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绑着反派做种田玩家(系统)   作者: 棠湖鹿   简介:   姜晓穿进本烂尾江湖文,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开篇被主角讨伐,第一卷 就失了踪迹。   结局为填坑,表示妖女武功尽失,活活饿死在自家破败的庄子里。   看着四处漏风的破屋,姜晓捂住干瘪直响的肚子,   好歹她还有金手指。   “叮,开荒系统加载中……”   “获得生锈的锄头一把”   “获得傻傻的小狗一只”   通过抽卡,还可获取更多物品、图纸。请开始叱咤江湖、搅弄朝堂吧。   姜晓:就靠这?   厨房的米缸:空空如也。   荒芜的农田:没有种子。   残毁的牧场:一只狗子。   清冷的门前,空无一……男子正在叩门,自称已卖身于她。   卡池出的仆役竟如此俊美?!   开垦农田种植作物,饲养可可爱的动物,重建并繁荣庄园……   就在姜晓感慨身为非酋,仍能走上人生巅峰时,   全书最神秘组织的当家人,跪在正纺着羊毛的仆役身前,   “恭贺阁主出关,恭迎夫人回阁。”   姜晓:???   一心种田的勤劳假妖女VS话少能干的禁欲真魔头+++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晓,陆珩 ┃ 配角:预收《恋爱游戏女配只想修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危机中开荒囤货   立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 第1章 目标   “咕噜。”   姜晓忍着腹中饥饿,环视屋内。   虽是古香古色的布局,却满是厚重的尘土,透露出年久失修的贫穷气息。冷风自残破的窗角灌入,缺腿的书案嘎吱作响。   “咳咳。”   周遭扬起呛人的尘埃,姜晓提着一颗心,用指尖将屋门轻轻推开透气,以免这扇门彻底告别门框。   眼前的一切,是因姜晓穿书了,还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系统。   【叮,开荒系统已加载完毕,666号为您服务。】   正当姜晓在荒草丛生的院中查看时,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欢迎宿主来到刀光剑影的江湖世界,您已成为这个田庄的主人。   此处虽荒废多年,但相信在宿主的努力下,它可以发展为大历朝首屈一指的山庄。】   随即一个虚拟卷轴,在脑海中徐徐铺开。   “终于加载好了!我如何回到现实世界?”姜晓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完成系统设定的目标,本世界线结局时,宿主可自行选择返回您的世界】   毫无新意。   姜晓忍不住吐槽这亘古不变的回答,带系统穿书就不能换个设定吗?   这是本名为《寒霜剑落》的江湖朝堂文,因开篇出现与姜晓同名同姓的反派,人称蒙面妖女。姜晓觉得有趣,便一直耐心追文。   可妖女在被主角讨伐后,在第一卷 就失了踪迹。   直到作者完结文时,为填此巨坑,表示这位曾崭露头角的小妖女,被讨伐过程中武功尽失,藏匿在自家破落的庄子中,最后竟活活饿死了。   狗逼作者。   姜晓可能是穿越史上第一位,穿书后被腹中的饥饿声响,吵醒的。   只是作为一个昔日妖女,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世界,白手起家发展田庄经济?这可还行?   有点懵。   任务栏随即亮起一个提示框。   【您现在饥肠辘辘濒临归西,请于日落前在院中寻到食物,填饱肚子吧!   奖励物品:新手大礼包+1,积分+200】   合着还是荒野求生类游戏呢?   这处原是用来看护田庄的院子,前院正对大门是一明两暗三间正房,院内东西两侧各是两间厢房。偌大的后院看起来空荡荡,仅建有厨房、柴房,还有一口水井。   因常年无人居住,没有烟火气,耗子都难寻一只。   姜晓走到大门口,看着粗壮的门栓犹豫不决。   作为书中的江湖世界,主线便是各门派明争暗斗,民间也是弱肉强食,所谓绿林好汉层出不穷。这庄子附近虽有村落,但靠近山林,难保没有野兽出没。   “我到田间寻找资源,可有危险?”   【小院享有七日的新手保护期,免受外部势力妨害,建议宿主不要越级挑战】   【庄园等级:1级   个人等级:1级   职业:无   技能:无……】   看到系统甩出来的属性页面,姜晓面无表情地转身,打扰了。   姜晓只好动用现存的植物知识,在院中四处寻觅。   前院有一棵四季桂,淡黄色花瓣小巧而淡雅,清香扑鼻。   桂花熟制后倒是能泡桂花茶,做香甜的桂花糕。   可问题是只喝水也不管饱……做桂花糕没有主体糯米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正值雨季,树周围还有墙角阴暗处有很多菇子。姜晓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摘来吃。   【您获得了鬼笔鹅膏菇+1】   【开启新图鉴,积分+1】   眼前的画轴,跃至一个书册模样的页面。   【鬼笔鹅膏菇(优良)   属性:剧毒植物,不可食用   描述:菇柄白色,伞盖烟灰褐色,表面光滑。食用后中毒死亡率高达90%。可用于杀人越货的佳品。】   【您获得了致命白毒菇+1】【您获得了墨汁鬼伞+1】   ……   姜晓试摘了院子里能找到的几样蘑菇,皆是毒蘑菇。   雨后树下长出的树蘑菇,因可食用,在乡间一般被唤做草丁丁。姜家院里长得却是精良毒菇,这种风水宝地的设定可还行?!   “积分能用来做什么?”   姜晓每摘一种新蘑菇,开启图鉴后便增加1点积分。可除了属性、任务、图鉴界面已被点亮,卷轴其他地方俱是为浓雾笼罩。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说人话。”   【积分数值未达到使用条件,相关功能无法开启,请宿主自行探索。】   姜晓:“……”   院中杂草很多,应该会掺杂有可食用的野菜。   姜晓将拖在地上的裙踞挽起来,打了个硕大的衣结,开始弯腰拔草。   很多野菜的根部才是主要食用部位,可除了院墙附近没有铺设地砖,院中皆是地砖,杂草都是从地砖缝隙钻出来的,徒手并不好拔。   最后姜晓从柴房找到了块生锈的小铁片,用它刨了棵院内生长最多的杂草。   系统却没有再发出提示音。   “系统不收录这株植物吗?”   【宿主展示的植物叶子根茎完整,但图鉴只收录有价值的物品】   “切。”   姜晓又拔了两根不一样的绿草,系统仍是寂静无声。   姜晓本以为要靠吃草根裹腹了,又随便挖了一棵,却听到了悦耳的提示音。   【您获得了甜苣菜+1】   【开启新图鉴,积分+1】   甜苣菜不就是苦菜么,她竟挖到了能吃的,苦菜虽略带苦味,可它能吃能填肚子呀。   挖挖挖!   姜晓振奋了精神,竟又找到一株未开花结籽的蒲公英,这可是当代养生派追求的绿色天然食品,刨刨刨!   【您获得了蒲公英+1】   【开启新图鉴,积分+1】   【前置条件达成,您已开启新任务】   【很高兴您对生活品质有了更高追求。除掉庭院中更多杂草,净化居家环境吧!连根除掉杂草(5/300)   任务奖励:积分+100,粗粝的麦饼五块】   为生计所迫,拔了几棵草就是更高品质,还真是朴素的生活追求。   姜晓本有些忧心,只吃生性寒凉的野菜,既不饱腹还会胃寒。如今这个除草任务除了有面食奖励,还有高额积分,应该能达到积分使用条件了。   现在还未到晌午,距太阳落山还早,抓紧时间完成除草任务,还能为入夜做些其他准备。   刚才去柴房寻找除草趁手工具时,姜晓还找到了几只小篮子,正好边除草,边用来装苦菜、蒲公英这些有用的野菜。   姜晓不知疲惫地重复着除草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环境,一无所有甚至面临生存危机,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恭喜您完成除草任务】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积分+100,粗粝的麦饼五块,麦饼已放至系统行囊】   听到喜气洋洋的任务完成提示音,姜晓一高兴,又顺手刨了根墙边的甜苣菜。   嗯?这片土怎么有点硬?   【恭喜您挖掘到藏匿的宝物】   【积分卡池已开启,快来抽取属于您的好物吧!】   姜晓不敢相信地摸了下攥着铁片的手,“没有宝藏地图,还能挖出宝贝……难不成我到了这里,不再是游戏开服半年都抽不到SSR卡的非酋,竟成了小红手?!”   如此泼天的喜悦,无人可以分享,太可惜了。   松了松四周的土,姜晓小心翼翼地从土坑里捧出一方木盒,不过是普通木质,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轻屏呼吸,姜晓打开了小木盒。   【您获得了铜钱+5】   ???   姜晓看了眼属性面板,0琼玉0金0银5铜。哈,哈……这宝物可真是值得藏匿啊。   不过好歹是第一笔财富,聊胜于无吧。   这本书中有提到过,丰年米价最低的时候,两文钱还是可以买到一升米的。   姜晓将小木盒收好,把墙边的小土坑填好。   做完半天的体力活,姜晓早没了精神。她靠着墙边坐下,打开系统卷轴后果然多了两个页面,物品页面和卡池页面。   姜晓把粗粝的麦饼拖拽到手里,巴掌大的麦饼被油纸简单包裹着。   还是个精致的猪猪系统。   不过这饼真是表里如一,看起来干硬无比,吃得时候确实如嚼干草。可后院的水井尚未打理,眼下姜晓没有水喝,只能勉强把有些拉嗓子的饼吞入腹中。   【恭喜您完成饱腹任务】   一小块粗饼便饱了?原主因饥饿而肠胃萎缩了吧,可怜的小妖女。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1,积分+200,是否打开礼包?】   “是。”   【您获得了生锈的锄头一把】   【您获得了机关木偶两只】   小气巴拉的系统,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锄头生锈就罢了,种子都不送一颗的吗?   不过这机关木偶是做什么用的?   两只稳稳立在地上的木偶,精致小巧,约有一米高。   【机关木偶(珍贵)   属性:防御、攻击道具   描述:由隐世的能工巧匠所打造,封印有巫蛊之术,可与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相抗。限时道具,时效三日。】   但愿这描述没有夸张的成分,否则姜晓带着它们去外出开荒,一着不慎可就归西了。   姜晓把机关木偶放回系统背包,打开了名为百宝轩的抽卡页面。   对于喜欢玩游戏消磨闲暇的姜晓来说,真是熟悉的画风,熟悉的味道。富丽堂皇的楼宇下方,有两个熠熠生辉的选项,“抽取一次”和“十次连抽”。   昔日玩氪金抽卡手游时,被玄不改非氪不改命支配的恐惧,立时涌上心头。   姜晓看了眼卡池右上角的积分栏,【持有积分:310】   抽取一次就要花费100积分,哪怕十次连抽打折至990积分,姜晓如今也是抽不起的。   她搓搓手,点击了“抽取一次”。   卡池霎时间光芒四射,一张璀璨炫目的卡,飒然浮空。   【您获得了汗血宝马(稀世)】   姜晓愣了一瞬,笑出鹅叫,这就是传说中非酋的逆袭?   温暖的阳光,把汗血宝马周身晕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姜晓在绕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   汗血宝马,汉武大帝心中的天赐之马,耐力与速度的象征,当之无愧的极品战马。   提示音接连响起。   【您已与汗血宝马建立契约关系】   【您开启了养殖系统!】   【您获得了马厩+1,成捆的马草+1,快尝试养育小动物吧。】   手气爆棚让姜晓信心加倍,哼着小曲儿,动作麻利地继续探索。   她寻到合适的空地,将马厩拖拽出来安放好,汗血马开始悠闲地吃草。   姜晓朝朝手,“马儿乖,让我摸点手气,再抽张卡。”   汗血马的皮肤较薄,透过皮肤可隐约看到血管。经过方才的劳作,马儿颈部的汗水濡湿了鬃毛,在枣红色鬃毛的映衬下,果真像是淌了鲜血一般。   “马儿,唤你红霞如何?”姜晓决定给马儿取个名字,这是一匹母马又是枣红色,还是秀气些比较衬它的气质。   岂料它把脖子一梗,高高仰头喘着粗气,瞬间将美臀冲向了姜晓。   “赤霞!”   “红莲?”   “红露?”   ……   汗血之主,在线卑微。   “绝尘!一骑绝尘可以吗……”   姜晓话音刚落,一直将背对着主人的汗血马,回转身子,轻轻蹭着姜晓的胳膊,马蹄“哒哒”地敲击地面。   “666,卡池不是注明抽取的所有物品,无条件听从宿主指挥吗!”   【宿主可以看卡面右下角。】   【内容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   所以这就是你们商家卖出的红烧牛肉面,里面却没有牛肉的理由吗?奸商。   算了,还是抽卡吧。   只是这次出现在卡池上空的卡,看起来灰扑扑的,姜晓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获得了仆役(破损)】   姜晓:“……”   这都可以?   难道姜晓要从系统行囊中,取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照破损的形容,是不是活生生有点不好说。   姜晓打开行囊,并没有出现新物品,“666,刚抽出的仆役呢?”   【宿主可到永定城的云上阁下单,系统为您结账。】   “为何不直接送一个仆役?”   【拐卖人口,天打雷劈。】   系统结账?   姜晓决定明早就动身,去买下破损的仆役,这可是赚银子的大好机会。 第2章 初见   折腾了小半日,姜晓的嗓子也有些冒烟了。   得把水井处理好。   手紧扣着冰凉的井口,姜晓微微俯身向下看,井里全是枯枝乱草。   【院中水井已堵塞,是否花费10积分疏通?】   “是!”多亏抽奖时控制住了自己剁手,只花了200积分,果然积分还有其他用处。   随着姜晓话音落下,这口井便显现出了原貌。   井壁用错落麻石筑成,井水清澈如镜,映出姜晓的俏丽身姿,果如书中描述的那般,皎如朝霞灼若芙蕖。   只是从井中清理出的东西,统统被堆在了不远处,散发着枯败腐烂的味道。   日头正毒,晒干了应该会好很多。   姜晓:“……往好处想,万一还能靠拾荒暴富呢……呕。”   这是一口辘轳井,井口上置了一个辘轳,其上缠有多圈井绳,井绳一侧系在辘轳上,另一侧要系在水桶上。   井绳在院中遭受风吹雨淋,早已腐坏,得找一根新麻绳缠上去。   幸好姜晓刚才挖野菜找工具时,发现柴房有几团麻绳,还在厨房看到了一个簇新的铁桶。这些杂物比不得金银玉石,才能在这院中安稳留到现在。   姜晓在繁华都市长大,但她的外公外婆一直向往田园生活,子女成家后二老便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里定居,每年她都要陪外公外婆在村里小住一段时间。   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姜晓却因此使得了土柴土灶,也懂得翻地撒种这些农活。   这种轱辘井的运作原理,姜晓很清楚。   再者原主虽武功尽失,但基本功扎实,干这点气力活还是没问题的。   姜晓观察了下井绳的捆绑方式,扯掉已酥散的绳子,将新麻绳紧紧地缠好。她站在井口边不停地摇着辘轳的手柄,将铁桶放下去,又把浸满水的桶提上来。   清洗掉水桶内外的积灰后,姜晓又打了满满一桶井水。   【你获得了清冽的井水】   【开启新图鉴,积分+1】   姜晓提着水桶,晃悠悠地向厨房方向行了两步,突然福至心灵,将水桶塞进了系统行囊。   【一桶清冽的井水,行囊负重(7/20)】   姜晓手上没了重物,自然足下生风。   不过系统行囊内相同物品无法叠加,机关木偶两只、粗粝的麦饼四块、清冽的井水一桶,三种东西便占了七个格子。   依这系统的套路,以后该不会要靠氪金扩容吧?   清洗好锅灶后,姜晓用陈旧的打火石起了火源,往灶里填了柴房里相对干燥的木头,烧上了满满一锅水。   接下来的时间,姜晓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用开水反复烫了粗瓷碗、木箸、案板、菜刀等必备厨具……用麻绳修好了院中的晾衣绳,把各屋的被褥都拿到日头下晾晒。   等到姜晓把要住的正房收拾出来时,太阳已快要落山了。   她摊在院内石凳上歇息,就着豁口粗瓷大碗里的水,费劲啃着来之不易的硬饼。   饥饭甜如蜜,这硌牙的石头饼可真好吃,呜呜。   吃完这块饼,姜晓麻利地洗漱休息,因为她寻到的唯一照明工具,是烛台上的半截黄蜡。   资源实在匮乏,她不走出这院子,便没有出路。   翌日天刚蒙蒙亮,姜晓便带了包袱,牵着绝尘出了门。   姜晓习过骑术,昨日还骑着绝尘在院中跑了几圈,此时翻身上马后,便依着脑海中的路线记忆,策马向永定城方向而去。   从隐隐圆月悬于空中,远山朦胧似烟如雾,再到春日晨曦洒向大地,田垄溪侧嫩黄的油菜花一望无际,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   因绝尘的速度惊人,姜晓抵达永定城城门口时,还未到晌午。   永定城是大历朝的副都,名副其实的钟灵毓秀之地,素有“八水绕都,九湖映城”的美誉,各大江湖势力常在此处集会。   姜晓牵着马在人群中行进,来来往往间,多是骑马执剑的江湖人士。   随着系统提示音叮叮咚咚响起,擦肩而过之人的信息显现在姜晓脑海中。   【张珊,无门无派,初入江湖。】   【李思,屠户世家,从业多年。】   姜晓被这些无用信息吵得脑壳疼,便暂时收起了人物信息提示面板。   一路走走看看,不多时,姜晓便瞧见了云上阁。   永定城春日,湖岸杨柳荫浓,水面微波荡漾,阳光映照,满湖碎金。   而云上阁居于湖中四面环水,底部由湖石砌筑,凌驾于水面之上,依赖精美小舟迎客往来。层台累榭建得精巧,檐角起翘轻妙玲珑,与日影湖光交融,美不胜收。   姜晓一靠近湖边,便有着墨色襕袍的少年上前,为姜晓进行访客登记。随后又有着同款衣衫的少年上前,将绝尘牵走饮水喂草。   云上阁果如书中描写,热闹非常。   姜晓刚踏进阁门,一位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我是这里的掌柜,姓杜。因姜姑娘初次光临敝阁,便由我亲自接待,姑娘要发布还是接受委托?”   【宿主选择发布委托后,可等待合适的卖主。】   姜晓对系统的话恍若未闻,坚定地回应道:“接受委托,劳烦杜掌柜。”   闻言,杜掌柜招呼一墨袍少年递来册子,交给姜晓让她翻看。   【护送货物   委托人:广安城王氏商行   委托内容:护送一批货物到宛州。   酬劳:白银二百两】   【采摘雪莲】【招买小厮】……全都是姜晓做不了的委托。姜晓记得药王谷在这个时间段,有发布过她能做的委托啊。   找到了!姜晓精神一震,笑着将任务指给杜掌柜。   【收集毒菇   委托人:药王谷   委托内容:《毒经》上记载的墨汁鬼伞。   酬劳:白银五百两】   “姜姑娘确定接这个委托?”   杜掌柜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职业素养让他面色镇定,但心中却是不敢相信。   墨汁鬼伞不是常见之物,常人即便有缘见了怕也难识。这任务已在阁中挂了半月,尚无人来领。这荆钗布衣的女子又是什么来头?   姜晓麻利地从包袱里掏出油纸小包,递给杜掌柜。   这油纸还是包过麦饼的,穷人家一针一线都容不得浪费。   随即有墨袍少年趋步接过,去了楼上。不多时少年“蹬蹬”跑下楼,“掌柜,这确是墨汁鬼伞。”   成了!   银票到手,姜晓心里美滋滋,面上却做出一副淡然模样。不能露怯显穷,否则待会不好谈生意。   “姜姑娘既已完成这般困难的委托,这枚云上玉牌还请收下,今后便可在本阁二楼进行交易了。”   说罢,杜掌柜双手捧过一枚小小的玉牌。   姜晓握在手里,只觉寒凉入骨,竟不似常玉的温润,“有劳掌柜,今日我便有交易要做。”   “那姜姑娘请。”   绕着木质楼梯,姜晓跟在杜掌柜身侧上了二楼。   此处布局更为精致,辟为多个独立的雅间,以保护客人的交易隐私。   姜晓初到永定城,还有许多东西要采购,便开门见山道:“杜掌柜,我要买一名仆役。”   “有何要求?”掌柜沉吟片刻,询问道。   【请买入病弱可怜的仆役,符合卡面的破损属性,系统才能为宿主结算。】   “一是必须要病弱可怜的……这第二嘛,要最贵的。”姜晓打算买到仆役后,再找机会转手卖掉。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人,姜晓可没有闲钱闲时养活,卖掉这仆役或多或少还能得一笔钱。   空手套系统给的银子,岂不美哉。   依书中所写,这云上阁一楼是面向大众的委托任务,讲究人多力量大,委托人需表明身份。   二楼的交易,是阁众亲自去落实的,针对性更强,会为客人保密。   姜晓的话一出口,饶是见多识广的掌柜也怔住了。   “好……好的。姜姑娘稍后,我去翻看下册子。”杜掌柜调整好表情,向楼上去了。   永定城的云上阁有九层高,不过客人最多只能上到第三层。据说三层以上放置的都是世间奇珍,收录的都是朝廷江湖秘闻。   不过即便是书中,也没有人能一窥究竟,毕竟这阁中各个都是高手。偶尔有作死一探的,坟头草都可以烧草木灰了。   杜掌柜去了足有两炷香的时间,在姜晓饮下侍女斟的第三盏茶时,他终于回来了。   “让姜姑娘久等了,阁中照要求寻得一位,还请姑娘到卖家那里看看是否合心意。”   两位着墨色襕袍的少年,引姜晓乘了马车出了城门,来到一处别院。   刚踏进院门,姜晓便从空气中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不由得停在了门槛处。   男子被绑在廊下的柱子上,墨发散乱遮住了面颊。   一袭月白色衣袍上,是一道道交错叠加的血痕,因有太多道鞭伤,伤处渗出的血迹快要将月白彻底染为赤色。   “姜姑娘,这仆役可还行?这男子病弱之躯,又得罪了权贵……”身侧少年的话还未说完,院中传来鞭子“啪”的抽打声,结结实实抽在男子身上。   长鞭的尾端鲜红,随着执鞭老者的动作,在空中甩溅出血珠。   “够了!”姜晓何时见过这等惨无人寰的场面,一声呵斥后察觉自己失言,便对墨袍少年道:   “这仆役我买,让他们……不要再打了。”凡是经过云上阁的交易,向来钱货两清,姜晓倒是不担心所谓权贵的纠缠。   墨袍少年上前与老者沟通,老者点点头,将视线扫向院门口的姜晓。   姜晓虽不耻老者的行为,还是冲他轻轻点了头,算作打招呼。   岂料老者看着姜晓,执鞭的干瘦右手开始疯狂颤抖,最后整个人竟栽倒在地。幸而一旁的几名仆役,眼疾手快地把胳膊垫到老者身下。   “一大把年纪的,狠心抽了多少鞭子啊,这是脱力晕倒了吧?活该。”姜晓心里堵得发慌,只能在脑海中向系统疯狂吐槽。   【银两会生成在包袱里,请宿主稍后查收。】   666无视姜晓的言语轰炸,敬职敬业地回应道。   云上阁的两名少年带姜晓离开前,她看了男子最后一眼。   檐下的男子身形未动,似是感受不到痛楚,在光亮与昏暗中,身影斑驳明暗交错。   男子觉察到姜晓的目光,略微抬起头,正午的阳光将他浅淡的瞳色,映出柔和的光晕。   好漂亮的眼睛。 第3章 孽缘   姜晓离开别院后,在急行的马车中,反复回想男子的桃花眼琉璃目。   不应该呀,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的人,怎么也得是有半句台词的路人甲吧?   在脑海中打开系统信息栏,姜晓在历史记录中翻找男子的信息。   只有间歇出现的信息。   姜晓初到城中时,无论是街边吆喝叫卖的小贩或是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她明明都能获取基本信息。   “666,为何没有出现所有人物的信息提示?”   【很遗憾地告知宿主,因系统能量不足只能获取低阶路人信息。这里已是真实独立世界,系统暂无能量干涉高阶人物意识,获取人物信息。】   她本想通过系统查找准确信息,如今此路不通,只能向云上阁的少年询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其中一位少年眉眼弯弯地答道:“我叫云舟,旁边的木头脸是云麓。”   自称云舟的少年性子活泼,看姜晓好容易回了神,想她方才应是被血腥场面吓住了,便找话来放松买主的心情。   “姜姑娘受惊了,这陆珩本是安阳郡主的面首,刚到豫王府第一日便得罪了郡主,这才……”   少年的话未说完,姜晓如被雷击,霎时间心跳得甚是厉害。   她颤颤地问了一句,“这陆珩是豫王府的什么?”   “面首。”   姜晓挪动了下身子,靠在车壁上以免瘫软到地上,“这陆珩是哪家的面首?”   “豫王府。”   “你再说一遍,这豫王府的面首叫什么?”姜晓怀着一丝希望,殷殷望着少年再次问道。   云舟挠挠头,还是认真回答道:“陆珩啊。”   陆珩,陆珩,陆珩……这两个字在姜晓耳边嗡嗡作响,她手中紧攥着的包袱,也被冒出的冷汗浸湿了一片。   陆珩何许人也。   琉焰教教主,俯瞰天下睨视江湖的第一高手,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琉焰教自横空出世,再到壮大至令人侧目的地位,陆珩只耗费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这岂是常人能做到的!   可今日姜晓竟买下了这个大魔头,怎么回事,堂堂教主怎会卖身为奴到一农户手里!   笑嘻嘻的云舟观姜晓神色不定,以为她是被豫王府的权势惊到了。   他好心安抚道:“姜姑娘莫怕,既是经过云上阁的买卖,原主断不能找姑娘的不痛快。”   姜晓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对云舟的好意表示心领。   这倒是真言,云上阁是江湖最神秘的组织,立阁百年中只做委托与交易,不涉江湖纷争,却无势力敢动其分毫。   若说云上阁是最神秘的组织,那陆珩就是最神秘的人。   在书中陆珩神龙见首不见尾,全书只出场寥寥几次,素来活在人们的口中,江湖人唤他琉焰教主或是大魔头。   原书是标准的男频升级流,失踪百年的武林至宝重现江湖,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血雨腥风。   乱世出英雄,男主秦鹤轩经过五卷的时间,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路升级拉队友入伙,最终集齐五件武林秘宝,问鼎江湖。   而大魔头陆珩的第一次出场,用的也是类似今日的故事与套路。   安阳郡主以权凌弱,以陆珩幼弟幼妹生命相挟,逼陆珩卖身入府做面首。   因陆珩不遂安阳郡主心意,生性跋扈的郡主,便将他发卖到永定城的男风倌,试图让他供万人骑千人枕。   男主的红颜知己,素以善良柔弱著称,在她的拜托下,男主出面为大魔头赎身。大魔头至此加入主角团,为团队出谋划策,并数次救主角于危难。   如果故事这般发展,那便是正义的主角团,感化了大魔头的治愈故事,但大魔头永远是大魔头,一切不过是他做的场好戏。   在主角团寻到至宝毒阵图,全员欢饮鼓舞时,大魔头将消息放出,因而引起大批贪婪的武林人士觊觎。   面对几方人马的剑拔弩张,大魔头当众将至宝掷下山崖,一番残酷的厮杀抢夺就此拉开帷幕。   而大魔头却不以为意,闹剧未结束,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按套路出牌的大魔头,每次出场都能引发一众追文的读者惊叹,还能这样玩?!   因此出场不超过三次的陆珩,竟收获了一大批书粉。   姜晓追文时,也曾倾心于陆珩的桃花眼琉璃目,毕竟颜值高实力强即是正义。   可如今亲身经历,姜晓才真正意识到,这魔头不就是个疯起来,连自己都抽的神经病吗?!   书中的魔头被赎身前,可没经历一身鞭伤,而且这出戏明明应该发生在一年后。   等等!   姜晓记得书中间接提到过,琉焰教发展势头如日中天之时,大魔头曾遭教内亲信背叛,大权旁后流落江湖,不得已受制于人。   因大魔头人气高,作者还曾承诺就此写篇番外,可惜姜晓还没等到番外更新便穿越到了这里。   若是如此,那大魔头现下便是龙困浅滩。   如今他虽是不折不扣的小可怜,但东山再起后仍旧是叱咤江湖的强者。   但凡沾惹上这等人,无异于是在刀尖上舔血度日,那姜晓就别想着安心种田顺利回家了。   作为江湖世界的一条咸鱼,她为什么抽个卡都能招惹这种大麻烦?!   非酋没有人权的吗?   这桩交易虽是木已成舟,姜晓还是要找对策寻活路,趁早摆脱大魔头这个催命符。   她稳定心神,强作镇定地问道:“云舟,假如……我说假如,这仆役我不想要了,该如何?”   沉默整段路的木头脸云麓,侧目冷冷开口道:“姜买主,是想毁约?”   “非也非也,无意毁约。”姜晓忙摆摆手,以示自己的诚意。   且不说云上阁不是好惹的,单论姜晓要实现第一山庄的目标,少不得要与云上阁交易往来,又怎能在初次交易时便丧失信誉。   要怪,就怪她该死的同情心,武功尽失还有闲心同情别人被打,不问清货物详情,就下单收货。   “我之所以要这样挑仆役,是因被仙师算了一卦,言我有血光之灾须行大善事,才能化解。”   姜晓言及此处微微瑟缩,先是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后又释怀地长出口气。   “我本囊中羞涩,幸而听过路的吃茶人说,云上阁收墨汁鬼伞,岂料又天降鸿运在附近采了一株。家中以前有人因误食此菇而丧命,当时路过的医仙说过,那是名唤墨汁鬼伞的毒菇……”   姜家本家确实有人因此丧命,这倒是铁打的事实,若有人怀疑只管去查。   云舟到底是年纪小,吃惊地问道:“竟有此事?那这陆珩可管用?”   “世人常说破财消灾,我一介孤女,想着若拼了全部身家,救下一位可怜人,应当能破了劫难,只是……”   “哎姜姑娘又何尝不苦,但说无妨,也好为姑娘出个主意。”云舟看到姜晓一身粗布麻衣,紧攥着身家包袱,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我虽未瞧清陆公子正脸,定然也是出类拔萃的,我一介农户拼了身家后更是温饱难寻,断是养不起他的。不知贵上阁能否再做次交易,寻个能善待他的好人家?”   冷脸的云麓哼了一声,“不过是想再回笼些银子罢了。”   这少年既已说破姜晓一层意思,她也不扭捏,坦然地笑答道:“小郎君说得对,我起初也确有此意。”   顿了顿声音,姜晓将神情端得更为真诚,“陆公子寻个适合他的人家,对他是好事,对我也是好事。若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又何必都陷在泥淖里,与臭鱼烂虾争食?”   听完姜晓的话,刻板的云麓面色稍霁,说了见面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姜买主坦诚,我便与你直言。豫王府是存心抬价,让陆公子脱不了身,若非姜买主不怕花费,依陆公子的身子状况,应是无人敢买的。再卖的话,是出不到原价的。”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湖边。   姜晓下了车,并未直接进云上阁取身契,“我看陆公子着实可怜,如今只想好人做到底破解灾祸。我一小女子,不便与他说得如此直白,怕折了他的面子。”   其实姜晓手里握着大魔头的身契,也可撕掉身契还他自由,彻底做个人情。   