   “苏冶选手,快点回答。”   苏冶垂着头,发丝漂亮得让席玙满心赞叹。   “......我又不练习吉他,怎么会知道...”苏冶皮肤深处浮出浅浅血色,生动漂亮,声音摇摇欲坠。   席玙故意用不满的声音道:“怎么能不知道,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苏冶卸了力气,瘫靠在席玙身前,额头抵着席玙的肩,声音细如蚊鸣,偏偏又带着很难得的气愤,听着可爱的要死。   “席玙,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席玙感觉自己真的有进步,能顶着亢奋感忍这么久,就为了要苏冶开口说一句。   “快点回答我,水水。”   苏冶的肩膀微蜷,像受了惊吓的猫。   席玙犬齿抵着舌尖,亢奋地开口,“嗯?”   苏冶手指抓挠着席玙的后背,靠在席玙肩膀上的头微转,声音近得让席玙能感觉到雪松香气伴着热意从脸侧拂过。   苏冶的声音好听,飘忽,且羞愤欲死。   “那你...那你让我再试试......”   席玙咬着的舌尖松开,桃花眼微斜,“好吧,既然是水水的请求,我就勉强破例让你作个弊吧。”   肩头传来一声细微呜咽声,似乎难为情的要命,席玙感觉到自己后背被苏冶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这一下应该会留下点痕迹。   席玙很满意。   苏冶在席玙的教导下,不仅搞清了哪几根手指会长茧,还得知了更具体的。   例如茧的位置会在哪里,触碰皮肤时会是什么感觉。   到最后,苏冶觉得自己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席玙还在不嫌烦地在他耳旁念着那些叫他忍不住蜷成一团的话。   客厅的软沙发乱成一团,整洁柔软的粗绒线地毯被苏冶蹬得皱巴巴,绒线顶端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   “我现在相信了,水水真的在想我。”   苏冶在席玙靠在席玙怀里,闻言伸手要拧席玙,只是指尖压根就没怎么带力气,不轻不重的,席玙内心故意将其歪曲理解为在调情。   “谢谢哥哥心疼我。”席玙打横抱起疲惫的苏冶,低头笑道。   苏冶一双柔潋狭长的眼睛半睁着,实在没什么力气,又因为被席玙闹了一场,那些羞耻心倒是下去了不少。   他闻言,轻瞥席玙一眼,“那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哦——”席玙拉长声音,“原来水水想要会疼的那种。”   苏冶张口想学着席玙呛一句,肚子里却搜寻不出席玙会说的那种羞人话。   苏冶想来想去,心里总淡淡的不肯服输,决定要抬一下席玙的杠,只是刚出声,喉咙发痒,直接咳了两声。   席玙立刻将苏冶抱紧了一些,往浴室走。   他低头,吻了下苏冶的额头。   “我想疼你,但你今天太累了,我暂时忍一忍。”   苏冶酝酿好的杠人话咽了下去,心里暗恼。   席玙怎么这么会拿捏他。   “......嗯。”   “不过水水这几年是不是没怎么锻炼,腰薄了,肌肉没了不少,体力也耐不住了。”   苏冶撇过头,心想席玙还是席玙,会拿捏人,也精准知道怎么拿话去羞人。   席玙声音做作,一派苦恼,“这可怎么办。”   苏冶试图将自己带着餍足感的声音放淡,让自己有一些年长者该有的从容感,“年纪大了,没办法。”   席玙想笑,但怕惹恼苏冶,尽力憋着,但嘴巴上的坏习惯难忍。   “年纪大了?五年就这样了,那再过五年,岂不是腰也软了,腿也懒了。”   苏冶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嗯,不锻炼的话,以后可能会这样。”   他顿了顿,“你讨厌吗?”   席玙压低声音,听得苏冶心跳又突了一下。   “怎么会讨厌,身段软了好,什么姿势都可以,腿能折到胸前,腰能按到膝头,手臂——”   苏冶听不下去了,声音拔高,脸上浮上一抹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还是气的。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席玙又犯欠,表情无辜,“水水凶我,我什么都没做。”   苏冶不理他,自言自语,“那我还是去锻炼吧。”   “好。”席玙立刻点头,“捏起来有弹性,手感——”   “席玙!”   苏冶觉得自己二十来年的人生极少这样毛毛躁躁地大喊大叫,少数几次,基本全是席玙招惹的。   席玙见好就收,笑道:“好了,我不说了,再说要被苏老师猫爪子挠了。”   苏冶本性稳重,外在温柔,在外人面前从没有这样气得炸毛过,全部贡献给了席玙。   深黑灰色浴池里已经蓄好了热水,泛着一层热气,表面浮着一点淡淡蓝紫色,是浴球化出来的精油。   席玙把苏冶放进去,苏冶皮肤雪白,在深黑灰色大理石的衬托下像一颗莹润珍珠。   他又俯身吻住苏冶,这次的吻激烈了许多,到苏冶快喘不过气后才放开。   苏冶有些缺氧,半个身体趴在浴池边缘小口喘息,白皙皮肤压在深黑色大理石砖上。   席玙凝视着他,拂去披散碎发。   “水水。”   苏冶微湿的眼睫轻动,“嗯?”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水面上的蓝紫色精油一闪一闪,晶莹粒子折射出一点虹光,让苏冶的眼神看起来熠熠生光。   香气四处迷散。   席玙脱掉衣服,进入浴池,坐到苏冶身边懒散倚着台面,脖颈微扬,眼睛看着苏冶。   “不管你胖了瘦了,锻炼还是没锻炼,病了还是没病,有秘密还是没秘密,我永远喜欢你。”   苏冶那双漂亮眼睛慢慢弯起来,琥珀色,像一枚宝石。   “那我要是老了呢?”   席玙慢慢地笑,桃花眼深邃又俊美。   “等你老了,头发白了,背佝偻了,长皱纹了,我还是喜欢你。”   他捉住苏冶的手,“怎么办,我没办法不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我还是会很卑劣地悄悄想着你,白天想你,夜里想你,梦里想你,写曲子的时候想你,开演唱会的时候还是在想你。”   席玙垂眼,轻轻亲吻苏冶的手指。   “水水,我是个狂妄的失败者,你愿不愿意低头看看我?”   苏冶脸红着,又不可制止地位席玙的话而心动不已,胸口焦灼又热烈。   席玙总是很直白,直白又无所顾忌。   再次相遇后,席玙似乎变得更直白了一些,似乎是知道苏冶这样的人格外需要肯定,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诉说自己的心意。   “席玙。”苏冶轻声喃喃道,“叫我怎么能忍得住不喜欢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席哥,你就使劲儿逗你没脾气又可爱的水水老婆吧!!   - 第083章 月色   泡完澡, 席玙像是舍不得,又像在小心翼翼捧着什么易碎品,坚持要一路抱着苏冶, 抱到主卧的床上。   苏冶的确有些疲惫。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发布会突生变故,他绷紧着心神,在当众致歉后,一直吊在心里的郁结稍微打开一些,奈何又接到季茹的推荐邀请,再加上从造型师那里听到的关于林河的话,思维高速飞转了一天。   被席玙闹了一场,苏冶昏昏沉沉, 浴池里泡到后半截已经开始犯困,被席玙抱起来的时候浑身几乎使不上什么力。   席玙动作很轻,将苏冶放在松软温暖的床上。   苏冶口齿不清地小声说了句什么,头一歪,枕着枕头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席玙无声凝视了一会儿,自觉去收拾弄得一团糟的沙发。   地毯纠葛,星星点点,脚凳上胡乱落着几个纸团,席玙耐心捡起扔掉, 想到苏冶的脸皮薄,干脆又抓了点纸丢进去挡着。   收拾完,席玙拿了烟盒,去阳台点了一支烟。   熟悉的蓝莓香气溢出, 电紫色的烟盒像刚才浴池上浮着的那层淡紫色精油泡泡, 映着远处灯红酒绿, 闪闪发光。   席玙抽完,才拿出手机给席袅发消息。   [Y]:姐,工作辛苦吗?   席袅正巧刚躺在床上,看到消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席袅7.8]:有屁快放   席玙难得没有和席袅抬杠,心里思考着,发出消息。   [Y]:能帮我查查林河的背景吗,进星立之前的。   [席袅7.8]:林河?跟小冶有关吗?   [Y]: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了?   席袅无语。   [席袅7.8]:不是吧不是吧,这醋你也要吃啊,我以前和你家苏老师关系就不差啊,挺好一孩子。   席玙撇嘴,没有过多纠结。   [Y]:林河背景可能有点问题。   [席袅7.8]:你意思是?   席玙回忆着这两天所得知的所有信息,包括造型师被黑幕这件事和苏冶的共通点。   很明显地指向了苏冶的那道旧伤,虽然苏冶没什么记忆,但席玙有了一点猜测。   [Y]:往催债的方向查查,他以前可能是干这个的。   席袅算是小杨的正经顶头上司,平常和小杨联系不断,小报告收到不少。虽然知道的不如两位正主那么多,但也大概了解一些。   [席袅7.8]:你怀疑林河以前就和小冶见过,有纠纷?   席玙掸了下烟灰,回了个“嗯。”   [席袅7.8]:小冶的背景我稍微知道一点,他以前家里有债务问题是吗?   [席袅7.8]:催债公司的手段可能暴力了点,但明面上的程序不会出格,合法合规,就算林河和小冶家以前有纠纷,恐怕也查不出什么可指摘之处。   席袅的意思席玙明白。   席玙怀疑当初催债的事情,也许有林河的一点手笔。但正如席袅所说,明面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怕苏冶家里被暴力催债,这笔债走程序也应该还清。   也就是说,就算查出林河和这件事有关联,林河也并不理亏。   反倒是家里拖延欠款不还的苏冶,受到的负面影响会更多才对。   线索太少,席玙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全部捋清,但事出反常,林河最近的种种举动摆明了他确实在慌张忌惮着苏冶。   如果林河完全占理,他不可能这样,光是苏冶家庭的这个黑料放出来就能顺理成章地打压苏冶,何必频频搞这些小动作。   所以唯一的一个可能性指向林河,林河身上确实有他们现在不知道,且无法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席玙无声想着,苏冶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同样一头雾水。   [Y]:我明白,但知道的越多越好。   [席袅7.8]:行   [席袅7.8]:那你求我   席玙面无表情地把烟头碾灭丢掉,手指在屏幕上摁着。   [Y]:好,求你。   席袅像个弹簧,蹭一下从床头坐直,严谨而庄重地截图留存。   牛逼啊。   果然能拿捏席玙的还得是苏冶。   [席袅7.8]:行吧,这事本来你不说我也会去查,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   席玙慢慢呼吸一口气。   那让他求个什么玩意儿,好玩是吧。   [Y]:好的,谢谢姐。   席袅乐得把席玙这几条消息喀嚓单独截出来,发给远在国外度假的爸妈,一起嘎嘎乐。   席玙自初中开始就独自在国外生活,独立自主惯了,性格又狂,主动低头求人的时候还真不多见。   结束和席袅的对话,席玙又在窗台站了会儿,让身上的烟味散去一些后才转身回房。   倒不是怕熏着苏冶,只是觉得苏冶有哮喘,这些东西能不接触是最好的。   席玙推开主卧房门。   之前还歪斜着睡过去的苏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坐在床边,睡眼惺忪的模样,低头扣着外套扣子,一只雪白的脚在无意识地四处找寻着拖鞋的踪迹。   脚趾似乎是冷到了,趾尖泛着红,触碰到冰凉地板无意识微蜷。   听见声音,苏冶抬头,头发有些乱,微微翘起支着。   一双柔潋眼睛略微茫然地看向席玙,眉尾痣漂亮动人。   “席玙?你去哪儿了?”   席玙走过来,握住那只脚,强行塞回被子里,又替苏冶脱掉苏冶刚刚穿上的外套,“怎么起来了?”   苏冶手指按了按眼睛,点揉了一下。   “总感觉忘了什么事,起来发现你不在了,想去找你。”   席玙把他按回床上,“我在客厅,替苏老师善后。”   苏冶大脑还懵着,没反应过来意思,“什么善后?”   苏冶眼睫微动,漂亮又惹人怜爱,席玙嘴欠不起来了。   “顺便抽了根烟。”   “哦哦。”苏冶先是点点头,随后想起什么似地补了一句,“你也少抽点。”   席玙劝哄着,“嗯,我听你的。”   苏冶虽然躺回了床上,但伸出一只手抓着席玙,“快点来睡觉。”   席玙顺从地躺在苏冶身边,揉着苏冶的手。   半晌,苏冶眼睛要睁不睁地喃喃道:“还是感觉忘了什么事。”   席玙心里叹气。   苏冶迷糊爱忘事,但有个毛病,一旦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不想起来绝不罢休。   “小助理之前说的微博安抚粉丝的事吧。”席玙很自然地揽过苏冶。   苏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神轻垂眨了下,“.....喔!就是这个!”   他立刻在席玙的怀里动弹起来,要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席玙不由分说揽紧,“明天再处理也行,不用这么急。”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   苏冶深知自己记性不好,害怕到了明天又忘记。   席玙笑道,“那好吧。”   他也伸手,不像苏冶那样摸摸索索就找到了苏冶的手机,递给苏冶,顺手把床头灯调亮。   苏冶打开微博,页面还停留在他那个ID是“0^0”的小号上。   苏冶正准备切号,忽然发现小号的个人主页上多了个新粉丝提示,不禁“嗯?”了一声。   他这个小号虽然之前经常有席玙粉丝关注,但最近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席玙的声音在苏冶耳边响起,被夜风吹得微哑,带着一点磁性。   “哇哦,不愧是苏老师,小号也有新粉丝,是谁啊?”   亲密私语,听得苏冶耳根发痒,忍不住缩了一下,扭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席玙见好就收,无辜笑笑,不再挑拨苏冶。   苏冶也很好奇自己小号怎么会有新粉丝,说完席玙后点开。   新粉丝的ID瞬间跳出来。   [@0w0]   苏冶又“嗯?”一声,有些意外,“和我小号ID好像啊......”   耳旁席玙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别扭吃醋,又低又委屈,“这是什么,情侣ID?”   苏冶一下子心软,一声不吭地往席玙怀里蹭了蹭,鼻尖轻点席玙的鼻梁。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认识的,应该只是巧合吧。”   席玙声音还是又低又闷,“你这个小号没什么人知道,来源又显示搜索,ID还这么雷同,怎么会不认识,一定是水水又在哄我。”   好大一口锅,苏冶心里无措,脚背在被子里蹭蹭席玙的小腿,轻柔又小声,茫然极了。   “不是的啊,我真的不认识,没有在哄你。”   席玙学着苏冶的样子,垂着眼,眼神看往别处,就是不看苏冶。   墨黑睫毛搭着,深邃,俊美,竟然有一丝失意难过的味道。   苏冶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钻到被子里,轻轻拽了下席玙的衣角,手足无措,心里又因为席玙这个模样软成一片,简直拿席玙没有办法。   席玙看了眼苏冶,又看了眼苏冶手上的手机,不吭声。   苏冶着急,不想席玙委屈,偏偏席玙就是要躲着他的眼睛,油盐不进的模样。   “席玙,你看看我呀。”   苏冶惘然想着,苏岚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总是会抱怨那些小男人黏糊又难哄,难道就是这种感觉。   该怎么办呢。   席玙还是不出声,苏冶抿了下唇,闷头在被子里挪了挪,挪到自己整个人完全贴着席玙后才抬头。   苏冶182的身高,蜷着上半身,姿势有点不好受,但为了能完整把自己挤进席玙的怀里,又歪着头专心致志地动弹了几下。   等到能毫无保留地隔着胸口感受到两个人的心跳时,苏冶扬着头,雪白脖颈挺拔又漂亮,凑到席玙耳边。   苏冶忍着无穷无尽的羞赧和难为情,挺拔细弱的脖颈已经蒙了层淡红,蒙着一点体温上涌的薄汗,喉咙轻微滑动,声音缥缈而细小,吐出两个字。   “老公。”   声音伴随着胸腔振鸣一传出,苏冶立刻感觉到紧贴的另一侧心跳一下子激烈起来。   苏冶说完这句,就立刻低下了头,窘得双唇抿紧成一条线。   周身好像泛出无穷止境的热气,熏得苏冶眼下,双颊,耳根,都烫得不行。   “好热。”苏冶没话找话似地小声一句,两只手从被子里蹭出来,拂开脸侧碎发,整个人要往后挪。   刚一动,苏冶腰侧被一股力道猛地箍住,再次毫无保留地按进了一个更炙热的怀中。   “唉......”   苏冶听见席玙和他交颈相贴,很重很沉地叹了口气。   苏冶感觉自己是投向火里的一片叶子,燃烧蜷缩成一团。   他本就因为那两个字窘迫,听见这声叹气后更窘迫,小幅度挣扎起来。   早知道就不说了,果然还是太过了。   他都25了,怎么能这么去叫一个23岁的人。   未免太过轻浮了。苏冶自暴自弃想道,宽大领口蹭出的肩颈一片绯红。   “水水,你怎么这么能招我。”   察觉到苏冶在挣扎,那只手箍得更紧了些。   “我忍得难受死了。”   苏冶动作一顿,脸皮一紧,后知后觉地踢了下席玙的小腿,悄悄往后退。   “不会动你的。”席玙头埋在苏冶颈窝里,喟叹着啃咬了一下苏冶的喉结,闷声催眠着自己,“你今天太累了。”   苏冶忙不迭上下点头,又小声道。   “你不开心,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席玙搂紧苏冶,“水水还说我拿捏你,明明是你最能拿捏我。”   他贴近苏冶,并不指明,但又什么都明了了。   “两个字就能让我变成这样,只有水水能做到。”   苏冶努力插话,“好热,我去把空调调低点。”   席玙不动,低声,“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苏冶真的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他大腿皮肤火辣辣的,像蹭破了皮。   席玙揽着苏冶,叹息一口气,“本来是想逗逗你,结果反而把自己遛进去了。”   苏冶小声“嘶”着,闻言抬头,“什么?”   席玙却不继续说了,话锋一转,“不是说要安抚粉丝吗?”   苏冶后知后觉,有些惭愧,又有些窘迫,轻声赌气般自言自语,“下次不这么说了。”   席玙笑得很邪气,“不行,我要听。”   苏冶不说话了,窸窸窣窣把手机摸回来,当着席玙的面点进那个“0w0”,力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0w0   个人简介:1   他11-24赞过的微博:   [@吃饱了吗:苏冶还敢回来啊!]   他11-26赞过的微博:   [@一般路过路人:有一说一苏冶是真的漂亮,美死了]   他12-01赞过的微博:   [@苏冶嘿粉:啊啊啊苏冶和屿屿大漂亮小漂亮给我往死里贴!]   他12-13赞过的微博:   [@席老师专辑搞快点:啊,我的席苏是要复活了吗,催专辑,深夜微博互动,发布会深情告白(?)他们是真的!5555]   苏冶一条一条往下看,越看心里越没底。   如果说他的小号@0^0是席玙浓度超高,那这个@0w0就是苏冶浓度超高。   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最近才粉上苏冶的,苏冶翻了下,发现这个号从Oril时代起就会零零碎碎点赞一些苏冶相关的活动或cut,但话很少,不像他那样转发席玙的活动会附感言。   但就这样,也很厉害了。   席玙就在旁边挨着苏冶跟着看,苏冶不好再翻,心虚着轻轻清嗓子。   旁边的人听见了,一声有点阴阳怪气的感慨声传进苏冶耳朵里。   “哇哦......”   苏冶假装没听到,轻声开口,又像是说给谁听。   “我没什么印象,应该是CP粉吧,看这个微博点赞了不少我们以前的同台cut。”   席玙拉长嗓音“嗯”了一声,苏冶低头迅速切回自己的大号。   不能再看了,不然一会儿席玙又要闹别扭了。   大号显得热闹多了,提示栏和主页的鲜红气泡统一都是99+。   苏冶大致看了一眼,心里情绪没有太大波澜,他能猜测到一些大众舆论的反应。   只是意外的是,这次对他的负面评论竟然不是主力,反倒是一些比较客观公正的评论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   [仔细想想苏冶退团确实很奇怪,别人都削尖了头想挤进去,苏冶除非是弱智才会放弃这个机会]   [最近有关这位美哥哥的针对性言论确实太多了,已经是路人都能察觉到不对的程度了。]   [我的出发点比较清奇,我是相信能让一群战斗力极强的黑粉再度倒戈的艺人,一定有他的真诚之处,虽然致歉迟了五年,但还是点个赞。]   [哈哈哈哈对啊,别的不说苏冶那群黑粉之前战斗力多猛大家都能看到吧,恨不得在苏冶坟头蹦迪了都。能让黑粉倒戈,我感觉是娱乐圈第一名了]   [前Oril粉丝,愿意等待苏冶给出一个说法]   [席玙粉丝,席哥护谁我护谁]   [不说别的,我相信嘉宝和酷仔的眼光!]   苏冶看到最后一条,心里一怔,指尖在屏幕中间停顿。   席玙轻声,“你不需要害怕什么。”   苏冶点点头,但又有些近乡情怯。   如果不是席玙在身边鼓励着他,他或许都不敢点开过去队友们的微博。   他已经五年没有看过队友们的微博了,不敢,更觉得不配。   苏冶先点开安思嘉的微博。   安思嘉的首页立刻跳出,近期的微博按照时间顺序,由日期最近的开始,一览无余。   @安思嘉:给我们冶一个大大的抱抱,想死你了!//@娱乐1线:#苏冶发布会致歉#   @安思嘉:冶一直都是个迷糊精哈哈哈哈 //@小怪物们!:屿屿宝贝与小苏哥哥的行李大作战!小苏哥哥太可爱了吧——   @安思嘉:wuli冶冶超美der... //@今天也在强忍泪水快乐打工:刚才值班的时候看到苏冶回来了哎,真人真的好漂亮啊,安安静静感觉特别乖!   苏冶嗓子有些紧,眼睛发热。   席玙握着苏冶的手,和苏冶一起捏着手机,点开安思嘉的微博底下的评论。   安思嘉已经转型艺能界,粉丝数目不少,活泼又俏皮。   [嘉嘉也看小怪物们啊!!雨夜好棒啊!]   [谢谢嘉嘉安利,苏冶真的好漂亮5555]   [天呐我圈团起就是嘉担了,没想到有生之年又能看到嘉和冶互动,我狂哭]   [啊啊啊楼上!圈团时代嘉冶冶嘉也超火的,oo恋棒死啦!]   安思嘉回复了这条。   [哎哎哎,这可不能随便磕,我怕有人提刀砍死我...]   底下粉丝其乐融融大笑,猜测安思嘉说的是小怪物们里的屿屿。   席玙满意道:“安思嘉他真的很懂。”   苏冶忍着情绪,听见这句转而笑了出来。   他又提着一颗心,试着点开江从风的微博。   @JCF:别骂他。//@娱乐1线:#苏冶发布会致歉#   @JCF://@小怪物们!:#苏冶钢琴演奏cut#   @JCF://@小怪物们!:恭喜苏冶哥哥和屿屿宝贝组荣登第三日在线排行榜第一名!撒fafa!ヽ(°▽°)ノ   江从风的微博明显比安思嘉的要高冷沉默很多,但又不像席玙那样有种漫不经心的狂劲儿,更多的是一种沉默寡言带出来的冷感。   席玙记仇,想起江从风那天在电梯里对苏冶说的话,撇撇嘴。   苏冶睁大眼睛看着。   江从风在那天来沙龙之前,就关注小怪物们的直播了。   眼眶发热的感觉又来了,苏冶枕着席玙的手臂,努力忍着。   江从风下面的粉丝评论也很好玩。   [哎哟喂,风哥看到哥哥回来了就马不停蹄去送钱了啊,这霸道行动力,爱了!]   [不管长多大,也还是那个仰慕团内大哥的老幺一枚呀[玫瑰]   [你们给酷仔留点面子吧哈哈哈哈哈]   [风,我就说让你学学说话的艺术吧,综艺那边的人都说你是去砸场的,我哈哈哈哈哈哈锯嘴葫芦吃大亏]   江从风回复:   [谢谢提醒,下次注意。]   席玙又撇嘴。   还下次,没有下次了。   苏冶已经小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放松又开心,像是回到了五年前。   放在心里惦念着的朋友,不管去了多远的地方,也不会忘却。   真好。   “从风还是这么可爱。”苏冶道。   席玙挑眉,“啊?”   苏冶笑着用头顶蹭了蹭席玙的下颌,“你不一样。”   席玙刚满意一点,又听苏冶道:“你讨人厌。”   苏冶柔声,自然,没有一丝犹豫,“你是最特别的,没有之一。”   席玙手指玩弄着苏冶的头发,无声笑了起来。   看完一圈,苏冶回到自己的微博,想了想要发什么。   发关于发布会的事,太郑重,有下场搅浑水的嫌疑。   发电影宣传,不是不可以,但苏岚已经用他的微博全面宣传了一回,再发未免让人觉得在转移话题。   沈萌建议的是让苏冶安抚一下自家粉丝,让粉丝知道状态ok即可,别的不用涉及太多,否则言多必失。   苏冶思考着,视线无意识转向窗外。   大概是正逢十五,月亮很圆,挂在天边,柔和又静谧。   苏冶有了主意。   “席玙,可不可以帮我个忙。”他把手机递给席玙,从床上坐起来。   席玙接过,“穿件衣服,别着凉了,要做什么?”   苏冶眨眨眼,“就帮我拍张照,好不好。”   他指向窗外的月亮,“拍我和月亮就好了。”   席玙大概猜到了苏冶的想法,点开相机,“好,那你背朝那边坐好。”   苏冶很听话穿好外套,下半身盖着被子盘腿坐好。   席玙调整着焦距和取景框,在苏冶微微偏头的时候按下快门。   “拍好了。”   苏冶看了一眼,惊讶道:“好厉害,拍的真好看。”   席玙笑得很懒散,“那当然。”   苏冶编辑微博,附了这张照片,发了出去。   @苏冶Ye:月色真美。   席玙瞧见盘腿低头按手机的苏冶,月色盈入眼中,笑意柔和且安宁。   这条微博发出来之后,迅速就堆起了数字夸张的点赞评。   [啊啊啊啊小苏哥哥好美啊啊啊啊!]   席玙也摸出自己的手机,点进苏冶的微博,将那张照片存下来。   半个侧身像,苏冶披着外套,长发没有绑起,随性自在地顺着肩膀垂落。   苏冶微偏着头,身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背景,只有一整片墨蓝色的夜空,一轮银月恰好落在苏冶的肩头,像是流连在苏冶身边,不肯离去。   浅纱似的月光让苏冶的周身朦胧且柔和,如同深夜时悄然现身的月神,在黎明到来前驻留此处,温柔又圣洁。   [5555月色真美!冶要开开心心的,大家都在你身边哦!]   [冶,冶你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怎么办啊啊啊啊]   站长饱姐姐一向活跃在一线,这次也出现的很快。   [@吃饱了吗:这个姿势应该是他拍?]   [还得是饱姐姐强...]   [我靠,还真的是,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这个点了,冶,是谁在你身边,老实交代!!]   [我$%^$&*(*(#*%^...冶你%^&$E%&*^]   苏冶看着“@吃饱了吗”这条微博,心虚且忐忑,又不愿意说谎,缩回被窝里悄悄地给饱姐姐这条评论点了个赞,权当默认。   还有些其他粉丝的评论,苏冶今天格外多看了一些,但没太看懂。   [今天多亏冶公司的公关和字母大佬的指挥,不然那些水军估计还在跳]   [靠字母大佬思路是真的牛,该不会也是搞公关的吧]   [+1,太老练了]   苏冶有点困,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这个字母大佬说的是谁啊......”   席玙见他有睡意了,伸手取过苏冶的手机。   “是你的哪个粉丝吧。”   “哦哦...”苏冶困得小声一句,乖顺任由席玙把手机放在一旁,缩在被子里迷糊睡着了。   席玙还没什么睡意,听着苏冶均匀的呼吸声,切进小号,点进黑黑站的聊天群。   聊天群正聊得热闹。   [我捏妈,那张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啊,构图真的很美哎]   [冶还不声不响给饱姐姐点了赞,明显是承认了是他拍]   [这个点,关系多好才会还在一块啊.....]   [卧槽,卧槽,你们快去看饱姐姐那条评论!]   [?咋啦]   [席玙也点赞了!]   [!!!卧槽,难道,牛逼!]   [我雨夜BE了,黯然神伤...]   席玙发了条消息。   [@0w0:席苏不是也挺好?]   [呜呜呜我不管我要雨夜呜呜呜呜]   [我靠,等等,这是谁啊,是字母佬吗?]   [@0w0:1]   [看了主页,确实是字母佬啊!字母佬怎么换ID了?]   [哈哈哈哈从高冷酷拽变身软萌毒舌了]   席玙拧着眉,刚要回一条,手腕忽然被轻轻拽了拽。   苏冶迷迷糊糊的,还记得席玙睡眠不好,声音困得打飘。   “席玙,快来睡觉了。”   席玙俯身吻了下苏冶,在身旁躺好,“好。”   [@0w0:不说了,被催睡觉了。]   [哇字母佬秀恩爱哦]   [什么!!佬你不爱冶冶了吗!]   席玙心里很难不得意。   他想,就是在陪冶冶睡觉,羡慕去吧。   [哈哈哈哈是字母佬对象?还是家里人在催?]   席玙刚想最后回一句,看到这个问题后,那点得意一下子散去了。   对啊。   席玙心里计较起来。   重逢到现在,他还没和苏冶正式确定关系。   那他现在和苏冶是什么关系?   前男友?前队友?   “哥哥。”   “嗯?”旁边的苏冶困得要命。   苏冶翻了个身,发丝凌乱,习惯性伸手揽住席玙,指尖拨了下席玙的黑发,轻声喃喃。   “崽崽,快睡了。”   席玙瞬间没了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们水水生日快乐!也祝大家新年快乐!   -   爱你们!! 第084章 杀青   发布会结束, 席玙和苏冶的戏份已经拍的差不多,只剩下最终的一幕杀青戏。   季茹念叨着发布会事情太多,工作室也有的忙, 大手一挥给上下都批了一天假。席玙和苏冶白捡了个清闲, 消磨了一天,整顿好精神准备拍好最后一帕。   最后的任务在眼前,清晨苏冶醒得早,手机闹钟还没响竟然也就自发地起来了。   长发睡得散乱,苏冶睁眼,席玙一向起得比他更早,已经换好了衣服,端了两杯咖啡进来, 客厅里是小杨和沈萌的交谈声。   “怎么不叫我?”苏冶一惊,听着沈萌不太清楚的声音,有些心虚。   原本还睡眼惺忪,他立刻坐起拨了拨头发。   席玙把咖啡轻轻搁在边几上,“不急,他们上来得早而已,你再睡会儿也没事。”   “不是...”苏冶词穷。   他不是怕自己睡懒觉,只是和席玙同居一室,助理们在外面, 未免也有点太随心所欲了。   席玙倒很理所当然,“穿什么衣服,我去给你拿。”   苏冶揉揉脖颈,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睡衣压出不少皱褶, 一双漂亮眼睛眨了眨, 多看了席玙两眼。   席玙正在喝咖啡,察觉到苏冶的眼神,“水水?怎么了?”   苏冶刚起床,有点迷糊,但大脑缓慢转动着。   感觉席玙有点反常。   席玙本性是很细心,会照顾人,但性格张扬,嘴巴有坏毛病。前几天苏冶起床后,席玙都要张口就来逗弄几句。   这两天却意外收敛了很多,仍然细心,仍然照顾人,但嘴上像是突然把了门,活了二十三年开始注意起分寸。   这让苏冶觉得非常奇怪。   倒不是说席玙平常在谁面前说话都肆无忌惮,其实在他人眼里,席玙情绪低,不怎么搭理人,距离感远得很。   只有对苏冶才会这样,像那种喜欢拽人头发的小学男生。   苏冶心里思考着,视线在席玙身上停留得久了些,也有起床缓不过神的原因在,像在发呆。   席玙手指摩挲了下杯壁,又喝了口咖啡,“水水?”   “嗯...”苏冶缓慢眨了下眼,“席玙,你怎么了?”   席玙感觉嘴里那口咖啡有点像是变了味,咽得不是很丝滑。   他不知道第几次想起苏冶夜半习惯性揽住他,迷糊又轻声地叫了句崽崽。   席玙觉得自己不心虚,但确实有点...神经被绷紧的感觉。   苏冶在察言观色方面也太敏锐了。   苏冶看席玙没有出声,又问了一句,这次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担忧,“是不是没休息好,又失眠了?”   席玙想顺势接下,转念一想苏冶搞不好又会偷偷愧疚,直接很干脆地把锅推给小杨。   “没事,小杨说了会儿剧本,我在想一会儿怎么代入情绪。”   席玙转身去把苏冶的衣服拿过来,递给苏冶,“换完早餐多吃点,今天任务重。”   “好。”苏冶答应一声,但心里还是觉得怪。   感觉席玙好像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   苏冶觉得很新奇,认识席玙这么久,席玙一向比较我行我素,他从来没见过席玙这样谨慎的样子。   “你做坏事被小杨发现了?”苏冶冷不丁道。   席玙抬头将咖啡一仰而尽,摆出了惯常的散漫笑容。   “怎么可能,我干坏事,小杨只会帮着我遮掩。”   一句话,只要掺杂一点真实信息,就不会引人生疑。   席玙没边际地想着,更何况他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真的。   只是稍微缺了点细节而已,无伤大雅。   苏冶垂首,解开扣子,很自然地将睡衣脱下,一大片雪白挺拔的腰背现于晨光中,亮得耀眼。   他换上席玙拿过来的衣服,听了席玙的话后笑了两声,轻飘飘的。   “流氓恶霸。”   席玙挑眉,“苏老师说我是流氓我认,恶霸就不敢当了。”   苏冶又笑起来,席玙知道他一会儿还要洗漱绑头发,转身想出去让小杨给苏冶留一份豆沙包。   只是席玙刚按下门把手,苏冶在后面说了声“等一下”,走了过来。   苏冶微凉的手指碰到席玙的手,塞了个什么东西在席玙的手心里,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是不是低血糖了,把这个吃了吧。”   “好。”席玙笑了笑,答应下来。   应该又是苏冶带的什么维生素片之类的东西吧,他之前发现苏冶包里除了哮喘药,意外有很多这些保健品。   “哎哥,苏老师起来了?”客厅的小杨正在和沈萌交谈,看见席玙后立刻站起。   沈萌也慢吞吞地站起来,问了声好。   “嗯,给他留——”   “留了,苏冶哥喜欢的豆沙包。”沈萌立刻出声,她身旁茶几上放着个保温盒。   小杨脖子缩了缩。   小萌真勇,他跟在席玙身边工作将近五年,都不敢打断席玙的话。   席玙扬眉,并不介意。   其实他本身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是别人觉得他不好相处,无中生有想得太多而已。   “好。”   沈萌踌躇着,似乎想问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下。   唉,她是不是太毛躁了。   可是苏冶哥为什么还不出来啊!   “哥先吃点?”小杨让出位子,看见席玙一只手松垮握着,“席哥,你拿的啥?”   “苏老师给的,维生素——”   席玙坐下,摊开手,随即话音一顿。   阳光柔和明亮,席玙手心里是一枚裹着玻璃糖纸的糖果,晶莹绚烂,在指尖折射出点点虹光。   小杨在旁边插话道:“哥?咋了?”   席玙看见那层剔透的玻璃糖纸下透出一点深紫色,是里面的硬糖。   很眼熟,家里还放着一大包,是娃综结束后苏冶送给“崽崽”的糖。   席玙心里难得突了一下,很快恢复。   “欸,不是维生素,是糖啊。”沈萌正好瞥到,随口说了一句,“感觉这糖好眼熟哎。”   席玙没出声,快速拨开糖纸,把蓝紫色的糖果丢进嘴巴里,意图毁尸灭迹。   偏偏沈萌脑瓜子灵光,“噢噢噢——这不是之前苏冶哥塞到屿屿宝贝行李里的那种糖嘛,我是说怎么这么眼熟,这牌子的糖还挺好吃的。”   小杨坐得笔直,安静如鸡。   这糖小杨也熟悉,毕竟苏老师送的那包要不是席玙拿走,现在估计在他妹妹肚子里。   糖甜滋滋的,席玙不爱吃甜的,但意外的不讨厌这款。   硬糖在嘴里翻滚,正如席玙现在的思绪。   “嗯?在说什么呀?”主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收拾齐整的苏冶出来,浅灰色卫衣衬得他多了几分学生气。   沈萌刚想让座位,苏冶已经在席玙身边自然坐下,笑容柔和,“早上好。”   身旁的沙发微微塌陷,席玙把糖果压在舌底,但甜味源源不断,让他情难自禁。   小杨也是个机灵的,立刻把吃的推过来,试图含糊带过话题,“苏老师吃点,别饿着了。”   苏冶笑应一声,俯身低头吸了口绿豆沙,发梢无意间拂过席玙指尖。   小杨松了口气。   “刚才在聊谁呀?我好像听到崽崽的名字了。”苏冶复而抬头,看起来情绪很轻松愉快。   小杨呼吸噎住。   不敢出声,小杨低头扒拉空了的保温盒,眼珠子疯狂乱转。   沈萌察觉不到暗潮汹涌,苏冶有问她必答,“刚才席老师吃的糖和哥你之前买给屿屿宝贝的是同一款哎!”   小杨心想: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冰封了四季。   “哥你很喜欢那个糖吗,又去买啦?”   沈萌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我也想要小苏哥哥的糖。”   苏冶歉然一笑,“不是,是之前节目上崽崽给我的,我没吃完,只剩下一颗。”   他用胳膊肘轻轻蹭了下席玙,低调又亲昵,“我给席老师啦。”   沈萌知道苏冶和席玙关系不一般,点点头很有分寸地没再提。   苏冶又喝了口绿豆沙,察觉席玙一直没出声,便低头凑过去悄悄开口。   “怎么了?糖不好吃吗?”   席玙无声吐了口气,“怎么会,很好吃。”   苏冶眼睛弯起来,“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喜欢。”   席玙很理智地觉得这种情况下少说话是上策,但苏冶一出声他就忍不住想顺着往下接,想多听苏冶说几句,就像习惯性嘴欠去撩拨苏冶一样,成了一种上瘾行为。   已经栽苏冶身上了,属实没办法。   席玙低声,“我怎么会不喜欢?”   苏冶也压低声音,轻灵缥缈的嗓音压低后,比起平日里的温柔,多了一种隐秘暧昧感,像在宣读一份秘密公报。   “你不爱吃甜的,而且我感觉你好像没怎么吃糖。”   席玙忍不住磨了下自己的舌尖,奈何舌尖也是甜的。   他微微偏头去看苏冶。   苏冶说完后,细嚼慢咽吃着豆沙包,侧脸清隽漂亮,神情放松自然。   席玙控制不了自己,大脑立刻开始研究起苏冶这句话是否有内里深意。   没怎么吃糖?   没?   这句话是根据他不爱吃甜,得出他平时不怎么吃糖的结论,还是心里有点头绪和依据,才肯定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席玙忽然分不清了。   苏冶,迷糊又聪明,内敛又勾人。   一顿早饭吃得很愉快,但沈萌总感觉席玙身上氛围比平常更紧绷一些,却又不像心情不好,忍不住悄悄看了几眼。   小杨不经意间搭话,分散沈萌许多注意力。   两人到剧组,明明还没有杀青,但许多场务真情实意围上来,对苏冶和席玙说了很多不舍的话。   “好啦好啦,将来一定还有合作机会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季茹笑道,指挥大家开工。   最后一幕,也是苏冶饰演的角色“宋承芷”与席玙饰演的角色“宋承玉”的高光转折点。   宋承玉与宋承芷这对双胞兄弟,幼年曾经被卷入一桩宫廷秘辛。宋承芷将祸水栽给了宋承玉,致使宋承玉被发配边疆,直到弱冠才归来。   随着剧情发展,宋承玉已经悉数查探到了当年的真相是宋承芷所为,宋承芷暴虐统治下的种种弊端也尽数浮现。   民心所向,宋承芷非除不可,皆呼拥立宋承玉为新皇。   深夜,宋承芷寝宫被叛军层层包围,宋承玉缓步而入。   宋承芷好似全然不闻世事,纵情声色,酒池肉林,天真残忍的不像是个上位者。   宋承玉没有阻止,因为知道宋承芷气数已尽。   站在寝宫外,宋承玉听着宋承芷轻磕烟杆的声音,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并不是在手下留情。   宫门推开,深宫中的宋承芷一如多年后初见,斜倚在美人榻,背对着宋承玉,并不回头。   绣龙纹的玄色外袍已经被宋承玉剥去,只剩一身赤红衬衣,领口敞着,露出伶仃锁骨与苍白皮肤。   “宋承芷。”宋承玉站在门口,唤出一声。   宋承芷仍不回头,但吐出一缕烟雾,声音轻飘飘。   “承玉,你来看我了?”   宋承玉走近,一掌打掉宋承芷手中的烟杆。   “火气这么大,有什么不痛快?”宋承芷并不恼,笑着仰头。   宋承玉轻捏住那截脖颈,“知道我今日来做什么吗?”   宋承芷仍旧笑着,像一朵美丽而妖异的花,说出的话却残忍,“你来杀我。”   “本不应如此。”   “必须如此。”宋承芷握住宋承玉掐着自己脖颈的手腕,“我构陷手足,弑父君,杀朝臣,奴百姓。”   宋承芷笑得很纯真,“我罪无可恕了,你应该掐紧些。”   宋承玉手背上浮起青筋,控制不住手里力道,宋承芷五指再也搭不住他的手,垂落下来,喘息艰难。   但仍旧在笑。   宋承芷身上赤红衬衣从肩侧滑下去不少,露出纯白里衣,白得耀眼,剌得宋承玉眼睛生疼。   宋承玉越看越刺眼,挑剑将宋承芷赤红衬衣划破扯下,只剩他一身洁净纯白。   叮咚一声,环佩落地,宋承玉垂眼。   是一枚对佩,他和宋承芷幼年所得,一人一块,天各一方。   宋承芷终于动了下,“你...把我的佩子...弄掉了......”   宋承芷伸手去摸,宋承玉一脚踢开,玉佩咕咚滚到远处,宋承芷够不到。   “...算了。”宋承芷手垂下,小声嘟囔,很像幼年耍赖撒娇时的样子。   宋承玉心和手不一样,缩得很紧,“怎么能算了?”   宋承芷得了半丝喘息,理所当然反问,“不然该如何?”   “...”宋承玉靠近他,嗓音微哑,声音压得很低,“你后悔吗?”   他的心越缩越紧,只要宋承芷说一句后悔,这颗心会不受控制地即刻松开。   宋承芷声音清亮,如珠玉坠地,“不后悔。”   宋承玉的心被这句话生生剜去大半。   “殿下!”   寝宫外传来高呼声。   “宋承芷罔顾民生,致使生灵涂炭,罪大恶极,请顺应天运,除昏君,清皇侧!”   “承玉,他们在催了。”宋承芷嗓音不变,笑意盈盈,缥缈如同天上仙。   激动的武官不讲究文绉绉言辞,大喝一声,“宋承芷该死!”   “对!他该死!”   “做出种种,绝不能留!”   宋承玉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胸口空荡荡,他像是不甘心,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从不后悔?”   宋承芷轻声道,“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   宋承芷被软禁在宫中,连外袍都被剥去,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凶险之物。   宋承玉依他所言,俯身,贴得极近。   “我后悔没能把你推得远远的,我后悔只把你发配到边疆。”   宋承玉牙关咬得死紧。   本不该对宋承芷再有任何期待。   “我后悔......”   懒懒倚着的宋承芷忽然猛地坐直,浑身爆出一股狠劲儿,一只手抓紧宋承玉领口,另一只手伸向宋承玉的腰侧。   “殿下!”   围在宋承芷身后看管着的侍卫立刻大喝一声,寒光迸现,刀剑凌厉破空声响起。   宋承玉嘶声,“慢着——”   已经晚了。   宋承芷呕出一大口血,身穿数剑,明晃晃从他清瘦的背后穿入,胸口破出。   鲜血源源不断,那件纯白色里衣被迅速漫开血色,再次变成一片赤红,映得宋承玉眼角狰狞。   “宋承芷!”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眼,拿不准宋承玉什么意思,又猛地从宋承芷身上将剑拔出。   血涌得更多了,纯白里衣不再。   那些血的颜色怪异,赤红发乌,像是沉疴久积。   宋承芷眼睛死死睁着,回光返照般拼着所有力气,仍旧抓着宋承玉的领口。   “皇位...不好坐......万般种种,唯有亲见才可得知。”   “我...我后悔...未能多除些余孽,未能...替你将路,铺平些......”   宋承芷终于松开手,倒在美人榻上,眼睛盯着宋承玉,笑容纯洁又灿烂。   宋承玉心里一片茫然。   “承芷?”   他进宫内,戒心极深,身上除了手里握着的剑,压根就没有带任何利器。   他知道,宋承芷也知道。   宋承玉眼神滞涩,去看宋承芷刚才摸向自己腰间的那只手。   宋承芷只是拽下了他那半边玉佩而已,指尖里松垮握着,青玉赤穗,一如当年。   宋承玉手臂发僵,捂住宋承芷身上破洞,想要让他坐起来,被宋承芷费力挥开。   “承玉,我早就没救了。”   宋承玉嗓子发紧,“你说什么?”   “宫内忌惮双生胎,认为不详,幼年起就在我们膳食里下药,我无意中撞见了。”   “想办法把你送走后,过了太多年了,我身子早就不行了。”   宋承芷声音很轻,虚得仿佛即将消散。   “承玉,离我远点,别让他们觉得,你我之间......”   话还没说完,宋承芷喃喃着,指尖摩挲玉佩,双眼笑意真挚,光芒悉数散去。   “昏君已死!拥立新皇!”   内外爆发出高呼声,一浪接一浪,吵得宋承玉眼睛疼。   “宋承芷?”宋承玉在一片嘈杂声中尽力压着声音喃喃,“承芷?”   宋承玉声音颤抖起来,“承芷,等等,我把你的佩子捡回来——”   他跌跌撞撞捡回落在远处的坠子,拼命塞进宋承芷手中。   宋承芷无声无息,怀中滑落出一封信纸,宋承玉愣愣取出。   密密麻麻的一张,宋承玉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看到最后。   [承玉,久别数载,深宫再会,得知你好,胜过万千。]   言官感激涕零,高呼苍天有眼,捧着龙袍上前。   远处焰火冲天,照亮天边。   “好,卡——”   季茹深呼吸一口气,按了下眼睛,从折叠椅上站起来。   场内很安静,只有群演衣服摩擦的沙沙声,没有人说话,都停留在原地。   季茹站起来后,旁边宋编也站了起来,李副导摘下眼镜,长长叹了一口气。   几个人举起手来,热烈鼓掌。   静静站立在原地的场务老师们也跟着鼓起掌来,群众演员们高声喝彩。   “苏老师席老师,太赞啦!”   “辛苦两位老师了!”   “啊啊啊宋承芷呜呜呜呜”   沈萌满脸是泪,上蹿下跳,“哥,哥你是最牛的,席哥你也是,啊啊啊啊啊!”   苏冶从美人榻上坐起来,身上假血浆黏糊糊,他把手里两块玉佩放在一旁,看向仍然俯身抓着手里信纸的席玙。   苏冶伸手,握住席玙的手腕,漂亮的脸上笑意柔和,“席老师真棒。”   席玙没说话。   那张信纸上的字体很熟悉,清秀微斜,笔锋并不凌厉,胜在流畅,一气呵成。   是苏冶的字。   席玙蹲下来,捏着那张纸,目光停留在“久别数载”四个字上,久久不能出声。   远处沈萌和小杨有些担心,想要上前,被季茹拦住。   季茹摇头,“还没出来,让小冶陪着他,你们都不要去。”   苏冶从榻上下来,蹲下,和席玙一起,肩膀挨着席玙,蹭了蹭。   “我在这儿呢。”   半晌,席玙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   苏冶就在这,就在他身边,没有像剧里的宋承芷一样,背负罪名,消逝在阴影中。   但席玙仍然觉得很难受。   他不知道共情了谁,不知道自己现在想的是苏冶,还是被误解,忍辱负重一生的宋承芷。   “你在国外那些年,是不是很难过?”   席玙问出这个问题,他必须要听一听苏冶的声音。   苏冶蹲着,很可爱地往旁边挪了挪,肩膀和席玙贴得很紧。   两个人都低着头,不知道内情的人会以为这两个人在研究路过的蚂蚁。   “还好,不难过。”   席玙咬牙,“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安慰我——”   苏冶摇头,“是真的,不是安慰你。”   他在国外的生活不算非常艰难,虽然过得繁忙又漫无目的,但并没有完全消沉下去。   苏冶从席玙的手里取走那张信纸,席玙像是不肯松手似的,苏冶扯了几下才扯出来,展平叠好,叠得小小的,又放回席玙手心。   “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会听你的歌。”苏冶轻声,“我喜欢你的歌,听完之后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苏冶小声笑了一下,忍不住似的,听起来很开心。   “知道你也在某个地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我就一点都不难过了。”   苏冶说完后偏头去看席玙,脸颊压在并拢的膝头上,温柔且坚韧。   “可是我很难过。”   席玙低声,肩膀从来没有塌成这样过。   “我想回到那个时候,想去你身边,想抱着你,陪你一起看安思嘉的主持,看江从风的节目。”   席玙低着头,“...一起看我的颁奖典礼。”   苏冶安静着,仔细听着席玙难得的脆弱心声。   “你这么迷糊,怎么去的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学会的做饭,身边万一没有朋友怎么办,过节的时候有没有人一起,忘事的时候谁提醒——”   席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苏冶忽然侧身,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他。   “不用回到那时候。”   “你现在就可以在我身边,抱着我,陪我一起看大家的节目。”   苏冶声音缓慢,但吐字清晰,语调温柔。   “今晚就看,回去就看,我们两个一起。”   席玙的一颗心终于慢慢稳定一些。   他也伸手,拥抱住苏冶,声音低微,夹杂恳求。   “水水,别离开我。”   苏冶在席玙的身边点头,脸颊蹭着席玙的脸,温暖柔软。   远处的小杨和沈萌见状松了口气。   沈萌不得不感慨道:“.......我算是明白苏冶哥和席玙哥为什么这么配了。”   “是啊...”   沈萌揩了下眼睛,“谢谢席玙哥,我终于可以放心啦。”   “就是说啊...”   沈萌转头,“对吧,杨哥你也——啊季导?!”   季茹双手叉腰,就站在沈萌身边。   小杨在季茹身后,一副“人已死,请烧纸联系”的模样。   季茹瞥到沈萌小脸发白,好笑地拍了拍她,“好了,小丫头别紧张。”   沈萌木讷点头,“啊...这...啊......”   季茹眺望着那两个身影,“你们当我是谁,这个剧本可是我写的,两个角色之间能产生多少共鸣,情绪该如何,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靠捕捉情感创作的人,对情感的感知往往是最敏锐的。   季茹笑得很祥和,“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开始就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角色非他们不可,他们彼此也非对方不可。”   换了任何一位,都不会出这样的效果。   “这部作品我是完全放心的。”季茹一手揽着小杨,一手揽着沈萌,这俩人压根大气不敢出一声。“有小冶约束着小玙,小玙陪着小冶,我也放心了。”   莫名像是送亲发言。   沈萌不知道自己算娘家人还是夫家人,跟着点头。小杨依葫芦画瓢。   杀青酒会在夜间举行,包下了酒店中层的私密宴会厅,剧组的人人来人往,见到两位主演都纷纷过来敬一杯酒。   苏冶和席玙整理好情绪,两人都穿着正装。   席玙一身深黑灰色,整个人颀长挺拔,衬衫领口随性地解开两颗扣子,袖扣是方形包金嵌珍珠的样式,是苏冶为他挑的。   墨黑额发分开一些,露出一点额头和深邃眉眼,少了点平常的阴郁劲儿,俊美十足。   “哎呀,难得见小玙穿正装,真是帅啊。”季茹笑呵呵地,挽着席玙合了张照,“小冶呢?”   “季导,我在这儿。”   苏冶端着香槟杯,从另一端走来,在席玙身旁并肩而立。   季茹晃了眼,嘴巴念叨,“哎哟...这可真......”   苏冶一身纯白,浅亚麻色的长发这次没有束起,而是优雅披散着,在光下晕着一轮淡金,高贵又圣洁,与胸前的浅金色方巾相得益彰。   他一侧的长发柔和地别在耳后,刚好露出那颗艳冶的眉尾痣,动人夺目。   碰杯之间,季茹瞧见苏冶袖口上深蓝色的宝石袖扣,苏冶的领带夹上也镶着一粒细而精致的蓝宝石。   “真精致。”季茹赞叹道。   苏冶垂眼一笑,“席玙眼光好。”   席玙笑得很张狂。   旁边李副导扶了下眼睛,精准评价,“天使与恶魔。”   季茹和其他人听了,乐成一片。   “天使可以沾酒吗?”   席玙立在苏冶身前,假装很认真地低声询问着。   苏冶雪白脖颈扬起,饮尽水晶杯中的最后一滴酒,茱萸色的唇上沾染了湿润痕迹。   叮咣一声,他把酒杯随手放在一旁,侧过脸来,琥珀色双眼波光粼粼,脸颊浮起淡淡血色。   苏冶手指将垂落下来的碎发拂开,抬眼,眼神微挑。   席玙会意,顺从俯身。   苏冶微微仰头,笑容纯净,但柔潋双眼勾人,轻如羽毛的声音溢进席玙听觉中。   “天使喝醉了,恶魔要不要帮个忙,悄悄把天使捡走?”   *   作者有话要说:   脆弱小席,水水来哄!   -   大家新年快乐!   爱你们 第085章 故居   电梯门合拢, 来往交谈人声与杯盏相碰声统统被挡在外面。   席玙揽着苏冶,看起来就像是在友好地扶着一位醉酒的同行客人。   两个人推搡着撞到电梯一角,苏冶的后腰抵在金属扶手上, 浅色长发压在镜面似的墙壁上散开, 深灰的冰冷颜色显得苏冶那张脸越发炙热动人。   细小的叮铃声响起,是苏冶的手腕被席玙抓住,抬高,袖扣压在金属墙壁上轻微撞击的声音。   席玙逆着光,脸上的表情分辨不清,但双眼带着一点亢奋笑意,里面折射出一点光,是苏冶袖口上的那枚蓝宝石的光芒。   “水水,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苏冶被挤在角落,肩胛骨完全贴在墙壁上,纯白笔挺的正装拉扯出细微褶皱。   他偏着脸,长发滑落脸侧,柔潋双眼波光婉转,眼尾发红,呼吸微喘,在微垂的眼睫下含情带笑地看向席玙。   又因为那张漂亮的脸纠葛在发丝后的原因,那点笑容显得隐秘, 无比勾人。   似乎含羞带怯,但苏冶眼里的神情又很露骨大胆,落在席玙的眼中,像天使堕落进凡间。   仍旧圣洁, 但秾丽, 让人心跳加速。   “我怎么说话了?”   苏冶双手被迫被席玙按着,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毫无保留的姿态,领带已经松了不少,领口扣子崩开一颗,落出雪白锁骨,无比晃眼。   狐狸眼微眯,眉尾痣艳冶,睨着席玙。   席玙很慢地笑了起来。   “捡走?”   他靠近苏冶,两个人之间克制的社交距离早就打破,暧昧又危险。   “你知不知道被捡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在主动邀请我?”   苏冶脸上浮着淡淡的红,与之前发烧和吹夜风喝醉的样子不一样,更像是气血上涌带来的淡淡玫瑰色。   席玙无边际地想着,喝醉的苏冶真的很漂亮。   一举一动,勾魂摄魄。   就算苏冶不说,他也不会让苏冶继续留在酒宴上,不会让其他人看到苏冶这幅动人模样。   这是专属于他一人的苏冶。   苏冶笑了,但没有出声,只是在张嘴的时候带出一点极其细微的水声,是说话时舌尖微动的声音,席玙听得极其清楚。   “我不是在邀请你。”   苏冶被按着,动弹不得,只有抵着金属扶手的腰部微动了一下。   也许只是试探性地挣扎,但落在席玙眼中,他觉得苏冶像一条蛇。   伊甸园里,诱惑着他人摘下禁果的蛇。   苏冶仰起头,长发在灯光下变成浅金色,悉数随着他的动作垂落,那张浮着淡玫瑰色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苏冶含着笑,眼睫微动。   他什么都没说,但席玙就像刚才在酒宴时那样,捕捉到了苏冶未说出口的意图,不受控制地靠过去。   席玙亢奋的大脑里想着,宋承玉尚且需要宋承芷说一句“你过来”,才肯俯身。   他不需要,他只要苏冶的一个眼神,就会迫不及待地贴过去。   他们确实与那对令人难过的孪生兄弟不同。   苏冶的双唇挨近了,就在席玙的耳边,席玙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耳骨钉被苏冶的双唇拨动。   错觉成真。   苏冶嘴唇微张,含住席玙的耳骨钉,齿尖叼住原本冰冷的金属,很轻很轻地扯了扯。   席玙觉得苏冶在扯着他的神经,让他脑内的弦演奏着狂乱的交响乐。   苏冶在说话,含着耳骨钉,口齿不清。   “我是在引诱你。”   席玙握着苏冶手腕的手瞬间收紧,把苏冶的手腕掐得赤红一片。   苏冶吃痛,很小声地吸了口气,脖颈耐不住地动了动,但声音不停,轻声细语,饱含笑意。   “席玙,带我走吧?”   叮咚一声。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金属门划开,外面一片昏暗又幽深。   席玙松了手,苏冶抬起的手酸痛不已,滑落下来,撑在金属扶手上,指尖因为血液不畅而微颤。   席玙的手也落下来,扶在苏冶的腰间,逆着灯光紧紧盯住苏冶的眼睛。   “天使要是被恶魔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天堂了。”   苏冶听着这一句,头轻歪了一下,透出一点天真俏皮,发梢轻晃。   “我不去天堂,我想和你一起下地狱。”   停车场深处一辆Panamera的车灯亮起,席玙动作难得有些粗暴地将苏冶整个人塞到副驾驶,转身上了车。   动作推搡间,不知道是谁碰到了中控,暧昧沉醉的旋律流出。   [Let's take a trip, ten thousand miles above the clouds.]   让我们来一场旅行,到一万米的高空之上。   [We can stay up here until we figure it out.]   享受这场旅行,直到我们搞定它。   苏冶蜷在副驾驶上,听着歌,带笑的眼神始终没从席玙身上离开过,姿态与平常在苏岚和沈萌面前完全不一样,非常不乖巧。   但并不刻意,像一朵馥郁芬芳的花,完全盛开,悠然又无所畏惧,散发着动人气息。   席玙感觉隐藏在那股雪松气息下的白玫瑰香气浓郁了起来,强烈又炙热,在密闭的车内无限度地四下弥散。   “苏老师,今天恐怕回不了家了。”   苏冶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默认了席玙的这句话,席玙听见他在身旁轻声地笑,音色微低,与平常大相径庭。   那首正在播放中的轻吟浅唱的歌恰到好处地唱到某一段,歌词出奇地相得益彰,像一种命定的巧合。   [I don't wanna go home.]   我不想回家。   [Don't wanna be alone.]   不想独自一人。   苏冶仰着头,发丝凌乱,脚尖打着节拍,跟着一起轻声吟唱,仿佛是作给席玙的回答。   声音缥缈虚幻,好听到让人头皮发麻,“Don't wanna be alone...be alone...”   席玙驶出停车场,打开半扇车窗,让寒冷夜风吹过自己的脸,看着路况,嘴巴却在和苏冶说话。   “水水,你最好注意点。”   苏冶缓慢眨了下眼,眼神潋滟,像是没有听到席玙的话,又像是明明听见了,但恶作剧似的不闻不顾。   他继续轻唱着,在夜风里长发扬起,一点发梢刮过席玙的耳垂。   “I've got some damn bad intentiones......”   [我有一些坏想法。]   “I've got some damn bad intentiones.”   [我有一些很坏很坏的想法。]   席玙掀了掀眼皮,笑得很跃跃欲试。   “醉成这样,真难得。”   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得,毕竟他之前见过一次,秾丽又动人的苏冶。   苏冶尾音降低,慢慢消融于夜风中。   他手指拨开那些散乱长发,别在耳后,然而夜风中无限散开。   “我没喝醉。”   苏冶的声音轻灵,吐字清晰,看向席玙的眼神温柔,但比平常的温柔多了些粘稠暧昧的意蕴。   “只是一点香槟而已,喝不醉的,席玙。”   席玙感觉自己的舌尖发痒,用犬齿稍作缓解。   苏冶仿佛在往一个即将失控的天秤上堆积着砝码,一个又一个,温柔地作着恶。   自然也应该做好了自食其果的准备。   车子停下,席玙很干脆地把苏冶从副驾驶上拽出来。   中控在灭灯前,最后几句歌词追在两人身后,萦绕在深夜中。   [I got some secrets i forgot to mention.]   [Haven't learned my lesson?]   苏冶的脚步有些跌跌撞撞。   他确实没醉,那些酒精充其量只是让他的皮肤有点微微发热。   但在席玙的车上,吹了夜风之后,那些热气仿佛变成了一些实质性的,让人头晕目眩的东西。   苏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像是醉烟时的感觉。   小路幽静,隔几米立着一盏路灯,但照明的用处并不明显,苏冶觉得这点灯光没能让深夜下的人事物一览无余,反而加重了昏暗暧昧的氛围。   一丁点香气挤进苏冶的嗅觉,他睁着眼,周围的景色看不太清。   “席玙,我们在哪儿?”   苏冶以为席玙会带他回自己的住处。   席玙的住处,应该是安保性很强的住宅,按席玙的性格,大概会住在高层,安静又神秘。   也许还会有个大阳台,苏冶记得之前和席玙的那通电话,他能听到一点席玙那边传来的隐约风声。   但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静谧宁和,路灯下有细小的飞虫飞舞着,氛围上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和震破乐坛的新人王相似的地方。   听到苏冶的声音,拉着苏冶手腕的席玙忽然站住。   苏冶微微有些困惑,“席玙?”   “水水,来。”   席玙语气劝诱着,动作却没留给苏冶拒绝的余地。他忽地俯身,手臂揽过苏冶的后背,穿过苏冶的腿弯,将苏冶抱了起来。   苏冶的头被迫贴着席玙的胸口,隔着正装,苦橙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他什么都看不见,惊慌之下抓住席玙的领带,“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席玙的声音不容拒绝,“我想抱着你上去。”   苏冶越来越困惑,奈何视线里只能看到席玙冷灰色的衬衫和领带上的花纹,连刚才那些路灯与飞虫都无法再看见。   席玙似乎抱着他走进了一栋建筑。   苏冶嗅着那点苦橙味,眼睛忽然微微睁大。   他在苦橙味之外,闻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香气,隐匿糅合在冬季的寒霜里,并不明显。   但无比熟悉。   是香樟树的气息。   叮咚一声,又是电梯的声音响起,但这次的声音比起刚刚离开的酒店电梯显得要陈旧一些。   即使看不到,这个电梯的模样依然迅速在苏冶的脑海中涌现。   偏复古的深棕色电梯门,天井是带着绿藤花纹的玻璃镜,抬头能看到映照在镜中的砖红色大理石地板。   楼层按键是圆形的,边缘有一圈凸起的装饰环,被按得锃亮。   电梯又打开了,席玙抱着苏冶一步一步往外走,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显得很空旷,但又很稳重。   苏冶的心跳随着脚步声加快。   席玙一边抱着他,一边按下指纹锁,打开房门。   香樟树的气息一下子浓郁了许多,像是错觉。   苏冶不自觉松开了抓着席玙领带的手,席玙把他放在玄关的矮柜上,苏冶坐着,高出席玙一些。   苏冶的表情一片怔忡。   席玙很温柔地开口,“水水,低头。”   苏冶依言低头,触碰到席玙的双唇,蜻蜓点水般地贴了一下。   “我终于带着你回来了。”   席玙笑了起来,俊美的桃花眼注视着说不出话的苏冶。   苏冶眼神发飘地望向室内,望向那些藏在记忆深处,但无比鲜明又熟悉的物件。   墙上的挂钟,秒针转动时会有“滴答滴答”的响声,是他挑好,席玙亲手挂上去的。   一套三件的软沙发,纯白色的羊皮包裹,坐上去柔软又温暖,他曾经窝在这上面,心里盘算着要织条围巾送给席玙,当作圣诞礼物。   沙发上面还摆着几个黑色抱枕,很简洁,是席玙喜欢的风格。   前面一点的长几上,有一个原木的杂物盘,苏冶看见里面放着干花香料,还埋着半截烟盒,电紫色的外壳在多年阳光的照射下已经褪色不少,变成了分不清是蓝是紫的颜色。   一切都保持着原来应有的样子。   卧室的门半敞着,上面的床品有些凌乱,被子掀开了一半,两个枕头其中一个有些歪斜。   明明是夜晚,但苏冶仿佛看到了一个长发的人,蹲在床边收拾行李箱,然后不受控制地喘不上气,握着手机倒在一旁,泪流满面。   苏冶的视线又顺着挪到客厅的封闭式阳台。   阳台上一边放着一把藤椅,窗帘一角被风吹得落在了藤椅上,但因为有被好好束着,没有显得太过杂乱。   束着窗帘的,是他不久前在车上路过这条街道时看到过的,一枚稍微有些偏大的,深蓝色的羊毛线织发圈。   苏岚说过,这间房好像转卖了出去。   苏冶也是这样以为的,以为已经有新的房客住了进来,慢慢消磨掉所有过去的痕迹。   唯一有变化的是窗外的香樟树。   那颗树的树梢原本只能堪堪从阳台的落地玻璃窗最底端冒出一点,如今高度已达窗边。   坐在藤椅上的话,窗户打开,整个人能置身于香樟树的斑驳树荫中。   月光柔和,已经在地上投下一轮窸窣疏影。   苏冶忍不住从矮柜上下来,席玙伸手扶了他一把,牵着苏冶的手,跟在苏冶身旁,看着苏冶走到阳台,坐在那把藤椅上。   苏冶抬手,推开窗户,指尖碰到了四季常青的绿叶。   淡淡的香气漫了进来。   苏冶指尖缩回,犹如梦游般转头看向身边席玙。   “我回家了。”   席玙握着他的手,食指相扣。   “嗯,我们回家了。”   苏冶凝视着席玙的脸,一眨不眨。   不是记忆深处那个破旧的居民楼,也不是异国色彩明快的公寓,更不是苏岚安排给他的精致平层。   而是这个人文气息浓郁,种着香樟树,稍微有一点年头的洋房楼。   苏冶无法确定这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在发生的事。   他伸手够向席玙,“席玙,你掐我一下。”   