可最初将魔头卖掉的人,看到魔头获得自由后,万一迁怒与她就糟了。况且让这魔头继续受制于人,与她也能断净交集的可能。   思及此处,姜晓冲二位少年盈盈一拜,温声说道:   “我方才看有富庶商户发布委托,招买容貌端正大方识礼的小厮。那家定会满意陆公子品貌,在这等人家做事,公子也不会受了委屈。若此交易谈成,还烦请二位小郎君,将卖身钱交于陆公子,我分文不取。”   二位少年听了姜晓一番话,相商片刻后只说涉及商誉,若掌柜同意,他二人也愿积此善德。   在二位少年的帮助下,姜晓付给云上阁一千两白银,也顺利得到了杜掌柜的承诺。   但因陆珩伤势过重,已昏厥过去,云上阁暂时无法带他去见新主人。   云上阁秉持服务至上的理念,出钱为姜晓在客栈订了间房,并承诺此事办妥后,最晚明早来回明姜晓。   姜晓揣着银票,兑了些碎银,本想将基本的生活用品采购齐全,再买入些应季的种子。   可想到自己在这陌生世界无依无靠,还需有银钱傍身,因而只买了些必须的便宜货。   穷啊,此间事了,她须得好好种田,早日发家致富奔小康。   一番疯狂采购后,姜晓溜达着回了客栈,打算美美地睡个安稳觉,明日一早动身回家。   进了客栈,却见云上阁两位少年,已在大堂等候她多时。   姜晓快行几步,满脸笑意地迎上去,“二位小郎君久等了,我以为贵阁会明早过来,不曾想行事如此爽利。”   事情虽有波折,但危机能迅速化解也是好的。   岂料白日里多话的云舟,竟也有些扭捏。   云舟面露犹豫之色,扯扯木头脸云麓的衣袖,示意他来答复。   “姜买主,你想做的这桩交易,恕本阁无力相帮。”   云麓看到布衣女子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因惊讶而微微睁大,他心中不忍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那家男主人见到陆公子后,满口称赞,只是……”   姜晓的心似被紧紧攥住,她略扶住身旁的木桌,“只是,什么?”   “那商户听到陆公子受了鞭打,便突然像被下了降头般,神色一变立即吩咐下人将陆公子绑到他床上去,去……”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作态,姜晓想跳河的心都有了。   这嫌命长的商人难不成有龙阳之好?   招买容貌端正的小厮用来泻火?   意图让大魔头做一介凡夫的禁脔?   姜晓这一顿操作,让大魔头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如今人情没捞到,怨气应是积了不少。   姜晓咬紧微颤的牙关,“然后呢?”   “然后那商户的腿就断了……既是云上阁牵线,那家也不敢追究,只是公子克主的名声一出,也无人敢再买了。”   天色已晚,城门落锁。   姜晓枯坐在大堂长凳上,生无可恋。   少年的话在耳边回响,“许是姑娘与公子的缘分未尽,这是他的身契……公子气急攻心又昏了过去,明日还请姑娘将他接走。”   她捏着薄薄的身契,一拍桌子哑着嗓子喊道:“店家,拿酒来!”   次日一大早,姜晓因喝了酒,正睡得迷糊,听到有人叩门。   “在下陆珩,特来寻主人回家。” 第4章 独处   清晨客栈的大堂里,冷冷清清。   只有掌柜站在柜台内,将算盘珠子拨得啪啪作响。   还有几名刚赶到永定城的江湖人,围坐一处,吃着热气腾腾的葱花汤面。   “这论剑大会临近,也不知道今年会有何等热闹可看。”   身负宽刀的壮汉,两大碗热面下肚,随手抹了一把络腮胡,便开始与同伴讨论近日的新鲜事。   另一位长须男子摇头叹道:“最好不要有什么妖魔捣乱。”   “师叔,听闻上次论剑会有那琉焰教横插一脚,今年……”还有位嫩黄衣衫的少女,正声音清脆地发问,话至一半却顿在舌尖上。   一袭月白色身影,自门外进来,是位身形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他向客栈掌柜致意,温雅有礼地问询两句后,举步上了楼梯。   黄衫少女观这男子,姿容疏朗似有仙气相环,不由呆呆地说道:   “门派以外的男子,都这般好看吗?”   络腮胡刀客直视着刚进门的男人,粗哼一声,“长得好看了不起吗!不经打的小白脸罢了。”   岂料年轻男子脚步一沉,侧目扫向言语粗俗的络腮胡刀客,大堂的气氛瞬间结滞。   络腮胡刀客呆愣一瞬,这清隽男子并未带刀持剑,应是不耍弄拳脚的文弱之人,可一双眸子却似淌着幽深寒冽之气。   刀客悻悻地收回目光,低下头连汤带水,继续呼噜他的热面。   空气中明明凝出一股骇人的冷气,细查之下却又不见了踪迹。   见鬼。   男子行至二楼,在门外静候半晌后,抬手缓缓叩门。   “在下陆珩,特来寻主人回家。”   黄衣少女闻言,恋恋不舍地从男子身上,收回炙热的视线。   声音竟也这么好听,如此贵气之人,竟做了大户人家的仆役,可惜了。   屋内睡得正熟的姜晓,被敲门声吵得又翻了个身,哪里来的烦人精。   昨日姜晓心中烦扰,为了能够坦然入睡,特意饮了一壶酒才睡下,此刻还有些许的醉意。   惹人清梦,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666在姜晓抽出灰扑扑的仆役卡时,曾严肃地表示,拐卖人口天打雷劈。   大魔头!   姜晓立即起身,跪坐在床榻上,心开始砰砰跳。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该来的还是来了。   用手轻轻抚了抚喉咙,姜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娇软无害,“陆公子请稍等。”   随即飞速起身,捯饬自己。   虽只有粗布衣、木发簪,姜晓也要把美貌展示出来。   倒不奢望能靠美色,让清心寡欲的大魔头成为她裙下之臣。   若至绝境,大魔头能看在颜值的份上,让她死得痛快些,也算是造化。   被命运大手捏住了后脖颈的姜晓,推开了眼前的命运之门。   心中越是惊慌,姜晓越是绷紧了脊背,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从容。   只是,与大魔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姜晓险些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昨日陆珩形容落魄,看起来可怜无害便罢了,今日他衣衫整肃,竟称得上温雅谦和。   不知情者,真的很难将他与阴鸷放在一处。   陆珩着一袭月白色衣袍,面料簇新十分普通,却难掩通身的贵气。   许是配合落魄的面首身份,并未如书中描写的那般,琉焰教教主喜着月白色,布料华贵,有精致的刺绣暗纹。   门前身材修长的男子,皮肤白皙,眉目俊雅,薄唇微抿。   书中对大魔头的外貌,仅寥寥几笔侧写,竟成了如此一位丰神俊朗之人。   “主人睡得可好?”面目柔和唇角含笑的大魔头,看起来极尽温柔体贴。   清润干净的声音极好听,声调却没有什么起伏。   姜晓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   屋内的空气很不够用,她感觉脑海中的自己撕扯着领口,疯狂咆哮着,我觉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姜晓面上不显,似获得了天大的好消息,双手合十柔声说道:“谢天谢地,陆公子醒过来了。”   这陆珩既找上门来,还口称主人,昨日姜晓卖惨的一套说辞已是无用。   姜晓虽是砧板上的鱼,即将被下锅烹食,可她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   “托公子的福,许是因已化解血光之灾,我昨日睡得比平日安稳许多。只是公子作为自由身,再唤主人可是折煞我了。”   语毕,姜晓又笑言道:“唤我姜姑娘就好。”   “姜姑娘,可是嫌在下无用?”   堂堂魔头此言一出,竟是一副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   陆珩没有继续再称姜晓主人,方才做小伏低的两声主人,若此时在琉焰教中,应该足矣送姜晓入轮回了。   旋即他眉峰微微蹙起,唇角逐渐放平下沉,又缓缓地补充一句,“无用之人确实留不得。”   “留不得”这三个字,在姜晓脑海中转了一圈,如有血腥味缚住了心神,大魔头要留她不得了!   不不,大魔头你误会了。   我懂事、勤快、能种田、会做饭!有用的很。   “陆公子哪里的话,只怪我命中带煞、落魄无钱……其中缘由,云上阁应与公子讲过了。”   温润如玉的大魔头,摇摇头轻叹一声,“是陆某的身份,有辱姜姑娘的名声,昨日还险些被那商户……实在不配与姑娘归家。”   不,大魔头,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忘掉昨日把你转卖给商户的事好吗,是小女子心善,改变了你面首的身份啊。   “公子乃是天上月,即便清辉从泥淖掠过,也是不染公子高洁品貌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教主啊,你看到信女的诚心了吗?   大魔头却只是唇角含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夭寿了,妥妥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被人捏在手里,等死的滋味,当真一言难尽。   小心观察着大魔头的神色,姜晓弱弱地提出一个建议:   “小女子见识浅薄,只一心想让公子过上安稳日子,却不曾考虑自由才是最珍贵的。”   说罢,姜晓从袖中取出身契,麻利地将其撕了个粉碎。   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即便幕后黑手不喜她毁了身契,她也得这样做。   为大魔头顺好毛,赶紧摆脱他才是要紧之事。   “陆公子既已是自由身,便不好被我这个身无长物的孤女耽误……”   陆珩眼底隐有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意,态度越发随和。   “看来陆某与姑娘都是可怜人,姑娘既救我于水火,我必要加倍报答。”   啧啧,这人设立得跟真的一样,你不可怜,遇到你的我才可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受益之人,岂敢让公子报答。”姜晓说着,取出早已备好的银子,捧到大魔头面前。   “恳请公子能让我再尽份心意,清除自己的业障……我积蓄不多,希望公子能收下,今后以此租个铺面也可开始新生活。”   “如此,多谢姜姑娘,他日定当百倍奉还。”陆珩言毕,一脸乖巧之色。   嗯?   花钱消灾,此言诚不欺我。   姜晓本以为这落魄的大魔头,还要再痴缠她这个冤大头半晌,不曾想竟如此痛快。   事情既有了定论,姜晓倒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未散尽的醉意又翻涌上来,激得姜晓脑袋一晕,险险扶住门框。   “姜姑娘?”陆珩上前一步,扣住姜晓的手腕。   脉象与常人无异,这名极一时的蒙面妖女,确已武功尽失。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软细腻。   陆珩略低头看去,粗麻袖口下露出的一截皓腕,纤长白皙,脆弱易折。   只消他稍稍使力,便不复存在。   大魔头冰凉的手心温度,将姜晓惊得一个激灵。   靠近时便能觉出,此人的气息冰冰冷冷,似冷情毒蛇一般。   姜晓正欲抽出手,却见大魔头将左手抵到腹上,素来挺直的背脊微曲。   只是一闪而过的动作中,他便恢复如常,好似一切从未发生过。   虽然只是片刻,但姜晓看到他的额角,全是冷汗。   大魔头你别碰瓷啊。   不过很快,姜晓就反应过来。   书中设定这大魔头事务缠身,饮食不规律,又自幼对食物没有执念,因而胃病日益严重,每逢犯病疼痛难抑。   “只是我从未涉足经商,昨日还被那奸商诓去……烦请姑娘用过早膳后,陪我去看个铺面。”   听到大魔头又提起那断袖商人,姜晓额角一跳,赶忙说道:“陆公子,请到房中休息,我去趟厨房。”   姜晓现下拿得出手的除了那些许银两,便是自己的厨艺。   堂堂魔头落难时,被小小商人觊觎,日后陆珩回归巅峰,想起此事定也要在阎王簿上给姜晓记一笔。   趁此机会刷下大魔头的好感度,虽然提升空间微乎其微,但麻雀再小也是肉,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从此她与大魔头,桥归桥路归路,甚好。   陆珩的薄唇轻轻一动,更显血色不足,面上露出难得的茫然。   “我不饿。”   听到大魔头这呆呆的三个字,姜晓险些嗤笑出声。   到底是地位崇高的教主,别人只说要去厨房,怎么就笃定是要给他弄吃食?   姜晓决定趁机陈述下,家中贫寒的事实,让大魔头知道,她为他赎身还有赠送银两是多么难得。   她从包袱中取出一块麦饼,举到大魔头面前,摆事实道:   “公子,我以前若能吃到这麦饼,都是不容易的,很多时候是在吃野菜。”   这大魔头果真对食物排斥得很,原本无懈可击的神色,估计因肖似石头的麦饼卖相太差,他的表情再次崩裂。 第5章 对视   半晌后,大魔头才发出声音,目光沉沉不晓得在想什么。   “姜姑娘,辛苦了。”   姜晓在心中磨叨,如果你能早点滚,我就一点都不辛苦。   “我现在到厨房蹭点饭食……毕竟一顿饭,也会给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   方才同陆珩站在门口时,姜晓总觉得自己像是被闷在瓮中的鳖,此刻终于能松了口气。   姜晓到了大堂,寻掌柜借用厨房。   因是云上阁打的招呼,掌柜很是客气,表示厨房随便用,都是家常食材。   姜晓一转身,却见身后的几位堂客,满脸八卦地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   她搓搓手臂突然冒出的寒凉,钻进了后院的小厨房。   小厨房宽敞整洁,锅灶盆碗俱全。   新鲜的各色果蔬分门别类放在竹篓中,虽然没有牛羊猪肉,但角落里竟有一小瓮畅游其间的青虾。   活着多好。   姜晓凝视着刚存进系统行囊的毒菇,它们的属性就是杀人利器。   雪白的腕上,是方才陆珩扣出的几道红色指痕,他虽未用力,但这身体的皮肤太过娇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姜晓太弱小。   书中阴晴不定的大魔头活着,对她终归还是有影响。   若大魔头不幸亡故,那她,便真正安全了。   时辰尚早,厨房里也是冷冷清清。   只有一个睡眼朦胧的烧火小丫头,斜歪着身子坐在灶前添柴。还有一位胖厨子,正不紧不慢地给大堂客人备些小菜。   姜晓从放果蔬的竹篓中,翻捡出一枚香菇,与行囊中的鬼笔鹅膏菇比较一番,色泽相似。   若是切丁熬粥处理,差异应是微乎其微。   “啪!”   姜晓手里捏着香菇,正在犹豫间,被这声巨响惊得一个哆嗦。   是一旁的胖厨子在挥动菜刀,将菜板上的黄瓜拍得开裂,利索地切块后加入调料,盛盘。   厨子端着稀碎的拍黄瓜,经过姜晓身边时,扫了眼那双瞧着就不会干活的纤纤玉手,咧嘴笑言道:   “客官,可别碎了盘碗啊。”   这一个“碎”字激得姜晓,灵台一片清明,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试图通过在饭中下毒,让大魔头陆珩殒命?   简直是痴人说梦。   书中有一个情节,让姜晓印象十分深刻。   主角团因名声渐起,遭人嫉恨,在酒楼被集体下毒。   众人皆是无力瘫倒在地上。   下毒之人确定已得手,便从阴暗角落处现身,轻摇手中折扇,悠哉地踱步到目眦欲裂的男主面前,出言嘲讽男主秦鹤轩。   话才刚说了两句半,随着“啪”一声脆利的骨头响,下毒之人喉咙还未及发出惊呼,身子一歪没了气息。   竟是陆珩不知何时已起身,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毫无征兆地捏断了那人的脖颈。   “无趣。”   陆珩声音凉凉,低眉敛目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慢慢地擦拭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   如今回忆起这段剧情,姜晓不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一时的弱小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自己斤两。   感谢那根残破的黄瓜,给了她这个武功尽失的前任妖女,一个正确认知自我的机会。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绝境,切不可去自寻死路。   此时已是春日,不似冬天那般有天然冰箱。   客栈为保食材新鲜,每日大早到街上肉铺现称生肉,一般不会囤积肉食。   大魔头方才犯了胃疾,本也不宜食用太油腻的熟肉,身上的鞭伤更是不能沾染辣椒这等发物。   这厨房角落里既有一小瓮青虾,做砂锅鲜虾粥最是合适不过。   姜晓自幼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已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明确了方向和方法,她便不会一味沉溺于自怨自艾。   轻挽起衣袖,洗净了双手,说干就干。   砂锅粥看似只是虾蟹肉菜等与米粥同煮,没有繁杂的烹调技巧,实则有很多讲究,稍有敷衍煮出的粥便会沦为大锅烩。   来到几个米缸前,姜晓挑选了短胖的粳米,将米淘洗干净,先把米用清水静泡。   这种米做出的粥底最是粘稠软香,与鲜虾滋味相融后,可以达到不加糖而味甘的效果。   为节省时间,她将香菇剁丁,也用水泡上。   只是这瓮中的青虾着实灵活,不太好处理。   姜晓颤巍巍地将几只虾子捉到盆中,青虾在她的手中不停挣扎。   即将被去头去壳开背的虾子,真像挣扎求生的自己,姜晓眼角微微发酸。   “莫怪,莫怪。”   我不杀你们,他就要杀我。   不过,她也确实很想尝尝肉味,虽然只过了两天麦饼裹腹的日子,却像是几年那般漫长。   想到麦饼,姜晓收拢思绪,边收拾虾子,边盘算田庄里的农活。   这次回去后,先把田地翻好,尽快下种。   对了,回家前要去捉只老母鸡,既能下蛋,也可以改善伙食。   姜晓这两日也没做开荒之事,因而系统也不声不响的,还真是寂寞如雪。   “在下能帮什么忙吗?”   姜晓即便只听到声音,但也知道是大魔头来了。   虽然只听他说过几句话,但清润的嗓音,早已刻入了姜晓紧绷的神经之中。   这来自厨房门口的声音一出,姜晓双手一松,灵活的青虾坠回盆中,趁机甩溅了她一身水。   姜晓:“……”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姜晓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落,笼罩出柔和的光晕,宁静淡雅。   陆珩眉梢微挑,唇角含笑望着姜晓,天赐般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   “胆小。”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姜晓脑海中不由冒出这八字,随即,她也笑得眼眸弯弯。   相视而笑后,姜晓低下头,再次抓起虾子,面无表情地给它去头去壳开背。   风光霁月,奈何为魔。   锤爆他的狗头。   一只青虾殒命的功夫,陆珩已挽起衣袖,走到姜晓近旁提起一只虾,“陆某给姜姑娘打下手。”   开玩笑。   让大魔头不染凡尘的手,沾惹厨房的烟火气?   姜晓可不嫌命长。   未及多想,她迅疾地握住陆珩的手腕,果断抬头看着他说道:   “公子受伤未愈,切勿同我客气。”   陆珩睫毛颤了一下,厨房突然陷入一片沉默。   大魔头眼尾上挑睨向姜晓,眸底闪现一瞬的厌恶与疏离,姜晓看得清晰。   夭寿了。   书中借琉焰教护法之口,曾说过教主不喜人靠近。   更别说姜晓这般,紧握着他手腕的命脉。   陆珩的腕上传来细腻温热,他的手指似痉挛般微微一蜷。   正欲一把挥开姜晓的手,却见眼前的人,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水汽,呆呆地望着他。   她的面颊因在厨房忙碌,泛起淡淡红晕,鼻尖有细微的汗珠,女子身上本不显的香粉气因而氤氲开来,甜腻的香气瞬时涌入陆珩的鼻腔。   蓦地,喉间涌上一阵痒意,他以拳抵唇,低声咳嗽起来。   陆珩突然开始的低咳声,打破了沉静。   姜晓忙不跌地松开陆珩的手腕,扯出帕子擦拭掉他腕上的水渍。她不敢多言,也不能上前为他拍背顺气。   进退两难间,姜晓只得提振精神,看着他止不住的咳。   陆珩的眼角泛起微红,在略显苍白的面容映衬下,竟多了一分妖冶之态。   微微又咳了几声后,陆珩平静下来,面色虽仍有些发白,但厌烦颓靡之态已消失不见。   姜晓刚松了口气,便看到大魔头嘴唇动了动,已恢复了温和之态。   “在下闻不得香粉气,让姑娘见笑了。”   什么气?   她没听错吧?!   枉她开门前还费心梳妆一番。   因镜中皮肤似瓷器般光滑细嫩,加之姜晓本也不喜浓艳装扮,她只薄薄涂了一层浅绛色口脂,脸颊轻抹了些胭脂。   姜晓闲暇时喜欢制作品鉴美食,生来嗅觉敏锐,她身上的脂粉气,即便是发汗后明明也是若有似无。   这陆珩是狗鼻子吗?   姜晓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摆摆手示意道:“那公子先回房休息吧。”   可大魔头略错开身子,仍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姑娘在此挥汗如雨,在下岂能安然歇息,至少在此陪着姑娘。”   短暂的僵持,以姜晓回屋净面,顶着素颜在厨房继续煮粥而告终。   姜晓备齐香菜末、葱花、芹菜丁、冬菜碎,在一旁陆珩的注目下,她从篓中挑出一块鲜姜,执起刀利索地将其切丝,码进一旁瓷碟中备用。   正逢方才的胖厨子晃进了厨房,被一脸肥肉挤压的小眼睛,立时睁大。   “客官好刀工!”这姑娘看起来温柔娴静,没想到切菜时雷厉风行。   听到先前埋汰自己的厨子的夸赞,姜晓抿唇笑了笑。   不知不觉间,粳米已浸泡足了时辰。   姜晓先将砂锅置于炉上,用小火热锅。锅中加水后大火煮沸,倒入丰满肥厚的粳米,滴入少许油以免糊锅。   随即用勺子缓慢搅拌,给每粒米做了充分按摩。   看到陆珩盯着勺子,姜晓狗腿地解释道:“熬粥急不得,躁不得,要诀就是耐心搅拌。”   姜晓也不知道这贴心的解释,有没有刷到大魔头一点好感值,总之他是点头了。   饱满的米粒在涟漪中翻滚,交杂着星点油光,煮至开花时,米香四溢。   即使入粥的食材千变万化,也离不开绵香软糯的粥底,唯有完美的粥底才能衬出食材的鲜美滋味。   粥底熬至七八成时,姜晓将炉火压至中火,又顺次加入姜丝、葱末、香菇丁。   爆香后再转小火,加入鲜虾熬煮搅匀。待鲜味融入粘软的米粒后,倒入冬菜,用勺子继续搅拌。   做砂锅粥时,姜晓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因为她需要一直握着勺柄,边煮边搅,陪着小砂锅中的粥慢慢“成熟”。   在这安心烹饪的过程中,姜晓因大魔头起伏不定的心,也渐渐平和起来。   好香啊。 第6章 美食   “时辰差不多了,公子稍退开些,我要把锅子移到桌上。”   砂锅离火后,姜晓立刻撒入香菜末、芹菜碎,再加少许盐调味。鲜香四溢的砂锅粥,瞬时召出了她腹中的馋虫。   姜晓先盛了半碗香气四溢的砂锅粥,递给无言的陆珩,“公子先尝尝合不合胃口,小心烫。”   随后她又给自己盛了些,一口热气腾腾的鲜粥入喉,整个胃都舒展了。   肉质滑嫩的小河虾,鲜美得让人几乎吞掉舌头。脆嫩的芹菜未经明火熬煮,只融入温软鲜香的粥中,偶尔一粒入口,齿颊生香沁人心脾。   姜晓幸福地轻叹一声,好久没有吃到美食了。   身旁的女子微眯着眼睛,像饱食的猫儿般一脸满足。   陆珩端着烫手的粥碗,望着油亮的香菇丁、肉质细嫩的虾子,点缀着刀工精致的配料,在咕噜咕噜冒泡的绵稠粥汤里,翻滚不停。   犹疑片刻,陆珩微蹙着眉勉强尝了一口,正打算囫囵咽下,嗯?   他轻轻砸了一口,又饮下第二口,鲜粥虽有些烫,但一碗粥很快见底。   姜晓瞧见陆珩将一碗粥喝得精光,虽是吃得慢条斯理神色无波,但姜晓知道大魔头应是对她的手艺,很满意。   稳了。   她竭力压住上扬的唇角,拿过碗来,正要为陆珩再盛一碗。   突然自门外进来一个壮如铁塔的汉子,面无表情地大步跨到姜晓近前。   姜晓一惊,无妄之灾?   岂料汉子恭敬抱拳,向陆珩行礼,声如洪钟,“见过兄长。”   姜晓:???   突然出现的男子,右侧脸颊至脖颈间,有一道陈年刀疤,生的孔武有力,加上一副面瘫脸看起来很是不好惹。   姜晓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此人称大魔头为兄长?   觉察到姜晓周身环绕的疑问,陆珩目光冷冷的睨了来人一眼,温言道:   “这是陆某的幼弟,担心我的安危,特从京城寻来。”   幼弟?   是说这位拳头大如沙包的男子?   这陆珩摆明了在睁眼说瞎话,好气。   但姜晓无法反驳,只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这幼弟……挺成熟的。”   “是陆某长得年轻。”陆珩淡淡回应道。   姜晓:“……”   “钟千云见过姑娘!”   洪亮的声音一出,震得梁顶簌簌,姜晓身子不觉一哆嗦。   灶边的烧火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缩向墙角,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吓到姜姑娘了。”   陆珩从姜晓手中接过空碗,又盛了半碗,边说边舀起一勺粥,从容不迫地放入口中。   姜晓镇定了精神,也稳稳地端起自己的碗,向陆珩问询道:“公子,我该如何称呼你的幼弟?”   这钟千云倒着念,不就是陆珩的护卫云千重的名字么。   既遮掩了名字,都不顺便换个姓氏,陆和钟难不成还要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陆某是二虎的父母捡来的,姑娘随我唤他二虎就好。”陆珩没有放过这个漏洞,声音坦然的回道。   电光火石间,云千重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名字已被教主定为了二虎。   他有些委屈地看向教主,却发现素日挑食的教主正端着碗,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送,毫无嫌弃之色,甚至吃得有点香。   这绝对是他家教主面对饭食,表现最好的一次了!   旁边的年轻女子衣袖挽起,脸上蹭了些许灶灰,看来这饭食是她做的。   二虎就二虎吧,教主肯认真吃饭比什么都强。   想到此处,云千重面上浮出一丝笑容,目光柔和地看向姜晓。   姜晓本想看着陆珩演戏,再默默吃几口粥,云千重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看起来傻乎乎的。   这人一副很想吃东西的样子。   “二虎,可需要进些吃食?”瞧着他这般眼馋模样,姜晓真不好意思继续享独食。   云千重正欲点头,便听到教主凉凉开口道:“不需要,我清晨去寻他时,他已吃过了。”   身材高大的云千重,默默吞咽口水喉结滚动,他从接到教主密信后,便马不停蹄地照密信行事,至今滴水粒米未进。   可教主说他吃过了,便是吃过了。   教主如今这般异常行事,竟像是在惩罚他似的。   云千重暗暗揣测难道是自己做错什么,惹教主不快了?或是教主实在厌恶姜晓这妖女,把不能表露的不满转移到下属身上了?   在目光炯炯的云千重注目下,不多时,姜晓和大魔头将满满一锅粥吃得干干净净。   【您制作出了砂锅鲜虾粥】   【评价:入口鲜滑,滋味醇厚。】   【录入食谱,积分+30】   卡池右上角的积分栏,瞬间跳跃上升,【持有积分:131】   许久未有声响的提示音,在姜晓脑海中奏起欢歌。   做美食既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能刷大魔头好感度,又能得宝贵的积分,如此一举三得之事,简直美滋滋。   眼瞅着陆珩要动手收拾碗筷,姜晓当即侧身横在陆珩身前,如风一般动作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姜晓这才松了口气,速度就是生命。   今日她不但认真做粥让大魔头饱腹,还全程没烦累他干活,完美。   回家后她要立马抽张卡,祛除这两日的晦气。   “家中还有诸多农事要忙,我打算动身回家了,不知公子现下身子可撑得住,是否现在去寻铺面?”   姜晓心中愉悦,不由笑得眉眼弯弯,复又担心太开心会遭魔头嫉恨,便轻咳一声强忍住了唇畔的笑意。   陆珩看着姜晓眼中盈盈的笑意,她却轻抿红唇竭力克制,一副担心大笑失了仪态的模样。   相识不到两日,他答应接受她的帮助,便能让她如此高兴?   心思单纯毫无城府,难怪会落得武功尽失的下场。   陆珩的目光凝滞一瞬,随即从姜晓身上收回,思绪回笼后淡淡说道:   “在下无碍,已擦过了伤药,烦请姑娘同行。”   大魔头按原计划薅她的羊毛,倒也不出姜晓所料,她坦然地点点头。   “那我去大堂让掌柜介绍一位掮客,公子请到马厩等我。”   烧火丫头和胖厨子,也瞅准机会跑了出去。   云千重看屋内仅有他与教主二人,立即开口道:   “属下来迟,望尊主恕罪。肖长老已避开贼狗的一众耳目,为尊主去寻解毒所需的冰灵草,进展顺利。”   他看教主没有打断,便开始发表看法,“您在密信中提及,这姜晓身上有破解困局的秘宝,可这妖女心思歹毒,那乡野间条件又委实艰苦,属下实在不放心旁人来侍奉尊……”   “不必多言,本尊自有定夺。”陆珩捏捏眉心,随即抬手打断下属的话。   陆珩温润的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睨着云千重,沉声说道:   “本尊命你寻幼弟幼妹……你像我的幼弟,嗯?”   “尊主!”   云千重终于明白自己何处做的不妥,膝间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是属下考虑不周,请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姜晓寻到马厩时,陆珩牵马而立,静静地等在那里。   晨曦的微光,给他那迎风轻舞的素色衣袂,镀上了耀眼的光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理当如是。   姜晓不由在心中默念,着实是蛊惑人心的皮囊,罪过罪过。   只是这绝尘马儿是怎么回事?   绝尘看到近在眼前的主人,马蹄敲得地面哒哒作响,欢快地嘶鸣一声,却并不挣脱陆珩牵着的缰绳。   昨日在云上阁,墨衣侍者从姜晓手中接过缰绳时,绝尘可像是疯了一样,蹭着姜晓不松开。还有客栈的小二替姜晓牵马时,绝尘也是不停地尥蹶子。   如今,在大魔头手中,乖乖地像只小绵羊?   堂堂汗血宝马,你的骨气呢!   姜晓正恨铁不成钢地瞧着汗血马,突然听到陆珩在唤她,“姜姑娘。”   略显苍白的柔和面容,高挑瘦削的身姿,无一不在提醒姜晓,这是位虎落平阳的小可怜真魔头。   “陆公子有伤在身,西市路远,若一直走路会扯动伤口,直接骑快马也有些颠簸……还请公子安心坐在马上,我来牵引缰绳。”   西市路远,但那边有位出名的掮客,人脉甚广,与这客栈掌柜熟识,掌柜既看云上阁的面子,便写了封帖子交给姜晓。   租铺面做生意,找这位掮客做中介是最省时的,她也能早些归家。   姜晓走到汗血马身前,想要从陆珩手中牵过缰绳,扯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   “公子?”   她抬眸看了陆珩一眼,看他目光沉沉的没有表示,便又试着拽了下缰绳。   陆珩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子,莫名有些烦躁,他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心无防备之人。   如此不求回报的关心一个陌生人,她就没有半分顾忌与畏惧吗?   “无妨。”   就在姜晓一愣的瞬间,有人略显冰凉的手揽住她的腰。   未及她惊呼出口,已将她带上了马背。   身后便是陆珩的胸膛,同样冷冰冰的温度,他带着淡淡药香的呼吸,拂起姜晓鬓间的发丝。   “坐好。”   陆珩一手扯过缰绳,另一条胳膊松松环在她的腰间,直接打马而行。 第7章 下药   姜晓背脊僵直,头皮发麻,不敢偏头去看。   此情此景,若主角不是这陆珩,那便是一场风花雪月。   可姜晓还未到被美色迷失心智的地步,心思难料行为莫测,是她对身后这个男人最直观的认知。   好在绝尘的速度不是普通马儿能攀比的,不多时姜晓便到了西市。   各式铺面的幌子高高悬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姜晓正向商贩打听掮客罗四的所在时,身旁的大魔头突然温声提醒她:“姜姑娘,你的钱袋还需收好,这里人多容易被摸去。”   闻言,她下意识地摸了下钱袋,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多谢公子提醒。”   “应该的。”身侧的男人淡淡回应道。   “公子,前面便是掮客罗四的住处了……”   姜晓的话未说完,站在摊前挑拣小玩意儿的孩童,双脚一绊身子歪斜,直直撞到她的怀里。   孩童粉雕玉琢的脸蛋,泛起羞涩之色,声音糯糯的,“撞疼大姐姐了吧?六郎给大姐姐道歉。”   “没事大姐姐不疼,你也要小心看路。”她软声说了几句,男童才放开了紧抓姜晓衣裙的小手。   姜晓揉着被撞痛的腰腹,边前行边继续说道:“租房开店的事,公子与那掮客相商便好。”   “姜姑娘的想法最重要。”大魔头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   不对!   姜晓突然凝住了脚步,那半大孩童又不是跑着撞进她怀中,她怎会如此之痛。   她当即摸向钱袋处,空无一物。   旋即回身看去,那孩童早已不见了踪迹。   是了,书中曾言永定城有地下无赖组织,培养了一批可爱的孩童,自幼习武,专行偷窃之事。   可若非大魔头出言提醒,这孩童绝不会打上她这个穷人的主意。   现下姜晓衣衫粗陋,不施脂粉,汗血马也是牵在陆珩手中,银子看起来与她毫无干系。   陆珩此举何意?   难不成他打定主意,赖上慈眉善目的她了?!   世间竟有此等厚颜无耻之人,呸!   后悔,如今就是很后悔。   早知会成为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姜晓昨日就应该先把那只肥鸡买下来,好歹每天还能摸个鸡蛋吃。   姜晓与陆珩一路无言地回了客栈。   屋里很安静,只有半开的窗扇,隐隐透进春日微风。   大魔头半倚在桌案边,修长的手指撑着额角,一副重伤未愈满是疲惫的模样,淡漠的瞳色中蕴着浅浅的笑意。   姜晓知道他在等她开口,事到如今,她只想捶爆他的狗头。   如玉的公子唇角含笑,可姜晓只觉背脊发凉。   “公子的幼弟呢?”室内的温度在陆珩凝视中,骤然降了些许,姜晓只得开口问道。   “他以为有姑娘相助,陆某定能在此安居避祸,便放心归家安抚幼妹去了。”   去你的安抚幼妹,不处理人头就不错了。   “唉,谁曾想银子会被偷得一干二净。”姜晓长叹一声,小心观察着大魔头的神色,弱弱地提出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陆公子如今不是奴籍,若随我归家孤男寡女同住,难免惹来流言,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我毕竟只是种了几亩薄田的孤女……”   陆珩听到姜晓近乎声泪俱下的陈述,只是温柔地点头。   “陆某因被人以幼弟幼妹相挟,不幸入了歧途……我将弟妹召来,住在一处同下地间劳作,自能免去流言蜚语。”   陆珩此言一出,姜晓似被五雷轰顶,半晌答不上话来。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大魔头,要点脸行吗?   一个人折磨我还不够,还打算让田庄管你贴身护卫的食宿呢?!   “如此,妥否?”陆珩言毕,乖巧懂礼,静待回音。   姜晓深吸了口气,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狗腿回应道:   “妥,太妥了!陆公子这个建议着实好,我真的好生羡慕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是的,姜晓认怂了。   她已花式拒绝陆珩太久,再推拒下去,只怕会耗尽大魔头耐性,直接将她送去喝孟婆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是我观公子面露疲惫之色,还是睡个午觉再赶路吧。”姜晓提议道。   陆珩神色未变,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姜姑娘说得对。”   “那公子好好休息,我去给马儿添些水草。”姜晓退身出了屋,体贴地将门关好。   让绝尘吃饱快跑是应该的,但等大魔头睡醒,与姜晓一同回家是不可能的。   姜晓从掌柜那里借了纸笔,龙飞凤舞一番后,屏着呼吸上了楼。   观察许久未听到屋内动静,她掏出昨日买入的迷香,趁着晌午时分无人走动,她将迷香自门缝尽数吹入屋内。   继而姜晓果断下楼,将折叠整齐的纸条留给掌柜,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本姑娘穷得很,公子自谋生路去吧!】   姜晓把包袱紧捆在背上,翻身上马后,她铆足全力片刻不敢停,一路策马狂奔。   那大魔头既不知道她家居何处,又是负伤之躯,孤身一人身边也无绝尘这等天马。只要甩开距离,即便迷药过了时效又如何。   拜拜了,大魔头。   接近黄昏时,姜晓纵马回到了自家宅院门前。   姜晓再一次欣喜地确认,身后无人追来。   终于甩掉了大魔头,若是早知最后是这般结果,最初就应该撂下他直接走人。   不远处的村子,已是炊烟袅袅。   姜晓舒展双臂,在漫天霞光中感受这难得的舒适自在。   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晚霞,淡淡的绛紫色点缀着金色,还有什么比这更温柔更治愈的呢。   清风拂面,一身轻松!   姜晓掏出钥匙开了门锁,哼着小调正要推开大门。   “主人,您回来了。”   温润好听的声音,熟悉的音调,熟悉的称呼。   是他!   姜晓的心脏猛地坠下,身子不由一晃。   她回身看去,陆珩端站在路边的树下,仍是眉眼温润,风姿轻逸,气质清绝。   在光亮与昏暗中,他的身影斑驳,明暗交错,一如初见之时。   一瞬间,姜晓遍体生寒,似是被毒蛇缠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来。   但姜晓很快调整好表情,故作惊喜地揉揉眼,几步迎了上去。   “公子又与我顽笑了,我怎担得起主人这称呼。”   随即她轻叹一声,微红了眼眶,“我百般推辞,就是不忍让公子到这偏僻乡野受难,公子这又是何苦呢……”   “受人恩惠岂有不报之礼?况且姑娘穷得很,陆某当陪恩人渡过难关。”   陆珩在“穷得很”三字上加重声音,继而也长叹一声道:   “幸而老天开眼,那客栈掌柜听出了姑娘口音,在下又搭乡民的车抄了近路,才能寻到这里。”   初见时,姜晓满目的诧异,被陆珩尽数收入眼底。   可她转眼又面露真诚之色,这般像狡黠猫儿一样小心翼翼,让陆珩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这妖女此前看起来心无城府,可为了拒绝一个送上门的免费仆役,竟破釜沉舟使了迷香,终归不是简单之人。   面前的女子一路风尘仆仆,如云的发髻有些散乱,将颈部衬得更加纤长白皙,如同嫩柳般不堪一折。   在此处空等许久,陆珩口中有些泛干,他轻舔了下唇角,笑得温柔和善:   “我捕到了两尾鲜鱼。”   猎物再狡猾又如何?   狼看到猎物,自然是要死咬不放,直到将猎物拖回窝里,再慢慢品尝个中滋味。   口音辨位?近路超车?   可姜晓无法反驳质问,只能认真点头,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她怂且惜命,人已寻上门,只能暂时留下这魔头。   虽然不清楚这魔头图求什么,但她这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状态,但愿他能尽快认清现实,早日滚离这片土地。   为今之计,尽力对魔头好点刷些情分值,以免他求而不得后做出丧心病狂的举动。   那魔头手里用树枝叉到的鱼,已是一动不动。   这分明是在暗喻,想把她姜晓叉成死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姜晓压下心中不适,称赞道:“这鱼新鲜肥嫩,公子好本事……一路辛苦,快进院歇息吧。”   在陆珩举着小树枝,跨进宅院的一瞬,系统欢欣鼓舞的提示音,开始在姜晓脑海中翻转跳跃。   【恭喜您招揽了新成员!】   【庄园当前成员数量:1人】   【天下第一庄的未来,需要更多新鲜的血液,请努力吸纳各式精英吧!】   系统想开荒想疯了吗?   这是琉焰教的教主,努力让他保持情绪稳定,不把田庄点了就不错了,田庄发展还敢依靠他?!   可是倔强的666对姜晓的吐槽恍若未闻,提示栏接连亮起。   【您获得了奖励:不易破损的粗布麻衣+1】   【您获得了奖励:小叶紫檀宫廷药箱+1】   【恭喜您的庄园升级了!】   【您获得了升级奖励:机关术版曲辕犁+1,积分+200】   【恭喜宿主激活了店铺系统!您可以在店铺中选购商品!】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可是再看下去就要被陆珩察觉异样了,姜晓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狠心关闭了脑海中的系统界面。   姜晓将绝尘牵到马厩,看到陆珩仍举着小树枝跟在身侧,便说道:“公子稍坐,我去打水烧些热水喝。”   这魔头平日里应是仆从环绕,颇为讲究,姜晓总不好用凉井水招待他。   “姑娘稍歇,我来提水。”陆珩随姜晓行至井边,他示意姜晓拿住鱼,便要去摇辘轳的手柄。   姜晓怎么敢让他干活,连连摆手制止道:“公子伤势未愈,这等粗活还是我来!”   “我来。”陆珩眼神坚定,温柔地将树枝塞到姜晓手中后,他咬紧牙关将满满一桶井水提了上来。   继而他提起水桶,绷直了背脊,脚步踉跄地向厨房行去。   姜晓:“……”   好弱的样子。 第8章 求生   姜晓快行几步到了厨房,拾捡木柴开始生火。   见陆珩摇摇晃晃提着水桶进来,姜晓示意他将水倒入锅里,关切地说道:“厨房烟火气重,公子快出去吧。”   “无妨,我来烧火添柴。”陆珩不由分说地坐到灶前的矮凳上,向已窜起火焰的灶膛里添柴。   安静的屋内,只有灶膛里柴薪燃烧的细碎噼啪声。   在灶膛火光的映照下,陆珩如画的眉目看起来,越发温顺无害。   姜晓拗不过他,只能洗了手,去收拾陆珩叉回来的两尾鱼。   岂料她的刀还未举起,便听到陆珩竭力压抑的低咳声,他抬眸看着姜晓,“抱歉姜姑娘,我闻到烟尘便止不住咳嗽。”   满眼的柔弱可怜无辜之色。   姜晓很想问候点什么,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开启了母性光辉,“这有何抱歉的,公子快出去透透气吧……水马上就能喝了。”   就这样,陆珩带着“在下勤劳能干,奈何身体状况不允许”的遗憾,信步出了厨房。   不多时,水便烧开了。   姜晓边抚胸口顺气,边从陶罐中抓了一把桂花。   前日姜晓在院中干活时,四季桂树的香气沁人心脾,胜蜜糖甜。   她便摘了些桂花,挑挑拣拣去除了枯花杂质还有花梗,又进行冲洗除去飞尘,沥干水分后,把它们均匀铺开晾晒。   这些可以泡桂花茶喝,以后家里的盐、糖充足时,她还可以做些桂花酱吃。   当淡黄色的桂花,在粗瓷碗中被冲泡开时,喜人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您获得了桂花茶】   【开启新图鉴,积分+1】   在院中端坐的大魔头,温顺地从姜晓手中接过粗瓷碗后,避开碗沿缺口开始喝茶。   姜晓想着他应是喝不惯这粗制茶水,岂料他竟把大碗桂花茶喝得一滴不剩,甚至还要再来一碗。   此人身子弱,但能喝,不给钱,还不滚……好气。   不过因有陆珩捉的两尾鱼,二人的晚饭倒是有了着落。   她昨日在永定城买了各式调料,正好做了式样最简单的烤鱼。   【您制作出了美味烤鱼】   【评价:外焦里嫩,酱料香浓。】   【录入食谱,积分+30】   对于陆珩这个贡献了新鲜食材的人,姜晓对他多了几分包容,瞧着也顺眼了一些。   “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姜晓将烫过的木箸递给陆珩,示意他将焦脆的鱼皮夹开。   肥嫩的鱼肉被烤得滋滋冒油,扑鼻而来的香味,确实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在姜晓殷切的注视下,陆珩举箸戳破了烤得焦黄的鱼皮,内里的鱼肉却看起来依旧鲜嫩。   “姑娘的手艺很好。”他称赞了一句,却并不将鱼肉送入口中。   姜晓扣扣索索地摸出最后一块麦饼,使劲掰成两块,递了一半给陆珩,“好歹吃些吧,这样伤才好得快。”   可陆珩接过去后,并不放到嘴边,只是若有所思地左右翻看。   半晌后,他才将半块饼放到唇边,略咬了一口,慢慢地嚼了起来。   这魔头对食物的兴趣微弱,姜晓便不同他客气推让了,她边啃麦饼边细嚼肉质软糯鲜香的烤鱼。   原本粗粝的麦饼,因鱼身鲜美油汁的浸润,混合着小麦的淡淡清香,竟别有一番滋味。   许是同桌食客的吃相太下饭,陆珩瞧着姜晓塞得鼓鼓的脸颊,不知不觉间,竟也跟着吃了小半条鱼。   收拾桌上的碗筷时,陆珩诚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来洗碗。”   姜晓这次没有推拒,只是托腮小憩,坐等他花式演绎力不能支。   “姜姑娘,醒醒。”   同一句话在姜晓耳边反复响起,她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对上了陆珩灿若桃花的眸子,他身子微弯正在轻声唤她,眼尾下压时少了份艳丽,竟多了种乖巧忠犬的无辜之感。   姜晓揉揉眼睛,天色渐暗,该掌灯了。   “去房里睡吧。”陆珩看她醒来,便直起了腰身。   大魔头的屋子还没收拾呢!   姜晓赶忙站起身去寻抹布,满是歉意的说道:“之前同公子说的东厢房,我只晾晒过被褥,还未曾好好收拾。”   “我已收拾好了,姑娘不必操心。”陆珩坦然回道,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此人白天一副面孔,夜晚还有另一种性情?   姜晓带着满满的问号,回了前院正房,锁好房门整理思路。   这院子里凭空多住了一个心思难测的人,还是抽张卡去去晦气为妙。   她照旧搓搓手,点击了“抽取一次”,闪耀片刻后一张卡出现在卡池上空。   【您获得了雪地战狼幼崽一只】   很厉害的样子。   “系统,我抽卡得到的动物,长大后会攻击我吗?”   【从卡池生成的动物,可以保证忠于宿主。】   呦呵,系统你还是很良心的嘛。   那以后多抽几只狼做护卫,岂不是可以安心外出了,对待东厢房住的大魔头,她也能多份底气。   姜晓坐直身子,整理了下衣衫,心怀敬畏地将雪地战狼放置到了身前。   狼小时候原来长这样啊?   瞧着有点眼熟。   简直是个软萌小可爱,圆圆的眼睛,肉乎乎的身子。雪白的肚皮,黑色的背脊,卧在姜晓身前就是小团子。   “你好呀。”   听到姜晓打招呼,小战狼竟微立起了身子,三条腿撑地,一只雪白的小爪子颤巍巍地搭在姜晓了手上。   “汪!”   姜晓的笑容凝固在唇畔:“……”   雪地战狼,所以是雪橇犬吗?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哈士奇同学。   正当姜晓神色复杂地与二哈幼崽,大眼瞪小眼时,提示音接连响起。   【您已与雪地战狼建立契约关系】   【您获得了狼崽可食用的狼粮+1,食盆+1】   “能别再叫狼了吗,这是商业欺诈,我要退……”   姜晓仍抬着二哈的小爪子,它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怨气,怯生生地“汪”了一声,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太萌了,心都快化了。   “要求补偿。”姜晓转了话头,摸摸二哈毛茸茸的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它有什么错呢,唯一的错就是长得太可爱。   【授人以鱼与授人以渔,何择焉?】   “说人话。”   【10块粗粝的麦饼或10粒小麦种子,请挑一种做补偿。】   听到666驾轻就熟地给出选择,姜晓合理怀疑它处理过多次同类投诉,但她没有证据。   “都要。”反正也不会给。   【价值超标,诉求驳回。】   “各要一半。”   【价值混乱,诉求驳回。】   “假设两个条件分别价值100和80,我舍弃了100只要了90,系统你这是血赚啊。”   饭还是要吃的,田也是要种的。   姜晓没有灵泉灵气灵田傍身,春季十粒种子下地,兢兢业业地浇水、施肥……秋天能收获10棵麦子就是大丰收了。   估计够小麻雀吃一顿吧。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系统沉默了两秒。   【您获得了粗粝的麦饼+5】   【您获得了小麦种子+5】   随即卷轴上跃出的提示栏,好似带了五色霞光:   【恭喜您,开启了种植系统!】   【您获得了玲珑种植鼎×1,开启连环任务。】   点亮的图鉴上是纹饰华丽的青铜大鼎,桌案应是难以承受其重,姜晓特意找了块坚实的空地,把种植鼎拖拽出来。   姜晓:“……”   巴掌大小的青铜鼎,四足稳立在地上,果真玲珑,不过造型倒是别致繁复。   【玲珑种植鼎(珍贵)   属性:种植工具   描述:鼎身铸有精巧的盘龙纹,鼎内是最为肥沃的乌色土壤。鼎心承受一份生命的重量,在时间长河中波澜不惊。】   意思是每次只能撒一颗种子呗。   姜晓在青铜鼎正中挖了一个洞,犹豫了下,还是捏出两颗小麦种子一同塞了进去。   【鼎内只能容纳一颗种子,请勿违规操作。】   ……哦。   【您的小麦正在生长】   【成长期:春种秋收】   挖坑播种后,需得浇水施肥,还是得去后院多打些水来。   二哈有少许拆家基因,以防万一,姜晓将玲珑鼎端放到桌案上。   看着乖巧蹲在身旁的小团子,姜晓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问道:“以后叫你狗子如何?”   神采奕奕的小团子,闻言瞬间耷拉了脑袋。   “那你以后就是雪地战狼了!以后叫你……”叫雪狼的话也太违心了。   “雪浪如何?雪浪。”雪地里使劲儿浪。   “汪汪!!!”雪浪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它将两只前爪都搭在了姜晓手上,身后的小尾巴来回摇摆。   姜晓拖拽出食盆,在干食槽倒了些狼粮,摆在小二哈面前。   万一它夜间在抄家过程中,趁她不备偷吃了毒蘑菇怎么办?   把雪浪塞到系统行囊试试。   【注意注意!生物无法放置进系统行囊。】   叹了口气,姜晓一只胳膊夹着小二哈,一只手拎着空篮子,把家里现有的毒蘑菇都扔了进去。   这些毒菇形同鸡肋,除了药王谷声望高,敢直接发布委托收购墨汁鬼伞,余下的毒菇送人都找不到人可送。   姜晓将篮子放到柜顶上,才放心地把雪浪放到地上,“不许乱跑,乖乖在这里吃东西。”   看着雪浪把小脑袋埋在食盆里,努力进食的乖巧模样,姜晓喃喃道:   “这狗粮瞧着真香啊……自己都快到了抢吃狗粮的境地,竟还费心养一只小狗崽子。”   姜晓端了脸盆到后院打水,幸好陆珩已回屋,省了她再温声细语关怀一番。   打了满满一盆水后,姜晓平稳地端着它回屋。   真想把水盆放进系统行囊,一身轻松的回屋,可姜晓担心万一被陆珩察觉,那便是万劫不复了。   又是想把他撵走或是直接打死的瞬间。   【恭喜您触发连环任务,玲珑种植鼎一环】   【水是生命之源,请细心浇灌鼎内的种子吧!   任务奖励:作物生长期缩短一半。】   她进屋后,确认门外无人,才小心地为小麦浇了水。   【恭喜您完成玲珑一环任务】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鼎内小麦生长期缩短至两个月。】   随后系统又成了哑巴。   下一环任务,盲猜施肥?   在古代也只能施农家肥了,还真是有味道的任务。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只是姜晓需要点时间做下心理建设,以保护住脆弱的神经,造孽哟。 第9章 丰收   新开启的店铺功能,或许会出售化肥?   姜晓心怀期待地打开店铺面板。   华丽的页面,空空荡荡,只点亮了一块麦饼,标价是10个积分。   姜晓:“……”   感情欺诈。   “666你这么能耐,怎么不飞呢!”姜晓正欲口吐莲花,却灵光一闪,“灰飞烟灭,妙啊!”   【请宿主收起危险想法,与666和平共处。】   姜晓没有回应系统的委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灵感落到实处。   对于玲珑鼎可能的施肥任务,姜晓只想到了有味道的农家肥,却漏掉了纯天然的草木灰。   植物燃烧后余下的灰烬,包含了植物所含的矿质元素,对农作物而言可是上好的肥料。   天色已晚,姜晓点亮了蜡台,到了后院从厨房寻到一个火盆。   除草任务完成后,姜晓把无用的杂草都收拢到一起,放进了柴房,如今竟能用它们完成施肥这个卡关任务。   果然麻雀再小都是肉。   火盆里的杂草很快燃尽,余下了纯纯的草木灰。   姜晓取出吃麦饼剩下的油纸,包了一点草木灰放进行囊,匆匆回屋坐等任务开启。   等了半晌都没有反应,难道浇水完了不应该施肥?   正常生长的小麦,出苗至六七寸时,还要将四周杂草除掉,以免挤占幼苗的养分。可这鼎本就只有巴掌大,一览无余。   姜晓把玲珑鼎放到眼前细瞧,因生长期缩短,鼎内已生出嫩绿的麦苗,长势良好。   等等……   侧旁这针尖大小的青点,不会是传说中的杂草吧?   姜晓使劲眨眨眼睛,耐心对准焦距,将指尖触到青点上。   【恭喜您触发连环任务,玲珑种植鼎二环】   【一山不容二虎   请除去侵占幼苗生长空间的杂草。   任务奖励:作物生长期缩短一半。】   ……心细如发的设置,给跪。   为了挑出若有似无的杂草,姜晓只能忍痛又点了根黄蜡,加强屋内的亮度。   真是给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   【恭喜您完成玲珑二环任务】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鼎内小麦生长期缩短至一个月。】   施肥任务顺利开启。   姜晓捏着油纸包,将新鲜的草木灰一点一点撒在苗床上,以免撒多了浪费。   【恭喜您完成玲珑三环任务】   【农家施肥有技巧看天看地又看苗】   随着提示音叮叮作响,鼎中的一棵小麦已有三尺之高,麦秆仍是青色,但抽出的麦穗灌浆饱满,微微泛黄。   可下一环该如何触发,姜晓困倦地有些发昏,也琢磨不出方向,决定去好好睡一觉。   任务随缘。   “雪浪,我们睡觉。”   姜晓简单洗漱后,雪浪还在与砖缝里的一株野花玩得不亦乐乎,小爪子把花轻轻按下去,再松开,野花又倔强地立直身子。   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汪!”听到主人召唤,它立即放下玩伴,颠颠地跑向姜晓。   姜晓用木盆给雪浪做了小窝,在里面垫上小褥子。   屋里的床榻虽陈旧,但很大,姜晓暂将它的小窝放到了床脚。   这是姜晓与大魔头同居一处的第一日,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幸好有雪浪这个小家伙陪伴。   姜晓看着稳在桌案上的玲珑鼎,她戳了戳沉甸甸的麦穗,打着哈欠说道:“你也要努力呀,早日长为成熟的麦子。”   许是白日做了太多活计,姜晓睡得很踏实,还做了甜甜的美梦。   碧空如洗,温暖的阳光洒在麦芒上,大片麦田似金色锦缎,绵延于原野间。微风吹拂,金灿灿的麦浪涟漪重重,空气中满是麦粒的清香。   好香,是阳春面、葱油拌面、番茄打卤面、豆角焖面、油泼面、炸酱面……的味道啊。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姜晓伸了懒腰慢吞吞坐起身,“这么快就天亮了,我还没吃到……”   看到眼前的一切,姜晓揉揉眼睛,她还没睡醒?   “牛肉板面……呢。”   满目金色。   是收获的季节里,麦子被收割后,麦穗连同麦秆东倒西歪地堆在田间的场面。   以玲珑鼎所在的桌案为中心,地上全是金黄的麦子。   鼎内的一棵麦子已成熟,姜晓眼瞧着它轻轻颤了颤,随着“噗”地一声,麦秆带着麦穗自鼎内飞出,坠落到床脚……雪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汪!”   颗粒饱满的麦穗搭在雪浪的脑门上,雪浪不由歪歪脑袋,小小的身体里写着大大的困惑。   豌豆射手?!   清晨的阳光,已透过窗棂纸照进屋内。   姜晓打开系统的信息栏,成串的历史记录跃入眼帘。   【玲珑四环任务已被触发!】   【良言一句三冬暖   鼓励是最好的陪伴,请温柔呵护您的作物。   任务奖励:作物可收获,积分+400】   400积分?可以抽4次卡!   姜晓激动地差点在麦毯里打个滚儿,不过若昨日戳着麦穗说它不争气,岂不是恶语伤人六月寒了……好险。   难道这与听舒缓音乐长大的植物,长势更为喜人,是一个逻辑?!   好吧,没毛病。   【恭喜您完成玲珑四环任务】   【一寸山河一寸心,玲珑鼎完成小麦培育任务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积分+400】   【您收获了一颗成熟的麦穗】   【您收获了一颗成熟的麦穗】   ……   【您收获了一颗成熟的麦穗】   姜晓感觉自己快要不认识“麦穗”两个字了。   种植鼎投射给雪浪一颗麦穗后,继而又慢吞吞地抛出两颗麦穗,终于没了动静。   【您的小麦已全部收获!   玲珑鼎进入小麦种植冷却期,时长三个月。】   姜晓拿起挂在雪浪脑袋上的麦穗,用指尖轻轻碾掉麦壳,胖胖的麦粒干净无杂,好麦子。   一个麦穗上竟结了四十粒麦子,她又从地上捡了一个,竟也超了四十粒。   听老人们说,早年间即便是好年景,穗上顶多结三十粒左右。后来科技发展,培育出的超高产小麦大穗型品种,每穗的粒数也不过就是四十余粒。   作为抽卡的赔偿,姜晓得到的五颗小麦种子,竟是古代生产条件下难寻的优质种子。   “666,这麦种不错嘛。”   【开荒出品,必属精品。】   “嘚瑟。”姜晓看着摊在地上的小麦,轻嗅满屋的麦香,弯起了唇角。   丰收的感觉真好。   这些麦子脱壳、晾晒后应该能得四十斤。   这个世界的农耕水平不高,她家的田地若是上等水源肥田倒还好,万一是中等瘠薄田或是下等无水高田……一亩地得留三十斤的麦种。   娇小的玲珑鼎能有这么多产出,已是不可思议的事,也不好同田间动辄几百斤的亩产作比较。   不过这杂乱无章的场面,她该从哪里开始收拾。   收好一棵麦子需要几步?   三步。   弯下腰,捡起麦子,直起腰。姜晓想想就觉得腰疼。   姜晓扔了几棵麦子到系统行囊里,负重达到二十时,“滴滴”地提示空间已满。   不出所料。   系统一如既往的装聋作哑。   “行囊如何扩容?”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   “停!别诵《劝学》了。”姜晓瞬间又忆起上学时,被“请熟读并背诵全文”支配的恐惧。   反正这666只会说,“请宿主自行探索”,连个标准的666都没喊过。   田间正常的麦子成熟,用镰刀割完后,要运到麦场摊晒几日。而玲珑鼎产出的麦子,已是晒透晒干状态,这点着实贴心。   接下来需要将麦子脱壳,大部分装袋留种,留小部分磨成面粉。   待有了面粉,姜晓距离吃到大盘鸡焖面、臊子面、过油肉拌面、担担面……这些五花八门的面条,就只剩鸡肉牛肉猪肉、葱姜蒜、油盐酱醋糖……这点距离了。   姜家庄子虽破但宽敞,后院做几十斤麦子的打麦场是足够的。   可这田庄并未从事过农业生产,没有趁手的工具,姜晓仅有的生锈锄头也派不上用场,只能不报希望地咨询系统。   “666,有获取脱壳农具的途径吗?”   【有的,宿主!!!】   这么积极?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晓等着系统的下文。   五彩斑斓地告示出现在信息栏,还伴随着激昂的鼓点。   【您是否为谷物的丰收而激动?   又是否因没有配套农具而苦恼?   没关系!   初级农家工具礼盒,限时特惠,只限首次收获谷物当日!   现价300积分,只要300积分,还有丰厚的礼品相赠!】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腔调,买了血赚不买血亏……真是穿越时间空间的经典啊。   呵,她姜晓是那种轻易被套路的买主吗?   姜晓挑挑眉,向后翻页查看礼盒内容。   【戽柜(普通)   属性:脱谷工具,木制   描述:厚实的柳木板钉成的四方形敞口柜,通过摔打稻把脱净谷壳,将谷粒集中到戽角上。】   姜晓虽然在农具文物馆中见过,但还真没用过,南方的水田会使用这种农具。   镰击?!   【镰击(普通)   属性:脱谷工具   描述:由粗宽的柳条编制而成,身长三尺,一端有木手柄。可用于小麦脱壳。】   这个镰击姜晓是见过的,也试着操作过!   早些年间还未出现脱谷机时,这镰击就是北方小麦的手工脱谷机!   赤日炎炎,骄阳似火。   农户们攥住手柄,将手臂高举使劲地抡柳条,以击打被摊开晾晒麦子。因连接柳条鞭身的手柄部分可转动,随着反复动作,会以胳膊为轴渐成一个虚晃的圆。   有意思的是,柳条的尾端还会缠一只草鞋,甩得“啪啪”作响,以加大打击力度。   除此之外,礼盒中还有用来铺设打麦场的稻糠,能够磨面粉的石磨,箩面粉用的箩和箩架,盛装粮食的笸箩、麻袋。   重点是赠送的礼品,竟然是   【葱姜蒜、油盐酱醋糖等调味品(超惠装)   一番劳碌后终于收获作物,怎能不品尝劳动的果实。】   好吧,为了省钱只买了少许基本调料的姜晓,真香了。   【您获得了初级农家工具礼盒】   【您获得了物超所值的赠品】   好不容易肝到的362积分,“哗啦啦”瞬间掉成了62积分。   姜晓正在肉痛花掉的积分,突然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透着足眠后的惬意:   “姜姑娘,该起床了。”   坏了,姜晓一时激动,忘记院里还有这个大魔头了! 第10章 劳作   清晨的阳光,将陆珩高瘦的身影,投映在薄薄的窗棂纸上。   这大魔头精神饱满地来唤起床,姜晓总不能无视之。   “我醒了,多谢公子。”   姜晓环视满屋金灿灿的麦子,悠悠麦香一时也消灭不了,真是悲伤的甜蜜。   新的一天。   果然又是想要毒死陆珩的一天。   门外响起他干净温和的声音,“本不该打扰姑娘好眠,但昨日姑娘在桌边小憩时,曾自语明日定要早起。”   顿了顿,他又说道:“今日有何安排,但凭姑娘差遣。”   陆珩说完,便静候在窗下,一副闲适恬淡,忠心侍主的做派。   哎何必这么多戏呢,哪来哪去不好吗?   如此全套的戏份,弄得姜晓这条怂咸鱼怪累的。   姜晓双手不住地扒拉着,游过茫茫的麦海,把门稍推开一条缝。   “公子怎的这般客气,你把伤养好是最要紧的……”姜晓话未说完,一棵色泽饱满的麦穗顺着缝隙,“扑哧”滑落到陆珩的脚边。   “这是?”陆珩俯身拾起麦穗,颇感兴趣地挑眉看向姜晓。   姜晓略尴尬地笑笑,“其实吧……”   “汪!”   姜晓身后的雪浪不知何时挤到了门口,圆滚滚的身子直接将门缝撞为半敞。   就这样,晨光熹微,唇角含笑的陆珩脚边,铺就了一席耀眼的金色麦毯。   如诗如画,可悲可泣。   “哈……哈,我喜欢晚上在屋里铺晾粮食,体会小地主的感觉,还不怕被人偷……让公子见笑了。”   若这陆珩稍懂农事,便会知道这不是今年的新麦,往年的麦子还能保持这般品貌,简直是奇谭。   姜晓眼瞅着陆珩含笑着摇摇头,他又随手捻起一棵麦穗,放到鼻尖轻嗅,“麦香扑鼻饱含生机,有何妙招保存如此之好?”   “我家屋子常年阴凉,东西勉强存得住……许是祖先保佑怜我孤弱。”   事已至此,姜晓便只有硬着头皮扯圆了这事,那玲珑鼎是万不可让外人知晓的。   陆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道:“姑娘这宅院确是一处宝地。”   言毕,他微垂眼帘,目光冷冷地把玩手中麦穗。   色泽金黄颗粒饱满,不是陈年旧穗,屋子即便年久阴凉,也断是留不出如此品貌。   这姜晓几次想要摆脱他,不愿同行同住,今日又这般遮遮掩掩,果然是家藏宝物不愿让人接近。   若是寒冰石,便可保东西千年不腐万年不化,区区旧穗保此模样,倒也不足为奇。   姜晓紧张地有些手心冒汗,这陆珩半晌无言,只是眉峰微蹙,一副认真观察麦穗的模样。   “嗷呜——!”   随着稚嫩的嘶吼声,毛团状的幼小身躯“嗖”地一下,扑到陆珩腿边,将正在打量手中麦穗的大魔头,撞得身子微晃。   一切来的太突然,毫无防备。   继而雪浪邀功似的,端坐回姜晓的脚边,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看着主人,“汪。”   姜晓知道它在护着自己,心里暖暖的同时,还是颤颤地用脚尖将小团子勾回身边,“公子见谅,雪浪年纪小还不懂事。”   “你养了……狼?”陆珩素来平和无波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的难以置信。   姜晓犹豫片刻,既然这个世界都把它默认为狼,那就是狼吧。   “公子好眼力,它是雪地战狼。”   雪浪听到主人的肯定,抖了抖小小的身躯,坐姿更加冷峻犀利。   新一天的早晨,在二人热火朝天地,收拾满屋麦穗中开始了。   姜晓弯着腰,用300积分礼盒中的稻糠,在后院一层层地铺设小型打麦场。   看着身边同样勤恳劳作的大魔头,她忍不住挠挠头。   我是谁,我在哪里,魔头为什么要帮我干农活?   从起初坚定拒绝陆珩收拾河虾,再到坐看陆珩收拾饭桌清洗碗筷……   烧火洗碗、收拾屋子、定时喊起床这一条龙服务下来,她现在竟还坦然接受了“姑娘,我来收拾麦子”的提议?!   “姜姑娘?”大魔头清如流水的声音,拉回了姜晓飘远的思绪。   后院满目金色,在她和陆珩的通力合作下,颗粒饱满的麦穗已被均匀摊开,可以开始脱麦壳了。   陆珩正用指尖挑着柳制镰击,三尺长的粗宽柳鞭在风中摇曳,“这是?”   “庄户人称它镰击,是用来脱麦壳的,要这样用。”姜晓小心从陆珩手上取过镰击,瞄了眼离得极近的大魔头,默默地挪动脚步。   麦子可以随便抽打,但要是鞭尾扫到他就不妙了。   姜晓将宽粗的柳条捋平整,手臂向后扬起,再向前方高高抡出。   “啪啪!”   随着加快节奏的击打声响起,以姜晓的胳膊为轴,逐渐形成一个虚晃的圆。   一旁的陆珩气定神闲地看着,眸中有隐隐笑意,那眼神……仿佛在悠闲地观看猴子表演杂耍。   姜晓看着她虚晃的胳膊,喃喃道:“这圆圈要是……”   哪吒的风火轮就好了,她立刻一脚踩到魔头那似戴面具的笑颜上。   “姑娘说什么?”陆珩闻言,稍向姜晓一方行了半步。   姜晓揉揉酸痛的胳膊,顿了一瞬,便朗声说道:“我在想这个不够给劲……缺点什么似的。”   随即她眼睛一亮,放下早已被握上汗水的镰击,疾步向前院去了。   陆珩瞥了眼她那一蹦一蹦,像短腿兔子似的身影,犹豫片刻后从袖中取出素白帕子,勾起被留在麦场的镰击,一点点擦拭掉姜晓留在上面的薄汗。   “啪啪。”   他照着姜晓方才的动作,一板一眼地挥舞镰击,紧实的麦粒逐渐从壳中探出身来。   姜晓从正房出来,远远地便听到有节奏的抽打声,她心中一紧,忙抱着东西加快脚步。   乖乖。   烈日炎炎,骄阳似火。   大魔头正面无表情地挥动镰击,本是温馨充实的农作场景,在他那般冷峻模样映衬下,硬生生地成了地狱修罗在漫天火海中,无情地鞭笞异己。   “公子快住手,这样容易扯到伤口!”姜晓失声喝道。   揪心的惊呼声刺入耳中,陆珩轻撩起眼帘,看着姜晓提起裙摆疾步跑来,在他身前半步距离急促停住。   然后,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   阳光折在女子身上,她长眉微蹙,偏偏一双眼睛生的妩媚灵动,让人凭空生出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的错觉。   一身的粗布麻衣最是朴素,不施粉黛,却难掩凝雪肌肤,如画容颜。   如云的乌黑秀发随意挽起,发间仅别了一支粗糙的木钗。   “这种事我来做就好,公子快去廊下歇会。”   面前的女子跑得有些气喘,红唇微张,额间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一双似水的眸子里,满是焦急担忧。   她的声音恢复了柔和,措辞大方得体。   可陆珩却感觉,被那双清亮的眸子刺了一下,他猛地别过脸去。   姜晓看到陆珩一脸郁结地看向别处,她连忙缩回自己的爪子。   天爷啊。   这只手怎么记吃不记打,又擅自碰了大魔头的手腕。   为今之计,姜晓只有认真干活,让他转移注意力。   姜晓将取来的东西绑到镰击的尾端,避开到安全距离,继续小麦的脱壳大业。   沉重的击打声又开始在院中回荡,听起来倒是比之前凌厉许多。   陆珩整理了下被姜晓抓皱的袖口,回身看去。   草鞋?!   陆珩看着姜晓一脸愉快地甩动草鞋,奋力与麦子搏斗的模样,额角不由地突突直跳。   这女人也许,真的只是恰巧救了他。   捆绑东西加重打击力度,倒是好主意,可是绑一只草鞋……这般奇特的心智,江湖人言蒙面妖女狠毒无情,想来也是抬举她了。   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什么,许是姜晓这些年疏于习武,整日琢磨种田知识?   不聪慧的人一心二用,也难怪会被秦鹤轩那等小废物,逼至武功尽失的地步。   “姑娘稍歇,我来试试。”陆珩看着眼前女子酡红的面颊,淡淡说道。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暮色开始四合。   看到陆珩终于停止劳作,姜晓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公子辛苦了,今日着实烦累了公子。”   陆珩摆摆手,捡起檐下的小竹篓,到井边清洗干净后拿在手中。   “无碍,我去捕几尾鱼回来。”   听到今日又有鱼吃,姜晓抿着嘴唇以防笑得太过,“我这就去做饭。”   说罢,姜晓扭头快步去了厨房。   陆珩唇边隐约现出笑意,这姑娘在平地上行得快时,竟也像兔子般一蹦一蹦的。   天色昏暗,溪水潺潺,树影绰绰。   “出来。”   陆珩瞅准鱼影,尖细的树枝一扔,瞬时将肥嫩的游鱼捅了对穿。   “叩见尊主。”   一个高大的身影现至陆珩身前,“贼狗盯得紧,恕属下不能久留。”   语落,云千重小心奉出一个白瓷瓶,“您要的蚀骨散……可恨,尊主的药堂被把控得紧,属下借审问犯人之机仅偷换出一粒。”   蚀骨散原料难寻,炼制繁琐,是江湖人闻之色变的蛊毒。   用来撬开人的嘴巴,获取信息最是合适不过。   “寒冰石应是在她手中。”陆珩说着,又戳中一尾游鱼。   闻言,云千重欣喜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属下恭贺尊主!既有寒冰石这等宝物,想必妖女那短命师父……将秘宝也传给了她。”   云千重将小瓷瓶又向前送了下,声音满是喜悦。   “一粒蚀骨散,也足够她饱尝肝肠寸断之苦,届时尊主问什么她就得答什么。”   挣扎不停的游鱼,被陆珩随手扔进竹篓,他取出帕子一点点拭净了双手。   “嗯。” 第11章 晚膳   黄昏时分,灼烧大地整日的太阳缓缓坠下,天空中轻羽般的云朵烧得通红。   “果真残阳如血。”   淡漠的声音在云千重头顶上空前响起,云千重忙站起身,看向面色沉静的教主。   教主周遭笼着昏黄的光线,正凝视着西斜的落日,薄唇微启道:“他们断言本尊日薄西山?呵。”   在此境况下听教主此言,素日与多愁善感无关的云千重,也由不得心中酸苦,喉头微梗。   教主身世坎坷,自幼多灾多难,好容易得以自立门户,却被所谓的至亲陷害至此,岂能不伤?   “那些叛主的杂碎才是半截身子踏入黄土……属下已照尊主安排,将秘宝消息半真半假放出,几方势力必将争斗不休……届时只待尊主解去炼魂毒,便可重掌千秋大业。”   顿了顿,云千重又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乡野之地缺衣少食,尊主还有伤在身,要不冒险让长老给尊主换个人家?”   “勿再多生枝节,如今贫寒落魄挣扎度日,有人便觉成功羞辱了本尊,这样很好。”   云千重明白教主话中的未尽之意,教主越是在俗世求生,越能满足那些人将王者踏入尘埃的扭曲心态,教主便可以安全无虞地,等到重掌琉焰教的那日。   因应变通,不可固执,教主叮嘱过的。   云千重虽是恨得双目赤红,还是揭过了话头,“恕属下多言,化解炼魂毒非一日之功,尊主切勿催动内力,否则……”   “啰嗦。”陆珩抬手打断了云千重的话,随即将装了鲜鱼的竹篓勾在指上,“你到高树上掏些鸟蛋。”   “什么?”云千重厚重惊愕的声音,震得树叶簌簌飘落。   陆珩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催动内力,使不得轻功。”   远处的袅袅炊烟,与灰色的暮霭融合在一处,若隐若现寂寂无声。   陆珩瞟了眼竹篓中的鱼,既是最后一顿晚膳,理应是丰盛些的。   那姜晓今日晌午翻粮翻得疲累,到廊下歇息纳凉时,对着她的狼崽嘟囔家里不养母鸡,没有鸡蛋可吃,她人都瘦一圈了。   此时,被安排上路的姜晓,浑然未觉地在厨房忙碌。   今日收获了小麦,自然是要用它做食材的。   只是小麦与稻米不同,坚硬难嚼,若不磨成面粉,也只能熬成熟烂的粥来喝。   脱壳的丰满麦粒,已被姜晓用清水浸泡了足够的时辰,这样下锅熬煮,更易熬烂。   姜晓将麦粥用大火煮上后,便提了一小麻袋脱壳麦粒,倾倒在院中的石碾上磨制面粉。   这是初级农家工具礼盒中的石碾,印象中沉重的石碾经过系统改良,小巧轻便许多。配合着石碾底部的轮轴,姜晓使出全力后,也可一人挪动它。   之前姜晓看到陆珩出门行远后,她便匆匆回了正房,将石碾从系统行囊中拖曳出来,再将它推到后院固定好。   后院不可能凭空冒出一个大物件,而姜晓这般行事,也可解释石碾是从库房取出的,院中长长的拖痕便是最好的证据。   笨重的碾砣在巨大的碾盘上滚动,而碾盘上的麦粒随着碾砣的挤压,逐渐被碾碎成屑,不久后便会化为粉末。   推动这结实的石碾,可真是轻松啊。   姜晓捧着一碗桂花茶,坐在房檐下的阴凉处,看着田庄的优秀成员劳作。   体格健硕的汗血宝马,眼睛上蒙着黑色眼罩,不急不躁地拉着碾子,一圈又一圈。   真是当之无愧的,马之一族耐力扛把子。   汗血马的皮肤较薄,透过皮肤可隐约看到血管。   经过一番劳作,马儿颈部的汗水濡湿了鬃毛,在枣红色鬃毛的映衬下,果真像是淌了鲜血一般。   这该死的奢靡。   姜晓又饮了一口茶水,从容地感慨道。   陆珩提着竹篓,走到后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堂堂汗血马被箍着眼罩,奋力劳作一刻不停。   而它的主人,正乖乖地斜倚在檐下,阖眼小憩。   陆珩沉敛的目光,缓缓划过姜晓鸦羽般的睫毛,红润细嫩的海棠唇,最后落在她白皙纤长的脖颈上,脆弱易折不堪一击。   这女子,当真毫无防备。   “物尽其用,姑娘聪慧。”陆珩驻足片刻后,掩下眼眸深处的一丝炙热,开口唤醒了睡得香甜的姜晓。   闻言,姜晓懵懵懂懂地睁眼站起身来,看到身前的陆珩,她在围裙上擦净双手,笑眼弯弯地接过小竹篓。   “公子回来了……咦?”   姜晓取出篓中一颗光滑的蛋,惊喜地问道:“这是鸟蛋?”   “草丛里捡的,我想着姑娘许是爱吃鸡蛋,带回来给姑娘解馋。”   面前男人暖如春阳的笑容,让姜晓有些恍神。   明明是随手可夺人性命的魔头,却有着温文儒雅谪仙般的气质,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是染过无尽血色的。   老天对他太过偏爱。   姜晓心中微叹,笑出浅浅的梨涡,“晚饭稍后便好……我在井口边镇了凉茶,公子喝些去去热气吧。”   灶上的麦粥在大火熬煮下,已是麦香四溢。   姜晓提着竹篓匆匆进了厨房,把火压为小火,继续闷煮麦粥。   昨日的烤鱼做得成功,劳累了整日的姜晓,晚上本想省事继续吃烤鱼。   可如今有了蛋这种万能食材,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换个菜谱。   姜晓有条不紊地将鱼清洗干净,小心剔去鱼骨鱼皮,用刀背在白里透粉的鱼片上,反复刮磨,做出一碗晶莹透亮的鱼糜。   随即加入些许黄酒、酱油、盐、胡椒粉、木薯粉食、蛋清,进行搅拌后,放置腌制。   古代没有品牌繁多的料酒,好在可以用黄酒来去除鱼肉的腥膻味。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姜晓伸了个懒腰,在灶前的矮凳上坐下,美滋滋地喃喃道。   可桌案上的蛋壳摇摇晃晃,似是在提醒姜晓,这是陆珩寻回来的。   “总得有点表示才好……”若能激励陆珩以后多寻食材,做个获取食材更新菜谱的刷分机器,岂不是美事一桩?   姜晓考虑了下现有的少许食材,她从门边探身向外看去,陆珩正坐在后院的石桌前,观摩绝尘绕圈磨面。   “公子能吃甜食吗?我想做份红糖水沁心蛋,给公子补补气血。”   听到女子清丽愉悦的声音,陆珩点头回应道:“只要是姑娘做的,都好。”   得到陆珩的回答后,姜晓取出调料包中的姜块、干红枣,切好姜丝,掰好枣碎,焖煮了一份红糖沁心蛋。   她盛了一勺糖水放进口中,红糖大枣的甘甜醇香,裹挟着姜丝的辛辣芳香,满腔都是甜丝丝的。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姜晓利索地给铁盘刷层薄油,将腌制好的鱼肉扣进去,刮抹平整后,放进烤炉中烘烤。   不多时,烤炉里的鱼肉新鲜出炉了,鱼肉与铁盘相接的缝隙,滋滋冒油。   姜晓忍住把鱼糕直接吃掉的念头,将烤得鼓鼓的鱼肉静置半晌。   烤盘中的鱼肉晾凉后,乖乖回缩至烘烤前的平整。   姜晓动作麻利地将其倒扣脱模,切成均等划一的方块状,一气呵成。   终于到了最后的灵魂一步。   姜晓起锅烧油,将弹嫩的鱼豆腐依次放进锅中,一面面进行反复翻煎,直到六面皆是金黄后,迅速出锅摆盘。   “要不,先试吃一块。”姜晓瞅了屋外一眼,用竹签插了块金灿灿的鱼豆腐,小小咬了一口,“烫……烫。”   她满意地点点头,味道鲜美,筋道Q弹,口中是浓浓的鱼鲜味。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鱼肉制品,不含任何添加剂。   这份手艺,满分。   院中的陆珩安静地坐在桌边,盯着姜晓小陀螺般不知疲倦的身影。   他的指尖触到了袖中冰凉的瓷瓶,轻轻摩挲着纤长的瓶颈。   对于武功尽失之人,何须一粒蚀骨散,半粒足矣让她悔到这世间了。   姜晓端着摆满热气腾腾食物的托盘,走到院中时,她忽然有些畏缩,不由得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大魔头半倚着桌案,神色慵懒,右手轻叩着桌面,“咚……咚。”   他的眼中无半分笑意,周身自带一股冰冷的寒气。   不知为何,那个唇角含笑的男子消失不见,此时的他,俨然成了书中刻画的冷血魔头。   姜晓飞快地将脑海中的系统行囊调出,找到了从新手大礼包开出的机关木偶。   木偶上封印有巫蛊之术,可与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相抗,最差的结果,与陆珩鱼死网破。   “姑娘怎的走神了?”陆珩面露困惑之色,旋即起身,接过姜晓手中的盘子。   姜晓已与他暗中交锋多次,也没有太过慌张,她直视着陆珩漂亮的眸子,浅浅地笑言道:“公子长得好看,一时看呆了。”   无比真诚。   “姑娘说笑了。”陆珩将托盘放到桌上,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随即陆珩转移话题似的,夹起一块滋滋冒气的方块,低头咬了一口,“这又是什么新鲜吃食?”   “这是鱼豆腐,公子若觉得好吃,便多吃些。”   “鱼豆腐,没有豆腐吗?”   姜晓的一颗心,本还在因魔头的冷眼,止不住地慌乱跳动,这一问题倒让她有些愣怔。   好问题。   红烧狮子头没有狮子,酥香的老婆饼没有老婆。   鲜香爽口的鱼豆腐里,为何也没有豆腐? 第12章 杀意   大魔头很不对劲。   虽然他仍是举止优雅,淡定从容,可姜晓就是觉得背脊发寒。   对于危险的直觉感知,让姜晓不自觉地绷紧神经。   姜晓斟酌词汇,强作开心地回答道:“因它方方正正,和豆腐很像呀。”   大魔头只是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周遭的静谧让姜晓心里忍不住发毛,她试着用美食分散眼前人的注意力。   “我有道拿手菜唤鱼香肉丝,有机会我做给公子吃……那菜里其实没有鱼,是不是很好笑?”   这话似是让大魔头提起一丝兴致,他放下手中的木箸,直直地盯着姜晓的眼睛,继而唇角勾起轻声说道:   “有趣。”   姜晓正犹豫再说些什么,身旁传来雪浪软软的“嗷呜”声。   自从今日清晨,姜晓把小二哈作为狼进行介绍后,雪浪一直自觉地用近似狼的“嗷呜”,代替奶萌的“汪汪”声。   它迈着短腿小步跑过来,仰着小脑袋冲着桌上的食物叫了几声,然后蹲在桌边眼巴巴地望着姜晓。   对面的大魔头轻笑一声,姜晓这才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冲大魔头笑笑。   她捻起一块鱼豆腐,对着雪浪说道:“乖,张嘴。”   雪浪摇摇小尾巴,叼着主人亲手喂的鱼豆腐,吧嗒吧嗒地跑走了。   姜晓明显感觉,凝滞的气氛舒缓了许多。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大魔头平白无故要她这条命做什么。   “烦请姑娘张嘴。”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姜晓愣愣地抬起头,“啊?”   却见对面的大魔头略一抬手,不待姜晓反应,一个圆润的物件便飞进了她的口中。   冰凉,含香……是一颗丸药。   这狗逼男人,竟真要杀她!   这丸药借着惯性,已到了姜晓的喉间,她忙弯腰用力咳嗽,却越咳越卡,根本吐不出去。   姜晓涨红着脸,视线模糊地看着大魔头站起身。   “砰!”   姜晓咬破舌尖保持一分清醒,将两只机关木偶凝出,使劲甩到对面。   她若死了,陆珩,不能活。   两只一米高的木偶扬起一片烟尘,在大魔头周遭发出沉重的击打声。   这琉焰教的毒药太可怕了,只是瞬息间,姜晓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   难道她真要死在这里了?   泪眼朦胧间,姜晓感觉自己被一只胳膊用力环住,整个人撞进大魔头冰冷的怀中。   滚开!   姜晓想让他滚远点,却木着嗓子,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大魔头将姜晓往上抱了抱,把她的身子倾向前方,另一只手从她的背脊缓缓抚过,一直探到她的腹前。   这个畜生!   姜晓想要撕咬踢打他,却被箍得紧紧的,什么都做不到。   “噗!”   随着姜晓上腹部被大掌一压,卡在喉间的丸药被捶了出去。   在地上“咕噜”滚动几圈,方才停下。   “姑娘的嗓子眼,真细。”   身后的大魔头凉凉开口,松开了姜晓的腰,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背脊。   姜晓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她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什么?”   “救姑娘啊……我不这样做,你就完了。”   身后的大魔头低低地笑着,冰凉的气息,轻飘飘地拂过姜晓耳畔。   笑得人畜无害。   不待姜晓扭头去看,陆珩已从身后走到了她身前。   衣冠楚楚,风轻云淡。   他为何毫发无伤?!   那两只“可与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相抗”的机关人偶呢?   “咚,咚。”   听到这奇怪的声响,姜晓低头向陆珩身侧看去,两个被激活的木偶分站在陆珩身侧,正挥动圆润胳膊有节奏地捶打着。   就像是……在给大魔头做按摩。   姜晓身体僵直,耳膜嗡嗡作响,她被系统坑了。   “666,出来解释。”   【强龙不压地头蛇】   “说人话。”   【很抱歉地告知宿主,系统首次在江湖世界开启种田模式,战斗功能开发不足,请宿主做好自我保护。】   “……还有什么,不足。”   【666在多个位面运行过种田模式,种田的专业性值得信赖。宿主要做的是保证存活,认真种田早日通关。】   “……”   “姑娘,这是?”陆珩看到姜晓正呆望着两个滑稽的玩物,便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随意点住木偶方正的脑袋。   两个号称“由隐世的能工巧匠所打造,封印有巫蛊之术”的木偶,便直直地停止了机械性动作。   姜晓收敛情绪,打起精神歉意地笑笑,“我刚被公子吓了一跳,不留神把两个用来推拿的小玩意儿甩了出去,让公子见笑了。”   她作为受害者,还要主动致歉……这个弱肉强食的狗逼世界。   “姑娘长得可爱,我一时手滑了,烦累姑娘被果子卡住。”陆珩煞有介事地坦然点头。   这明显是用姜晓方才说的,“公子长得好看,一时看呆了”来回堵她。   姜晓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憋得面颊泛红一副娇羞模样。   “公子谬赞了……方才公子,给我吃了什么?”   “菇娘果。”   陆珩看着姜晓一脸好奇的模样,取出另一颗还未拆掉外衣的果子。   菇娘果又称锦灯笼,一层薄薄草纸样的淡红色外皮,呈现出漂亮的多角灯笼形状。   陆珩手指间略微捻动,外衣被簌簌剥落后,一颗如樱桃大小的红润果球,赫然端在他的掌心上。   “菇娘果,送姑娘。”   陆珩本来是想,在姜晓身上使蚀骨散的。   如今蚀骨散仅此一颗,所以他先抛过一颗果子试下手感,也可避免与姜晓发生肢体接触。   本打算待姜晓吃过晚膳后,依法炮制令她开口再给一个痛快,也不枉二人相识一场。   只是现在,他突然又不想动这人了。   险些被一颗小果子噎死的呆傻有趣之人,在这世间怕是难寻第二个,左右他体内的炼魂毒未解,多留这女子几日倒也无妨。   陆珩想事情的时候,手不自觉地夹起一块鱼豆腐,放到口中细细品尝。   姜晓抬手擦了把额上的虚汗,小心捧着那枚红彤彤的菇娘果,她应该是暂时保住了小命。   今夜是满月。   皎洁的圆月已缓缓升起,银雾般的月光倾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眼前的男子周身披着淡淡银辉,月光下清冷的气息,掩住了白日的温润,似是一尊冰冷冷的玉像。   面容清瘦,眉宇沉静,妖冶的桃花眼,没有弧度的薄唇,在他身上却交融出一身出尘的气质。   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姜晓能隐隐感觉到,眼前的大魔头已褪去了冰寒彻骨的杀意,只是这危险来得突然去得迅速,着实让人寻不到规律。   不过作为在刀山血海中浸润多年的魔头,心理扭曲行为无章才是常态吧。   大魔头举止优雅地吃着桌上的食物,丝毫没有嫌弃之色,对于他这种厌食之人,甚至称得上吃得津津有味。   与书中描写过的,琉焰教中厨子做的茶点不合魔头胃口,以致命丧黄泉之言……相差甚远。   难道是软糯的麦粥、甘甜的沁心蛋、筋道爽弹的鱼豆腐……打消了陆珩的恶意?   【系统出品的各类食材,会有相应的厨艺加成。】   姜晓回想起系统之前的提示,她素来对自己厨艺信心十足,对此倒不甚在意。   但姜晓在灶前尝麦粥是否熟烂时,一勺未加辅料的普通清粥香味浓郁,竟轻易挑动了她的味蕾,让她不留神险些尝掉一碗。   强上加强,很好。   果然攻略一个男人,必须先抓住他的胃吗?   心思难测的变态大魔头,或许也难逃这个定律。   但愿如此,这样姜晓依靠勤恳种田、花式制作美食,苟到结局也不是梦。   陆珩用木箸戳破糖水中的蛋,夹了一些放入口中,细滑的半熟口感,融合着糖水丝丝甘甜,倒是滋味独特。   这是姜晓特意为他煮的,如此看来,多留她几日,倒也有些好处。   一旁的姜晓开开心心地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盯看月亮。   陆珩扫了她一眼,配合地说道:“夜色很美。”   姜晓看了眼自己灰扑扑的衣服,如今的朴实无华的农户身份,她就差套个银制项圈,举起闪闪发光的钢叉了。   “可以刺猹。”   旁边这位大魔头,明里客气地把她唤做主人,实际上他才是老爷。   闻言,陆珩停下进食,抬起灿若繁星的眼眸,目光柔和隐含笑意。   “嗯?”   姜晓不在意地摆摆手,也冲大魔头露出甜甜的笑容。   凉凉夜色,无人能懂,真是玩了个寂寞。   但愿古人所言“安之若素,否极泰来”,不是一句虚言。   “公子慢吃……趁着月色明亮,我去把面粉磨好。”   圆月如镜,星辰尽掩。   姜晓素来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她一口饮尽粗瓷碗中的温粥,起身把汗血马牵回马厩,让马儿去吃草饮水。   又取过竹子为框细纱做底的箩,将石碾上已磨了好一会功夫的麦子,进行反复筛滤。将细粉装入麻袋后,再让汗血马推碾余下的麦碎。   随着时间推移,装面粉的粗制麻袋渐渐鼓了起来。   【您获得了面粉!】   【开启新图鉴,积分+1】   【收集图鉴数量达到一级水准,恭喜您获得成就“独孤新秀”】   外观写实的各式图鉴,排列得整整齐齐,各类毒蘑菇足足占了十处。   【您获得了成就奖励   香菇木簪+1,不易破损的粗布麻衣+1,积分+100】   发簪上雕着精致小巧的香菇,配合姜晓这个“独孤新秀”的成就,就很具深意了。   姜晓调出抽卡界面,如今有今天无明天,何不及时行乐来抽次卡?   看着已溜达回马厩,正悠闲吃草的汗血马,姜晓朝朝手,“马儿过来,让我摸摸头。”   增点手气。   【您获得了草帽图纸(普通)】   【快来制作实物吧,可自用也可出售!】   【草帽推荐售价:1文】   姜晓:“……”一夜暴富这种事,果然与她这种非酋绝缘。   任务栏随即闪烁出一个提示框。   【恭喜宿主的衣食住行用皆已齐备,请让您的一块田地重焕生机吧!   两日内完成任务,会有丰厚的奖励加成。   请宿主加油!   奖励物品:???】   这系统操心姜晓缺少工作积极性,这还与时俱进,开展时速类游戏了?   睡觉,早起,干活,姜晓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做一个莫得感情的种田机器。   “姑娘,厨房已收拾好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姜晓把石磨上的碎渣收拾干净时,陆珩也走了过来。   二人方才吃饭的石桌,已是空无一物。   “公子辛苦一日,快去休息吧。”姜晓看着神色如常的陆珩,连忙说道。   陆珩却没有挪动脚步,安静了片刻,指向靠在石凳旁两个已坏掉的木偶,询问道:   “我可以带走它们吗?”   亮晶晶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姜晓,宛如单纯的少年郎。   姜晓不禁有些扶额,多重形象无缝切换,也只有这种魔头做得如此娴熟了。   摆出这副无害的表情作甚,她难道还有说不的权利?   “公子客气了,我只怕这等粗陋东西,入不了公子的眼。”   在窗外叽喳的鸟叫声中,姜晓翻身起床,开启了新的一天。   东厢房今日很安静,大魔头并未早早来唤姜晓起床。   姜晓放轻手脚,去了后院,她可不敢贸然去敲门。   万一魔头正在练见不得人的邪功,双目赤红青筋爆出,她刚捂住的小命可就飞了。   姜晓这样琢磨着,便一头钻进厨房,认真地开始做早膳。   如今一餐一食,都马虎不得,这可是与魔头胃口挂钩,性命攸关的大事。   昨日收获了新鲜的面粉,陆珩带回来的蛋尚余几颗,用来做鲜香多汁的灌汤包,最是合适不过。   不多时,一锅香气扑鼻的汤包便蒸熟了。   “姑娘早。”身后传来陆珩清润好听的声音。   姜晓嘴里叼着一只汤包,又占着手,便直接转身向他看去。   “公子醒了?洗漱下吃早膳吧。”声音模糊,嘴里塞满了食物。   随着姜晓开口,汤汁从唇畔溢出些许,她顾不得端庄,连忙用手背抵住灌汤包,大大地吮吸了一口。   陆珩侧开身子,笑言道:“这是给姑娘的赔礼。”   什么?!   作者有话说:   姜晓:本姑娘辛辛苦苦做饭,你竟然把这当断头饭?   连忙捂好鱼豆腐.陆.笑眯眯喝粥.珩: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肥嫩的一章已新鲜出炉~ 第13章 重启   随着陆珩稍退一步,他身后的物件便出现在姜晓面前。   是两个规整站立的木偶。   不,应该是姜晓那两个已损坏木偶的进阶版,机关傀儡。   相比新手大礼包开出的机关木偶,面前的两只傀儡小了一圈,看起来更为精巧灵活。   外观被细细打磨过,不复先前边角关节处的毛糙。   “这是?”陆珩好整以暇站在一旁,未主动介绍,姜晓只能一脸惊喜地发问。   陆珩随手在其中一个傀儡头顶轻拍,却并不解释,只温言道:“姑娘伸手试试。”   好吧。   姜晓将灌汤包囫囵团下,擦干净双手,乖巧地微蹲下身子,向被陆珩戳过的小傀儡伸出手。   “咔啦。”   傀儡那像哆啦A梦般圆润的手部位置,从中间缓缓分开,弹出一个木制小锤。   “咚,咚。”   小木锤有节奏的在姜晓掌心捶打,恰到好处的力道,敲得姜晓掌心麻酥酥的。   很是舒坦。   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   姜晓先前面上做作的惊喜,此刻成了实打实的快乐。   身旁大魔头周身的气场温和,无甚危险,姜晓便大胆了许多。   她学着陆珩的手法,在另一只傀儡头顶轻拍,又试着将腿探到它近旁。   同款木制小锤“唰”的一声弹出,小傀儡举着小锤,勤勤恳恳地开始为姜晓捶腿。   欢欣鼓舞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姜晓便继续做出开心玩耍的模样,认真观察系统面板。   【恭喜宿主,田庄成员的[木工]天赋已点亮!】   【您获得了轮椅图纸(珍贵)】   【您的木工坊已开启,可以通过使用木匠技能,勤劳致富奔小康了!】   木工坊位于空置的那间东厢房,系统声称陆珩未曾踏足那间屋子,为保万无一失,工具都被安置在杂物后面。   锯子、刨子、斧子、墨斗、钻子等应有尽有,还有许多姜晓不熟悉的工具。   【支线任务:您的田庄终于有了木工坊,请安排合适的成员将图纸制成实物,完成第一笔交易吧!(0/1)】   姜晓:“……”   安排陆珩制作轮椅?这怕不是给她做的吧。   看着姜晓玩得不亦乐乎,陆珩在旁瞧着也颇觉有趣,“如此难得的木料,仅用来做推拿傀儡有些浪费,我稍做了调整。”   姜晓按下轮椅带来的不适,好在那是支线任务,目前尚能随缘处理。   “公子的意思是?”她忍不住有些激动。   大魔头果然是大魔头,竟还精通傀儡之术。   难不成还顺手修复了战斗功能?   大魔头若真是田庄的员工就好了,这是标准的SSR顶级卡啊。   陆珩将两个小家伙收起,“姑娘随我来。”   待二人到了院中,陆珩将两个傀儡抛出,它们便以叠罗汉造型,稳稳地叠加在一处。   “啪,啪。”   姜晓:“……”   真不愧是被读者评为全书“不按套路出牌NO.1”的人。   居于上方的傀儡,持着三尺长的柳制镰击,一板一眼地抡动,快速地形成一个虚晃的圆。   在一处摔打几圈后,罗汉组合以初始地点为圆心,挪动位置抡打数圈镰击,再继续挪动,使得作业范围无死角全覆盖。   ……着实贴心。   “如何?”陆珩声音淡然地问道,却难掩眸中的神采。   姜晓被自动化作业惊了片刻,好不容易从这个神奇的脑洞中回神,又被陆珩难得的情绪外露震到了。   小意思,别夸我。   快夸我,好好夸。   姜晓在陆珩这两个反复变换的潜台词中,拿捏不出他究竟想听哪句,片刻后她犹豫着开口道:   “坐在肩膀上的……是位小姑娘?”   此话一出口,姜晓真后悔没有捂住自己的嘴,这话题转得也太僵硬了吧!   陆珩微微蹙眉,似是没有料到姜晓会如此说。   继而陆珩低低地笑出了声,直到笑得肩膀发颤。   半晌,他轻咳一声,从厨房门口拾了块木炭,“那姑娘便做个区分的标记吧。”   姜晓从陆珩手中接过木炭,给两个傀儡方正的脑袋上,画了简单的颜表情,看起来可可爱多了。   “两只还是很像……借姑娘发簪一用。”陆珩看着傀儡面上奇怪的符号,声音一顿,不待姜晓反应过来,已从她发髻间取下了香菇发簪。   姜晓挽好的发髻霎时散开,乌黑的长发披散至腰间。   却见陆珩用发簪尖端,在他指腹上用力一划,随即溢出的血珠,被他迅疾点到傀儡唇部位置。   “这样,就是小姑娘了。”   风轻云淡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自伤……在陆珩如玉面容的映衬下,流露出一种诡异的妖艳美感。   姜晓喉头有些发紧,心怦怦直跳。   第一次见面时,陆珩被人鞭打成那般惨烈模样,也是身形不动,似是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他爱干净不喜旁人碰触,却又这般随意自伤,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真是个矛盾的,冷血之人。   “污了姑娘的发簪,不好意思。”陆珩取出一方洁净的帕子,仔细擦拭簪尾后,将木簪递给姜晓。   若有似无的的血腥味,缭绕在姜晓的鼻尖。   大魔头怎么能因为她受伤呢!   日后岂不又是一宗罪过。   姜晓反应过来,并未接过簪子,而是身子一僵,转身跑开了。   陆珩看着姜晓匆匆奔走的背影,原本含笑的眸子冷了下来。   胆子太小了。   同为容貌倾城的女子,他所谓的骨肉至亲,可是能把金簪捅到他心口,再面不改色地同他谈条件的。   没意思。   “倒是块难得的木料。”陆珩在石凳上坐下,把玩着手中的精致木簪,并不在意指尖仍在渗血的伤口。   陆珩刚坐下片刻功夫,姜晓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公子,赶快擦药吧。”姜晓手中紧攥着两个小瓷瓶,边说着,边将瓶塞取开递到陆珩手边。   随着姜晓打开瓷瓶,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飘散而出。   “算不得伤口……何须用如此贵重的药。”陆珩略显诧异的回应道。   姜晓瞟了一眼陆珩手中的木簪,血色明明已沁入发簪。   木簪尾端并不尖锐,陆珩划破手指时,定是用了几分气力,伤口应是不浅。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姜晓想了想,蹲下身子,鼓起勇气唤他:“公子。”   一阵沉默。   “公子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可不好。”姜晓瞧陆珩并未生气,便壮着胆子继续。   陆珩闻言一怔,淡漠的瞳孔微缩,紧盯着眼前长发如瀑的女子,“嗯?”   “要照顾好自己。”   女子蹲在他身前前,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她额前的发丝已被薄汗浸湿,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正仰着头认真地对他说道。   姜晓将木簪从陆珩手中取出,看他没有明显的拒绝之色,便握住他渗血的手指,先洒了点药汁,又将另一个瓷瓶中的药粉洒了些许。   顺利上好药后,姜晓松了口气,抬头说道:“这木泽兰止血效果奇佳,照着公子的伤口,半个时辰就可以冲洗了。”   这是小叶紫檀宫廷药箱中的伤药,属性珍贵,可是贵重的很。   等等,大魔头此前受了鞭伤,她可从未给他用过,如今……作死。   姜晓站起身,心虚地未敢抬头,只是说道:“汤包应是凉了,我去加热下。”   “多谢姑娘。”   陆珩听姜晓声音颤颤满是担忧,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礼貌道谢。   随着姜晓匆匆离开,陆珩的眸色变得深沉。   直到她的身影被灶上朦胧的雾气遮掩,陆珩才收回灼灼的目光。   这世间的骨肉至亲,都能因利益刀刃相向。   可对于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姜晓竟能取出重金难求的伤药,果真心善的像个傻子。   即便没有遇到他,姜晓这性子这身家,怕也是活不长久。   也罢,他便护她一程,直到,不能再留她的那日。   陆珩缓缓闭上双眸,空气中还逸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同于他闻惯了的血腥味,也不是其他女子周身厚重的脂粉味,是属于女儿家的香气。   直到灶上的蒸汽逸出,姜晓坐在灶边的矮凳上,才略定下神来。   她又向灶里添了把麦秆后,在脑海中唤出系统。   “让一块田地重焕生机的任务,有什么具体要求?”   【因是限时任务,在宿主点击领取后,可查看具体内容的同时,开启两日倒计时。】   姜晓耸耸肩,任务内容的查看,与限时与否有甚关系?   这限时任务怕不是个坑呦。   保险起见,还是等她套好马车,快出门时候再开始计时吧。   田间日头毒,姜晓虽不怕吃苦,但也没打算找多余的苦吃。   面朝黄土背朝天,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头上戴顶大草帽,至少能免去些烈日的灼烧。   昨日从打麦场上收好的麦秆,姜晓经过挑拣裁制,在清水中浸泡后,已完成沥干晾晒。   姜晓从筐中抽了几根长度相似的麦秆,按照从卡池抽到的草帽图纸,开始编草帽。   经过这道程序获得的麦秆,干湿适度,在编制时才能保有韧性不易断裂。   灶中的麦秆发出“噼啪”的轻微声响,蛋羹汤包逸散的鲜香满室,姜晓瞅着自己的手指,在麦秆间灵巧地穿梭,感受着久违的心无旁骛。   陆珩进来唤姜晓时,她正低头编得专心,身旁已盘了长长的细条状编带。   “姑娘,我已将马喂好了。”   闻言,姜晓才缓缓抬起头,“啊?哦。”   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陆珩看着眼前呆呆的女子,不禁挑眉笑言道:   “……我们的早饭,好像糊了。” 第14章 探索   朴实烟火气缭绕的厨房里,陆珩温暖和煦的笑容有些晃眼。   姜晓连忙放下手中的编织物,起身便要去拿湿布垫着端蒸笼。   “我来,小心烫。”陆珩先姜晓一步,将大铁锅上的竹制蒸笼端到案板上,侧脸避开笼屉上的热气,把盖子揭开。   “有股奇特的烟味……还能吃吗?”陆珩看着晶莹剔透的包子,有些可惜地说道。   姜晓探头去看,铁锅里的水还有浅浅一层,但尚未熬干,时间卡得正好。   软软的灌汤包看起来汤汁充盈,只待食客在汤包顶部开窗,吸吮微烫的汤汁,再沾些醋料一口吞下,齿颊生香。   “幸好公子提醒得及时,再晚一会真要糊锅了。”   姜晓笑吟吟地在碟子里倒上醋,又解释道:“公子说的奇特烟味,应是麦秆燃烧的味道……由它烧制的草木灰,给田地施肥很有用……”   “如此,倒是我寡闻了。”姜晓把农事知识讲得头头是道,陆珩也听得专注,含笑点头回应道。   早前汤包刚蒸熟时,姜晓禁不住诱惑已吃了几个,现下便比陆珩快些吃完了早饭。   姜晓回屋取出针线,将编制好的细带一圈圈的盘旋缝好,做出两个帽檐宽大的草帽。   换上不易破损的粗布麻衣后,姜晓打开系统的任务面板,领取了尚未读取的最新任务。   【变废为宝任务开启(限时奖励)】   【这是您耕作的第一块田地,请重整沙荒地,将其变为良田。任务进度(0/100)   任务奖励:积分+200,随机初级图纸或作物+1   【两日内完成任务,会有额外丰厚的奖励加成。   倒计时开始:二十四时辰】   “沙荒地……666可否用心斟酌下新手任务难易度,放着好好的田地不种植,我去整治沙荒地?”   是不是有毛病。   不对啊,满目绿色的乡野,也不是干燥少雨的北方边缘地界,哪里来的沙地……   【抱歉地告知宿主,开荒系统任务随机发布,系统暂无修改权限。】   【只有宿主完成任务不断升级,666才能持续获取能量,取得更多权限配合宿主通关。】   姜晓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长路漫漫,气死自己无人替。   “田庄升到二级后,系统获取了什么权限?”   【获取当前任务提示的权限,宿主是否查看提示?(是/否)】   【666是称职的好系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晓:“……查看。”   但更是不问就不言的坑货。   【宿主现居于乐平县泰康村,地形复杂,建议入手地图一份。】   【地图售价(限时优惠):200积分,是否购买?】   姜晓看了眼积分栏刚三百出头的积分,依依不舍地点击了购买。   本以为做菜可以轻松刷积分,可系统的菜谱录入十分严格。   在现有食材条件下,姜晓靠着一手厨艺,主食、小菜齐上阵,才勉强刷到了目前的积分。   【您获得了物矿图】   【地图内容可刷新可扩展,更多精彩期待您的进一步探索!】   姜晓展开牛皮纸状的地图,上下左右来回滑动查看,除了标注第一田庄和任务点的地方是明亮的,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标写了任务点的小旗闪闪发光,姜晓点击长按不放,详细介绍跃入眼帘。   【任务地点:沙地   地点介绍:仅有少量草灌的不毛之地。沙地呈松散结构,蓄水保肥性差,无法进行作物种植。   持有人:姜晓】   沙荒地不能种植作物,姜晓小学时就掌握了这个知识点。   “还有不是废话的提示吗?”   姜晓从商店兑换了两块粗粝的麦饼充做干粮,边抓紧时间问道。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抱歉宿主,666代码提取紊乱,应该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说人话?”   【暂未达到下一阶段任务提示条件,请宿主进一步探索。】   行吧。   陆珩听说姜晓要出发去田里,言辞坚定地表示要同去劳作,姜晓也不好再推辞。   只要不出幺蛾子,多个免费劳动力开荒,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田野不比家里,只怕会弄脏了公子的浅色衣衫。”姜晓从柜中取出陆珩入伙时,获得的“不易破损的粗布麻衣”,递到陆珩面前。   “这里有套便于行动的簇新粗衫,公子若不嫌弃……可以换上。”   陆珩展开叠放整齐的衣衫,瞟了眼姜晓身上款式一致的新衣,“大小正合适,姑娘有心了。”   开荒能用上的工具,都被整齐的放在板车上。   收拾完毕后,二人便身着粗衣头戴大草帽,套上汗血马向目的地出发了。   随着马车的行进,地图可显示的区域扩大了不少,一路经过的山坡、河流这些表面风貌,都出现在地图上。   照着地图的方向,马车翻过两座小山头,终于到达了任务地点:沙地。   黄沙漫漫的不毛之地,因姜晓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冲击。   可不远处,色泽绚烂斑斓的砒砂岩又是什么鬼?   与几座山之外的满目葱茏不同,粉紫、灰白、绛红数色相间,构成一道壮丽的景观。   这种结构松散的岩石,贫瘠异常,生命遇之如逢砒.霜,所以称为砒砂岩。   “果然是永定城附近的独特地貌,今日一见蔚为壮观。”身侧陆珩清润的声音随之响起,没有惊讶只有赞叹之意。   “公子不觉此处地貌很奇怪吗?”   “姑娘是在出题考校?”陆珩略一思索后说道:   “《大历游记》一书记载,此处地貌奇特如天降神迹,红白多色叠层,地质脆弱易损。故而当地人为其取名莲池。”   姜晓思绪转得飞快。   这书中对砒砂岩地貌做出的描述倒是生动,可这标志性的南北方自然景观离得委实近。   “系统,这地形设置不太合理吧?”   【经过大数据分析,本书原作者地理考试最高得分57分,本世界严格根据剧情细节生成。已完成了世界逻辑自洽,宿主勿扰。】   也难怪,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需用神迹来解释了。   姜晓正在消化这个BUG的同时,几声急促的呼喊声响起,“那片沙地有天罚,千万不要靠近!”   远处推着犁正在半坡艰难耕种的农户,扯下头上的草帽,冲着姜晓这边着急地挥动胳膊。   天罚?!   这不毛之地还有天罚,还能不能好好做任务了?   作者有话说:   《寒霜剑落》的作者小心捂住地理试卷:感觉有被冒犯到。 第15章 破阵   这本书是实打实的江湖文,故事背景是高武世界,并非神鬼志怪背景。   何来天罚?   可原主关于泰康村的记忆甚是浅淡,姜晓只得竭力拼合零碎的记忆,获取关于天罚的有用信息。   “姑娘久未归乡,不如向农户探问一二。”陆珩听到天罚之言后,倒是神色坦然。   姜晓与陆珩对视一眼,二人安抚好绝尘马儿,将板车留在原地,走到几位正在劳作的耕农近旁。   先前出言提醒不要靠近沙地的妇人,见二人走过来,松开了她手中紧握的犁梢。   “多谢大娘提醒。”姜晓真诚地向妇人道谢,这妇人方才语气焦急不似作伪,既能好心替两个陌生人考虑,也是心地良善之人。   “只是这天罚之事,还得劳烦大娘同我讲讲。”   方才声音响亮的妇人,却没有应答,只直直地盯看着姜晓和陆珩。   姜晓被她瞧得有些脸红,轻咳一声提醒道:“大娘?”   方氏听到姜晓礼貌的称呼,才回过神来。   这是哪里来小娘子,模样长得竟像画上的仙子一样。   刚远远看到二人时,方氏只觉得他们身段不错,现在二人走进才看得明白,她活了这把年纪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白白净净的二人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却都穿着粗布麻衣,这种廉价料子也只有贫寒人家才会穿……还冒失地靠近十里八乡闻名的天罚之地。   驾着的那匹马倒是长得结实,想来是特意用来赶远路的。   哎又是一对私奔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怪可怜的。   “小娘子是外乡人吧?不晓得这天罚也正常。”   方氏在半旧不新的衣襟上,擦了擦汗津津的手,她和善地冲姜晓笑笑,微黑的皮肤衬着一口白牙。   “在那片沙地上动土,就会遇到异象,好像有几年了吧。”   在贫瘠坡地上分散耕作的十多人,听到谈论天罚之事,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凑热闹。   “是啊,总听这事,后来村里人也都习惯了。”   “前年老刘家非要去采沙棘果,被地火烧了鞋底。”   “赵叔你记错了,他那是去挖沙地上的野沙葱……”一个容貌姣好,却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丫头,笑嘻嘻地反驳道。   被称作赵叔的中年汉子,敲了敲腰间别着的旱烟袋,憨厚一笑说道:   “年纪大喽记性不好,昨天那秦扒皮来量地插旗时,被突然飞起的沙棘刺得满山乱窜,槿丫头,这我总没说错吧?”   ……   “其实不止这片沙地,还有几块地也是这样呢,不能种田怪可惜的……”   突然有人冷笑一声,是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就算没有地火飞针,田地也只会被秦扒皮攥得死死的,有什么可惜的。”   “哎段兄弟说得对……那个天杀的,天罚怎么没把他扎个三刀六个洞呢。”   地火?飞针?   姜晓琢磨着这些异象,突然明白了其中玄妙。   这是原主的师父设下的机关阵!   身为一介孤女却拥有田庄田地,引得心地不纯者觊觎……   原主虽对种田不感兴趣,但也绝无将财富拱手送人,让一群豺狼虎豹享受之理。   原主的师父师承千机门,那可是机关术最厉害的门派。   也亏得这些隐秘机关,田地才能保存至今,未被侵占。   众人口中的秦扒皮,应该也是一直想要侵占田地,却不得法门,被所谓天罚困得死死的。   可师父在原主武功大成后,留下一句“有缘自会再见”便云游去了。   从此杳无音信。   重点是,师父没有教过原主机关术,也没、有、留、下破解田间机关之法。   山间的太阳缓缓居正,时间在不停地流逝,如今姜晓别说冲击两日的限时奖励,她能完成任务就谢天谢地了。   姜晓边耐心点头聆听,边生无可恋地与系统沟通,“666,新阶段任务提示开启了吧?”   【任务提示:解铃还须系铃人   宿主可拜访千机门,请门派长老级别人物出手解决。】   【请问宿主需要花费300积分,购买大历朝全境图吗?限时优惠!!】   “还有提示吗?”要是能明目张胆地搭上千机门,还用问你?   面对一心从她兜里剥削积分的系统,姜晓不抱希望地问道。   【宿主可以卖掉田地,从根源上卡掉任务。】   “再见。”   姜晓的目标是发展田庄,卖掉田地后,去喝西北风吗?   “多谢各位告知,我二人会小心的。”一直在身旁安静无声的陆珩,温言行礼道谢后,便迈开长腿向沙地方向行去。   姜晓赶忙向众人连声道谢,趋步跟上陆珩的脚步。   “哎又是个不听好人言的。”   “哼自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等着瘸腿吧!”   “算了算了,人各有命,希望他被天罚时跑得快些……赶紧干活吧。”   身后众人叹息、嘲讽、慨叹之声,此起彼伏。   “姑娘家的田地,竟被下了天罚。”陆珩站在沙地边缘,环视一圈零零散散的灌草,满脸可惜地对姜晓说道。   姜晓此刻的心都要碎了。   面目可憎的大魔头近在眼前,都让她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冲着陆珩扯了扯嘴角,前途一片渺茫啊。   “难怪姑娘穷得很,坚持让我自谋生路。”陆珩慨叹完毕,话锋一转,竟是旧事重提。   看着大魔头眸中的笑意,姜晓真想两根指头戳上去。   可她只能强颜欢笑道:“公子说笑了。”   “这沙地既种不了东西,姑娘又何必执着……”   陆珩瞧了眼霜打茄子般的姜晓,轻笑一声。   随即掰开姜晓紧掐手心的指头,在她手心放入冰凉一物。   “姑娘实在想要,我便勉力化解一二。”陆珩牵住姜晓的衣袖,懒懒地说道。   什么?!   姜晓愣愣地看着陆珩,被他牵着衣袖,一步步地走进沙地。   【恭喜宿主,变废为宝任务进度(50/100)】   【现在购买大历朝全境图,只需要299积分,欲购从速!】   “天啊,他们走到沙地中央了……”   “破了天罚?怎么可能,不会真是仙人吧!”   “胡说什么呢,一看就是富人家跑出来的小白脸,凑巧罢了。”   “你怎么没敢去凑个巧呢?”   远处众人惊叹的声音,随着一众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活生生上演了一出,吃瓜群众惊叹流。   姜晓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陆珩牵着,在沙地行了许久,却毫发无伤。   没有所谓的地火,更没见到飞针的身影。   阳光刺眼,姜晓微眯起眼睛,盯着身前大魔头挺直的背脊,喃喃道:“果真,是SSR卡啊。” 第16章 怀抱   听到身后姜晓嘟囔着死、死、咔啦,陆珩猛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姜晓。   “嗯?”   他的个子高腿自然也长,在沙地中走阵法似的左右拐动,一直提着气追赶在后的姜晓,刹不住步子,便一头撞进陆珩怀里。   因方才同耕农搭话,出于礼貌,大草帽被姜晓攥在手里。   此时姜晓的整个人埋在陆珩怀里,他只能看到怀里闪着光泽的乌发。   陆珩原想一把甩开姜晓,犹豫之下,只是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发顶,戳着她缓缓扬起头。   本来四肢僵硬,现下被动与陆珩四目相对的姜晓:“……”   近在咫尺的人,面颊因刚才不停歇地追逐隐现绯红,饱满的红唇惊讶地微张着。   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明亮,泛着惹人怜惜的水汽。   像一只慌不择路的猫儿。   陆珩的喉结微微滚动,淡若琉璃的眸子不禁一暗,素来冰冷的身体竟泛出些许热度。   “姑娘,说要谁死?”   陆珩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喃道,也许是有些时辰未进水,他的嗓音比素日多了一分低沉沙哑。   陆珩浅淡的眸子,不似往日那般冷漠,带着陌生的情绪。   追《寒霜剑落》这本书时,姜晓也曾被陆珩帅到西子捧心。   而如今纸片人成了实实在在有温度的人,姜晓的脑袋也有些昏涨,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醒醒!   这是虚假的糖衣炮弹!   姜晓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便从陆珩怀里退出来,边磕磕巴巴地回应道:   “我是说众人死活破解不了的天罚,在公子眼中恍若无物,委实厉害。”   怀里的人骤然离开,陆珩略显炙热的身子,也恢复如常。   他理了理褶皱的衣衫,轻咳一声正色道:   “只是机关牵引术罢了,姑娘难道毫不知情?”   姜晓看着陆珩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一震,她一直在想陆珩坚持缠着自己的动机。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如今看来原因八九不离十,是陆珩早就怀疑了她的身份,准确说是看中了蒙面妖女师父的身份。   不过那位不靠谱的师父,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别说秘籍宝物了,连个生锈的铜板都没留给姜晓。   别无他法,仍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晓不好意思地笑笑,略带伤感的说道:“公子慧眼,我的双亲去得早,只留给我这一处田庄……一介孤女,在歹人眼中不过是唾手可得的肥肉罢了。”   “幸得高人垂怜,助我设了这藩篱,才不致让双亲遗物落入恶徒之手。”   她的眼圈隐隐泛红,声音更加哽咽,“只是高人,离去得早,不曾教我这蠢笨之人破解之法。”   听到姜晓眸中带泪地回忆双亲,陆珩心中略有触动,他二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但大局已定即将功成,他也只能让姜晓活着的时候,多顺些心意快意些许。   “姑娘辛苦了……这机关阵不易被人察觉,解法更是冷僻偏门,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陆珩看着姜晓呜呜咽咽,娇憨的眸中带着几分好奇,便说得更详细些:   “它出自葵花宝鉴一籍,我也是早年侥幸习得……是否会破解与资质并无关联,我刚才给姑娘的玄萤石须得随身携带。”   葵花宝鉴?!   姜晓抓住了长句中的重点,泪珠瞬间凝滞在了眼眶中,她没有听错吧?   莫不是书中隐晦提到的那本邪功?   欲练此功,必先……   面前的大魔头身姿挺拔,容貌出尘,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成,这原是老天极为偏爱的容貌。   可竟然……那日陆珩扣住她时,她还曾担心他兽性大发,荒唐!   虽是不讨喜的大魔头,也太可惜了。   姜晓往日对大魔头的十分畏惧,此刻化为了七分畏惧,三分惋惜。   为了武功天下第一,当真豁得出去。   原来,堂堂琉焰教大魔头,是江湖之中的太监总管啊……   “多谢公子,我记下了。”姜晓竭力展露最明媚的笑容,坚定地冲陆珩点点头。   大魔头为了天下第一,如此励志可歌可泣。   这样的优质榜样在旁,姜晓又怎能懈怠懒惰!   黄沙飞扬的漫漫沙地,准备接招吧!   这个奇怪的误会,萦绕姜晓脑海,直到系统看不下去,把书籍属性展示给姜晓。   葵花宝鉴,如假包换的杂学书籍,完全没有这样那样。   姜晓忍不住叹气,有些失望地展开牛皮纸状的地图,将标记变废为宝的任务点无限放大。   她作出一副探查田地资质的模样,通过东南西北来回走动,确定了完成任务所需的沙地范围。   只要姜晓携带好玄萤石,劳作期间,在外人眼中便是没有被突降天罚。   确定好需要改造的沙地范围后,姜晓才同陆珩走出沙地,来到一直在旁窃窃私语的村民面前。   大多数是好奇之色,掺杂着些许敬畏,当然,也有人满脸不屑却心口不一地留在原地。   人类八卦的本质,果然不分时代,近乎相通。   不过在相对蒙昧的古代乡野,村民对打破天罚之人的好奇,应是占了最重要的原因。   “小娘子,无碍吧?”   肤色微黑的妇人,局促地在泛白的衣襟上,擦擦手心中的虚汗,开口问道。   这是最初提醒姜晓天罚之事的方氏,她被身后一众好奇的乡亲推举出来,向姜晓二人搭话。   “无事,多谢挂念,我叫姜晓,还不知大娘怎么称呼?”   姜晓笑得眉眼弯弯,她对这位好心的妇人有几分好感。   今后同在一个村子生活,结识些聊得来的人,多了解些消息是必要的生存之道。   “姜小娘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唤我方婶。”   方氏本有些紧张,但看眼前的女子神色自然温婉大方,她也放松了下来。   “我们大伙都是泰康村人氏,不知二位到秦扒……到秦家的地头间……有何贵干?”方氏费心想了想戏文中的措辞,文绉绉地问道。   果然。   那被唤为秦扒皮的人,在姜晓不在的这几年,自顾自地将田地算作了他家的产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田契被姜晓攥在手里,饶是姜家本家站在秦扒皮那个远亲一方,姜晓也会和他们争到底。   “我这些年很少来泰康村,众乡亲自然没有在我家田间见过我……如今我搬到自家田庄生活,以后免不得劳烦众乡亲照拂。”   姜晓话音一顿,“至于方婶说的秦家,我倒是不知,只知道田契一直在我手里。”   这大片田地,竟都是眼前这位小娘子的产业?   方氏有些咂舌,刚才看他们粗布衣裳,只以为是两个私奔的苦命鸳鸯,不曾想竟是田庄主。   “这小娘子说得倒是真切,田契一验便明,没什么好说谎的。”   “也不知道这地能不能租出来……要不问问?”   “你又不是姜家人,不怕被火追着烧啊?”   ……   “怪不得秦扒皮受天罚……这二人不受天罚,自家的田地就算是沙荒地,也自是有祖宗庇佑。”   姜晓看着朴实的乡邻,不待她开口,已状似神秘地你一言我一语,将天罚之事替姜晓安排得明明白白。   倒是省了姜晓日后,再花一番功夫去解释。   古代的鬼神崇拜,是平民百姓精神世界中,不可撼动的一部分。   若是姜晓解释得不好,一不留神被当做妖怪烧了,那她就是穿书史上最惨的炮灰了。   只是这招揽佃户之事,待今后这田庄步入发展正轨了,倒是可以考虑。   毕竟,庄子的长远发展,注定离不开各式成员的分工配合。   做大,做强,是必经之路。   这样想来,姜晓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目前大魔头纠缠不休,姜晓只好先缓慢发展小作坊了。   毕竟也不好把这些无辜之人,牵扯到姜晓与陆珩之间,有今日无明日的生死赛事中。   “我被神农托梦,言家中田地荒废,这才决定回泰康村安居……多谢各位今日为我解惑。”   姜晓再次真诚道谢。   “至于租用田地一事,还需我费些时日将天罚之事解决好后,再做决定……否则除我二人之外的耕农,贸然踏入地间免不得受到伤害。”   被小丫头称作赵叔的中年汉子,应该是这群人中的主心骨,他边摆手边憨厚笑道:   “小娘子能被神农托梦,便是受神农大神庇佑,定能顺利化解天罚……今后同在泰康村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二位不必同我们客气。”   众人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三三两两散去,各怀心思地劳作去了。   看这些大娘大爷年轻男女的手法,应该都耕田的好手,却苦于家中无地,只能在贫瘠干旱的砒砂岩地区,靠天吃饭。   姜晓知道在坡地上耕作的弊端,开垦艰难产量不足之外,若是不幸连遇两场暴雨,一夜之间坡地成果化为乌有最是常见。   越是无地越只能在荒地开垦,越垦越贫,越贫越无钱买肥沃之地。   这就是古代百姓,以农为生的苦楚。   就在姜晓招揽佃户的念头,在心中盘旋之时,沉默许久的系统开开心心上线了。   【恭喜宿主激活新任务:人多力量大】   【田地的发展离不开人的辛勤劳作,请宿主积极招揽佃户,让田庄更上一层楼吧!】   