席玙接住那只手,顺势将苏冶托起,把苏冶抱到客厅。   苏冶被放倒在柔软舒适的软沙发上,整个人微微陷进去一些,长发又一次散开,愣愣地仰头看着撑着沙发,罩着自己的席玙。   席玙捉着苏冶的手,亲吻苏冶的指节。   “不能掐,我舍不得。”   席玙取下苏冶的领带夹和袖口,又摘下自己的,随手抛到茶几上盛满干花的原木盘里。   叮铃一声,蓝宝石和白珍珠没进干花深处。   席玙的手撑在苏冶两侧,贴得极近,垂下来的黑发已经覆在苏冶的脸上。   “卧室很久没有收拾过了,应该落了不少灰。”   “沙发我经常会来坐坐,很干净。”   席玙去吻苏冶的双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有比掐人更好的办法,水水不是应该知道么?”   苏冶双唇微张,手指穿插进席玙的黑发,让席玙压向自己,在月色的遮掩下敞开怀抱。   纯白挺括的正装外套被剥下,落在另一件深色外套上,胸前浅金色的方巾被苏冶咬在嘴里,磋磨得不成样子。   银色月光下,客厅暗影浮动,一切都随着夜风中的枝叶无限晃动。   苏冶手肘压在沙发上,和套房浴室的玻璃窗触感不同,温暖柔软,富有弹性,连声音也是闷闷的。   名为席玙的天秤一路上被苏冶压了太多砝码,声音温柔,但举止却不太斯文,甚至有些粗鲁。   苏冶的头埋在纯黑抱枕上,细长五指抓着柔软羊皮,肩膀被迫深陷进纯白沙发内。   颜色对比太过强烈,皮肤显得没那么雪白了,像过度成熟的白桃,已经透出一点内里的粉红,沁着露水,闪闪发光。   席玙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水水瘦了太多,肩胛骨动得太明显了。”   苏冶想反驳,但被击溃的神志很难组织出有条理的语言,只能做到微微撑起身体,随即后背再次被贴着肩胛的手用力按下去。   席玙将另一个抱枕塞到苏冶小腹下方,声音近了很多,苏冶的后背倏地变得温暖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真漂亮。”   苏冶努力压住喉咙深处的音色,挤出几道细哼声。   阳台的落地窗正对着苏冶,因为客厅没有开灯,夜色幽深,让玻璃上的反光显得非常清晰。   苏冶看见了自己,狭长双眼微眯,眉头因为难耐而蹙起,面颊一片绯红。   碎发早就乱了,露出白净额头,蒙着一层薄汗,带了一点细微光泽,   颜色最浓重的是眉尾那一点出了名的红,反光中颠来覆去。   一轮更深的阴影笼罩在上方,肌肉匀称,线条流畅,有一点寒光微闪,也许是那枚黑色的耳骨钉。   苏冶在灭顶的快意中,幡然醒悟席玙为什么会被称作“荷尔蒙毒药”。   毒药俯身,嗓音像恶魔。   “有帮到天使先生的忙吗?”   天使的白衣散了一地,可怜无比地努力回答。   “...帮到了。”   席玙的声音压得极低,诱导着苏冶,“叫我一声吧,水水。”   苏冶声音从抱枕上传出,有点发闷,“席屿......”   席玙笑了起来,“不是这个。”   苏冶反抗似偏头,但席玙的声音无孔不入,一句又一句地提醒着他。   “哥哥,不是这句。”   苏冶觉得自己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他已经是退无可退,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放弃,发泄似地咬着抱枕一角,用变形的嗓音开口,喊出那两个字。   席玙回应得很温柔,“嗯,我在。”   月影跃上枝头,一寸一寸挪移,墨蓝转为群青,沉静又漂亮。   苏冶几乎是昏过去的,整个人光裸地横在沙发上,雪白皮肤随着呼吸起伏,被席玙揽入怀中。   他换了个姿势,不知道在说梦话还是在询问席玙,“嗯...太阳呢?”   席玙指尖缠着苏冶的发梢,轻笑回道:“还得等一会儿。”   苏冶小声喃喃了句“好”,头埋在席玙胸前,气息匀称,只是睡姿不太老实,手腕频频从沙发边滑落下去,指尖碰着地板。   席玙睡不太着,撑着半边身子,依着苏冶的话,帮他望风盯梢太阳。   群青色一点一点淡却了,开始慢慢变成浅蓝,天边已经缓缓有了一丁点浅金色的光影,很像苏冶之前咬在嘴里的方巾。   浅金色开始变得浓烈了些,席玙算着时间,低头准备轻声叫醒苏冶。   “水水?”   苏冶下意识蹭着抱枕点头,但幅度极其微小,太过疲惫所致。   席玙又低头叫了一声,苏冶总算是有了点动静。   “嗯...马上......”   席玙笑着,抬眼望向窗外。   日出已经开始了,耀眼的灿金色太阳从远处低矮的建筑后缓缓升出,慢慢落进香樟树的枝叶中。   席玙的笑容慢慢怔住。   他紧紧盯着那轮太阳。   好熟悉的风景。   席玙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苏冶的微信主页,盯着苏冶朋友圈的封面背景图。   他曾经在心里暗暗计较了很久,猜测着苏冶在哪里拍下的这张照片,和谁一起,是什么样的表情,心情如何。   想到苏冶那段生活里没有他的位置,曾经让席玙心情相当灰败。   太阳跃上了树梢,席玙点开苏冶的朋友圈背景图,举起手机,在半空中对比着。   几乎一模一样。   香樟树的树叶形状,从树枝外溢进来的阳光,甚至连冒尖的树梢的主枝干形状,都没有太多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眼前的香樟多了几片新叶,在冬季显得坚韧又挺拔。   席玙这才注意到,苏冶这张图的远处露出了写字楼的一角,和此刻远处的场景一模一样。但他那时候变成了“屿屿”,心情过于复杂,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明显至极的提示。   苏冶用做背景图的这张图,就是在这里,在这间他和苏冶同居的房里拍下的照片。   “...水水?”   “嗯......”   苏冶明显是起不来了,脑袋微微动了一下,但眼睛没有睁开,嗓子里冒出一点动静,回应着席玙。   席玙无法压住自己的心跳。   他轻声,“水水,不看太阳了吗?”   苏冶听见“太阳”这两个字,果然又费力地翻了下身。   但苏冶并没有像席玙想象的那样,抬起头来和席玙一起欣赏日出。   苏冶抬起手臂,圈住席玙的脖子。   席玙被苏冶紧紧圈着,看见苏冶微微睁开眼,睡眼惺忪,盯着他呢喃出一句话。   “太阳,看到了。”   ...   明亮的平层客厅里,小杨和沈萌在苏冶的钢琴旁并肩而立,站得笔直,但头低着,不敢说话。   苏岚在两人面前走来走去,表情不是很好看。   “联系上了吗?”   小杨和沈萌自觉开口,“没...电话没打通。”   苏岚眉毛一拧,“说清楚,谁的电话没打通?”   沈萌安静如鸡,把战场甩给小杨。   小杨硬着头皮开口,“两个人的电话都没打通。”   苏岚猛然转头,小杨立刻低头,进入无欲无求状态。   当打工人真的太惨了。   不仅要看顶头上司的脸色,还要看顶头上司的对象的顶头上司的脸色!   要不是微信里席袅姐提前转了年终奖,还加了几个点,他肯定连夜开车逃离南市。   苏岚的表情其实没有那么恐怖,只是比较严肃,但小杨和沈萌自知理亏,内心戏比较多,不敢多说话。   “小席和小冶在一起,是吧?”   小杨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这,这毕竟是人家苏老师的长辈,直接说...不太好吧?   旁边沈萌倒是老实巴交开口,“对,岚姐你放心,礼宾说看到两位哥开车走的。”   小杨后背一紧。   完了,席哥你拐骗良家漂亮外甥,做小姨的肯定要发飙了!   但出乎小杨意料,苏岚听到后竟然松了口气,脸上表情没那么严肃,平和了很多。   “啊...和小席一起,那行。”   小杨脑袋上冒出个问号,听见苏岚后半句话。   “小席稳重细心,我放心。”   小杨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   他们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苏岚念了一句,“那也不能半路就跑啊,小萌你再打个电话。”   沈萌立刻给苏冶打过去,对面这次倒是接了。   “...啊,您好?”   苏冶的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独特磁性的声音,很好听。   是那位流行乐坛天王耶。   小杨两眼一闭,原地羽化。   苏岚有些意外,接过电话,“是小席吗?”   电话那头,“是我,苏阿姨你好。”   苏岚感觉挺怪的,但还是问了几句,得知席玙和苏冶只是找地方住了一宿后放下心来。   “那你们早点回来啊,这个节骨眼不好在外面乱晃。”   末了苏岚又忍不住问,“小席,你和小冶是和好了吗?”   对面含糊了一下,说了声“对。”   苏岚还挺开心,“那你和小冶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其实苏岚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席玙和苏冶现在是好朋友,还是前队友。   但在其他几个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变了个味儿了。   席玙应付完苏岚,挂了电话,看向刚醒的苏冶。   “苏阿姨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席玙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记得那天在黑黑站的那一句问,暗地里计较的很。   苏冶伸手,看破席玙的情绪,但不说破,抓住席玙的手指,眼睛弯起。   “那要看席老师允不允许我追求他了。”   席玙眉毛一挑,眼神狂妄,“我以为是我在追求苏老师。”   苏冶歪头笑着,亲吻了席玙一下,温柔细语。   “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真的没有任何露骨违规的直接描写,真的没有哇...早点过早点睡个好觉啦...   -   本章引用曲来自:《Bad Intentions》-Niykee Heaton   我非常喜欢的一位歌手!以前高中读书的时候经常听,那时完全没想到后来的自己会搞创作哈哈哈哈   可以配合食用,效果应该不错w   -   爱你们哦! 第086章 心动   苏岚始终不放心苏冶和席玙两个人不带经纪人在外面晃悠, 挂了电话后又发消息让他们尽快回来。   仍旧是席玙开车,苏冶坐在副驾驶上,大腿内侧的肌肉酸痛不已。   车子启动时, 苏冶抬头从车窗内往外望了一眼。望见了那扇贴着香樟树树梢的玻璃窗。   和之前瞥到过的样子完全不同, 用来束窗帘的深蓝发圈被扯开,窗帘凌乱,遮挡住了大半扇窗户,只剩下一点反射着阳光的缝隙。   阳光很明亮,能映照出玻璃上一片模糊杂乱的淡淡痕迹,像是被湿淋淋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留下了那些雾气似的干涸水痕。   苏冶甚至有种能在其中分辨出哪一个是自己的手印的错觉。   他偏过头,没有再看。   “我以为这个房子已经被转租出去了。”   刚回国的时候, 苏岚问过苏冶住处有没有安排好,那时候她随口提了一句。   苏冶转头去看席玙的侧脸,有丁点阳光洒上去,黑发边缘泛出一些深褐色,看起来很温暖。   “这里的房东很不好说话。”席玙握着方向盘,语气随意,像在说一件过往的趣事,“小杨磨破了嘴皮,房东才同意把房子卖给我。   苏冶抿着唇, 想要去碰席玙的手腕,伸出手却又反应过来现在还在行驶中。   那只手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席玙虽然说着话,但双眼盯着前面的路况, 苏冶没出声, 悄悄缩回手。   缩到一半, 被席玙腾出的右手不偏不倚地牢牢抓住。   路口恰好是红灯,车子停下,苏冶看见席玙转了过来,映在阳光下,容貌俊美。   “我担心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把房子买下来的话,说不定你哪天会来转转,看到那枚发圈,就会知道我还在这里等你。”   苏冶没能出声,席玙抓着他的手,学着苏冶平常哄人的样子摇了摇。   不过笑容恶劣,反倒显得像是故意逗弄苏冶似的,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而且这样的话,我能留下一点你的痕迹。”   席玙把玩着苏冶的手指,踩准苏冶心软,句句让苏冶眼神化成一片。   “我好惨啊,水水,你多疼疼我。”   “好,我——”苏冶几乎立刻应声,想趁着红灯的空档给席玙一个拥抱。   但安全带绑着,苏冶一动,大腿根部传来不适感,他眉尖立刻蹙了起来,忍不住“嘶”了一声。   绿灯了,席玙笑得像个肆无忌惮的窃贼。   “我忘了,现在是苏老师比较疼。”   说完这句,席玙的肩膀获得苏冶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   “两位哥回来了!”   徘徊在可视门铃前的沈萌看到苏冶和席玙的身影后,立刻转头向苏岚报告了一句。   席玙卖惨得逞,光明正大地跟在苏冶身后登堂入室。   “打扰了。”   苏岚倒没想到席玙会一起来,操起上司和长辈的架子公式化招待了一下,确认好两个人昨晚的行程没有问题后,才放过苏冶和席玙。   苏冶坐在沙发上,姿势乖巧,苏岚说一句他点一下头。   “季导剧组那边有别的行程的话会再通知——小冶,你怎么了?”   苏冶立刻抬头,笑容柔和,“嗯?什么怎么了?”   苏岚很敏锐,但也只是敏锐到某种程度而已,“昨天去哪儿玩了,累着了?”   苏冶嘴巴张了张,还没搜寻好借口,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席玙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昨晚熬了会儿夜,没什么大问题,苏阿姨别担心。”   苏冶脸侧发热。   不是熬了会儿夜,几乎是一整晚压根就没睡。   席玙的笑容很正经,苏岚没感觉出什么,点点头又说了一些事后拎着包回公司了。   苏冶已经回了家,沈萌也不用继续跟在身边,亦步亦趋跟着苏岚走了,临走时一步三回头。   苏冶避开沈萌的眼神,权当没看到。   只剩下个小杨,小杨瞄了席玙一眼,“哥,我——”   席玙接得很快,“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杨认命地点头离开,“哥记得有事联系。”   整间房子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苏冶侧眼去看席玙,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赶人赶得这么快。”   席玙已经自发地从沙发上起身,很自然而然地在苏岚给苏冶安排的这间房子里转悠了起来,嘴里挑剔点评着。   “阳台小了。”   “日照...就那样吧。”   “客房只有两间?”   席玙看见客厅落地窗旁的钢琴,桃花芯木上流淌着蜂蜜色的阳光。   “钢琴不错。”   他最后环视了一圈。   客厅装修偏极简北欧风,随处可见纯白与浅米之类的颜色,风格上倒是和苏冶很搭,但偌大一个房子没有多少能体现出生活气息的地方,像一个精致的样板间。   席玙最后给出一个评价总结,“东西太少。”   苏冶笑着走到他身边,五指去勾席玙的手指,“是吗,我觉得还好呀。”   席玙还是很挑剔,像一个严苛的设计师,“差点意思。”   “噢。”苏冶轻飘飘应了声,尾音翘起,带着笑意,“我知道了。”   席玙扬眉,“知道什么?”   苏冶冲他招手,席玙很绅士地微微低头。   脸侧压上一抹柔软,是苏冶快速亲了席玙一下,然后在席玙耳边悄声开口。   “差个你。”   席玙脸上一贯散漫的笑容都停顿了一下。   苏冶仍旧勾着他的手,像没事人似的,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席玙脸侧残留着温热触感,慢慢回过神来,“苏老师追人...也挺有一手的嘛。”   苏冶没有去看席玙,但很难得地摇头晃脑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点开心的神色。   “我给你弹首曲子吧。”苏冶忽然道。   席玙已经瞧见那台钢琴很久了,闻言倚着钢琴欣然道:“好啊,要弹什么?”   苏冶坐下,掀起钢琴盖,十指习惯性伸展了一下,搭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他没有回答席玙的问题,小口呼吸了一下后,直接流畅地奏响钢琴。   耳熟无比的旋律流淌出来,伴着午后的柔和阳光,跃进席玙的耳中。   席玙手肘抵着钢琴盖,甚至能感觉到这台精密又古典的乐器内部在弹奏时发出的振鸣声。   让他想起苏冶不同寻常的呼吸。   轻盈又纯净的音符,与苏冶微晃的发梢一起,形成一种极其独特的朦胧的氛围,灵动,却又淡雅。   一曲完毕,苏冶手指停下,心里才开始泛起淡淡的紧张与难为情。   他最近没怎么练琴,不知道这支曲子弹得怎么样。   但紧张过后,苏冶又发觉他在苏岚的面前弹琴不会紧张,在小怪物的综艺直播上弹琴不会紧张,唯独在席玙的面前,会产生出许多青涩又敏感的情绪。   “拉赫玛尼诺夫,紫丁香。”   冷不丁地,席玙开口。   苏冶抬头看着席玙,“其实我想买一束紫丁香送给你,但是回来的路上不方便,所以只能弹支曲子来替代。”   席玙站在苏冶身前,表情温柔,“为什么想买花给我?”   苏冶拨弄着琴键。   “因为我要追求你呀。”   苏冶的语速放慢,席玙能听出苏冶的羞赧,但说出的话很清晰。   “以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买了束紫丁香送给我,我一直记得特别清楚。”   “所以——”苏冶停顿了一下,仰望着席玙的眼睛,“我也想送你一束紫丁香,告诉你,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席玙感觉自己的心在不断地被敲响,且余音袅袅不断。   他不自觉开口,“水水,你真的......”   苏冶像一个纯真与妖冶完美糅合在一起的美妙生物。   席玙心想,苏冶怎么能做到前一天眼波潋滟地引诱着他,向他敞开自己。后一天又仿佛情窦初开的男生,害羞地剖白自己的心意。   苏冶真的很会拿捏人。   而且还是出于不自觉的情况下。   苏冶大概生下来就是为了来拿捏他的。   “...怎么了?你不满意吗?”   苏冶听见席玙的声音,紧张又涌了起来,心里有些慌乱,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心上人的答复。   他习惯性双手合拢,搁在膝头,脸颊微红,但仍旧很勇敢地看着席玙。   “你真的...哎...”席玙极少出现这种酝酿不出合适的话的情况,只能蹲下来,蹲在苏冶的身前,同样看向那双害羞的眼睛。   “苏冶。”   苏冶腰部挺直,郑重点头,“嗯?”   席玙磨着舌尖道:“你以后绝对不能这样对别人。”   不然来一个迷糊一个,来一对迷糊一双。   席玙危机感迅速飙升。   他目光描摹着苏冶的脸。   苏冶长得很漂亮,清隽美丽,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仅长得漂亮,脾气还好得不行,极少红脸。就算被逗急眼了,也只会猫爪子似的挠他几下,说些可爱而不自知的话。   脾气好就算了,还这么会——   席玙一向觉得苏冶很优秀,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发现苏冶的动人之处多到他捧都捧不住。   他都捧不住,万一让别人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苏冶这么好,谁能不喜欢他?   席玙思绪无限发散,甚至想到以前在团时期的事。   江从风就不说了,小屁孩那点心思昭然若揭,只是没在苏冶面前表现出什么而已。   但仔细想想,其实安思嘉也是,几个人私下那些小学鸡似的较劲从来没有摆到苏冶面前过,几乎是下意识地对苏冶有种自发的保护欲。   所以苏冶从来没发觉这些,之前听到他提起的时候才会那么惊讶。   “对安思嘉不行。”席玙一字一句。   苏冶有些怔忡,“嗯?你在说什么?”   席玙没管,继续开口。   “对江从风更不行。”   “对小助理也不准这样。”   “苏阿姨也不行。”   席玙计较了一大圈,想着雪天撑伞出来接苏冶的刘一佳,海街上很照顾苏冶的丁和婉,拿着玫瑰棒棒糖很认真地说“苏冶哥哥特别伤心”的丁天天,大喊着“漂亮哥哥”的小风。   他嘴里蹦出来的人名越来越多。   苏冶一开始困惑,慢慢地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执拗又认真的席玙,笑得很柔。   席玙想,脾气太好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个好事。   “还有Louie,对Louie也不行。”   苏冶笑声轻柔,“为什么会提到Louie,他才几岁啊。”   席玙脱口而出,“那也不能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想你’,让他找自己爸妈——”   席玙声音猛地停顿,对上苏冶笑意盈盈的柔潋双眼。   “嗯?找自己爸妈干什么?”   苏冶轻声一句,仿佛是在催促席玙继续说下去。   席玙立刻拐了个弯,没有继续提Louie。   苏冶很温和又很认真地听着,等席玙说完后,轻轻点点头。   “原来你都听到了啊。”   席玙敏感应声,“什么?”   苏冶屈起食指,将碎发拨至耳后,声音一如往常,缥缈好听。   “我和Louie打的电话。”   或许是席玙有亏心事,这道缥缈好听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悄然变了个味儿,苏冶习惯性拉长的尾音仿佛意味深长,苏冶嘴里吐出的语句隐隐暗藏玄机。   席玙脑子灵活,嘴巴更灵活,“是啊,这不是收官精华版的高光之一吗?”   “这样啊。”苏冶轻轻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席玙这个说法。   席玙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反正——”   “席玙,你好笨啊。”   苏冶轻快地笑了起来,额头抵着席玙的额头,眼神快乐又柔和。   “我为什么要对其他人做这些事,我在追求你,只会对你一个人做这些。”   苏冶在心里悄悄对其他人说了句抱歉,接着说下去。   “思嘉和从风是好朋友,和婉姐和一佳姐是前辈,天天小风Louie是可爱的弟弟妹妹。”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喜欢的人。”   两个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这是个很熟悉的角度,苏冶上娃综的时候曾经被一个幼崽这样拽着贴在一起过。   “而且,当时Louie问我觉得谁最可爱的时候,我告诉他,他很可爱,但我心里最可爱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席玙紧紧盯着苏冶,“是吗?”   苏冶蹭着席玙的额头,上下点头,笑意快要溢出来。   “对,你应该没能听到这句。”   席玙想了下,苏冶和Louie这通电话里这句话应该是有被精华版收录进去的。   于是他回道:“我听到了。”   苏冶似乎有些惊讶似地微微睁大眼,但随即又笑了起来,“...这样啊。”   席玙已经按捺不住了,抓住苏冶的手腕,将他从琴凳上拉了下来。   苏冶一下子埋头扑进了席玙的怀里,刚刚坐直,就被席玙按住后颈吻了过来。   席玙垂眼,带过那些话题,含糊着吮吸苏冶柔软的双唇,带出细微水声,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显得有些越界,但让人无法拒绝。   “水水,你怎么这么会招我。”   苏冶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后才被放开,眼神充斥着回不过神的迷茫,双唇有些充血,比偷偷涂唇膏的效果要好得多。   席玙很满意地伸手,手指拂去苏冶唇边带出来的晶莹水丝,揉得苏冶下唇的血色又加重了一些。   “席玙...你......”   苏冶跪坐在地上,手指勾去落在唇齿间的发丝,表情懊恼地看向席玙。   席玙就坐在苏冶面前,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笑得肆无忌惮。   “水水,你知道我向你告白那天为什么会送你紫丁香吗?   苏冶停下动作,手撑在地板上,屈膝跪坐着,身体不由自主倾向席玙,一副被引诱的姿态,但本人一无所知。   “为什么?”   席玙去摸苏冶的头发,缠在指尖。   “你还记得我刚入团的时候,有一次去找你,故意念错你的名字吗?”   苏冶点点头,“记得。”当时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个酷小孩没那么酷了,有一点惹人讨厌。   席玙继续道:“你那天九点半进琴房,先练了会儿斯克里亚宾,然后弹了半个小时左右的平均律,之后发了几分钟的呆,开始弹拉赫玛尼诺夫的紫丁香,弹了整整两遍。”   准确来说应该是三遍,但席玙在苏冶开始弹第三遍的时候推门而入,打断了苏冶的弹奏。   苏冶听着席玙的话,心跳慢了半拍。   “你怎么知道......”   苏冶记得那天进琴房前,练习室外的长廊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他在随心练习的过程中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席玙笑了一下,“你进去之后我就在外面,一直在听你弹琴。”   他那天闲的没事干,懒得看江从风拉得老长的脸,心里忽然想到那个一直心不在焉的漂亮哥哥,不自觉一间又一间练习室地找了过去。   然后终于在琴房外看见了苏冶的身影。   一向挂着温和扑克脸的苏冶,坐在钢琴前的样子却很不一样。   说不上全神贯注,但那是一种很松弛,很放松的状态。   很美,很迷人。   席玙不由自主站在门外安静听着,足足站了将近两个小时。   直到情难自禁,推开了琴房的门。   苏冶惊讶不已,“你怎么不叫我...”   “我想多看你一会儿。”席玙摩挲着苏冶的发梢,“太好看了,看不够。”   苏冶面上微红。   半晌,他张口,“你也会弹钢琴吗?”   平均律还好,但斯克里亚宾和拉赫玛尼诺夫对非专业、非爱好者的一般人来说,算是有些冷门。   席玙忽然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没说话。   苏冶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俯身过去,宛如一只悄然爬行的猫。   “小时候学过一阵子,水平很业余,不怎么专业。”席玙回答道。   苏冶“啊”了一声,“怪不得.....”   但苏冶还是有些困惑。   席玙像是看穿了苏冶的困惑似的,再次出声,只是开口的时候不自觉咂了下舌。   “我录下来了。”   苏冶不解其意,“什么?”   “当时你弹琴的时候,我在外面录下来了。”   斯克里亚宾的曲子席玙有点耳熟,但不太确定。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录了下来,他从小到大都很张扬高调,从来没干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其实他大可以推门去问苏冶,苏冶不会不告诉他。   但席玙还是悄悄录了下来,连同那个令人情不自禁的上午一起,变成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秘密。   “我回家后查了一下,才确定是斯克里亚宾。”   苏冶没说话,片刻后,席玙听见苏冶很轻很轻的笑声,像一片羽毛,悠然落下。   席玙动了动,罕见地有点拘束,“后面那首紫丁香,我小时候学琴听人弹过,我挺喜欢的。”   苏冶点头,“这样啊。”   “嗯,所以后来你答应我告白的时候,我想办法去买了束紫丁香。”   席玙抬眼,直白看着苏冶。   “因为那是我对你的初次心动。”   苏冶被席玙的眼神看得心头砰砰直跳。   苏冶忽然涌现出一股冲动,他抓过席玙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听见了吗?”   席玙愣了一下,随后那双桃花眼亮了起来,热得吓人。   “心跳声。”   苏冶低头,看着席玙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   “我是不是有一次对你说过,和心跳相近的鼓点会让人产生怦然心动的错觉。”   席玙记得苏冶的这句话,那时苏冶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和现在一样。   但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席玙看见了苏冶赤红一片的耳朵尖。   “现在没有音乐,也没有鼓点,但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快。”苏冶小声喃喃,“席玙,你说这是为什么?”   席玙往前动了动,因为距离拉近,声音不由自主压低。   “为什么?”   席玙出声的同时,感觉到苏冶的心跳似乎有一瞬发出比平常更重的“噗通噗通”声。   “因为你在说话。”   苏冶仍旧抓着席玙的手,没有松开。   “因为你在注视我,在抚摸我,在靠近我。”   “因为席玙就在我面前,所以我很心动。”   苏冶害羞极了。   “我那时候总是有太多顾虑,不敢说出口,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告诉你,我一直很喜欢你。”   席玙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一件事。   苏冶被一把拥抱进怀里,两个人无限贴近。   激烈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席玙的声音响起。   “水水,我可能和你不一样。”   苏冶在他怀里,安静听着。   “我从小到大张扬惯了,没遇到过什么棘手事,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从来不会顾忌太多。”   “我唯一遇到过的最棘手的事,就是你。”   席玙回忆着自己恣意狂妄又顺风顺水的人生,在遇到苏冶的那一刻,开始有了变化。   “我会因为你心动,因为你难过。”   “水水,你可能不知道你有多了不起。”席玙自嘲地笑了下,“我从来不会感同身受地去理解他人,但是只有你,你的许多事甚至让我比你本人还要难受。”   “我想知道你的内心,想知道你的情绪,你的一切我都不想错过。”   苏冶轻轻拍着他。   “那天的发布会,我真的很生气,但又很害怕。那些灯光太亮了,我怕你会受不住,会崩溃,我不想再失去你。”   “我听到你道歉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情绪要炸开了。”   苏冶本不必如此,席玙一直觉得苏冶站在舞台上的唯一理由应该是接受欢呼和祝福,而不是低下头颅,为那些本不需要苏冶来背负的过去而道歉。   “后来季阿姨给了你那个邀约,我很紧张,担心你会不会应激。”   席玙一字一句,“孔文彦导演的邀约,其实我也接到了,但我不想告诉你,我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你的判断。”   “不可能的。”苏冶突兀开口,“你的存在本身就会影响我的判断。”   席玙情绪渐渐沉下来,却又听见苏冶轻声开口。   “我太喜欢你了,我没办法呀。”   “......”席玙闭眼笑了一声,“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两个是谁在照顾谁。”   苏冶也许看起来是弱势的那一方,是需要照料的那一方,但只有席玙知道,他在苏冶身上寻求获得的安定感一点儿都不少。   苏冶给了他很多很多。   这是苏冶才有的,润物无声的温柔。   “其实那个剧本我想过了。”苏冶拍着席玙出声,“我最开始听季导提起的时候,确实有点排斥。”   苏冶本就不愿意提及过去,说不抵触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靠逃避来解决,会出大问题,所以这次我想试一试,说不定能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呢。”   苏冶下巴抵着席玙的肩膀,声音变小,“林河的事情,我知道我的记忆也许会是关键。”   席玙搂紧苏冶。   苏冶真的很聪明,一点儿都不笨。   “而且。”苏冶极小声道,“这次有你在我身边,我想勇敢一点。”   “对,这次有我在你身边。”席玙垂眼笑着,“所以试着多相信我一点,依赖我一点,不要一个人藏着掖着,好吗?”   苏冶很认真地点头。   “好,我答应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懂了,你俩加一起等于窦性心律不齐。   (PS:我们水水追人是有一手的,甜哥哥!)   -   爱你们! 第087章 邀请   十二月的倒数第二个星期, 综艺《流星》正式开始录制。   距离《腹中书》杀青,中间也只是休息了几天而已。苏冶被席玙带着在南市周围转了个遍,熟悉的不熟悉的重新化作新的记忆收入脑海。   苏冶还意外得知了席玙的固定住所恰好和现在他自己住的地方挨得很近, 算起来是同一个开发商开发的住宅。   能让苏冶出去转转, 苏岚和沈萌乐见其成。只有苏冶自己偶尔会迷迷糊糊地想,席玙这个咖位的人怎么看起来比他还闲。   [到节目组了吗?]   苏冶坐在车上,手机嗡一声,正在讲流程的沈萌立刻止住声音,看见刚才还有点走神的苏冶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低头回消息。   [还在路上,不过快到啦。[小猫点头.jpg]   席玙那边回:   [到了跟我说一声。]   [我准时守在直播前给苏老师打call。]   苏冶抿着笑,回了个“好”, 抬头撞上沈萌纠结但又八卦的目光。   “哥,你在回席玙哥消息吗?”   苏冶点头,声音轻快,“嗯。”   沈萌心里开心,但又有种娘家人一般淡淡的不舍,低头嘟囔了一句“席苏是真的哎”。过后又小声比比,“那我雨夜怎么办啊?”   “嗯?小萌你说什么?”苏冶只听见“席苏”和“雨夜”之类的字眼,温和地问了一句。   沈萌对手指,重复了一遍。   苏冶低头笑了起来。   那双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很好看, 漂亮,柔和,如今又多了一层席玙带来的暖色。   “雨夜怎么就成假的了?”   沈萌别别扭扭,“那哥不是和席玙哥...吗, 等指后屿屿从国外回来后看到哥你和别人贴贴了, 得多伤心啊。”   沈萌说完, 发现苏冶一开始认真听着,但听到最后整个人居然笑了起来。   苏冶漂亮的手指松垮握拳,习惯性挡在嘴前,细碎耳发在旁边一晃一晃,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比阳光还要明亮的笑意。   沈萌不解其意,仗着苏冶脾气好,多追问了几句。   苏冶只是笑着回,“那也不一定呀。”   沈萌挠头,“好吧,屿屿算起来也是席家的孩子,说到底也是一家人。”   苏冶没再说话,浅笑着望向窗外。   综艺录制场地已经到了,是南市本地一处很清幽的园区的场馆,周边有几栋精致别墅,用来给嘉宾们居住。   沈萌怕苏冶忘事,又提醒了一句,“哥的行程我发到邮件里了,今天到明天是综艺首播录制,大后天是孔文彦导演《灼眼》的试镜。”   听到试镜,苏冶脸上笑容隐去了些。   他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在头脑中回响起。   [这次有你在我身边,我想勇敢一点。]   苏冶向沈萌点头,“好,我记住了。”   《流星》的首播录制从上午10:00开始,各个嘉宾们会交错着时间到场,以保证每个嘉宾都能够有足够的初镜头。   苏冶是在偏中间一点的时间到场的,场馆内设计成了很温馨的大公共休息室,已经有一些嘉宾抵达,三三两两坐在沙发上互相唠嗑。   首播以直播的方式并行,浏览量和热度极高,和之前的《小怪物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啊啊啊啊我风仔会不会来啊!!]   [贤哥真的三好男人,到节目上了还不忘准时和一佳姐报备,笑死]   [嘉宝人缘真的太好了吧,老哥哥们和新人弟弟们都围着]   [安思嘉人缘真的NB]   [新嘉宾来了!!是谁啊!!]   《流星》这档节目本身策划过硬,完全不操心热度和流量,噱头打得很足,在开播之前嘉宾名单完全保密,为的就是给大家一个开盲盒的惊喜。   画面慢慢转成一片纯白,只有一行帅气的手写字体现出。   [流星的第十二位哥哥会是谁呢——]   字幕褪去,转成一幕非常美丽的空镜。   纯白画面慢慢溢出一点点淡蓝色,逐渐变幻成澄净的天空。阳光清浅,并不充裕,但足够明亮。   迎着柔和光线,一些细小纷扬的晶莹之物从天空落下,漱漱落在仰视的镜头画面上,一粒一粒,将淡蓝天空逐渐遮盖住,让镜头画面渐渐暗了下来。   纯白到浅蓝,再到完全黑暗。   倏地,一片暗色中,五指修长,带着黑色漆皮半指手套的一只手拂过,将黑暗抹出一道裂痕似的痕迹。   成千百倍的霓虹灯光自这道裂痕中破出,放大,变亮,消融黑暗,让画面陡然再度清晰起来。   舞台上,飞扬的浅亚麻金发,佩在脸侧的麦,眉尾一颗红痣,狭长双眼视线凌厉又炙热。   那只包裹着漆皮半指手套的手旋即收回,食指与拇指捏住麦,唱出一句无数人曾经刻入记忆中的歌词。   [....!!!!这个雪,是我想的那样吗!!!]   [卧槽,是细雪,是苏冶啊啊啊啊]   [捏妈节目组剪辑真的太强了,这是冶冶五年前的海市舞台cut啊!!]   [+1!!和空镜融合的太完美了吧,冶冶那只伸出来的手剪辑的太神了555划破一切重新归来]   [冶!!你终于出来上班了!!]   画面中,五年前的舞台cut中的苏冶,唱完这一段后利落转身,又在下一秒音乐响起时,在慢镜头中侧头。   来自五年前的金发飞扬,飘晃,慢慢过渡为另一抹更为浅淡的颜色。   来自五年后的苏冶抬眼,露出了一个与舞台上的凌厉气质完全相反的柔和笑容。   那行帅气的手写字体再次淡入。   [冷冬细雪,重返人间。]   [欢迎TOP男团Oril的初代门面,苏冶哥哥!]   苏冶对着直播镜头挥了挥手,“又见面啦。”   [啊啊啊啊啊细雪重返人间!]   [苏冶!苏冶!苏冶!]   [我Oril是不是要团建了!谢谢节目组!]   [呜呜呜嘉宝已经来了,冶冶也来了,扒了风哥行程表猜测会来这个节目,就差席老师了啊!!]   [席玙要是也来了就是真团建了,爷青回呜呜呜]   节目组的Staff在画面外引路,苏冶抵达休息室外的时候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心里有些紧张。   除了上次《小怪物们!》之外,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和这么多艺能界前辈后辈们聚在一起了。   在国外五年,苏冶只是万千过客之中一个最最普通的异乡人。   很多时候,苏冶甚至会忘记自己曾经是大势男团的门面,仿佛那些过往只是他在异国深夜时做过的一个浮华的梦。   公共休息室的门是一整面的黑灰色玻璃门,带着一点镜面的反射,完全看不到室内情况。   苏冶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悄悄双手拢在眼前,整个人贴着门边,想试着往里偷看一眼,看能不能看到是哪些嘉宾。   完全看不到,只有一片深黑色。   苏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只能默默在心里准备着开场词。   与此同时的室内——   原本交谈着的几位嘉宾早就停下了刚才的话题,纷纷扭头向门外看去,有几个忍不住爆出了友好的笑声。   公共休息区的门是单向玻璃。   苏冶在外面踌躇的样子被所有嘉宾看了个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小苏这孩子怎么这么好玩。”宋贤尽量笑声憋着笑,乐得不行。   弹幕也乐疯了。   [靠,冶冶你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太可爱了吧]   [尼玛的,单向玻璃害人不浅!]   [staff快跟我们小冶说一声啊我的妈哈哈哈哈哈]   安思嘉起身,“嘘”了一下,轻手轻脚走向玻璃门内侧,在苏冶双手挡在额前试图偷看的同时,也学着苏冶的动作贴了上去,和苏冶隔着一面玻璃面对面。   门外的苏冶完全不知道玻璃的玄机,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认真又仔细地张望着,全然不知道安思嘉已经快趴到自己脸上了。   安思嘉笑够了,咚地一下敲了下玻璃。   外面正认真偷看的苏冶被吓得一抖,转身指着玻璃门,惊愕地对staff道:“里面有人!”   [......苏冶你不要逼我笑吐出来]   [“里面有人!”]   [草啊哈哈哈宝贝老婆,嘉宾都在里面坐着呢,能没人吗]   [很少有苏冶这种让我心动又让我爆笑的男人了,爱了。]   [不仅有人,还趴在你脸上]   “哈哈哈哈哈冶冶啊!”安思嘉直接推开门,把苏冶带了进来。   苏冶眼睛茫然地眨了眨,跟着安思嘉进去,和几个前辈后辈打了声招呼,心里紧张退散了许多。   宋贤憋着笑,让了个正对着休息区大门的位置出来。   苏冶坐下,抬头,然后一呆。   那张漂亮的脸开始漫上淡淡的红色。   “啊...这是...哦哦......”   单向玻璃。   不久前刚见过,还近距离接触过,他怎么能没反应过来。   苏冶有些尴尬,旁边安思嘉揽住他肩膀,笑得流眼泪。   “我们冶这心不在焉的毛病真是没变。”   苏冶在一阵欢快的气氛里,和周围的嘉宾们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   陆陆续续,其他的嘉宾们也逐渐到场。   有苏冶不熟悉的,也有苏冶熟悉的。   江从风到来时,先和安思嘉点了点头,然后站在苏冶身旁,冷着一张脸叫了声“苏冶哥。”   苏冶抿着笑,让他坐下。   [完了,我风哥的说话艺术又白学了。]   [你们看从风脸上面无表情,其实站冶哥哥旁边心里都快美开花了]   [那毕竟看娃综赶着去送钱的人]   [仰慕大哥哥的黑脸弟弟一枚吖]   [我发现江从风的粉丝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江从风留哈哈哈哈]   舒灵作为新一代比较有热度的偶像小生,也被邀请至这档节目。   舒灵和苏冶算是明面上已经单方面撕破脸的关系,所有人心知肚明,但默契不提这些,表面上仍旧一团和气。   舒灵倒是学老实了不少,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到安思嘉和江从风一左一右坐在苏冶身旁时心里拧着不舒服。   之前和在季茹剧组里演过配角的安乐竟然也来了,很欢脱地和苏冶打了好几声招呼。   嘉宾到齐,主持人热场了几句,让嘉宾们互相熟悉拉近距离后,正式开始介绍了节目规则。   《流星》主打嘉宾同台竞演,为了绷紧竞争感,节目流程节奏比较快,已经开始颁布公演详情。   “各位哥哥们,第一场公演不会划作竞演,作为本季初舞台热场自由发挥。但哥哥们必须以两两组队的方式登台演出。请哥哥们抓紧时间,抢先邀请心仪搭档吧!”   “组队邀请截止到今晚,哥哥们加油!”   其中有一位男团出身的新人举手,“请问,落单的话该怎么办呢?”   在场一共有21位嘉宾,两两组队,意味着一定有一位会落单。   主持人比了个手势,“这里我要宣布一下我们的帮帮唱规则咯。”   主持人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哥哥们如果没能找到心仪搭档,可以选择邀请外援!”   宋贤大笑起来,“你们太心机了啊,省出场费呢这是。”   虽然规则如此,但所有嘉宾们盘算了一下,心里门儿清,这个规则下还是邀请节目组内嘉宾会比较合适。   一是节目自带热度,登场嘉宾压根就没有人气低的,虽然只是热场,但在竞演氛围下,邀请节目内嘉宾无疑可以做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二是虽然说可以邀请外援,但咖位比较高的对方不一定抽得出空,咖位低的很难出彩蛋效果,总而言之会比较麻烦。   资历比较浅的新人们已经迅速开始在心里锁定目标。   “哥哥们可以自行入住单人宿舍哦。”主持人笑眯眯退场,把战场留给一群新老油条。   弹幕开始激情下注。   [盲猜舒灵应该在新人里面比较有人气]   [贤哥多半是和大湾区的老伙计们组队]   [嘉宝肯定是不愁了,我估计嘉宝能接到好多邀请]   [哈哈哈哈哈风仔应该也没问题,肯定会有人去邀请他,但是好想看风仔黑着脸邀请其他人啊哈哈哈]   苏冶的话题度一直不低,自然也被拉进讨论中。   [话说苏冶的情况你们怎么看]   [嘶...淡圈五年,人脉这块......]   [额啊啊啊啊我已经开始尴尬了救命]   [苏冶比较熟的我估计就圈团这几人,席玙是不上综艺的,不用想了直接排除,嘉宝和风哥这边又很抢手...]   [哎,只能希望他已经有头绪了!]   被猜测已经有头绪的再就业男星苏冶正坐在宿舍里,捏着手机发消息。   [我到啦。]   席玙回的很快。   [嗯,看到水水了,加油,别太勉强。]   [嗯嗯。小猫点头.jpg]   席玙在家里倚在沙发上,看着那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等了半天都没等来苏冶的第二句话。   手机屏幕按灭又按亮,席玙轻轻咂舌,压下心里那点较劲似的情绪,继续看着电视里苏冶的part。   苏冶已经放下了手机,很老实认真地蹲在行李箱边收拾东西。   关注苏冶这边的观众们重点分析着苏冶行为里一举一动的意义。   [苏冶刚才在发消息,我盲猜是已经在邀请心仪搭档了。]   [+1,咱们对小苏有点信心,其实小苏除了迷糊以外还挺靠谱的]   [冶收拾行李是不是准备拿点东西去和嘉宾们套套近乎?]   [冲啊老婆!迈开第一步。]   苏冶在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会儿,翻出一堆小零食。   ...?   苏冶想了想,大概是苏岚让沈萌塞进来的。   [哈哈哈你们看我说吧,冶还是很上道的,还准备了一手。]   苏冶的手指停留在那些小零食上。   然后他把小零食推了开来,拽出一件毛线外衫,站起来窸窸窣窣穿上。   穿好后,苏冶还冲镜头笑了笑,“有点冷,大家也要多注意保暖。”   [......]   [...好的老婆,知道了老婆]   [...这熟悉的感觉]   [...行吧,起码冶知道多穿点了,有进步。]   苏冶的粉丝站里,时隔数周,前黑粉们再度相聚一堂。   只是现在的聊天氛围和苏冶刚回来时喊打喊杀的样子相差了太多。   大家挺忧虑,聊天群里不停讨论着这次热场公演的组队规则。   [哎,咋整啊,咱们实话实说冶这个情况确实很可能落单]   [有1说1毕竟五年没回来了,这次公演又是实打实全开麦,其他嘉宾肯定会考虑业务能力的]   [冶业务能力还是在线,但是和其他嘉宾毕竟还不够熟悉,不能轻易冒险]   [说实话可能只能指望嘉宝捞一把冶,过了初舞台就好了]   [请外援呢?]   [冶这个人脉,外援估计更够呛了,而且我感觉请外援不如内部邀请好]   [0w0:为什么请外援不如内部邀请好?]   [哇!字母佬来啦!今天不秀恩爱了吗2333]   [回字母佬,毕竟冶现在的人脉...请不到什么大腕吧,唉。]   席玙心里又较起劲儿来。   [0w0:不是有个现成的?]   他不是大腕?   他还不够大腕?   还想找哪个大腕?   [确实有,但是嘉宝和风哥估计很抢手,公演也不能光靠兄弟情,哭哭]   [+1,不过字母佬说得对,这俩确实是现成的,只是不一定能成]   [0w0:不是他俩。]   黑黑站的人已经习惯了席玙狂妄的说话风格,没有深究为什么席玙提到江从风和安思嘉时语气这么轻描淡写。   大佬粉嘛,拽一点,正常。   [不是嘉宝和风哥的话...字母佬是说宋贤?]   [不可能不可能,贤哥虽然和冶有小怪物的一点点情谊在,但风格差太多了]   席玙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他是在其他人眼里是直接被苏冶交际圈屏蔽了是吗?   [0w0:苏冶前阵子不是刚有段合作么?]   [嗯...?嗯?!字母佬你该不会是想说席玙吧?!]   [0w0:1]   黑粉们不约而同地对着手机或电脑哄笑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嗨呀,不可能的啦,虽然有过合作,但是席老师那性格,我想都不敢想]   [虽然之前微博那事让我又磕了一波,不过席老师的话...嗯懂得自懂,不太可能。]   [对啊,虽然席苏之前很甜,不过席玙的位置,我估计冶连想都不会想。]   席玙看着这些消息,皮笑肉不笑,大脑思绪发散。   他的位置?他的位置怎么了?   他也偶尔会让苏冶在上面的好吗?   席玙第一次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席玙看了眼电视,苏冶已经收拾好房间,正在外面悠闲溜达,见着人就聊两句,还和安思嘉叙了会儿旧,就是不见他为初舞台的事着急。   再看隔壁那些新人,那气势如狼似虎,恨不得立马发出邀请,把心仪人选抢到身边来。   席玙手指摩挲了下手机音量键,换了个姿势坐着,试图解消心里闷气儿。   黑黑站还在积极讨论着席玙刚才提到的话,只是重心点开始有点歪。   [哎,就是屿屿是个小孩,要是屿屿也是艺人的话,我们冶一开口,这事还用急?]   [还是得看雨夜啊,席苏毕竟be过一回了]   [呜呜呜呜雨夜真的很真啊,说实话和之前席苏对比,我还是偏向雨夜]   [0w0:席苏怎么不真了?]   [嗨...那毕竟五年了...谁知道呢...]   [斗胆说一句,主要是年纪摆那儿,不然屿屿吊打席老师]   [是啊,冶回国上节目这么久之后席老师才有动静,虽然席玙性格肯定不会是官方营业,但...对比之下屿屿更sweet]   席玙很凉薄地笑了一下。   正主被正主吊打,水水的粉丝们真的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而他偏偏还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能干受这气。   屿屿?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能干什么?   他席玙一只手就能把苏冶抱到钢琴盖上,屿屿能吗?   真服了。   [0w0:说话注意点。]   [0w0:席苏没be。]   [0w0:屿屿这个年纪,磕雨夜还是算了吧。]   黑黑粉们一惊。   [我靠哈哈哈,原来字母佬是隐藏的席苏粉啊]   [我雨夜不f...!算了,字母佬是佬,我退让三分]   [我还以为字母佬是冶的唯粉,原来是cp粉,早说嘛哈哈哈哈]   [分享文件:入骨.txt CP席苏,哨向设定,含小黑屋强制剧情请注意*]   席玙顺手把那个同人文存了,最后压着气发了条消息。   [0w0:苏冶找外援会更有优势。]   他没再看聊天群,继续集中注意力看着苏冶的直播。   画面里,苏冶已经晃悠了一圈,把节目上的嘉宾们都熟悉了一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开始思考着一公的组队问题。   苏冶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淡圈太久,业务能力对他人来说不够熟悉,恐怕不是好的搭档人选。   或许在新人那边可能还有些机会,但既然是竞演,他自己也不能太佛系,要好好考虑自身有没有什么可活用的优势才行。   苏冶面前放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刚才出去闲聊时所打探到的各个嘉宾的信息。   他一项一项对比着。   [好了这次冶看起来是真的在考虑公演了]   [我靠,我以为冶你是出去瞎溜达的...我误会你了!]   [会做笔记是真的没想到哎...]   [其实冶冶本来就不笨啊,只是比较迷糊,爱忘事而已]   [唉但是说实话,冶组队这一关确实比较艰难了]   观众们都对苏冶的组队环节比较担忧,就连苏冶自己的粉丝也不例外。   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摄制组十分上道地给了个镜头。   苏冶从沉思中回神,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心里惊讶不已。   是刘一佳。   苏冶接起,“一佳姐?”   刘一佳那边声音很热闹,能听见Louie吵闹的声音。   “小苏啊?你现在在节目上呢是不?”   苏冶应声。   刘一佳又道:“你组队决定没呀,刘艺非要闹着想看漂亮哥哥和爸爸唱歌,你没决定好的话去跟老宋说说,你俩组队来唱一个。”   苏冶一愣,心里密密麻麻爬上一些说不出的滋味。   刘一佳话说的很巧妙,但苏冶猜得出来,她是考虑到苏冶现在的境况比较尴尬,想帮苏冶一把。   把一向调皮任性的Louie摆出来,恐怕也是为了不让苏冶觉得自己给他人添了麻烦。   苏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这样惦记着。   “...好,谢谢一佳姐。”   [?!?!我靠,刘一佳?]   [冶你人缘也还可以嘛!]   [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希望了!]   挂了电话,苏冶很感激刘一佳伸来的橄榄枝,但认真思考了一下,宋贤与自己组队绝不是个优解,他也不太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拉低宋贤的特色和加分点。   窗外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月色柔和。   苏冶看了眼时间,距离截止还有两小时左右。   弹幕已经开始唱衰。   [哎...能在这种咖位的综艺上一期也不亏,没事,冶冶加油!]   [没关系的,下次还有机会啊小苏哥哥]   [呜呜呜那边好多哥哥们已经组好了,没剩几个人了。]   [冶该不会真落单吧?]   一条弹幕微弱飘出。   [落不落单...不好说,你们去看苏冶那边直播吧。]   观众们立刻涌过去。   七点二十分。   苏冶的宿舍门前出现一个很活泼元气的人影,镜头拉近,是安思嘉那张熟悉好看的娃娃脸。   弹幕很淡定。   [嘉宝果然过来了,嘉宝是真的暖啊。]   [呜呜呜谢谢嘉宝捞小冶!]   七点三十分。   在安思嘉前脚刚走,走廊另一端后脚又冒出一位可爱娃娃脸,盯着安思嘉完全走掉后才敲响苏冶的房门。   弹幕有点意外。   [哇,是安乐弟弟吧,安乐弟弟的团今年很火的哎]   [我知道了,安乐之前和冶都在季茹剧组,可能关系还不错]   七点四十五分。   安乐已经离开很久,拐角走出一个高大沉默的男生。   男生先在和苏冶隔了几个门的安思嘉宿舍里呆了会儿,又去隔壁天台一个人吹了会儿风,随后到练习室里整理下乐谱,最后才慢吞吞往苏冶那边走。   弹幕开始震惊了。   [江从风??这是在徘徊啥呢?是要邀请冶冶吗?]   [哇靠,真的假的,从风弟弟之前在娃综上明明没什么好脸色]   江从风的粉丝们倒是热衷于拆自家蒸煮的台。   [哎哟喂,逛大观园呢这,再逛会儿你冶哥哥就要熄灯休息了]   [谁在磨磨蹭蹭欲言又止我不说]   [想邀请哥哥还要借口拿点琴谱装好学的黑脸弟弟一枚吖]   在这两位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   有大势新人,也有一些歌坛前辈。   弹幕已经麻了。   [卧槽...其实是我误会了冶是吧,这尼玛...]   [纯粉丝,小怪物时期入坑的,那时候我就看出冶冶体质不简单...果然!]   [之前那个大前辈跟影后丁和婉关系很好的啊,难道...!]   [冶,你又拿了团宠剧本是吗?]   而令所有人最震惊的莫过于这一位。   镜头里,舒灵抱着双臂,敲响了苏冶房间的们。   苏冶的凳子刚坐热还没一会儿,又站起来去开门,看见是舒灵后动作停顿一秒,但笑容不改。   舒灵抬着下巴,“能去天台聊聊吗?”   天台虽然没有摄像,但安保措施一应俱全,   苏冶缥缈柔和的声音传到舒灵耳朵里,“不碰摄像头的话,可以。”   舒灵被呛了一句,黑着脸没有出声。   他已经休假了近一个月,《流星》是他近期的第一个通告。   夜风微凉,苏冶倚着栏杆,双眼望向远方,自己并不出声,等待舒灵张口。   天台没有录像设备,舒灵盯着苏冶,目光里是苏冶沉静的表情和那颗漂亮的眉尾痣。   舒灵心里那些不痛快的情绪悉数爆发。   “我就是不懂,你凭什么?”   苏冶没转头,表情也没变,仍旧眺望着夜空,“什么?”   舒灵知道自己已经越界了,但有些话,一开口就很难再停住。   “我比你差在哪儿了?凭什么我入团之后他们还是念着你,甚至一个一个退团,连高层就要我继续模仿你的人设,说话做事都学着你来,苏冶,你知道我有多烦你吗?”   *   作者有话要说:   00子这次不搞事,放心。   综艺不会写多少,就一笔带过。   -   爱你们哦! 第088章 组队   舒灵一口气说完, 抬眼时看到苏冶仍旧站在天台栏杆边,望着远方,一声不吭。   夜风将苏冶颜色浅淡的发丝吹起, 舒灵在风中瞥到了苏冶的模样。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神情平静, 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舒灵说完后甚至不确定苏冶到底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苏冶的这个样子让舒灵一下子变得更加恼火。   以前在娃综上,苏冶也是这个样子。   他说着那些本应能够刺激到苏冶的话,但苏冶只是望着监视器里的漂亮幼崽,仿佛对舒灵话里的恶意浑然不觉。   那副似乎遗世而独立的模样,最让舒灵痛恨。   那时候苏冶是在看着那个过分成熟的小男孩,那现在呢,现在苏冶望着远方, 又在想着谁?   被无视的怒火冲上舒灵脑门,他攥紧拳头,剩下的话脱口而出。   “每个人都要求我按照你的风格来,去遵循你的一举一动,凭什么啊,你不过是一个已经退团的前成员。”   那时的公司高层给舒灵的要求非常简单,继续走苏冶那种雪一样空灵又缥缈的路线,为此舒灵主动去留长发,也染成偏淡的颜色。   “他们想让我这么做, 好,我做了,可结果呢?”   “席玙在我入团没几天就申请退团,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舒灵双眼厌恶地瞪大, 已经出现一些细小的血丝。   “思嘉哥也是, 从风哥也是, 每个人都心不在焉,都在想着你这个前门面,明明我也很努力了,为什么他们就是一直追着过去的影子不放?!”   “所以你讨厌我。”   苏冶忽然出声。   舒灵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对,所以我真的很烦你,你退团就退团吧,为什么五年后又回来?你不觉得自己吃相太难看了吗?”   舒灵第一次面对着苏冶,把自己心里压抑已久的话全盘脱出。   “哈,苏冶,你倒是说句话啊,消失五年都能被惦记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得意?”   苏冶那副平静如常,甚至过分沉静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舒灵。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夜风袭来,吹向这栋建筑时带起一点呼啸声,听上去像一声缥缈的叹息。   苏冶动了动,后腰依旧倚着栏杆,但一双眼睛侧向了舒灵。   舒灵呼吸一滞。   苏冶真的很美,就连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眼波不动,仍旧触动人心。   “我离开五年,从来没和你打过照面,也没有接触过你,更不了解你,我为什么会觉得你是个笑话?”   苏冶语气平静。   舒灵却觉得自己像是被苏冶这句话猛然打了一耳光。   舒灵宁可苏冶也像他一样心怀恶意,也厌恶着顶替自己入团的他,至少这证明他在苏冶眼睛里稍微有点位置,算是个威胁,而不是像小丑一样,在唱一场独角戏。   可苏冶这番话说的那么寻常,就好像这些恶意只是舒灵一个人的自导自演,苏冶压根就把他没放在眼里过。   “你想让我怎么对待你,和你敌对,像你一样给对方使绊子吗?”苏冶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但似乎又洞察了舒灵的一切,“这样你就能好受一些,没那么多负担,是吗?”   舒灵死死瞪着苏冶,没有回答苏冶的这个问题。   苏冶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自然的姿势,仿佛这趟上天台真的只是吹吹夜风而已。   “我不会随意评判一个我从来没见过,也不了解的人。”   舒灵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冷笑道:“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在反向讽刺他把同样从未见过面的苏冶当成一个假想敌,才做出这么多可笑的事吗?   “我的意思是。”苏冶那双透彻的琥珀色眼睛仍旧沉静,“你有你的抱负,有你的理想,或许也为此付出过努力,这些都是我所不了解的。”   “我尊重你,所以不会轻言评判。”   舒灵掐着掌心的手指松开,面上的怒意慢慢被风吹散掉,一点一点爬上怔忡和茫然。   “你为什么不能像我讨厌你一样讨厌我?”   苏冶收回目光。   讨厌和喜欢一样,是种非常强烈的情绪。   他不会轻易对他人产生这些激烈的感情。   舒灵语气急促起来,“苏冶,说到底你就是目中无人,不把别人当回事,你凭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苏冶出声,第一次打断了舒灵的话。   舒灵死死咬唇,看着苏冶重新向自己望过来。   苏冶在不笑的时候,其实是个很有压迫感的人,不像平常那样显得迷糊温和。   不知道是不是瞳色浅的原因,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舒灵有一种自己内心纠葛着的情绪被苏冶一眼看穿的感觉。   那双平静的眼眸在抬眼时忽然有了些变化,浮现出一些舒灵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让舒灵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你说什么?”   苏冶看着舒灵。   舒灵个头比起其他三人要偏小一些,但比小杨要高。五官秀美,底子并不差。   能走到大势偶像的地位,除却星立力捧,自身不可能一点努力都没付出过。   “在最耀眼的时期退团,淡圈,远走他国,五年间不能上镜,只能看着队友们越飞越高,而自己逐渐默默无闻。”   “努力打下来的知名度和光芒全部拱手相送给后辈,看着后辈站在自己的位置,顶着昔日属于自己的一切,和自己的队友并肩而立,甚至逐渐取代自己,而自己被安上平替的头衔。”   “这五年里,还要独自一人接受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声讨,好不容易熬过五年后回来,也会被讥讽嘲笑,没人再记得曾经的一切。”   舒灵一字一句听着,嘴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苏冶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没有太大波澜,像是在叙述一件他人事。   这种平静语气远比激动或是崩溃的口吻要撼动人心的多。   苏冶直直看着舒灵,像是在闲聊,又像是在深深自问。   “舒灵,你说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舒灵说不出来。   他忽然猛然察觉,真要说起来,他自己是这一整段事情中的绝对受益者。   他的那些所谓的“努力”,也许不过是顺风顺水下的水到渠成。   舒灵不是那种轻易会共情他人的人,也压根不想去深思对家苏冶的事。   但苏冶的声音太冷静了,像一把冰锥,直直地刺进来,让舒灵不由自主地代入进苏冶。   然后舒灵发现,那种境地,叫人呼吸不得。   舒灵心里那些死拧着的结忽然就松了一些,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奇怪地很清楚,这松了口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得知了苏冶过去有多惨。   舒灵脱口而出。   “你难道从来不觉得不甘心吗?”像他一样。   “从来不觉得我是个小偷,偷走你的一切吗?”像他一样。   “从来没觉得自己本不该如此吗?”像他一样。   苏冶忽然笑了,脸上笑容很淡,但确实是笑了,看得舒灵转不开眼。   “不会。”   舒灵嘴巴动了动,“怎么可能不会?”   苏冶回答他,“我不想为已经发生的事情痛苦太久,因为已经发生,所以再怎么难受,也无法改变。”   这是苏冶人生中学到的第一课。   不要纠结沉沦于过去。   “我只想抓住未来。”   舒灵没再说话,苏冶的话听起来就像一句告诫。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那点怒火对着苏冶忽然就撒不出来。   半晌,苏冶听见舒灵喃喃,“你真奇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苏冶垂眼一笑,将这句话还给舒灵,“是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舒灵一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   苏冶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对于舒灵来说,比被苏冶无视要让人舒服得多。   天台安静片刻,舒灵忽然又出声。   “我对你使过那么多绊子,你不觉得烦吗?”   “烦啊,怎么不烦。”苏冶嘴角微翘,“但你不是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回报’了吗?”   舒灵又是一噎,想起自己娃综上直播大翻车,下娃综后的路人缘下滑,被挂在金瓜榜热门迟迟不下,被公司被迫休假半个月,错过了不少应有的资源。   反观苏冶,波折不断,但一路上升,甚至接了季茹的戏,如今两个人再次在同一个综艺,面对面站在同一个位置。   “...你那些黑粉可真厉害,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孩。”   “谢谢,你也不赖。”   舒灵双手抱臂,下巴又是一扬,“但我还是不服,我相信我自己也是有实力的。”   苏冶脾气真的很好,闻言点点头,像在面对一个调皮的普通后辈,“嗯?”   舒灵眼神落在苏冶那颗眉尾痣上,没去看苏冶的眼睛,“所以你要不要和我组队,我们同台对比一下,看看到底谁高谁低。”   苏冶忽然笑了起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事。”   ...   直播镜头中,观众们翘首以盼,上了天台消失了半个小时的抓马中心的两人终于一前一后,再度出现在画面中。   先出来的是苏冶,穿着一件软软的纯白毛线衫,双手插在兜里,脚步一如既往地飘忽,脸上的表情和上天台前没什么太大区别,仍旧温和。   [我操,节目组为什么不在天台放摄像头,我真的很想看苏冶和舒灵这两人发生了啥啊!]   [+1,感觉错过了一个亿,特么的急死我了]   [我连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都准备好了]   [?楼上拱火人biss哈!]   [md,我突然发现苏冶其实挺会装的,他要不想让人看出来,还真是一点都猜不出来什么情况]   [温柔扑克脸我真滴爱了]   也有乐子人们又开始搞事,激情下注。   [开局了,大家押吧]   [我赌舒灵是找苏冶干架的]   [估计是摊牌彻底撕破脸吧!期待抓马战场,流星yyds]   [我赌舒灵是找苏冶告白的]   [?楼上你真的在赌一种很新的东西]   [乐了,你们别说舒灵对苏冶还真有种扭曲厨的感觉]   [舒灵:我真谢谢您。]   苏冶走后约莫两三分钟,舒灵也下来了,穿着件连帽衫,帽子掀了起来带着,看不清表情。   流星的staff看准这个互动点,很上道地过去单采了一下。   “舒灵哥哥晚上好,能透露一下你和苏冶哥哥上天台去聊了什么吗?”   舒灵抬头,一张脸黑如锅底,写满了“不爽”二字。   [灵灵子这表情,绝对是去吵架去了]   [看这表情,估计还没吵赢]   “我去邀请苏冶组队,怎么了?”   画面外采访的staff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语气激动起来。   妈呀,综艺第一天就有大爆点了。   “真的吗?!”   舒灵更不爽了,“这能有假的?不信你们自己去问他啊?”   [???邀请组队?]   [我是在做梦吗?舒灵?邀请苏冶?]   [我尼玛,乐子人狂欢了这波是]   [赌告白的乐子人属实是赢麻了]   Staff兴奋得不行,“可以和我们稍微透露下结果吗,苏冶哥哥的意向如何呢?”   舒灵脸又黑了一层。   “他拒绝了,说已经有心仪人选了。”   舒灵说完,不等staff继续问,说了句“借过”掀起帽子走人了。   [我你妈的,这话说的真的很像告白被拒啊]   [这,嘶......]   [“他拒绝了,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嘶,我竟然觉得舒灵这样还有点可爱]   [这次是认真建议舒灵别再执着小白花人设了,就走现在这种炸毛路线吧,挺好的。]   [苏冶,你真是个罪恶的男人]   [所以冶已经有计划了是吗?!是谁啊??]   Staff没能抓到舒灵,但精准地预判到了观众们的需求点,转而开始采访其他邀请过苏冶的哥哥们。   “离组队发布还有一个小时,我们苏冶哥哥的情况真是太吊人胃口了,大家猜猜苏冶哥哥的心仪人选到底是谁呢?”   Staff先找到了江从风,江从风正坐在休息区写谱子,见到staff后收了起来。   [哎哟,风仔别收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写情书呢。]   “从风哥哥你好哦,从风哥哥有去邀请苏冶哥哥对吧,请问结果如何呀?”   江从风一贯沉默寡言,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点点头,声音低沉。   “哥说已经有想要的人了。”   [风仔好不容易出马,居然被拒了!怜爱了!]   [是强装无事的失恋酷仔一枚吖]   [?想要的人是啥意思,风哥的说话艺术总在奇怪的地方发挥]   Staff道谢后离开,又在瞭望台找到蹲着抽烟的安乐。   安乐听到声音后站起来,脸上迅速摆上活泼元气的表情。   [我尼玛,安乐弟弟私下里这么酷的??反差感太强我爱了]   “安乐哥哥你好哦,想偷偷问一下你邀请苏冶哥哥的结果如何呀?”   安乐闻言唉声叹气地摊了摊手,娃娃脸上布满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我被拒绝了,苏老师说心里已经有人啦。”   [?心里有人,你们这群男团出身的说话一个比一个怪哈]   [也不是安乐?!那是谁啊,抓心挠肺的好奇啊啊啊]   [那多半是嘉宝了。]   Staff们找到安思嘉的时候,安思嘉正在带着发箍,趴在床上玩某款5v5游戏。   见到staff,安思嘉解释了一句,“帮家里小表弟刷的,哈哈哈。”   [呜呜呜嘉宝真的是那种很会照顾他人的哥哥,好喜欢]   “思嘉哥哥是不是和苏冶哥哥成功组队了呀?”   安思嘉手机一抛,坐在床边假装很伤心地抹眼泪。   “别提了,我冶宝跟我说他已经有非常喜欢,想要一起登台的人了。”   [?这位说话更是重量级]   [?非常喜欢?]   [你们到底是去组队的,还是去开恋爱茶话会的啊?!]   Staff们也很惊讶,在他们预想里苏冶的组队人选多半会在安思嘉、江从风、安乐这三个人当中出现,至多加个宋贤,还有个意想不到杀出来的黑马舒灵。   但staff们又去采访了那些同样邀请过苏冶的嘉宾们,得到的回复一样是“他已有择订人选。”   观众们心急,staff们更心急。   节目录制现场的数百公里之外,有一个人比他们还抓心挠肺。   “哥,还看啊?都看一天了。”   小杨晚间按例过来帮席袅看下席玙的情况,发现席玙好像一整天就在沙发上没挪窝,泳也不游了,就盯着节目看了一整天。   震撼小杨一整年。   小杨甚至偷偷心想,袅姐总开玩笑说哥是恋爱脑,也许不是空穴来风!   “小杨。”   小杨立刻止住心里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想法,“哎,哥,您说。”   席玙手指捏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转着。   “我现在在乐坛的地位怎么样?”   ?   小杨心里冒出个问号。   他想到席玙拿过的奖,还有那块连年挂着签名的广告牌,束起两个大拇指。   “超牛逼啊!”   席玙捏在食指和拇指中间转动着的手机倏地停下,另一边手臂松垮压在沙发靠背上,肌肉线条性感流畅。   “那我算不算大腕?”   ???   小杨惶恐,“那肯定算啊!”   流行乐坛还有谁比席哥您腕更大的??   席玙按了按指腹,皮笑肉不笑道:“那我这么个现成的大腕在这儿,怎么偏偏就有人想不到呢?”   席玙想起之前在苏冶黑黑站看到的聊天消息,心里邪火直冒。   小杨不敢回答,客厅里回响着电视里直播的声音。   Staff们已经找到了苏冶,把苏冶堵在单间宿舍里。   苏冶长发束起一半,在脑后绑成一个漂亮的半扎马尾,随性披散着,比平常温柔的模样多了一分恣意的帅气凌乱感。   他正埋着头,认真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听到动静后吓了一跳   “苏冶哥哥您好!冒昧在截止时间前来打扰你了,我们想突击采访一下苏冶哥哥的组队情况如何。”   苏冶合上笔记本,手肘抵着桌面,撑着脸侧笑了起来。   “好,你们问吧。”   “是这样的,我们在询问了很多邀请过苏冶哥哥的其他哥哥后,得到的回复均是苏冶哥哥已经有择订人选了。”   Staff低头,憋着笑故意重复了一遍“心仪人选”“想要的人”“心里已经有人”“非常喜欢的人”等这几个说法。   苏冶在面对外人时脸皮薄,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怎么这么说呀。”   Staff乘胜追击,“所以是像其他哥哥说的这样吗?”   苏冶垂眼笑着点头,“嗯,没错,是他们说的那样。”   嘉宾的组队结果毕竟也是这期节目的钩子之一,staff们不准备询问的太过详细,但还是想打探一下苏冶的口风。   “苏冶哥哥可以稍微给我们透露一点点小提示吗,不用太过详细。”   苏冶略一思考,“好啊。”   Staff立刻全面进入状态,“请问苏冶哥哥初舞台节目是准备唱乐为主,还是唱演为主呢?”   苏冶不假思索,“Vocal吧。”   Staff们一拍手,“这么说,苏冶哥哥的心仪搭档是位歌手了!”   苏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嗯,是的。”   Staff们又很巧妙地问了些吊人胃口,但没那么好猜的问题后,离开了苏冶的宿舍,在宿舍外为这段单采做了个收尾。   “那么已知前提条件:Vocal为主,歌手,和苏冶哥哥关系貌似还不错,被苏冶哥哥盛赞才华横溢,相信大家已经有个大致范围啰,让我们一起期待苏冶哥哥的搭档究竟是谁吧?”   弹幕的推理小能手们迅速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范围其实已经很明显了,21位哥哥里不是男团出身就是歌手出身]   [+1,纯歌手出身的有11位,风仔和宋贤哥本来可以算作里面,但已知已被婉拒,pass掉]   [大湾区那几位有个老前辈好像还蛮照顾小冶的,说不定会爆冷啊]   [还真是,毕竟舒灵都开口邀请了哈哈哈]   [那估计就是大湾区的几个前辈之一了]   “小杨,把弹幕调大一点,我看不清。”席玙仰头,眼神冷冷瞥着电视。   “不...不了吧哥。”小杨心里猛擦汗,“哈哈哈,弹幕没说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猜苏冶哥的搭档会是哪几位。”   准确的来说,是除席玙之外的哪几位。   不轻不重地“咚”一声,席玙大长腿架在精致昂贵的设计款长几上,重新摁亮手机,确定直播里没有苏冶的part之后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苏冶接起,“喂,您好?”   苏冶正在用笔记本电脑查阅资料,眼神停留在屏幕上,接起电话时没看来电提醒。   “苏老师上节目第一天就把我忘了?”电话里传来略带磁性的好听男声。   苏冶笑了起来,“是席老师啊。”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我听说你初舞台已经有心仪搭档了?”   苏冶合上电脑,坐在转椅上,听着席玙的声音,脚尖蹭着地板转了一圈。   “嗯,对呀。”   那边沉默了一瞬,“是什么样的人,业务能力很强么?”   苏冶“嗯——”了一会儿,“对,业务能力很强的,是个水平非常高的人。”   席玙克制住咂舌的冲动,“啊,这样啊,是个歌手?”   苏冶脚踝交叠,脚尖打着节拍,“嗯嗯,是个歌手,超级厉害的。”   “啊。”电话应声后安静了一瞬,接着又追问似地再次开口,“有多厉害?”   苏冶动弹着脚尖,仿佛无声地应和着口中给出的一句句话语。   “不仅作词作曲很厉害,唱功也是顶尖的,咖位也很高,在这方面说起来可以算是我的前辈了。”   席玙越听越沉默。   “很有才华就算了,样貌也是一顶一的,不少人喜欢呢。唉,我好担心啊。”   苏冶的句尾语气又翘了起来,伴随着那声叹息,听起来相当真情实意。   席玙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这是竞演节目,苏冶也要考虑节目效果,有更合适的人选也没有办法。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心里还是拧巴着。   不过苏冶轻飘飘的语气听得席玙耳根微痒,他控制不住地接话道:“担心什么?”   “嗯...就是担心呀。”苏冶的语气听起来确实有一点顾虑感,“他那么厉害,人气又高,一定很抢手,万一不答应我的话怎么办。”   苏冶又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好中意他,没办法了,总要试一试的。”   席玙听得鬼火又冒上来,一边酸得要死,一边又下意识反驳苏冶的话。   “怎么可能会不答应你,水水这么好,没人能拒绝你。”   苏冶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这怎么能说的准,听你语气,好像咬准了人家会答应我似的。”   席玙憋着,“反正我就是知道。”   “好吧。”苏冶似乎在自言自语,“要是能答应我就好了,我真的已经喜欢他很久了,以前就幻想过和他同台献唱。”   说到一半,苏冶小小声笑了一下,听起来颇像是思念着暗恋对象的怀春少年。   席玙觉得自己则像是给心上人出谋划策的废物败犬。   “...嗯,那太好了,水水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嗯。”苏冶点点头,开心不已,“我都已经想好舞美方案了,等他答应我,我马上就去和舞美老师商量。嗯...还是好紧张,好喜欢他,希望他不要拒绝我......”   席玙已经酸得冒泡了,“时间快到了,快去问他吧,一定可以的。”   “嗯嗯。”苏冶又小声低语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席玙没挂电话,他不舍得挂苏冶电话,习惯性等苏冶来挂。   因此他听了好一会儿苏冶自顾自的鼓气声,在话筒里声音模糊,但非常可爱。他几乎能想象出苏冶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还有眼神转动时漂亮的眉尾痣与睫毛。   这么可爱的人,居然要让别人看见。   席玙心想,对方最好是答应苏冶,不然他和那人这事没完。   窸窸窣窣的声音,席玙听着,苏冶似乎从椅子上坐起,爬上了床,听声音是侧躺了上去,蹭的床单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可苏冶仍然没有挂断电话。   “所以啊......”   席玙听见苏冶忽然出声,声音发闷,像是半张脸埋在了枕头里。   声音虽闷,但苏冶语气轻快,深处夹杂着一些紧张忐忑,像根羽毛,柔软绒毛挠得席玙心尖发痒。   “席玙,你要不要答应我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被甜心水水砸晕了,是别扭小席哈哈哈哈哈   -   爱你们! 第089章 视频   晚八点整, 嘉宾们再次聚在会馆里的公众休息室。   主持人稍微热了下场,“那么已经到组队的截止时间了,我们也要正式公布嘉宾们的组队情况啰!”   苏冶坐在偏角落的沙发上, 安思嘉非常理所当然地在左边一屁股坐下, 江从风转了一圈,和其他新人点头打了招呼后在苏冶的右边坐下。   [有些老幺的花样是真的多hhh]   [还要走一圈欲盖弥彰,笑死谁了我不说]   [思嘉真的好暖啊,555感觉Oril真的有团建感!]   舒灵和另外一个新人坐在不远处,目光时不时扫过苏冶,在苏冶抬眼看过来时又转到一旁,不爽地悄悄咂舌。   休息室正前方,主持人的背后有一块很大的屏幕, 公布顺序以嘉宾们的组队上报顺序依次滚动出现,   流星的嘉宾们要么咖位高,要么人气足,每一组的组队情况公布后都会收获一大堆弹幕欢呼与撒花。   “哎,冶,你组到之前说的那个心仪的人了吗?”   安思嘉和身旁的人客套了一圈,悄悄低声问苏冶,声音里担忧之意明显。   苏冶现在人气不低,但人脉方面确实是个短板。大屏幕上已经滚动公布了近半数的嘉宾组队情况, 在场歌手出身的嘉宾是香饽饽,几乎已经都已经被收编进各自的队伍里。   苏冶双眼弯起来,小声道:“嗯,组到啦。”   安思嘉欲言又止地环视了一圈。   不是他, 也不是江从风, 那还能是谁?   刚才在其他嘉宾和staff的口中也大概听到了苏冶的组队情况, 安思嘉担心之余,也好奇的不行。   除他们之外,唯一和苏冶比较熟悉的宋贤果然和另一位大湾区的金曲老歌手组成一队。   舒灵虽然被苏冶婉拒,但在新人里人气不低,和一个选秀出身的艺人凑成一组。   “第六组:安思嘉安乐”   苏冶看到屏幕上的金色字体,有些惊讶。   “思嘉,你和安乐组成一队了?”   安思嘉揉了揉后颈,“嗯,本来想和冶你一队,不过你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我就去问了下安乐。”   “我以为你们...”苏冶话没说全,但足够让人听明白。   他记得之前在季茹剧组里碰到的时候,安乐面对安思嘉的态度好像相当一般,安思嘉也说过和安乐是再组家庭的兄弟,听起来关系不是特别良好。   “嗯哈哈哈,反正正好被你拒了,就组一块了呗。”   安思嘉回答的很含糊,苏冶闻声没再多问,猜测安思嘉和安乐的组队过程可能很戏剧性。   公布后,苏冶瞥见安乐一如往常很活泼地鼓了鼓掌,但和安思嘉两个人不像其他队伍那样互相拥抱或是击掌欢呼,全程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从风忽然开口,“哥,你组队确定没问题?”   苏冶回神,“嗯,没问题。”   他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对方已经答应我了。”   江从风点点头,没再问。   江从风的组队结果也公布出来,苏冶看江从风的那位队友很眼熟,“这是从风你前年上的那档节目的B组rap导师吧?”   江从风微愣,没想到苏冶会知道这些,低头喝了口咖啡,不自在地掩去脸上一瞬间的明亮,“嗯,我们关系还可以。”   “哎哟,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安思嘉在旁边调侃了句。   组队情况如火如荼,每组公布时,休息室里都会响起一阵喝彩和祝福声。   [妈呀已经第十九组了,SY的组怎么还没出来]   [刚才主持人说是按上报时间顺序公布的]   [草,也就是说冶是压点去上报的是吗,真有你的]   [报这么晚?什么人啊这么难请]   [...说实话我比较担心是因为冶落单了所以.......]   [......嗯对...]   主持人已经语气俏皮地公布完第二十组的嘉宾,“到这里,我们的多数嘉宾组队情况已经公布完毕,只剩下最后一组了,让我们猜猜会是哪位哥哥呢?”   大轴一般都是最有戏剧性的,在场的嘉宾也或多或少被主持人的话吊起了胃口。   安乐从另一边偷偷溜过来,强行挤进安思嘉和苏冶的中间,抱着苏冶的手臂压低声音。   “苏老师到底是为了谁拒绝我的啊,真的好好奇啊!”   被挤到一旁的安思嘉无奈地费着劲儿悄悄和苏冶搭话,心里替苏冶捏了把汗,“冶,真的真的真的没问题是吧?”   看这个情况,在场嘉宾有三人请了外援,剩下的已经全部有队伍,没有落单嘉宾,大家都确定苏冶应该也请了外援组队。   现在问题关键就在于,这位外援是谁。   江从风说话不像安思嘉那么元气,但眼神里也明显有些担心。   这种热场环节,和节目内的嘉宾组队是最优解。外援听起来虽好,但如果请不来特别大腕或是人气特别高的,恐怕还不如不请。   毕竟“外援”这个词对观众来说是个彩蛋,期待值会拉得很高,一般艺人可能顶不住这样的期待。   和身边或紧张或好奇的嘉宾不同,苏冶仍旧坐在沙发上,身形并不紧绷。   “嗯,没问题。”   苏冶双眼望着那块大屏幕,语气肯定,脸上笑容越来越生动,面颊甚至浮起一丁点似乎是兴奋所致的淡红。   江从风看怔了一下,压下心里的担忧,顺着苏冶的目光望过去。   弹幕更是急成一锅粥。   [???到底是谁!急死我了!快!]   [沃日别真的落单,我受不了这个刺激]   [查了下苏冶公司曜天的签约歌手不是没有,但都是新人,顶不上的啊!]   [唉...收拾收拾准备安慰冶冶了...]   主持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扬,“现在公布第二十一组嘉宾,各位请看大屏幕!”   屏幕上一阵过场特效后,标题位置出现一排金字:   [第二十一组]   金字下面,缓缓浮现出两个名字,由浅至深,逐渐清晰。   [苏冶席玙]   “......啊?!席玙?!”   安思嘉抽了口凉气,惊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席玙??冶你说的人是席玙?”   另一端的几位嘉宾原本已经摆好了鼓掌的姿势,在看到那排字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大声鼓起掌来。   宋贤乐呵呵地,“怪不得小苏婉拒了,能请席玙来自然是最好的。”   有几位嘉宾开起善意的玩笑,“哎哟,这席玙来了,我直接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江从风无声地松了口气,看到“席玙”二字后侧头咂了下舌。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居然是席老师吗,哎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安乐夸张地摇了摇苏冶的胳膊。   最喜滋滋的还是当属主持人。   席玙出了名的不参加综艺,哪怕流星这种级别的节目,也三番五次被席玙那边婉拒。   真的苍天开眼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请到席玙来了!   直播屏幕在苏冶组公布时清空了一瞬,随即爆出无数条弹幕。   [......我操...]   [.....你以为他毫无准备,其实这波他在大气层]   [啊啊啊啊啊席玙啊啊啊啊]   [好啊哈哈哈好!好!席苏好!我精神状态很好!]   [我靠我之前还说席玙这个咖位的不可能...打脸了,我要去粉丝群认错。]   惊讶的祝贺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苏冶坐在喧闹人声的中心,望着屏幕上那一排对仗工整的名字,柔潋双眼里眼神热烈。   他的名字和席玙一起,在五年后,再度并排而列。   摄影抓紧给这个笑容递了个特写。   安思嘉在一片嘈杂中俯身和苏冶咬耳朵,语气感慨不已。   “......冶,还得是你啊。”   竞演队伍的公布之夜在热闹又出乎意料的氛围下落幕。   回到宿舍,苏冶洗漱完窝在被窝里。   床上一团拱起的被子时而安静,时而又窸窸窣窣,苏冶埋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时不时小声笑着,开心的肩膀微颤。   他回忆着之前电话里席玙捻酸掐醋的语气,甜丝丝的情绪挤满胸口,几乎要漫了出来,兜都兜不住。   手机嗡一声,打断苏冶的快乐联想。   他摸出来看。   [别笑了,早点休息。]   苏冶茫然了一瞬,随后立刻坐起,望向四周。   没有摄像头,这档节目是不公开嘉宾休息日常的,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有人看到。   苏冶不自觉扯了下在被窝里压得皱巴巴的衣角,又拨了拨头发,压低声音发了条语音过去。   “你怎么知道?”   席玙靠着床头,点开苏冶的语音,听见苏冶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语气,声音压低后显得微哑,但仍旧动人。   他无声笑了一下,也学着苏冶的语气回了一条。   “我猜的。”   苏冶听完后,心里懊恼,嘴角微抿,又躺了回去,被子被蹬得凌乱不已。   他有这么好看穿吗?   席玙又发了一条过来,“被子盖好,小心着凉感冒。”   苏冶认命地把被子拽回来,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好,只露出几根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发消息。   [知道啦。]   席玙看到这条,瞥了眼时间。   差不多是苏冶平常休息的点了,他没再发,退出界面给席袅打了个电话。   席袅夜间的时候发了条消息过来,说林河的事情有了一点进展。   “不是叫你早点打电话来,怎么这么晚,我刚睡着。”   对面席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之意明显。   席玙理所当然,“刚看完直播。”   席袅服气,“恋爱脑就是牛逼哈。”   不客气地怼了几句后,席袅切入了正题。   “林河的背景还挺难查的,应该是转行以后有意遮掩了不少,不过还是让我查到一些。他在接触传媒行业前,在证券所呆过一段时间。”   席玙心里一顿,“证券所?”   这个行业有什么跳槽到传媒业的必要吗?   席袅“嗤”了一声,“表面是证券所,其实规模很小,就是个小工作室,而且证券所只是个挂牌,具体工作就像你猜的那样,是债务相关。”   席玙拧眉。   果然没错。   这么看来,苏冶童年时期家里的债务确实和林河有关系。   但欠债还钱,哪怕是涉及灰色地带的高利贷,只要动静别搞的太大,催债公司也有理由有手段催收。   算起来也是苏冶的那个人渣父亲理亏,林河何必在这么多年后仍旧忌惮苏冶?   “苏冶家里的债务和林河有直接关系?”   席袅思考了一下,“不确定,那个工作室本身就不是特别正规,记录不详细,很多债务关系也已经不清晰了,只能猜测小冶家的债务和林河脱不了干系。”   席玙想到苏冶后脑勺的那道疤,“他们有刑事纠纷记录吗?”   “有,很多。”席袅叹了口气,“这种放贷的多少都有点,但一般不会挂在工作室上,只会挂在那些催债的打手身上。记录很分散,不好查。”   “嗯。”席玙应了一声,“苏冶的伤多半是当年催债的时候造成的。”   “对了,说到这个。”席袅停顿一下,声音严肃起来,“我顺便去查了下小冶的背景,查到一些东西,不一定有关,但是我觉得你可能想知道。”   席玙安静下来,等待席袅接下来的话。   “小冶的外祖苏家条件还可以,这我之前跟你说过吧?但小冶的母亲好像早年和苏家断联过一段时间,苏家那时候对外也不爱提这个大女儿。”   席玙“嗯”一声,多少有数,“因为婚姻问题吧。”   “对,小冶的母亲苏韵,当年好像是未婚怀孕,私奔离开苏家的。”   唰拉一声,似乎是席袅翻动了一页文件。   “前面的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查到他母亲苏韵有庭审记录。”   席玙不自觉坐直,“庭审记录?”   “对,苏家打点的很好,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要去查这些。”席袅的语气有些沉重,“小冶跟你提过吗?”   席玙嗓子发紧,“...没有,他没提过。”   “嗯,能够理解,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提的事情。”席袅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些事有没有关联,之后我再查查看吧。”   席玙靠回床头,想起一件事,“苏冶的父亲呢?”   “只知道是个混子,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混日子。苏韵出事后苏家打点办了离婚证明,估计是觉得不光彩,处理的滴水不露,几乎完全查不到这个人,但听说是姓顾。”   顾。   苏冶提到过旧姓是顾,席玙无声记下。   席袅之后又提及一些细节,道了晚安后挂断电话。   席玙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垂下手搁在一边,倚着床头望向没有拉拢窗帘的露台。   灯火通明,染的夜空晕上一些浅紫色,看起来一片繁华平和。   苏冶身上还是有很多他所不了解的事情,而苏冶的未尽之语,不知道又会触及几分沉重过去。   席玙安静地点了根烟。   他突然很想念苏冶,想念苏冶柔顺的长发,清冷透着白玫瑰气息的雪松香气,雪白又柔软的皮肤,难为情时撇开视线一言不发的模样。   席玙吐出缥缈烟雾。   他可能真的有点恋爱脑。   连苏冶脑后那道伤疤,和令苏冶难以启齿的秘密,都让席玙觉得爱怜不已,   他现在很想抱住苏冶,放轻声音安慰苏冶,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苏冶,告诉苏冶没关系,不要害怕,他会一直在他身边。   好想苏冶。   好想他。   细烟燃烧殆尽时,席玙的手机叮咚一声。   席玙点开,一条语音跳了出来。   属于苏冶的声线轻灵缥缈,带着一些按捺在深处的羞赧,难得地包裹着热烈与大胆,在深夜里回荡于席玙的耳边。   “好想见你。”   席玙笑了起来。   他碾灭烟头丢掉,直接一个语音弹了过去。   “水水?”   苏冶似乎翻了个身,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朦胧,“嗯...你怎么打过来了呀?”   席玙低声笑了一下,“哦,我的问题,那我挂了吧。”   苏冶卡壳了一下,握着手机,温暖的被子让他手心里沁出一些滑溜溜的薄汗。   席玙的声音又响起,“晚安?”   苏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想到席玙这次居然这么果断,不像以前那样先嘴欠撩拨几句,居然轻易就放过了他。   苏冶心里冒出一点古怪的类似不舍,又类似期待落空的情绪。   他忍不住裹着被子蹭了蹭,长发蹭到嘴里,苏冶用舌尖推了出去,弄得那几根发丝湿淋淋的,像蒙了层薄汗。   他的心脏因为这古怪的念头害羞地跳动了一下,气血上涌,让苏冶一瞬间有点头昏脑涨。   苏冶小声道:“不是...”   席玙“嗯?”了一声,带着磁性的声音充斥着荷尔蒙的张力,“什么不是?”   苏冶声音更轻了,心脏咚咚直跳,惭愧又难为情地张口。   “我...是我想让你打电话给我的,不是你的问题。”   席玙的语气讶异,“是吗,可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困,不是要睡了吗?”   说完,席玙又自言自语,“明天要练习,又要录节目,你一定很困了,还是把电话挂了睡觉吧。”   “不是——我不困!”   苏冶声音抬高,随后又发觉自己失态,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半晌,苏冶的声音压得极轻,脸上羞得一片红。   “席玙...你别挂呀,我想听你说话的。”   席玙却好像卖起了关子,“我不信,你肯定是困得睁不开眼了,为了照顾我才这么说的。”   苏冶在被窝里争辩,“我眼睛睁着呢。”   席玙活像个无赖,“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又没在你身边。”   苏冶抿唇,安静半晌后手指动了起来,点了一下屏幕。   “我给你看。”   语音界面忽然切换成了视频。   席玙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顿住,看见了视频里苏冶的脸。   天哪,水水。   席玙在心里无声一句,双眼不由自主微眯。   他原本只是想逗苏冶一下,真的只是想习惯性逗逗苏冶,听听苏冶懊恼但又害羞的声音。   却没想到苏冶居然这么直白,直接转成了视频。   苏冶的脸挨得很近,长发凌乱,漂亮的眼睛没有直视摄像头,而是不好意思地微飘向一旁,那颗眉尾痣在发丝缝隙中显露出来。   眼下连带面颊,惊人的一片微红,染得那颗红痣似乎要融化其中。   席玙呼吸收紧,叫了一声“水水。”   “...嗯。”   苏冶答应了一声,抬眼瞥了眼摄像头,又迅速挪开眼神,不安分地动了动,一侧面颊压在枕头上,压得那只眼睛微眯起来,无端多了股迷离感。   苏冶不怎么和他人打视频,此时此刻的感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怪异。   切视频的只有他,席玙那边仍旧挂着语音。苏冶看不到席玙的脸,也猜测不到席玙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什么情绪。   但席玙那边却能完整地观察到他,看到他每一瞬的细微表情变化,看见他说话时的眼神,看到他发烫的面颊。   这样苏冶产生出一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促使苏冶顶着羞赧,轻声开口。   “席玙,你怎么不开摄像头呀?”   明明是一句疑问,但因为疑问里包裹着过于明显的催促,听起来几乎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冲动渴求对方。   “想让我开?”   席玙看到昏暗中苏冶的双唇快速地抿了一下,再放开时闪着一点水光。   “嗯...想看你。”   屏幕上终于现出席玙的脸,倚在床头,因为手里握着手机,在苏冶的角度里看起来有些俯视感。   席玙很客观地开口,但脸上的表情不太客观,“水水,你裹得这么严实啊。”   苏冶眼睫动了一下,“我冷。”   席玙的脸凑近了,苏冶有种自己真的横躺在席玙面前,被席玙仔细观察着的错觉。   “冷吗,脸都快冒热气了。”   苏冶的脸更红了一点,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困了吧,挂了会比较好一点?”   苏冶忍辱负重,重新开口,“不困,我没困。”   席玙放过苏冶,笑得不讲道理,“我真的以为你困了,准备挂电话来着。”   苏冶张了张嘴,闭上,柔潋双眼一并合拢,过后又重新睁开,眼神躲闪。   “我故意给你发语音的。”   席玙嘴角扬起,“是吗?”   苏冶觉得自己的心要被羞耻感给撑破了。   承认自己的隐晦的心思就好像主动把自己扒光,赤条条献到对方眼前,让对方看个清楚。   “我——”苏冶低声,“我想和你说话,但我们刚刚才聊过天,时间又不早了,再给你打电话总显得我...我就发了条语音,你听到后说不定会给我打过来。”   “不是说不定。”席玙出言纠正,“是知道我一定会打过来,苏老师好心机啊。”   “...嗯。”苏冶蜷在被子里承认,脸上羞惭之意明显。   席玙又点了根烟,咬碎爆珠,“苏老师连半天都等不了了啊。”   苏冶被臊得不好意思说话,没声了,只剩呼吸。   “明明组队已经确定了,明天就可以见面了,结果刚到晚上就裹着被子,迫不及待耍小手段来勾人。”   苏冶忍不住了,“我没勾人。”   “没勾人啊。”席玙偏头吐了口烟,又转过来,意味深长,“水水,你不要仗着自己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就有恃无恐到处点火。”   苏冶把被子拉低了些,试图让面颊稍微冷却一点,“我也没到处点火。”   他被席玙这些话撩拨急了,脱口而出。   “我不是只点了你吗?”   一阵安静。   席玙紧盯着视频里苏冶的脸,视线黏腻,终于开口。   “水水,有本事下回当着我的面说这些。”   出乎席玙意料,苏冶没偏过脸,半晌后出声。   “...嗯,好啊。”   苏冶声音已经轻得像是在呢喃,“我就是想听你说话,你的声音很好听,很吸引人,我很喜欢。”   苏冶费了很大力气,将自己心中真正所想化作言语,想要传达给席玙。   他终于亲口承认自己心里隐晦的快感。   “我不讨厌...我喜欢你这样和我说话。”   说完,苏冶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像是要烧起来,变成一块滚烫的碳。   手机里传来席玙的声音,低低的,仿佛耳语,“哪样?”   苏冶强忍着,强撑着,耐不过心里胀得快要破裂的情绪。   他轻声,柔而羞怯,“就是,那些很过分的...”   席玙伸手按了下遥控,露台窗户尽数敞开,让凛冽的寒风扑在自己的脸上,冷静着亢奋的大脑。   片刻,苏冶听见席玙的声音。   “...真不明白这节目为什么非要搞合宿。”   苏冶面颊滚烫,轻轻“嗯”了一下,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席玙而直面自己的本能冲动。   虽然只是口头上,但席玙明白这有多难得。   苏冶没有说空话,他说过的,许下的,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认真地一一践行。   “水水。”   “嗯?”   “别挂,我去冲个澡,回来陪你睡觉。”   “......嗯。”   ...   《流星》综艺第二天,正式进入一公选曲和排练阶段。   外援嘉宾们在万众瞩目之下陆续抵达节目现场。   “哇哦,是席玙,活的席玙。”安思嘉陪苏冶一起等在门口,看到小杨开着保姆车进来后阴阳怪气,“我之前邀请他那么多次都不理我,还是苏老师牌面大。”   苏冶笑而不言,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手机。   微信里,赫然有一段时长超过七小时的通话记录。   席玙下车,果然受到了热烈欢迎,与几个老前辈打过招呼后,伸手接过车里小杨递过来的琴盒。   席玙手指抓着背带,拉了下,没拉动。   席玙回头,手指压下黑色口罩,声音平静,“小杨。”   小杨回过神来,“啊”了一声,但还是没有松开手里琴盒。   上次杀青party,席玙和苏冶双双消失,失联大半天才回来。   后来席玙去了苏冶家,呆了整整两天半,才想起来回一趟自己家。   小杨顶着席玙平静但威慑感十足的目光,又瞄了一眼远处含笑的苏冶,再想起沈萌欲言又止的嘱托,战战兢兢地进言道:“哥,这是在录综艺,你记得...把持住自己啊。”   席玙对着小杨很平和地笑了一下,“小杨,热知识,我是人,不是禽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内心:懂,哥是恋爱脑。   -   爱你们哦! 第090章 恶化   初舞台排演的很快, 不少组好队的嘉宾已经与导演组约好时间商定选曲和舞美。   “首先非常高兴席老师能够来到我们节目哈,这真的太难得了。”   轮到苏冶和席玙商定公演事宜,副导演和舞台策划笑得合不拢嘴, 连连点头。   短暂寒暄之后, 一长桌的人开始认真讨论起来。   苏冶翻着自己的笔记本,“我的想法和之前接受采访时一样,初舞台想准备主唱乐的节目。”   席玙坐在苏冶旁边,仔细听着苏冶的话的同时,稍微伸头瞅了一眼苏冶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下来的笔记。   是那天苏冶四处晃悠时收集到的嘉宾信息,记载了例如长处和喜好种种,相当详细。   席玙想起弹幕上夸赞过苏冶有在认真了解嘉宾考虑组队的话,悄悄撇了下嘴。   苏冶的字体清秀, 席玙瞟到几个“爆发力出众”“唱功扎实”“舞蹈功底好”之类的词语。   “嗯,苏老师的想法我们了解了,席老师目前有什么想法吗?”副导演转向席玙。   席玙闻言收回目光,后背往后一靠,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倒很傲,“我都行。”   苏冶的腿伸过去,在会议桌底下碰了碰席玙的脚踝。   席玙瞧见苏冶眼里的笑意,仿佛在问他“你怎么这么狂。”   旁边的舞美主管笑了起来, 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席玙的风格。   副导演点点头后给出自己的专业性一件,苏冶和席玙两个人都安静听着。   “主唱乐的哥哥大概有12组,还真不少,我的建议是苏老师和席老师可以充分将自身独有的优势发挥出来, 在舞台中脱颖而出。”   苏冶点头, 席玙的优势无疑是个人风格极强的唱腔, 而他自己则是男团出身的舞台经验积累。   苏冶开口,“主唱乐的嘉宾们多数都是华语金曲歌手出身,不少是有经典曲目的大前辈,我和席玙需要尽量避开。”   副导演赞同地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Oril早期也有过海外演出经验,我觉得苏老师和席老师其实是可以考虑外语选曲的,会非常独特。”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苏冶从活页夹里取下一页,放在桌面中间,“昨天我先试着选了下曲,两首中文两首日文,还有一首韩语和一首英文。”   “哇哦,苏老师辛苦了,昨天肯定忙到了大半夜。”席玙扒过来看了一眼,又推回中间,说完话后脚被苏冶不轻不重地踩了下。   苏冶视线朝向副导演,手肘抵在桌面,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嗯,选曲方面苏老师的想法是不错的,剩下的就是舞台了,两位老师怎么想呢?”   咚咚。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外面一位staff伸脑袋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了,轮到苏冶哥哥前采了,现在方便吗?”   副导演说没事,苏冶起身,被席玙拽了一下。   苏冶随手别了下长发,俯身贴近轻声,“嗯?怎么了?”   “把笔记本留给我吧。”席玙仰头看着苏冶,语气非常理所应当。   苏冶犹豫了下,抓着笔记本的指尖不安分地动了动,被席玙一眼捕捉到。   席玙又开始踩准苏冶面对他会心软的特性。   他垂眼,墨色眼睫搭下,挡住眼神,声音微低。   “你走了,会还得继续开,但我不了解这些嘉宾,说不定会给你添麻烦。早知道我昨晚就应该——”   苏冶听不下去了,笔记本往席玙怀里一塞,转身就走,耳根子通红。   席玙接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苏冶走后,席玙翻了一下,发现几乎全是对其他嘉宾观察记录。   苏冶有点可爱,还会偷偷给嘉宾的各项专长打星,中性笔画出五角星后认真用线条涂实,很有他的风格。   席玙翻到最后写着字的一页。   这一页比前面的要多很多,足足写了两页。   [席玙]   [前Oril主唱,男团出身,作词作曲全能,风格独树一帜,爆发力和唱功一流,水平极高。]   席玙嘴角不自觉翘起,继续往后看。   后面是苏冶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搞的评星,前面其他嘉宾的基本只有三四项,评语也是简短的七八个字,再加上其他信息,充其量也就写个半页左右,但席玙的却足足单独列了一页出来。   开头的还比较常规,和其他嘉宾的差不多。   [个人辨识度:五颗星是只有他才会有的风格,非常强烈,吸引人。]   [唱功:五颗星席玙的唱功真的很厉害...他刚入团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演出效果:五颗星非常出色,以前在团时期经常会被提名,我也偷偷给他投了票,思嘉说我这样算违规,嗯......]   “席老师心情不错啊。”副导演刚才提议休息一会儿,转眼瞧见席玙的表情时愣了一下,笑着搭了句话。   这几年蛮少看到这一位在人前心情这么好。   “嗯。”席玙应了声,继续往下看。   苏冶的评星越来越奇怪,主题越来越偏。   席玙笑容越来越灿烂。   [外貌: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没办法打分,这样太不客观了,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一定也是很帅的,席玙是很帅很帅的酷小孩。]   性格一栏,后面的评星划了又划,一开始是五颗星,又改成三颗星,最后还是改成了五颗星。   [虽然有时候性格恶劣,但很细心,也很浪漫,让我很心动。]   [他恶劣的样子也让我很心动。]   后面还有更奇怪的,例如[身高]评星,[身材]评星,[酒量]评星等等。   席玙的笑容实在是太难得了,看得副导演又忍不住搭话,“哟,席老师这是看什么呢。”   席玙挑眉,又翻了一页,“在看情书。”   最后一页,写着苏冶的总结评价。   其他嘉宾的总结评价都简短的过分,基本只有“适合solo”“适合唱演”等评语。   但席玙的,苏冶念念叨叨写了大半页。   席玙看到了最后一句。   [综上所述,非常适合做我的心上人。]   席玙无声吐出一口气,合上笔记本,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内页的边缘。   “估计一会儿苏老师出来就要轮换到席老师了,咱们先来聊一聊席老师对舞台的想法,老师您有什么想要的主题吗?”   席玙抬头,不需要思考,“雪。”   纷扬,轻灵,触及炙热温度后会化冰冷为滚烫,变成一滩柔和的水。   副导演连连点头,“很不错,快要到圣诞节了,初舞台虽然在圣诞节后,但挨得很近,非常应景。”   她笑了起来,“同时也非常适合人间细雪苏老师,席老师的想法真的很棒。”   苏冶这次的备采结束的很快,在副导演夸完席玙后就回到了会议室。   一进门,苏冶立刻瞄见席玙手里捏着的笔记本。   苏冶抿着唇走过来,伸手抽走,坐在席玙旁边。   席玙神情自若,苏冶悄悄观察了一会儿,放下心来。   还好,应该没看到,不然席玙的性格是一定要说些怪话的。   副导演看见苏冶,顺便又给句建议。   “舞美这方面,因为二位是唱乐,必然是合作曲目,在考虑主题的时候,两位老师可以以对方给自己的印象所出发,会更贴合个人风格。”   苏冶听得很认真,“好的。”   “那我们第一轮先到这里,两位老师有新的想法时可以再来找我们。”   苏冶带着席玙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   关上门,苏冶转身,歪头笑了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么巧。”席玙背着琴盒,“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昨天苏冶打电话时的声音有点发哑,席玙怀疑苏冶着了凉,来之前让小杨绕路买了点感冒药。   苏冶把席玙拉到床边,按着席玙肩膀让席玙坐下,神情开心,“先看我的。”   他转身去了浴室,席玙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伸手按了按床垫。   舒适度...还行吧,苏冶会喜欢睡稍微软一点的床。   席玙视线又从床上的被子挪到枕头,想起昨夜苏冶烧得一片绯红的脸。   苏冶就是躺在这里,枕着那个枕头,对他说着那些要人命的话。   也不知道苏冶本人明不明白这些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席玙压住发散的思维,慢慢想着。   身后转来一阵动静,席玙转头。   一大捧淡紫色,体型细小的花束映入他的眼帘。   一小朵一小朵,连成一大片,看起来是特意醒了花,花瓣上还缀着晶莹的水珠。   大片的淡紫色后是一位远比花束更让席玙着迷的人,冒出半张漂亮的脸。   “送给你。”苏冶的情绪难得这么高扬,那双眼睛弯了起来,眉尾痣熠熠生光,“谢谢席老师答应我过来。”   席玙望着着一大束花,一时之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给苏冶带的感冒药还装在行李箱里,席玙平生第一次怀疑起自己。   他的段位是不是其实远不如苏冶高。   苏冶真的...太会了。   席玙还没说话,苏冶低头,用鼻尖碰了碰花瓣,再抬起来时湿漉漉的,和那双柔潋的眼睛一模一样。   “我查了好久,才查到附近的一家店有紫丁香。”   苏冶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眼,“店主说很少有人订这个,问我是要送给谁。”   席玙看见苏冶抬眼,连眼神也变得湿漉漉的,害羞又热烈,就那样直直望着他。   “我说是要送给我喜欢的人,请她帮我用浅灰和深蓝的包装纸包起来,缎带要用黑色天鹅绒和蓝色玻璃缎,因为我觉得我喜欢的人很适合蓝色。”   苏冶把花往前递了一下,“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收到后会不会喜欢。”   席玙觉得自己面对苏冶简直毫无办法。   苏冶就算捡片树叶给他,他恐怕都会甘之如饴。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席玙低声道,“我喜欢得要死。”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中间夹着一束花,那些水珠沁入苏冶和席玙的衣服,冰凉一瞬,很快被捂得温热。   苏冶轻声道:“那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苏冶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掺杂着克制的请求,话里的内容却让人气血上涌。   他像是在礼貌而又巧妙地引诱着席玙,做着浪漫的事,说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请求。   而席玙无法拒绝,自甘上钩。   苏冶主动凑上来,柔软双唇压住席玙唇角,试探般地伸出舌尖,想要挤进席玙的唇内,   他们曾经相拥相吻过很多次,苏冶动作熟练,但情绪有些青涩。   而席玙是个没有耐心的教导者,直接按着苏冶的后脑勺,强势又直接地打碎苏冶的试探,裹住苏冶的全部气息。   苏冶被吻得气息紊乱,好几次因呼吸不畅逼近了窒息感,可席玙总会恰到好处的放开,然后再度席卷着他坠入迷乱。   但这种窒息感与哮喘发作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让人情难自禁的爱意体现,是席玙带给苏冶的一线生机。   这个吻在苏冶的主动与席玙的引导下持续了很久。   很长时间,房间内只能听到交织在一起的细微响动,花束与晶亮玻璃纸一起被挤压的喀啦声,苏冶被吻得喘不上气的闷哼声,席玙低沉又好听的呼吸声。   细微声音不断,和房间内静谧走动着的时钟的秒针滴答声交织于一起。   两人终于分开时,席玙坐在床边,半个身子仰倒躺在了床上,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揽着苏冶的腰。   苏冶撑着身体,长发滑落,那张美丽的脸沾上了一片淡紫色的花瓣,眼神因为呼吸不畅而朦胧着,意识迷散,微张的双唇大口大口呼吸着。   席玙抬手,手指捻起那片贴在苏冶脸侧的掉落花瓣,将那抹淡紫色缓慢又不容拒绝地喂进苏冶的嘴里。   苏冶无意识地乖顺张嘴,沾着清凌露水的花瓣压在他的舌根,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唔......”   苏冶嘴里含着那片冰凉淡紫的花瓣,发出一点不成调的声音,被迫咽下了半朵紫丁香。   “水水。”席玙出声,“我不适合当你的心上人。”   苏冶意识混沌,没能反应过来,但在听见席玙出声的时候肩头微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我适合当你的爱人。”   席玙坐起来,面对面抱住苏冶,让苏冶的头倚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轻抚着苏冶的后背,让苏冶慢慢顺气。   在听见“爱人”这两个字时,苏冶抬手,迷迷糊糊地拥抱席玙。   “席老师在吗,轮到您备采了,现在方便吗?”房间外传来声音。   席玙揉了揉苏冶的指尖,等苏冶意识恢复回来后,将苏冶抱到一边的软椅上,亲吻苏冶的手指。   “我买了药,等我回来。”   席玙想着,感冒药虽然不够浪漫,但等苏冶吃完药后,他可以补上其它。   苏冶捧着花,回不过神似地点点头,目送席玙离开。   席玙走后,苏冶的手机嗡地一声,是副导演发来了消息,问他对舞美主题的初步想法是什么。   苏冶回复了一个词。   “太阳”   副导演回复了个吃惊的表情包,苏冶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机屏幕自动切换成一个来电提示,归属地显示在国外。   苏冶心里一动,想起之前给母亲苏韵发过的邮件,期待地接起电话。   应该是苏韵已经看了那封邮件,状态好了起来,抽了空想和他说说话。   这已经变成了苏冶和苏韵的习惯之一,苏冶会时不时分享自己的生活,苏韵则会在状态良好的时候打电话或视频,和儿子好好聊聊天。   苏冶按下通话键,对面却没有响起母亲温柔又疲惫的声音。   男性焦急的声音响起,一串语气急速的英文从听筒里刺进苏冶的耳中。   “冶,你妈妈的病突然复发了,情况很不好,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过来一趟吗?你知道的,你妈妈发作的时候必须要见你,否则精神状态会迅速恶化!”   苏冶猝然站起,喉咙收紧,喘不上气。   动作太急,导致他一阵眼前发黑。   原本放在膝头的淡紫色花束滚落在地上,细小花瓣掉落一地。   ...   公共休息室,嘉宾们都忙着选曲排练,没什么人在,只有安思嘉和江从风坐着闲聊,安乐坐的不远不近,看着选曲表。   “砰”地一声,隐约传来慌乱急促的关门声。   安思嘉扭头望了一下,刚好看见苏冶快步从一侧走出,脸色苍白不已。   江从风立刻站起,“哥,怎么了?”   苏冶被人叫住,脚步停住,额头蒙着层细汗,眼神混乱,甚至在看见江从风时愣了一下,仿佛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席玙,席玙呢?”   安思嘉察觉到不对,好在现在不是直播时间,他立刻走过来握住苏冶手臂,“冶冶?怎么了?席玙在备采室,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苏冶嘴唇打颤,半晌后才勉强出声。   “...我要见他,我能见他吗?”   旁边的江从风立刻低头发了个消息询问staff。   “不行。”他抬头,“这段采访是直播,那边人说没办法中断。”   苏冶慢慢低头,五指攥紧。   安思嘉掰了掰,没掰动。   “冶冶,到底怎么了?”   “我......”苏冶思绪极度混乱,“那我打电话行吗?发短信呢?我想跟他说句话,就一句话就行,我——”   江从风打断他的话,“哥,直播采访,应该是不让带手机的。你有什么事,一会儿结束的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苏冶胡乱摇头,“来不及的...我得现在就和他说,必须要告诉他...”   “冶冶。”安思嘉发觉苏冶的状态越来越不对,马上出声,“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先别着急,先跟我们说。”   苏冶抬头,眼角发红,眉尾痣几乎要被拧起的眉尖挤碎。   他的声音急得像要哭出来,站在安思嘉和江从风的面前,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攥紧的手发着抖。   “我妈,我妈身体出问题了,我必须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晾你们的,我...我没办法,我必须要去见她。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真的对不起...”   苏冶的语气越来越混乱,整个人甚至有些站不稳,江从风伸手要扶苏冶,反被苏冶双手抓住,低微又痛苦地喃喃自语。   “从风,对不起,我不是为了那笔补偿金才退团的,我不是...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   江从风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扶住苏冶。   “没事的,哥,我知道你没有,我那时候说的是气BY育訁。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可苏冶仿佛没听到,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江从风什么都说不上来,只恨不得回到那时候,给自己一拳。   “冶冶,没事,真的没关系,我们都知道。”安思嘉代替江从风扶住苏冶。   苏冶只是摇着头,“思嘉,我...”   “冶,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安思嘉打断他的话,“家人很重要,我明白。”   一直没吭声的安乐走开了,“苏老师状态不太好,不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开直播了会出问题,我去和staff打个招呼。”   “嗯。”安思嘉点头,“冶冶,席玙——”   另一端的内部通道快速奔过来一个人。   苏岚是开车赶过来的,急得满头大汗,身旁跟着沈萌,两个人停在休息室门外。   苏岚快速道:“小冶,行李收拾好了吗,得抓紧走了,再耽搁的话要来不及了。”   苏冶捏着手机,大脑越发混乱。   席玙刚才说过的那句“等我回来”,和存在苏冶手机里的那条五年前的短信上的“等我回来”重叠在了一起,搅乱着他的神经。   “收拾...收拾好了。”   苏冶低声,手指越攥越紧。   安思嘉拍了他一下,让苏冶猛然回神。   “冶,没事的,你去吧,一会儿席玙出来了我和他说。别害怕,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别着急。”   苏冶松开手,想到那束落了一地的紫丁香,心揪得厉害。   但苏岚还在外面等着,母亲还在异国等着,他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时间。   “...好,思嘉,拜托你了。”   安思嘉点点头,和江从风亲自送苏冶上车离开。   苏岚急得一路沉默不语,沈萌见状不敢随意出声。   苏冶试图给席玙打电话。   忙音,始终都是忙音。   到了机场,车辆放行的时候,值班员的小姑娘看见苏冶,“啊”了一声。   苏冶双手握着手机,压根就没听见;苏岚心烦意乱,没有功夫在意这么多。   直到上了飞机,苏冶还在试图联系席玙。   他给席玙发了很多消息,直到空姐过来礼貌请他关机的时候,苏冶才把手机收起来。   按关机键的时候,苏冶的手指过于用力,按了两下才关掉手机。   他答应过席玙,不会再不吭一声地离开。   可意外总是先计划一步到来。   舷窗外的风景由跑道变成了阴沉沉的云雾,气流挤压着苏冶的耳膜,尖锐耳鸣声回响不断。   苏冶垂着头,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背用力蹭了一下眼睛。   ...   直播采访长达四个小时,席玙出来时,外头已经是深夜。   艺人们都是早就习惯了作息颠倒的群体,楼上的练习室还不断传来音乐和打节拍的声音。   席玙在备采室门口站着,吹了会儿夜风。   已经是深冬季节。   这座城市又降了温,天空墨蓝,气息在呼出口中的瞬间就凝结成白雾,向上漂浮,飘散于风。   苏冶身体不好,降温的时候很容易感冒。   以前他感冒会头疼胸闷,现在有哮喘,感冒的话会更加难受。   席玙习惯性抽了根烟,感觉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后,提着来之前绕路买的一口袋药往回走。   苏冶还在宿舍里等他,或许还迷迷糊糊地抱着那束漂亮的紫丁香,乖乖地坐在那把软椅上。   席玙感觉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轻快了不少,想到苏冶,面对他人时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也会浮现出一丝笑意。   快要到圣诞节了,等过了圣诞节,马上又是苏冶的生日。   这次他们可以在一起度过这两个节日。   席玙无端发散着思绪,走到宿舍走廊时,抬眼看见安思嘉和江从风站在苏冶的房间门口。   江从风双手插兜,低头不语。安思嘉在旁边,两只手挤到袖子里,多动症似地原地打转。   席玙手指揉搓了下装着药盒的口袋,药盒在里面翻滚了一下,撞在一起,发出细微响动。   这声音让他想起五年前,从副驾驶座上滚下去的那些药盒。   席玙垂了垂眼,无声暗嘲自己太过感性。   苏冶就在这儿,没有必要再深陷于过去的记忆。   席玙深呼吸一口气,张口准备叫那边那两个人。   他还没出声,口中先飘出浅淡的白霜。   站在苏冶房间门口的安思嘉和江从风听见脚步声,立刻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来。   “啊...玙玙啊,你回来了。”   安思嘉先张口,紧张到说话有些不太利索。   席玙拧眉,“玙玙?”   安思嘉是会叫苏冶“冶冶”,但从不会叫席玙“玙玙”叫江从风“风风”,那样的话就太恐怖了。   席玙兜着那袋子药,走过去,“干什么?饭吃多了?”   安思嘉拦在苏冶房间门口,活跃气氛似地左右来回蹦了几下,“你吃饭没,我们先吃点?”   席玙没多话,伸手推开他,“不吃,苏冶吃的话我再陪他吃。”   安思嘉又强势地挤了进来,因为紧张而动作僵硬,无意间撞了席玙一下。   那袋子药被撞落下来,在席玙鞋尖旁滚落了一地。   席玙垂眼看着。   他没有弯腰去捡。   一瞬间,走廊安静到落针可闻。   片刻,席玙抬起眼帘,语气冰冷。   之前也很冷然,但面对队友时并不会有现在这样强烈的距离感。   “让开。”   安思嘉听出席玙压抑在句尾的狂躁,整个人后背都僵直了。   “那个,玙啊,你听我说......”   席玙那双黑漆漆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安思嘉。   他没有耐心听安思嘉说话,再次向安思嘉身后的门伸手。   一直没说话的江从风忽然动了一下,抓住席玙的手臂。   “苏冶哥走了,我们来通知你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黄段无任何过线描写,甚至标了一句路人的台词...绝对什么都没有!请千万别再锁了,反复折腾大半夜了,早点过早点睡觉,凌晨了,身体真的熬不住了OTZ   -   安思嘉:...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btw不会虐,他俩肯定没有虐点,大家放心。冶冶有想办法通知席玙,只是直播期间不能联络。   -   爱你们030 第091章 冷冬   苏冶拉着行李箱, 跟随在匆忙人群中,走出栈桥。   长达27小时的行程,他在飞机上强撑着精神, 无数次睡过去, 又反复惊醒,在舷窗外看到了日出,也看到了日落。   中途路过的空姐见他脸色不佳,特地为他拿来空调毯。深蓝色的珊瑚绒,苏冶在旁人疑惑的目光下用薄毯裹住自己,靠在舷窗边,一直盯着窗外深沉的云雾。   降落在目的地时,已经是深夜。机场仍旧灯火通明, 礼品店与免税店装饰一新,挂着金色的小球与铃铛,缀在槲寄生下。   苏冶没有关注到这种与平日不同的欢快氛围,下了飞机后立刻把手机开机,反复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上飞机之前打给席玙时,对面一直是忙音。   现在不是忙音了,话筒里冷冰冰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对方已关机。”   深冬,温度很低,来往行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但苏冶的手心却不断地沁出汗水,冰得他指尖发颤。   苏冶又试着给席玙发了很多消息,微信也有,短信也有, 期望席玙打开手机后能第一时间看到。   “亲爱的, 欢迎你回来!”   “今天真冷, 是吧?”   “宝贝,我想死你了。”   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机场大厅,接机口站着许多哈着白雾的行人,举着接机牌,在看见亲友后毫无保留地大声诉说爱意。   那些口音各异的说话声涌进苏冶的脑海里,但他的大脑却像过载了一样,要停顿一会儿,才能分辨出那些话语。   远处摆放着一架纯白色的角钢,苏冶无意中瞥到一眼,琴身上似乎也装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小饰品。   一位老人路过,深棕色公文包立在琴凳旁,弹奏出一段悦耳旋律,路过的行人纷纷献以掌声。   那段旋律很耳熟,但苏冶一个人在远处站了很久,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分不出任何心思去聆听。   一个电话拨了进来,打断了苏冶发消息的动作。   “冶?你已经到了吗?”   苏冶把手机贴在耳边,冰凉刺骨。   “嗯,我刚到。”   对面的男人不像苏冶记忆里那样幽默风趣,说出的英文又急又快。   “真不好意思,本来应该去机场接你的,但是你妈妈情况不是很好,我得在身旁照顾她。你那边交通方便吗,太晚了,直接叫个车过来吧。”   苏冶点点头,又想到对面看不见,“嗯”了一声。   对母亲身体的忧虑和另一股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马上过来。”   “嗯,辛苦你了。”