【庄园当前佃户数量:0人】   【宿主是否领取任务?(是/否)】   【详细描写多个位面中,佃户与地主关系的长篇巨著,《佃户与地主的那些事》火爆上市中!   不为人知的故事、拨动心弦的情愫,全部囊括其中。   原价100积分,现售98积分,先到先得!】   姜晓瞥了界面一眼,任务被挤压在面板中间,其他位置是大篇幅的商品推销。   她遏制住想要看传奇小说的奇怪念头,面无表情地点击了“否”。   好险,差点把持不住自己的手。   系统没有发挥好某宝客服的推销功能,只得委屈巴巴地下线了。   除了姜晓的人道主义关怀,姜晓不考虑现在引佃农入田庄势力,还有一层客观原因。   在遍布机关牵引术的田间,即便陆珩破解了机关阵,也无法放人自由进入。   陆珩刚说过,进入田地范围的人,必须携带玄萤石。   姜晓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与生俱来的好记性,饶是几百万字的男频江湖文,她对其中的行文细节都有一定的印象。   碎如红豆大小的玄萤石,素来有市无价,又岂是姜晓现在能坦然承担的?   “姑娘精通农事,想来已有办法利用沙地?”   陆珩清朗的声音,提醒了姜晓,如今不是好高骛远的时候。   先解决无法耕种农作物的难题吧!   “我在本古书上读过偏门法子,还得辛苦公子陪我一试。”   “但凭姑娘吩咐。”   姜晓提起马车上的铁铲,照着地图上任务所需范围划出一个方框。   “我并无十足把握,姑且在这片地上,试上一试。”   这个任务难度大,覆盖范围却不广,凭二人之力应是能在规定时间内达成。   姜晓边挥动铁铲、短锄,除去沙地上的零散草灌,边唤出系统。   “查看当前任务提示。”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请宿主发挥想象力,利用现有资源搞科研。】   姜晓:“……还有呢?”   将沙地变废为宝不用科技,难道要靠姜晓和陆珩挑着扁担,愚公移山式把别处的肥沃土壤,花费十年八年时间都换过来吗?   【宿主是否要参与智力问答?】   智力问答,又是什么鬼?   系统近来层出不穷的骚操作,差点闪到姜晓的腰。   【提出的沙地解决办法正确,即可获得全套技术支持。   回答错误,可花费200积分获取配套技术支持。(是/否)】   合着弯弯绕绕半天,阅读理解答案就是200积分=技术支持=完成任务。   “系统很缺积分吗?”   【只有宿主花费积分,666才能取得抽成,666是勤俭持家的好系统。】   系统作为中间商,赚些差价无可厚非,可姜晓确实囊中羞涩。   对不住了。   “我选择答题。”   【宿主当前积分不足,可以每日10积分的利息进行借贷!请问宿主要借贷多少积分?】   “利用土壤混合复配技术。”   【……】   “将漏水透气的沙子与保水板结的砒砂岩,根据种植作物进行不同比例复配。”   【宿主不是文科生吗?】   【绑定宿主前,进行过对象评估的!】   合着文科生是老实人,应该乖乖地让系统赚差价呗。   “醒醒吧,大清早亡了。” 第17章 飘了   正当姜晓与系统交涉时,信息面板响起一阵叮铃哐啷的收获声。   【您获得了沙棘丛+1】   【您获得了沙葱+1】   【您获得了结满沙棘果的沙棘丛+1】   ……   姜晓被一大波系统提示疯狂刷屏。   陆珩腿长移动地快,干活时又专注利索,在姜晓一心二用的时候,任务范围内的沙地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按照姜晓的嘱咐,面无表情地把无果的整株沙棘,连根挖出抛到板车角落里。   遇到结有圆球状小浆果的,他便目光柔和地,小心将其放置在大笸箩里。   真是爱憎分明的勤劳员工呢,姜晓不由感慨道。   沙棘果期本在秋季,果实成熟以后,果柄处也不会形成分离层。   因姜晓家地里的沙棘成熟后,无人采摘也少有鸟雀啄食,故而上个年度的橙黄色浆果,得以在枝上长期保留,保存到了今年春季。   姜晓从笸箩里捡出一枝沙棘,挑拣了几颗,用壶里的井水冲洗干净,捻了一颗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是姜晓记忆中沙棘果的味道。   “公子要尝尝吗?”看到陆珩盯着她手中的沙棘果,姜晓主动问道。   陆珩也拾了一颗,卡在指尖却不入口,“没吃过,这什么味道?”   姜晓正在回忆小时候外婆用沙棘果,掺着新鲜蜂蜜榨汁给她喝。   真怀念那甜甜的感觉。   听到陆珩的话,姜晓没有多想,随口回答道:“甜甜的,可好吃了。”   陆珩点点头,将沙棘果放入口中,“……骗人,好酸。”   “哈?”看到陆珩一脸委屈的控诉,姜晓有些愣神。   这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头吗。   略有些,幼稚。   不过姜晓只说甜不说酸,确实称得上骗人,没毛病。   “抱歉公子,你是不是吃不得太酸的东西?”   姜晓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又笑眯眯地挽回局面,“等家里得了新鲜蜂蜜,给你做沙棘汁喝。”   “好,我等着。”陆珩倒是没有追究,而是温柔的应道。   总觉得大魔头今日很开心,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些什么,姜晓有些迷惘。   却见跟在方婶身边的小萝卜丁,挪到她身旁,满眼渴望地盯着沙棘果。   “要吃吗?”姜晓柔声问道,边从车上取了结满果实的沙棘枝,递到小萝卜丁手中。   “谢谢姜小娘子,我叫黑子……待会我请你们吃烤土豆。”   土豆?   大历朝这时已经有土豆了?   种田文里穿越者不都是第一个种植土豆,然后发家致富名扬四海吗?   到了姜晓这里,熟悉的套路怎么好像都失效了。   “是那种看起来灰扑扑,上面坑坑洼洼的土豆吗?”姜晓赶忙问道。   小萝卜丁听了有些脸红,他着急地解释道:“土豆虽然丑,但真的很好吃!”   好像伤害了小孩子的心,姜晓摸摸他的脑袋,掩下心中失落。   “我也很喜欢吃,只是没想到黑子会烤土豆。”   小萝卜丁蹦跳着离开后,姜晓抓紧时间搬运松散的砒砂岩,再铺盖到沙地上。   系统已激活了土壤混合复配技术,只需要姜晓将沙土与砒砂岩接触,在田间无人之时会完成相应后续技术。   因有先前神农托梦之言,村民们虽是觉得姜晓此举荒唐,也只是窃窃讨论些许,不曾大声嘲笑姜晓此等神奇的操作。   搬运工作在姜晓陆珩二人的努力下,进展很是顺利。   随着腹中“咕噜”的抗议声响起,姜晓从包袱中摸出麦饼,二人就着水壶中的凉茶,味同嚼蜡地缓慢咀嚼。   突然鼻尖嗅到一股暖暖的香气,是方婶牵着黑子走到近前。   “黑子不懂事,非要让小娘子尝尝烤土豆……小娘子留着瞧个新鲜吧。”   说着方婶递过两个还冒着烟气的土豆。   姜晓有些欣喜,这里的土豆个头略小,芽眼寥寥无几,品种有足够的发展空间!   看到姜晓只盯着瞧,却不伸手接过土豆。   方婶子有些窘迫地攥着衣襟,“这东西生的丑,富裕人家都不愿意用它做口粮……可我们穷人家,在野地里种这产量大,好歹能养活一家子。”   “谢谢方婶,我现在就吃,闻起来好香啊。”   姜晓礼貌致谢,尤其是陆珩一脸这是什么的模样,他应该也很想吃吧。   她垫着衣袖才忍住烫手的温度,掰下一小块递给陆珩,“方婶的心意,公子也尝尝吧。”   陆珩接过外表灰扑扑,内在却看起来绵软细腻的土豆,尝了一口后又咬了一口,“确实很香,谢谢方婶。”   “啊?”方氏不敢相信地看着二人,转而她开心地笑了,“二位喜欢就好,庄户人也没什么能拿出手招待贵人的。”   时间在劳作中过得飞快。   随着太阳西斜,众人零零散散地收拾好工具,向各自家中行去。   陆珩赶着马车,而姜晓坐在晃晃悠悠的板车上,收拾今日从地里挖的沙棘和沙葱。   还有方婶热情地塞到车上的几颗生土豆。   姜晓正好缺土豆做种子,也没有过分推辞,只是又抓了很多沙棘果给黑子。   土豆上的每一个芽眼都可以切下来做种子,姜晓想着若是塞到玲珑鼎里,也不知道会获得什么品质的土豆。   沙地变废为宝任务进度已达到90,只需系统完成后续操作后,明日晚些时候姜晓去田间晃晃,确定任务完成领取奖励。   上次一颗麦子喷出一屋麦穗,如今以防土豆也被投掷满屋,姜晓决定把木工坊展示给陆珩看。   拜托他明日一早,到山上砍树,就说希望他做一个轮椅。   新的一天很快到来,见惯了姜晓各种神奇操作的陆珩,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木匠设定,提着斧头赶车进山去了。   姜晓确定他走远,便匆忙切了一块土豆的芽眼,按照种植小麦的连环任务模式,开启急速种植土豆任务。   可这次土豆生长得很慢,姜晓便坐到院中石桌前收拾沙棘,打算做些沙棘茶,营养价值也是很丰富的。   姜晓摘叶子摘得昏昏欲睡,突然听见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传来男子的声音,“有人吗?”   天刚刚亮时,女子独自在家的偏远田庄外,传来陌生男子冷冰冰的声音……这是打家啊还是要劫舍啊?!   摇摇昏昏欲睡的脑袋,姜晓垫着脚尖缓慢靠近门口。   “打扰了,我兄妹二人匆匆赶路,看到农家有炊烟,便想讨口水喝。”   这庄子虽远离京城,可不等于自然资源匮乏,附近是有河流湖泊的,你讨哪门子的水喝?   尊长们自幼教导,独自在家,当陌生人敲门时,绝对不要开门。   反正这宅子有七日新手保护期,刀枪不入。   不开。   正当姜晓要开口拒绝,告知门外人到河边饮水时,系统兴高采烈地跃出了提示栏。   【恭喜宿主开启生财有道系统!】   【您的茶馆万事俱备,可以开始试经营了!】   等等……   啥玩意?   厨房里正烧的那半锅开水,就能开茶馆了?!开小茶摊都会被人扔烂菜叶子的吧。   姜晓戳到属性页面,已多出了一个地图模样的分页。   【隐于乡间的古朴茶馆   作为大历朝未来的第一山庄,怎能固步自封仅满足于自给自足?利用田庄产出,经营您的茶馆吧!】   系统这个逻辑,堪称完美。   姜晓心中长叹道:“666你飘了啊,稍微吃两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许是半晌无人应答,门外又响起了叩门声。   “我二人为参加论剑大会途径此处,并非坏人,农家莫怕。”   男子虽言辞客气,但语调毫无起伏,无情剑客的标配。   【恭喜您开启茶馆任务】   “小茶摊尚有幌子表明卖的是茶水,你让我开黑店吗?”   【籍籍无名的茶馆,不能没有标识。   请将幌子挂到门口吧!】   姜晓手中瞬时多了一个物件,布帘缀于竿端,其上书有“水”一字,行云流水颇具风骨。   倒是没有写茶字,666还算是有清醒的认知。   可是没有桌凳,没有凉棚……只有幌子的茶馆也是黑店吧!   不过话本戏文里,路人上门讨水是真的白喝。   还没听过向讨水喝的江湖人士索钱,这刀尖上的买卖,姜晓做不到啊。   【客官请留步。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请招待您的第一位客人吧!(0/1)   任务奖励:积分+100】   姜晓:“我……做得到。”可恶,输了,想要抽卡的心蠢蠢欲动。   手里捏着幌子,姜晓抬起沉重的门栓,将大门敞开了一扇。   石阶上站着一男一女,男子剑眉星目,女子面似芙蓉。皆是白衣似雪衣袂飘飘,式样虽简单,却是缀有流云暗纹的上好料子。   看到姜晓开了院门,方才说话的男子点头致意,面容冷峻。   “系统,能拼力开个人物信息提示吗?”   【下不为例。】   这高冷的666。   “下不为例。”   【萧云谦,寒雪宫弟子,略有薄名。】   【萧月瑶,寒雪宫弟子,初入江湖。】   人物基础信息显现在姜晓脑海中,唔所以男女俱是一袭白衣,气质清冷?   姜晓点头回礼,将幌子别在大门一侧的兽面衔环上,硕大的“水”字一览无余。   “二位路过此地,应是不知晓,距此地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姜晓依着物矿图提示,将河流的方位指给二人。   毕竟这是服务行业,还没睡醒的姜晓打起精神,笑着说道:   “若不愿到河边饮水,我这有甘凉的井水,还有刚烧好的热水,两位客官要饮些吗?”   “客官?!”   名唤萧月瑶的女子,瞬时美目圆睁,“我们行路辛苦,不过讨口水喝,你迟迟不应声便罢还挂出骗钱的幌子,江湖上若都是你这般貌美心黑之人,还不如烧成……”   女子气势凛然,说话间剑虽未出鞘,却将三尺佩剑直指姜晓。   “不可!”男子正欲阻止,女子却手腕一软,佩剑飞出,坠到十尺之外。   姜晓却是被最后二字定住,“不如……烧成何物?”   看到姜晓身形未动,却将剑震出十尺开外,萧氏兄妹俱是一愣。   萧云谦反应过来,即刻抱拳行礼,“晚辈狂妄,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烧成灰,妙啊。”萧月瑶言行过激无礼,可姜晓却沉浸在喜悦中,似在炎炎夏日吃了冰镇西瓜般,清爽不已。   姜晓真的是没睡醒,她还在嘀咕土豆为何长得这么慢,原来是忘记施草木灰了!   这次可以用麦秆的灰烬,它的灰烬包含了足够的矿质元素,对农作物而言可是优等的肥料。   姜晓心无旁骛般自问自答,落入萧云谦眼中,便成了隐世高手的神秘莫测。   “都说农家性子淳朴,免费讨水吃饭留宿再正常不过,她不仅出来得慢还……”萧月瑶自幼被保护得太好,仍在理直气壮地辩驳。   “慎言。”萧云谦低声喝道。 第18章 小吃   在七日的系统新手期保护下,站在门边的姜晓本就受不了损伤。   “我只是田舍人,江湖之事与我何干?”   姜晓迫不及待想要回屋给土豆苗施肥,可毕竟完成揽客任务,才是开门的初衷。   她虽因萧月瑶的话心中不耐,却还是笑意盈盈。   “挖井需人力,烧水的柴火也要到山上辛苦砍伐,我终日劳作很是腰背酸痛。”姜晓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侠女除了呵斥我,可能帮我分担一毫?今日天刚亮我已劳作半晌,好容易小憩片刻,却又被反复的敲门声惊醒。”   姜晓以袖掩唇轻笑,“女侠只道农家淳朴,可此地偏僻还需将心比心……便是我真心不愿开门,二位侠士又当如何呢?”   这些以强为尊的江湖人,即便初入江湖以心思单纯为盾,出口便是对姜晓这个农户咄咄相逼,不过是在江湖大道的制高点站得习惯了。   如此想来,姜晓也是糟心得很。   即便家里的那尊大神,良心发现后麻利地滚蛋。   来日过了保护期,面对这陌生世界重重危险,姜晓又该何去何从。   唯有变强。   哎呀,她养成经营的休闲游戏,好像突然变成热血的武侠游戏了呢。   听到姜晓的一番话,萧月瑶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团红晕,并未多言。   萧云谦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却被一声清脆稚嫩的喊声截住。   “姜姐姐早!娘让我把这罐茱萸油送过来。”   是方婶家的黑子,他的怀里抱着小陶罐,一副怕倾洒出去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院门口。   “怎的拿了这么多,吃不完的。”   姜晓看到黑子紧张兮兮地样子,忙向外走了几步。   “我娘说你家公子个子高,肯定很能吃。”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明明姜晓才是王者,陆珩的饭量说青铜都是勉强。   姜晓边伸出手去接罐子,边琢磨该给方婶回些什么礼,却扑了个空。   “赵大叔说姜姐姐是能化解天罚之人……这种气味呛人的东西,我怎么能让姜姐姐抱着。”   黑子把罐子抱得更紧,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这个皮猴。”姜晓无奈地笑笑,伸手揉揉黑子的小脑袋,这小萝卜丁肯定不喜欢吃辣。   从系统购置的调味品(超惠装),品种虽是丰富,可惜却没有辣椒。   那日在客栈后厨做菜时,姜晓从烧火小丫头口中打听出,大历朝尚未引进辣椒。   如今解决了基本温饱问题,姜晓便想要追求更多烹调技法,获取更佳的食物口感。   未穿越前姜晓喜欢烹饪,也爱研究美食相关知识,她知道在辣椒出现前,百姓以食茱萸作为辣味香料。   据《本草纲目》记载,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   但食茱萸多是野生,处理工序较为复杂,姜晓也没有制作经验。   昨日在地头休息时,姜晓便向方婶询问,可以从村里谁家买到茱萸油。   方婶却爽朗一笑,“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哪里用得着买,我家的茱萸油快制成了,让黑子给你送一罐过去。”   小萝卜丁的出现,让姜晓畅快了几分,她和善地对错愕的寒雪宫二人说道:   “我原是生活艰难,收些水钱贴补家用……但我也知二位侠士行走江湖不易。钱我就不收了,早间天寒,我去取些热水来。”   新手保护期只有七日,眼瞅着就要过去,还是要把面子做好,尽量不招惹这些江湖人。   不过寒雪宫这种自视甚高的门派,姜晓已说到这般田地,他们是不会不给钱的。   “前辈……”   姜晓听二人轻声唤前辈也不回应,只是揽着黑子,仪态端方地阖上门,举步进了院子。   乖乖,好险。   若是没有那层保护,方才可真要憋屈死了。   “汪……”姜晓一进院,雪浪便摇着小尾巴迎上来。   在注意到旁边的小男孩后,雪浪的汪声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   “嗷呜!”   黑子惊叹一声,称赞道:“姜姐姐,你家的狼真威风!我可以和它玩吗?”   “嗷呜~”本来威风凛凛的雪浪,因为收到赞美,发出了害羞的狼叫。   “去吧。”   姜晓取过茱萸油罐子,黑子早忘了最初的坚持,一路追着雪浪到后院玩去了。   锅里的水还未烧开,姜晓将茱萸油小心放好。   她从灶膛里掏了些麦秆灰,看到黑子还在后院玩得开心,她便麻利地回屋给土豆苗施肥去了。   有了在玲珑鼎种植小麦的经验,施好肥后姜晓对着洁白的土豆花,驾轻就熟地说道:   “你要努力呀,早日长为成熟的土豆。”   【恭喜您完成玲珑四环任务】   土豆秧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黄。   在它即将枯萎凋零时,姜晓果断用麻袋套住玲珑鼎。   “咚,咚。”   是土豆隔着麻袋,滚落在地上的悦耳声音。   【您收获了一颗成熟的马铃薯】   【您收获了一颗成熟的马铃薯】   ……   两个大号麻袋被装满后,玲珑鼎停止了持续不断的射击。   【您的马铃薯已全部收获!   玲珑鼎进入马铃薯种植冷却期,时长三个月。】   姜晓这才有功夫细瞧收获的土豆。   许是种子不是系统出品,收获的土豆在外观上与方婶给的,没有明显不同。   个头不算大,看起来丑丑的。   或许口感会更好些?总得有些出众的地方吧。   姜晓挑捡了几颗,决定做份酥香的椒盐小土豆,品尝下新作物的味道。   厨房的热水已烧开。   姜晓抓了些桂花放到茶壶中,当淡黄色的桂花被冲泡开时,提示音再次响起。   【您获得了桂花茶】   【您的茶馆上架了新商品!】   【多多上架新商品,升级您的茶馆吧!】   用桂花茶待客,也算是全了茶馆之名……吧。   “黑子,帮姐姐把这壶茶还有碗,带给门外的二人……不要逗留,注意不要踏出院门。”   还在与雪浪戏耍的小萝卜丁,闻言乖巧地拿起茶壶茶碗,向前院去了。   姜晓把土豆清洗干净后,在表面划了两刀,以方便在水中煮熟。   “姜姐姐,我回来了,可以再同雪浪玩会吗?”   不多时,黑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当然可以。”   姜晓边扯着嗓子,边用筷子捅了捅土豆。   不是吧,这一小会功夫,锅中的土豆竟已熟了!   作物品质还是有提升的。   姜晓把土豆剥皮切块后,倒在油锅中用小火慢煎,直到两面金黄,焦香四溢。   “姜姐姐你在做什么,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空气中酥香的味道实在馋人。   虽然娘教导黑子不许问别人要东西吃,他还是抵不住诱惑,扒在门边眼巴巴地问道。   锅中的小土豆被撒上调料葱花,倒上少许酱油后,经过姜晓的不停翻炒已收汁成型。   姜晓将焦黄油亮的土豆盛到盘中,笑着招呼他,“这是椒盐土豆,保证你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黑子小脸红红地推让一番后,将热腾腾的小土豆放入口中,“太香了,好脆!中间好糯……比肉还好吃!”   姜晓笑着点点头,将有些烫舌的土豆吞食入腹。   酥脆的椒盐土豆,果真是小时候放学后路过的小吃街,熟悉的诱人味道。 第19章 善意   “姜姐姐……”   正当姜晓用竹签戳着椒盐土豆,一口接一口美美吃着时,黑子已放下了手里的小竹签。   姜晓看他盘里几乎没怎么动,“不是说很香吗,怎的不吃了?”   “谢谢姜姐姐款待,我吃饱了……”黑子看了眼盘中酥香四溢的小土豆块,吞了下口水,挣扎着撇开视线。   “我娘肯定也没吃过这么新鲜好吃的东西,我盘子里吃剩下的这些,可以带回家让娘尝尝吗?”   黑子乌黑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羞涩的期待。   多懂事的孩子,比姜晓接触过的一些熊孩子,不晓得要强多少倍。   “你先吃,锅里还有热的呢,等你吃饱了再给方婶带些回去。”   黑子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怎么行呢,姜姐姐做这道菜耗的油,都够一家人吃几顿的了……”   “你辛苦送过来的茱萸油,还够我家吃几十顿呢!你再不快点吃,姜姐姐可要生气了。”姜晓把竹签塞回黑子手里,不容辩驳地说道。   “姜姐姐人真好。”黑子抿了抿嘴唇,认真咀嚼口中的美食。   “不过等你娘傍晚回来,这小吃也凉透了。”姜晓有点可惜地说道。   “不会的,我娘现在还没去地里。”   黑子高兴地回道:“我家老母鸡孵的蛋,今日是第二十一日,娘要守着小鸡出壳……对了,姜姐姐见过小鸡刚出壳的模样吗?”   和人类的出生相似,小鸡破壳需要二十一天。   但不是所有鸡崽都有力量破壳而出,为保证存活率,主人需守在母鸡旁边,适时将蛋壳敲道缝,帮助小鸡降生到这世间。   此外若无人守在旁边,有些暴躁的母鸡,很可能将幼崽踩踏致亡。   “小时候见过,一群小鸡崽唧唧啾啾的,可爱极了。”   黑子听说姜晓也喜欢小鸡,便开开心心地边吃,边描述小鸡的孵化与成长过程。   如何给想要落窝孵蛋的母鸡垫窝,如何辨别快要破壳的受精蛋是不是死蛋,刚出生的小鸡胃嫩要用小米和青菜拌着喂食……   姜晓认真听了节名为“鸡的一生”的专业课程,她虽看过外婆养鸡鸭,但黑子还是给她扫清了很多盲区。   “姜姐姐,我要走啦……我得早点去滩里割猪草。”   黑子看了看屋外的日头,停止了意犹未尽的授课。   “去吧,把这些拿着。”姜晓将椒盐土豆装好,把一小罐桂花糖一并递给黑子。   姜晓看黑子并不伸手,便揭开盖子给他瞧。   空气中霎时溢满香甜的桂花味。   “这桂花糖是桂花和糖交替铺放,一层层压实的……吃的时候要用干净无水的勺子去挖,泡水、做点心都很好吃。”   “这满满一罐子,都快溢出糖浆了……我不能要,前天来村里的卖货郎,卖的糖可贵了。”   黑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忙向后退了一步。   “姐姐给你,你便拿着。你娘做的那罐茱萸油是顶好的手艺,我想买还没地方买的。”   这世上人与人相处,无非是你对我好点,我对你好点。   任谁也莫要把善意当作理所当然之事,让人寒了心。   姜晓在这泰康村落脚,觉得方婶一家值得相处,便愿意去用心对待……当然若是方婶日后有了让姜晓不喜的行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好。   姜晓早就收拾了去地头的东西,打算同黑子一道出院的。   方才等待土豆煮熟的空闲功夫,姜晓已将玲珑鼎产出的土豆,挑了些表面凹陷的芽眼多的,切了很多菱形小块,保证每块上都带一个芽眼。   土豆是块根茎类植物,属于无性繁殖,若是土壤肥沃适宜就很好养活,只需把带芽眼的块茎浅浅地埋入土中。   昨日姜晓与陆珩劳作过的地,面积不大,一小袋芽块足够了。   变废为宝的任务面板,显示进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五,在系统提供的全套土地复配技术中,姜晓选择了适宜土豆生长的比例。   很快,姜晓就可以靠优化过的土豆,行走在发家致富的大道上啦。   “二位……还未离开……呀。”   姜晓脑海中全是闪闪发亮的银元宝,她和黑子随手开了院门,却与门口的两个近乎雪山的人,尴尬地面对面。   时间已过去半晌,姜晓本以为萧氏兄妹性情高傲,受她如此冷待,假意抿一口茶水应该就是极限,不告而别才是正常。   姜晓本想出来收拾茶具,顺便取走碗中的碎银。   寒雪宫是数一数二的富庶门派,弟子出门身上应是没得铜板,随手甩些碎银作为茶钱,岂不是让姜晓美滋滋的打开方式?   岂料萧氏二人端着粗瓷碗,吹着水面冒着的热气,在美滋滋地喝茶。   以至于四人周遭的气氛,无比融洽。   方才发生了那般冲突,怎的把大碗茶水喝得一滴不剩,还顺手再添了一碗。   姜晓无比惆怅地望着心大的二位,若她是心胸狭隘之人,此刻或已下药将他们绑了。也难怪在戏文里,黑店是难以磨灭的存在。   这不,一捉还能捉一双。   “慢些喝,这是自家晾晒的桂花,有养生润肺之效。”俊男美女果真养眼,这样不吵不闹,只是乖乖喝茶,瞧着可爱多了。   “是月瑶造次了,素日只知田园风光秀美,却不曾想过农家生活的不易。前辈不计前嫌,反而悉心指点,改日登门求教,还望前辈不要嫌弃。”   萧月瑶卸去了周身凌厉,言语间满是真诚。   萧云谦随即捧上一锭银子,“这是茶钱,前辈务必收下,待我们返程时再来讨桂花茶喝。”   什么?!   姜晓觉得这事不太对,热血武侠突然又变成教育类游戏了?   隐世高手开的黑店,还要光临第二次,可见你们还是没有受过太多江湖捶打啊。   姜晓竭力按住了想要接过银子的手,江湖凶险讲究稳健发育,她摆摆手淡然说道:“若执意要给,便一碗茶水一文钱。”   兄妹二人付了茶钱的同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提示音。   【恭喜您的茶馆顺利开张!】   【您已出售:桂花茶×6  您获得了铜钱×6】   【客官请留步超额完成   请招待您的第一位客人吧!√   任务奖励:积分+100   追加奖励:积分+20】   【您获得了五星好评】   【茶馆上架商品 桂花茶】   【萧云谦 推测喜好:桂花茶/???/???】   【萧月瑶推测喜好:桂花茶/???/???】   还真是没眼看。   不过姜晓莫名被激发了斗志,想要丰富这破茶馆的商品种类,想来又是收集癖在作祟。   “前辈这里的吃食……可否卖与晚辈一些?”神色清冷的剑客犹豫开口,眼神炽热地盯看着黑子怀中的食盒。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阿火萤sa~ 第20章 预售   随着萧云谦话音落下,系统的提示音有节奏地响起。   【恭喜您触发茶馆升级任务】   【客官需求至上   不能提供饭食的农家不是好茶馆,请为客人提供茶点吧!】   【升级奖励:即将散架的木桌、长凳】   姜晓:“……”   这破烂的茶馆用具,莫不是要把客人摔晕,以在十里八乡范围内坐实黑店威名?   “这位侠士客气了,我一平平无奇田舍人,实在当不起前辈之名……家中现有的吃食也只有这个了。”   姜晓又一次婉拒了前辈的称呼,扣扣索索掏出一个裹得严实的物件,摊在白皙的手掌上。   一块粗粝顽硬的麦饼。   昨日上山开荒前,姜晓兑换了两块麦饼做干粮,可既有绵沙香甜的烤土豆能填肚子,这麦饼便剩了一块。   “我姜姐姐记性不太好,忘了我这里还有些吃的,请侠士见谅。”   黑子看姜晓掏了半天,取出的竟是一块看起来就不好吃的麦饼,他幼小的心灵禁不住一颤。   他赶忙打开食盒,拽了拽姜晓的袖子,示意她附耳过来后小声说道:   “村里老人家说带剑的都杀人不眨眼,姜姐姐不必替我留这椒盐土豆,赶紧把这没表情的江湖人哄走才是要紧事。”   萧云谦是寒雪宫精英弟子,自幼习武,耳力本就优于常人。   现下被幼童笃信为杀人不眨眼,萧云谦的耳尖有些发烫。   这悄悄话听得一字不落,他该不该勉强笑着解释一下?   可食盒中两小碟未见过的吃食,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色泽焦黄隐泛油光,勾得萧云谦有些不想开口。   他们行了一路还未经过城镇,从门派带的干粮又冷硬无味。   这食物色香品貌俱全,味道定也是不差的。   “乡野粗野东西,比不上我手里的麦饼……二位侠士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小萝卜丁都这么努力了,姜晓也不好拒绝孩子的好意。   萧氏兄妹用竹签插了食物,放到口中细细咀嚼。   “好吃!前辈的手艺绝了!”卸下冰冷外壳的萧月瑶,明显成了半个话痨。   几口食物入腹,萧云谦神色一变,他的外功也凝滞多时,此刻竟有突破的迹象。   难道前辈的食物竟有奇效?   “这东西看起来精巧,不知前辈是用什么做的?糯米还是精面?”萧月瑶对入口的食物挑剔的很,平日颇有些研究,一时竟也辨认不出。   “是土豆,乡人吃得多,城里确实不常见。”萧月瑶既问了,姜晓便如实告知。   姜晓从方婶的介绍中得知,人们最初尝试把土豆当食物时,不晓得去除外皮和张长芽的芽眼,导致食物中毒。   即便后来证明土豆可食用可种植,但因土豆从土里被挖出来时丑陋灰败,甚至被一些人称为妖物。   在大历朝,能吃得起其他粮食的人家不会选择土豆,寒雪宫这等富庶门派的食堂自是不会去做。   “土……豆?前辈竟然会吃这等下贱东……”萧月瑶此话未说完,萧云谦眉头一皱,迅疾点了她的哑穴。   “住口!”萧云谦冷声说道,随后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指尖。   力道突破了,明明只是轻轻一点,却不经意使出了更大的力道!   姜晓看到萧云谦不寻常的表现,询问系统,“这土豆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我看这侠客脸色不妙。”   【宿主莫慌,他这是激动的。宿主种植出的作物,有不等概率附有增益效果。】   【经检测,土豆附带了“力道增益BUFF”】   “那我都吃了,不就世间无敌了?”   【宿主想多了,依宿主目前的种植级别效果非常微弱。萧云谦能突破是因为他本就要外功突破,只缺一个微弱的提升契机。】   姜晓听了系统的解释,暗下决心一定要提高种植级别,现下便听萧云谦批评妹妹。   “前辈好心提供食物,你却挑三拣四,是我平日纵容太过。你可知错?”   萧月瑶点头,她本就很佩服前辈厨艺,只是土豆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不小心说漏嘴了。   只是哥哥从来不凶他的,今日先是对她喝道“慎言”,现在还凶巴巴地点穴让她闭嘴。   委屈。   “回话。”萧云谦面无表情地说道。   萧月瑶又点了两下脑袋。   “那个……侠士,你妹妹被点了哑穴。”怎么回的了话?姜晓默默吐槽。   萧云谦:“!!!”他的面上飞出一团可疑的红云。   “啪啪。”   