男人停顿了一下,“你母亲这次发病很突然,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苏冶打起精神笑了一声,想让对面放心。   “没关系,那档节目的行程本来就比较自由。”   “那就好。”对面松了口气,“对了,已经十二点过了吧?”   苏冶这才想起抬头去忘了一眼悬挂在空中的巨大时钟,时针已经快要指向罗马数字一。   “嗯,十二点半了。”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男人叹口气,“希望你平安夜快乐。”   苏冶没出声,不知道如何去回复这句话。好在男人也并没有多说,嘱咐了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通话声切断,周围的声音再次一点点挤进苏冶耳朵里。   这次他听清了那架钢琴弹奏出来的旋律。   圣诞颂歌。   又有行人匆匆而过,奔向远处等待着的恋人,拥抱在一起。   苏冶叫了车,站在原地等候,心里越来越茫然。   手机静静列着十几条未能拨出的通话记录,身边回响着欢快的钢琴旋律,接机口的巨大圣诞树上的灯串一闪一闪,金绿灯光落在苏冶的侧脸上,映出他的一脸怔然。   接机口的地勤穿着大衣,关切地走过来,用口音浓重的英文开口。   “嘿,您没事吧,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刚才就注意到这边这个漂亮的东方青年了,国际航班走下来的旅客都提着沉重的大行李箱,只有这位青年行李轻便,像是出了个短差。   风把那头浅亚麻色的长发吹起,地勤心里赞叹的同时,又在看到那张美丽面孔上的表情时担忧不已。   “您会说英文吗?是迷路了吗?”   这位青年的脸上,是一副懵懂至极的表情。   如果不是面相看着是成年人,地勤几乎要怀疑这是一位在异国走失的孩童。   “啊。”苏冶眼睫微动,摇了摇头,英文流利,“不是,我在等车。”   “哦,好吧。”地勤点点头,心里仍旧有点怀疑这位东方青年的状态,但没有多问,最后说了一句,“欢迎您来到日内瓦。”   苏冶点头,但表情仍旧一片空茫。   今年到底是哪一年?   周围的场景太过熟悉,年末,冷冬,圣诞节。   苏冶五年前离开南市时,也是同样的季节,夜风冰冷刺骨,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只拉了一个小尺寸的行李箱。   那时好像也接近圣诞节,他记得那些鲜艳俏皮的装饰,随处可见的冬青树,槲寄生,行走在街边的恋人们。   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回过国,也没有见到过席玙,在国内经历的这一个月只是20岁的他刚离开Oril,抵达异国时在寒风里生出的一番可怜臆想?   苏冶开始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寒风呼啸,裹挟着雪花,划过面颊时一阵刺痛。   他仿佛变成了童话里的那个小女孩,在圣诞前夜握着仅剩的三根火柴,一一划亮。   第一根是他与席玙初见。   第二根是他们久别重逢。   只剩下一根,嗤拉一声熄灭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嗡。   手机忽然又响起连绵不断的来电振动,苏冶迅速回神,看也没看,慌乱地掏出手机接下。   “喂?席玙?”   电话那边卡壳了两秒,“...不是,冶冶,是我。”   安思嘉的声音一向很元气,慢慢地将苏冶从怔然状态里拉了回来。   这是五年后,他和队友们又相遇在一起,所以他才能接到安思嘉的电话。   不是五年前了,不是二十岁那年。   安思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欲言又止的成分,但苏冶心绪一片混乱,没听出来。   “嗯...冶冶,你到那边了吗?”   苏冶抹去脸上的大片雪花,“嗯,我刚到,现在在等车。”   “噢,那就好!”安思嘉安静了一下,“呃,那你联系上席玙了吗?”   雪花在指尖上融化成水,苏冶垂下头,长发无精打采地在风中乱晃。   “...没有,我来之前给他打电话没打通,到了之后打过去提示已关机。”   安思嘉没有很快回答,而是扭头在电话外和谁说了句什么,随后才开口。   “呃...应该没事。对了冶冶,你去了哪里啊,还没跟我们说过。”   苏冶很小声,“我在日内瓦。”   “噢!”安思嘉语气很反常,“嗯,瑞士啊,好地方,不错!”   苏冶终于听出安思嘉的态度有点不对劲,“思嘉?怎么了吗?”   安思嘉这次回答的很快,“没怎么,我担心你嘛。没事的,你快去看你妈妈,事情处理好再回来,节目这边行程本来就是配合着嘉宾来的,别多想啊。”   电话稍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江从风沉闷的声音,“哥,你——”   “好了好了,那我先挂了,不打扰你了啊!”   还不等苏冶开口,安思嘉那边迅速挂断,只剩忙音。   苏冶愣了一下,计程车正好到了,司机主动帮他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在苏冶上车的时候也对他说了句“Merry Christmas Eve.”   车内开了空调,苏冶在飞机上一天一夜都没能好好休息,在久违的温暖中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头一下一下地撞着车窗,引得司机问了好几句“您没事吧?”   机场距离母亲苏韵所在的疗养院有一段距离,苏冶约莫坐了一个半小时后,终于抵达那座熟悉的冷白灰色建筑。   刚才打过电话的男人已经等在门口,穿着白大褂,金发凌乱但仍旧英俊,一双蓝眼睛里挤满焦急和忧虑。   “冶,你来了。”   苏冶点头,“艾德蒙。”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艾德蒙提着苏冶的行李箱,交给一位帮佣,迅速带着苏冶往楼上走。   这座疗养院占地宽阔,但楼层数并不高,一共只有三层。   苏冶紧紧跟在艾德蒙身后,手心里又开始冒汗。   “我妈怎么会突然发作?”   艾德蒙摇头,边走边习惯性按着手里的圆珠笔。   “不清楚,你走之前也见到过你妈妈的情况,她这几年已经好多了,除了疲惫状态下情绪不太稳定以外一直没有爆发过。我不清楚是什么诱因突然导致她这样。”   苏冶指尖死死攥紧掌心里。   两人快速到了三楼。   三楼和一楼二楼的样子大相径庭,不像一楼二楼那样温馨静谧,也看不见太多的装饰,只能看到那些颜色过于冷静的门墙,甚至有些长廊有加护措施。   在这里,一切会导致患者受伤的可能性统统被杜绝。桌椅都是圆弧形,墙壁折角有橡胶封固,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危险器具。   消毒水的味道漫进鼻腔,让苏冶嘴里开始发苦。   艾德蒙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母亲已经几年没有上过三楼了,之前甚至能够在有人陪护的状态下出去散步逛街,也可以参与一些社会性活动,但是——”   他叹了口,没再说下去。   苏冶跟着他走到一条走廊深处,低头时看到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他苍白的脸。   “滚开!都给我滚!”   走廊深处的一间房间里,忽然爆出一声音色狠厉的尖叫,说的是中文。   苏冶心跳几乎骤停,立刻跑了过去,被艾德蒙拦了一下。   “冶,先不要急,不要让你母亲突然看到你,得稍微给她一点缓冲。”   苏冶的后背被冷汗打湿,一片冰凉。   “...好。”   他放慢脚步,但五指依然紧攥着,强迫症似地松不开。   艾德蒙带他来到一间单人病房,苏冶站在艾德蒙身后,透过观察窗看到了自己母亲现在的模样。   苏韵躺在病床上,四肢被拘束带所束缚,不住地剧烈挣扎着,连带着整张病床都在吱呀颤抖。   病号服的袖口在挣扎中滑落了一些,露出因为挣扎而被拘束带摩擦的充血的小臂,即便有保护措施,但一眼仍旧骇然。   她和之前在娃综上与苏冶视频通话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三名护工,一位护士,还有一位主治医生围在床边,试图靠近她,但苏韵挣扎乱晃着,那张本应柔美的脸在杂乱发丝后现出,双眼布满血丝,额头浮现浅浅青筋,表情狂躁而狰狞。   “你...杀了...你们.....”   隔着玻璃窗,苏冶听见苏韵嘴里在大声说着什么,一开始还能分辨出一些词句,到后面已经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含混咒骂声。   艾德蒙肩膀垮了下来,转身试图露出个笑容,让苏冶不要那么紧张,“你母亲一生气就会说中文,之前打工的中国留学生请假回国了,护士们都听不懂你母亲在说什么。”   “小冶!小冶!”   苏韵又尖叫起来,像一头发怒的野兽。   “冶”这个字是在场的护工医生们唯一听得懂的中文。   “她在找她的儿子。”   艾德蒙朝里面的人比了个手势,打开门,站在离病床三步远的地方,放轻声音。   “嘿,韵,小冶过来了,你想见他吗?”   苏韵见到艾德蒙,挣扎幅度小了一些,但眼神仍旧攻击性极强。   “小冶...小冶在哪?”   艾德蒙退后半步,让出站在身后的苏冶。   苏冶慢慢松开攥紧的手,抬头,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看起来很轻松的笑容。   “妈,谁让你不开心了?”   苏韵挺直挣扎,抬头望着苏冶,表情陌生又怔忡,过了一会儿又看向艾德蒙,努力想伸出手来。   “他是小冶?”   艾德蒙试着握住苏韵的手,“韵,看看你儿子,他多漂亮啊。”   苏韵终于再次将视线投向苏冶。   苏冶走上前,在床前蹲下,用自己的脸颊贴着母亲被束缚住的手,很轻很轻地蹭了蹭。   “妈,你怎么又不记得我啦?”   苏韵怔怔地,指尖穿插进苏冶的长发。   苏冶顺从地侧过头,让苏韵的指尖停留在他脑后的那条疤上。   苏韵抚摸了很久,终于出声,神志恢复了一些,说着英文,声音茫然不已。   “你是小冶...可小冶怎么长这么大了?”   苏冶的眼睫颤抖起来,但他努力克制着,压迫着自己的嗓子眼,不让自己的笑容出现裂痕。   “对啊,妈,我今年二十五岁了。”   苏韵似乎没办法理解这个情况,仍旧在喃喃自语着。   “可是我的小冶,他小小的,才七岁,还不到我胸口高,他很可爱,很爱哭,经常望着我流眼泪。”   苏韵的指尖很费力地抚上苏冶的脸侧,贴在苏冶笑弯起来的柔潋双眼旁,顺着眉尾,停留在那颗痣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按着。   “孩子,你是谁啊,你为什么一直在笑呢?”   苏冶抿着笑容,合拢的双唇后,牙齿用力咬着唇内的软肉,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又贴近了苏韵一些,半张脸贴着苏韵的手心,开口说话时差一点控制不住句尾的颤音。   “妈妈,你看看我,我是小冶,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所以不会再哭了。”   苏韵眉头挤了起来,流露出难过神色,一下下抚摸着苏冶,嘴里发出一些哄小孩似的音节。   她还是在重复着那句话,“可你为什么一直在笑呢?”   旁边的一位护工偏过脸去,抹了下眼睛。   病房内安静了很久,直到苏韵一点一点好转起来。   “小冶。”她拉着苏冶的手,脸上的表情很满足,“你来看我了。”   苏冶俯身,拨开自己母亲脸上的一根掉发,“嗯,我来看你,你要开心一点呀。”   苏韵笑了起来,那张脸终于变成了昔日里柔美又温和的样子。   “我的小冶要过生日了,艾德蒙,你能不能帮我订个蛋糕?”   艾德蒙靠着墙站在一旁,闻言大笑,“韵,还有将近一周呢,现在订蛋糕也太早了。”   苏冶也笑了起来,但双眼仍旧有一些失神。   “不,在中国,到了这个岁数是要专门庆祝一场的。”苏韵笑着摇头,“到时候给小冶插二十根蜡烛,蛋糕要做得大一点才行。”   艾德蒙脸上的灿烂笑容慢慢敛起一些,看向仍旧坐在床边的苏冶。   他的视角,只能看见苏冶的背影,挺拔清瘦,长发披散在深灰色的花呢大衣后,看着很漂亮,也很易碎。   苏冶的声音响起,轻柔又不失力量,“妈,你儿子二十五岁了,再一晃都要奔三啦。”   苏韵一怔,“小冶...二十五了?可你不是刚到日内瓦来吗?你小姨告诉我,你在国内的工——”   “妈,我是刚到日内瓦。”苏冶把母亲的消瘦的手握住,“你又忘了,我在日内瓦呆了五年,之前又回国参加工作去了,我还参演了季茹导演的电影呢,我们和艾德蒙一起看过的。”   艾德蒙摇头笑道,“中国人的情感细腻程度真是顶尖的。”   “噢...对。”苏韵慢慢回神,笑容饱含歉意,“你五年前也是冬天来的,差不多也是这时候,我记混了。”   她伸手摸摸苏冶的头顶,“我的小冶二十五了,还是这么漂亮,是天生就能当大明星的料啊。”   苏冶笑得很不好意思,“是我妈基因好。”   艾德蒙又大笑起来,伸手拨了下金发,“你们两个好好聊,我在外面守着。”   苏冶陪着苏韵呆了一会儿,但苏韵的精神有些疲惫,没能和苏冶多聊就睡着了。   苏冶帮母亲把被子掖好,才走出病房。   艾德蒙等在外面,见到苏冶后表情严肃。   “你去问了护士,你母亲是接到一通电话后才突然发作的。”   苏冶眉头拧起来,“电话?”   “对。”艾德蒙按了按太阳穴,“除非病人状态差到无法控制自我,不然我们是不会隔绝病人和外界的联系的...算了,你母亲情况特殊,我应该更注意些才对。”   艾德蒙的声音很自责。   苏冶按了下他的肩膀,“这不能怪你,你本来就已经因为我母亲的事操了很多心了。”   艾德蒙摆摆手,“能看到你母亲的笑容,比什么都值。”   他和苏冶说起那通电话。   “查过归属地,来电是你们那边的座机号,再打过去已经是空号了,我怀疑是故意来刺激你母亲的。”   苏冶点头,“没事,我和我小姨说一下,外祖家会去查的。”   艾德蒙因为苏韵的关系知道一些苏冶的事,他犹豫了下,“你外公——”   苏冶摇摇头,示意他安心,“没关系,我妈妈的事情,外公会很上心。”   艾德蒙看了苏冶一眼,没再说什么,拍了拍苏冶后背。   “你也辛苦了,大半夜赶过来。你母亲情况现在算是比较稳定,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快去休息会儿吧,订酒店了吗?”   苏冶苦笑了一下,“来得急,还没订。”   艾德蒙一打响指,“你之前租的房子我还续着,你母亲偶尔会去那里小住两天,不如就去那儿住一晚吧?”   连轴转了将近30个小时,苏冶很奇怪的没有困意,但确实身心俱疲,闻言点头,“好,谢谢你。”   艾德蒙帮苏冶叫了车,临送苏冶上车时,撑着车门说了句。   “平安夜,我记得那边街区装点的很有气氛。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之后可以在附近转转,教堂也会做布道活动,你就当度个假,不要想太多。”   计程车载着苏冶,在一处苏冶极度熟悉的巷口停下。   苏冶下车,悬挂在半空中的小彩灯映入眼帘,在墨色夜空下闪闪发光。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阶路,两边是在风蚀之下有些褪色,但仍旧能看出原本的各式颜色的楼房。   这条街区的建筑都只有三四层高,最高的也不过是附近教堂的灯塔楼,人文历史气息浓厚。   苏冶站在自己住过五年的那间公寓的楼下,望着那扇自己打开无数次的窗户,有些怔然。   半晌后,他笑了起来,但眼神有些苦涩。   他在这里住过的时间,远远超过和席玙一起同居过的那间小洋房。   真奇怪,但最终驻留在他心间,让他难以忘怀的,还是那一片四季常青的香樟树,以至于那天被席玙抱回那间房子的时候,处处都让苏冶熟悉得回不过神。   而真正回到他住过五年之久的公寓,苏冶心里却徒然升起一股陌生又怆然的情绪。   苏冶低头,安静上楼。   他的那间房门前挂了圈槲寄生,苏冶漫漫猜测着,也许是热情的邻居送的礼物。   苏冶插进艾德蒙给的钥匙,打开门,走进起居室,将行李箱放在一旁,身体像骤然失去了力量一样,窝进深绿色的旧沙发。   大衣敞开,露出苏冶清瘦无力的身躯。   沙发正前方靠墙摆着电视机,上面蒙着一块色彩缤纷的手工钩织防尘罩,花里胡哨,完全不是苏冶的风格。   苏冶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了很久,想起这是有一年冬末,他走在街上,路边的一身吉普赛打扮的女郎说这个很适合他,请他务必买下。   他本来不想买的,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寓里呢。   苏冶慢慢想着。   因为那天是七月十二号,是席玙的生日。   他的心情很好,路上路过卖花的小孩,递倡议书的学生,报童,女郎,苏冶来者不拒,回去后才发觉自己手里多了一堆东西。   微微敞开的窗户飘来了隔壁电视机的声音,主持人的语调夸张又做作。   “哦!这美好的平安夜,让我们端起酒杯,听着颂歌,与爱人热烈拥吻吧!”   爱人。   苏冶再次摸出手机,点进通话记录,不需要看号码,因为一整页全是同一个人的记录。   手机拨通,先安静了两声,然后转进拨号声中。   苏冶慢慢坐直,垂下的眼睫内闪起一丝光彩。   不是关机提示,说明席玙的手机已经开了机。   快接,快接电话吧。   苏冶心里默念着,原本松散窝进沙发里的身体完全挺直,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   通话声响了很久,最终掉进忙音。   苏冶的后腰又塌了回去,陷进沙发里。   他的手不自觉垂下,握着手机落在腿旁。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几条消息提示。   苏冶安静坐了很久,才点开查看。   是安思嘉和江从风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他当时陪着苏韵,没有看到。   [安思嘉]:冶冶,你...小心点哈。   [安思嘉]:睡觉睁只眼睛。   [安思嘉]: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江从风]:哥,席玙生气了。   [江从风]:好像是我说话太直接了,抱歉哥。   苏冶垂头看着“生气了”那三个字。   楼下走过一群学生,闹哄哄地商议着下一轮去哪里喝。   平安夜,通宵狂欢的人不在少数。   有人说要回家,一位女学生大笑起来。   “这个点,你怎么睡得着,出来玩啊!”   苏冶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但大脑却全无困意。   隔壁的电视机已经换成了一部爱情剧,正好也是圣诞节,十分应景,主角们说着黏黏糊糊的情话。   苏冶忽然感到一阵烦躁,他长这么大,几乎从来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他挣扎着起来,拢好大衣,一步步下了楼,混杂在一堆又一堆的行人中,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教堂外。   那几个年轻人逆行而来,说话声落进苏冶的耳朵里。   “老天,那个中国男人真能喝!”   “那个酒馆老板说他进了店就开始灌,一杯一杯没停过。”   “噢...他帅死了,是我的菜,可惜太冷漠了,我不敢去要联系方式。”   “他看起来像失恋了,真迷人。”   苏冶脚步顿住,站在原地,被后面的行人不小心撞了下。   中国男人。   苏冶心里忽然浮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无端预感,和他那天休息时路过小区附近的那家花店,听见花店老板提起那位“只订购紫丁香的常客”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一片雪花落在苏冶的脖颈上,让苏冶从头到脚冰了个激灵。   他脚步一转,顺着那些学生下来的坡道上去,走到那家酒馆前,攥紧手指在外面望了一眼。   “嘿,客人,要不要来一杯?”老板热情招呼着。   酒馆里各式各样的人混在一起,但没有一张是属于东方的面孔。   苏冶甚至不顾形象,在酒馆老板愕然的目光下,双手扒在玻璃窗外,睁着眼睛一个个仔细望过去,仍旧没有看到那些学生口中所说的“中国男人”。   “不...我只是路过,不好意思。”   苏冶松开手,垂着眼说了声抱歉,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深夜,人少了许多,苏冶走回公寓楼下时,一只黑猫轻巧地从阴影中蹦出,蹭过他的脚踝,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冶的长发凌乱不已,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入楼梯间。   脚步声空旷回荡,伴随着细小的、宛如哭号的风声。   那些风吹打在苏冶的脸上。   带着一股强烈的,十分浓重的酒精气息。   苏冶的脚步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预兆,不由自主地停下。   浅银月色浮现,顺着镂空圆窗流淌进公寓走廊,一寸一寸地照亮了苏冶那扇挂着槲寄生的公寓门。   门口的地上,靠墙瘫坐着个黑发微卷,面容俊美,手里握着酒瓶的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画外音的小杨:我们席哥一向是行动派,你们懂的。   (写这章的时候还没到圣诞节,但发出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过元旦啦...那就厚脸皮恳请大家再陪他们过一次圣诞吧!)   -   爱你们,啾啾。 第092章 圣诞   浅淡月光温柔流淌, 苏冶站在长廊的另一侧,胸口里鼓起无法言说的情绪,仿佛要胀破他的心脏, 生出一大片绚烂的花。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甚至隐隐约约让苏冶身体里漫出窒息感。但这窒息感又与哮喘发作不同,像是某种要破土而出的东西,在他身体里喧闹鼓动。   那只消失于月色的黑猫又出现了,轻巧无声地跃上公寓走廊的窗棱,一双赤金色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长廊内仅相隔数步的两人。   “席玙?”   苏冶喃喃出声,垂在腿边的手反射似地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梦境。   他的目光反复停留在毫无形象倚坐在门前的男人身上。   席玙后背微躬着,抵着那扇略微陈旧的门, 垂着头,一只手握着琥珀色酒瓶,手腕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像是一个昏昏沉沉倒在门前的酒鬼醉汉。   他身上那件黑色羊绒大衣垂落在地面,沾染了不少尘灰,连发梢都挂着不知道在哪儿沾到的蛛网,看起来落魄不已。   苏冶挪动脚步,朝席玙走去。   席玙是张扬的,是耀眼的, 在苏冶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看过席玙这么失态的模样。   听见苏冶的嗓音和脚步声,垂着头的席玙动了动,一点玻璃酒瓶碰撞声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响起。   停留在窗棱上的黑猫被吓到了, 嘶嘶地哈着气, 焦躁地跳到了远处的楼梯扶手上。   席玙抓着那个酒瓶, 拄着地面,撑起自己毫无形象瘫坐在地上的身体,抬头望向走廊另一端朝自己走来的人。   浅亚麻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在月色下变成了介于银灰与浅金之间的颜色,漂亮圣洁的宛若神祇。   这座公寓太有人文历史韵味,席玙神志混乱,苏冶走过来的模样被按下了慢速键,在席玙眼里犹如梦境中的场景,毫无真实感。   苏冶走近了,在浓烈的酒精气息下,终于嗅到了一丝苦橙香气。   他伸手,压住自己狂跳的心,扶住倚着墙站起来的席玙,“席玙,你怎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冶的手臂反被席玙抓住,猛地一把拽过去。   苏冶没站稳,身体摇晃了下,手肘压在槲寄生上,金色的小铃铛余音不断。   席玙丢掉手里的酒瓶,哐啷一声,在地上碎了一地,边缘裹着沉静月光。   那些碎玻璃反射出来的光映在苏冶的脸上,让苏冶看起来更加像是梦境里虚幻缥缈的人影。   “苏冶,你为什么要走?”   席玙抬眼,赤红的眼眶和边缘泛起的血丝让苏冶的心剧烈收缩了一下。   苏冶的手臂被席玙抓得生疼。   “席玙,你喝了多少,先跟我进屋——”   苏冶错身越过席玙,抓着钥匙,伸手想要开门,还没碰到锁眼,又被席玙粗暴地扯了回来。苏冶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我不是说过让你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席玙声音低沉喑哑,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听起来颗粒感强烈,让人头皮发麻。   苏冶站稳,抓着钥匙的五指紧攥在一起,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席玙的眼睛。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   席玙狂躁地出声打断苏冶的话。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声音像一把小槌,不断地敲打着苏冶的内心。   “我跟你说过,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席玙的双眼仍旧俊美,内里的眼神让苏冶喘不过气。   苏冶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席玙徒手捏断了。   “苏冶,我说过,你好好等着我,我买了药,马上就回来找你。”   苏冶听着这话,慢慢怔忡起来,抬头看着席玙的脸。   席玙的黑发原本很漂亮,弧度微卷,但不会显得太过凌乱。   但此时那些额前碎发都垂搭了下来,被融化的雪水和雾气打湿,挡在席玙阴郁的双眼前,发梢泛着一丁点光。   “我给你发了短信,我说了,我在路上了,马上回来,你为什么多一秒都不肯等等我?”   “我开着车,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你,怕你身体不舒服,怕你不及时吃药感冒加重,怕你又开着窗户就睡觉。”   “可是苏冶,你人呢?”   席玙的手指慢慢从苏冶的手腕挪到苏冶的肩膀上,用力抓着,指缝里挤出几缕浅亚麻色的发丝。   席玙的声音猛然加重。   “卧室门开着,衣服被子都在,什么都没拿,就留下一把钥匙。”   苏冶浑身隐隐约约发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席玙躁乱不已的声音。   “苏冶,你哪怕跟我说一声,就跟我说一句也好,别这么对我,行吗?”   席玙的指尖微抖起来。   地上那些玻璃碎片在席玙余光里闪闪发亮,让席玙烦躁冲顶,他一脚扫开,把那些玻璃渣踢远。   “最可笑的是。”席玙脸上泛出一抹没什么情绪的笑容,“你走了,我还在担心你衣服带没带够,会不会冷,有没有记得去买药吃药。”   苏冶安安静静站在他面前,垂着头,一声不响,任由席玙抓着他的肩,拉扯摇晃。   席玙终于瞥到胡乱挤在自己手里的长发,指尖捻了捻,又笑了一声。   “你的头发怎么变得这么浅了,刚走就去新漂了个颜色?”   “肩膀怎么这么薄,瘦了这么多?”   “怎么不多穿一点?感冒已经好了吗?”   席玙觉得自己的意识处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天秤上,在混沌与狂躁的边缘来回交替。   “席玙,你喝醉了,和我进去吧。”   一直垂着头的苏冶忽然出声,抓住席玙的另一只手。   席玙确实喝醉了。   知道苏冶突然离开后,他直接开车到了机场,过收费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压根就不知道苏冶去了哪儿。   席玙内心焦躁混乱,没有注意太多,收费口的值班员小姑娘看到他,惊讶不已,自言自语道怎么都赶今天的航班。   席玙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心里的无端预感迫使他开口多问了句。   然后值班员小姑娘告诉他,早一些的时候她看到了苏冶,交费时开车的经纪人很焦急地说着什么,甚至因为太急迫,连打掩护都忘了,直接让她不想听也听了一耳朵。   值班员告诉了席玙一个地名,日内瓦。   席玙直接定了最近的航班,飞了过去,翻出微博,找到苏冶的小号,按着苏冶小号上那唯一一张有街景入镜的照片,打车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的找。   但那张照片的信息量实在太少,这里的街道大同小异,席玙一个人在大街上问了很久,仍然没有结果。   之后,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坐下一瓶接一瓶地灌。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与苏冶断去一切联系,也没有任何线索的感觉。   喝到最后,席玙已经醉得混淆了时间,以为自己是在五年前,抓到了一点点苏冶的消息,飞了过来四处寻找苏冶。   “先和我进屋,好吗?”   苏冶半蹲下来,抚摸着席玙的脸侧,轻声询问。   苏冶看出来了,席玙醉得分不清时间,以为站在这里的是五年前的他。   “我问了邻居,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中国男人。”   席玙忽然开口,伸手抓住苏冶抚摸自己的手,用力攥紧。   “他说是,不过后来有个欧洲男人也住在这里,有一次遇见时听见他在说什么‘boyfriend’之类的话。”   席玙紧紧抓着苏冶,“他是谁,啊?”   苏冶知道邻居看到的是艾德蒙,多半是误会了什么。   “席玙。”苏冶打断席玙无端发散的联想,“你先和我进来,然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什么都行。”   苏冶又去试图开门,被席玙挡住。   席玙死死盯着他,“你离开的时候一句话都没留,我们的恋爱关系还在存续期间,我们还没分手。”   苏冶语气越发轻柔。   他轻微俯身,温柔地对固执挡在门前不肯让开的席玙开口。   “对,我们没有分手,我在追求你,席玙。”   席玙咬紧后槽牙,看苏冶的眼神有种很强烈的独占欲,仿佛要就地将苏冶咬碎吃进肚子里。   “那你告诉我,邻居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苏冶的钥匙已经插到了锁眼里,但席玙挡着,他开门未果。   席玙被邻居的那句话刺激得偏执到极点,就这么抓着苏冶,等待着苏冶的回答,大有一种苏冶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的架势。   苏冶试图抽了下被席玙捏住的手,没抽动。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苏冶连叹气的时候都是温柔又无奈的。   “席玙,你快把邻居送给我的礼物压坏了。”   挂在门上的槲寄生花环已经被席玙的动作压得不成样子,缎带扭扭歪歪,上面鲜红色的果子掉了一颗下来,被苏冶接在手心里。   席玙根本没心情管什么花环,眼神低沉到了极致,盯着苏冶雪白指尖中那颗果实,红得如同苏冶那颗眉尾痣。   苏冶松手,红色果实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   苏冶慢慢抬眼,松开的手指穿插进自己脸侧垂落下来的碎发,轻轻别在耳后,露出耳根与利落鬓角,显得他漂亮,又温柔无比。   “席玙,你是在国外长大的,应该知道圣诞节的习俗吧?”   那几根细长的手指伸向席玙,抚过席玙的眉骨,指腹轻轻触碰了下席玙的睫毛,又轻柔地顺着席玙的脸侧抚摸下来,留恋不已。   苏冶的眼波粼粼,像盛了一池月光,照亮了深处对席玙的那些眷恋与爱意。   他的手指最后滑落至席玙的颈侧,轻轻搭着。   苏冶垂下眼,微微侧头,长发别在耳后的那边侧脸缓慢贴近席玙,炙热气息相遇在深冬的冷霜中。   “他们说,在槲寄生下路过的人,必须要互相亲吻彼此。”   苏冶的双唇贴近了,温柔轻吮。   “这就是我的回答。”   两个人交叠压在公寓门前,苏冶细致又轻柔地亲吻着席玙,被席玙箍着腰,千百倍地回敬回来。   苏冶的手指摸索向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在急促呼吸声中断断续续开口。   “席玙,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席玙不说话,黑漆漆的桃花眼抬起,盯了苏冶一眼,手上力气大的仿佛要把苏冶揉碎进自己的骨血中。   苏冶喘着气,继续笑着开口。   “我、我已经被邻居误会有新男友了,我不想..继续被误会成,和旧爱,在门口就能纠缠起来的...放荡男人。”   席玙在听见“放荡”这两个字时,眼神摇晃,反手拧开门,拔出钥匙,和苏冶纠缠着,跌跌撞撞进了公寓。   席玙的酒已经醒了一些,但情绪仍旧很狂躁。   他扯着苏冶的衣襟,把苏冶推向起居室窗边的一把扶手椅,重重关上了公寓的门。   “苏冶,我对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席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内依旧有些混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他对苏冶说过太多太多的话。   公寓门咣当一声,苏冶整个人跌进那把扶手椅里,大衣内搭的衬衫已经被扯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细腻洁白的锁骨。   苏冶仰倒在沙发中,月光映下来,他犹如一个彻底张合开的蚌贝,呈现出一种完全敞开的姿态。   像深夜侵扰他人梦境的魅魔。   而席玙正是那个无数次在梦境中与魅魔纠缠的狂妄人类。   “记得。”   苏冶微仰着头,说话的同时,一只手抬起,轻轻扯下束着长发的发圈。   淡银浅金的长发悉数滑落,美如艺术品。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离开你。”   苏冶的声音轻飘飘的,宛若梦呓。   他们在那个深夜里拉了勾,而另一个人很平静地告诉苏冶,“变了就弄死你。”   那句话当时让苏冶惊愕不已。   苏冶抬眼,眼神秾丽,面色迷离,雪白皮肤下浮动着的血色,从深处漫起,诱人到惊心动魄。   “席玙。”苏冶双眼微弯,带着迷散笑意,轻声无比,一个字一个字从嘴中吐出,“你弄死我吧。”   蚌贝被迫张开,洁白贝珠一览无遗,在月光下迷散皎洁珠色,颠倒翻转,散落一地。   苏冶的背在夜色中也白的发光,肩胛骨如呼吸般张合,承受剧烈难耐的爱意,被抛上顶峰,又即刻落下,在大起大伏中甚至难过地用手背堵住双唇,悬在空中小声啜泣着。   席玙去摸苏冶的眼尾,只摸点一点潮湿感,却没有什么眼泪。   他不太满意,越发不留情面,拽着苏冶的手臂,低低出声。   “水水,可不可以哭出来?”   苏冶摇着头,不肯出声,咬着自己的手指,眉尖纠葛蹙在一起,面色绯红,那颗眉尾痣显眼夺目。   苏冶真的对席玙说到做到,无论再难耐,也不会试图逃走躲开,只是捂着嘴巴用力压抑着声音,然后被席玙拂开手,羞愧又难以自持地扬起细白脖颈,迎合着席玙的吻。   苏冶恍惚间感觉他真的应和上了那句他自己主动说出口的提议。   他变成了那些月光,柔软无力地流淌一地。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昏过去,但这种周而复始的感觉让苏冶觉得自己在试图滑入梦境,然后在即将睡过去的时候又被席玙抓回来,带进现实。   “席、席玙...”   苏冶小声地,以在席玙眼中无比爱怜的姿态乞求着,终于在天际将明时,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苏冶整个人松垮蜷在地上,垫着席玙的黑色大衣,雪白四肢侧蜷起,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四肢酸痛的要命,两条腿哪怕微微一动弹,脚尖都会不住地打颤。   好在暖气充足,至少不会觉得冷,反而大汗淋漓。   “水水。”席玙单膝点地蹲下,俯视着蜷起身体的苏冶。   苏冶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微微翻了个身,发丝凌乱纠葛挡在脸前,他努力抬起手,敞开,伸向席玙。   “席玙,抱我去洗澡,好不好?”   苏冶微蹙着眉,但眼里在笑。   席玙接住苏冶的手,亲吻了一下,“你第一次主动要求我帮你。”   苏冶气息还不太平稳,那双漂亮眼睛闻言缓慢眨了一下,痴痴笑着,无意识吐出语句。   “席玙,你自己看,你把我弄成什么样了。”   席玙梳理着苏冶的长发,桃花眼微眯,“水水,你说话注意点。”   他伸手穿过苏冶的后腰和腿弯,将使不上力气的苏冶抱了起来。   苏冶小口喘着气,“浴室在右手边。”   席玙却没有依照苏冶的话朝右边走,而是原地脚步一挪,将苏冶抱到了窗边的那把扶手椅上。   苏冶没什么力气地坐在上面,微微抬眼,歪头笑着看向席玙,“你干什么呀。”   席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退后两步。   “让我仔细看看五年后的你。”   苏冶披着一件他放在公寓里的深色薄外衫,遮掩不住大片雪白与痕迹,脚尖轻踩在扶手椅前的脚凳,双腿修长美丽,膝头松松垮垮地懒懒屈起。   小腿肚上那颗海螺一样的胎记,清晰的过分。   苏冶身形挺拔高挑,整个人毫无保留地暴露于月光下,哪怕无力地靠在扶手椅中,也是让人挪不开目光的存在。   “水水,你真漂亮。”   席玙低声。   苏冶望着站在起居室深处一片阴影里的席玙。   席玙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黑发垂搭,俊美阴郁,桃花眼微眯,眼下鼓起一点卧蚕,显得席玙的眼神浪漫且多情。   他站在阴影里,像英俊的夜神。   苏冶整个人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席玙的直白又热烈的视线里,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   “席玙,你过来一下。”苏冶忽然出声。   席玙走出阴影,一点一点现于月光下,靠近苏冶。   苏冶的双唇几乎要碰到席玙的耳垂,“席玙,你真性感。”   席玙低声地笑,懒散又自得。   抱着苏冶洗完澡,起居室一片凌乱,苏冶带着席玙到自己的卧室。   这间公寓是一居室,卧室不算很宽敞,席玙站在门边,看到了眼熟的柠檬黄藤纹壁纸,浅绿色的窗棱。   不同的是,窗外已经快要接近黎明。   苏冶的卧室很有他本人的风格,干净,但略微有一些凌乱,窗边书桌上堆的书很多,垒得高高的,旁边有一个CD架,塞满了很多专辑。   席玙抽出来,看到他的脸在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苏冶抿着唇,这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不能乱碰。”   席玙笑了笑,坐在书桌上。   “这么早就要和我划定婚前财产了啊。”   苏冶愣了一下,紧接着脚尖踢了下席玙的小腿,但脸上的表情很开心。   苏冶转身,掩去自己的神情,打开橱柜,抱出干净的被子,“还是睡一会儿吧。”   席玙没皮没脸地贴过来,下巴靠在苏冶的肩膀上,顺手接过苏冶抱着的被子,利落地抖了抖盖在床上,揽着苏冶的腰倒下去。   两个人面对面,席玙一直盯着苏冶的琥珀色眼睛。   苏冶刚开始还和席玙对视着,到后来不好意思起来,眼神乱飘。   “好了,快睡会儿吧。”苏冶含糊了一声,推了推席玙。   “哥哥害羞的样子也很漂亮。”   席玙捉住苏冶,低声细语,“能不能把我也划进哥哥的私人物品里?”   苏冶停止挣扎,安静半晌后窝进席玙的怀里,头埋在席玙的颈窝。   “你不是私人物品。”苏冶小声道:“你是我的爱人。”   ...   阳光在两人不知晓的时候斜映进来,又伴随着楼下行人的欢声笑语落下山。   苏冶醒来时,天色已经又暗下来了。   他模模糊糊地把这一切归咎于倒时差的错。   手机里有几条消息,一条是安思嘉发的试探他现在情况如何的消息,另一条是江从风的,似乎是觉得只发文字消息不够,几个小时前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苏冶笑着点开,听见江从风闷闷地说“哥,对不起。”   他回了个表情包,示意江从风不要多想。   窗棱传来一点声响,苏冶抬头,发现居然又是昨天见过的那只黑猫,蹲在窗户边盛气凌人地看着屋内。   苏冶放下手机,双手食指比了个叉,挡在嘴前。   “嘘,他还没醒。”   黑猫眼珠转动了一下,后背拱起,完全不顾苏冶的请求,冲着房间哈气。   苏冶无措起来,怕吵醒席玙,一转身就望到了席玙黑漆漆的眼睛。   “你醒了?”苏冶有点茫然地眨眨眼。   席玙学着苏冶的模样,也眨了眨眼,“嗯,醒了,看到了水水试图和猫交流的样子。”   苏冶微微脸红,没理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席玙打个哈欠,“不睡了,哪儿来的臭猫?”   黑猫还在冲席玙哈着气。   苏冶笑起来,“你怎么这样。”   席玙望着苏冶笑,“你怎么向着一只猫。”   苏冶伸手招了招,那只黑猫沿边跳进来,避开席玙,蹭了蹭苏冶的手指。   “这是邻居的猫,和我认识很久了。”   “噢。”席玙挑眉,“你好,我是这位漂亮人类的爱人,没你的事了。”   黑猫嘶哈一声,从窗口跳走了。   席玙装作很受伤的样子,“你的猫邻居好像不是很待见我。”   苏冶低头笑道:“它和幼稚鬼言语不通。”   夜色渐深,节日气息浓厚。   苏冶安静地犹豫了下,“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   苏冶不确定席玙在面对这个他避居了五年的地方,会不会产生反感情绪。   还好,席玙酒醒后没再像昨晚那样情绪狂躁。   “好啊。”席玙摸着苏冶的头发。   两人出门时刚好碰到了隔壁的邻居,是位老太太,抱着那只黑猫,带着眼镜打量苏冶门口的槲寄生花环。   “冶,你回来了。”老太太先打了声招呼,“这花环是怎么了,遇到恐怖袭击了吗?”   苏冶不好意思说,含含糊糊带过。   席玙在他身后冒出来,和老太太说了句圣诞节快乐。   “噢,你是昨天的帅小伙!”老太太推了推眼镜,浅蓝色的眼睛笑着,眼神徘徊在苏冶和席玙两人身上,“噢...我懂了,看来槲寄生派上用场了。”   席玙装的很天真,“是的,谢谢您,真是太贴心了。”   “谢谢你,我带他出去走走。”   苏冶脸红起来,打了招呼后推着席玙下楼。   行人颇多,比昨晚平安夜还要热闹。苏冶和席玙并肩走在街上,吹着夜风,恍然不已。   倒推到五年前,苏冶压根就想不到将来有一天会带席玙回自己的公寓,亲热到天昏地暗后睡过去,再醒过来一起这样散步。   那时候的他,压根不敢去想自己会有和席玙重逢的一天。   “水水,你这五年一直生活在日内瓦吗?”席玙忽然开口。   席玙自从出来后就变得有些沉默,苏冶隐约猜测着原因是什么,安静地陪在他身边走着。   苏冶插在大衣口袋的手指蜷了一下,“嗯,这五年一直在这里,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席玙又安静下来,欢呼着的人群不断从两人身边经过。   苏冶抿着唇,难过又愧疚。   缺失的五年难以弥补,而席玙现在心里是不是仍然很受伤?   “水水,你这五年过得好吗?”   席玙问出这个之前考虑过无数次的问题。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漫步到了那片著名的日内瓦湖,周围是准备着圣诞市集的摊贩,热闹不已。   苏冶站在湖边,寒凉但温润的夜风袭来,让他怔忡不已。   席玙在苏冶面前,很认真地看着苏冶,让苏冶终于看清了席玙脸上的情绪。   不是难过,而是心疼。   因为试图代入进苏冶的立场,但怎么推演都得不出乐观的结果,所以席玙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低落。   席玙凝视着苏冶,缓慢重复了一遍。   “水水,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告诉我吧,你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你过得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那段日子冶冶过的很难过哦...   -   今天过生日,评论随机发30个红包,新的一年也爱你们。   给大家在线分蛋糕,请任意自取:   [蛋糕][蛋糕][蛋糕][蛋糕][橙汁][可乐][香槟][烧烤])   - 第093章 共舞   苏冶的双眼忽然就有些发热, 生出一种冲动。   他的一切冲动都源自席玙,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冰凉的夜风袭来,带着一些日内瓦湖的雾气, 吹拂过苏冶的眼睫, 让他忍不住低下头,眨了眨眼。   [过得好吗?]   这句话苏冶曾经听过。   刚回国的时候,他一走出机场,迎面就看到了那块无比显目的广告牌,上面是刻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面孔,角落签着牵动他心肠的人的姓名。   那时候的天气还不算很冷,明明是初冬,但夹杂着雪花的风吹打在苏冶的脸上, 让他心尖止不住地发颤,指尖冷得出奇,伫立在凉风中,久久不能回神。   那些风吹得苏冶眼角发红,然后小姨苏岚在他身边,轻声问了他一句。   [你过得好吗?]   苏冶又眨了眨眼,拼命止住这种发自内心的冲动。   苏冶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但也许还算得上坚韧,所以哪怕辞别队友, 离开席玙,独自在异国生活五年,他也能够维持自己在人前的体面,不至于太过失态。   那时苏岚这样问他的时候也是如此。   苏冶在心里默默想着, 自己过得好吗。   他说不出来, 但在苏岚面前, 他可以很好地伪装起自己的情绪,装作被风吹着了的模样,避开这个问题,钻进暖和的车内后,再自言自语般地说一句“我没关系。”   苏冶再次回想起来,那句话他不是说给苏岚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要给他这五年,画上一个不那么狼狈的终止符。   而在其他人面前,苏冶觉得自己做到了足够“体面”的标准。   可现在,席玙就站在他面前,缓慢又认真地问他,“你过的好吗?”   算起来,日内瓦现在正是隆冬,湖边的温度在夜间要更加寒冷,夜风夹着雪花,吹打在一片圣诞氛围浓厚的人群中,刮过那些金绿鲜红的装饰。   这个温度,可比苏冶刚回国的时候要冷得多。   但苏冶仍然觉得自己浑身发热,从心口开始,一直到面颊,再到眼睛。   再到手心。   苏冶眼神晃动了一下。   是席玙,手伸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摸到他的手,慢慢抽出来,握在自己的手心,一下下揉捏着他的指尖。   席玙把自己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给苏冶,让苏冶在寒风中也感觉不到冰冷,双眼的炙热感越来越强烈。   一些带着圣诞帽的摊贩匆匆跑过,那些说话声传到安静不语的苏冶耳中。   “什么?出故障吗?”   “噢...怎么又是这样,我的摊子刚摆好。”   “嘿,这边来个人搭把手,抓紧修理一下!”   苏冶垂着头,不敢抬头,无数情绪涌上心间,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抬起头来,映在席玙眼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但他望着席玙握住自己的双手,鼓起勇气,深呼吸了一下。   “我之前想准备一个礼物,但是因为天气原因,没能准备好,我一直觉得很遗憾,很意难平。”   席玙的声音在圣诞市集的灯光中,听起来无比温柔。   “嗯。”   苏冶低头拉着席玙的手,继续道:“我那时候觉得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时机不好,也许再也没办法送出去,也没办法让那个人看到。”   席玙安静又耐心地等待苏冶接下来的话。   但苏冶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像进入了一种缄默状态。   在这种沉默中,周围摊贩的声音反倒显得清晰起来。   “小问题!还来得及,加油!”   “我们能行的,来这边!”   “但是...”苏冶终于开口,声音喃喃,“我现在觉得,或许并没有错过,或许时机正好。”   或许那时的遗憾,是为了铺垫更圆满的未来。   苏冶很认真地、带着心中鼓起的勇气道出一个请求。   “席玙,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席玙的黑发在湖边的冷风中微晃,拂过那双俊美,只装着苏冶一人的深邃双眼。   “好。”   苏冶得到席玙的应允,轻轻点头,在异国的街道,在日内瓦湖边,牵着席玙的手,慢慢走到最靠近湖边的一个石板栈道上。   席玙跟在苏冶身旁,捏着苏冶的手,望了一下附近。   这里的圣诞市集似乎出了什么意外状况,远处亮着灯火,但湖边却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像永远无法醒来的深夜梦境。   湖面有清棱的水波声,但太过黑暗,席玙只能隐约看到一大片深墨蓝色。   连身旁苏冶的身影都显得有些模糊起来。   席玙的心跳加快,紧紧抓着苏冶的手,以防这又是一场梦境,醒来后苏冶就会消失于他的幻想中。   这种想法甚至让席玙额边冒出一丁点冷汗。   “到了。”   苏冶忽然轻声道。   席玙暂时还不清楚苏冶的意思,但隐约察觉到苏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很耐心地站在苏冶身旁,等待着。   “席玙,你知道吗,我住在这里的时候经常会路过这条湖边。”   苏冶眺望着远方,但远方只有一片漆黑夜色,席玙猜测不出他在看什么。   “大家都说这片湖很美,但我一直不理解这片湖美在哪里,因为我——我没有心思停下来,好好去看一看。”   苏冶回忆着自己住在这里的五年,很漫长,但真的回想起来,却又发觉并没有太多值得挖掘的细节。   这么久了,他记忆里最深刻的就只有几件事。   队友们事业上升,席玙在流行乐坛站稳脚跟,母亲苏韵对他说过的话,还有那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圣诞节。   一切仿佛都在重现,这片沉静的湖又将苏冶带到了那一天。   但不同的是,现在席玙在他身前。   “那年圣诞,终于有一位老妇人解答了我的疑惑。”   苏冶梦呓般轻声,“她告诉我,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没有他不行。”   老妇人那时对苏冶说的是英文,人称代词清楚明了。但替换进中文的语境里,则变成了一种模糊不清的浪漫。   所有的事物都一一重合上苏冶脑海的记忆。   远处一起抢修故障的摊贩们爆发出高呼,一句又一句的“Merry Christmas!”不断随着夜风传来。   沉静的湖面忽然有了动静。   席玙不由自主睁大双眼,望向那边。   那片沉静黯淡的湖面忽然响起巨大水声。   一股令人震撼的喷泉水柱冲天而起,破开一片深墨蓝色,在席玙愣神时涌上天空,激烈汹涌,让人心跳不断。   市集的天空上忽然亮起了细碎灯光。   一颗又一颗,那些串联在半空中的小串灯亮起,像波纹一般,从远处不断聚集,一点点蔓延到席玙和苏冶的头顶。   终于全部点亮,宛如夜空中的星星,接连不断地向席玙和苏冶坠落而来。   那片湖终于以原貌现于席玙的眼中,漂亮的水流,在空中纷扬化作水雾,温柔地落下,梦幻得如同只存在于圣诞夜的仙境。   “席玙,是不是很美?”   仙境中,繁星与水雾下的苏冶抬头,浅色长发被微微打湿,贴在苏冶的脸侧,连眼睫都在灯光下晕染上一层浅金。   “...是啊,真美。”   席玙甚至忘记了呼吸,凝视着苏冶,挪不开眼。   苏冶终于在圣诞的灯火下抬起了脸,那些微潮的发梢又湿了一层,坠在那张清隽美丽的脸旁。   苏冶笑着,漂亮的双眼弯起,可泪水不断,像剔透的水晶,一颗一颗落下,坠打在席玙的心上。   席玙终于看见了苏冶流泪的模样。   苏冶出声,句尾微颤,但气息匀净又坚韧。   “我那时候在想,真美啊,要是席玙能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的话,那该多好。”   “我多想让他也看看这片风景。”   “可是他不在,他离我太远太远。”   苏冶的泪水越来越多,不断滑落,让苏冶的脸侧也泛上一轮淡金色的光晕。   映在席玙的眼中,令席玙心尖为之颤动,爱意几乎要溢出胸口。   席玙没有伸手拂去苏冶的泪水,只是将苏冶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水水,你为什么回国?”   席玙的声音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想要确认苏冶心中的答案。   苏冶流着泪,微笑着,温柔又仔细地看着席玙。   这句话,苏岚也问过他。   而他那时候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望着席玙的脸,心里不断叩问着自己。   苏冶,你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   日内瓦湖边的彩灯串起整片湖水,一道又一道光影折射下来,在苏冶和席玙的脚边形成一大块绚烂又无形的光斑。   苏冶心里那些有形的、无形的,似乎在斑驳无序的光芒中忽然汇聚成一点,找到了一个他以前极力隐藏起来,不肯,或者说不敢暴露于人眼前的弱点。   “你问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苏冶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微微垂搭,但盖不住他眼睛里汹涌的感情。   “席玙,我很想你,每天都想,无时不刻。”   苏冶脚尖微动,上前一步,刚伸出双手,还没碰到席玙身上那件大衣,就被席玙一言不发地揽住,拥苏冶入怀中。   苏冶埋着头,指尖抓着席玙的大衣,肩头压抑地颤动着。   “你问我为什么回来。”   席玙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但更想听内敛又温柔的苏冶亲自说出口。   “因为我想你了,我想见你,我不想再一个人继续漂泊。”   “我太想席玙了,我想回到他身边。”   席玙紧紧抱住他,低声不断地开口。   “水水,我也是。”   “我想你想得发疯。”   “他们都觉得我是疯子,我也觉得,我确实是疯了,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席玙微微转头,脸侧触碰到苏冶满脸湿漉漉的泪水。   “水水,你就是我的意义。”   远处的欢呼声不断,彩炮声和铃铛声交织在一起,以满怀期望的姿态迎接新的一年。   亲人们相聚一起,友人们欢笑嬉闹,恋人们深情相吻。   苏冶身上一直有一股雪松和白玫瑰交织的香气,这次席玙在苏冶的唇角尝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是泪水咸涩的味道。   这是苏冶存在于这里,在他身边的证据。   席玙勾吻着苏冶,唇舌相缠。   雪下得大了,不断地落在他们的头上,脸上,滚落在苏冶的舌尖上,再被席玙勾走,化作炙热又甘美的露水,被吸吮篡取。   圣诞市集的主办方推来一架钢琴,街头艺人坐在琴凳上,边弹边唱起一首熟悉的歌曲。   [Don't cry snowman not in front of me.]   雪人别哭,别在我面前哭泣。   [Who will catch your tears if you can't catch me darling.]   若你无法抱紧我,谁来接住你的泪滴。   席玙听着那阵歌声,退后一步,在湖边很绅士地俯身向苏冶伸出一只手。   “这位先生,能请您与我共舞一曲吗?”   苏冶的长发被风吹得飘晃不已,他拨到耳后,双眼因为泪水而闪闪发光,伸出手,指尖触碰席玙的掌心。   席玙温柔地包裹住苏冶的手指,揽住苏冶的腰,石板栈桥在两人的舞步下发出轻微响动,无声地托起这对爱人的共舞。   席玙带着苏冶,在漫天白雪中转了个圈,苏冶的双眼因为笑容弯起,眼睫上落着细小的雪花,如同刚从冰天雪地走出的美丽神明。   二人脚下的白雪被踩出一圈又一圈的脚印。   席玙望着苏冶那双漂亮的眼睛,在下一个转圈后张口,应着不远处的钢琴声低声吟唱。   富有磁性又好听的声音落入苏冶耳中,苏冶的双眼中落进星星点点的光,在舞步中听着席玙仅为他一人吟出的歌声。   [I want you to know that I'm never leaving.]   我想让你知道,我绝不会离去。   [Cause I'm Mrs.snow'till death we'll be freezing.]   我是你的另一半,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分离。   [You are my home my home for all seasons.]   你就是我的归处,无论度过多少四季。   苏冶的睫毛尖又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视线无法从面前俊美的黑发男人脸上离开。   席玙同样看着苏冶,脸上的笑容恣意,张扬,理所应当。   [so come on let's go.]   白雪落在两个人身上,又在下一个舞步时被轻轻抖掉,仿佛这支舞永远不会结束。   那首歌已经唱到了最后一段。   [Please don't cry no tears now.]   [It's Christmas baby.]   最后一个舞步,苏冶和席玙交颈相拥。   他曾经在千里之外,幻想着与一个人共度圣诞。   他也曾于咫尺之遥,却没能准备好心中那份迟到五年的惊喜。   可现在,这一切都得到了满足。   圣诞节又来临了。   席玙就在他面前,不是别人,不是其他样子,而是席玙,拥抱着他的席玙。   苏冶觉得自己心脏仿佛被撑破,又酸又胀,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就像他此刻的泪水。   “圣诞节快乐,席玙。”   席玙亲吻他脸颊的泪,亲吻他的耳垂,“圣诞节快乐,水水。”   圣诞集市内穿梭的人群络绎不绝,苏冶和席玙牵着手,漫步在其中。   这里几乎都是本地人,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只是成双成对的亲密爱人中的一对。   浓郁的小麦香气传来,苏冶路过一个面包摊时很惊讶地停下脚步。   是那年圣诞节见过的老妇人,和她的丈夫一起,老两口正端出一托盘刚烤好的小圆面包。   那位老妇人抬头,见到苏冶时笑了起来。   “啊,是你,漂亮的年轻人。”   苏冶带着笑容,拉着席玙在摊位前停下,“您好,又见面了。”   老妇人靠近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苏冶。   “你现在看起来开心多了,孩子。”   她说话有很重的法国口音,边说边比划着,“那时候你看起来很失魂落魄,别怀疑老太婆的眼光,我一看就知道你心不在焉,这可是圣诞节。”   苏冶抿着唇,轻声道:“我现在很不一样吗?”   老妇人点头,“孩子,我那时问你是不是一个人,你还记得吗?”   苏冶眨了眨眼,“我记得。”他印象深刻。   老妇人很狡黠地笑了一下,“猜猜我为什么会这样问你?”   苏冶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老妇人边转身边出声,“因为你看起来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她忙活了一下,端了两杯热红酒递过来,一双苍老但智慧的眼睛调皮地向席玙眨了眨。   “看来你等到了,不是吗?”   苏冶怔忡一瞬,随即勾紧席玙的手指,大方地笑起来。   “是的,我等到了,他来找我了。”   席玙接过那两杯热红酒,点头向她致意,“没错,谢谢您。”   苏冶小小地啜了一口,水果和肉桂的香气涌现,他好奇道:“您今年不卖热姜茶了吗?”   “那时是因为你一个人,很冷的样子,所以想让你暖和暖和。”老妇人摆手,“至于情侣嘛...当然是要小酌一下才更合适。”   苏冶有些害羞,又觉得在别人口中听到“情侣”这两个字很开心,他不由自主和席玙十指交握。   两人逛完市集,喝完热红酒,席玙牵着苏冶,走在夜路上,望了眼星空。   他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度过了很多圣诞节,但今年的这次,是他第一次和苏冶一起度过的圣诞节。   也是迄今为止,席玙过的最好的一次圣诞节。   “好开心啊。”旁边的苏冶的忽然出声,原地跺了跺短靴上的雪,动作十分可爱。   “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次圣诞节。”苏冶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席玙。   席玙觉得自己的心被苏冶一次又一次地敲响,并且余音永不断绝。   俊美的桃花眼微眯,他笑意盎然,“好巧啊,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苏冶有些怀疑这是席玙调情的说辞,“真的吗?”   “真的。”席玙去吻苏冶的面颊,“我对哥哥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   苏冶脸红,看起来又像是被风吹的,“你不正经。”   “嗯嗯。”席玙学着苏冶平常的口吻,“不行,我看见哥哥就正经不起来。”   苏冶撇过头,装没听到,半晌后又垂眼轻声自言自语,“我也是。”   夜色还早。苏冶带着席玙漫步在附近,把自己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告诉席玙。   席玙听得很认真。   苏冶双手拢在脸前,呵着白气,视线落向远处的圣皮埃尔大教堂。   “那边那个天主教堂,历史很悠久,中世纪就已经建成了,后来又扩建,我经常会去那里发呆。”   席玙挑眉,“这五年连宗教信仰都改了吗?”   苏冶瞥了他一眼,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然后轻声开口。   “因为那里有位修女的口头禅是“愿你终与所爱之人相聚”,我很喜欢听她说这句,所以经常去那里转悠。”   席玙揉捏着苏冶的手指,语气大言不惭,“那位修女确实有些预知未来的本事在身上。”   苏冶小声地笑,“后来有一次休沐日,她和我聊了很久,然后说‘你的爱人一定是位非常美丽的中国女性。’我说不是,是个男生,把她吓了一跳。”   席玙故意逗苏冶,“后来呢,你是不是被禁止进入教堂了。”   苏冶笑得俯身撑着膝盖,“没有,她愣了半天后问我‘他帅吗?’”   席玙站在旁边,拉长声音,“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苏冶擦掉笑出的眼泪,歪了歪头,“我说他很狂妄,很幼稚,性格有时候还很恶劣。”   席玙压低声音贴近他,“天呐...什么臭男人,还真是委屈我们水水了,是不是?”   苏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告诉修女,但他确实很帅,帅到我一看到他就心跳加快,控制不了自己。”   席玙满意了些,直起身体,“那修女是怎么说的?”   苏冶把长发拢到身前,拉起大衣的领子,挡住了半张脸。   “她说:‘我想我不能继续听下去了,不然要不合规矩了。’”   席玙笑得前仰后合,“那她还真是误会你了,我们水水脸皮很薄的。”   苏冶笑着,忽然伸出手,拉了拉席玙。   席玙侧头,“嗯?怎么了?”   苏冶脸上的笑容变得内敛了一些,声音也放低,但语气有些犹豫,带着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勇气。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愿意和我去见见她吗?”   席玙心里猜到了是谁,他反过来握住苏冶的手,“我想去,带我去吧。”   苏冶脸上那些犹豫不定的神情才安稳下来。   他带着席玙,叫了计程车,抵达不久之前刚来过的冷灰白色的疗养院。   疗养院颇为大气的雕花铁质大门上缀满了圣诞元素的小饰品,苏冶下车,在进入疗养院之前叫住席玙。   “我有一些事情...一直没和你说过。”   席玙安静听着,知道自己恐怕即将触及到苏冶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秘密。   “是你妈妈的事吗?”席玙低声,安抚着苏冶。   苏冶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点头。   “我妈妈,她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席玙微怔,没想到苏冶母亲的问题居然这么严重。   苏冶小声说着,既不安又彷徨,似乎是怕吓到席玙。   “不是先天的,是后天压力过大,加上刺激过大而导致的。我小时候的家里的那些事我妈妈一直忍着,直到那天出事,她终于爆发了。”   苏冶的头垂了下来。   “她的精神崩溃了,那件事毁了她。”   席玙的心揪了起来,不想问出口,但不得不问。   “...是什么事?”   苏冶紧攥的手指彻底松开。   “你知道我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对吧?”   席玙点头,关于苏冶父亲的事,他不久之前刚在席袅那里听说了一些,现在这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查不到踪迹。   “他现在......”   苏冶抬眼,“其实他早就死了。”   席玙的呼吸滞住,联想到了一种最糟糕的可能性。   席袅说过,苏冶的母亲有庭审记录。   苏冶缓缓开口,“他们说,是我妈妈发了狂,那天失手杀了他。”   席玙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抚慰苏冶,但他握住了苏冶的手,温暖又坚实。   “水水。”   苏冶手指颤动了下。   “我爱你的一切。”席玙微微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所以你不要害怕,我陪着你一起,好吗?”   苏冶终于放松下来,和席玙一起进入疗养院。   “冶,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艾德蒙正在和护士交谈,看到苏冶后有些惊讶,看见苏冶身后的席玙又扬了扬眉。   “这位是?”   席玙一眼就瞥见了艾德蒙那头金发,相当眼熟。   苏冶还在旁边温和介绍,“席玙,这是艾德蒙,我——”   席玙上前一步,握住艾德蒙的手,微微一笑。   “我是席玙,是苏冶的男朋友。”   席玙着重强调了“boyfriend”这个词。   苏冶温柔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朝艾德蒙点头。   艾德蒙一边露出“哇哦”的表情,一边看了眼席玙的脸。   “天,冶,你以前怎么没和我们提过你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艾德蒙摸着下巴,忽然打了个响指,“刚才就觉得你很眼熟,终于想起来了!”   席玙心想,既然是苏冶的朋友,也许看过以前苏冶和他一起让CP粉嗷嗷直叫的画面。   Oril以前在海外也很有热度。   “冶,他和你之前附在邮件里那张照片上的小男孩太像了吧!”艾德蒙比划了一下,“他们是亲戚吗?”   席玙得意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   他的后腰被轻轻一拍,苏冶在旁边柔柔地笑,似乎是怕席玙不明白一样,解释了一句,“艾德蒙说的是屿屿。”   席玙没有接话,他觉得自己不太好接话。   好在艾德蒙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带着苏冶和席玙上了二楼,停在一间色彩温暖沉静的房间前。   “韵,冶来了,还带了另一位来。”艾德蒙挤眉弄眼。   席玙站在房外,听见里面传来很轻柔的女性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但内里夹杂着一些疲惫。   “是吗,是谁,快让我看看。”   苏冶走进,席玙跟在身后,终于见到了素未谋面的苏冶的母亲。   苏韵披着厚披肩,坐在病床上,双手交叠于被面,长发挽在一边肩侧,柔美又优雅。   苏韵的视线越过苏冶,好奇地看到席玙,然后那双柔美的眼睛笑了起来。   席玙突然明白了苏冶身上那股温和的气质是从谁身上学习而来。   “哎呀,好帅啊,快来坐。”   苏韵笑着指指身边的沙发,席玙把提前买的慰问品放在一旁,被苏韵笑着轻声嗔怪“买这些做什么”。   “阿姨,圣诞节快乐。”席玙收敛了不少,苏冶在旁边低头偷笑。   苏韵长了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但又与苏冶不同,苏韵显得柔美又温厚,不像苏冶的眼睛那么勾人。   她的视线在苏冶和席玙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透彻,“小冶,你还没给我介绍你的朋友。”   席玙怕苏冶难办,直接开口,“阿姨,我是——”   “妈,他是我喜欢的人。”   苏韵双眼微微睁大,随后又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紧张但认真的儿子。   “噢......原来是这样。”   出乎席玙意料,苏韵对此表现出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   “既然是这样。”苏韵费力起身,席玙坐得近,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苏韵从旁边的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苏冶,“小冶,你快去买点吃的回来。”   苏冶接下,笑了起来,“妈,我有钱,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啊。”   苏韵笑意盈盈,“快去吧,一会儿晚点就买不到东西了。”   苏冶答应下来,离开病房的时候抿着唇看了眼席玙的背影,轻轻合上房门。   病房里,只剩下苏韵和席玙两人。   苏韵看向席玙,疲惫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慈和又温柔。   “席玙,对吗,我想见你很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愿你们终与所爱之人相聚!   -   本章引用曲:《Snowman》-Sia   强烈建议大家配合BGM一起食用!网易云就可以听!   太经典了,大家肯定都听过,在我心里洗牙的这首和牛姐的养老曲并列圣诞金曲,我真的好爱。   -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非常爱你们! 第094章 托付   进了这间病房, 见到苏韵后,席玙就不由自主地收敛住自己在别人面前懒散的态度。   与苏韵身体状态不佳没有太大关系,单纯是因为这是苏冶的母亲。   听见苏韵的话, 席玙的背挺得更板正了一些, 心里流露出一些惊讶。   关于苏冶的母亲苏韵的身体状况,在和苏冶到达这所疗养院的时候,席玙已经从苏冶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外加艾德蒙带领他们上二楼的途中也和席玙大概说了一些面对病人的注意事项。   听苏冶和艾德蒙的话,苏韵的精神状态虽然在这几年缓解了不少,但仍旧算不上良好范畴。   席玙心思细,在第一眼看到苏韵的时候,也从苏韵的面色上观察出一些。   苏韵虽然面容柔美, 说话的时候带着笑,看见苏冶和他的时候神情自若,但也掩不住眼底深处的疲惫,偏瘦的身躯和黯淡无光的长发也能窥得一二。   席玙清楚自己的咖位,但苏韵长期居于国外,又是这样的情况,按理来说压根就没有多余心思来关注国内娱乐圈。   苏韵似乎看出了席玙的哑然,微微一笑。   “我的身体不好,大多数时间在养精神, 确实没有关注过国内相关的行业。”   席玙神情几乎已经到了恭敬的地步,“那伯母刚才说想见我很久了...”   病房门关着,席玙清楚,苏韵是主动将苏冶支了出去, 想单独和他谈谈。   这种见家长的场景让席玙更加收敛了不少。   苏韵将身上的厚披肩裹紧了些, 又笑了起来。   “席玙, 我可以叫你小玙吗?”   席玙坐近了些,马上点头,“当然可以,伯母随意就好。”   “小玙...”苏韵念了下这个名字,“我其实并不熟悉你,只是大概知道你是小冶的同团队友。”   席玙双手合拢放至膝头,闻言点头。   苏韵望向病房门,仿佛在看自己刚走出病房的儿子。   “但是我看得出来,小冶的心并不在这里,虽然来了日内瓦,过着规律又普通的生活,但他的心一直在飘着,居无定所。”   席玙的手指扣紧,想起从苏岚那里听说来的苏冶在这里的生活。   虽然苏岚告诉了他一些,苏冶也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但席玙心里仍旧萦绕着一种懊恼又不甘的情绪,隐隐折磨着他。   语言是最虚无的东西,无论描述得再怎么生动,他也只能从中靠想象来窥到一点苏冶的心情。   苏冶的难处,苏冶的焦灼,苏冶的苦痛。   无论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席玙都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席玙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多希望自己能完整体验到苏冶的一切情绪,哪怕是让人难以忍耐的,他也想去亲身体验。   他想知道苏冶的全部。   席玙忍不住自嘲,他对苏冶几乎到了一种求知若渴的境地,他真的对苏冶很执着,执着到以前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席玙不自觉地走了神,直到苏韵伸手,瘦得过分的手指点了点席玙的胸口。   席玙猛然抬眼。   苏韵微微笑着,望着他。   “小冶的心里,是空的,缺了什么东西,而且是我无能为力,也无法弥补的。”   席玙的心脏随着苏韵的这句话缩起,揪心不已。   “我精神状态好的时候曾经跟小冶聊过,但他总是语焉不详,或者很聪明地带过话题,看起来是不想让我多担心。”   苏韵叹了口气,“但我是他的母亲,我看的出来,他心里缺失了什么。”   也许是席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苏岚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像一位慈爱的长辈。   “慢慢的,我猜出来了,小冶心里缺失的那一块是一个人。”   苏韵很有气质,那双眼睛透彻,又智慧。   “是你吧,小玙。”   席玙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但手心里仍旧蒙着一点冷汗,是为他所不能体会到的苏冶的那一份焦灼。   “所以我才说我想见你很久了,我想看看小冶藏在心底,从不提起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苏韵这次笑得很俏皮,显得她活泼了不少。   “好帅呀,我儿子的眼光真好。”   席玙试着露出一点笑容,对上苏韵的眼睛。   苏韵对他道:“小冶是个很谨慎又敏感的人,他和我不同,我从来不怀疑他的眼光。他装在心里的人,一定是很优秀的人。”   “见到你,我终于安心了。”   席玙从小到大,无论是真心的夸赞还是逢场作戏的马屁都听过不少。   但苏韵的这句话,却让席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谢谢伯母,伯母夸张了。”   苏韵却很认真地摇头,“我没有夸张,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孩子,小冶才会把自己的心交给你。”   苏岚又费力去够床头柜抽屉,席玙上前帮忙,看见她拿出一本相册,很珍惜地摸了摸封面,然后打开,冲席玙招手。   “小玙,你来,坐在我床边,我给你看看小冶。”   席玙依言坐下。   “小冶呀,你应该看得出来,他虽然对谁都很温和,但不是轻易会和他人交心的人。”   苏韵翻开相册,一张张指给席玙看。   “你看,这张是小冶刚到日内瓦,安顿下来后和我拍的合照。”   照片上,席玙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苏韵,左边是蹲下来的艾德蒙,右边是站在身后的苏冶。   苏冶穿着大衣,戴着席玙很眼熟的一条深蓝色厚羊毛围巾。   苏韵的指尖停留在苏冶的脸上。   “小冶这条围巾的颜色和他不是很搭,但他一直很珍惜,我问他是哪里来的,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苏韵想起这些趣事,轻轻笑着。   “我一眼就看出这围巾是他自己织的,恐怕是准备送给其他人的吧。”   席玙微怔。   这条围巾,苏冶在那个篝火晚会替他戴上,低声说“颜色很适合崽崽。”   “但是你看他的表情。”苏韵的笑容温和,又有些难过,“他虽然笑着,但心不在焉。”   苏韵一连翻了很多页,席玙看到了更多过去五年的苏冶。   苏冶似乎在第二年的时候剪掉了长发,不过长度仍然超过脖颈,漂亮有余,但多了几分迷迷糊糊的可爱气氛。   席玙注意到,每一张合照里的苏冶,都挂着高度相似的温和的笑容。   相似到像是复制黏贴。   “他过得不开心。”苏韵低声喃喃,“你看着他的笑容,你就能看出来。”   不管哪张照片,苏冶的眼神都显得很空。   直到最后一张。   这本相册像一个小型的时光机,苏冶的穿着从冬装变成夏装,长发变成短发,再变长。   最后一张的苏冶,坐在日内瓦湖旁边珍珠公园的长椅上,握着苏韵的手。   照片似乎是抓拍的,苏冶猝不及防地抬头,仍然习惯性立刻摆出了笑容,但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的挣扎。   席玙仔细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他好像从苏冶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一些胆怯。   “这张照片是在他回国前不久拍的,算起来也就是四五个月之前。”   苏韵合上相册,手指恋恋不舍地抚摸着皮质的封面。   “小玙,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吗?”   席玙心里隐隐有了一点猜测。   他等待着苏岚开口,“我不太确定。”   “那天天气很好。”苏韵回忆着,“我让他陪我到公园走走,他听到我能出来后很高兴,应该是觉得我身体好转了一些。”   “我这五年很少看到他脸上露出哪怕稍微积极一些的情绪。”   苏韵轻吁一口气,“我感觉是时候了。”   她最后不舍地摸了下相册的侧脊,然后忽然递给席玙。   “我跟他说,你回去吧,回到那个人身边吧。”   席玙怔忡地接下相册,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席玙才回过神,“伯母,这相册——”   “送给你了。”苏韵很开心地笑起来。   席玙低头,摸了一下,压住心中的情绪,“不,这是伯母您很珍惜的相册,我不能拿。”   苏韵伸手,按住席玙递回来的动作,慈和地看着他。   “你当然可以,本来就应该交给你。”   席玙的眉头微微纠起。   发自内心地说,他真的很想收下,但看苏韵的态度,这本相册对苏韵来说意义一定很不凡。   “伯母,我——”   “我一直觉得是我耽搁了小冶。”   苏韵忽然出声。   “小冶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如果没有我这样病弱的母亲拖垮了他的脚步,他应该会拥有比现在更多的东西。”   “如果没有我——”   一直表现得很礼貌的席玙突兀地打断了苏韵的话。   “伯母,请别这样说。”   苏韵止住,不解地看着席玙。   “我一直觉得苏冶是个很坚韧,很有勇气的人。”   苏冶一定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下定了决心,才会选择抛下自己的一切,成全队友,也保护了自己的母亲。   “您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一定不希望您有这样的想法,否则这就等同于否认了他的决心和勇气。”   席玙语速缓慢,但说的很清晰,很认真。   “伯母,请不要否定他。”   苏韵愣了很久,最后低头笑了起来,食指偷偷揩了下眼泪,重新抬头。   “真好...小玙,谢谢你。”   席玙微笑,苏韵又把那本相册推给他。   “我把这本相册和小冶一起交给你,你愿意收下吗?”苏韵的笑容也变得很认真,“把它带走吧,连着小冶一起,带他离开吧。”   带苏冶离开令人难过的过去。   苏韵说的这句话分量十足,让席玙心跳加重。   苏韵是位很坚强,也受过很多伤的女性,她现在唯一拥有的宝物恐怕只有苏冶这一个儿子了。   但她心甘情愿地拱手相让,把自己的宝物送往他人身旁。   苏韵拍了下席玙的手背,看穿了席玙的内心。   “不要担心我。只要心在一起,哪怕相隔千里也不会真正分离,你和小冶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席玙终于松下紧绷的心神,一颗心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伯母,谢谢你。”席玙很真诚地道谢,稳重又坚定。   苏韵笑着,伸手像抚摸自己的儿子一样,摸了摸席玙的头。   喀啦。   房门被推开,苏冶带着一股寒凉气息走进,手里提着几个打包盒。   席玙习惯性起身走过去,捏了捏苏冶的微凉的指尖,“外面冷吗?”   “不冷。”苏冶跺了跺脚,抬头笑了笑,眼角似乎被寒风吹得微红。   碍于苏韵在场,席玙忍住了亲吻苏冶的冲动。   艾德蒙忙完夜班的交接,也来到苏韵的房间,热热闹闹地拆开苏冶买回来的蛋糕和烤鸡,说了好几个笑话,逗得苏韵直笑。   欢笑了一会儿,苏韵慢慢有些疲惫,嘱咐了苏冶和席玙早点回去后在护士的照料下歇下。   几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在艾德蒙的办公室聊了一会儿。   席玙心里有个疑问点,终于等到时机方便的时候问了出来。   “水水,之前你母亲庭审的事,你说是‘他们说的’对吗?”   其实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点,但席玙听到后觉得有些奇怪。   苏冶握着手里的热摩卡,点点头。   “嗯,我不太能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是醒来后才听岚姐说我父亲出了事,我妈被推上了被告。”   席玙抓住其中的关键点,“这件事情有其他证人吗?”   苏冶回忆了一下,“我那时候太小,记忆又有些混淆,证词没有信服力,是根据其他在场人的证词给我妈定的性。”   艾德蒙也知道苏韵的事情,跟着开口。   “韵被判定为正当防卫,外加诊断出精神疾病,没有被追究罪责,出院后很快就转到了瑞士这边疗养。”   席玙直觉这里有些蹊跷。   他看向苏冶,发现苏冶在走神,似乎思考着什么。   “水水?”   “嗯?”苏冶回神,笑了一下,“怎么了?”   席玙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想什么?”   苏冶犹豫了一下。   “其实这么多年了,我对这件事情一直有疑问。”   席玙点头,鼓励苏冶继续往下说。   “我妈妈...虽然那时候精神崩溃,但我实在不觉得她会失手杀人,毕竟对方也是个成年男性。”   艾德蒙也点头,“这件事我一开始试着问过韵,但她对此表现的非常抵触,我怕刺激到她,就没再多问。”   苏冶情绪有点低落。   虽然是正当防卫,但身上背了条人命的感觉一定不会好受。   更何况母亲那时候和外祖家还是断交状态,当时遭受了很多非议,加重了她的精神情况。   “要是我能记得什么就好了,说不定就能解开这个疑问。”苏冶喃喃。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席玙无法不心疼苏冶,“水水,这事不能勉强。”   两人没有在疗养院继续逗留,告别艾德蒙后坐计程车回了苏冶的小公寓。   席玙带着那本苏韵交给他的相册,在苏冶那张深绿色的软沙发和抱着苏冶,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吻得苏冶几乎喘不上气来。   苏冶咳嗽了两声,眼尾发红,长发被席玙拨得一片凌乱。   “见我妈太紧张了吗?”   “有点。”席玙坦诚相告,“但我还是很高兴。”   苏冶整个人蜷在沙发上,被席玙打横抱着,白润脚趾闻言害羞地蜷起,深陷进沙发垫里。   “嗯...为什么高兴?”   席玙低头,去看苏冶因为不好意思而侧开的脸。   “见丈母娘,当然高兴了。”   苏冶的脚趾条件反射般颤了一下,没有纠正席玙的话,但仍旧有些难为情,没有吭声。   席玙压低声音去逗他,“好吧,不是丈母娘,是见婆婆,这样水水会觉得好一点吗?”   苏冶茱萸色的双唇微张,被臊得说不出话,偏偏席玙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原形毕露,变本加厉地逗弄苏冶。   “哥哥,你好漂亮啊,你喜欢我吗?”   苏冶低着头,不去看他,“...喜欢。”   席玙拿鼻尖去蹭苏冶的耳垂,“那我嫁给哥哥吧,好不好,哥哥娶我,我保证把哥哥伺候的服服帖帖。”   苏冶羞得快受不住了,耳根被席玙蹭得发痒,往后躲着。   “你不要乱说了。”   席玙不肯放过他,“哥哥,你对我哪儿不满意,是不是我昨天太粗鲁了,不够温柔,你可以跟我说。”   他叼住苏冶的耳垂,含含糊糊,“我坚决不改。”   苏冶不说话,不轻不重地蹬了席玙一脚,侧过头来轻轻咬了下席玙的鼻尖,反而被席玙顺势吻住。   放在沙发一侧的相册被两个人的动作折腾的滚落下来,席玙边吻住苏冶,边单手接住。   相册翻开,刚好是苏冶剪去长发的那一页。   席玙开始忍不住作妖,“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留的短发,真好看,我也想看,能不能给我看看?”   苏冶红着脸,把相册合上,放在一旁。   “初高中的时候是短发,就是很普通的男孩子发型,没什么好看的。”   “噢——可是刚才那张照片上的你真的很漂亮,那是什么发型,妹妹头?”   苏冶那双眼睛很惊愕地瞪大,“妹妹头?!”   席玙哄他,“我说我,我是妹妹,你是帅气大哥哥,嗯啊。”   苏冶的嘴唇用力抿着,导致脸颊鼓起来一点。   过了一会儿,苏冶欲言又止地轻声问道:“真的很妹妹头吗?”   他其实记不太清了,那次剪发他只是跟理发师说剪短就行,理发师操刀自己发挥了一下,说在欧洲这种发型很普遍。   苏冶感觉并不难看,和长发的区别就是变短一半而已,就没多管。   “我逗你的。”席玙去碰苏冶的嘴角,“你像那种童话书里的那种被王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漂亮王子。”   这个形容苏冶比较能接受,他“唔”了一声,点点头。   “这种象牙塔里的漂亮王子。”席玙故意放低声音,“最适合被我压在王座上,狠狠地——”   苏冶扬起脖颈,用最便捷有效的方式堵住了席玙的嘴。   分开时,苏冶的唇角带出一缕晶莹细丝,被苏冶伸出一点舌尖舔掉。   “席玙,你别太过分。”苏冶斜睨他一眼,“再来一次,我就真的要被你弄死了。”   席玙按捺着,表情很无辜,“我说什么了,我只是想看看哥哥短发的样子而已嘛。”   苏冶被席玙缠得没办法,他叹了口气,缩回压在席玙身上的双腿,跪坐在沙发上,挺直身体,双手高抬反剪到身后,拢住自己的长发,试着撩起一半。   修长雪白的脖颈完全露出,又因为苏冶的动作,浮起细细的颈骨,显得十分性感。   宽领针织毛衣露出他漂亮的肩颈,皮肤细腻,隐隐浮着珍珠似的光泽。   苏冶估摸着这样的长度大约和照片上差不多,因为动作原因,他抬着手,肩膀完全打开,微微仰着头,垂眼俯睨着席玙。   “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大概是。”   席玙觉得自己的犬齿发痒。   他都不知道牙齿怎么能有“痒”这种感觉。   “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就是削短一半而已,半年后——唔,疼!”   握在手中的长发悉数散下,苏冶微躬着身子,肩头蜷起,柔软领口在这个动作下微微敞开,顺着可以望见紧绷的小腹。   席玙的目光很自然地无声穿梭其中。   苏冶很快坐正,一只手反捂着自己侧颈,一只手撑在沙发上,眉尖困惑地蹙起,隐隐带着埋怨之意看向席玙,小声地叫起来。   “干嘛咬我!”   苏冶试着偏头松手看了一眼,立刻看到指缝下一块赤红痕迹。   席玙笑得很嚣张,露出一丁点虎牙,“我属狗的。”   苏冶想反击,但憋了半天都想不出有效手段,最后只能轻轻扯了下席玙的耳骨钉,“玙玙今年几岁了?”   “屿屿今年——”席玙对答如流,然后极其短暂地卡了一下,“上大班了。”   苏冶弯着眼睛,笑着瞥他一眼。   突如其来的圣诞节假期很快度过,席玙和苏冶都有工作在身,辞别苏韵和艾德蒙后定了机票回国。   来接机的是苏岚,小杨交接工作,当时听到安思嘉联络说席玙跑了的时候竟然毫不意外,唯一担心的是怕席玙找不到苏冶,直接来一段八十天环游地球。   苏拉担忧苏韵,问清苏韵的状态后才想起来问席玙怎么也在。   苏冶坐在后座,低着头没吭声。   席玙应对自如,“为了之后公演去散心找找灵感。”   苏岚大为感动,“小席,你和小冶的关系真好!”   苏冶的脸要红成柿子了,席玙没再故意逗弄他。   苏岚还有苏韵那通电话的事要查,把席玙和苏冶送回《流星》的节目合宿地后就离开。   安思嘉和江从风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席玙跟在苏冶身边后松了口气。   苏冶走到门口,安思嘉闷着头就来了句,“冶,你现在还能走路啊?”   江从风听不懂,拧着眉毛问:“什么意思?”   席玙在旁边挤兑江从风,“小屁孩,一边儿去。”   江从风捏了捏拳头,“我跟哥说话,有你什么事?”   席玙声音懒懒散散,“我现在辈分比你高,请注意你的言行。”   只要苏冶喜欢,他不介意江从风叫他一声嫂子。   苏冶全程还没来得及张口,一直被抢白,反应过来后一张脸红得不行。   原来Oril以前就是这种气氛吗?   真...厉害啊。   安思嘉没管小学鸡打架,跟苏冶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嘉宾在的不多,很多都赶其他通告去了,合作环节的时候才会回来,你们不是唯一一对离开的,别担心。”   苏冶点头,“思嘉,从风,谢谢你们。”   “冶,之前你的小助理跟我说你今天下午也有个试镜,来得及吗?”   苏冶才想起来还有孔文彦导演的剧本这么一回事。   苏冶心里开始有些紧张,“来得及。”   “哦——”安思嘉仿佛又变成了昔日的那个娃娃脸队长,“那席玙呢,之后怎么安排?”   席玙的下巴朝身旁的苏冶一扬,“特别巧,我也接了同一个导演的剧本。”   安思嘉在旁边比了个手势,无声对席玙道:“牛逼。”   苏冶席玙和《流星》的导演交接确认完之后的行程,坐着小杨和沈萌开的车一起去了试镜现场。   孔文彦的《灼眼》试镜会比季茹当初的《腹中书》低调很多,直接在预定好的取景地进行。   苏冶看了一眼,“人好少啊,我以为肯定要排队呢。”   沈萌跟在旁边,悄声道:“孔导这场试镜只内邀演员来,没有公开选拔。”   苏冶听了之后,又开始有些紧张。   内邀试镜意味着导演对剧本已经有了十足把握,并且对演员的筛选条件也心里有数。这种情况下邀请来试镜的演员数量少,但拔尖,个个都是导演提前把过关的人。   苏冶是季茹推荐的,虽说孔文彦导演信得过季茹,季茹信得过苏冶,但苏冶不太信得过自己。   孔文彦导演似乎对这部电影要求颇高,之前苏冶从季茹手里拿到的剧本只是个大概梗概,详细剧本等他们到了片场后才拿到。   苏冶快速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校园题材的双男主电影,他要试的男主角叫“白卉”,是一名十七岁的高二生,出身于单亲家庭,长期遭受父亲的家暴。   苏冶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把那些剧情看进去。   另一位男主叫“谷阳”,是白卉的同班好友,是席玙受邀的角色。   席玙要单独去副导演那边一趟,不太放心苏冶,多留了一会儿。   离开前,席玙低声询问苏冶,“能行吗?”   苏冶不想因为自己耽误时间,努力笑了一下,“没事,你快去吧。”   席玙仔细看了苏冶一眼,“水水,记得,我就在你身边。”   来试镜白卉这一角的男演员加上苏冶一共有五位。两位是科班出身的新人,两位是已经有了作品积累的演员。   场地设在一个破旧的救济房,楼道墙皮斑驳,露出脏灰色的腻子,散发着灰尘的味道,每踏一步都尘土飞扬。   苏冶每走一步,身体就僵硬一分,像被什么沉重而黏腻的物质所包裹,身旁沈萌的声音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传到他耳中。   “哥,到了。”   苏冶没出声,后背已经隐隐沁出冷汗。   *   作者有话要说:   婆婆的肯定.jpg   (受小杨嘱托,澄清一下,席哥属龙的,不是真的属狗。他就这样,喜欢满嘴跑火车逗苏老师开心)   -   爱你们030 第095章 灼眼   这栋救济房楼层不高, 一共只有五层,外观是城市犄角旮旯里最常见的老破小模样,因为城市规划, 再过不久就要拆迁, 被孔文彦提前申请来,预备拍摄《灼眼》。   白卉这个角色的试镜场地在第三层,单元楼内是老式连通的半露天公共走廊,每户人家的房门横列在一整条长廊内侧,门上贴了不少积年累月的陈旧小广告,踢脚线污渍斑斑。   房间内已经有其他演员在试镜了,苏冶等在外面,站在半露天走廊下, 一声不吭,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   地面上落了不少灰,还有几片打着旋吹进来的干枯树叶,腾起一股灰尘的沉闷味道。   苏冶的呼吸放得很轻,但那些灰尘味道仍旧无孔不入,顺着他的呼吸爬进肺腑,密密麻麻地纠葛着他的内脏。   他忽然有一种自己整个人被灰尘气息所包裹的错觉。   “哥,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沈萌在旁边有些担忧地跟了一句。   声音传到苏冶的听觉里, 但苏冶迟钝地安静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沈萌欲言又止,看见苏冶站在生了锈的棕褐色围栏旁,那双眼睛的视线动了动,从脚尖挪到半空中, 眺望着楼下, 但没有看她。   “没事, 飞机坐的太久,有点头晕。”   三楼的高度并不高,但苏冶望着破落的单元门口,一种强烈的头晕目眩的感觉升起,包裹住他,缓缓隔绝开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太像了。   这栋救济楼和他童年时期,与父母一起住过的地方太像了。   苏冶的眼睛很缓慢地转动着,头不动,但视线由左扫到右,再慢慢收回来。   其实从理性上来说也没有那么像。他们一家以前虽然经济情况很差,但勉强维持在还能租得起便宜房子的程度,不至于沦落到要住救济楼。   但苏冶童年住过的那栋居民楼也是这样,弥漫着灰尘的气息,四处破败,整栋楼甚至不朝阳,终年笼罩在阴影里,一到秋冬季就会翻涌上来一大股潮味。   沈萌似乎还在旁边说着什么,苏冶没太能听懂,但不想让自己的助理担心,于是又挪动了下脚步,离扶手远了些。   脚底下传来什么脆生生的东西被踩碎的声响,苏冶退后一步,看见自己脚底下是一只干枯的死飞蛾,灰扑扑的,碎成了粉末。   苏冶的指尖忍不住颤了一下,转眼时看到墙角堆着一堆干枯树叶,灰尘里埋着许许多多飞蛾和其他不知名的小虫,应该是工作人员暂时清理在一旁。   胃部拧起,苏冶的身体从深处涌出一股强烈的反胃感。   “哥?”   沈萌紧张地叫了一声。   苏冶一只手捂着嘴巴,阻止呕吐的冲动,轻轻后退几步,又在后腰碰到泛黄脏乱的墙壁时一下子弹了回来。   沈萌不太能明白苏冶怎么了,但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水递过去。   “哥,身体不舒服的话你说,我去买点胃药什么的都行,很快的。”   苏冶紧着呼吸,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堆杂乱垃圾上挪开,“没事...没事。”   他伸手,接过沈萌递来的水。   一只手比苏冶更快地抽过矿泉水瓶,把一粒剥好的费列罗递到苏冶嘴边。   谈完话的席玙快步走到苏冶身边,扶着苏冶的后腰,声音压低,但让人很安心。   “水太冰了,喝完胃会更不舒服。你在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吃颗巧克力吧。”   席玙的手结实而温暖,慢慢拍着苏冶的后背,转头对沈萌道:“没事,他有点低血糖。”   沈萌懵懵地哦一声,知道席玙在旁边会让苏冶安心很多。   苏冶的后腰不断地传来温暖的感触,终于将他从魔怔似的状态拉回,那些裹在身上冰冷粘稠的物质慢慢褪下,让他不断回神。   苏冶抬头,张嘴,望着席玙的双眼,乖顺地含住那颗巧克力球。   巧克力的甜蜜和榛子碎的香气在舌尖漫开。   席玙双眼里有些自责,又开始不断地怀疑起苏冶接下这个剧本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已经知道了苏冶的那些过去,而苏冶现在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有这样的应激反应,如果和剧情接触深了,也许会更加痛苦难受。   席玙看见苏冶的额边出了一点冷汗,漂亮的发丝黏着,像浅金色的蛛网,包裹住苏冶。   “水水,要不然——”   席玙在这一瞬间,真的在想要不就算了,苏冶没有必要去接触那些让他揪心的往事,林河的事情有苏岚,有他和席袅,他们都是有手段的人,迟早会把这些事查清楚。   苏冶可以不用这样,苏冶原本可以坐在温暖的室内休息,再不济可以回流星的节目组,和安思嘉江从风、和其他的嘉宾们一起热热闹闹地拍综艺。   而不是在这里,试着去触碰灰暗的过去。   席玙开始后悔。   “没关系,我可以。”但苏冶抓住了席玙的手,微微晃了下,脸上露出一点勉强,但确实是笑容的微笑。   苏冶借着席玙的手站直,“我不会再逃了。”   席玙又剥了颗巧克力球喂给苏冶,苏冶精神恢复了些,甚至开了句玩笑。   “还没到情人节呀。”   席玙笑不出来,苏冶总是显得比其他人坚强很多。   但于私心,他不希望苏冶这么坚强,他反而希望苏冶能够松懈一些,就像那天在日内瓦湖边,脆弱又发自内心地哭一场。   “水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   “我知道。”苏冶很小声,刚才开玩笑的神情隐了下去,抬眼凝望着席玙,请求道:“你可以陪在我身边吗?”   说完,苏冶又补充了一句,更小声了,“我需要你。”   苏冶极少正面道出自己的需求,他从来内敛又隐忍。   私心得到了解放。   席玙在沈萌看不到的角度,鼻尖轻碰了下苏冶的脸颊。   “我也需要你,所以难受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好吗?”   苏冶轻轻点头,“好。”   席玙不能呆太久,还有戏要对,塞了好大一把糖放在苏冶的大衣兜里后进了会场。   苏冶在外面眺望着。   孔文彦的要求真的很高,苏冶本来以为季茹的试镜排场就已经算很细致了,没想到孔文彦要更处女座一点,要求所有试镜演员都要换上对应的服装,并且画好妆。   这是个现实向的电影,并不是描绘五官的妆容,而是着重做出白卉身上的伤痕。   白卉是个高二学生,苏冶换了一身衣服,洗得发白的T恤,服装组非常细节,T恤领口磨出了毛边,而且松松垮垮。   苏冶沉默地挪开眼神。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同一件衣服洗了又穿穿了又洗的状态。   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运动裤,配一双略微开胶的回力鞋。   苏冶的脸上了一层薄薄粉底,不知道怎么调的色,让苏冶的脸白得有些发灰,非常符合“白卉”这个角色的状态。   “孔导剧组的造型师也好厉害啊。”沈萌感慨着,帮苏冶理了理袖口。   苏冶的指甲发乌,手腕画出细小瘢痕,肩膀和锁骨处也有青紫痕迹,颧骨是快要愈合的擦伤。   衣服很薄,苏冶裹着大衣,才不至于冷得打哆嗦。   “四号白卉演员就位。”里面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   房间角落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性,带着眼镜,神情严肃,手里捏着剧本点头。   白卉的试镜戏是孔文彦提前定好的,每个演员都一样,不存在好不好发挥的问题。   前面已经试了两位还没毕业的专业生和一位银幕新人,孔文彦把前一个演员的履历书打了个圈后压在底下,没说什么。   旁边的总监看了一眼,稍微能摸出一点孔文彦的意思。   孔文彦和季茹不同,人很严肃,话又不多,前面那两个新人带着笑进来,抬头看到后心里就怵了一半。   “孔导,感觉怎么样?”   孔文彦手指点了点剧本,声音沉着简洁,“再看看。”   总监点头,没再说话。   第四位试镜演员进来,鞠了个躬,自我介绍了一下。   孔文彦抬手,“直接开始吧。”   演员点头,立刻进入状态。   这间房是救济房最常见的一室一厅,厨房和客厅挤在一个空间,大门朝向公共过道,门旁边是个能从房内望到过道的方格窗户。   这一段戏的主要内容是白卉在家遭受父亲毒打,不肯带伤去学校,请假在家里修养了一天。   同桌谷阳担心白卉跟不上课程进度,找到班主任打听了白卉的住址,在白卉不知情的情况下想来看看白卉,顺便送笔记。   这段戏的着重点在于白卉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被谷阳撞到自己最难堪的模样。而谷阳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得知了白卉经常请假的真正原因。   孔文彦主要想看白卉演员们的单人表演,因此谷阳这个角色不会露面。   咚咚咚。   门外的工作人员敲响门,代替谷阳敲门的戏份。   试镜的演员脸上露出应激般惊吓的神情,慢慢起身,走向门边。   “请问是哪位?”   “我,谷阳。”   演员听见后,身体有些僵硬,在门前站了很久都没能出声,最后才垂着头,难堪无比地重复了一句。   “谁?”   “我啊,你同桌,白卉你开开门。”   演员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咬着牙打开门锁。   “好,可以了,就到这里。”   试镜的演员立刻抽离角色,转身鞠了个躬,“谢谢孔导。”   孔文彦边做记号边点头,总监制和演员说了几句话后,工作人员带着演员退场。   “这一位还可以,表现力很自然。”总监夸了一句。   孔文彦还是点头,没有说话。   总监心里明白了,孔文彦也觉得还可以,但也就是还可以的地步,没有太多惊喜。   张总监心里叹了口气。   孔文彦的剧本,这段戏上给演员们列出的注意点并不多,基本上除了固定台词外没有其他要求,也就是说,留给演员们可发挥的空间非常多。   前面四位演员都是内部邀来的演员,放在外面算是拔尖的。   他们的演技,不能说不好,但这一段发挥出来的东西几乎都大同小异,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   基本上都是先惊讶,然后难堪。   有层次,但在场的评审们都觉得,白卉在这个情境里的表现如果是只是这样的话,就太普通了些。   不是说反应普通,而是他们的表演没能把白卉的家暴受害者背景给凸显出来。   就比如刚才那位演员的表演,这种情景下,说他的白卉只是因为家庭条件贫穷而自卑也完全说得过去。   这不是孔文彦想要的,电影想表达的中心主题完全没能带出来,情绪上更是欠缺了一大层。   “下一位吧。”   孔文彦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不住地叹气。   一共只邀了五位,而且还是挑选过的,这都没有合适的话,接着找只会更难。   “五号白卉演员请就位!”   旁边张总监递过来履历书,“苏冶,是季导推荐过来的人。”   季茹推来的人应该不会差,但孔文彦刚稍微打起精神,看到苏冶几乎一片空白的履历书后,期待值立刻掉了下去。   经验太少了,前面身经百战的专业演员都未必能演好,这个恐怕更够呛。   季茹也是,年纪大了,开始迎合市场推崇起偶像派了?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苏冶走进来鞠躬,“各位老师好,我是苏冶,五号试镜演员。”   孔文彦抬头看了眼,看见苏冶清瘦挺拔的身材,那件松垮T恤挂在他身上正合适,空荡荡的,有种异样的易碎感,很符合谷阳的设定。   苏冶抬头,孔文彦沉默打量着。   五官也不错,清隽漂亮,配合伤口非常出彩,是很适合出现银幕上的面孔。   但他不需要漂亮面孔,他只需要可以打动人心的演技。   “苏冶。”孔文彦念了下这个名字,“开始吧。”   他并不抱太多希望,偶像出身的人,演技模板化,没有太多表现力可言。   苏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孔文彦内心的想法,他点头,走到房间边缘的一张脏兮兮的单人床边,盘腿坐在床上,肩膀一侧和头轻靠着墙壁,盖着薄棉被,看起来像在发呆。   孔文彦眼睛动了动。   很有意思,剧本并没有指定开场场景,其他演员无一例外全部选择坐在书桌前开场,营造出白卉在艰苦环境中也刻苦学习的模样。   只有苏冶一个人选择了床。   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可比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要难演得多。   孔文彦有了点兴趣,仔细看着。   苏冶盖在薄被下的双腿微蜷,额侧抵着墙,手松垮搭在膝盖上,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是极致的茫然。   一点黯淡的光从门旁的窗户外照进来,刚好停留在苏冶松垮的指尖上。   苏冶的眼神无意识地追光而去,然后再度缥缈于空中,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硬要说的话,仿佛什么都没想。   不是不去想,而是什么都想不到。   孔文彦猛然回神,发觉自己已经被苏冶所表现出的情绪给钓了进去,不自觉地考虑着苏冶的白卉此刻的内心活动。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白卉没有反应,视线仍然空茫而无焦点,像空中漂浮的那些灰尘。   他自己仿佛也变成了那些灰尘中的其中一粒,在黯淡的光中无声飘荡。   有意思。   孔文彦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交握,认真了起来。   “咚咚!”   见屋里没有反应,房门又被敲了两下,这次的力度重了一些。   白卉终于回神,微躬的后背随着他本人深呼吸上来的一口气挺直,像是忽然抽离了某种状态,又像是刚从一场梦境中惊醒。   白卉掀开被子,但还没有下床,他一只手撑在床边,脸上表情还有些茫然,眼神仿佛刚睡醒,懵懂而空泛。   “请问是哪位?”   门外传来声音,“我,谷阳。”   白卉抓着被角的手腕很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不像是颤抖,更像是不受控制的膝跳反应。   他下床,甚至忘记了穿拖鞋,走向门边,双眼微睁,仿佛确定什么一般,又问了一句。   “谁?”   “我啊,你同桌,白卉你开开门。”   孔文彦紧紧盯着苏冶的脸,看见苏冶的空茫的眼神深处爬上一些细密的困惑,但这种困惑却一下子点亮了苏冶,让他立刻生动起来。   困惑之后,白卉的眼下开始有些隐隐发红。   白卉隔着一道房门站在客厅里。   他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快速回到床边,迅速牵平被子,穿上拖鞋,又低头拽了拽自己的T恤,甚至伸手徒劳地想抹平袖口的皱痕。   白卉似乎很着急,和刚才茫然的状态大相径庭,甚至急得额头出了一点薄汗。   袖口的皱痕怎样压都压不平,白卉仿佛害怕让谷阳等太久,只能踩着拖鞋走向门边。   他的手指刚碰到老式笨重的门锁,忽然又烫着般,一下子缩了回来。   一旁的总监已经看得入了迷,晃眼瞧见孔文彦手压在大腿上,脑袋前倾,眼睛眯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苏冶的一举一动。   孔文彦已经在心里打消掉了苏冶“偶像出身”的标签。   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苏冶的表现力实在是太强了。   每一个动作,似乎都酝酿着情绪,且富有层次,牵动人心。   就比如刚才碰到门锁又缩回的手,孔文彦非常想知道苏冶为什么会这样。   而苏冶的下一步动作又到底是什么。   孔文彦的眯起的眼睛忽然随着苏冶的动作而睁大。   白卉的那只手缩回后,又窸窸窣窣地摸上自己身上的T恤,但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牵衣服。   那些细长的手指抓着松垮的领口,试图拽紧,来挡住自己身上的淤青和伤痕。   可衣服太旧了,无论怎么拉,他身上那些急于想藏起来的东西仍旧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在空气中。   百般尝试无果,白卉的手垂落下去。   刚才因为深呼吸而挺直的肩膀倏地垮了下来,仿佛这具身体吐出了一口气,支撑着他的东西再一次消散。   白卉低声说了句“来了”,手指不听使唤似地,拨弄了两次插销才打开门。   “好,可以了!”   孔文彦出声,苏冶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体,转身鞠躬。   “难怪是季导推荐过来的人。”总监感慨了一句,真心实意。   表演的太细腻了,一举一动都耐人寻味。   孔文彦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满意的神情。   “我想问的挺多,但我挑一个我最想问的问题。”   “今天这场试镜,其他演员都会选择在书桌前以学习状态开始表演,只有你一个人选在床上,为什么?”   苏冶礼貌地又鞠一躬,给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白卉在这一段的情绪,应该是混沌又迷茫的状态。”   苏冶怕自己说的太模糊不清,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种分不清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做什么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白卉不会想到学习这么积极又现实的事。”   苏冶慢慢想着。   白卉也许会幻想自己是一朵花,是一株草,是可以抛下现实而无欲无求的一切事物,但唯独不会是“白卉”这个人本身。   因为这个身份带给他太多苦痛。   孔文彦嚼了两遍“不会”这个词,背往后一靠。   “你说的非常肯定啊,好像笃定了白卉一定会这样。”   苏冶回神,嘴巴张了张,马上措辞出声。   “不...抱歉孔导,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种看法。”   苏冶担心孔文彦会不快,但道了歉后思考着,补充了一句。   “对于我来说,如果我是白卉的话,我就会是这样的状态。”   孔文彦脸上严肃的表情散去,笑了起来。   “别紧张,其实我很赞赏你的那句‘不会’。”   总监在旁边轻轻点头。   “你的说法让我感觉站在我面前的就是白卉,所以他才能说得这么肯定,因为他给出的答案完全出自他自身。”   孔文彦低头,终于用笔写出今天的第一个勾,勾在苏冶的名字旁。   “我非常喜欢这种演员和角色融为一体的状态。”   孔文彦伸出手来,“苏冶,你很优秀,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和我一起合作。”   苏冶怔忡了一瞬,半晌后露出笑容,伸出手来稳稳当当接住。   “谢谢您。”   ...   “哥,你是我的神,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哥!”   沈萌兴奋的不行,回程路上要不是在开车,只怕是要上蹿下跳挂在信号灯上。   苏冶和席玙坐在后座,闻言有些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夸张呀,本来试镜的人也不多。”   总共五位,五分之一的概率,怎么看都不小。   “那不一样。”   身旁席玙动弹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坐得离苏冶近了一些。   “对于孔导来说,只有零和百分之百的差别。”   苏冶抿着笑。   沈萌夸他,他最多会觉得有些夸张。但席玙夸他,却会让他很不好意思,一颗心害羞得砰砰直跳。   “真会说话。”苏冶掩饰似地望向窗外,但手却悄悄摸到席玙的手指,握在掌心里,温柔地捏着。   自从试完镜后,席玙的情绪就有些低。沈萌看不出来,但苏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得知苏冶被选中的时候,席玙也高兴了一瞬,但之后又落了回去。   “小萌,你送我到席老师家就好。”   沈萌还在叽里呱啦地兴奋着,听到后兴奋情绪立刻收拢,因为收的太快,还不小心嗝了一声。   苏冶在后面小声地笑。   席玙微微抬眼,摆出惯常的懒散态度,低声道:“去我家?”   苏冶不吭声,一只手抵在车窗边撑着脸,另一只手缩到席玙的掌心里挠了挠。   席玙握紧,心情好了一些。   到席玙家,苏冶研究了下料理台上崭新崭新的咖啡机,亲手泡了两杯咖啡,转身和身边的人开口。   “席老师,要不要喝呀?”   席玙全程跟在苏冶身后,苏冶去哪他去哪,仿佛苏冶才是这家里的主人,他是跟着苏冶过来作客参观的客人。   “苏老师,晚上喝咖啡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席玙语气似笑非笑。   苏冶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算了,那还是不要喝了,你本来睡眠就不好——”   苏冶刚准备转身倒掉,被席玙轻巧拿过,顶着苏冶不赞同的目光喝了一口。   “没关系,苏老师陪我。”   苏冶那双眼睛弯起,拉着席玙坐在黑色真皮的沙发上,双腿交叠翘着,悬在空中的脚尖无声地打着节拍。   席玙安静地盯着苏冶露出一截的脚腕,还有脚腕上已经不太清晰的细微疤痕。   他的视线里,苏冶那截随着节拍上下摇晃的雪白脚腕忽然动了动,脚尖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下席玙的小腿。   “怎么不开心呀?”   席玙内心不由得再次感慨于苏冶对他人情绪的敏锐感知力。   见席玙没出声,苏冶脚尖又伸过来轻碰一下,还蹭了蹭他,仿佛无声催促。   “水水演得太好了。”   席玙放弃隐瞒,低声开口。   苏冶的腿蜷起,坐在沙发上转过来,歪着头,正对着同样侧坐的席玙,点了点头,仔细等着席玙继续开口。   席玙很难不联想到那个小猫表情包,只是现在他的情绪不太能提得起劲。   “你演的太好了,我怕你会因为剧本又重新经历一遍不开心的事。”   席玙回忆着,他当时就在会场外,看到了苏冶全部的表演。   苏冶望向半空中的眼神,让席玙久久不能回神。   “水水,你当时坐在床上在看什么?”   苏冶“嗯”了一会儿,“我在看灰尘,就是空气中的那些。”   席玙忍不住问,“为什么?”   苏冶下巴抵着膝盖,慢慢筹措着语言,好让自己的想法能够完整传达给席玙。   “嗯...我在想,这些灰尘虽然很小,很不起眼,但只要有阳光照进来,你就能在光里看到它们活动的踪迹。”   苏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觉得和我还挺像的。”   席玙抱住他。   “你不是灰尘,你是雪,细小但漂亮的雪。”   苏冶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但是有太阳的话,雪不就化成水了吗?”   “所以你是我的水水。”席玙忍不住去亲吻苏冶的额头,“我做你的太阳,好不好?”   苏冶没出声,席玙猜测他可能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半晌,苏冶开口,声音极小。   “你一直是。”   ...   孔文彦是效率派,电影很快开机,力图能够在春节前完成第一轮摄制。   苏冶很久违地进入了忙得脚尖不着地的状态,这两天几乎和席玙一起泡在了剧组,连家都没回过几次。   “哥,下一场下午两点开始,咱们先休息一会儿。”沈萌心疼地递了瓶水。   苏冶接过水,随手拨了下耳边的黑发,颇有些恍然。   他很久没有留过短发了。   进剧组后,造型师剪去了苏冶的长发,做成了偏长的少年发型,染黑,苏冶的发梢在阳光下会泛起桃花心木的颜色。   苏冶当时做完发型,一转头就被席玙直勾勾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不过哥,这个发型好适合你哎。”沈萌看见苏冶的动作,又忍不住吹起彩虹屁,“真的太好看了!显得你皮肤更白了,而且太有学生气了吧!”   沈萌比划了一下,“哥你现在看起来感觉比席老师还要小点!”   苏冶笑了起来,干净漂亮的眉眼在黑发后带出一些书卷气。   “哪儿有这么夸张,我比他大两岁呢。”   “哥不信我,也要信孔导的话啊,孔导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苏冶笑着摇摇头,望了眼楼下。   “他还在拍吗?”   沈萌点头,“应该还要一会儿,哥放心吧,席老师拍完肯定会来找哥的。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苏冶点头,望着沈萌兔子一样的离开的背影。   他坐了会儿,感觉胃有点不舒服,起身叫住一个工作人员,“不好意思,请问这边的洗手间在哪里?”   这场拍摄地在旧房的五楼,苏冶不太熟悉,而且周围房间几乎全部堆了道具和器材,他怕自己乱走迷路。   “啊,苏老师,在这边,我带您去吧。”   一直在旁边待机的一个场务过来,胸前挂着工作牌,笑眯眯地停在苏冶身边。   周围的其他人都很忙,苏冶不想太过打扰其他人,道谢后跟着场务往另一边走。   远处路过来两位工作人员,看着苏冶离去的身影一愣。   “嗯?苏老师是去哪儿啊?”   “刚才好像听到说要去洗手间。”   其中一位疑惑地看向同伴。   “可是...洗手间根本就不在那边啊,那边是危楼,挺危险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席玙内心:黑发限定水水   -   爱你们! 第096章 危楼   沈萌蹦蹦跳跳地去楼下苏冶的保姆车厘, 挑了一堆热量不高但苏冶可能会喜欢的小零食,临走的时候绕到大门口去望了一眼。   席玙正在拍摄外景的单人剧情,救济楼破旧的门口除了划分出来的取景外, 都被器材和工作人员所环绕。   席玙站在其中, 穿着校服的白衬衫和长裤,发型没有大变,削短了一些,但耳饰全部取掉,仍然俊美,少年气十足。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席老师的这场戏大概拍到什么时候啊?”沈萌记挂着苏冶提起席玙时微弯的眼睛,低声问了一句。   “巧了, 这场差不多要结束了。”   沈萌点头,替苏冶高兴起来,干脆哼着曲儿在原地等席玙,心里想着一会儿一起上去给苏冶一个惊喜。   刚过中午,光线很好,沈萌看着监视器中饰演谷阳的席玙。   谷阳正弯腰,捡起地上一片无人打扫的落叶。   落叶干枯,谷阳刚捏住叶柄,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 已经发黄发脆的叶子就碎裂开来,碎屑顺着他的指尖落下来。   悄无声息,这片落叶连破碎的瞬间都没能发出什么细微动静,就已经飘落在空中, 静静落在谷阳的脚边。   谷阳捏着手里的练习册和笔记本, 望着捏在指尖里只剩一根叶柄的树叶, 神情呆而茫然。   他再一次抬头,   那栋破败,挤满灰尘,贴满小广告的救济楼映入眼帘。住户拥挤,每扇门像一个个褪了色的小方块堆在一块,一眼看过去,让人喘不上气。   白卉就是住在这种地方。   而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卡!”   孔文彦点头,“这条过,大家辛苦了,休息一会儿接着继续。”   席玙的胸口很小幅度地起伏了一下,凝滞在肺部的一口气无声吐出,捏着手里那半根柔韧的叶柄。   他出生在席家,从小到大说一句锦衣玉食也不过分,哪怕一个人在外留学的时候,住的也是精致明亮的高层公寓,来往的是干净宽敞的街区。   这种地方,对席玙来说很陌生,是只在报纸新闻上才会看到的场景。   刚才演戏的时候,席玙不自觉地完全共感了谷阳,这种共感甚至比他演宋承玉时,与苏冶的宋承芷相遇的那段戏份还要更加深入人心。   席玙望着那栋大门已经贴了拆迁公示的破旧楼房。   苏冶小时候就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席哥,辛苦你啦。”沈萌看见席玙在发呆,在旁边谨慎地开口,“刚才苏冶哥问你有没有拍完呢。”   “嗯。”席玙回神,看见沈萌抱着一堆零食,“他饿了?”   沈萌摇头,“没有,哥好像胃不太舒服,我就寻思着给哥拿点吃的。”   席玙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后就往楼里走。   沈萌赶紧跟在身后,没有再开口。   席老师没和苏冶哥在一起的时候话真的还蛮少的。   苏冶这场戏的拍摄地在顶楼五楼,上楼时遇到不少工作人员,热络地朝沈萌打招呼。   席玙走在前面,面对工作人员的慰问点点头,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苏冶,刚才那种回不过神的状态一下子都好了很多。   还好,现在的苏冶并没有浸在那个环境中,而是和他一起,呆在温暖又明亮的地方。   嗡嗡嗡。   席玙发散着思绪的时候,手机振动忽然响起。   是席袅打来的电话。   席玙瞥了一眼,没接,准备一会儿再打过去。   应该不是急事,是急事的话席袅一般会选择直接联系小杨。   马上就能看到苏冶了,他想先看着苏冶把东西吃了,再处理其他事情。   沈萌看见了席玙的动作,但没有多问,席老师的事情不是她能随便过问的。   到了五楼,沈萌先小跑到席玙身前,然后看着休息区的空椅子一愣。   椅背上还搭着剧组给苏冶发的羽绒服,但本应该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所踪。沈萌递给苏冶的那瓶水摆在椅子旁边的地上,看起来只喝了一口。   沈萌叫住路过的人,“姐,不好意思,请问看到我们苏冶哥了吗?”   席玙在后面三四步的距离,看到沈萌正和路过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而旁边没有苏冶的身影。   他刚准备走过去问问怎么了,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是短消息。   [鸟衣:接电话,说点小冶的事。]   席玙脚步停住,望了一眼那头还在说着话的沈萌,给席袅打了过去。   “之前林河的事我又查了下,确实像你猜的那样,小冶家里的债当时是林河负责的,但是我查到了点更有意思的。”   席玙耳朵听着席袅的话,眼睛盯着前面的沈萌。   沈萌一开始还在笑着说话,说着说着眉头皱了起来,脸上一副困惑像。   她对面的工作人员也差不多,摸了摸后脑勺,转身招呼了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   “嗯,你说。”   席袅顿了顿,察觉出席玙的心不在焉,“怎么了?”   席玙虽然面对他人经常是这个状态,但涉及到苏冶的事时,从来不会这样。   对面三个人仍旧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席玙摸出烟盒点了根烟,慢慢把心里不安稳的情绪给压下去。   他把这种情绪归结于这栋楼的原因,因为太过破败,导致他心情也提不起来,仿佛一根线绷着,一拉即断。   “没事,我在听,你继续说。”   “嗯。”席袅也不想多耽搁时间,“林河虽然后来是那个证券所挂名的法人之一,但一开始压根就不是搞业务的,也是负责催债,说白了就是打手,后来才慢慢站稳脚跟。”   席玙联想到什么,很敏感地开口,“他是不是上门催过苏冶父亲的债?”   席袅反倒愣了一下,“嗯...你猜到了?”   席玙的牙齿猛然将爆珠咬碎。   “苏冶的父亲已经死了,就死于那件事。”   席袅的头脑很灵活,她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声音快速而单刀直入。   “苏冶母亲的庭审记录就是因为这件事?”   席玙咬着滤嘴那截海绵,心里一下子漫起一种摇摇欲坠的不稳感。   “嗯,我在日内瓦见过他母亲,苏冶也和我说了一些,他母亲被告上法庭,但因为精神疾病和正当防卫被判无罪。”   席玙想起苏冶提起这件事时,沉重眼神后的犹疑感。   “但是苏冶跟我说,他不觉得他母亲会失控到失手杀了人。他母亲给我的感觉也确实比较柔弱,哪怕发病应该也不至于到能杀死一个神志清醒的男人的地步。”   席玙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有点低沉。   席袅在对面仔细听着,听到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觉得苏冶父亲的死有问题。”   席玙的心跳像感受到了什么征兆一般,快速又沉重地跳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清了。   苏冶只是个没有背景的艺人,而且淡圈五年,身上本应没有任何能让林河忌惮至此的东西。   但如果林河曾经和杀人案有关联呢?   如果苏冶父亲的死,并不是苏冶的母亲苏韵造成的,而是林河导致的呢?   林河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能从席袅口中的那个背景一步一步爬到星立股东的位置,足以证明他是一个狠角色。   席袅的声音变得很快。   “等等,你先别急,如果是我们想的这样,苏冶最开始进星立的时候林河就应该注意到他了,何必非要等到五年后才想办法把苏冶踢出去?”   席玙直接丢掉了被咬的不成样子的烟蒂,一字一句挤出齿缝。   “苏冶改过名字,连着姓氏一起。”   他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这件事。   苏冶小时候随父姓,姓顾,单字一个治,原名叫顾治。   电话那头,席袅很小声地吸了口凉气。   “顾治...苏冶......”   席玙快速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到了一起。   不久前,季茹工作室的那位造型师说过,她五年前跟在Oril团内时,做发型意外发现了苏冶脑后有一条疤。   这件事被林河知道后,造型师很快就被开除,并且被业界雪藏了几年之久。   而苏冶几乎也是同一时间被高层约谈,协商劝退苏冶离开Oril,并且五年内不得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五年的雪藏期,对于一个男团出身的艺人来说是致命的,基本已经等同于宣告演艺生涯就此结束。   估计谁也没想到苏冶会盯着如此沉重的压力回来。   “林河多疑,因为那条旧疤起了疑心,然后认出了苏冶。”   席玙还算镇定,快速准确地得出结论。   “一个人只有做了亏心事,才会不断地想掩饰下去。”席袅沉默一瞬,“按你这个猜测,苏冶父亲的死也许压根就和他母亲无关,他母亲是被栽赃陷害的。”   但苏韵的精神不稳定导致苏韵无法为自己作证,恰恰也因为她的精神问题,反倒让“过失杀人”这个说法信服力变得极高。   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在世人眼中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席袅和席玙同时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怖的猜测。   “席玙...”   “我明白。”   席玙感觉自己额头上有根筋在突突直跳,搅得他的头闷痛不已,他甚至握拳锤了两下。   心脏仍旧在快速跳动着,让席玙心里的不安稳感越来越强烈。   他原本是个相对理智的人,冲动亢奋也只会因为苏冶一人而起。   但自从上了楼,席玙后背隐隐的冷汗就没有停过。   “当年这件事的证人,除了那些催债的混混外,一共只有三个人在现场。”   席袅保持着冷静,理性地推导出两个人都隐隐有预感的结论。   “一位是苏冶的母亲,因为患有精神疾病,她的证词不具有效力。”   “一位是苏冶的父亲,已经死于这场冲突,死人无法开口说话。”   “最后一位......席玙...”   席袅的声音已经隐隐带上些担忧和紧张。   席玙接下她的话。   “是苏冶。”   这件已经尘封在十几年前的旧案里,苏冶是唯一一个在现场,或许目击到了什么的人,即便苏冶本人的记忆已经有些混淆。   但对于真凶来说,苏冶的存在无疑是一个充满威胁的不确定因素。   