萧云谦伸手解了妹妹穴道,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是给前辈的订金,若前辈不弃,待我二人回程时,请售些前辈家的土豆给我。”   说罢,不及姜晓反应,萧云谦便拖着萧月瑶上马,疾驰而去了。   衣袖飘飘不带走一朵云彩。   这少侠脸皮太薄了吧?   姜晓紧追了几步,只得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银子嘛,就收下咯,抢手的货物开个预售总是不过分的。   干活,干活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犹豫   收了一锭银子外加六个铜板后,姜晓哼着小调,很快到了自家的沙地。   变废为宝任务进度已达(99/100),土地质量过关后姜晓就可以犁地松土,然后下种了。   姜晓边等进度条推满,边摆弄研究了下犁地用的曲辕犁。   这个号称机关术版的曲辕犁,外形与普通的曲辕犁差别不大,但重量很轻。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姜晓没有把这个大物件放进系统行囊,但也很轻松的携带了一路。   靠近姜晓家地界的几个村民,看到引起众人热议的姜小娘子带着行头来了,便就势停了手中的农活稍作歇息,热情地过来与姜晓打了招呼。   “姜小娘子来了。”   “你家公子没一同来啊。”   “今日是要犁地吗?”   天罚之事仍是勾着大家的好奇心,但目前大家最想要看的,莫过于昨日姜小娘子把砒砂岩与沙土混在一处。   这等异想天开,一看就不懂农事的做法,也好做茶余饭后的笑谈。   姜晓与几位村人打了招呼,闲聊几句后,不出意料地接收到了完成提示。   【恭喜您利用勤劳与智慧,顺利完成任务!】   【沙地品质已提升为良田,可进行马铃薯种植。】   【获得任务奖励:积分+200,西瓜籽一包】   【奖励加成:基础蔬菜种子】   庄子荒废的菜园,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家里还没有买牛,能用来犁地的汗血马,一大早也被陆珩赶着进山里拉木料去了。   姜晓握着犁梢,尝试着向前推了下,竟轻轻松松推出了一道沟。   虽说是系统跟进的土壤混合复配技术,让田地土质相对松软,可这改良版的曲辕犁也太优秀了吧!   不用耕牛紧靠人力,竟也能如此轻松。   一旁看热闹的村人,看到姜晓在地间轻松地推犁,不由地变了神色开始议论。   “姜小娘子,这曲辕犁都不需要牛拉吗?”   “是土的原因吧,昨日刚盖得土,还不结实。”   终于等到了姜晓到地头休息,赵临带着几位乡亲巴巴地过去询问。   “姜小娘子这行头哪里买的?乡亲们看着挺好用的。”   “赵叔是说这曲辕犁吗?不是买的,这是恩师留给我的。”姜晓想了想,还是推到那个不知在何方的人身上,比较稳妥。   赵临摸摸腰间的旱烟袋,憨笑道:“那大家伙下次耕地时,借姜小娘子家这曲辕犁轮流使使,没问题吧?这东西结实坏不了。”   这季节,肥沃的田地早都下种等着长苗了,即便是这砒砂岩地区的坡地,地也都犁过要开始下种。   劳动力最缺的方婶家,昨日也已把地犁完了。   姜晓拿出这曲辕犁时,就有想过会入了他人的眼,借用可以但总得有个说法。   这赵叔初见时满脸憨厚之色,可他此言一出,姜晓心里有点不舒服,合着主人没同意他已经把乡亲们推出来,替她做主出借曲辕犁了?   这慷他人之慨的事,着实让人厌烦。   姜晓笑笑正要开口,却听那日反驳赵叔的小丫头,笑嘻嘻地说道:   “都是独门东西,怎的就这么容易借人?赵叔怎的不把你家豆腐祖法,免费告诉大家呀?”   周围人本听赵叔说完,觉得这曲辕犁大可以随便借来用,一听瑾丫头说完都有点不好意思。   赵临黝黑的肤色,略显红晕,“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嘴笨嘴笨。”   “不急,等下季需要耕地翻土时再说。”瑾丫头既然替姜晓说了话,姜晓便顺着圆了个场,没再多说什么。   孰是孰非,姜晓已记在心里。   众人散去后,瑾丫头仍站在地头同姜晓聊天。   瑾丫头名唤木槿,家里地少人也少,手脚麻利活计干的也算快。   “小瑾,这附近哪里比较好戳鱼,我待会归家时捉条鱼去。”   爱笑的木槿指着姜晓家的方向,“姜姐姐家附近那个小湖泊,鱼就很新鲜,还能在附近林子里摘野果子。”   又聊了一会,木槿与姜晓告别,“不早了,我先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割些兔草,姜姐姐明天见。”   姜晓犁好地后,把带来的土豆芽块依次挖坑下地后,便收拾好东西往家方向走。   路过木槿所说的小湖泊,姜晓放下手中东西,挽起衣袖打算捉条鱼带回家。   许久未有动静的物矿图却跃入眼帘。   【恭喜宿主,脚步丈山河隐藏任务完成。】   【宿主经过的地形地貌已达指定数值,物矿图现已升级刷新。】   【开启功能:资源点提示(随机刷新)】   这么高端?   姜晓连忙展开牛皮纸地图,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笼罩着朦胧雾气。   【资源点:四处散落的菰米】   难道是诗仙赋诗一首的雕胡米?   “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听起来就香的很!   不过,这野生的雕胡米,散落于浅水湖泊沼泽,秋天才是成熟期啊?   太奇怪了。   顺着地图显示,姜晓正要捡起一颗狭长的雕胡米,却听到一旁的小树林里传来吵嚷声,像是有人在打架。   姜晓不禁停下了手中动作,透过外围稀松的林木望过去,隐约看到有三人均是侧身朝向她。   左侧是一名著紫色锦衣的青年,双手环于胸前,得意洋洋地对身旁随从模样的男子说道:“你别插手,看我今天好好会会她。”   他的右侧是一名少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影略瘦弱,比身材健硕的紫衣青年矮了许多。   凌乱的刘海遮挡住眼睛,衣衫沾满了尘土,少女用手轻轻地擦了下唇角,与那二人僵持片刻:   “让开。”   “这村里的路都是我爹主持修建的,还没有我需要让的地方。就是让你笑笑图个乐,你硬气个什么劲?”   紫色少年,无比张狂地高声说道。   “我与你素不相识。”少女的声音低哑,姜晓勉强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可我久仰你这泰康村美人儿呀,今日一见,果真长得好看!不愧是娼妇养出来的。”   少女本一直低着头,闻言突然扑上去,冲紫衣青年挥了一拳。   紫衣男不防,被揍了一个踉跄,二人厮打在一起,但少女明显占了下风。   姜晓攥紧用来防身的镰击,这是明显的倚强凌弱!   这地方冷冷清清,自己若是不管,那倔强的瘦弱少女,被揍个半死也是可能的。   可自己刚到这里,身无长物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来无尽麻烦。   那紫衣青年衣着精致,就连随从也是贵气打扮,应是权贵人家子弟。   迟疑片刻,姜晓狠下心停住脚步,转身离开。   “你以为打得过我岑颢?不识好歹!”紫衣青年仗着身材健硕,一把推开眼前的少女,他身侧的随从更是怒目圆睁。   木槿看向眼前两个面目狰狞的人,觉得厌烦极了,那就都去死吧。   想着,木槿摸到了藏在袖口的匕首,这是阿娘生前送她的生辰贺礼,据说是削铁如泥,至今倒还未见过血。   自称岑颢的紫衣男,把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又要挥拳。   只听到一声清脆地“住手!”,伴着一阵鞭风袭来,“啪啪”两声,他的手臂一阵剧痛。   岑颢捂着胳膊,骂骂咧咧地扭头看向来人。   女子眉眼精致漂亮,乌黑的发间别有木质发簪,身姿挺直,虽是粗布麻衣不掩端庄秀气。   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手执样式怪异的长鞭,鞭柄处的正红色流苏,因刚才的凌厉地挥鞭还在轻轻晃动。   紫衣男呆愣片刻后,目光变得不怀好意:“小娘子如此好样貌,怎么能使这粗俗东西呢。陪我一起玩乐岂不美哉?”   “那你这么丑还出来吓人?倘若你二人停手,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女子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岑颢自诩玉树临风,却被这女人视若无物,瞬时变了脸色:   “郑四,去把那娇俏的小娘们压过来。”随从郑四闻言,边撸袖子边大步朝女子走过去。   女子神色冷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但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就给你们个痛快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虽有迟到,但未缺席@-@顶着锅盖逃跑~ 第22章 完胜   丑到吓人?赏个痛快?   岑颢几时受过这等侮辱,气得脖颈通红血脉喷张,“去,拖过来!”   “小娘们,你死定了。”尖嘴猴腮的随从郑四,见主子被这般羞辱,气势汹汹地扬起手向女子冲过去。   没待郑四靠近女子,只听嗖的一声,当他回过神时,已被长鞭紧紧地卷住脖子。   郑四双手攥住鞭子想要挣脱,越挣扎越喘不上气,憋得双目通红。   他不得已只能跟着女子,脚步踉跄地向外走。   姜晓咬紧牙关,强作淡定地握紧镰击,拖拽着额头青筋凸起的随从。   这镰击是系统商店上架的新品,细窄结实当长鞭来使,手感还不错。   幼时身体不好,家里带姜晓找人拜师,学了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但姜晓没什么实战经验,拖得越久越暴露她的花拳绣腿,现下她只能照着往日练习,速战速决万不能拖延。   瘦弱的随从暂时被控制住了,身材壮硕的紫衣男也成功被语言激怒了,只要他们都到了姜晓近旁,便可放手一搏。   那紫衣男回过神后,凶神恶煞地大步朝姜晓走过来:   “哪儿来的不识好歹的小娘们儿,和这娼妇生的贱种是一伙的吗!”   闻言,姜晓又在心中数落了自己一顿:   姜晓啊姜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这爱打抱不平的性子,迟早会害了自己。   确定紫衣男离开少女一定距离,姜晓迅速收鞭成一团,将长鞭纵打一线抡将出去。   冰凉的玄萤石被姜晓紧攥在手里,照着昨晚陆珩教授的阵法,姜晓足尖轻捻地面,配合舞鞭飞速变化位置,布下一个最低级的阵法。   劈、扫、扎、抽兼用,空中一片虚影,疾舞出数朵鞭花。   紫衣男和晕头转向的随从,被抽地抱头乱窜,却怎么也跑不出长鞭缠绕的范围。   姜晓微微松了口气,大魔头竟未藏私,这阵法还真好用。   昨晚归家后,陆珩言姜晓既对机关牵引阵感兴趣,便要从头教她布阵破阵。   因机关牵引阵出自葵花宝鉴,男子欲练此功必先损失点什么,姜晓担心身为女子以后进阶也得割点什么,便以天生蠢笨为由推脱。   陆珩却说乡野偏僻女子须习些防身之术,他听说姜晓略懂些鞭法,便设计了适合使鞭子的阵法,硬生生教授到半夜。   直到姜晓眼圈红红,可怜兮兮地表示记住了,陆珩才放她去睡觉,因而今日清晨姜晓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姜晓计划着将这二人困在阵中,把他们抽晕在地后,赶紧跑。   她赶忙冲着少女喊道:“你不要一直低头发呆,准备好,要跑了!”   长鞭飞舞的虚影中,姜晓看到那少女抬头向自己看过来。   身上沾染污血、灰土,脸色略微苍白,却难掩姣好的容貌。   少女的薄唇紧抿,眉眼狭长,神色漠然,眼中看不到丝毫神采。   这是……木槿?!   目无生意的木槿,激得姜晓心中一慌,鞭子使得越发急促,可程咬金的三板斧已用完。   姜晓累得气喘吁吁,整个肺要炸了一般,喉头发痒,可嚣张的主仆二人始终不倒地。   怎么办,今日要跪在此处了吗?姜晓咬牙挥鞭,眸中忍不住泛起泪光。   紫衣男和随从突然身子前倾,似被脚下石头绊倒在地。   姜晓愣了一瞬,忙借机挥鞭将二人抽晕伏地,随即轻柔用力将鞭收做一团。   【恭喜宿主击败了丑八怪×2】   【是否将战利品放入行囊?(是/否)】   方才的艰难被姜晓抛之脑后,这都可以?   必须点“是”!   【您获得了战利品:春×图+2……】   !!!   看到第一条提示,姜晓便迅速将面板关闭,剩下的战利品回家……再看吧,不是很急。   姜晓正要向木槿方向走过去,却听到身后一声喝彩:   “好鞭法!”   姜晓惊得头皮发麻,不好,这是被人抓现行了,赶忙回头去看。   是陆珩,他步履急促地从林口昏暗处闪出。   看到姜晓制服了主仆二人,匆匆赶到的陆珩松了口气,不使用内力掷出的石头竟只能将人击倒。   败笔。   却见姜晓眼睛红红地望着他,满腔委屈,“公子你来了。”   一丝酸涩突然涌上陆珩心头,她那日说父母双亡时,也是这般无家可归的模样。   夕阳西下,面前女子的眸中泪光盈盈,陆珩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摸摸姜晓凌乱的头发。   “你学的很好,不蠢笨。”   姜晓长舒了口气,心下忐忑一扫而空,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力气本小的很,是公子教导的好。”   “鞭随身转,亦随步换,收放自如,快而不乱,很好。”陆珩一本正经地点头肯定。   陆珩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恶霸主仆,俱是面容惨白,发髻凌乱,原本精致的衣袍上尽是被鞭子抽打出的裂口。   真的是力气极小的柔弱女子啊。   “姑娘说的极是。”陆珩非常配合,看向倒在地上的二人:   “终归是权贵子弟……我点其穴位,让他们记忆混乱记不得今日事为好。”   只是点穴?   姜晓犹豫开口,建议道:“不用丢下山崖斩草除根吗?”   “姑娘记住,你是地道的农女,不是小妖女。”陆珩愣了一瞬,突然笑道。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活着   姜晓有些晃神,陆珩此刻的笑容干净无瑕。   不是温柔藏刀的虚伪浅笑,也不是心怀算计阴恻恻的冷笑。   丢下山崖斩草除根之言,貌似戳中了陆珩奇怪的笑点,他的眼中满是吟吟笑意,丝毫不加掩饰。   小妖女是如假包换的小农女?   姜晓忍住荒唐的笑意,憋得脸颊微微发烫,做出听不懂潜台词的懵懂模样。   “公子教诲的是……我先去看看小瑾怎么样了。”姜晓乖巧地点头,转而忧心地看了眼仍靠在树边的木槿。   哎,这孩子肯定伤得不轻。   姜晓快走几步来到木槿身前,“还好吗?”   看到姜晓走到身前,木槿苍白着脸,低下头微不可查地点头道:   “姜姐姐,对不起。”木槿紧咬着下唇,唇角已干涸的血迹,衬得她的面容越发惨白。   这样久违的关切,让木槿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是只认识不到两日的人。   方才那样激烈的搏斗,自己却没有帮上忙,这也让木槿内疚不已。   姜晓左右打量木槿,宛若无家可归舔舐伤口的幼兽。   “还伤到哪里了,哪里疼得厉害,还能走吗?”   “我没事,给姜姐姐添麻烦了。”木槿虽仍低着头,可大滴的眼泪,已扑簌簌落下。   姜晓轻叹口气,探问道:“我们送你回家?”   “不劳烦二位了,我在这里坐会儿缓缓就好。”木槿说完顺着树干滑坐在灰扑扑的地上,不在意自己的新衣上沾染更多尘土,也毫不在意自己受的伤。   姜晓虽与木槿还不算熟识,但姜晓知道这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因为姜晓曾见到过木槿蹲下身子,一脸温柔地给来村里的小乞儿吃食。   木槿虽眼神淡淡的,可是身侧的手明明还在微微发抖,终究只是个刚经历生死的小丫头。   “你刚才是打算用匕首捅那岑颢吗?”姜晓紧攥手中的镰击,蹲下身与少女对视。   木槿终于泪眼朦胧地抬头,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   “他死了不要紧,你怎么办,要替他赔命吗?还是说……你知道打不过他二人,最大可能是他直接抢过匕首,情绪激动些把你捅死,一了百了?”   木槿仍是没有言语,紧抿着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你死了,把大历的繁华盛世留给那蠢物享受?”回想起刚才,姜晓真是又惊又怕,幸好自己折回来了。   陆珩看着姜晓毫不在意自己衣裙,背脊挺直地蹲在地上,对着沉默的瘦弱少女温声细语,却字字珠心。   真是江湖中最名不副实的妖女,对于村里不相干的人,竟也费心至此。   这个傻子,总有一日会知道善良的代价。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我娘已经不在了,娘把我托付给大伯婶婶,可他们今日竟然……”   木槿面上终于有了表情,眼角红红的,双手环抱膝盖紧紧交握。   瞧着像只手持松果呆立不动的小松鼠。   姜晓听说木槿随大伯一家生活,却独居在宅院旁边的小院子,应是生活的很辛苦。   可没想到处境这般艰难。   木槿从来都是带着笑容,让人心生好感是她的保护色……可木槿又说话直来直去不怕得罪人,或许潜意识是想让人厌恶她,找个离开的理由吧。   人就是如此坚强且脆弱,习惯了委屈和伤害,只要有哪怕一点点意料之外的甜,便会卸下坚硬的保护壳,露出柔软的一面来。   “还想做点什么,就是活着的理由。”姜晓认真地看着木槿,一字一顿说道。   “你厌恶岑颢的羞辱,难道不想痛痛快快揍他吗?好好学习拳脚功夫,择个良辰吉日揍他一顿。或者努力赚钱,用大把的铜钱砸晕他也很好呀。”   陆珩见姜晓说的认真,也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我二人并非是好为人师,恃强凌弱虽不是正道,但一味退让也绝非聪慧。姜姑娘说得对,这盛世太平让给蠢物享受,岂不是可惜?”   眼睛红红的木槿看着面前二人,霁月清风的疏阔男儿,英姿飒爽的温婉女子,真是让人心生向往。   木槿伸手抹了把眼泪,缓缓点头咧嘴笑了,“嗯!”   姜晓心道,木槿这丫头当真是好相貌,笑起来的时候,如明珠拂尘,光芒耀眼。   “小瑾笑起来真是好看,以后试着多喜欢自己一些吧。”   “咕噜”一声打破了温馨的气氛,木槿有些无措地揉揉脸。   姜晓强忍笑意,将木槿从地上扶起来,“折腾半天饿了吧,要不要去我家吃饭?烙饼怎么样,刚出锅又酥又亮,热气腾腾的那种。”   听到美食,木槿眼睛发亮,勾起嘴角却牵扯到了伤口,“哎呦。”   “姑娘先行,我把这里的秽污处理下。”陆珩厌恶地扫了地上二人一眼,淡淡说道。   姜晓扶着木槿向树林外走,又扭头叮嘱道:“公子快些出来,注意安全。”   话一出口,姜晓就想咬舌头,大魔头有什么安全好注意的,尽瞎操心。   “嗯……姑娘把外面的鱼篓收起来,这里没有胰子净手,我待会不便提吃食回去。”   姜晓感觉空气一凝,净手?   此地不宜久留。   现下正是晚膳时分,这片湖泊附近又鲜有人来,四下寂静,只余树叶沙沙作响。   “姜姐姐我缓过来了,你去寻鱼篓吧……我去洗把脸收拾下,否则这副模样被人撞见,就枉费你们替我遮掩的心意了。”   木槿活动了下四肢,示意自己没什么问题,便挽起衣袖蹲到湖水边,掬了把水收拾血迹污尘。   姜晓在原地站了片刻,打起精神去寻鱼篓。   奇怪,陆珩明明是从林口进去的,鱼篓呢?   最后姜晓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倾倒的鱼篓,里面还有几尾小鱼拼命挣扎着。   姜晓抬头看了下树林和湖泊的距离,复原了陆珩的行动轨迹。   在湖边摸鱼的陆珩,听到树林声响,提着鱼篓从侧面靠近,确定情况后抛掉鱼篓,从林口正面冲了进去。   回想起陆珩出现时的急促步伐,这样推论,没毛病。   可陆珩要是真急成这样,那才是有毛病吧?所以还是她的推导有毛病。   姜晓赶紧晃晃脑袋,将鱼篓捡起来。   “脑洞太大也是病,得治。”   刚才着急救人,系统提示的雕胡米都没有捡拾。   系统刷新后,随机资源点提示就会消失。   姜晓边往木槿那边走,边按物矿图金光闪闪的提示,捡起黑亮狭长的雕胡米。   【您获得了雕胡米+1】   【开启新图鉴,积分+1】   【您获得了可用于鸡饲料的米种。】   在您的庄园检测到野鸡,触发商店养殖品上新条件!】   【勤奋的芦花鸡上架了!】   家里有野鸡了?扑棱着翅膀从墙头翻进去的?   【勤奋的芦花鸡(优良)   属性:蛋肉兼用型鸡种,可食用。   描述:颈部挺立,尾羽高翘,整体呈元宝形。母鸡每日可下两颗蛋。公鸡勤于打鸣,肉质细密餐用佳品。】   姜晓打开面板查看了新品,每天两颗蛋?!   普通母鸡每次下蛋会隔一日,甚至几日,能够坚持每日下一颗蛋的母鸡,称得上是农户家的宝贝。   母鸡也是需要调养身体的,若是连续下蛋就会身体虚弱,羽毛都会看起来不油亮,是下不了蛋的。   这个新品真给力,不止鸡蛋收获的多且规律,用来做鸡公煲也是上品。   鸡肉入口滑嫩咸中带鲜,酱香汤汁浓稠,淋一勺汤汁就可以吃下两碗大米饭!   姜晓喉头滚动间,突然听到树林里粗犷的惊呼。   “啊!”这一喊,震得林中几只寒鸦惊起,伴着嘶哑粗劣的呀——呀声逃向远方。   姜晓又往帕子里包了些雕胡米,她眨巴了下眼。   这凄厉惨叫转瞬即逝,恍若错觉。   地上的紫衫男子悠悠转醒后,看到月白色的身影踢了郑四一脚,郑四滚了两滚便不见了。   “啊!”岑颢回想起被鞭子支配的恐惧,忍不住惊呼出声。   “好吵。”   陆珩眉峰微蹙,冷冷开口:“说吧,为什么要拦住那丫头。”   倒在地上的岑颢向后挪挪身子,壮胆似的抬起下巴,“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随着“咔嚓”一声,岑颢左胳膊断了,但他的嚎叫声被卡在了喉间。   “为何拦住那丫头。”陆珩毫无征兆地伸出一只手,遏住了紫衣男的喉咙。   喘息间,岑颢感觉到喉间的冰凉离开了些,他继续说道:“我爹是乐平县的岑员外,鼎鼎大……”   娘啊!他的右胳膊也断了,岑颢疼得冷汗直冒,壮硕的身子瑟瑟发抖。   “何故,截人。”陆珩眯了眯眼,声音因不耐烦而阴恻恻的。   岑颢不敢再废话了,赶忙用最简短的话回答:   “大侠饶命!那娼妇……那木槿的婶婶安排我来此寻她,纠缠一番后便可传出木槿失了名节,只能被我纳到房里做妾!”   看来那木槿没撒谎,否则这丫头留不得。   陆珩指尖翻转,点了紫衣男的穴位后,抬脚把他踹到了猎户设置的陷阱里。   “你可知道我是谁?竟只折了两条胳膊……啧真是善良。”   岑颢昏过去前,隐约听到男子凉凉自语。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的灵泉水,热气腾腾的饭蒸在锅里,稍后就好~ 第24章 开心   姜晓揣着一手帕雕胡米,走到瑾丫头身边时,她正注视着前方出神。   “我小时候喜欢在那片茶园玩。”木槿闻声回过神来,将不远处郁郁葱葱的茶田指给姜晓看。   一阵清风拂过,淡淡茶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一扫周身疲累。   真是迷人的茶香。   “清明节已过,明前茶也该烘制出来了,这是谁家的小茶园?”姜晓刚问出口,不禁猜想这不会是木槿大伯家的吧?   “大伯家不把这几亩茶田当回事,谷雨后能采摘鲜叶就算早的了。”木槿失落地解释道,唇角止血用的草药汁更显落寞。   真可惜,用春茶煮的茶叶蛋最香了。   虽说夏茶、秋茶或是隔年茶香气浓郁,但春茶煮出的茶叶蛋,多了一丝难得的清甜鲜爽。   浓褐色的酱汁,浸润着浮有裂纹的五香茶叶蛋,十足的人间美味。   姜晓忍不住咽咽口水,这陆珩怎么还不出来?   该回家吃饭了。   “我们走吧。”姜晓正想着,陆珩从小树林中出来了。   姜晓探头看了眼陆珩身后,应该没有毁尸灭迹吧?   “姑娘想什么呢。”陆珩一脸好笑地扫过姜晓促狭的眉眼,“只是安置在陷阱里,段猎户定时会去收捡猎物的。”   “我什么都没想。”姜晓神色无辜地连连摆手,这陆珩难不成是她腹中的蛔虫?   小树林隐蔽处的陷阱,听说是那位名唤段允的后生设下的,每日晚饭过后都会来收拾,捕获些倒霉的野兔野鸡之类的回家。   也不知木槿的婶婶柳氏看到后,会露出何等精彩的表情。   一进自家院子,姜晓便看到东厢房外,满满一板车的木料。   陆珩这是,把山上的树林子挪回家了?   还记得陆珩第一次提水时,摇摇晃晃弱不禁风的模样,现在想来他是故意凹柔弱人设名正言顺逃避干活。   可这大魔头如今干活越来越积极,变了个人似的。   天道好轮回,世界还真是奇妙。   “咯!”板车角落里发出类似鸡叫声,吓了姜晓一跳。   陆珩已洗净了手走过来,从容地提溜出两只毛色灰黑的瘦弱野鸡,被捆绑地整整齐齐。   “今日从山里捉的,看姑娘是想吃还是养着玩。”   “公子真厉害!”姜晓由衷地称赞道,这满山乱窜的东西,陆珩也能捉两只回家真是捕猎小能手。   陆珩眼神不自然地瞟向别处,将绳子一端塞到姜晓手中,转身走开去收拾木料了。   “我可以教你。”   啊?不,她不想学。   姜晓抗拒地收下两只野鸡,却听到悦耳的系统提示音。   【宿主在商店购入的五十只芦花鸡,现已检测到符合条件的鸡体。】   【商品兑换完成(2/50)】   “等下……我的芦花鸡不会是手里这个吧?”姜晓手中的两只野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肥胖了一小圈。   【是的,宿主购入的芦花鸡需以原鸡为载体,进行品种品质升级。】   【无需宿主费心解释凭空降鸡,请为系统新功能点赞哦。】   姜晓:“……”   还是太年轻了,一个积分一只的肥硕芦花鸡,抠门系统怎么会舍得出售。   好在两只鸡的外观还是灰扑扑的,姜晓用拇指轻轻擦拭羽毛,不出所料地露出一块小小的白色来。   芦花鸡的羽毛本就是黑白相间,只是公鸡的斑纹白色较宽,母鸡的斑纹宽狭近似。   “呀!小瑾快来帮我看看,这是不是走丢在山里的家鸡?”   木槿是个闲不住的,她本在帮陆珩搬木料。   闻言木槿凑到姜晓身边,提起两只鸡左右翻看,“姜姐姐好眼力,真的是芦花鸡哎,我帮它们刷洗身子再确认下!”   很快,被刷洗得水灵灵的两只鸡,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三人面前。   “姜姐姐好厉害!我第一眼只觉得是野鸡呢。”恢复了精神的木槿,不遗余力地开始了彩虹吹。   陆珩不可思议地用指尖点了下它们,“我捉到的鸡精瘦干瘪,这两只鸡看起来肥胖一些。”   “因为它们洗澡了吧?”木槿肯定地点点头,笃定说道:   “公子可能不知,村里的家鸡走丢到山里也是常有的,时间久了看起来就和野鸡差不多了。”   瑾丫头好样的!   姜晓煞有介事地附和道:“怪不得羽毛看起来蓬松多了……公子有伤在身底子差,昨夜又熬了那么久,眼花也是难免的。”   站在一旁本笑嘻嘻的木槿低下头,面上飞出一团可疑的红晕,她小小年纪听了这闺房之事,好像不太好吧。   “也……对。”陆珩勉强地应答一句,神色有些低迷的走开了。   自来到这乡间后连日劳作,他夜间还要运转心法尝试寻解毒新法,或许真是累糊涂了。   但陆珩难以接受,自己竟会精力不济。   姜晓看着陆珩默默走开,在院子里委屈巴巴地敲着小锤子。   抱歉啊,陆公子,这个锅又大又圆你就背了吧。   为了治愈陆珩受伤的心灵,姜晓决定今日好好做道新菜。   陆珩好像很喜欢吃鱼,今日又捉了鲜鱼回来。   姜晓从竹篓中捞出新鲜的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   将鱼置于案板,“哐哐哐”,用菜刀背狠杂以去皮除刺。   她把剔除了鱼刺鱼骨的鱼肉剁细,制成鱼茸抹上薯粉,掺水调浆加盐收劲,捏成丸子。   再投入已烧沸的清汤中,氽成了丸子,一个个雪白清洁、晶莹亮丽的鱼丸,便浮于油光微亮的汤面上。   姜晓又陆续做了几样小菜,方将陆珩二人唤到后院吃饭。   石桌上的菜式,木槿都没怎么见过。   但鱼汤她是认得的,热气腾腾的鱼丸汤,已盛在调配好底料的三只碗中,满院生香。   木槿推让一番后,端起距离自己最近的热气腾腾的小碗,吹开表层淡淡的油花,夹了一颗白嫩嫩的丸子放进嘴里。   这丸子闻起来香喷喷,嚼起来十足的爽滑筋道。   “姜姐姐,这鱼丸好好吃啊。”   陆珩今日也是胃口大开,不止是鱼丸汤,新做的椒盐小土豆他也吃了许多。   还有脆脆的土豆饼,也不知姜晓哪里来的这些新奇做法。   三人正和和美美吃着晚饭,却听到敲门声。   是自称柳氏的女人,木槿的婶婶。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买地   柳氏的声音客气和善,听起来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反而很好相与的样子。   听到婶子熟悉的声音,木槿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竭力强作镇定却是有些发抖。   “姜姐姐,婶子来寻我了,二位的恩情若是有缘,今后定当相报……我先走了。”   “倒不见得是来寻你的。”陆珩戳了块小土豆,撩起眼皮看了眼姜晓,不在意地说道。   “或许是妙事登门呢,瑾丫头先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   姜晓将碟中的土豆饼吃尽,又喝了半碗鱼汤,这才用帕子擦了嘴,款款起身走向前院。   “柳婶见谅,我家初到此地与乡亲还不熟识,不知这个时辰前来有何贵干?”姜晓并不开门,只隔着大门笑吟吟地问道。   “这几日家中事多,未有缘与姜小娘子碰面……我是村东头木大郎的媳妇,家中有些田产想寻个合适买主,不知小娘子可否开门细说一番?”   方才在木槿的述说中,姜晓大致明白了木家的状况。   这柳氏的娘家兄长,是个做高利贷起家的泼皮,如今做生意发达了。   柳氏本就瞧不上种田下地的泥腿子营生,现下有这等好机会,便撺掇木槿的大伯变卖田产房屋,到县城投奔她的兄长去。   家里新翻修的宅院、好田地,很快寻到买家已售卖了出去,只待家当收拾利索,便可举家搬迁。   柳氏把这好事同木槿讲了,还借此给木槿裁买了新衣,庆祝家里即将过更好的日子。   这对于木槿而言,却只是大伯婶婶为摆脱她,获得笔额外收益,设的一场费尽心思的骗局。   姜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了一男一女二人。   女子眉角上挑精明凌厉的模样,而中年男子眼神浑浊沉默不语,只微躬着身子站在柳氏身后,应该就是木槿的大伯了。   柳氏声音带笑,迎了一步上来,“果真如乡亲们所说,姜小娘子是天仙一般的人,我这村妇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柳氏好伶俐的口齿,欲做笔好买卖,先将人夸赞一番放下戒备。   姜晓只羞涩一笑,一副不谙世事的懵懂模样:“我初到此地,确实还需购置些地产傍身,柳婶倒是可以同我仔细说说。”   “我家有三亩茶田是村里顶好的,只因举家要搬迁,空放在村里也是浪费……好在听说村里来了小娘子这样神仙似的人,定是懂得品茶的精巧人,若转给小娘子倒是一桩美事。“   姜晓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指向泰康村唯一的茶田方向。   “柳婶是说那块小茶田?怎么卖?”   柳氏见姜晓上钩,心中一喜,果然是不懂得农事生产,只爱受人追捧的富家丫头。   “我与小娘子投缘,价格肯定公道,只要五十两。”   