席玙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他握着手机,再次抬眼望向沈萌那边,心跳越来越剧烈。   沈萌那里,原本只有三个人聚在一起,在席玙打电话这短短的两分钟内,不知何时围了许多工作人员过来,焦急和困惑在那些人的脸上不断浮现,映入席玙的眼中。   沈萌抱着的那些零食不见了,小姑娘好像慌得随手扔在了苏冶坐过的那张凳子上,有一些糖没有放稳,咕噜噜滚了一地。   席玙耳旁,席袅的声音仍然在继续,不断提醒着他什么。   “席玙,我希望是我们想错了,如果真的是我们猜的这样的话,小冶他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林河很圆滑,但已经涉及到关乎个人根本利益的事,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尽量别让小冶一个人落单,确保他一直在——”   席玙挂掉电话,快速朝人群中走去。   他的视线边缘像跑了形的照片一样,膨胀扭曲,连带着人群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席玙的心脏很猛烈地跳动起来,被一根细细的丝悬着,高高吊起。   “苏冶呢?”   席玙扒开围在一起的人,走到沈萌面前,压着声音开口。   沈萌一抬头,看见席玙的表情,吓得头皮几乎炸开。   席玙的表情非常恐怖。   那张俊美的脸已经沉到了极点,瞳孔紧缩,眼白边缘隐隐发红,额角浮起浅浅的青筋。   不等沈萌开口,席玙已经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   “苏冶呢?!”   沈萌吓得不行,但另一件事情压在她心上,让她顾不上席玙的表情,快速开口。   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席哥,他们说没看见哥去哪儿了,哥已经十几分钟没有回来了!”   悬住席玙那颗心的细丝断了,席玙的一颗心重重坠了下去。   “你们在场的所有人。”   席玙听见自己开口,声音意外的很冷静,和之前在机场得知苏冶在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苏冶拍完戏后都去了哪里,有谁看到他了,立刻想一想。”   说话的同时,席玙快速给苏冶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席玙弯腰,从挂在苏冶椅背上的那件羽绒服口袋里摸出苏冶的手机。   席玙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沈萌已经急得在抹眼泪了。   “席哥!”走廊另一侧,小杨迅速跑上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张总监,手里捏着一张救济楼的平面图。   小杨刚才接到了席袅的电话,听到席袅说苏冶可能有危险时,整个人差点原地爆炸。   “这里有图,苏老师没离开多久,肯定还在附近,哥你别急。”   席玙接过小杨递来的图,尽力压住自己乱跳的心,大声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另一处小跑来一位年轻女生,边举手边开口。   “我我我!席老师,我刚才路过苏老师的时候听见他在问洗手间在哪,然后有个场务领苏老师去了,是往那边走的!”   女生指了个地方。   席玙没再问第二遍,二话不说,抬脚就往那边跑。   ...   苏冶跟在那位笑眯眯的场务身后,裹了下身上的厚外套,无孔不入的寒气总算是好了一些。   场务在前面引着路,中途路过一些器材室,有几个在值班的工作人员见到苏冶后还打了声招呼。   “这边的洗手间这么远吗?”   苏冶又和一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心里有点疑惑,低声问了一句。   他以为最多拐个弯就到,没想到走了三四分钟了,还没见到洗手间的影。   苏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一路上一直一些其他的工作人员路过,稍微打消了一些他心里的犹疑。   想太多了,苏冶心里自嘲了一下。   可能是最近的突发状况太多,导致他有点过分容易一惊一乍。   孔文彦导演的组,要求严格,组里的人都是层层把过关的。   “对,不好意思啊苏老师,因为这楼年头太久了,很多管道都废弃了,所以位置远一些。”   场务回头,带着笑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苏冶点头。   苏冶有点遗憾。   这么远的话,他应该直接下楼回房车,还可以看一眼席玙。   这栋楼太老了,四处又有些漏风,苏冶冷得把手揣在了大衣口袋里,摸到了席玙之前给他的糖。   苏冶眼睛弯了弯。   正好,席玙应该差不多要过完这场戏了,一会儿回去就能直接见到他。   苏冶之前尝了下席玙给他的糖,里面有种半透明的荔枝糖很清甜,苏冶全部挑了出来,塞到另一边的口袋里,决定一会儿见到席玙后一定要给他尝尝。   这个甜度,席玙应该会喜欢。   “苏老师,到了,就在前边。”   场务停下,给苏冶指了下方向,“就过了那个门,再走一个拐角就行了。”   苏冶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很礼貌地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场务摇头,“苏老师客气了。”   苏冶按照场务给他指的路,穿过一个很破旧的楼道门,拐过一个拐角,停留在一扇淡绿色的门前。   他抬头看了眼,心里的疑惑又升了起来。   这扇门上方确实挂着一个陈旧的小牌子,标着洗手间的符号,但仍旧显得很破旧。   剧组临时搭建的洗手间,说不上多么豪华,但至少会很干净清爽,绝不会这么杂乱破败。   这扇门的下方的百叶甚至已经斑驳掉漆,十分肮脏。   苏冶看了一眼,不适感升起。   他短短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碰那个已经反不了光的老式圆形金属门把手,后退了一步,还是选择去楼下找席玙。   只是刚一后退,苏冶立刻撞到了什么人。   “谁?!”   苏冶吓了一跳,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引路过来的场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   那位场务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苏老师,怎么不去啊?”   苏冶后背迅速爬上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镇定道:“我忘了我刚才叫助理去拿东——”   苏冶话还没说完,那位场务忽然拧开门,狠狠一把将苏冶推了进去。   哐啷!   地面湿滑,苏冶根本来不及站稳,重重跌倒在门后,半个身子摔在肮脏瓷砖地板上,砸得骨头都隐隐生疼。   但他顾不得身上的痛意,立刻翻身起来扑向那扇被合拢的门。   “你是谁!快点把门打开!”   淡绿色的门叮叮咣咣,苏冶用力去撞门,但就是撞不开。   门被锁上了。   苏冶的理智给出这个认知,但情绪上的恐慌开始一点一点漫了出来。   门被锁上了,他被锁在门后。   他被关在了洗手间里。   洗手间。   苏冶使劲儿锤门,砸得指节都沁出了血,骨节钻心的疼。   “有没有人!开门!”   淡绿色的门上已经开始多了几道血痕,但苏冶仍旧不知疲倦地砸着,用这股尖锐疼痛来压下内心的恐慌。   一旦压不住,那些模糊,但令他惊恐不已的记忆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苏冶已经经历过一次,他很清楚,如果他压不住,这种恐慌情绪就会尽数把他淹没。   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冶,忘了吧,把这些都忘了吧。]   可他不想变成那样,他要去见席玙。   “开门!”   [妈妈,开门!]   苏冶的嗓子已经开始嘶哑起来,一丁点血锈味漫起,让他的肺部紧缩,呼吸不畅。   “有人吗,开开门!”   苏冶一下又一下地锤着,双眼暴睁,黑发被冷汗打湿,黏腻地粘在他的脸边。   他垂下手,再次整个人用力地去撞门,用自己的理智和记忆深处的恐慌作着斗争。   苏冶过于用力,额侧撞在门上,撞出一小块擦伤。   但他的额头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疼的是后脑勺,那道旧疤,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   过于激烈的动作让苏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的神智仿佛开始抽离他的身体,听见了自己的叫喊声。   叫喊深处,一些苏冶曾经忘记的声音开始涌现。   [操,他儿子呢,这女的还挺聪明,把儿子给关厕所里了。]   [死娘们,你闹什么,有你一个女人什么事。]   [他妈的,顾东舫,你少在这儿叫,赶紧还钱!]   [这女的是不是疯了,我操!]   一阵寒风吹来,苏冶打了个寒战,身体因为反作用力,再次跌倒在地。   寒风不断席卷过来,让苏冶的精神越来越混乱。   苏冶无意识间扭头,看见一大片明亮天光。   他的胃一下子被一只手攥紧到了极致。   身后的场景映入他睁大的眼睛里。   废弃不用的肮脏洗手间,塌了半间房,最里面的墙壁已经完全坍塌断裂,连地面都割裂开来,钢筋水泥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哪儿吹来的塑料袋刮在断裂凸出的钢筋上,在寒风中幽幽作响。   这是一栋危楼,洗手间刚好贴在楼边,半面已经完全倒塌,悬在空中,外面的明亮天光将里面照得清晰无比。   苏冶甚至能一眼望见远处的高楼,和楼下的断壁残垣。   刚才那个场务如果力气再大一点,地面如果再湿滑一点,他现在可能已经跌下了五楼,身体撞碎在楼下那些残破的钢筋水泥中。   苏冶的脸变得惨白,背靠着门,慢慢瘫坐了下去。   冰凉刺骨的风吹在苏冶的脸上,冷空气涌入肺部,苏冶的嗓子眼里发出漏气的手风琴一般的哮鸣音。   “开门...求求你们了...开门......”   肺部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苏冶的细长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用力去够那个肮脏的门把手。   窒息感让他双眼不断涌出生理泪水,让他头昏脑涨,幻觉再一次和现实重叠。   [妈妈...求求你...开门......]   苏冶倒在门边,蜷缩着身体,小口小口用力呼吸着,声音越来越小。   窒息感包裹住了一切,连呼吸的缝隙都没有留给他。   混乱的神志中,一句话在苏冶脑海中突兀挤出。   [水水,记得,我就在你身旁。]   “席玙...席玙......”   “——水水!”   回光返照一般,席玙的声音响起,仿佛在回应苏冶乞求般的呢喃,涌入苏冶的耳中。   “水水!”   浅绿色的门响起剧烈响声,苏冶用力张口,但只能传出一些破碎的,不成调的喑哑嗓音,小得可怕,没有任何人可以听见。   苏冶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视线边缘发黑,不断爆发出仙尘一般的光点,记忆随着这些光点不断涌现。   那扇门又响了一下,接着是什么东西叮咣落地的声音。   门终于被推开了。   苏冶蜷在墙角,用力地睁眼去看。   是苏韵吗,是苏韵听见了儿子的挣扎呼喊声,终于打开了那扇洗手间的门吗。   苏冶努力去分辨着。   然后他的呼吸彻底凝滞住,完完全全陷入窒息。   不是苏韵,门边冒出一个浑身上下沾满血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苏冶隐隐约约有些眼熟的长刀,站在门边,冷静地看着因为窒息而不断挣扎,面色发绀的苏冶。   这一瞬间,连寒风都停止了呼啸。   苏冶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不然他为什么会感受不到那些冰凉刺骨的寒风。   连呼吸都畅快了很多。   他以前在书里看到过,人在冬天濒临死亡的时候,感官会出现混乱,不会再感到寒冷,反而会感到一阵阵的温暖。   就像他现在所感受到的。   “水水,水水!”   温暖的感觉不断放大,不带一丝缝隙地包裹住苏冶。   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苏冶半睁着的眼睑上。   好奇怪,他不是已经不会再感到寒冷了吗。   苏冶很努力很努力地撑起眼皮,抬眼,望向眼前。   席玙那张俊美,但此刻暴怒与慌乱交织的脸映入苏冶的眼帘。   他紧紧抱着蜷成一团的苏冶,手里扶着扣在苏冶脸上的气雾剂,汗水不断地滑过下颌角,滴打在苏冶的面颊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河,你坏事做尽!!   -   爱你们。 第097章 寻亲   “席玙, 我好冷...”   苏冶望着席玙的那张脸,不自觉喃喃出声。   其实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因为席玙紧紧抱住了他。但苏冶仍然忍不住手脚都蜷缩起, 慢慢地往席玙的怀里蹭。   “好冷.....”   门后的那个男人是谁?一直望着他, 看着他喘不过气,满地打滚,但却站在门边握着那把刀一动不动,甚至再一次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水水,别看那边,看我。”   席玙伸出手,拨开苏冶凌乱的头发,苏冶很听话地转过视线, 再次看着近在咫尺的席玙的脸。   “你头发乱了。”   苏冶很小声地出声,想抬手像席玙一样去整理他的头发。但全身无力,他的指尖只是轻微动了动,抬不起来。   “水水,还冷吗?”   席玙好像没有发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只是再次轻言细语地低头询问苏冶,鼻尖几乎碰到了苏冶的鼻梁。   “嗯,冷。”   苏冶蹭了蹭席玙的胸口,“你抱紧我, 好不好,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席玙眼里那种怒意和慌乱交织的情绪终于淡却了一些,依苏冶所言, 紧紧抱住了他。   还好, 还好苏冶没事。   席玙的一颗心仍然激烈跳动着。   席袅没在电话里说出那句警示般的话前, 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后背隐隐冒出冷汗。   苏冶整个人像幼童一样,贴着席玙的怀抱,似乎是还觉得不够似的,手、脚,都往席玙的怀里蹭,脸抵在席玙套着的羽绒服里。   暖融融的,是席玙的体温,一阵一阵地传到苏冶的身上。   “席玙,别害怕,我没事。”   席玙一直低着头,肩膀小幅度地发颤,因为极度后怕所致。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没能出声,无法回答苏冶的这句话。   怎么可能没事呢?   他看着蜗牛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苏冶,再次望向已经垮了大半截,半个房间暴露于半空中,水泥钢筋高悬的这间洗手间。   如果他没能及时找到苏冶,如果那个带苏冶来的人下了死手......   席玙不敢想象,也不想去想这些最糟糕的可能性。但他的大脑无法控制着去联想到那些让人呼吸不上来的画面。   苏冶应该很害怕,虽然说着没事,但是五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而且刚才已经濒临窒息的状态。   但身为受害者的苏冶却还记挂着他的情绪,小声地安抚着他。   最需要安抚的明明是苏冶自己才对。   “水水,你不要总说自己没事。”   席玙的嗓音有点发飘。   慢慢地往席玙怀里蹭的苏冶听见这句后停顿了一下,抬起脸。   那张漂亮的脸变得很苍白,因为窒息的原因,眼白泛上许多血丝,嘴唇被寒风吹得干燥皲裂,因为吸入了雾剂的缘故,呼吸才畅快了一些。   “我知道。”   苏冶的声音变得更小了。   “我是在向你撒娇,我想让你抱紧我。”   苏冶的头又埋进席玙的怀里,“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席玙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狂乱跳动的心。   “哥,救护车来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女声,苏冶整个人打了个颤,害怕似地抓紧席玙,没有抬头。   “水水,没事,是你的助理。”   席玙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苏冶的手背,苏冶白净清瘦的手背上浮起青筋,指骨因为过于用力而凸起,但看着仍旧脆弱不堪。   苏冶听了席玙的话,再次抬起头来,望向门边,呼吸不受控制地发紧。   长发披散的女人瘫倒在门边,捂着手臂上的伤大声呼喊着他。   [小冶!]   苏冶的瞳孔颤动着。   “苏冶哥!”   女人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化,长发变成捆起的马尾,身高也变矮了些,穿着一身剧组的棉大衣,手里捏着电话。   沈萌满脸都是吹干的泪痕,镇定了许多,“哥,没事了!我们找到你了!”   苏冶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想露出个微笑让沈萌放心。但脸颊上抽动的肌肉不受他控制,他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沈萌望着缩在席玙怀里,转过头来的苏冶,擦干的眼睛又忍不住湿了起来。   苏冶哥总是这样。   不管是在试镜现场发生冲突,还是在社交媒体上被人攻击,总是会先对身旁的人露出个笑容,告诉他们没关系。   沈萌狠狠擦了下眼睛。   好希望苏冶哥别再笑了,害怕就害怕,难过就难过,先把自己的情绪摆在第一位,然后再考虑其他人。   真的不想看到他这种分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小杨从后面跑上来,在门口急刹车,望见里面的场景时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手脚发冷。   这间危房太吓人了,在席玙和苏冶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是悬空着的,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没命。   小杨紧着一颗心,“席哥,咱们小心点抱苏老师出来,救护车就在楼下了。”   小杨胆子小,觉得再看一眼就要昏厥过去了。   刚才接到席袅的电话,席袅没有对小杨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但很明确地告诉小杨,苏冶很有可能有危险。   小杨一开始还没懂,以为席袅说的是苏冶身体上的问题,听见席袅冷静但恐怖的语气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岂止是危险,苏冶恐怕差点命都没了!   小杨早就把沈萌和苏冶看成一家艺人了,心里也是后怕的不行,去叫救护车的同时按照席玙的吩咐,迅速和孔文彦通了气,把整个拍摄场地封锁了起来。   孔文彦非常严格,最注重拍摄安全问题,知道出事了之后大怒不已,立刻开始排查起相关人员。   小杨心里清楚,恐怕查出来了也没什么用,背后下手的另有其人。   唉,这都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惊心动魄的。   小杨和沈萌让开,给抱着苏冶的席玙让出一条路。   “哥,用不用搭把手?”   席玙打横抱着苏冶,苏冶的头又埋进了席玙的怀里。   席玙压着心里的情绪,“不用,好好配合孔导那边,查出是谁后马上向我报告。”   小杨没再说话,也没敢再出声。   席玙现在身上的气压太恐怖了,是小杨过去五年,哪怕席玙情绪最糟糕的时候也没见过的模样。   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急救人员训练有素,抬着担架将苏冶带到救护车上,沈萌没有上车,看着席玙钻进救护车的背影,身上的冷汗仍旧狂流不止。   “杨哥,我们开车跟过去吧,我顺便跟我们岚姐说一声。”   小杨点头,“我已经通知安保了,会二十四小时守在苏老师身边。”   沈萌打了个颤,“安保?”   时间紧,小杨没有解释太多,“席哥吩咐的,苏老师是被人盯上了。”   沈萌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说不出话来,点点头跟小杨上了车。   救护车上,席玙一直握着苏冶的手,看着急救人员为苏冶打了镇定剂,上了吊瓶,始终没有松开。   苏冶也一样,一直抓着席玙的手,仿佛在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到了医院,席袅那边早就提前打好了招呼,苏冶被安置进顶楼的单人加护病房,是席玙住过的那间。   苏冶打了镇定剂,意识有些模糊,躺在床上发觉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   “崽崽...”   “嗯?”席玙下意识抬头。   苏冶望着床头柜上那枚镜子,“这是崽崽住过的那间病房,是不是?”   席玙沉默半晌,“对,是那间。”   他俯身,低着头将苏冶身上的被子往上抻了抻,“还冷吗,有没有好点?”   苏冶没有回答他的话,盖在被子下的那只手忽然伸出,手背上扎着留置针,抓住了席玙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席玙垂着头,身体晃了一下。   片刻,苏冶轻声道:“对不起。”   席玙终于抬头,露出一个笑,“水水,你别道歉,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苏冶摇摇头,“如果我再谨慎一点,没有直接跟着那个人走的话——”   席玙把苏冶的手拿下,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床边,盯着被子上的花纹,隔着被子轻轻按着苏冶的手。   “水水,你不要总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错的是那些要害你的人。只要他们有害人之心,就算你再谨慎,也只能防不胜防。”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出这种事不是我的错,是那些人的错。”   苏冶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我不是因为他们道歉,是因为你。”   席玙再度抬头,撞见苏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笑着,却又满含歉意。   “本来说好了,拍完戏就去找你,我还给你留了很多糖呢。”   苏冶视线挪到席玙随手放在沙发上的那件大衣,“荔枝味的,不是很甜,我感觉你应该吃得下。”   席玙的喉咙滑动了一下。   苏冶的声音又轻了下去,“本来想看你高兴的样子,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这么紧张,都是因为我。”   席玙很慢很慢地吐出一口气。   身体里那些压抑住的情绪,似乎都随着这口松开的气一起,成千百倍的反扑回来,把席玙的脊背压得躬起。   后怕和焦心的情绪一层层涌现,让席玙垂在脸边的发梢微颤。   席玙松开按着被子的手,伸进温暖的被子下,摩挲到苏冶的指尖,颤抖地握在手心里。   “水水,我吓坏了,我真的吓疯了......”   席玙躬着身子坐着,头低到不能再低,额头轻轻贴着苏冶的右肩。   “听到你人不在的时候,我真的...”   在别人眼里,席玙的气压虽然变得很恐怖,但还勉强算得上冷静,甚至会指挥剧组的人分区寻找。   只有席玙自己知道,他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徘徊。   有他和孔导的指挥,搜救没有耽搁很久,也就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苏冶。但那短短的十分钟,席玙想了很多很多。   万一苏冶出事了怎么办。   万一苏冶不在他身边了怎么办。   都是他的错,是他想着什么克服心理障碍的狗屁,诱哄着苏冶接下这个剧本,否则苏冶根本就不用来这个地方。   “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万一......”   席玙不想再说下去,哪怕只是个假设的可能,他仍旧抗拒将其说出口。   “如果你真的...还不如干脆不要回到我身边,哪怕联系不上你,见不到你...哪怕再也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但起码你会是安全的。”   席玙的头彻底靠在了苏冶肩膀上,整个人躬起的后背微微颤抖,是从来没有过的柔软的样子。   他不敢去看苏冶的脸,害怕看到苏冶因病痛而疲惫的模样。   苏冶肩膀处的病号服被压出许多细小的皱褶。   以前的苏冶从来没见过席玙这样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不行啊。”   席玙听见苏冶的声音,很温柔,像轻飘飘的羽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会回来的。”   苏冶动了动,探出手来,手指去碰席玙的耳骨,摩挲着。   “哪怕有危险,哪怕会不安全,我也会回来找你,回到你身边。”   “席玙,这是我的真心。”   苏冶一口气说完,温柔的语气又慢慢变成夹杂愧疚的声音。   “你不要难过啦,都是我——”   “水水,真的不是你的错。”   额头抵着苏冶肩头的席玙忽然抬起脸,往前挪了挪,亲吻苏冶的额头,唇角落在包扎好的绷带旁。   “我爱你,所以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我的心,这是无法避免的。”   席玙的发梢拂到了苏冶的眼睑,苏冶眯起一只眼,看起来有点呆,但仍旧漂亮又可爱。   “怎么能因为我爱你所以向我道歉呢?”   席玙坐了回去,揉捏着苏冶的指尖。   “把我当成什么了?”   苏冶似乎没有想到会突然遭遇席玙的告白攻击,那张茫然的脸泛起微红,眼睫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很小声地说了一句,“那好吧。”   但他说完之后,又望向席玙,补充了一句。   “我也爱你。”   席玙忍不住去碰了下苏冶那颗眉尾痣,“你不爱我的话,那我就真的要哭了,哥哥。”   苏冶小声笑了起来,“孩子一样。”   过了一会儿,医生过来为苏冶补了一针镇定剂,席玙陪着苏冶说话,最后苏冶声音越来越小,歪头睡了过去。   席玙望了会儿苏冶的睡颜,拿起手机,走出病房。   病房外,小杨和沈萌坐着,沈萌在听小杨的劝导,一句一句地点着头。   “席哥,我们哥好点了吗?!”   看到席玙,沈萌立刻站起来,披在身上的外套掉落,一下子扑面盖在了小杨脸上。   “......”小杨无语凝噎了三秒,掀开外套一起站了起来。   “嗯。”席玙点头,“你们进去看看他,等他醒了陪他说说话。”   “哎好。”沈萌抹了下眼睛,转身很认真地向席玙鞠了个躬,“席哥,谢谢你。”   席玙应了一声,但心里仍旧压着。   他怎么能接受别人的道谢。   如果他一直陪在苏冶身边,苏冶就不会出——   [你不要难过啦。]   席玙打住自己的情绪,看着沈萌和小杨小心翼翼进病房的身影。   门外的几位安保一言不发地站着,席玙稍微安心了一些,转身去天台打电话给席袅。   席袅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一接席玙的电话就开玩笑调侃。   “你们俩没事吧?”   席玙拨开在被风吹得在眼前晃动不停的刘海,“没事。”   席袅沉默了一秒,心里明白席玙的情绪,他能保持现在这样冷静已经很难得了,多半是苏冶在身旁的缘故。   她心里叹了口气,席玙确实不能没有苏冶。   在旁人眼里,或许苏冶才是脆弱的那一个,是需要陪伴的那一个。其实真要说起来,席玙才是那个最依赖人的。   席玙需要苏冶在他身边。   “之前给你打电话前我已经和苏岚通过气了,她那边在查导致小冶母亲发作的那通电话,现在这情况,基本可以确定是林河的手笔。”   席袅摇摇头,“苏岚气疯了,不过换个人估计也和她差不多,这事我听了都受不了。”   “是啊。”席玙一只手去摸烟盒,没摸到,摸到了刚才苏冶给他的糖。   他剥了一颗,丢进嘴里。   “抽烟呢?”   “吃糖。”   席袅有点意外,又觉得苏冶在,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行,安保这边没问题,肯定不会再给林河下手的机会。苏岚刚才发了消息说剧组里那个人也找到了,但是对方一口咬死是单独犯事,不是受人指使。”   席玙咬着糖,“没门道的话不可能混进孔导的剧组。”   “是。”席袅叹气,“你是走得快,没看到,孔导简直气得火冒三丈,亲自去人事那里查出来的。但是对方咬死不松口,没有实质性证据的话我们没办法指控林河。”   这是现在最头疼的事,哪怕知道了林河就是幕后主使,但拿不出证据的话一切都是空话。   “我要整死他。”   席玙很平静地咬碎糖果。   席袅吓了一跳,别人她不好说,但席玙这个批性格,冲动起来是真的说不好会做出什么事。   “你可给我悠着点哈!别跟他们一样当法外狂徒,我就不说你的工作了,你要是铁窗泪了,难道要人家小冶挖野菜等你?”   席袅越说越觉得席玙搞不好真会冲过去捅人,甚至已经准备给小杨打电话了。   席玙把嘴里的清甜的糖果咽下去,苏冶的温柔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不断。   “我是指走法律程序。”   “哦...”席袅松了口气,“你别冲动就行。”   但说完,席袅又开始头疼,“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苦于没办法追究对方,最好是能有什么实质性证据,一下子把他扳倒。不然林河的狡猾性格,拖得越久越难办。”   她声音压轻了些,“比如小冶家里那件事,小冶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目击证人了,多少能给我们点思路,他能想起来什么吗?”   席玙的情绪平复下去,“我不太确定。”   但当时看苏冶的样子,席玙感觉苏冶可能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然不会那么反常。   苏冶刚接受了治疗,现在还在休息,他没来得及问,也不准备这么快问他。   等苏冶醒了之后试着问一问吧。   “行,那你——嗯?不知道敲门吗,打电话呢,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席玙听见席袅话说到一半,声音忽然变远了些,似乎是把手机拿开,跟在场的其他人说着什么。   席袅现在无心处理其他事,看到小助理的身影又开始头疼。   “半个小时后再来找我,规矩都忘了?”   席玙听见小助理没有离开,似乎着急忙慌地又和席袅说了什么。   席袅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了一些,“苏冶?”   “怎么了?”席玙拧起眉头。   席袅没有很快回答,说了句“等一会儿”,然后哗啦啦地翻动了一份什么文件。   席玙的心里漫上不详的预感。   “姐?苏冶怎么了?”   席袅翻着手上的文件,半天没有说话。   “苏冶上热搜了。”   席玙的眉头没有松开。   苏冶回来这短短两个月自带热搜体质,上热搜的次数手指头掰着数都数不过来。   况且刚在剧组出了事,虽然孔文彦会封锁消息,但无法保证一点动静都传不出去。林河那边能下手,自然也是准备好了后续的推波助澜的。   这些事情,苏岚和席袅都有想到,也做好了应对方案。   但席袅的声音很奇怪,席玙听出席袅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席玙的手指捏紧手机边缘,“什么热搜?”   席袅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准备瞒席玙,但语气相当愤怒,声音甚至气得有点打飘。   “你知道《归来吧》这档节目吧?”   席玙内心的不详感升到了顶峰。   “知道,那个寻亲节目。”   是一档在播放历史悠久,并且有电视台做靠的寻亲节目,国民度极高,收视率经久不下。   席袅气得一下子把文件夹合上,“苏冶的那个人渣爹有个亲弟弟,叫顾东城,现在正在节目上演父慈子孝的戏呢!”   席袅边说,边按开办公室里的电视。   节目直播画面立刻亮起。   一对一的采访,主持人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打扮落魄不已的中年男性,胡子拉碴,手上端着一杯热茶,指头上的冻疮清晰可见。   下面一个显眼的角标。   [二叔 顾东城]   电视机里传来顾东城的声音,听起来老实巴交,说到一些细节时甚至会转过脸去悄悄揩眼睛。   “我这个侄子吧,特别优秀,长得也好看,打小我就看出来他将来一定是个大人物。”   “对,他还会弹钢琴呢,我后来才知道他大学读的作曲系,真是有出息啊,我们老顾家的骄傲!”   主持人的声音稳重轻柔,“顾先生,我们是寻亲节目,既然您知道您侄子在哪儿,为什么不去直接联系他呢?”   顾东城好像被说到了伤心事,粗糙的手指抹了把脸。   “唉...孩子大了,现在成了大名人了,看不上我们这些埋汰亲戚了。”   主持人道:“这是怎么说?”   “说起我哥,就是我这侄子的亲爸,也是命苦,好不容易结了婚,谁知道老婆是个精神病,发作的时候失手把我哥哥给杀了!”   在场的观众一片哗声大作。   主持人惊愕地掩住嘴。   “我们老顾家就我和我哥两个子儿,你说我哥勤勤恳恳过日子,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呀!”   顾东城一拍大腿,伤心欲绝。   “偏偏那娘们——我嫂子因为精神病没有被追究,也没有坐牢,你说这——我哥就这么白白死了!这都是什么事!”   “但是人死了,也没办法,我和我老婆寻思着侄子那么小,亲爸没了,妈又是个疯的,得接过来照顾,您说是不是?”   主持人点头,“你们夫妻俩很善良。”   顾东城摇摇头,“善良有什么用啊...那时候我侄子好像被他妈娘家人接走了,我们一直想联系他,但是对面始终不肯松口。这好歹也是我们老顾家的血脉,怎么能给别人家带着。”   “后来吧,我和我老婆都快放弃了,忽然有一天又看到我侄子了!”   “他成了个大明星!哎哟,你说这...我和我老婆高兴坏了,赶紧去联系,结果这孩子压根就不愿意认我们,还专门改了个名,要不是我和我老婆看着脸熟,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   主持人“啊”了一声,“这...”   “太伤心了,我们惦记他这么久,结果孩子嫌我们穷,嫌我们掉价,宁可改名都要躲着,你说...你说说...唉!”   主持人点头,“我明白了,所以顾先生是希望和侄子重新团聚是吗?”   顾东河忽然跪下了,主持人措手不及,赶紧去拉。   “我和我老婆没孩子,一直把这个侄子当成自己亲生的。”   顾东河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张男人的黑白照片,举到头顶。   “你不认我们就算了,你得认你爸啊!十几年了,你甚至不来给你爸扫个墓,小冶,你不孝啊!”   “小...不对,你现在叫苏冶对吧,叔叔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配不上大明星,但咱们是一家人啊,你是老顾家的孩子,你再怎么嫌弃我们,我们也是血亲啊!小冶啊,回家来看看吧!”   席袅看不下去了,“啪”地一下把电视关掉。   微博上的热搜第一条:#苏冶顾冶白眼狼#   [牛逼,真的没想到苏冶这么会装啊,原来是个精致利己者]   [叫错了吧,该叫顾冶了,真的牛啊,名字都改了]   [我觉得再怎么嫌弃出身也不能这样吧...亲爸死了居然一次扫墓都不去??]   [顾冶,还不出来给长辈道个歉??]   [顾冶这男的也是真的恐怖...为了爬高点什么都能丢,不择手段]   [改名也没用啦,现在全网都知道你叫顾冶了嘻嘻]   [顾冶顾冶顾冶别装死]   [\\人间细雪顾冶/ \\最强门面顾冶/ \\神仙美哥哥顾冶/]   [楼上,给顾冶留点面子吧wwww]   “席玙,小冶现在状态本来就不好,别让他看到这个,经纪公司那边苏岚不会坐视不理,你——”   席袅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变成忙音。   医院的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席玙死死捏着手机,满腔怒火。   想起顾东城的那副嘴脸,他止不住地犯恶心。   这些人怎么敢,怎么有脸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   苏冶母亲出事这么多年,他们根本就没搭理过苏冶这个拖油瓶,避之不及的是他们才对。   比起怒火,席玙心里想得更多的还是苏冶。   绝不能让苏冶看到这些,哪怕是瞒着也要瞒死。   “水水。”   席玙推开病房门,强行镇定下来,按着平常的样子出声。   病房里,床是空的,沈萌站在床边削苹果,“席哥你回来啦。”   席玙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苏冶呢?”   沈萌“啊”了一声,“哥说闷,想出去走一圈,小杨哥和安保陪着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拳头硬了!   -   今天有点事,稿存的比较早,营养液名单如果有遗漏我之后补上。   爱你们。 第098章 融雪   “又下雪了啊。”   苏冶站在住院楼下配属的小公园内, 天空飘下一点雪,他伸手,指尖刚好触碰到一片。   现在的温度直达隆冬, 雪没有很快的化开, 苏冶缩回手的时候眯着眼睛看到了雪花冰晶的模样。   好神奇,八棱角的优美结构,闪闪发光。   回去画给席玙看。苏冶笑了起来。   “哎,是啊,今天温度降得特别快,往年要一月份才会特别冷呢。”   沈萌小步跟在苏冶身边,寸步不离,听见苏冶的声音后接了一句。   “唔。”苏冶趁指尖的雪花融化之前, 轻轻将其吹落,“感觉会下一场大雪。”   “苏老师,别冷着了,咱们要不先上去?”沈萌身旁的小杨比较谨慎。   “好。”苏冶点头,他清楚现在自己现在的情况不适宜在外面走动太久,“等一下,我买罐咖啡,一会儿席玙可以喝。”   沈萌和小杨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动贩卖机在一楼的护士站旁, 苏冶走过去时,看见护士站的护士们聚在一起看手机,但在看到他后急忙收起,藏在了台下。   ......?   护士们抬头对苏冶露出微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 苏冶总感觉在她们的眼里看到了欲盖弥彰的意味。   苏冶偏头小声, “她们在看什么啊?”   沈萌扶额,苏冶毕竟是现在热度比较高的艺人,上了综艺又有季茹的电影在,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瓜,护士们有这样的表情也实属正常。   她给苏冶随口解释了一句。   苏冶想了想,脸上露出点无奈的笑容。   也是,在国外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太久,回国才不到两个月,可能他还没适应艺人这个会带来诸多八卦的身份。   “走吧。”   护士站的护士们非常敬业地鞠了一躬,在苏冶走远后才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瓜啊...”   “小苏哥哥前脚进医院,后脚就...唉。”   “不过他完全没什么反应欸,艺人的心理素质真不是盖的。”   “会不会没看到?”   “不会吧...这事现在涛的热火朝天的,多少应该听到了点风声。”   “啊?那他也太淡定了吧...”   护士长回来了,护士们没再继续讨论,兢兢业业地站在各自岗位上值班,但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往苏冶那边看。   苏冶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手指挑选着上面的饮品品类。   席玙不爱喝甜的,但是今天的一场风波一定让他很疲惫,摄入一些糖分是必要的。   苏冶选了两罐半糖的拿铁,温热的温度,握在手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医院里比较安全,幕后的人再怎么下黑手也不至于明目张胆跑到医院来,而且周围都有安保跟着。小杨和沈萌就没有紧紧贴在苏冶身旁。   在苏冶买咖啡的时候,他们俩倚着护士站跟护士们聊天。   贩卖机不远处就是洗手间,苏冶转身准备离开时,洗手间内恰好有人出来,声音模模糊糊落在苏冶的耳朵里。   “...冶...什么的...哇真的?”   苏冶很敏感地听到和自己名字发音相同的字,虽然不一定是在说他,但他还是很谨慎地背对着,没有转身,抬脚准备去找沈萌小杨上楼。   可背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飘近了些,聊的声音压得很轻,但苏冶还是听清了里面的个别词语。   “——顾冶,真没想到...”   迈出的脚顿时僵直住。   苏冶脸上的笑容凝滞,手心中暖和热乎的咖啡似乎失去的温度,他的指尖再度发冰发冷,就像那片雪花落上去时的感触。   顾冶。   苏冶的胃本能地扭紧。   不会的,只是个巧合,不一定是他想的那两个字,更何况这世界上姓顾的人多了去了,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单字是冶。   况且他的本名也并不叫顾冶,叫顾治。   苏冶的后颈微微冒出冷汗,嗓子像被一块棉花堵住,出不了声,更没办法去叫不远处的沈萌和小杨。   冷静,没事的。   你是苏冶,不是顾冶,更不是顾治。   巧合而已,别想了,快上去吧,席玙还在上面等着呢。   苏冶的理智不断地对自己说话,和攥紧的内心做着斗争,极力遏制住再次席卷而来的恐慌感。   这股恐慌感让他几乎走不动路。   快上去,快上楼,上楼就能见到席玙了。   苏冶僵住的身体终于动了动,迈出脚步,喉咙吞咽了一下,那块无形的棉花似乎被咽了下去,滞涩卡在他的食道口。   他强迫自己视线投向护士站前的沈萌和小杨,来不断地提醒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然后苏冶猛然发觉了一些端倪。   护士站前方的沈萌和小杨的身影原本还算得上松快,但不知何时,那两个人的侧影明显紧绷了起来。   尤其是沈萌,抵着台面的手死死攥紧成拳,小姑娘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俯身倾听着护士站内的护士说话。   那位护士的表情也很奇怪,眉毛犹豫地微蹙,说话时似乎吞吞吐吐,手里还拿着手机,指着什么给沈萌看。   小杨则背过了身去,打着电话,一只手掩在嘴前,脸上明显紧张不已。   苏冶捏着易拉罐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甚至按出了凹痕。   沈萌的嘴巴动得很快,苏冶虽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看到她快速和护士点了下头,随后立刻转向他,勉强笑着招手,一步一步走过来。   沈萌的嘴巴在动,但苏冶却完全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声默片,小杨快速跑向最近的安保队长,护士们犹豫又不解地望过来的眼神,笑容勉强的沈萌故作轻松的脚步。   他唯一能听清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略过他的身边,清晰无比地传入苏冶耳中。   “——不过有一说一,我觉得比起顾冶,还是苏冶这个名字更好听。”   “嗯,而且大家早就习惯苏冶这个名字了。”   “哎,不过我刚才刷了一圈微博,一堆改口叫顾冶的,已经叫到苏冶微博底下去了。”   “哇...真吓人,不懂。”   咚。   苏冶的手彻底抽干了力气,那两罐暖融融的咖啡掉落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罐口砸出了明显的凹痕。   那些沥青般粘稠的物质又出现了,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包裹住苏冶,黏住他的双腿,让他扎根在此处,一步路都走不动。   “哥,是不是还没休息好,咱们先上去。”   沈萌察觉出不对,急促的脚步彻底加快成小跑,赶在行人路过前挡在苏冶的侧边,拉住苏冶的手臂往另一端走。   苏冶动不了,一步都动不了。   这具身体仿佛变成了不受他控制的人形肉块,他的意志禁锢在里面,但四肢却不听他的使唤。   那两罐掉落在地面上的咖啡咕噜噜滚到了一旁,沈萌着急,没有去管,跑过来时无意识将咖啡踢得更远。   咖啡,他要拿给席玙的半糖咖啡。   易拉罐坠地的声音吸引到身后行人的注意,沈萌向附近安保招手,自己同时也挡在苏冶身侧,但仍旧被看到了一眼。   “——嘶,顾——苏冶?!”   身后的两个人抽了口凉气,捂住嘴。   沈萌低着头没去管,仍旧拉着苏冶往专用电梯走。   她使劲,但没能拉动。   苏冶现在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嘴巴。   “小萌。”苏冶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飘,像很远的地方传来,再传进他的大脑,“刚才护士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聊哥你剧组的事故,孔导开了新闻发布会。”沈萌匆匆找了个非常合理的借口,“哥,咱们先上去,席哥肯定在等着呢。”   新闻发布会。   可他的曾用名为什么会被其他人知道?   苏冶的头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否认沈萌说的话,又像是在试图让自己头脑清醒。   小杨已经跑了过来,语气急促,“先上去吧苏老师,席哥在找你呢。”   苏冶嘴巴动了动,吐出一句话,“找谁?”   小杨的心猛地坠了下。   苏冶看起来像进入了某种心理障碍发作的状态,双眼发直,听着他们说话,但视线却不断地飘往远方。   “找你啊,苏老师,席哥除了找你还能找谁嘛,哈哈哈。”   小杨控制着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试图开了句玩笑。   然而这句玩笑却完全不起作用。   沈萌手腕微紧,她低头,看见苏冶的手摸摸索索地抓住她,像是征求意见,又像是某种祈求,让人揪心不已。   “找我...?我是谁?”   沈萌刚张嘴,“苏冶”这两个字还没脱口,远处扶梯隔间的门被撞开。   席玙跑了过来,一把握住苏冶的手腕。   “水水!”   无比熟悉的好听声音流入听觉,苏冶的视线终于动了动,一寸一寸地挪到身旁,看见黑发凌乱,微微俯身喘着气的席玙。   “席玙...”   凝滞住的血液又流动起来,苏冶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没事。”席玙扶住苏冶的腰。   苏冶忽然像松了什么闸口一般,紧绷的身体一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起来。   “我们先上去,好不好?我陪着你。”   苏冶清瘦的身体被席玙半揽半扶着,他用地点头,“好...好。”   没事的,席玙就在身边。   真的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些人不可能——   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医院保安和护士们阻拦的喊声响起。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这里是住院部,非家属没有医师许可的话不能擅自闯入!”   小杨后背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全部炸起,下意识望了一眼大门。   住院部原本很清静,来往只有医生护士和个别透风的病人与家属。   但现在,清净的大堂大门忽然被一群人挤开,杂乱喧闹的人群里有许多挂着相机和话筒的记者,还有不少看起来义愤填膺的人群。   人群最中间,是个有些眼熟的,不久之前刚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落魄中年男人,张牙舞爪地推搡着保安。   “什么非家属!我就是家属!我是他亲叔叔,不信你去查!你们凭什么拦我!”   不少人附和起来。   “就是!来看自家人天经地义!”   “你们是不是收了钱,把人家亲叔叔拦在外面?!”   “顾冶真是个白眼狼,亲叔叔都不肯见一面!”   “顾冶!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出来!”   小杨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和安保们一起护着苏冶往专用电梯走。   席玙紧紧揽着苏冶,手臂压在苏冶的耳朵上,试图去挡住那些大吼大叫的声音。   但徒劳无功,苏冶颤抖了起来,像个无意识的人偶,僵硬走动。   那些字句一个接一个地挤进他的耳朵里,让他后脑勺火烧火燎地痛。   苏冶很想张嘴大叫,但他忍住了这种冲动。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是谁?”   苏冶拽了拽席玙的袖口,声音小而发颤,双眼睁得大大的,满是恐慌,似乎祈求着一个能告诉他这只是个噩梦的回答。   这样的苏冶看的席玙喘不上气来。   “水水,不要管他们,我带你上去。”   苏冶的发梢一颤一颤,闻言点头,“嗯...席玙,你带我走,带我——”   那边声势浩大,这边安保环绕的样子自然也被那些人看了个清楚。   人群里有些人不是什么善茬,操着家伙打伤了几名护士,顾东城看准空挡,挤出人群,飞速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喊。   “小冶啊,你就见我一面,你就算再嫌弃我,也要看看你爸啊,我们可是一家人!”   “立刻把他拦下!”小杨迅速应对,苏冶被护在最里面,几个安保走向顾东城。   还没来得及伸手,顾东城忽然长嚎一声,跪着瘫倒在地,捶胸顿足。   “天爷啊,没良心啊,你怎么能叫人打我,我可是你亲叔叔啊!”   “顾冶,你不孝,你这白眼狼,你是要叔叔我死给你看啊!”   闪光灯亮起,照亮了苏冶瞳孔紧缩的双眼。   席玙在旁边迅速低声,“不要理他——”   苏冶混乱的自言自语声打断了席玙的话。   “不是,我不认识他...”   这是谁,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跪倒在地上大喊大闹。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压根就不记得这张脸。   周遭的一切都扭曲成万花筒里鬼魅一般的碎片残景,不断地吞噬着苏冶。   苏冶的脑袋拼命摇起来,“我不认识你,我——”   “你们看看!他还在装不认识我!哎哟——当了大明星就不管家里人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啊!”   席玙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已经忍到了极点。   顾东城显然是有备而来,身后跟了一群媒体,精准抓住舆论风向,让他们只能退守,不能对顾东城做任何任何事。   一旦安保对顾东城动了手,媒体就会大做文章,届时这一切都会成为苏冶“不孝”“白眼狼”的铁证。   “闭嘴!”   撒泼耍赖的顾东城明显被这句阴沉至极的声音吓得愣了一下,他抬头,看见扶着苏冶的那个黑发男人正看着他,眼神冰冷,像一把尖刀。   顾东城打了个寒颤。   “你连他真名都能记错,现在跑来装亲属?顾东城,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你再闹下去,我会把你告到倾家荡产。”   顾东城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他是不怎么熟悉苏冶,他和他哥,也就是苏冶的父亲顾东舫早在年轻的时候就没怎么联系了,唯一知道的是顾东舫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儿子,然后有一天终于因为赖账被打死了。   那儿子——他压根就没关注过。   他们自己都嫌钱不够,谁没事闲的替别人养儿子啊。   但想到找到他的那个男人承诺的钱财,顾东城咽了咽口水,又横起来。   “我是他亲叔叔,亲叔叔来找自己侄子,有什么不对!告到法庭那边也是我有理!”   小杨恨得牙痒痒,一边又注意着席玙,担心席玙当场暴走。   顾东城还在滔滔不绝,“要不是那个精神病女的,我哥怎么会——”   “你住口!”   安保深处传来一声尖叫。   苏冶睁圆了双眼,脑海里反反复复,只剩下“精神病女的”这五个字。   无法遏制住的愤怒在苏冶身体里漫开,几乎要把他撑到爆炸。   大脑响起尖锐嗡鸣声,让苏冶头疼欲裂。   “我妈她都是顾东舫害的!要是没有顾东舫——”   “没有顾东舫,哪儿来你这个小白眼狼!”   顾东城忽然压低声音,恶毒地盯住苏冶,用只有这边的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上面的老板吩咐了,要么把苏冶搞得身败名裂,要么把苏冶搞到崩溃。   苏冶他妈不是有精神病吗,这病说不定会遗传,刺激一下,把苏冶搞疯就行了。   反正没人会信苏冶的话。   席玙用力去遮苏冶的耳朵,但已经晚了,顾东城那些诅咒一般的话语尽数传至苏冶的耳中。   “哼,我管你是苏冶还是顾冶,精神病的种多半也是个精神病。”   “你以为你装没事,改名,你就能躲开这些了?”   顾东城笑了起来,露出恶心的黄牙。   “你躲吧,苏冶,你躲得再远,你骨子里流的也是你最恨的男人的血,你和我们都是一家的种”   “你装得再清高,也改不了这个事实。”   苏冶的全身降至冰点,大脑不断拉响尖锐长鸣,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放慢、膨胀、扭曲,不断地在眼前扩大,又不断地缩小至一个原点。   苏冶摇晃了一下,绷紧的身体彻底松开。   身体不受控制,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转。。   “水水!”   那些黏腻的东西无处不在,一点点包裹住他,从他的嘴巴,耳朵,眼睛,无孔不入地流入,裹住了他的全部意识和神志。   “水水,呼吸,不要憋着!”   苏冶倒在席玙的怀里,剧烈颤抖起来,脆弱的脖颈一起一伏,那些细细的颈骨似乎马上就会因为错乱无章的呼吸挣断。   他无法呼吸,凌乱发丝下的一张脸因窒息而赤红。   “你看着我,水水,看我的眼睛!”   大脑不断涌起眩晕感,压在苏冶的神经上。   然后某一个节点,那些东西忽然全部消失了。   母亲的话盘旋着。   [小冶,把这些都忘了吧。]   不再有痛觉,不再有意识。   难过的事情和快乐的事情一起离他远去,和苏冶这个人一起,消散在空中。   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不断远去。   他变成了一个空壳。   顾东舫最后的那句话不断地在这具漂亮的空壳里环绕回荡。   “还想当大明星?做梦去吧你!”   “哈哈!你就是一精神病和赌狗生的杂种!”   ...   单间病房里,监测仪器的滴滴声有规律地起伏着。   已经是深夜,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仪器发出莹莹绿光。   席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肘撑在床边,双手交握成拳,死死撑着自己的额头。   他盯着躺在病床上的苏冶,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床上的苏冶合着眼,看不见那双漂亮柔潋的琥珀色眼睛,细密睫毛耸搭下来,看起来十分平静。   席玙无法控制自己,脑内一遍又一遍回放起苏冶之前的模样。   听完顾东城的话,语气激动的苏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   直到席玙去触碰他的手,苏冶才像卸了力气一样,轰然倒在席玙的怀里。   然后苏冶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无穷无尽地嘶吼尖叫出声,像失去理智的野兽。   苏冶的尖叫声仿佛一根细细的长锥,直直扎进大脑,搅得在场的所有人头疼欲裂。   连顾东城似乎都没想到苏冶会这样,吓得抖了一下。   苏冶尖叫了很久,席玙颤抖着手去掩住他的嘴,但仍旧阻挡不了苏冶崩溃失控的叫声。   席玙不断叫着苏冶的名字,但苏冶没能回答他,只是不断地挣扎,不断地推开他。   直到医生赶过来,给苏冶注射了十足十的镇定剂,是能让苏冶昏过去的剂量,苏冶才没了声音。   苏冶的声音一向缥缈又温柔,是被粉丝盛赞的充满疗愈感的人鱼歌声。   可尖叫起来的苏冶,声音尖利、嘶哑、骇人,叫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不敢相信这是之前那个温柔又随和的美丽青年。   现在的苏冶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终于如他人所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安静的过分,胸口似乎都停止了起伏,席玙只有小心翼翼去探苏冶的鼻息,才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气流。   滴滴声不断,捶打在神经衰弱的席玙心口上。   如果不是苏冶在这里,席玙真的会冲动地把周围一切会发出声音的东西都砸掉。   他现在只想听见一种声音。   他想听见苏冶醒来,笑着对他说,“别难过啦。”   滴。   房门被刷开,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但只响了几下就停住。   席袅脱下鞋,踩着丝袜无声地走到床边。   她伸出手,按住席玙的肩膀。   席玙拿开她的手,俯身拉了拉苏冶的被子,语气认真轻声,“别吵到他,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席袅一直没说话,但席玙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拉完被子又伸手捋了下苏冶脸侧的黑色碎发。   苏冶眉尾那颗红痣露了出来,沉静无比。   “他很累了,等他休息好就会醒过来。”   席玙手指理着苏冶的头发,犹嫌不足,又拿气垫梳好好梳理了一下。   “他很爱惜自己的头发,要是乱了的话肯定会不开心。”   短发的苏冶少了一分勾人的艳冶感,多了许多席玙在那张学生证照片上看到过的青涩感,还有一分苏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纯真感。   这份纯真感加倍呈现在睡着的苏冶脸上,让苏冶看起来只是一个陷入沉睡的少年。   苏冶细碎、发梢微微过颈的黑发从席玙的指缝垂落,没办法像长发时那样,被席玙绕在指尖。   “怎么舍得剪短的呢,明明之前那么喜欢自己的长发,睡觉都会好好绑成辫子再睡。”   席玙的手指颤抖起来。   他又转身拿了片干净的湿纸巾,细致地擦着苏冶的眉眼,仿佛下一秒苏冶就会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拨开他的手,迷迷糊糊地说一句“你在干嘛呀?”   席袅看不下去了,强行拽走席玙手里的湿纸巾。   席玙手心一空,只剩下一层湿润的触感。   仿佛是苏冶流了泪,流在了他的手心里。   “席玙,你坐了多久了,十几个小时?你又不睡觉了是吗?”   席袅不忍去看苏冶宁和沉静的睡脸,只是盯着席玙,慢慢出声。   “安思嘉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你不接电话,也不让他过来看苏冶。”   “席玙,你再这么熬下去,等苏冶醒了你就换他班在这躺,你们俩轮流躺病房,我看谁熬得过谁。”   席袅深呼吸一口气。   顾东城那些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但现在这个情况,她不想跟席玙说太多。   “苏冶是不是很漂亮?”   席玙没理她,自言自语般维持着俯身撑在床前的姿势,仔细看着苏冶的面容。   微卷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席玙的脸,让席袅看不清席玙现在的表情。   席袅的肩膀塌下去一点点。   “当然漂亮了,不然怎么能做初代门面呢。”   “他这么漂亮。”席玙手指去碰苏冶的睫毛尖,那些云翳一般,不好意思时就会微微颤动的眼睫现在却全无反应,“他这么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席玙躬起的后背微晃,声音嘶哑,听不出是熬夜的原因,还是因为强忍着情绪的原因。   “大家为什么都要这么对苏冶?他做错了什么?”   席袅眼睛微湿,她悄悄擦去,再次按住席玙的肩膀。   席玙的肩膀在颤抖。   “席玙,你放心,舆论风向没有那么坏。”   事实上,顾东城上寻亲节目的事情爆出来,一开始水军刷了满屏,但随后也有不少理性的路人质疑,如果顾东城真有这么好心,为什么要在苏冶有名气后才想起来找他。   苏冶那些曾经的黑粉们占了头功,在苏岚的授意和帮助下放出了一些苏冶幼年时的影像资料,强有力地替苏冶驳斥了不少质疑。   其中有一段是新闻视频,年代已经很久远,画质有些模糊不清。   席袅点开,声音放得很小,举在席玙的眼前。   是一段本地事故报道,字幕上标着“恶性家暴伤人事故。”   席玙终于在这种令人崩溃的境况里,圆满了过去曾经一念而过的愿望。   他终于看到了苏冶幼年时的模样。   视频里,破旧脏乱的居民楼单元门口,警笛声音和救护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楼上露天走廊里,端着洗菜盆的居民向楼下探头探脑。   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和笑声传来。   偏偏那些笑声没有恶意,只是因为他们这个破楼有一天居然也能上新闻,被这么多媒体围拥,所发出的稀奇笑容。   细雪纷扬,无声落下。   雪中,单元门洞口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黑色的发梢被血污打湿结块,头被绷带裹成粽子,一只手被临时固定包扎吊起。   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漂亮到有些分不出性别,皮肤雪白,眼睛大而精致,但嘴唇发乌,微微颤抖。   雪下的大了。   小苏冶的表情很迷茫,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站在镜头后的记者。   声音也怯生生的,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哥哥,我妈妈呢?”   记者似乎说了什么,但席玙没有听见,他无声地盯着画面上的那个小男孩。   小苏冶嘴巴张了张,双眼又睁大了一些,泪珠滚滚而下,滑过他茫然无措的脸。   “我没有家了......”   一个女人跑进了画面里,是更年轻一些的苏岚,紧紧抱住苏冶,哭得妆花了一片。   小苏冶靠着她的肩膀,小声嗫嚅。   “姐姐,我没有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下一章就醒了。   今天更新的时候我这边居然飘小雪了,我这儿南方,几年见一次雪,省内应该不少城市今天都飘雪花了,是那种堆不起来,落到地上就变成水的那种雪,sad...   天气特别冷,我更新的时候一直在想:冶,是不是你的眼泪啊。   呜呜呜呜呜,抱抱我们冶!   - 第099章 还童   视频只有一小段, 很快播放完毕。   席玙一直没有说话,也一直保持着俯身撑在床前的姿势没有动。   小时候的苏冶真的很可爱,很天真, 他的双眼里还没有现在那种温柔、又让人不自觉平静下来的眼神, 只有满眼的纯真。   小苏冶用最纯真的语气,说出那句让席玙喘不过气的话。   “我没有家了。”   那双隐约能看出日后雏形的眼睛虽然包裹着泪水,虽然不断地顺着小苏冶的脸庞滑落,但里面的眼神仍旧纯真,且茫然无比。   视频里的苏岚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抱着苏冶不停地哭。   但小苏冶的眼泪落完后,很快没有再继续哭泣,反而伸出双手抱住俯身的苏岚, 那双小手甚至拍了拍苏岚。   那个动作,很像席玙记忆中一边说着自己的难过事,一边还照顾着他人情绪的苏冶。   只是小时候的苏冶不像现在这么从容,拍着苏岚的时候,还是一副迷茫的表情,仿佛开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大哭的苏岚抱在怀里。   席玙觉得自己无法再看下去。   一分一秒都不行。   好在视频很短,席袅已经收回了手机,静静站在旁边陪着席玙, 代替席玙拂开苏冶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   苏冶仍旧漂亮又安静地沉睡着,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席玙就站在床前, 心揪得仿佛无数蚂蚁攀爬啃噬, 又酸又痛。   席玙隐约明白了苏岚为什么总对苏冶百依百顺。   那么漂亮的孩子, 原本应该被人捧在手里护着,而不是带了一身伤,站在这个播报现场。   苏冶吃了太多的苦,到了让十几年后的席玙痛苦不已的地步。   “席玙,他会好的。”   席袅大概能感受到一些席玙现在的情绪,但她也知道,现在除了苏冶,其他人无论怎么安慰席玙,都苍白无力。   席袅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苏冶对席玙的重要性。   席玙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而痛苦。   “等镇定剂效果过了,等他休息好了,他会醒过来的,你不要太着急。”   席袅心里叹了口气,哪怕苍白无力,但该说的也要说。   “......”席玙深呼吸一口气,“嗯,我知道。”   他会整理好自己,在苏冶的情绪变得更差之前,用最让人安心的样子来迎接苏冶。   苏冶说过,不想看到他难过的表情,他会听苏冶的话,好好做到。   “林河那边有动静了吗?”   “还没有。”席袅瞄了下手机,“林河很谨慎,但多半已经听到了风声,确定情况之后一定会有动作。”   苏冶在公众面前露脸的机会越多,林河的过去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强。   所以一旦得知苏冶顺利被顾东城搞到崩溃,林河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时机,他会抓住这个机会,把苏冶踩到无法再翻身,让苏冶没有能力再去追究当年那件事件。   “顾东城现在在哪?”   席玙摸了摸苏冶的眉尾。   “被控制起来了,在局子里,林河目前还没有露面,他明显有点慌了。”   顾东城能够这么横,明显是仗着林河的许诺才会这样。现在他出了事,林河却毫无反应,他自然会慌张。   “叫律师去和顾东城交涉,让律师把所有该承担的法律责任给顾东城一条一条说清楚,告诉顾东城,我会派最顶尖的诉讼团队起诉他。”   席玙声音稍微冷静了一些。   席袅皱眉,“你要起诉他?但是现在林河的尾巴藏得很干净,明面上只是顾东城一个人闹出来的事。现在起诉顾东城的话这条线索就断了,没办法顺着往下接着追究林河。”   “不是。”席玙站直,调整了下苏冶床边的吊瓶,然后才扭过头来,双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席袅。   “律师交涉完后,想个办法暂时把顾东城放出去。”   席袅愣了一下,马上品出了席玙的意思。   “顾东城这种没皮没脸的人肯定会很慌,他会去缠着林河,到时候林河躲不开他,然后就会露出马脚...”   “行,我知道了。”席袅拍了拍席玙的肩,“就按你说的做。”   她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席玙虽然情绪不稳定,但是看起来头脑还算比较有条理,不至于一下子垮了下去。   席袅再次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冶。   沉静,漂亮,像一尊美轮美奂的人偶。   希望苏冶早点恢复过来,不只是为了席玙,席袅自己也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个漂亮的青年挺过这一关,再也不要经历那些让人崩溃的事。   “你也稍微休息会儿。”   席袅走后,席玙重新在床边坐下。   他没有丝毫困意,在夜色中无声地凝视着苏冶的面孔,目光一寸寸描摹,想把苏冶的样子刻在心底。   苏冶太安静了,席玙摸到他的手,强迫症似地轻轻揉捏着苏冶的手指。   苏冶的手指很漂亮,长而匀称,骨节优美,搭在琴键上的样子很动人,不适合这样插着针,搭在床边。   苏冶坐着的时候手指总会乖巧地贴在膝头,不高兴的时候手背会浮起指骨,害羞的时候骨节会微微发红,紧张的时候会无意识揉搓自己的裤腿。   是一双非常生动的手。   很适合被席玙握在掌中。   席玙一只手握住苏冶,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整个人往苏冶身边坐近了一些,报告似地对沉睡着的苏冶开口,声音学着苏冶的习惯,语气放得很轻柔。   “小助理吓坏了,看到你昏倒,气得哭到喘不上气来,小杨在旁边哄了好久才好。”   “苏岚阿姨在全力搜集可以给顾东城和林河定罪的证据,公关部也发了声明函,那档节目被撤了下来。”   “安思嘉和江从风说想来看看你,我怕他们来了你嫌吵,我让他们明天再来。”   席玙嘴角很细微地笑了一下,很快消失。   “你知道了肯定会埋怨我,肯定会说‘就让他们来呀,你怎么这么幼稚。’”   席玙不知道第几次贴近苏冶,脸侧凑近苏冶的唇边,仿佛苏冶正在小声地说话,他要靠近一点才能听清。   “水水,你想让他们来吗,你告诉我。”   苏冶的唇角几乎碰到了席玙的下颌,触感温凉,但毫无动静。   主治医生为苏冶注射的镇定剂只会起到短暂的效果,本来最多两三个小时,苏冶就应该醒过来。   但苏冶已经躺在这里接近一天了,接近二十小时,连手指都没有动弹一下。   “水水,如果你说想让他们来,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他们叫过来,好不好?”   苏冶的鼻息安静。   医生对席玙和苏岚说这种情况也不算太罕见。虽然药效已经过了,但患者受到了过重的心理刺激,在意识得到完全舒缓前会拒绝现实,拒绝从沉睡中醒来。   但不会沉睡太久。医生告诉席玙,苏冶是会醒过来的,只是不确定在哪个时间醒来。   所以席玙想守在苏冶身边。   这样的话,苏冶醒来,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那位医生是长期负责顶楼客户的主任,很干练严肃的女性,带了副眼睛,和席玙苏岚说情况的时候,悄悄看了好几眼身后病床上的苏冶。   席玙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些。   医生说完后,推了推眼镜,公式化冷静又理智的语气才带上了一点情绪。   “我也是他的粉丝,真希望他早点醒过来。”   “你知道吗,水水。”席玙没能等到苏冶温柔的声音,贴在苏冶脸边低声开口,“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连医生都说她是你的粉丝。”   席玙又笑了一下,仿佛是替苏冶开心。   “她说你性格很好,人也温柔,我磕到头的时候大半夜了你还守在医院,去取病历本的时候还耐心给她签了名,对值夜班的她说了句辛苦了。”   “她说她很喜欢你,很期待你正在拍摄的作品。”   席玙指腹触碰了下苏冶的嘴唇,很软,微凉。   “水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相信我吗?”   席玙打开微博,声音低沉,但令人安心。   “我念给你听。”   他点开苏冶的主页,点开最近一条微博的评论,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口。   [冶他还好吗,急死我了,有没有人知道啊,我真的气哭了!]   席玙每念完一句,还会自言自语般地加上自己的感想。   “又是一个气哭的,小助理肯定很理解这种心情。”   [看了冶的公司放出来的当年的退团真相,我真的...冶你好傻啊,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啊!我们都在啊!]   “对啊,水水,你为什么一句都不说呢。”   席玙牙关咬紧,又倏地放开,压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嘉宝和风仔录节目的时候明显有点难过,冶快好起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安思嘉和江从风打了好多电话,我说等你醒了你会打回去。”   [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求求大家不要跟风就是雨,对他好点吧,他真的已经经历过太多了]   [妈的,谁他妈再敢叫冶那个名字,我祝他死后下地狱。]   [他叫苏冶,他是苏冶。]   [冶冶,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段话,其实大家根本就没有信那个节目,太假啦,好多路人看了也在质疑那个姓顾的,你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你不要伤心难过,好吗?]   [冶,我们都爱你,你好好休息,我们等你回来。]   念完评论,席玙又点进黑黑站的粉丝群,看着里面的消息。   [星立去死吧,真他妈下贱!]   [看到冶冶医院里那个视频,我真的泪流了满脸,他连发脾气都不会,是多崩溃才会变成那样啊...]   [冶的嗓子是唱歌用的,不是拿来这样嚎叫的啊,我他妈真的哭死了]   [能不能不要再折磨他了,他身体已经垮了,现在要把他的心也弄垮吗]   [现在冶的情况怎么样啊,有人知道吗?]   “水水,你的粉丝很担心你,我帮你回复他们一下,好吗?”   躺在病床上的苏冶自然没有回答,席玙垂着头,动弹着手指打字。   [@0w0]:现在在休息恢复中,可能暂时没办法露面,但他肯定会好起来的。   [@吃饱了吗]:字母佬你来了!唉在休息就好,让冶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急的。   [@小苏哥哥的围巾]:对对对,小苏哥哥好好休息,其他的先放一放,有我们呢qwq   [@小苏哥哥的围巾]:天气冷,小苏哥哥的病房要注意窗户别开太多,着凉了就不好啦qwq   席玙一句一句地转告给毫无知觉的苏冶听。   手机叮咚一声,是几条私信,席玙安静地坐了会儿后才点开。   是黑黑站站长[@吃饱了吗]发来的消息。   [@吃饱了吗]:字母哥哥,麻烦您一定要好好陪在冶身边照顾他,冶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席玙缓慢又安静地看着站长发过来的消息。   站长姑娘很聪明,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像是对席玙心照不宣的信任。   她没有过多询问席玙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苏冶的近况,甚至没有好奇席玙到底是谁,只是很礼貌很认真地请席玙好好陪着苏冶。   席玙基本不回粉丝消息,哪怕是小号,偶尔有些苏冶的粉丝想和大粉友好互动,他都不一定会回。   但这次,他很仔细地回了站长消息。   [@0w0]: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吃饱了吗]:不谢不谢!我才要谢谢您!   [@吃饱了吗]:有其他我能帮到的请您一定要和我说,我们都等着冶冶!   [@0w0]:好。   退出私聊,席玙再次去点开那些苏冶也许会想知道的、知道后也许会很开心的消息,认真地念给苏冶听。   [热心市民苏先生加油!]   [舒灵都在备采上说要等你回去PK呢。]   [风仔可难过了,一个小时的节目提了七八次哥。]   席玙不知疲倦地念着,直到天际的墨蓝开始逐渐变淡,透出月白色的淡淡浅蓝。   “水水,大家真的都非常非常喜欢你。”   “大家都在等你。”   席玙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去亲吻苏冶合拢的眼睛。   “水水,醒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呢。”   “你说过,不想看到我难过。”席玙的声音终于有些颤抖,“那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明澄的金轮终于冲破最后一丝深夜残留下的痕迹。   浅淡但明亮的光线柔和地挤进病房的百叶窗,切割成漂亮的光带,投在更漂亮的人的脸上。   苏冶仿佛隔着眼皮被阳光晃着了眼,长睫动了动,轻柔地扫过席玙的双唇。   席玙感受到唇上微痒的沙沙触感,整个人立刻怔住。   半晌,他伸手,手指触碰苏冶漂亮的眉尾痣,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水水?”   苏冶仿佛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在阳光下泛着一点金褐色光泽的睫毛又动了一下,而后终于缓缓睁开。   透彻得宛若琉璃的琥珀色眼睛微转,看向俯身撑在床边的席玙。   席玙睁大眼,心跳狂乱,“水水,你醒了?”   那双眼睛眨了眨,而后又转向头顶,茫然地望了眼顶灯,最后再次转回席玙脸上。   苏冶的嘴巴微张,像是想要说话,但词句还没成句吐出,先是传出了嘶哑的嗓音。   “你的嗓子还没好,先不着急说话。”席玙马上拉了铃,“我叫医生来,水水,你先再躺一会儿。”   苏冶很听话,席玙叫他不要说话,他真的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但眼睛全程跟在席玙身上,看着席玙轻柔又细致地擦着他的脸。   苏冶的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神里的茫然加重,又多了一层困惑。   得知苏冶醒来的消息,苏岚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赶来,沈萌急匆匆开车去接安思嘉与江从风,小杨则去机场接苏冶的母亲苏韵。   苏岚没有向姐姐苏韵隐瞒苏冶出事的消息,苏韵得知后立刻在艾德蒙的陪伴下飞了回来,时隔多年后再次踏上南市的土地。   病房里,席玙调整了病床,扶着苏冶坐了起来。   单人加护病房原本空间很大,但此刻多了一堆人,站在房间里密密麻麻地活动不开。   苏冶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见到这个架势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席袅举手,“我和沈萌小杨先在外面等着。”   安思嘉拉着低着头江从风也紧随其后,“我们也在外面,有事叫我们,席玙你不准再拦着啊!”   苏韵千里迢迢赶来,状态不是特别好,坐在沙发上歇着,艾德蒙在旁边帮她按摩了下肩膀。   苏冶的目光很好奇地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   “苏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医生确认了下苏冶的各项数值正常后,轻声询问着苏冶。   苏冶眼睛缓慢眨了下,没有出声。   医生顿了顿,确定苏冶现在感官反应一切正常后,又问了一遍。   苏冶还是没有开口。   席玙的心跳加快,代替医生俯下身来。   “水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冶看见席玙,眼神晃了晃,下意识挪开,半晌又挪回来,看着席玙摇摇头。   席玙刚想再问,忽然联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深呼吸一口气,“水水,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没关系的。”   苏冶的嘴唇这才微微动了动。   下一秒,席玙听见苏冶沙哑的声音。   “...水水,是在叫谁啊?”   苏冶刚出声,随后似乎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双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席玙浑身上下的血液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如坠冰窖。   苏冶困惑,又尽量礼貌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   好帅气,头发带了一点点弧度,像神话里的神明一样。   苏冶还瞄到男人耳骨上的两枚素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哇...这个好厉害,但感觉会很痛。   苏冶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十指很乖巧地抓着,垂在身前,没有去摸面前这个男人耳朵上的耳钉。   不能对他人这样,这是很不礼貌的。   但苏冶真的好奇坏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大哥哥,你是谁啊?”   然后苏冶看见自己出声后的一瞬间,面前的男人的神情立刻变了一个模样,眉头纠着,漂亮的桃花眼很用力地蹙起,看起来痛苦不堪,眼神里那种极度的痛楚似乎马上要突破理智的界限,流淌出来。   苏冶不明白为什么,但心里同时奇异地腾起一股情绪。   很奇怪,自己的心仿佛因为男人的表情而揪了起来,难过不已。   苏冶搞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只能小声道:“哥哥,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   留在病房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席玙努力克制住自己打颤的手,“医生,这是...?”   医生早就上前,把语气放至最轻,问了苏冶几个问题。   苏冶对答如流,但每一句回答,都让席玙的心又坠下去一点。   常识性的问题没有差错,但问到年龄的时候,苏冶回答的是“七岁。”   苏冶很乖巧,坐在床头,用着漂亮大人的躯壳,但眼神纯真且茫然。   问到名字的时候,苏冶的嘴巴闭紧,脸上浮现出很明显的防备和警惕,没有回答医生的话。   席玙喉咙动了动,轻声叫他,“水水?”   苏冶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只是依旧很警惕地看着医生,双腿蜷了起来,两只手藏在大腿和小腹之间。   席玙不气馁地又叫了句,“苏冶?”   苏冶还是没有反应。   不是听不到席玙的声音,而是对席玙喊出的名字没有反应。   席玙没有再出声,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病房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空气厚重湿沉,慢慢压在席玙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一道女声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揪心的沉默。   苏韵手指死死抓着沙发扶手,轻飘飘出声。   “顾治?”   苏冶的双眼立刻有了反应。   席玙的舌尖灼得发苦。   病床上的苏冶循着声音转过头去,视线越过席玙和艾德蒙,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韵。   苏冶眼里亮晶晶的眼神明显犹豫地顿了一下。   “......妈妈?”   是妈妈吗?   是妈妈,但妈妈为什么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看起来仍旧很柔美,但漂亮的长发失去了很多光泽,眼睛凹陷了一些,说话的时候能看到一点浅浅的法令纹。   而且眼神看起来十分劳累疲惫。   苏冶觉得自己的大脑混沌一片,什么都理不清。   “妈妈,你怎么了?”   “...我的小冶。”   苏韵的手指松开,掩住脸,整个人颤抖不止,因为苏冶的反应而低声哀恸地哭了起来。   艾德蒙轻声安慰着她。   医生当机立断,建议所有人暂时给苏冶留一会儿独处的空间,顺便趁这个时间给出苏冶的初步诊断判断。   “他有非常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PTSD,家属们之前应该是有感觉到的。”   席玙后腰抵着墙,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苏冶有些时候面对一些特定情形时会有非常反常的举动。   光是席玙见过的,娃综上一次,季茹剧组里一次,昨天被下黑手一次。   苏岚的包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面色苍白。   “可...小冶的PTSD这么严重吗?”   苏冶平时坚韧又温柔,哪怕遭遇网暴,虽然内心消极,但也算能够泰然处之。   他明明是个非常坚强又勇敢的孩子。   “嗯。”医生低头划了下病案本,“他的PTSD非常严重,严重到会诱发哮喘的地步。”   苏岚喃喃自语,“我以为...我以为他的哮喘是病理性的...”   “据我们判断,他的哮喘应该是心因性。女士,他第一次哮喘发作是什么时候?”   苏岚下意识看了眼席玙,“小冶第一次...20岁退团那年。”   席玙的手指无声地死死攥紧。   医生摇头,“应该不是,检查报告反映出他幼年时期就存在呼吸道上的问题,恐怕是和幼年导致他PTSD的事故有关。”   不需要多说,在场的人都明白究竟是哪场事故。   是席玙昨晚刚看过的那个新闻视频。   “还有。”医生的话像一把审判之剑,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头上,“他身体上的问题不止这些。”   席玙必须很用力地抵着墙壁,才能控制自己情绪安稳。   “还有其他问题?”   医生点点头,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苏冶波折的人生而感慨。   “苏先生幼年头部受过伤,对吧?”   苏岚点点头,“那时候是确诊了脑震荡,但——”   医生摇头,“那个伤很严重,严重到影响了他的大脑。”   席玙强迫自己冷静,“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平时说话做事会比较迷糊,经常爱忘事,健忘的毛病比较严重?”   席玙的指尖将掌心攥出了血。   “我以为...”旁边的沈萌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以为那是苏冶哥的性格原因...”   她还偷偷调侃过苏冶是笨蛋美人。   “不是的。”医生无声摇头,“这是病理性原因,而且PTSD加重了他健忘的问题,恐怕偶尔还会导致他幻听,幻视。”   苏岚猛地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席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苏冶的病房的。   因为苏冶的病情,来访者在医生的建议下暂时离开。苏韵的身体不好,暂时在顶层的会客区休息。   只剩下席玙一人。   病房门没有关严,席玙停留在门口,隔着门缝望着里面。   苏冶坐在床上,一些动作还保留着原有的习惯,双手交握搁在腿上。   他很安静,身体微微半侧过去,一直在看着窗外。   窗外大雪纷飞,不再是初冬时的细雪,而是鹅毛般的大雪,很像他们之前在日内瓦过圣诞时的那场雪。   苏冶就那样一直望着雪。   席玙则一直望着苏冶。   现在的你在想什么呢?   席玙无声地看着苏冶黑色微长的短发。   七岁的苏冶,下雪的时候过得开心吗?会出去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雪吗?玩完后会回到家里吃上热乎乎的一顿饭吗?   会想到未来吗,会猜到将来遇见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生,在日内瓦的大雪和圣诞钟声中相拥而舞吗?   答案已经出现在病房内,在席玙眼前。   七岁的苏冶,只是坐在病床上,安静无比,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雪花。   席玙捏着门把手,迟迟无法动弹,后背微躬,肩膀慢慢塌下来。   我以为只有我变成了小孩。   怎么连你也变成小孩了呢?   那张俊美的脸上,五官不受本人的控制,露出一种很难看的笑容。   席玙轻轻推门。   苏冶立刻回神,小声地“啊”了一声,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好,医生告诉我了...”   席玙坐在床边,和苏冶挨得很近,声音很温柔。   “嗯,告诉你什么了?”   苏冶小声嗫嚅,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她说我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刚才有个一直在哭的姐...女孩子,是我的助理;短发的女性是我的小姨,还有我妈妈...她说我妈妈已经四十四了。”   苏冶的手指绞着,焦急不已,“怎么会这样呢,我都不记得了。”   席玙轻柔地掰开苏冶绞起的手指,“没关系的,不要急,只要你想,你就会记起来。”   医生给了席玙一些建议。   苏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心理刺激过大,对现实产生极度的抵触情绪,才导致他忘记了这一切。   医生说,这是苏冶自己的选择。   苏冶痛苦不堪,所以把所有东西都锁进了大脑的最深处,避开那些让他崩溃的事情,变成无知无觉的小孩。   旁人可以试着进行引导,但最终,要靠苏冶自己才能走出来。   只有苏冶愿意主动去触碰过去,那些记忆才会再度敞开。   医生说苏冶太痛苦了,痛苦已经压过快乐,让他无法分辨,所以他选择直接把一切都封锁起来。   苏冶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鼓起勇气出声。   “你是不是知道很多我的事?”   席玙慢慢笑起来,“嗯,我知道很多很多你的事,他们知道的,他们不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怪不得...”苏冶小声喃喃。   “刚才有两个哥哥——”苏冶话说一半,反应了一下才改口,“不是,两个男生,说他们和我是很好的朋友。”   “嗯,然后呢?”   “然、然后...”苏冶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席玙,又快速垂下眼,“医生和我说了很多人的事,但没有提到你。”   “嗯。”席玙温柔地跟腔。   “我就,我就在想,那我的好朋友们说不定会知道。”   苏冶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根,抿了下唇。   “但是他们的表情很奇怪,叫江从风的男生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叫安思嘉的男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的样子...他和我说,我自己问你会比较好。”   苏冶小小地深呼吸一口气,微微侧脸,抬眼,悄悄地偷瞄着席玙的桃花眼。   “所以,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呀?”   席玙以眼神捕捉到苏冶躲开的视线,他微微俯身,轻轻抬起苏冶的手。   苏冶害羞极了,忍不住垂着头,但没有缩手。   真奇怪,这个男人触碰他的时候,他完全不会警惕排斥,只会感觉很害羞,然后...很安心。   苏冶试着抬起双眼,对上席玙深邃的桃花眼。   席玙眼睛望着苏冶,亲吻苏冶的无名指。   “苏冶,我叫席玙,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席哥和冶冶的区别都展现出来了。   席哥变小   冶冶:克勤守己,绝不多想,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要尊重他人,不可混淆   冶冶变小   席哥:嗨我是你未来老公   -   今天有点事,营养液名单我明天补,抱歉!   爱你们,啵啵! 第100章 爱人   爱人。   苏冶的耳朵尖红了起来, 对这个词的含义一知半解。   他下意识在大脑里搜寻着“爱人”这个词的注解。   七岁的心灵给不出太过清晰的解读,但也已经足够苏冶明白,“爱人”是个非常非常亲密的词。   正是因为这种亲密性, 让苏冶的心跳不断加快。   “爱人...”   苏冶望着席玙的眼睛, 不由自主重复了一遍。   [我适合做你的爱人。]   “爱人,就是那种关系很好很好的人的意思吗?”   席玙的嘴唇仍旧贴在苏冶的无名指上,苏冶能感觉到席玙说话时双唇轻柔地贴着自己的手指,而这种触感让苏冶更加害羞。   “对,也不对。是独一无二,只属于一个人的称谓。”   独一无二。   苏冶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席玙的话。   “我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苏冶安静听着席玙的话,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声音。   [水水, 我爱你的一切。]   这声音很熟悉,但苏冶有些想不起来对他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嗯...嗯,好吧。”   苏冶太害羞了,又瞄了一眼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在撞上席玙的眼神后快速挪开,低着头,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拂了下自己的肩膀,似乎要拂开什么东西。   但肩膀前空荡荡的,只有棉质的病号服。   苏冶愣了一下。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动作, 像一种习惯性的行为,是想要撩头发吗?   耳垂传来温暖的温度,席玙伸出手,指尖撇开苏冶脸侧的黑色鬓发, 替茫然的苏冶拨至耳后。   “啊...谢谢你。”   苏冶回过神来, 小声道谢, 手指攥着自己的衣角揉了揉,非常不好意思。   席玙看着苏冶的动作,半晌后轻声开口。   “你之前留着长头发,浅金色的,很漂亮。后来因为拍电影剪成了短发,染回了黑色。”   席玙揉了下苏冶的耳垂,苏冶害羞地缩了缩脖子,席玙的手被轻轻夹在苏冶的脸侧和肩头之间。   “现在也很漂亮。”   苏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意识退回至七岁的苏冶有着孩童一般的好奇心,即便从医生处得知了自己如今已经25岁,但情绪和认知仍旧停留在一个小孩子的水平。   席玙揉完他的耳垂后就变得很安静,苏冶忍不住开口。   “我为什么会留长头发呀?”   席玙抬眼,苏冶又小声解释了一句,“留长发的话,不就像女孩子一样了吗...”   席玙的手搭在苏冶的肩上,只要再往上一点,伸长手,就能触碰到苏冶后脑勺的旧伤。   “不会,你留长发也很漂亮,很帅气,很多人都很喜欢你。”   苏冶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喃喃了一句“是吗?”   席玙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并肩拿给苏冶看。   屏幕上,是苏冶在Oril时的舞台Cut,性感又漂亮,长发扎成高马尾,发梢在聚光灯下熠熠生光。   就像现在的苏冶的双眼,亮晶晶的。   “哇...好酷啊,这是我吗?”   席玙点头,“嗯,这是你。”   苏冶捧着手机,看到自己穿着黑色漆皮的紧身削肩舞台服时,又有点不好意思。   “好冷啊。”   “冷吗?”两个人已经肩膀挨着肩膀,席玙闻言,伸手揽住苏冶。   苏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下子歪倒在席玙怀里,撑了下床才坐直。   “不是!”苏冶的脸彻底红起来,“我是说,我穿的衣服看起来好冷...”   身旁传来轻轻的笑声,苏冶上半身缩在席玙怀里,捧着手机,双腿也忍不住蜷起。   “不会冷的,那次跳完舞之后我也一直这样抱着你,你还嫌我太黏人。”   “是吗?”苏冶那双眼睛惊讶地睁大,“我嫌你...黏人?”   “对。”席玙低声笑着,“你对我说‘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嗯...”苏冶听完后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似乎不太认同的样子。   席玙揽住他的腰,“没有骗你。”   但是苏冶还是很纠结地开口,“真的吗,我觉得我不会说这样的话啊......”   “为什么不会?”席玙贴着苏冶细软的黑发,“你不好意思的时候还会轻轻踢我,特别可爱。”   “可爱”这个形容让苏冶害羞地沉默了一会儿,席玙安静看着苏冶垂下来的头顶,然后看到苏冶再次抬起头来,眼神纯真,也很坦诚。   七岁的苏冶似乎不像二十五岁的苏冶那样,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与情感。   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但语意很明确。   “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喜欢被你这样抱着。”   苏冶又往席玙怀里蹭了蹭,是非常天真的、不带一丝爱欲的依赖,也是本能深处对席玙下意识的亲近和信任。   细软发梢蹭得席玙耳朵微痒。   “我觉得这样很温暖,很放松,我特别特别开心。”   苏冶笑了起来,双眼弯起,双手抱着蜷起的腿,缩在席玙的怀里,仰头望着席玙的眼睛。   “是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所以我才会这样吗?”   席玙克制住自己的全部冲动,低下头,轻轻亲吻了一下苏冶的额头。   这个吻没有席玙平常恣意张扬的风格,如同蜻蜓点水,小心翼翼,充满爱惜与珍视。   苏冶小声地“啊”了一声,双手捂住额头,眼睛躲闪着眨了眨。   “嗯,是这样的。”   听见席玙的声音,苏冶的眼神又转了回来,大着胆子又望着席玙的眼睛,笑了一下。   “苏冶。”席玙低语,“我非常爱你。”   苏冶的心跳热烈,但他不知道怎么回席玙的这句话,“爱”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模糊,分辨不清的概念。   爸爸和妈妈是相爱着的吗,似乎不是,但如果他们不相爱,为什么会有他呢?   席玙看出苏冶的犹豫。   “没关系,我这样说不是为了让你迎合我的想法,我只是想告诉你,想让你知道这个事实。”   席玙很认真,又重复了一遍。   “水水,我非常爱你。”   BY郁阎。苏冶蜷在席玙的体温里,小小地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搭在膝头上抓了抓,半晌后脑袋一上一下地点了点,声音流露出一些失落。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记得了...”   又有一个声音在苏冶内心深处响起。   [怎么能因为我爱你而向我道歉呢?]   “怎么能因为我爱你而向我道歉呢?”   苏冶的双眼蓦然睁大,看见席玙近在咫尺的俊美侧脸。   苏冶不由自主顺着内心深处的本能冲动而喃喃出声。   “——我也爱你。”   席玙怔住,“水水,你——”   但苏冶说完这句后,大脑再度混沌起来,伴随着一阵阵闷痛,像一种自卫式的警告,不断拉扯着他。   “好痛......”   苏冶视线模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手腕微微发颤。   席玙立刻温柔地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苏冶耳旁开口,“没关系的,水水,放松。”   苏冶大口呼吸了好几下,闷痛才像退潮般散去。   他抬起头,额角被冷汗微微打湿,眼神茫然。   “对不起...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我好像没有听到。”   席玙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苦涩不已。   “...没关系,我刚才在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苏冶的双眼立刻熠熠生光,“我可以出去吗?”   席玙摸摸他的头,“当然可以,我有很多想带你做的事。”   这句话说出来,席玙的心又泛起一瞬针扎似的疼痛。   他之前和苏岚见面的时候,听到苏岚提起他从不知晓的苏冶的童年时,席玙曾经为不能参与到苏冶的童年而暗暗较劲。   他那时候一直在想,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小小的苏冶见上一面。   那时的席玙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个心愿会真的实现,以这样一种让他苦涩不已的方式。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许这样的愿望了。   “我们走吧。”   席玙开车,带苏冶去了本市一处很有人气的游乐场。   游乐场被席家提前清场包下,苏冶下车的时候,抬头看见巨大的摩天轮,发自内心地“哇”了一声。   “从里面看居然有这么大!”   苏冶很可爱地用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圆,“我以前会和妈妈在外面路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来呢!”   他望了望四周,“游乐园里面的人这么少吗?”   席玙笑着替他扣好外套的扣子,“我们水水是大明星,不能随便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否则会造成骚动的。”   苏冶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居然是“大明星”这一事实,听见席玙的话,双手不好意思地背在身后,随后又被席玙拉了出来,握在手里。   一进游乐园,席玙注意到苏冶频频往奶茶店望了好几眼。   但发现席玙在看自己后,苏冶立刻触电般收回了眼神,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安静地盯着脚下的路。   席玙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转开眼,余光瞧见苏冶又望向了奶茶店,视线流连在步行街上那些五颜六色的食品车上。   苏冶的眼神里包裹着压抑在新奇之下的渴望。   “水水,你渴不渴?”   苏冶回神,马上很乖巧地摇了摇头,目不斜视地盯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路,“我不渴。”   “怎么办。”席玙笑了起来,“我渴了,你陪我去买杯奶茶吧,好不好?”   “啊...嗯。”苏冶小声应了一声,嘴唇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好呀。”   席玙牵着他去了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   “请问客人需不需要加小料呢,甜度要几分?”店员笑着问苏冶。   苏冶没想到会被店员问,脸上流露出一点局促不安。   小料是什么?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时候应该怎么说才不会显得丢人?   苏冶的手心里冒出一点薄汗,不知道怎样去回答,他快速瞄了一眼看板,但上面写的东西他压根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杯半糖,一杯三分糖,不用额外加小料。”   席玙的声音在苏冶身边响起,很自然地代替苏冶回答。   店员什么都没有发觉,转身回了操作间。   苏冶松了口气,头微微垂下,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纯白色的切尔西短靴,苏冶脚趾在鞋子里蜷缩了一下,感受到鞋面柔软舒适的触感。   这鞋子一定很贵吧。   苏冶胡思乱想着,视线里又出现另一双鞋,纯黑色的鞋面,款式和他穿的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苏冶惊奇地眨了眨眼,“我们的鞋子是一样的。”   “嗯。”席玙的手指摩挲了下苏冶的手背,“我想和你穿一样的。”   苏冶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被打断,因为席玙这一句话而笑了起来。   奶茶很快出品,苏冶离柜台比较近,他仔细看了看奶茶杯壁上的标签,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把三分糖的递给了席玙。   席玙安静了一瞬。   “嗯?”苏冶歪了歪头,“你不是口渴吗?”   “嗯,谢谢水水。”席玙接过。   苏冶拿起剩下那杯半糖奶茶,拆开吸管比了比,很小心地扎了进去,然后用力吸了一口。   “......好好喝啊!”   苏冶睁大双眼说了一句。   “好喝就好。”席玙牵着苏冶,走出店门口的时候又听见苏冶很小声地念叨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个呢。”   席玙把苏冶的手握紧了一些。   “我饿了,水水再陪我去买点吃的,好不好?”   苏冶和席玙登上摩天轮的时候,手里抱了一大堆吃的,脸颊也鼓鼓囊囊的,活像个仓鼠。   “席玙,这个好吃,你也尝尝呀。”   苏冶很费劲地想把手里的可丽饼递给席玙,席玙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软软的饼皮里是轻盈的奶油,很甜,但确实很好吃。   “真好吃。”席玙坐着俯身,朝苏冶笑了一下。   摩天轮已经升到了半空,夜空中探照灯那些五彩斑斓的光线折射在席玙的脸上,让本就俊美的席玙在苏冶眼中如同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中才会出现的人物。   那些光落在席玙黑鸦鸦的睫毛尖上,让席玙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无比吸引人。   苏冶忍不住屏住呼吸,而心跳因为迟钝的呼吸而快速跳动。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席玙带着弧度的发梢。   席玙一直无声地望着苏冶,任由苏冶的手从他的发梢摸到下颌,再从下颌摸到鼻尖,最后又摸上席玙的耳骨。   苏冶的心跳越发的快,让他的面颊都染上一层淡淡绯红。   “你真...”   苏冶搜寻着合适的措辞,但大脑有些空白,一时半会儿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他只能喃喃自语,“你真好看。”   席玙那双俊美的眼睛闻言弯了起来,“喜欢我吗?”   苏冶仿佛回不过神,一直凝视着席玙的脸,诚实地点点头。   “喜欢你。”   “喜欢我哪里?”   “哪里都很喜欢。”   苏冶的神志混沌不清,但只有对面前俊美男人时的心动清晰不已,化作热烈心跳,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心尖。   男人很耐心地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苏冶的细长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贴着,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但一直聚集在席玙身上。   “因为,这里,跳得很快。”   苏冶轻声,宛如梦呓。   “虽然我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好像非常非常喜欢你。”   两个人安静凝望了很久,直到席玙的手抚上了苏冶的脸侧。   苏冶的心脏怦怦直跳。   席玙微微侧脸,很克制地给了苏冶一个很温暖的贴面吻。   “水水,我也是。”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处,天空砰地一声,绽放出绚丽无比的焰火。   紫色,蓝色,金色,无数颜色交织在一起,化作令人久久无法回神的光点,一颗一颗从头上坠落下来。   苏冶望着,感觉到一丝丝熟悉感。   他好像见过类似的场景,亮亮的东西在头顶一颗一颗亮起,像天空中的繁星坠落而来。   繁星下有两个人,他们相拥相吻,在雪地里跳了一支舞。   他好像一直被什么人凝视着,宛如珍宝。   苏冶的视线慢慢集中在摩天轮的玻璃窗上,迎着烟花夺目的光线,看见了倒映在玻璃上的席玙,那双桃花眼始终没有从他身上挪开。   “我们是不是一起跳过舞...?”   席玙缓缓微笑,“是的,我还为你唱了首歌。”   苏冶很不好意思地坐回来,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再度张口。   “然后...然后你还亲了我,对吗?”   苏冶很难为情,害怕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头简直要垂到了胸前。   “是吗?”   对面席玙出声,苏冶一滞,抬起头来,看见席玙思索着的表情。   苏冶不想被席玙误会,刚才难为情倒是被打消不少。他很努力地比划着,向席玙解释起来。   “就是,我刚才好像想起来一点,天气好像很冷,但是大家很开心,你抱着我,然后...之后......”   席玙微微蹙眉,露出一种很为难的表情。   “可是我们亲过太多次了,水水你说的是哪一次?”   苏冶“啊”了一声,呆坐在原地,脸上后知后觉地爬上一抹浅红。   “亲过太多次...”   苏冶心里有些着急,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   就好像那次的吻是不一样的,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怀里还抱着席玙买的零食,苏冶回想着这短短一天席玙与他的点点滴滴。   席玙对他很好,有问必答,哪怕他想不起来其它,席玙也只会很耐心地告诉他没关系。   但苏冶看得出来席玙隐藏在眼神里的失魂落魄。   苏冶鼓起勇气,把怀里的零食放在一旁。   对面的席玙点到即止,不再逗弄苏冶,“我逗你的,我知道你说的是——”   席玙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苏冶忽然站了起来,在小小的摩天轮空间里俯身,凑到席玙面前,笨拙但大胆地吻住了席玙。   苏冶的脸涨得通红,他闭着眼,伸出湿润舌尖,柔软又青涩地探到席玙的嘴里,碰了下席玙的舌头,然后摸摸索索地试图勾住。   席玙全程没动,苏冶的腰开始有些酸痛,他干脆面对面坐在了席玙的双腿上。   苏冶双手捧着席玙的脸,不断地用舌尖去探寻席玙,双唇沾染上水痕,轻轻地去咬席玙的下唇。   苏冶的声音因为这个吻而含糊不已,还带着细微水声。   “就是...就是这样亲的呀。”   苏冶的动作不太熟练,但在肢体记忆下逐渐找回要领。   席玙仍旧一动不动,苏冶越发焦急,干脆双臂环住席玙的脖颈,优美的小臂架在席玙的肩膀上,垂搭在席玙身后的半空中,他很努力地去侧头吻席玙,又亲又咬。   “你看...就是这样的...你快想起来呀...”   苏冶有些气馁地停下来,嘴唇刚刚离开,后脑勺忽然被按住。   刚才一动不动的席玙握住他的腰,比苏冶那些青涩动作要躁动的多的吻落下,狂风暴雨般席卷了苏冶。   直到摩天轮开始下降,席玙才停下。   苏冶的双眼朦胧微眯,蒙着一点呼吸不畅所导致的生理泪水,整个人坐在席玙身上,撑着席玙的肩膀呼吸着。   “好像、好像没有这么厉害......”   苏冶手指揉了下眼睛,很迷糊地小声喃喃着。   席玙抱着他,头埋在苏冶胸前。   “...水水,你怎么失忆了也这么——”   怎么能失忆也这么招人。   “我本来一直忍着。”席玙抬脸,眼神捕捉到苏冶害羞的神情,“这可不能怪我。”   苏冶小声,“我只是想让你想起来而已......”   席玙没有接话,只是亲吻了一下苏冶的手指。   他怕苏冶再说出一些可爱得让他忍不了的话。   摩天轮停下,苏冶下来的时候,看见一位女性售票员提着一大捧氢气球过来,塞到苏冶的手里。   “天呐!恭喜您成为本游乐园第100001位游客!我们为您准备了音乐厅的门票,请您务必收下!”   苏冶愣愣地接过两张质感良好的票,“小助理?你怎么在这儿呀?”   沈萌声音一卡,感觉把帽檐压低了一些。   就知道小杨哥出的这主意不靠谱!   沈萌打了一句哈哈,迅速退场。   苏冶抓着一大捧氢气球,控制着自己兴奋的表情,抬头看了看,“这些都给我了吗?”   席玙摸了下苏冶的脸,“嗯,都给你。”   苏冶好像很开心,为这一大把氢气球。   “那我们快去音乐厅吧。”   席玙看着苏冶开心的侧脸,很迟缓地犹豫了一下。   现在的苏冶好像比以前要开心快乐的多。   他没有烦恼,也抛却了那些令人难过的事,第一次在席玙面前露出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   席玙慢慢想着,苏冶想不起来过去似乎也没有关系。   只要苏冶能安心快乐,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席玙,我们不去吗?”   苏冶停下来,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和席玙十指交握,正有些担心地看着席玙的脸色。   席玙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水水,你想去吗?”   苏冶又笑了起来,黑发被风吹得翘起。   “我想去呀。”他不假思索,“和你一起。”   席玙这才慢慢点头,“好。”   游乐场没有音乐厅,音乐厅在其他地方,相当典雅。   医生告诉席玙,如果想让苏冶回想起过去,不妨试着让苏冶接触一些他遗忘的东西,例如专业技能和知识,以此来观察苏冶的反应。   “里面有人。”   苏冶站在一楼的环形大厅门前,往里面望了一眼,小声和席玙附耳。   这间音乐厅空间很大,里面零零散散坐了一些听众,但人数不多,苏冶看了一眼,大概十几位的样子。   “没关系,我陪着你。”   席玙带着苏冶走到前排,在正中落座。   苏冶刚一坐下,抬头看到了巨大的管风琴,空旷但精致的舞台中央则摆着一架角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苏冶看见钢琴,手指本能地动了一下,但眉头很快蹙起,神情困惑。   “水水。”坐在身旁的席玙出声。   苏冶回过神,“...嗯?”   “你看那架钢琴。”   苏冶听着席玙的话,视线再次落在那架钢琴上。   席玙的呼吸放得很轻,缓慢地一字一句说着。   “水水,你会弹钢琴,还记得吗?”   苏冶后背用力靠着椅背,小声道:“我记得,但我弹得不好。”   他五岁开始练琴,到现在也才——   “你弹得很好。”   席玙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十五岁的你,上了高中,是一名主攻钢琴的音乐生。”   苏冶微微睁大眼。   “十七岁的你,上了大学,就读于一所很厉害的专业院校,专业是作曲系。”   苏冶的呼吸开始慢慢急促起来。   他不记得这些,他只是会弹一点点而已。   他怎么会成为音乐生?他家里很穷,母亲送他去学钢琴的钱都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的。   他不喜欢钢琴,因为钢琴,母亲总是会被父亲骂,甚至上手殴打。   他成为了音乐生?那他母亲呢?他父亲没有反对吗?   救护车的声音与钢琴声开始在苏冶的脑海里响起,尖吼声与哭泣声交织。   [你就是一精神病和赌狗生的杂种。]   “不会的,不是...这不是我。”   苏冶摇了摇头,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缩在座椅里。   这声音是从苏冶的大脑里流淌出来的,即使他捂住了耳朵,也是无事于补。   钢琴声里,似乎有另一种带着肆无忌惮的笑意的声音。   [嗯,去掉一点水,两点水,那我以后叫你水水。]   “水水......”   “别叫我,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苏冶尖吼一声,声音回荡在音乐厅里,无限漫开。   席玙闭了闭眼,强行露出一点微笑,轻轻俯身抱住苏冶。   “没关系...没关系。”   苏冶发着抖,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又变成之前茫然但可爱的模样。   “对不起...”   席玙拍着他的后背,“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什么,没关系的,不想回想起来就算了,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苏冶很安静地窝在席玙怀里,在席玙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听见苏冶再次闷闷出声。   “可是你好像很难过。”   席玙顿了一下,再次轻拍着苏冶,“我不难过,只要你开心就好。”   怀里的苏冶挣扎了一下,席玙松开他。   苏冶抬起脸,眼睫微垂,轻声细语。   “不是的,你很难过,我看得出来。”   席玙想笑一笑,但发觉自己此刻的动作确实很勉强。   “如果我想起来,你会开心一些吗?”   苏冶很小声地问。   席玙的心又开始泛上细微疼痛。   苏冶又在照顾他的情绪,抛开自己的心情,一味惦记着他。   “水水,你不用考虑我,考虑自己就好,好吗?”   但苏冶摇了摇头。   苏冶终于抬起眼,完整地对上席玙的目光。   “不是的。”他小声解释,“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太想去想起那些。但是比起那些记忆,我好像更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苏冶漂亮的眼睛里沾染上一点光,看起来仍旧迷茫,但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鼓起了勇气。   “这是为了我自己。”   苏冶很害羞,但也很认真。   “我好像...不想看到我的爱人难过不已的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水水可爱死谁了!!![大声嚎叫]   -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营养液可以一键感谢...我一直把名单调出来对着手打,尴尬。   算了就这样吧,爱你们!   爱你们! 第101章 复苏   苏冶说完这句话, 整个人又缩到了席玙的怀抱里。但席玙能感觉到苏冶的双臂摸摸索索地触碰他的后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和犹豫不决般的情绪,轻轻拥抱住他。   然后苏冶的手动了起来, 细长的五指抚摸着席玙的后肩。   就像席玙昨天看到过的那个新闻播报, 苏冶和那时真正的小苏冶做着一样的动作,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席玙,仿佛在安慰他。   席玙的呼吸因为苏冶的举动而滞涩不已。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苏冶喃喃着重复席玙刚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的大脑仍旧很混乱,视线因为刚才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有些模糊。   苏冶垂眼,仿佛看到自己怀里抱着个黑发的小男孩,额头包扎成了粽子,视线茫然, 也一句一句地对他说着“没关系的。”   他像自我催眠一样,也重复着那个小男孩的话。   席玙感受到苏冶的情绪,没有出声。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苏冶为什么对他人这么温柔。   苏冶太会察言观色了,太容易共情他人的苦楚。   也许眼前痛苦的人映在苏冶的眼中,变成了苏冶自己的模样。所以苏冶总是轻声细语地去安慰着,仿佛在安慰过去的自己。   “水水。”   苏冶眼神迷茫地晃了下,视线里是一位俊美的,黑发微卷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大脑又开始混沌一片,但男人的眼睛让他感觉很熟悉, 是一双让他心动不已,又安心不已的眼睛。   “你愿意和我合奏一曲吗?”   舞台上空荡荡的,没有出现演奏者,琴凳摆在一旁, 仿佛在恰当的时机等待那位弹奏者的出现。   席玙就坐在他身旁, 向他伸出了手。   苏冶有些犹豫, “我好像...我不知道——我可能弹不好。”   苏冶的手指也很犹豫,在即将触碰到席玙的掌心时,白皙的指尖缩了一下,悬在半空中。   席玙想起苏冶在单采上说过的话。   [爱是克制。]   是想触碰又缩回的手。   席玙很耐心地等着,等苏冶主动伸出手来。   然后他会行动来向苏冶证明他的真心。   他会毫无保留地握住苏冶的手,绝不放开。   “没关系,水水,你弹得真的很好。”   苏冶眼睫动了动,眼神越发迷茫,仿佛看不清面前的事物。   他能够弹好吗?他不知道。   他好像总是会把事情搞砸。   脑海里盘旋着这个念头,反复告诫着苏冶。   但席玙就安静的坐在那里,手和苏冶一样悬在空中,等待着,告诉他“没关系。”   [可你不能因为自己害怕,连机会都不肯给别人留出来一次。]   片刻,苏冶抿了下唇,眨动干涩的眼睛,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至席玙的掌中。   席玙慢慢收紧,握住,牵着苏冶走上舞台。   聚光灯明亮刺眼,无数种熟悉但模糊的情绪向苏冶袭来、   席玙再度开口,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   “十九岁的你,被星探看中,邀请加入了一个叫Oril的男团。”   “你在里面认识了队友安思嘉和江从风,你很珍惜他们。”   舞台侧边出现一点响动,苏冶手腕颤了下,但席玙握的很牢靠。   苏冶朝传来动静的那边看过去。   侧边出现两个人,一个是蜂蜜般棕褐色短发的男生,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另一个男生留着偏短的黑发,很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拿着鼓槌,对着苏冶点点头。   苏冶在席玙的引领下,坐在琴凳上,而席玙再度坐在他身旁。   苏冶学着席玙的样子,手指搭上琴键,然后侧头去看席玙。   席玙逆着光,非常温柔,又非常仔细地看着他。   苏冶脸上流露出一丝怔忡,忍不住开口,“然后呢?”   说完,苏冶发觉自己心里好像出现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他在期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而席玙似乎可以给出解答。   关于他所忘记的自己的故事,下一幕又发生了什么呢?   “二十岁的你,某天结束练习,遇到了一个性格很张扬的男生,是空降到你们队里的主唱。”   苏冶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情绪即将破土而出。   席玙左手按下琴键,声音夹杂在清棱的钢琴音符中,但苏冶听得十分清楚。   “那个男生叫席玙,他对你一见钟情。”   席玙弹奏着,但声部缺失了一部分,要苏冶来按下琴键才能完整补齐。   现在的苏冶,对钢琴的认知还停留在很初级的阶段。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席玙弹出音符的同时,他的手指涌现出肌肉记忆,一起跟着弹奏起来。   “你二十岁那年的冬天,席玙向你表白了,你答应了他,他送了你一束紫丁香,你们那天在一起看了梵高的传记电影,你说你很喜欢,听到片尾曲时眼睛都红了,但很坚强地抱着花没有哭。”   苏冶看着自己自发弹奏起来的手指。   “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席玙的肩膀贴着苏冶略微绷紧的手臂,“我唱给你听。”   安思嘉和江从风在不远处的位置上,静谧的伴奏流淌至苏冶的耳中。   伴随着席玙的歌声响起。   “Starry , starry night......”   旋律很沉静,像温柔无声的深夜。   苏冶的脑海里随着席玙的声音,像颜料打翻在了画布上,延伸出一幕又一幕场景。   划破黑夜,跃上香樟树梢的日出。   异国孤独寂静的深夜。   海街连绵不断的明亮的灯串。   灿粉冷蓝的晚霞,误入进取景框的黑发身影。   金绿交织,大雪纷飞的湖边圣诞。   “For they could not love you.”   [也许他们不曾爱过你。]   “But still your love was ture.”   [但你却仍然满怀最真诚的爱意。]   旋律一点一点熟悉起来,温和地挤进苏冶的大脑。   七岁的他是听不懂英文的,但席玙的歌声却如此耳熟,那些歌词的含义在他的脑海里清晰无比地浮现。   醒来到现在,苏冶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这件事。   原来他已经二十五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实却让苏冶胆怯无比。   “And when no hope was left in sight.”   [当希望也随着时间消失殆尽。]   “On the starry, starry night.”   [在那样一个繁星点点的夜晚里。]   “You took your life, as lovers often do.”   [你像热恋中的人一样,结束自己的一切。]   旋律越来越熟悉,却让苏冶越来越焦躁紧张。   他的手指隐约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那些黑白琴键像幻影一样升腾交织,苏冶很努力地去稳住自己。   但内心深处,他像抗拒着自己一样,抗拒着打乱席玙的歌声。   “But I could\'ve told you Vincent.”   [但我本可以告诉你。]   “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这个残缺的世界还没有准备好]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迎接这样一个美丽独特的你。]   伴奏声慢慢消失,最后一个琴键落下,苏冶的后背微微躬起,额侧冒出一些薄汗,在灯光下晃眼的吓人。   他慢慢喘息着,像是刚从一场搏命的逃逸中挣扎出。   “弹完了...不弹了。”   席玙安静片刻,“水水,这是你的故事,你想继续听下去吗?”   苏冶没吭声。   他双手撑在钢琴边缘,此刻的模样看起来不太像是幼童了,慢慢趋于一个不堪重负的成年人的模样。   漂亮的肩颈因为过于紧绷的情绪,呈现出一种防御感极强的姿态。   苏冶既没有说“想”,也没有说“不想。”   于是席玙再度出声,但这次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变了一些,开始涌现出细密的低落神情。   “在你马上要过二十一岁生日前,你生了一场病,签下了一个夺走你一切的合同。”   苏冶的背躬的更厉害了,头几乎已经垂到了琴键上,发梢微微颤抖,呼吸发出细微振鸣。   不远处的江从风皱眉,想要上前,却被安思嘉拦住。   安思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你离开了Oril,离开了队友,离开了席玙,去了很远很远,要坐整整二十六小时的飞机才能抵达的地方。”   苏冶双拳紧攥,青筋已经浮起,抵在琴键边缘。   “你在那里度过了五年平静的日子,但过得并不开心。”   “于是你五年后又回来了,上了一档综艺,搭档是个很奇怪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声音像幻听一样响起。   [我累了,我想先回去了。]   苏冶盯着钢琴下的一片阴影,嘴唇微动。   “...崽崽。”   席玙的手包裹着苏冶的紧攥的手。   “你的粉丝们一开始很生气,但那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喜欢你了。”   分散在观众席上的人们动了动,有谁低下头,擦了下眼睛。   “他们...喜欢我?”   苏冶轻声。   无数回忆涌现,却和席玙说的完全不同。   [苏冶怎么还没死啊?]   [无语,糊咖回来捞钱了...]   [苏冶滚出娱乐圈!]   [今天苏冶向其他人道歉了吗?]   苏冶受不了了,额头狠狠磕了下钢琴的琴键。   音乐厅里响起强烈又刺耳的不和谐音。   在无数的恶言恶语里,有一句话最为清晰强烈,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一遍又一遍在苏冶的脑海里回放着。   [你装得再清高,也改不了这个事实。]   [想当大明星?做梦去吧你!]   “你骗人...你不要再说了!”   苏冶被席玙抱住,但双手仍旧失控般砸着琴键,躁动不安的音符响彻整个传音良好的音乐厅。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苏冶再一次高声尖叫起来,失去了之前温柔又可爱的模样,推搡中甚至不小心挠到了席玙,席玙的手背上出现几道血痕。   但席玙紧紧抱着他,没有松开。   如果遗忘这一切就能让苏冶获得彻底的安心与轻松,席玙真的很想就这样把苏冶保护起来。   哪怕苏冶忘掉他们经历过的一切,哪怕他自己被彻底推出苏冶的人生。   医生说过可以选择不让苏冶想起这一切。但记忆是个无法预测的东西,拖得越久,一旦苏冶某一天再度回想起来,过去的伤害可能会成千百倍地再度吞噬他。   “水水...水水。”   苏冶整个人在激烈的动作中缩到了钢琴下的阴影里,他像找到了什么栖息之所一样,抱着双膝喘着气。   席玙蹲在他面前。   苏冶像个受伤的困兽,躲避着席玙的目光。   “我这样...没有人喜欢我。”   席玙却摇了摇头,然后忽然让开了一些。   舞台上的灯光没了席玙的遮挡,照得苏冶睁不开眼。   面前传来脚步声,苏冶觑着眼去看,看见一个披着长发,长相俏丽的姑娘走过来,蹲下,小心地递了一枚糖,递给躲在钢琴下的苏冶。   苏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很疯狂,但那个女生的小心翼翼似乎不是因为害怕苏冶,而是害怕自己让苏冶再度失控。   苏冶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糖。   玻璃糖纸,包裹着一枚蓝紫色的糖。   “冶,是我呀,我们见过的,在海街上,你还跳了舞呢,你不记得了吗?”   女生笑了一下,看得苏冶很困惑。   “我是你的粉丝站站长,特别特别喜欢你,喜欢你五年啦!”   女生离开,又一位观众蹲下来,把手里的糖放在苏冶的掌心中。   是个很利落的女性,带着眼镜,穿着白大褂。   “小苏哥哥,我是你的粉丝,之前看你的娃综粉上你了,那次在医院碰见你的时候我激动坏了,你超级好,我超级喜欢你。”   女性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早知道那时候就这么对你说了。”   又有人蹲下来,这次是个很壮实的大哥,手里捏着糖,看起来有种滑稽的萌感。   “苏老师。”大哥有点局促,但还是开口,“你还记得我不,我是你那组的摄像。节目上你请我们吃饭,欠了三千块!你人也太好了,你咋的了呢!”   王PD在一旁,“小苏哥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温柔,那时候组里的人为了抢你后勤位置都快要打起来了,哈哈哈哈哈!”   陆陆续续的,很多人来了又走,苏冶手里多出一堆糖,捧都捧不住。   “冶冶,你特别棒!最喜欢你了!”   “啊啊啊啊好爱你我的冶,终于能见你一面了!”   这其中,许多苏冶模模糊糊但熟悉的面孔一晃而过。   调皮的Louie,“苏冶哥哥,我的零食给你吃,你快点好起来啊!”   稳重的丁天天,“哥哥,你要注意保暖,多穿衣服,要多透透风。”   活泼的小风,“漂亮哥哥!舒灵哥哥说节目你不去就没意思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苏冶脸上的情绪逐渐由焦躁转变为紧张,紧张转变为困惑,最后一脸茫然,身边堆了许许多多东西,他像是被圣诞老人的袋子砸中了脑袋。   他们说出的词句各不相同,但最终都在毫无保留地向苏冶表达同一个意思。   表达他们的爱意。   观众们都走了,给苏冶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席玙一直陪在他身旁。   “水水,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   苏冶声音含糊又混乱,整个人往后缩,“我不记得,我——”   他的手腕被席玙轻轻抓住。   席玙并肩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靠着钢琴腿,轻轻出声。   “那水水,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苏冶并不出声。   说过什么?   苏冶垂下眼,细长眼尾隐没在云翳般的睫毛下,避开了席玙的眼神。   苏冶觉得自己不能多看,只要多看一眼,那些隐藏在心里的,收在情绪深处的,锁在脑海最底层的,全部会化作蝴蝶,冲破那层薄薄的茧飞出来。   然后死在烈阳之下。   席玙安静地仰着头,脖颈抵着琴腿,是很难得的柔软的模样,甚至有些脆弱。   以前的他脸上不会出现这种表情,后来的他更不会出现这样的软弱缝隙。   席玙仰着头,看着垂下眼神的苏冶,心脏就像是被狠狠挠了一下。   不疼,但让他难以呼吸。   像是共感了苏冶的伤病。   “水水,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管是在阳光下的第一眼,还是递给苏冶矿泉水的时候,或者是那晚迷乱又朦胧的灯光下,他的心一直在持续跳动着,从来没有意外。   他掩饰着那颗跳动的心,在升温的氛围下,借着五光十色的镭射光线,一点一点把自己心中的线拉扯了出来,带着看起来恣意又漫不经心的笑容递给苏冶,希望苏冶能伸出手来接住。   接住他的心。   苏冶接住了,可那时席玙在狂乱的喜悦中,从没有察觉到苏冶那双手有多脆弱,多小心翼翼,带着深深隐藏在温柔下的受宠若惊,手忙脚乱地想揣进自己的胸口。   “我真的很喜欢你。”   席玙像是拔下了什么闸口,一句又一句重复着这句话。   医生说,苏冶抛下了一切,去了很远的地方,把自己关了起来,也许再也无法回来。   他们终于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无比相似的匹配度。   一样的脆弱,一样的小心翼翼。   苏冶第一次在席玙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我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不要走,好不好?”   “水水,你别走。”   在苏冶的记忆里,席玙从来没有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执着于一句轻言细语,宛若梦呓。   这些话传入苏冶耳朵里的那一瞬间,苏冶已经不可控制地睁大双眼。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屏住呼吸,努力睁着眼睛,越过刺眼眩目的光线,直视着他的太阳。   曾经属于他的太阳。   苏冶在本该炎热的太阳里,看到一丝不该出现的水痕。   衬着席玙微红的眼角,微光轻闪。   那些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席玙的脸滑落,坠在地上,让席玙看起来既狼狈,又软弱。   不想苏冶忘了这一切。   不想苏冶忘记他。   糖落了一地,沾染上泪水,看起来闪闪发光,折射进苏冶的眼睛。   苏冶终于发出一点动静。   他靠近席玙,拉了拉席玙的手。   席玙终于看见苏冶的脸上流露出温柔又难过的神情,是只属于二十五岁的苏冶,而且只会在面对席玙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席玙。”   二十五岁的苏冶开口,但却说出了七岁幼童才会有的犹豫小心的乞求。   “你的糖,可以分我一颗吗?”   席玙的手动起来,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大把糖,放到苏冶的手中,怀中,兜里。   “给你,我的糖都给你。”   席玙肩膀颤抖着躬起,小心翼翼把苏冶抱在怀里。   他不知道苏冶有没有想起来,但他有太多想说的话,一句一句地说给苏冶听。   “我想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我想把我有的全部给你。”   “水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他们喜欢。”   苏冶一开始安静地埋头靠在席玙怀里,但随着席玙的说话声,席玙感觉到怀里的人也颤抖起来。   但不是因为病情发作的颤抖。   因为席玙终于听见了一丝苏冶压抑的哭声。   苏冶一开始忍着,嘴里死死咬着席玙的大衣领口,但那些盘根错节在心里的情绪越来越多,随着席玙的声音,一发不可收拾。   “我没有...做那些事...”   哭声压抑不住,一瞬决堤。   苏冶终于仰面号嚎大哭起来,崩溃的哭声冲出喉咙,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尽数吐出。   泪水斑驳,无穷无尽,布满苏冶那张漂亮,但此刻一塌糊涂的面孔。   席玙紧紧抱着他,听着苏冶已经到了哭嚎程度的声音。   “我没有抛下你们...我不是为了违约金恶意退团......”   苏冶哭得像个孩童,哭声尖锐响亮,漂亮的脸因为哭号而涨红,脖颈高扬着,要席玙揽着他的背才不至于仰倒过去。   “我后悔了,一签下合约我就后悔了。”   “我想回来找你,可是他们不让,连偷偷看你一眼都不行。”   “我从来没见过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我不是白眼狼,我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嫌弃他们,躲着他们不见。”   “明明是他们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为什么现在才提起,为什么要把我说成这样。”   苏冶像是要哭出身体里的所有水分,泪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领口,再流进席玙扶着他后颈的手心里,滚烫无比。   他仿佛真的变成了席玙口中的“水水”。   “凭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也想站在舞台上,想和你们一起,想听粉丝喊我的名字。”   “我不想被骂,不要再骂我了。”   哭到最后,苏冶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嗓子再次变得嘶哑无比,但席玙并没有拦他,而是任由苏冶崩溃大哭,安静地把苏冶说的所有话记在心里。   “我好累。”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席玙,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苏冶哭到喘不过气,席玙扶着他吸了好几口气雾剂,然后慢慢地对苏冶说话。   “水水,你没做错什么。”   “我陪着你,有什么委屈你都告诉我。”   “不用陪笑,想哭就哭。”   席玙将头埋在苏冶的脖颈上,感受着苏冶的呼吸,感受着苏冶大哭时的脉搏。   “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   病房内安静无比,医生为苏冶做完监测后退出,转身撞上一堆人焦急的目光。   “没有异常,但是哭得太狠了,有点缺氧,哮喘复发,外加嗓子可能要再养几天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岚一下子坐了下来。   医生推了推眼镜,“让他再整理一会儿情绪再会客吧。”   安思嘉和江从风对视一眼,点头,“好,谢谢医生。”   病房里,苏冶半靠在床上,望着一旁为他削苹果的席玙。   席玙的手很巧,苏冶曾经悄悄奇怪过,一个富家子弟怎么这么会做家务活。   苹果被削成苏冶在动漫里才看到过的兔子形状,一颗一颗摆在盘里。   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混乱,但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事,只是仍旧和幼年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导致他有些瞬间会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叫顾治,还是苏冶。   “水水,张嘴。”   苏冶下意识乖乖张嘴,席玙把苹果喂到苏冶嘴里,然后还不等苏冶吃掉,自己先凑上来,就着苏冶的嘴咬了一口。   兔子耳朵被咬掉了,只剩下半截。   苏冶弯起眼睛,笑着吃掉,习惯性道:“你好幼稚。”   席玙哼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比划着刀又削了一块。   苏冶安静半晌。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席玙停下动作,想了想,诚恳点头,“是有点。”   苏冶立刻很难过地蹙起眉。   然后他听见席玙开口。   “我没想到意识不稳定的你也会主动抱着我又亲又啃。”   苏冶愣了一下,然后脸慢慢红起来,”...你不要再说了。“   舌尖交缠啃咬的触感还停留在苏冶的脑海里,让苏冶极度不好意思。   他怎么...那时的他是怎么想的。   怎么能在摩天轮里就抱着席玙亲。   “不过多亏这个,我才知道。”席玙笑得肆无忌惮,“原来水水这么喜欢我啊。”   苏冶没吭声,偏过头去望着窗外的雪。   等席玙再度研究起果雕的时候,听见苏冶出声。   苏冶手指绞着,像之前刚醒来的幼童模样。   “嗯,很喜欢你。”   席玙凑过去,坐在床边,“喜欢谁啊?”   苏冶垂眼盯着被面,弯着眼睛悄悄笑了起来,然后拨开右耳的碎发,转头飞快地轻啄了一下席玙的嘴巴。   两个人的嘴唇碰在一起时,发出很细微的“啵”的一声。   “喜欢席玙。”   席玙偏偏要歪头去看苏冶转开的眼睛,   “谁喜欢啊?”   苏冶转头,又轻轻亲席玙一下,“我。”   席玙笑得双眼亮闪闪的,“你是谁?”   苏冶倚着席玙的肩膀,笑意柔和。   “我是苏冶。”   席玙陪苏冶坐了很久,两个人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多数时间是苏冶发呆,席玙盯着苏冶瞧,然后被苏冶发现,苏冶再红着脸去捏席玙的手指。   虽然现在的苏冶恢复了一些,但席玙的心仍旧不太好受。   小苏冶在新闻里那句“我没有家了”,一直绕在席玙心头。   “水水,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回家。”   “嗯。”苏冶轻轻点头,安静片刻,“我之前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席玙接过他的话,“有关林河的吗?”   苏冶把自己想起来的事一点一点说给席玙听,席玙听得很认真,眉头都拧了起来。   “果然没错,就是林河。”   苏冶微微垂眼,“我一直觉得我妈妈不会杀人,她真的很坚强,但也真的很心软,下不了手的。”   席玙想了想,“水水,你家以前在哪个位置,我想查查附近,应该会查出一些东西。”   苏冶敛眉笑了一会儿,安静地看向席玙,眼神柔和。   “是老小区,早就拆啦,现在已经改建了。”   席玙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以为苏冶应该会很排斥这个地方才对,但听苏冶的语气,他非但不排斥,反而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   苏冶慢慢朝席玙眨了下眼。   记忆涌现。   明亮干净的街道,阳台上的藤椅,深蓝色捆住窗帘的发圈。   苏冶回忆着那个熟悉的地方,重合了他人生中两段深刻无比的记忆。   “那里后来规划成了新住宅区,是五层的洋房,种了很多很多的香樟树。” 第102章 清算   苏冶这一句说出来, 席玙直接怔住了,坐在床边愣了很久,半天没说话。   新住宅区, 五层洋房, 香樟树。   席玙也很熟悉,因为这是他买下来,一直空置着等苏冶回来的房子。   是他和苏冶一起住过的地方。   苏冶坐在床上,头微垂,但侧脸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明朗,里面蕴着席玙非常熟悉的温柔笑意。   一瞬间,许多画面在席玙脑海里浮现。   十多年前, 新闻播报里,小苏冶被苏岚抱着,茫然嗫嚅道:“我没有家了。”   十多年后,苏冶被他抱着回了一起住过的房子,苏冶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摸着抽条不少,甚至从窗口里探进来的香樟树枝,喃喃自语道:“我回家了。”   惊愕,恍然, 席玙好半天回神,比起知道这个真相的惊讶,他第一反应仍然是苏冶的情绪。   “你怎么不跟我说...不会不舒服吗?”   哪怕改建,那也是苏冶过去住过的地方, 是苏冶一生中噩梦的起源。   过去的梦魇对苏冶的影响到底有多深, 席玙比任何人都了解。   但苏冶从没说过, 席玙猛然回想起他刚和苏冶在一起的时候,和苏冶一起搬家,前来帮忙的苏岚总是去犹犹豫豫地看苏冶。   那天阳光很好,就像席玙和苏冶初见的那一天。   苏冶仰着头去看五楼的窗户,席玙望着他,看见苏冶眯了眯眼,像是被刺眼热烈的阳光晃到了眼。   故地重游,本该是噩梦重现的局面。   可苏冶住在那里的时候过得很开心,席玙看得出来。   心疼多于哑然,席玙去摸苏冶的眉尾,“怎么...”   “不会不舒服。”   苏冶凝视了席玙很久,忽然张口,并且露出一个很灿然的笑容,打破苏冶平常温柔又内敛的气质。   “我其实很高兴,看到那里拆迁改建,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漂亮又干净。”   苏冶是真心的。   他触碰席玙抚摸他额头的手,捏在手心里,笑得非常纯真,没有一丝阴霾。   “就好像我的阴影在不知不觉被清理干净,而你是那个带着我重新走到阳光下的人。”   苏冶很少流露出过于热烈直白的情绪,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只会在席玙面前才这样。   席玙又一次看到了苏冶对他敞开心扉的模样,只对他敞开心扉的苏冶。   苏冶耳根子发红,又像是被太阳映照出的环境色,但他毫不躲闪地看着席玙,任由内心跳动,说出多数时候他羞于启齿的话。   “我一直觉得...你和我在一起,像命中注定。”   无数巧合堆积在一起,每一个都在向苏冶诉说席玙对他的爱意。   苏冶仿佛回到刚和席玙搬进那间房子的那一天,微微眯起眼。   席玙是他命中注定的太阳,扫去他的阴霾,带他重见天日。   苏冶说罢,席玙一直呆坐在面前,让苏冶又不好意思起来。   他总是觉得流露出过于热烈的情绪等于把自己的心掏给了他人,这让苏冶觉得很恐怖,因为他好不容易才能支撑着自己,不至于支离破碎。   他的心不堪一击。   但席玙不会那样,席玙是那个永远会小心翼翼捧起他的人。   席玙是那个不断地捡起他的碎片,再把他拼好,加固,告诉他“你值得”的人。   “水水,你怎么这么会拿捏人。”   席玙终于出声,长叹一口气,头倒在苏冶的颈窝上,发梢弄得苏冶脸侧微痒。   苏冶忍不住笑了一下。   席玙变本加厉地去拱他。   闹了一会儿,安静下来后,席玙才开口。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我真的没办法不爱你。”   苏冶的侧脸柔软地压在席玙微微凌乱的头顶,“我也一样呀。”   半晌,席玙开口,“过去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伯母被冤枉这么多年,林河不断地下黑手掩盖事实,不能再让他继续肆无忌惮下去。”   说正事了,苏冶直起身体,明白席玙的意思。   “但过去的人证已经很难找了...那个旧房也被拆掉了,要翻案的话很难。”   席玙笑了笑,“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人证吗?”   席玙的眼神里淌过一瞬的寒光。   “舞台我已经搭好了,演员也已经就位。”   他向怔然的苏冶伸出手,“就差你了,男主角。”   ...   “苏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呗,精神不稳定,在病房里躺着呢,听说孔导那边剧组也停摆了,什么时候再重启也没定,不过苏冶现在这个情况,估计够呛了。”   舒灵握着电话,语气无所谓地回答对面的林河。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像是在考虑什么。   “他住的顶层哪间病房?”   舒灵报了个房牌号给他。   “知道了。”林河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地随口,“孔导角色空缺的话,公司会递一下你的资料过去,辛苦小灵了。”   “谢谢舅舅。”   舒灵嘴很甜地回应完,挂掉电话后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啊。”   烦不烦,一天到晚就知道塞苏冶的剩饭给他,还装的像天大的恩赐一样。   他自己不会找点新鲜东西吃吗,老吃别人的剩饭有什么意思。   “他怎么说?”旁边传来很稳重的男声。   舒灵觑了眼身旁的江从风,“估计是准备去医院探下情况,不过这样有用吗?”   安思嘉点头,“顾东城那边一定缠得很紧,外加冶冶病情确实严重,林河急起来不会顾忌那么多,不趁现在想办法下手,以后就没机会了。”   江从风“嗯”了一声,“谢了。”   安思嘉比较谨慎,“小灵,你为什么帮我们?”   舒灵没吭声,半晌后忽然道:“我当年是靠自己选拔进的星立。”   他和其他练习生们一样,走正规的渠道练习选拔,最终才站在舞台中央。   “我以为——”舒灵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我一直以为我能进Oril是出于自己的实力,我不比苏冶差。”   这股气儿才是他一直愤愤不平的原因。   “结果现在才告诉我,原来苏冶是黑幕劝退掉的,我只是占了个空而已。”   舒灵手背凸起浅浅的血管,“开什么玩笑,那我成什么了,我也不差,凭什么给人当枪使?”   对于自尊心极高的舒灵来说,其他都是小事,得知自己的一切只是投机取巧才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反正就这样,信不信随你们。”   舒灵还要回去录节目,没打算久呆,“我先回去了。”   “舒灵。”   江从风忽然叫住他。   “苏冶哥退团,替补队员的选定不可能只靠林河的一言堂。公司有很多好苗子可以慢慢选,但最后走上替补位的人是你。”   舒灵愣了一下,背对着安思嘉和江从风,半晌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有些话不需要多说,舒灵撇撇嘴,忽然向身后抛出颗糖,被安思嘉稳当接在手里。   “帮我拿给苏前辈吧。”   硬糖化了点,似乎是被一直攥在手里。   安思嘉笑了笑,望着舒灵的背影,“你适合去走属于自己的路。”   入夜,九点钟的时刻,天气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医院顶层静悄悄的,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停在苏冶的门前。   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握着一束花,视线停在病房门口的门牌号上,没什么表情地确定了一眼。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身后传来声音,林河转身,脸上俨然是亲和又文雅的微笑。   “我是来探望患者的。”林河扬了扬手里的花,眼神担忧,“他的情况好些了吗?”   医生推了下眼睛,叹气。   “患者之前收到的刺激过大,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恐怕见到您也无法交流。”   林河立刻拧眉,“哎呦...这真是...”   客套了两句,医生离开。   林河手搭在病房门上,刚要推开,又想起什么似地,抬手敲了敲,然后不等有回音就推门进去。   病房里没开顶灯,只开了落地读书灯,光线柔和,也够昏暗。   见到林河,坐在沙发上的一个长发女人猝然坐直,双眼瞪起,嘴唇颤抖着没能出声。   林河笑得很礼貌,“您好,我来探望苏冶。”   林河看见苏韵咬着牙,似乎情绪过于激动,久久未能出声。   林河笑着,“女士,您这么望着我做什么,我们认识吗?”   苏韵终于开口,不知道是状态太差还是情绪过度,她的嗓音很嘶哑,完全跑了音,听不出旧日的柔美,像被砂纸磨出了血。   “你怎么有脸...”   林河往苏韵身后望了一眼。   光线太昏暗,他看不太清,但能明显看到床上躺着个男人,呼吸起伏平静,但没有任何反应。   林河放了心,故作担忧道:“令郎身体欠佳,您在这间病房里大吵大闹起来的话,恐怕会让他情况更加不好吧?”   林河想去确认下苏冶现在的真实情况,但苏韵一直挡在床前,林河无法贸然上前。   他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   苏韵开口,嗓音喑哑得像淬了血。   “你以为你能掩盖掉一切吗,十八年前还有其他人证,你——”   “什么其他人证?”   林河不耐烦地打断,脸上的文雅没了,变成一种恶毒的讥诮。   “苏韵,我看你的疯病是越来越严重了,胡言乱语的毛病怎么还没治好?”   苏韵身体晃了一下,手死死攥紧。   林河反倒笑了起来。   “人证,谁,你是说后面躺着的这个神志不清的孩子?他当年七岁,还磕到了脑袋,不说记忆会不会出差错,就算他真的看到了,也不足以出庭作证。”   林河的嘴角越咧越高,“不管是七岁的顾治,还是现在的苏冶,都没有作证的能力。”   “林河,你——”   林河打断她的话。   “别这么看我,我也很可怜他,这么好的条件,偏偏摊上这么一个家,一个赌棍爸,一个神经病妈,还有——”   林河走近一些,苏韵往后退了两步,呈现保护的架势,挡在苏冶的病床前。   “你们家基因不行吧,苏韵,你看看你儿子,现在他也成精神病了,真可怜啊。”   苏韵慢慢颤抖起来,头微垂,一张脸完全没进阴影。   “哦,对了,人证。”   林河把手里的花打理了一下,仔细放在一旁。   “我想想...你儿子不行,就剩你了,你该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苏韵。”   苏韵咬牙切齿,“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你以为——”   “不不不。”林河摇摇手指,“我从来没觉得我做的天衣无缝,只是我的运气太好了。”   他又笑了起来,和苏韵相对比,林河的表情更像是有精神病史的人。   “苏韵,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的话,他们太危险了,发作起来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比如失手杀了丈夫,又伤了儿子。”   “比起神志清醒的我,精神病患者才更像是会杀人的人。”   苏韵忽然不抖了,她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林河,“你承认了?你承认当年杀了顾东舫的人其实是你?”   林河手攥拳,抵在嘴前,小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我承认——我承认又有什么用?”   “你们就老老实实认了吧,说实话,这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么,你是精神病,而且情节被视作正当防卫,法院根本就不会判你罪,你那个人渣丈夫也死了,没人再拖垮你们娘俩。”   “而我呢,你替我担了罪,我发展我的事业,你的儿子出道还是多亏了我才能有那么高的地位。”   林河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哦,这么说你们还应该感谢我,替你们除了那个人渣,还捧你儿子捧到现在,你儿子因为你退团,我还倒给了他一笔钱,怎么想都是你们占便宜了。”   “占便宜?”   苏韵忽然反问出声。   “母亲被刺激到发作,再也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事业上升期被雪藏五年,谩骂无数,回归后屡屡遭黑手,你说这是占便宜?林河,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林河倒是不在意这些骂他的话,“苏冶那个情况,我完全可以用隐瞒背景为由,让他倒赔一大笔违约金,让他赔到大半辈子都还不起。但我反而看他可怜给了他一笔钱,去哪儿找我这么心软——”   林河还没说完话,苏韵身后病床上躺着的人忽然掀开被子,猛地起身冲了过来。   “心软?你只是心虚而已。”   林河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忽然被重重一拳击打在脸上,下颚咔吧一声脆响。   他弯着腰,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疯了,真是疯了,两个疯子——”   “啊,对,我是圈里知名疯子,难道你不知道?”   微哑独特的声音传出,林河呼吸一滞,猛然抬头。   穿着病号服的席玙的身影落入林河惊愕的双眼。   “席玙?!”   席玙蹲下来,一只手攥住林河的衣领,控制着自己不要把林河打到神志不清。   “心软,林河,你可真够伪善的。”   “你不过是知道自己对苏冶有隐瞒又亏欠,为了图自己心安,打发叫花子一样甩了点钱给他。”   席玙的手攥得很紧,林河喉咙被衣领箍着,呛的连连咳嗽。   “两百万,你不愧是做黑账出身的,两百万就打发走一个被你害了一辈子的人。”   林河呼吸不畅地看向一旁的苏韵,然后猛然一悚。   刚才明明披散着长发,弓着腰挡在床前的苏韵忽然变成了短发,身体清瘦挺拔,分明就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苏韵”动了动,走出阴影,走到光下。   和真正的苏韵有五分相像的漂亮面孔露出,琥珀色的眼睛,眉尾一颗血红的痣。   苏冶开口,嗓子还伤着,缥缈好听的声音此刻喑哑无比。   “怪不得我退团时哮喘发作,=你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你早就见过我犯哮喘的样子了,是不是,林河?”   七岁那年,被苏韵推出一片混乱,关在卫生间里的苏冶,因为母亲的尖叫声和家里喧闹的打砸声,伴随着强烈的恐慌感,第一次哮喘发作。   “我一直没能记起来,以为最后开门的是我妈,其实是你,是不是?”   他磕到脑袋,血流了一片,躺在血泊里抓着脖颈,面色因为窒息而发绀。   那时的林河一直冷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彻底没了意识,然后才悄然离开。   “林河,你以为我会死,是吗?”苏冶蹲下来,“不对,你以为我已经死了,不然以你的性格,不会就那样离开。”   林河那时手里握着一把刀,苏冶的恐慌记忆里记得清清楚楚。   “十多年了,我哮喘发作时面色应该很吓人,你完全想不到公司里那个大势门面就是当年的那个可怜孩子,直到听见经纪人提到我脑后有条疤。”   林河眼睛瞪着,说不了话。   他一开始确实完全没想到苏冶会是顾治。   他对那个孩子的印象停留在那个满面是血,掐着脖子嘶哑喘气的模样上。   那个小男孩当时的样子极为凄惨,就连林河都心里发虚,没敢确认苏冶的情况究竟如何,就匆匆离开。   谁能想到那个破落户里的小男孩会变得这么漂亮,甚至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到了舞台上?   “林河,我没死,我来讨你欠的罪。”   林河终于出声,说话有些艰难。   “讨我的罪?太晚了,我处理的很干净,你压根就没法——”   “你是处理的很干净。”苏冶打断他的话,盯着这张虚假到令人作呕的脸,“但如果证词是从你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呢?”   林河睁大双眼。   “什么——”   病房的灯忽然全部被点亮,刺眼夺目,林河呲牙咧嘴,好半天才睁开双眼。   然后他看到了乌泱泱的人,鱼贯而入。   真正的苏韵坐在轮椅上,双手摁得发白,看他的眼神痛恨至极。   苏岚和另一个外国面孔的男人扶着轮椅,一言不发。   墙侧,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面色冷静,胸口别着一只圆珠笔。   林河的表情狰狞起来,“你是负责什么的医生,谎报病情,你的工作——”   “我没有谎报病情,苏先生之前的情况确实很糟糕。”医生声音很理智,她耸了耸肩,“但现在恢复过来了,是你来的不巧。”   林河从来没再这么多人面前露出这种丑态,他不管不顾起来,扯着嗓子大喊。   “你们以为这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们,我——”   “确实没算完。”   门口又进来几个人,一个是林河有些眼熟的王PD,旁边还有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身后甚至还有个举反光板的女孩子。   都是和苏冶有过交情的人们。   举反光板的女孩子和医生对视一眼,朝苏岚比了个大拇指。   “预告已经从粉丝站发出去了。”   “直播效果很好,在线人数突破四亿!”   “恭喜你林总,成为一日顶流。”   林河彻底傻眼,席玙已经松开了手,但他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出声。   半晌,他看向席玙和苏冶,“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直播?你以为直播就能搞死我吗?”   席玙站着,俯视着丑态百出的林河,半晌傲慢地笑了一下。   “直播翻车,这事我熟。”   苏冶无声地瞥了一眼席玙,心里回忆着什么,眼睛微弯。   林河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破口大骂。   “这是诱导询问,光凭直播也没用,我要联系我的律师!”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小杨和沈萌引路,穿着警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望着屋内严肃出声。   “林河,你涉嫌故意伤人、谋杀未遂、偷税漏税等多项罪名,星立传媒内部已经举报你的偷税漏税事实,到警局后你可以自由联系律师。”   警察穿着警服,威慑感十足,再次严肃开口。   “还有,我们从全国各地接到多通报警电话,举报你有过失杀人嫌疑,请接受我们的调查。”   林河彻底垮掉,喃喃道:“多通报警电话?”   警察点头,拿出手铐。   “很巧,报警人均声称是苏冶的粉丝。”   林河被带走,迅速立案,后续甚至查出了不少非法境外交易的案件。   数罪并罚,足够林河牢底坐穿。   这件事网络上掀起巨大浪潮,#家暴者绝不姑息#等词条被顶到长期热门,并且引出许多家暴受害者出面发声,表示支持苏冶,并鼓励每一个受害者鼓起勇气,脱离负面环境。   除却这些,借由林河一案,全国上下再次开展扫除黑.恶势力的斗争,官方部门陆续收到不少举报,为活动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这件让娱乐圈大地震的事件里,有不少冲浪达人发现了个好玩的事。   因为林河事件的缘故,不少星立的艺人纷纷表示将解除签约合同,各飞下家,而一直不怎么起眼的曜天传媒竟然成为最大赢家。   起因是曜天的官博发了个微博。   [@曜天传媒:等待有缘人。]   眼尖的乐子人发现舒灵竟然给这条点了赞。   [挖槽,舒灵这是要跳槽了吗]   [?有点扭曲厨那种爱而不得的味儿了]   [哈哈哈哈我靠该不会真和苏冶杠上了吧]   舒灵没了经纪公司监管,整个人风格大放飞,小白花人设早就抛到天边,给这条评论回了个“gnps”   前来凑热闹的艺人不少。   [@JCF:6]   [@安思嘉:6]   [@苏冶Ye:^-^]   诡异又好笑的氛围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有苏冶在场,这条小插曲被很快转到黑黑站的粉丝群内。   [@吃饱了吗]:我就说吧,SL不走小白花路线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小苏哥哥的围巾]:对了,恭喜饱饱入职曜天公关部,撒花qwq   黑黑站刷起了祝福。   [哇!饱姐姐你太牛了吧,追星典范!!]   [我靠,饱饱岂不是可以经常看到冶冶了,羡慕5555]   [恭喜恭喜!我记得饱姐姐毕业院校挺厉害的?我也要好好学习进曜天啊啊啊啊]   [呜呜呜围巾姐姐我记得也超厉害的,好像是医生哎!!]   秦葆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得意。   [@吃饱了吗]:哎呀,还好啦,这周一共也就见了五六次而已,冶冶拍戏很忙的啦!   [@0w0]:6   秦葆一哆嗦,默默放下摸鱼的手,重新抬头仔细听着会议内容。   曜天顶层的会议室,苏岚在幕布前说话,前排坐着苏冶,听得很认真,旁边是席玙,手里捏着手机打转。   小杨就站在席玙后面,脸都是木的。   人家公司开会,哥为什么非要来凑个热闹??   是自家公司倒了吗??   “孔导《灼眼》剧组的戏份已经赶上来了,今天凌晨这场拍完就杀青,辛苦小冶和小席了啊。”   苏岚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对了,宣布一个好消息。”   “这季度我们签了四位艺人,舒灵,安乐,还有两位新人,多多辛苦大家,希望曜天发展越来越顺遂!”   苏冶鼓掌,席玙凑过来,“哥哥,把我也签了吧。”   苏冶低头笑着,“别闹,小杨快昏过去了。”   开完会,苏冶和席玙启程回剧组,完成《灼眼》最后一幕的拍摄。   墨蓝天空,大半隐入暗夜,但天际已经隐隐约约浮现一片浅浅的金光。   白卉穿着校服,那件一贯皱巴破旧的衣服似乎第一次这么干净,一丝皱褶都没有。   微风吹动白卉细弱的黑发,他胳膊肘压在沾染尘灰的楼道栏杆上,无限期待地眺望着天边。   “谷阳,要出太阳了。”   白卉转过头来,面容干净,笑脸清澈。   谷阳一直凝视着白卉的手臂,栏杆上明明很多灰尘,但白卉的袖口仍然干净,甚至隐约发光。   “嗯,出太阳了。”谷阳扭过头,和白卉一起眺望着远方。   太阳升起,远处的风景似乎在热气里扭曲流动,但白卉欣喜的声音传到谷阳耳朵里,伴随着无暇的笑容。   “谷阳,你......”   白卉好像说了什么。   但席玙的视线安静描摹着面前苏冶的面容,听不见声音,甚至一瞬间没有察觉到现在还在拍摄。   苏冶的双唇一张一合,眼睫在阳光下泛着光,黑色短发微扬,是十七八岁的学生模样。   “好,卡——”   孔文彦声音传来,“不错,情绪非常完美,尤其是最后谷阳无声出神的这个镜头发挥的太好了,小席小苏都辛苦了!”   各单位开始活动起来,但两个主演仍旧倚着栏杆,面对面无声对视着。   场务没有去打扰他们,演员入戏是很正常的事,过于深入,一时半会儿会出不来。   尤其是孔文彦的剧本,恐怕这个结局会让演员们铭记很久。   “席玙。”   席玙的视线里,苏冶无声张合的嘴唇终于传出声音,打破静默,流入他的耳中。   席玙有些混乱地伸手,迎着风,去拨苏冶的黑发。   他有一瞬间,分不太清面前的到底是白卉,还是苏冶。   席玙轻声,“...我是谁?”   视线里的苏冶很温柔,“你是席玙。”   席玙声音放得更轻了,“那你呢?”   苏冶的双眼慢慢弯起,黑发洒上浅金光芒,在席玙恍惚的视野里,仿佛变成了阳光一样浅淡的颜色,并在风中飘荡。   幼年茫然的苏冶。   中学青涩的苏冶。   镁光灯下美得夺目的苏冶。   离开席玙,只存在于席玙梦境中的苏冶。   五年后支离破碎的苏冶。   此刻在席玙身边的苏冶。   苏冶的指尖轻轻按在席玙打湿的脸侧。   “我是苏冶,二十五岁的苏冶,是席玙的爱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灼眼》这个本子原本是我的一个新文脑洞,预计之后会写,明后天我把预收挂上。   -   营养液名单有一位宝贝的ID后台未显示,抱歉!   爱你们 第103章 晴雪   12月30日, 《流星》的初舞台公演在万众瞩目的国馆开幕。   年关将至,隆冬的气温降至零下,但前来现场观看演出的观众们络绎不绝, 从入场通道口蜿蜒出长长队伍。   场内的气氛热烈, 荧光棒与各种应援物蔓延成星星点点的一片光海。   “好多人啊。”   苏冶在后台看着转播,不知道第几次紧张地感慨了一句。   出场顺序以抽签来决定,不知道是命运还是巧合,苏冶抽中了大轴的最后一组,压力倍增。   通常来说,公演项目最吃香的要属前半场至中场的节目,而第一组和最后一组往往会因为观众情绪上的收放,不太容易拿到过于惊艳的印象。   半场嘉宾已经陆续登台表演完毕, 舞美让人目不暇接。   苏冶想起和舞美组开会的时候,他只给出了一个“太阳”的关键词,不仅更加紧张起来。   但席玙告诉苏冶,他已经和舞美组沟通过,让苏冶不要担心。   苏冶不清楚舞台最终呈现的效果会是什么样,忍不住胡思乱想。   “水水,放松。”   席玙伸手,拍了下苏冶后腰。   苏冶看见席玙恣意但从容的笑脸,心下稍安。   他的视线游移在席玙的服装上。   贴身但版型优越的哑光皮质机车外套, 张扬的材质恰到好处地与席玙的个人风格相呼应,内里是一件黑白薄纱的晕染内搭,隐约能看到肌肉线条,非常性感。   席玙的发型抓得很精致, 发梢做了银白色的挑染处理, 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带着强烈荷尔蒙吸引力的阴郁俊美被成千百倍地带了出来。   苏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些发懵,后知后觉地心跳加快。   席玙真的很英俊,很狂气。   “嗯...”苏冶转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但心里的紧张并没有减少多少。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正式站在舞台上了,Oril的记忆已经成为过去时,算起来,这是他五年以来第一次正式登台。   “我在你身边呢。”   席玙贴着苏冶的后背,下巴搁在苏冶的肩上,悄悄私语。   苏冶的心跳又“咚”地撞了一下。   第一次正式登台,但席玙在他身边。   “而且水水这么漂亮,一出场,大家尖叫都来不及。”   席玙的手不太老实地抚上苏冶的腰,隔着一层网纱材质的内搭,轻轻揉着苏冶薄而紧实的腰线。   苏冶躲了一下,没躲开,席玙炙热干燥的手掌贴着,源源不断地将热度传送至他的内心。   他微微转头,抬眼,眼神从垂搭下来的睫毛自下往上看着席玙。   席玙无声看着。   苏冶现在真的很像雪天里的神明。   造型师将苏冶微长的短发做成渐变画染,由深黑逐渐过渡到银白,发梢的尖端是纯白,落着一点特意粘上去的细小亮片,折射出纯净明亮的光线。   刘海柔软地垂在眼前,加重了苏冶那份纤细且柔和的美。   像阳光下的细雪,闪闪发亮。   睫毛也刷成银白色,为了呼应主题,同样在苏冶的睫尖上细碎点了些闪粉。   苏冶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造型,不太习惯,看着席玙的时候眼睛也在止不住地眨动着,反而让他眼睫更加熠熠生辉。   苏冶的眼睛本就柔潋且漂亮,在这一整套妆容下,视线流转时,睫毛像蒙了层晶莹的雪,又像是被什么打湿,微微颤动。   席玙的嘴也和手一样不老实起来,桃花眼微眯,“哥哥,你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欢你。”   苏冶因为席玙的抚摸,嗓子眼里发出一点躲闪不及的轻哼声,带着一点笑意。   “黏黏糊糊。”   “嗯。”席玙自背后环住苏冶,“我要黏在哥哥身上。”   苏冶的服装和席玙的颜色完全相反,纯白的高领短外套,腰部只有一层轻薄的黑色网眼内搭,让细腻的皮肤显得更加雪白。   在席玙的建议下,造型师又给苏冶加了一条纯黑的金属腰链,从肩颈开始,随性松散地绕在苏冶整个上半身上。   克制收敛,但又阻止不了那份性感从内里涌出。   他们两人,一黑一白。   席玙发梢的银白挑染,仿佛是沾染了白雪一般的苏冶的气息。   而苏冶身上的黑金装饰,又像是席玙留下来的种种私人痕迹。   舞台上,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   “让我们有请唱乐组的苏冶与席玙!”   他们的选曲最终定为一首日文歌,是那边国民度极高的天后级别歌手的作品。   席玙和苏冶的登场站位在舞台的两边,两个人已经分开,苏冶望着遥远阴影中的另一方,不断地深呼吸着。   好黑,没有灯光,他看不见席玙的身影,就像深夜没有任何光源的日内瓦湖。   苏冶的手指因为紧张而蜷缩,但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己身上的腰链。   黑色金属冰凉,像席玙耳骨上佩戴着的那两枚素钉,很快被苏冶的体温蕴得温热,甚至隐隐发烫,贴着苏冶的腰。   就仿佛席玙正在贴着他,轻声细语。   [水水,记得,我在你身边。]   舞台上的灯光悉数暗下。   苏冶迈出脚步,在鞋底踩在地面上时,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精准地走向场内偏右侧的那架纯白角钢。   一片漆黑,但这次,苏冶一贯迷糊的方向感意外地敏锐而准确。   定点的聚光灯亮起,透下一束冷白色的光芒,在空茫且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将苏冶笼罩在其中。   光线恍若冰凉的月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雪花,但那些雪花闪闪发光,不断地坠落在苏冶身上。   全场陷入一片寂静,静静地等待着那束光芒下的人。   一声呼吸慢慢响起,转到尾音时轻轻打颤,但很快稳定下来。   缥缈温柔的歌声传出,伴随着独奏的钢琴一起。   [每当受伤的时候]   [我会一个人静静地自省]   苏冶安静地坐在钢琴前,头部微垂,五指动作流畅。   那些逼真的雪花不断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眼睫,脖颈,指尖。   冰凉,化成细小的水雾,温度随着呼吸涌入肺部,像极了他刚回国时,站在机场上无孔不入的冷空气。   太过冰冷,甚至让苏冶有些恍惚。   开场的两句之后,纯净的钢琴声忽然止住,那一束冷冷的白光也倏地灭了下去,舞台上再次陷入一片空茫漆黑。   苏冶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仿佛无声无息地溶进了这片黑夜。   观众席上,不少人的心揪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应该只是舞美设计的一环,但纯白漂亮的苏冶消失的那一刹那,仍然止不住地让人呼吸发颤。   灯光灭掉的那一刹那,苏冶仿佛陷入了失明状态。   黑白琴键全部消失不见,苏冶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动,可视线仍旧一片漆黑,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见。   他好像消失了,不仅消失于他人的眼中,也消失于自己的视野。   苏冶知道这只是舞台,但却忍不住生出恐慌。   视野变黑,视觉消失,很像哮喘发作而不得解救时的状态。   忽然,观众席上闪出一点,小小的,但很明亮。   有一位观众将应援棒调成白色,举了起来,用力挥舞。   “苏冶!”   一石激起千层浪,漆黑的观众席内,忽然亮起一根又一根的纯白光束,连绵成一片明亮夺目的银白光海。   “小苏哥哥!”   “冶,别怕,我们替你举着灯!”   “苏冶,欢迎你回来!”   这片银白色的光挤进苏冶的视野,让他重新找回了被篡夺而去的视觉。   然后,歌声再度响起。   这次不是他的歌声,而是席玙微哑又独特的声音。   另一侧,一束浅金色的光倏地投下,恍若灿烂阳光。   席玙坐在光芒中央,抱着吉他,垂着眼,低声吟唱。   [你总是想得太多]   [所以一直在和不安斗争]   席玙起身,脚步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向黑暗中的苏冶走来。   那些热烈,颜色温暖的浅金光芒一直追随着席玙的脚步。   苏冶在黑暗中睁着眼,看到那束光芒离他越来越近,照亮他的鞋尖,他匿于漆黑的五指,然后终于跃上他微微颤动的纯白眼睫。   席玙找到了他,向蜷缩在黑暗中的他走来。   苏冶的身影再度脱于黑暗,一寸寸地现于光芒之下,白得耀眼,美得清澈而纯净夺目。   那束热烈的光笼罩住他们两人。   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欢呼声,冷白与浅金的应援棒挥舞在一起,变成壮阔、震撼人心的场面。   席玙在阳光下,对着苏冶微笑。   半空中漂浮着的雪化开,化作更轻柔温和的水雾,慢慢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让他们发梢上那些亮晶晶的细碎之物无比闪耀。   他们像是再度从光中诞生出的两个人,互为彼此,密不可分。   苏冶也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   那双柔潋的眼睛也闪闪发光,不仅是因为眼睫上的妆容,也是因为琥珀色眼珠上的那层水雾。   雪掉进了苏冶的眼睛里,让苏冶的双眼不可抑制地发烫。   缥缈的嗓音和微哑的声线完美融合在一起。   [朋友的担心]   [成长的创伤]   [仅仅是我们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注释而已]   “天呐!”   观众席上爆出一声惊呼,一位女生捂着嘴巴,看着面前舞台上的变化。   席玙上方那束太阳般的光线忽然无限蔓延放大,几乎笼罩了黑暗中的半个舞台,将他身后的所有事物悉数笼罩在澄金的阳光下。   在右侧的阳光蔓延到极致的时候,左侧忽然爆发出一大股缥缈晶莹的雪,细小,但义无反顾地奔向澄金的阳光,融入进热烈温暖的太阳。   阳光与白雪交织在一起,空中飘荡着无数晶莹夺目的细小粒子,纷扬散开。   美轮美奂,视觉效果无比震撼。   后台边上注视着舞台的苏岚忽然喃喃自语,“是晴雪......”   五年前,苏冶离开南市的那一天,哮喘发作,呼吸不得,泪水流淌了满脸,那天就是这样的天气。   雪和阳光交织在一起,极度矛盾,但却无比相得益彰。   舞台上的苏冶弹着琴,透过因浅浅的泪水而模糊的视野,凝视着那些不断降落在他指尖上的细小之物。   那些雪没有在阳光中彻底消融,反而因为阳光而迸发出无限绚烂的光芒。   纯白的本质,却因为太阳而透出不一样的虹光。   而那些阳光,也因为雪的存在,在张扬热烈之上多添了一层不一样的光芒。   雪与太阳之下,苏冶与席玙一起奏响乐声。   [漫长冷冬结束的一瞬间]   [我想用笑容来迎接彼此]   苏冶微笑着,凝视着同样在钢琴旁注视着自己的席玙。   两人的双唇一张一合,唱出同样的语句。   [悲伤的话已经说过太多]   [请让我说句“我喜欢你”吧!]   [Can we paly a love song?]   零点的钟声敲响,大轴曲目已经接近尾声。   无数人手机上的时间同时跳动。   12月31日,AM0:01。   苏冶停下弹奏的双手,听见身后陷入寂静的空旷舞台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对上席玙的眼,深邃俊美,只装着他一人。   至近距离,苏冶甚至能在映入席玙眼中的自己的倒影里,再度瞧见席玙映在他眼中的身影,不断贴近,缓缓而来。   席玙托住他的脸,清晰无比地开口。   “水水,祝你生日快乐。”   观众席上,无数人高声大喊,忘记了元旦,只记得送上久别五年的庆贺。   “苏冶,生日快乐!”   ...   距离《流星》一公结束已经三个月,连二公三公都已经结束,整期节目即将收官的时候,飘在微博上的热搜仍旧还是[#席苏晴雪#]   在Oril时代过后,除了席玙发布专辑之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艺人能以同一个话题霸榜这么久。   半个月了,榜单上清一色还是[#席苏#]和[#苏冶,欢迎你回来!#]这两个tag。   有CP的地方就有战火,今天CP粉们也在疯狂乱杀。   [我不说了,席苏在团期间CP认证第一,破镜重圆五年,双男主季茹电影《腹中书》,双男主孔文彦电影《灼眼》,而且正主盖章锁死了!]   [不好意思,我们席苏从今天开始退出无谓的CP粉争斗,因为他们是真的。]   [席苏!!啊啊啊啊啊半个月了我还是很激动啊啊啊啊啊!!]   热搜里,只要和席苏沾边的微博,必定会配上一张图。   阳光与白雪交融下的两个人,苏冶坐在琴凳上回头,席玙抱着吉他俯身,两个人捧着对方的脸,在晴雪下温柔又珍视地亲吻彼此。   截图上,两人的眼神热烈,但动作轻柔。   苏冶笑着,漂亮的眼睛弯起,同时也在流泪,泪水从银白的眼睫下滑落,划出一道道光洁的水痕,落进席玙抚着他脸侧的手心里,但笑容和泪水毫不突兀。   那么温柔内敛的人,第一次在人前露出如此热烈外露的情绪,只因席玙一人。   席玙一贯漠然阴郁的脸,时隔五年,再度流露出恣意又张扬的模样,桃花眼里的笑意几乎要化作流淌的阳光。   他垂着眼,偏着脸,轻轻地和苏冶相吻,苏冶的一滴泪水刚好落入两人的唇上,让他们看起来闪闪发光。   截图的这一瞬间,苏冶双手伸出,指尖触碰到席玙微卷黑发。   当时全场都寂静了一瞬间,主持人直接宕机下线了几分钟,直到会场内此起彼伏地响起能掀翻场馆的激动尖叫和哭泣声,才匆匆上台控场主持节目。   “吓死我了。”   阳光正好,苏冶坐在落地窗旁水波粼粼的泳池边缘,宽松裤脚挽起,两条雪白的小腿没入水中,慢慢地晃着,像是在打节拍。   他捧着手机,看着的粉丝们的留言,耳朵尖红了起来。   脚腕忽然一暖,苏冶条件反射般缩了一下,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握住左脚,整个人被拖进了水中。   “唔...我的手机!”   苏冶惊呼了一声,手机被身旁人另一只手稳稳拿住,扔在了泳池边缘的宽松浴巾上。   嗡地一声,微信恰好发来消息。   [安思嘉]:555冶冶你为什么要退节目,我要被从风烦死了,天天问我你在干啥!   苏冶伸手要去够,结果指尖被那只手缠住,拽了回来。   “哥哥,不要玩手机了,也看看我嘛。”   席玙□□着上半身,挡在苏冶面前,笑容肆无忌惮。   苏冶放弃去拿手机,整个人湿淋淋地没在水里,下半张脸也浸在水中,水面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和鼻尖,眼神微微不满地盯着席玙。   席玙晃了晃脑袋,一副死性不改的赖皮模样。   苏冶在水中叹了口气,泡泡冒出水面,在他的鼻尖下不断裂开。   “我刚换了衣服,你又给我全部弄湿了。”   苏冶仰起头,无奈地深呼吸一口气,雪白脖颈在阳光和水面折射出的光线下熠熠生光。   他颈侧连接肩膀的三角区,很明显落着几枚暗红色的印记。   浅金色的头发在一缕缕漂浮在水面上,像美人鱼的长发。   苏冶眼神带着埋怨,但仍旧温柔,“席玙,你真的好幼稚啊。”   席玙笑而不语,手指缠绕着苏冶湿淋淋贴在脸边的发丝。   苏冶的头发长长了,没有以前那么长,但也是稍微过肩的长度,平常也不再绑起,就这么披着,温柔性感得不行。   发色也染了回来,因为苏冶喜欢这种浅而柔的颜色。   苏冶一向都喜欢那种浅淡温和的色彩,席玙实在好奇,拉着苏冶折腾到苏冶受不住后,苏冶才无力地靠在席玙的颈边,小声开口。   “因为...很像阳光的颜色,像阳光映在了我身上,我很喜欢。”   苏冶害羞起来的时候最不禁逗,席玙爱得不行,箍住苏冶的腰问了一遍又一遍,“那我和太阳,你更喜欢哪个?”   苏冶受不了了,轻轻去咬席玙的肩膀,就是不说话。   席玙揉捏着他的腰,“告诉我嘛,哥哥。”   苏冶又爱又恨,齿尖轻柔啃咬着席玙的锁骨,“喜欢你...你是我的太阳。”   席玙终于满意,在水中吻着苏冶,直到苏冶喘着气躲开才放过他。   苏冶游回泳池边,脱下湿透的衣服,贝珠般光洁的身体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细小水珠从窄而薄的腰间滑下,如同造物主手里最备受宠爱的作品。   他回了安思嘉消息。   [Y]:休息的时候来找我玩呀。   [安思嘉]:呜呜呜那不一样,本来是想和你在节目上一起玩的。   [安思嘉]:诡计多端的席玙(别让他看见)   “我诡计多端?”   席玙用松软温暖的浴巾裹住苏冶的身体,鼻尖笑哼了一声,“冤枉,这次可不是我的锅。”   苏冶低声笑着。   公演演出结束后,苏冶自觉这场表演可能有些偏颇,外加身体状况还没有完全恢复,向节目组申请了退组。   苏冶天性谨慎,他觉得他们的节目准备的很好,不过最后的吻也许有点犯规。   节目组和其他嘉宾倒没想这么多,还很遗憾苏冶的离开,纷纷为他们二人送上祝福。   “附近电影院有《灼眼》的场次在,水水,晚上和我一起去看看?”   席玙已经订好了票,午夜场,两人捂得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墨镜都戴好,一起去看了刚刚上映的《灼眼》   孔文彦的这部电影一如既往,上映后就掀起了巨大浪潮。   影评与话题楼层出不穷,既有席玙和苏冶热度的原因,也有孔文彦本身作品素质过硬的原因。   去看过的观众们纷纷发微博。   [被刀傻了,幸好席苏是真的,不然我直接吊死在电影院里。]   不少还没看过的人纷纷打探,但大部分人口风都很严实,绝不透露剧情,只在回复好多个感叹号。   [你们看了就知道!!准备好纸巾!!]   苏冶和席玙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手里抱着可乐和爆米花,望着IMAX的大银幕。   电影已经接近尾声,白卉在谷阳的帮助下一点一点重拾学业,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苏冶甚至听到有观众心满意足嘟囔,“这不挺甜的,哪儿刀了啊?”   席玙明显也听到了,身体往苏冶那边拱了拱,忍不住伸手握住苏冶的手。   苏冶敛眉,明白席玙的情绪,牢牢回握。   大银幕上,传来声音。   漆黑的夜空透出一丝浅金天光,白卉和谷阳在那间脏乱的救济房外,倚着遍布尘埃的栏杆,眺望着天边。   “谷阳,要出太阳了。”   白卉的干净漂亮的脸上透露出欣喜,一丝淡淡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他身上一尘不染,干净又整洁的校服。   他清澈不已,整个人甚至微微发光,仿佛那些阳光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谷阳一直无声凝望着白卉,伸手拂去了白卉干干净净的指尖附近的一张蛛网。   太阳升了起来,金光照亮这栋苟延残喘的旧楼。   谷阳嘴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叫白卉一声,却并没有出声。   但白卉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转过头来,明亮的双眼看着谷阳。   电影外,席玙攥着苏冶的指尖,终于听见那句杀青时他因为过度失神而没能听到的台词。   “谷阳,你长大啦。”   白卉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很纯真。   阳光越发明亮,照得白卉干净白皙的脸庞隐隐发光,甚至有一种梦境般的透明感。   谷阳仍然凝视着白卉,未能出声。   白卉真的很开心,像一个好奇的孩童,视线扫来扫去,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比划着。   “你变得好高啊,你好酷。”   “我之前就想和你一起看日出,但是我得起床给我爸做饭,不然他——你一定很失望,对不对?”   白卉的眼神垂了下去,神情逐渐变得失落不已。   谷阳仍旧没有出声,望着白卉,似乎想把白卉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中。   白卉安静了一小会儿,再度抬起头来,眼里盛满了真心的快乐之情。   他似乎站累了,脸压在倚着栏杆交叠的双臂上,弯着眼睛看着谷阳。   尘埃遍布,可白卉的校服袖口仍然那么干净,沾染不上一丝尘灰。   “要是我也和你一起长大了的话,会不会也像你一样高?”   白卉伸出手,阳光下,白得几近透明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谷阳的脸,但又在半空中停住,慢慢地收了回来。   白卉的眼神一丝不染,带着柔和笑意。   “说不定我会比你还帅呢。”   说完这句,白卉转过头去,没有再看谷阳,而是再度眺望至天边,微眯双眼,语气夹杂着明显雀跃。   “谷阳,日出了,我好想和你一起看太阳啊。”   谷阳很缓慢地眨了下眼。   眼前是遍布灰尘和蛛网的栏杆,满是岁月留下的陈旧痕迹,在静谧凌晨空荡荡,只有微风拂过。   他转过头,望着那轮明亮到灼眼的红日。   太过灼热,让谷阳的眼睛漫出一点眼泪。   他拿出一个笔记本,款式普通又破旧,打开,在泛黄的本子里翻到最后一篇日记,上面是白卉清秀的字体,日期停留在十年前。   前面的每一页,都是和谷阳的回忆。   [好想和他一起去看太阳啊。]   谷阳蹲下,把手中灰白色的瓷罐仔细放好,躬着腰,低着头,缓缓写下一行字。   [白卉,我来陪你看太阳了。]   明亮的白光无限漫开,以淡出的方式结束这部电影。   最后纯白无物的画面里,谷阳的声音飘出。   “白卉,出太阳了,你看到了吗?”   安静片刻,电影院的灯光响起。   许多观众坐着没走,擦着眼泪一直等到片尾曲结束后才陆续离开。   苏冶听到刚才嘟囔的观众边抹泪边骂骂咧咧.   “靠,这整部电影居然是谷阳一人的倒叙回忆,骗得我好惨,要不是席苏是真的...我哭死了要!”   席玙安静地坐在苏冶身边,一声不出,但手始终紧紧握着苏冶,直到散场。   午夜场,播放完已经是凌晨,街道上没什么人,苏冶牵着席玙的手,小声学着刚才那位观众的话。   “要不是席苏是真的,我就要哭死了。”   席玙深呼吸一口气,抬眼。   苏冶微怔。   他以为他会看到席玙失落或压抑的眼神,但席玙双眼里包裹着的强烈情绪绝不负面。   是对他的,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爱意。   “我们已经看过很多次雪了。”   苏冶慢慢笑起来,“嗯。”   体温温暖清晰,这不是席玙的混乱梦境,也不是苏冶一个人时的幻想,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属于他们,属于苏冶与席玙的时刻。   他们站在对方面前,栖居于彼此眼中,足以胜过万千。   深蓝天空边缘,一点温柔月光洒落。   “所以。”   席玙勾紧苏冶的手指,摩挲着,捂得温热,望着苏冶的眼睛,看不够一般。   直到苏冶的脸开始微微泛红。   十指交缠,热烈攥紧。   席玙拉着苏冶一起,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在飘着雪花的街道上张扬奔跑起来,奔向远方。   “水水,这次我们去看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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