五十两?这柳氏倒是敢要价。   姜晓兜里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   村里其他农户都不种茶树,外乡人也不会来村里购置区区三亩茶田。   重点是土地常年种植茶树,土壤已经酸化,若不经过费心调整,那片土地根本种不好其他作物。   想来是其他农户给不了好价钱,木家的茶田卖得费力,姜晓刚搬来,估计是被寻到的最后一户人家。   姜晓并不点破,只似笑非笑地看了柳氏一眼。   “柳婶说笑了吧?这清明节已过,早误了采摘明前茶的好时候,自家采摘烘制也并不好饮。若说卖到集市上,这三亩茶田又出不得几斤,怕是还不够一来一往的牛车钱吧。”   砍价第一步,统观全局挑毛病。   柳氏欣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不过是城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倒是装的精通农事,还敢讨价还价。   明明对那片茶田很感兴趣,都不懂得遮掩一番。   柳氏叹了一口气,扶着腰身一脸痛苦的模样,“我忍痛退让五两,辛苦那么久累得腰疾都犯了……就算是今年的茶白种了,再多是不能了,毕竟田地放在那里也不会跑。”   若是换个人,还真要被这朴实的言行打动了。   这茶田是木槿的祖父母留给木老大的,柳氏心大根本瞧不上眼,向来是使唤木槿去打理。   这腰疼怕不是常年不干活,在土炕上睡多了硌的吧。   姜晓没有直接回答要或不要,转而问道:“柳婶家只有三亩地需要出卖吗?”   不是还有一个菜园子吗?   因木家哄抬菜园子的价格,几番下来被购置宅院者拒绝。   虽说那菜园子种植东西,乱七八糟东倒西歪,但毕竟已开垦完毕,已种了蔬菜瓜果。   用来安置将姜晓新得的蔬菜种子,还是很合适的。   当买茶田的赠品,很是不错。   砍价第二步,价格凝固讲赠品。   柳氏听到姜晓探问其他,心中更是喜悦,赶紧戳戳身后的男人,让他站直身子。   “还有一个精心打理过的菜园子,我家是朴实的庄里人不讲那些虚的,再添五两银子便一同卖给小娘子好了。”   姜晓以帕子捂住嘴唇,吃惊地感叹道:“那个一群病殃殃的鸡满园子乱窜,西红柿没有小童拳头大,黄瓜没有大拇指粗的菜园子,竟是精心打理过的吗?”   木家在做生意上尝到了甜头,只在种粮作物的田地上花些心思,鸡圈就敷衍地设在菜园子里。   鸡经常跑到菜地里,一通乱啄乱踩,日子久了菜地乱七八糟,鸡群也是病殃殃的瘦骨嶙峋,据说都没几只能下蛋的母鸡。   初次听闻泰康村人的编排时,姜晓不禁感叹一声“妙!”   “小娘子怎能如此说我家的菜园子,我和我男人可是成心出卖园子的!”柳氏被这形容戳中了痛脚,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姜晓不慌不忙,声音淡淡:“哎呀,我好像失言了。”   “姜小娘子刚来泰康村,也是误听了村里人的妒妇瞎嚼舌根,你倒是急个什么劲?”   一直沉默在旁的木大郎紧扯住柳氏的衣袖,沉声说道。   木大郎拱手行了一礼,“我这媳妇脾气急躁,姜小娘子见谅……我是爽快人,只要四十五两银子,茶园和菜园子通卖给小娘子。”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一个只要四十五两银子的爽快人。   反正木大郎和柳氏说破天,姜晓也只有二十两。   经过一番愉快的交流,姜晓觉得晚饭消化的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陆珩今日回来的早,方才姜晓经过前院,看陆珩已将图纸上的轮椅部件,鼓捣出了基本轮廓。   开启木工房时激活的支线任务,完成第一笔轮椅交易,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我也是爽快人,这茶园和菜园子本是无用,勉强充作新地产罢了……二十两银子,订立文契钱货两清。”   姜晓说罢,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闪耀着诱人的金属光泽,沉甸甸的。   瞬间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砍价第三步,现钱冲击掏银子。   “小娘子可莫要说笑了,二十两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白花花的银子,确实让柳氏心动眼热。   土地虽是值钱,可能直接码出现银的人家,放眼这村子又能有几户?   虽说这银子足够在县城买一处铺面,可柳氏不甘心只拿这二十两。   “村里还有人想买这块地,我本想优先小娘子,看你们谁先考虑清楚吧……小娘子考虑好了可以来村东头找我。”   说罢,柳氏硬扯着险些一步三回头的丈夫,告辞离开了。   “公子听够热闹了?”姜晓冲着门缝唤了一声。   陆珩倚在门边,手中的刻刀飞速转动,木屑簌簌落下,“没够,他们还会回来的。”   木氏夫妇已经远去,陆珩停住手中的活计,修长的手指捻起一个木制小玩意。   “这只小貔貅,眼不眼熟?”   貔貅,以世间财物为食,只进不出。 第26章 做戏   貔貅?   陆珩花费片刻功夫雕出的小木雕,栩栩如生,竟有几分可爱。   姜晓不服气地睨了陆珩一眼。   “才不是小貔貅……我这叫做勤俭持家。”   这大魔头编排起人来,倒是有几分功夫。   陆珩骨节分明的右手仍端在面前,一副姜晓不接过去,便不收手的架势。   姜晓拗不过,只得不情愿地姜晓貔貅攥在手里。   这大魔头的木匠活,做的倒是精细有趣。   “我是觉得它像年画上的图样……不料姑娘对自己的评价,倒是有趣。”陆珩脸上写着,在下只是展示手艺,姑娘却多想了。   “公子,谬赞了。”姜晓咬牙笑道。   木槿站在不远处,刚才大伯婶婶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前院也听得清楚。   姜晓没有多提柳氏,只是拍拍木槿的肩膀。   “一个个都跑过来了,吃好了吗?”   木槿点点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道:“原来真不是来找我的呀。”   虽说大伯婶婶的行径,伤了木槿的心,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如今,放下了无谓的期待,木槿整个人倒是轻松了许多。   以后她会乖乖听娘亲的话,哪怕一个人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姜晓觉察到木槿的身子不再微微颤抖,这丫头面上反而露出了平和释然的微笑。   “我吃好了,姜姐姐的手艺,比县城酒楼大厨的手艺都好呢。”   “该给雪浪喂食了。”陆珩出言提醒姜晓。   这个时辰,庄户人家大多吃好了晚饭,会出来溜达几圈消食。   姜晓决定把这个选择权交给木槿。   “我家有一只小狼崽,小瑾要不要去陪它玩会儿?”   木大郎和柳氏既安排岑颢,到小树林纠缠木槿。   若木槿一直不回自己的小院子,按计划柳氏定要挨家挨户去寻,装模作样问询找寻木槿。   至于如何宣扬此事,那就要看人心脏到了何等地步。   但姜晓不想以路见不平之名,替木槿做决定,毕竟升米恩斗米仇。   木大郎和柳氏是木槿的亲人,姜晓和陆珩即便有拔刀相助之意,也不好过分插手他人人生。   万事过犹不及。   “我还未曾见过小狼崽,谢谢姜姐姐。”   木槿倒是不曾犹豫,只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村头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刺得姜晓耳朵生疼。   “我命苦啊!这丫头的娘当年就不是个安分的,我是白白养了这丫头一场啊。”   “媳妇别哭了……这丫头去哪儿了,难道真的同人跑了?”   随后姜晓便听到了叩门声:“木兄弟柳大妹子莫慌,村头这姜晓娘子家,也问问吧。”   姜晓把木槿安排到客房小憩,这才与陆珩开门,问门外众人是什么事。   柳氏用帕子揉着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上扬:“我刚到小娘子家串过门儿,小娘子肯定也没见到我家那不成器的丫头吧?   姜晓没有正面回答,只惊诧地反问道:   “丫头?柳婶那会儿上门,不是说自家儿子成器,随舅舅做生意赚了钱,一家三口要到县城住吗?”   柳氏本就是竭力做出找寻一遭的模样,早就认定了岑颢已得手。   不曾细品姜晓话中深意,柳氏立马在原地哭嚷了起来。   柳氏把自己的结论,与一同前来寻人的乡邻,完完整整说嚷了一遍。   而木大郎站在一旁,讷讷地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叹气。   “那个不要脸的赔钱货!枉我费心养育她几年,我就说她平日不喜穿好衣裳,今日却魔怔般非要穿新衣……还是下完地回来急匆匆换上的!”   乡邻在柳氏唾沫横飞的陈述中,大致明白了事情走向。   岑员外派自己儿子岑颢,几次到村里巡视田地,学习管理家中资财。   每次木槿都要同岑颢在一处,努力说许多话。   “我不止一次喝止过她,岑家哪是我家能肖想的。”   可是木槿早相中了岑颢的品貌,一心想要当他的妾室。   今日,是又是岑颢到村里巡视田地的日子。   这丫头很是热情推荐岑公子,到附近小树林玩耍,说是那边近日有了品种新奇的野鸟。   木槿平日是活泼性子,与谁都说得上几句话,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   柳氏在村里也是会做事儿的人,虽是敢做狠事的心肠,面上却是不显。   因柳氏收留了小叔子家的遗孤,倒是受村人称赞。   而这柳氏收了木槿娘亲全部积蓄的事,除了木槿,也仅见证此事的村正知晓。   村人有些信了柳氏的话,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村里的无赖笑嘻嘻提议:“不如到县城岑家讨个公道,谁不知岑员外的儿子是个爱逛窑子的大户……送上嘴里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姜晓心中叹息,看着这荒唐的场面。   少女的名声,在这群人眼中竟这样不值钱。   寥寥几句话间,竟将木槿定性为了只图富贵的狐媚子。   “柳家妹子,瑾丫头虽是大大咧咧,但人少时与村里爷们不怎么说话的……女儿家名节不好这样空说吧……如今天色将黑,早些找到她才是正事。”   来的稍晚些的方婶,听村人七嘴八舌,倒是替木槿说了句公道话。   往日与木槿交好的几位乡邻,看方婶出头也纷纷附和道。   姜晓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插话:   “柳婶家的丫头竟是指木槿吗?她说头疼正在我家厢房歇着呢……一口一个赔钱货狐媚子,我刚没有分认出来。”   事情风向突然一转,柳氏嘴里的污言秽语,卡在了喉咙间不上不下。   什么?   岑家那个蠢货竟不曾得手?   而呆在柳氏身旁的郑六,岑颢留下里应外合的随从,也是不知所措。   紧接着,揉着惺忪睡眼的木槿登场。   在众人的错愕中,姜晓与陆珩一唱一和地解释。   他们二人到附近的湖泊捕鱼,正巧遇到了木槿穿了一身新衣,在小树林边摘野果。   姜晓好奇木槿为何换了身新衣,在地头劳作时穿的还是洗得发白的衣衫,好不容易才问出,今日是木槿的生辰。   陆珩便问这个时辰,怎的还不回家吃长寿面,木槿这才说平日自己都是一人做饭一人居住。   “我与公子刚到村里,不知道各位乡亲家的情况,想着把瑾丫头叫到家里给她擀碗面吃……也是挺好的事儿。”   木槿自来到泰康村也没庆过生辰,也无人在意她的生辰。   “在生辰日用野果当晚饭实在可怜,都怪我二人心软,给乡亲添麻烦了。”   本是好心办好事的的二人,先道了歉。   风向霎时间变了。   任柳氏嘴皮利索,也是抵不过众人的道德指摘。   还是从邻村赶回来的村正,声音严肃地喝止了这般荒唐场面。   “不弄清真相,空口白牙把木槿闲说一番,你以后要注意。”   木槿得了姜晓陆珩此番说话的精髓,她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沙哑的说道:   “毕竟我们平日见的少,婶子错怪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岑家少爷我是万万没有想过的,我虽年纪年纪小,但也懂得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   事情既已弄清楚,泰康村众人打算散去。   摸不着头脑的郑六慌了,派另一个人去寻了一圈,左右不见自家少爷。   陆珩早就看到了此人,虽是普通衣衫混在人群中,却不与村人交流,只随在柳氏身旁且不住地瞪木槿。   “村子虽不大事情倒是多,我还听猎户说邻村人在这山里见了野猪群,真可怕。”   陆珩余光注意到此人正在看这边,便朗声与身旁的姜晓闲聊。   “真的?那若是天晚落单在外,可就不妙了。”姜晓会意附和道。   郑六更是六神无主,口不择言嚷道:“木家婆娘不许走!是你让我家少爷去树林找那木槿逗趣,没有少爷我怎么回家交差!”   柳氏在郑六和村人的质问下,为了将自己摘干净情急之下,将自己的计划吐露出来,把事情全推到岑颢身上。   说岑家逼迫农家,这才强迫她同意此事。   喜在树林设陷阱的段猎户,从村外跑到了人群中。   “不好啦!我那设了明显标志的陷阱,里面竟掉进去两个人,快帮我把他们弄上来!”   村正发白的胡子颤抖地厉害,隐约猜到几分真相:“可看清是村里哪户人家。”   “是岑员外家的少爷,还有他的随从!来不及了,快去吧。”   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二人抬回村头,因岑颢手脚皆不能动,众人不敢再挪动,只得将他平平放在地上。   赶紧差人去县城里请大夫,另一位随从也匆匆回府去唤府里老管家。   泰康村距县城近,不多时,老管家带着一干仆役到了村里。   岑府管家赶到时,柳氏正与随从郑六吵嚷地厉害,二人丑态毕露脸红脖子粗地越描越黑。   而岑颢郑四二人,已被陆珩折腾地记忆混乱,更是口不择言一会吵闹要把木槿搞到手,一会又说不留神掉到陷阱。   自顾自只嚷着疼。   老管家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又看少爷摔坏了脑子也不敢多留。   老爷今日本就对另一房的三少爷高看,少爷这样无赖更是自毁前程。   老管家只得放下狠话说柳氏攀蔑岑家,回禀了老爷定不会放过柳氏。   众人都在那边看热闹。   姜晓悄悄地问陆珩,岑颢的手脚怎么断了?   陆珩凉凉表示:“那么深的陷阱掉下去,自然会摔断。”   岑颢被娇养惯了,此番断了手脚,随从轻轻一抬他,便撕心裂肺地嚎啕。   陆珩温和地说道:“在下听说岑员外给村里修过路,看在员外心善份上……我家新做了轮椅,正好手脚皆断之人使用,老管家可否要拿去?”   怪不得陆珩回家后不停在赶工,应是为岑颢量身定做的吧。   “这岑少爷手脚皆断,这般抬他定是疼痛难耐。”姜晓看事情已发展至此,不禁眼前一亮。   老管家看到成品后,对陆珩的帮助很是感激,命人掏出钱袋,“如此金贵的物件,售价几何?”   “我是不好赚岑员外钱的,一百两银子,给个做了好些日子的手艺钱就好。”   如此也不枉他,又回头将岑颢的脚轻轻踩断。   日子过得这般贫苦,开源节流是必须的。   岑家势大,姜晓又铁心要管这事,此番把木槿摘得清白,已是最好结果。   万事徐徐图之,急不得。   看到这新搬来的人家如此顾全大局,村正心里也安定多了。   这样既承了岑员外对村里的照顾,以后即便因木槿之事再有纠纷,也算是泰康村人没有把事做绝。 第27章 进城   “叮咚!”   【恭喜您完成木工坊支线任务:您的田庄终于有了木工坊,请安排合适的成员将图纸制成实物,完成第一笔交易吧!(1/1)】   柳氏以死明志的痛哭声、岑颢哼哼唧唧的喊痛声、里正焦头烂额的调解声……村人各执一词的吃瓜声,担忧岑家打击报复的叹息声……   上演一锅大乱炖。   而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音,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任务奖励呢?”   【宿主请稍等,没想到任务完成这么迅速,系统运行没跟上节奏。】   姜晓举起小皮鞭,“呵呵哒。”   【请选择任务奖励,开启后续对应支线。】   【奖励一:室内家具套装图纸】   【奖励二:移动式小吃摊图纸】   “这是给庄园产业指路?选择包工头装潢业务,还是饮食服务业?”   【请宿主抓紧时间选择。】   “我要奖励二,民以食为天。”   【您获得了移动式小吃摊图纸】   【支线任务:请安排成员将图纸制成实物,使用小吃摊积极为庄园创收吧!(创收金额/目标金额: 0/???)】   行叭,继隐于乡间的淳朴茶馆老板娘后,姜晓又要添一个流动小商贩的头衔了。   岑家众人在老管家带领下,好不容易带着宛如死狗的岑颢远去了。   柳氏看到围观的乡亲对她指指点点,经营多年的形象毁于一旦,她又急又恼。   她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伸手便上前来扯木槿回家,“人们都觉得我在害你,你却不懂婶婶的良苦用心。”   木槿却是安了心思定立在原地,不肯随柳氏离开。   柳氏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   无非是说木槿的娘亲,在嫁木二郎前已嫁过人家,本就是以寡妇的身份再嫁。因长得貌美,惹得那些没脸没皮之人垂涎,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   柳氏越说越有底气,“这样女人生的孩子,有哪些好人家的人会娶?岑家家大业大,县城里有几个不眼热的,木槿长得好才能给岑家少爷做妾室……”   她环视一圈乡亲,底气十足地问道:“你们从心眼儿里说,摆脱庄户人劳苦劳碌的命,当个富家女人吃香喝辣,难道不是一桩好事?”   “够了!”里正喝道,“木家媳妇儿,你家小姐当年虽然家败落魄,但好心让年纪稍大的你嫁给了木大郎,她去世前和你们夫妇在我这里立了文书,你们夫妇白纸黑字也是摁了手印儿,说要把瑾丫头好好抚养成人的……如今便是这般好好养育她的吗?”   奴婢?   还真是混乱的主仆、妯娌关系。   姜晓在一旁吃了好大的一个瓜。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啊。   柳氏生平最记恨的,便是别人提到奴婢这两个字。   这事村里人知道的没几个,不想今日这老不死的里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大喇喇地揭了出来。   柳氏不禁怒火中烧,想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声回应道:   “那又怎样?我如今是木家明媒正娶的妻,木槿这丫头父母俱亡,我作为正头婶婶,对侄女的婚姻大事本就可以全权做主。就算闹到官府,别人说不出什么!”   县官不如现管,往日柳氏还算顾忌里正几分,但如今木家就要搬离泰康村。   现在木家又惹得岑家不快,一家离开泰康村这件事更显急迫,区区里正又算的什么?   他的哥哥前几天到家里来时,曾说他如今在县太爷面前,都是有几分脸面的。   “柳婶确定要闹到官府,去分说一二?”温润好听的声音,打破了人群的吵吵嚷嚷。   看到人们的视线集中过来,陆珩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奴婢诋毁主子本就是一桩罪过……而良人以妾及乐户、部曲等为妻,徒一年半。”   姜晓尽职尽责地打好辅助,她微皱着眉头叹声道:“大历律文中的徒刑,柳婶知道吧?风餐露宿据说很受苦的。”   陆珩姜晓此言一出,空气凝滞了片刻。   柳氏停止了理直气壮地吵嚷,木大郎本是故作木讷,此刻却是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   “哎呀。”柳氏眼珠子一转,娇弱轻呼一声,晕倒在地,随后被木大郎手忙脚乱地背回家。   “律法只能吓唬了他们一时,法不责众……这条律文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官府不会真的开堂问案的。”姜晓轻声喃喃道。   陆恒微微一笑,抓起姜晓白皙纤细的手,在其掌心慢吞吞地写下四个字。   “假借鬼神。”   姜晓手心麻苏苏的,待陆珩一笔一画地写完,她慌忙抽出手。   “好……好说话。”姜晓知道陆珩是怕旁人听到,但心里还是被触得扑通乱跳。   第二日,泰康村的男女老少,便都听说了一桩奇事。   木槿的娘亲重返阳间,着一身白衣披散着黑色长发,半夜去找寻了木氏夫妇。   吓得柳氏一头从土炕上栽了下来,岂料天亮后木槿娘亲不惧烈阳,又飘飘荡荡地出现了一次。   木氏夫妇彻底崩溃了。   而摔了一跤的柳氏,更是煞白着一张脸,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天一亮,木氏夫妇就去寻了里正,还有村里有声望的老者,白纸黑字订立文书,要交出夫妇所居院落的房契。   在诸人见证下,把这些年抚养木槿的费用折银,与当年木槿娘亲所付银两相抵,把房契交给了木槿。   “大伯婶婶也算养育我一场,小瑾祝大伯一家今后安好。”木槿将房契收好,与过去划清了界限。   还有一份文契,是木氏与姜晓订下的。   木家被吓得够呛,恨不得马上搬离泰康村,木大郎和柳氏巴巴地上门,涎着脸皮要把昨日谈好的三亩茶田、菜园子卖给姜晓。   木家夫妇虽可恨,但事情一码归一码。   不过上杆子的买卖,终究不是买卖。   木家菜园子那几圈里的一群鸡,还有磨豆腐的一方精细石磨便成了赠品,被柳氏以二十两的成交价格,一同出卖给了姜晓。   此时清明节已过,姜晓新入手的三亩茶田若赶在谷雨前,能将细嫩芽尖采摘下来制成雨前茶,也还是很好的春茶。   可姜晓脑海中,空有茶田培育的知识,却对茶叶制作实践不足。   田庄发展要做的事很多,姜晓也没打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去学习实践。   术业有专攻,最优选择是交给专业懂行的人。   姜晓梳理了下村里的农户,懂茶叶种植的人并不多。   而木槿自幼帮忙打理茶田,现在手中只有砒砂岩半坡的地要种,姜晓便同木槿商量,暂时雇佣木槿来打理茶田。   姜晓让木槿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在今年的三月三的两日前,将春茶烘制出来。   “姜姐姐,这个时间点有什么茶艺说法吗?”   姜晓故作神秘地回道:“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   三月三是大历朝的上巳节,全城出动到城外湖泊、河边踏青,临水宴饮。   一是以兰草点水洗身,或用柳条花瓣沾水,用以修禊祈福。   二是寄情山水迎春赏游。   这可是移动式小吃摊试水的好机会。   家里的鸡如今有许多,母鸡被姜晓悄咪咪替换成了系统出品鸡,勤奋的芦花鸡每日可下两枚土鸡蛋。   在姜晓的投诉下,这一轮芦花鸡替换的悄无声息,倒是没再出什么篓子。   “昂贵”的茶叶蛋,怎么能不走一波?   柳氏留下的鸡虽然有很多公鸡,但这正好是做炸鸡的好材料,只要有人能动手杀鸡一刀见血,香酥四溢的脆皮炸鸡还不是手到擒来?   木氏夫妇搬离泰康村后,姜晓的生活倒是平静许多,这几日过的和和顺顺。   今日村里有人进县城采买东西。   姜晓盘算做茶叶蛋需要一些药材添彩,抱着与村人拉近距离多了解些消息的态度,添了几文钱坐着摇晃的牛车,一道进了县城。   约好时辰在城门口见后,姜晓便与村人分别,在大街上逛看了起来。   县城虽比不得永定城,但也是极热闹的。   姜晓还未走到村人推荐的药材铺,便在街角看到一家兵器行。   “镰击虽好但毕竟外观……还是挑个漂亮趁手的鞭子使吧。”姜晓开开心心进了兵器行。   姜晓进的这家兵器行,铺面不小,进门处的兵器架上排列着的棍、弓、长.枪、短刀几类常见兵器。   大历朝政治、经济强盛,社会风气开放,对外拓展商路扩大交流。   兼容并蓄,多元文化繁荣发展。   不只是各江湖门派舞刀弄枪,刀叉剑戟斧钺钩叉在市场上也可以买到。   不同于冷冰冰的刀枪剑戟,店家是位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同姜晓打招呼:   “小娘子随意看看?我这江氏兵器行虽是新铺面,但什么新鲜款式的物件都有。若有什么感兴趣的,我来为小娘子介绍。”   “店家这里的东西确实不错。”姜晓站在兵器架前,摆弄着手中的银质格弓,这种小弓徒具弓型,很多人喜欢佩戴做装饰之用。   店家江衡见来人是位生面孔的小娘子,容貌出众,身着白底梅花暗纹短襦、水蓝色撒花长裙。   但这女子进门后,对不实用的银质格弓感兴趣,料定是富家闺阁女子来找新鲜玩意儿。   到兵器行挑兵器的女子,大多性格爽直,喜着窄袖胡服或是男装。这样举止从容气质优雅,着襦裙的小娘子倒是很少见。   江衡思索片刻,从柜台捧出一个长匣:“小娘子可以瞧瞧这对峨眉刺,是流行样式,柄上嵌着莲型翡翠,模样俊俏。刚还有一位侠女,买走一对嵌着蓝宝石的呢。”   姜晓点点头:“确实很漂亮,不过不太实用。”手柄处嵌这么大块的翡翠,太硌手了。   “请问店家这里有短柄长鞭卖吗?”   店家江衡愣了愣,暗道,这小娘子难不成真是来挑趁手兵器的?连忙说:“有的,小娘子要看软鞭还是硬鞭?”   “软鞭,劳烦店家都拿出来,我挑挑看。”   江衡吩咐店中小二将库中的软鞭都摆到柜台上,供贵客挑选。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姜晓也不急,慢慢地挑选摆弄。   江衡心道,这次真看走眼了,这小娘子面相温柔,却干净利索地在空地上抽了两个鞭花,行家啊。   数量虽多,却没有让姜晓一眼相中的。毕竟是买来在院子里耍的,精致漂亮还是非常重要的。   姜晓犹豫了下,试着询问:“店家摆出来的这些都是上品。只是好看的不太实用,好使的外形又太过粗糙,可有漂亮好看又实用些的长鞭?”   “漂亮好看,杀伤力还要大……”江衡有些为难,女子力道大多不足,用材讲究轻巧。男子使鞭要的是劈、扫、扎、抽来的痛快,外形大多粗狂简单。   一旁的店小二眼中一亮,对江衡说道:“掌柜的,上月不是有个波斯商人抵给店里一箱货吗?里面那条长鞭,或许能合小娘子的心意,我去将它取来。”   姜晓眼前一亮,只是一眼便认定了它。   鞭子通体漆黑,其中掐着若影若现的金丝。墨色短柄造型简单饰有流云纹,柄端系着红色穗子。姜晓拿起来随意一扫,鞭风阵阵,好兵器!   “店家,这鞭子怎么卖?”   江衡瞧她看上了这鞭子,心中有了计较:“这鞭子本应售五十一两银子,小娘子初次光临小店,就按五十两吧。”   “哦?店家可是认真的?我瞧这鞭身不长,只适合一般女子身量。可却需要类似健壮成年男子的力道,才能挥好这鞭。京中有哪户人家的姑娘,是以收藏鞭子盯着看为乐趣吗?”姜晓笑吟吟地看着店家。   这话戳中了江衡的痛脚,那波斯商人抵给店里的货都是上品,这两个月出售的也差不多了,唯独这墨色长鞭无人问询。   江衡叹口气:“那小娘子愿意出多少?”   “三十两。”姜晓脆生生地答道,眼中满是清纯娇憨。   江衡听着姜晓毫不犹豫地回答,险些晕了过去,她怎么不直接来抢钱?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偶遇   姜晓三十两的价码一出,本是热情待客的掌柜陷入了沉默。   【恭喜宿主获得精打细算称号,是否佩戴?(是/否)】   称号?   姜晓集中精神,在脑海中长按闪闪发光的称号。   【可佩戴称号:精打细算(可升级)   开源虽好,节流甚佳。称号佩戴期间,每日可获得丰厚奖励。】   “666会给丰厚奖励?佩戴……吧。”姜晓虽直觉这称号是个鸡肋,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选择了佩戴。   【您已佩戴精打细算称号,获得今日奖励:十文钱。】   【附加穷酸BUFF(时效十二时辰):您精打细算的眉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人不自觉的使用铜板与您进行交易。】   姜晓:“……这是来搞笑的吗?”   【宿主经过坚持佩戴,可实现称号升级创收,这是三月三节日限时福利呦。】   姜晓:“……谢谢啊。”我可去你的吧。   “小娘子识货,想必也明白这是真正的好鞭,难得入了小娘子的贵眼。请瞧这柄部的墨玉,可是上好的岫玉,独这鞭柄都不止这价钱了。”   江衡咬咬牙,“贵客初次登门,既是真心喜欢,我便做个人情,四万钱绝不能再少了。”   “岫玉?”姜晓刚只顾着体验鞭子的手感,这才注意到柄部确实是由好玉制成,仔细观察了下这刻有云纹的柄部。   “那我出五万钱,这是五十两。”说着,姜晓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   岑家买轮椅时,正好付了两锭五十两的雪花银。   不过BUFF生效的还真快,掌柜这就改口以铜板为单位了。   自己的系统胡闹,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大历朝如今国泰民安,货币兑换比例固定。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四万钱便是四十两银子。   “多谢小娘子……五万钱?”   江衡看着眼前的银子,犹豫着收下了。   这小娘子刚还伶牙俐齿地压低价格,现在却干脆利索地多掏了一万文?   这干净的眉眼也不像是个傻的啊?   或许是富贵人家独特的做派?   姜晓看着店家疑惑的模样,轻笑了下,“我原本只愿出三万文买这鞭子。”   江衡闻言,不由得捂紧刚收入怀中的银子。   “但我看店家你是真心爱惜兵器。兵器行大多用便宜的菘子涂抹剑身,加以保护,刀剑放置在店中时已是够用。但我刚注意到,这店中即便是普通刀剑都涂了䴙鹈膏,对兵器好却成本极高。”   如此良心的兵器行,可是不多见的。   江衡听到眼前的年轻女子指出了这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清瘦的脸上瞬间笑出很多褶子:“多谢小娘子称赞。”   “刚才那峨眉刺也是嵌了翡翠的,店家开的是兵器行,难不成对珠宝玉石也有研究?”姜晓问道。   “不瞒小娘子说,乐平县虽是县城但临近永定城,贵人不少,以珠宝玉石做装饰更得贵人青睐。我对这些只懂皮毛,入手珠宝玉石打造新兵器,或是购进装饰有珠宝玉石的兵器,都是要请人鉴定把关的。”   “店家刚说这鞭子柄部是岫玉。正是因为这好玉,我才没有坚持出三万文。出五万钱,是因为这是货真价实的和田墨玉,店家鉴定有偏差,我却不忍隐瞒。”   江衡闻言,不由整肃面容,对姜晓作了一揖,“在下江衡,还请赐教。”   “江掌柜严重了。岫玉虽也产在和田的玉河里,但不透光也没油性。而和田墨玉以全黑为贵,黑如纯漆,细如羊脂。”   姜晓将鞭子的柄部,朝向室内有光线的地方。   “它是石墨入侵进白玉所成,所以用光打进去可看到玉的边缘透光,白玉地张上有星星点点的黑色。说起来虽然容易,但它们实在太相像了,还有奸商将烟青玉充作墨玉的,只能多看、多品。”   “受教了,没想到小娘子年纪轻轻,竟懂得如此多。”   姜晓看江掌柜满面红光,想到他说平日要找专人鉴定,不失为一个商机,灵机一动:   “我自幼喜欢摆弄珍宝奇珍,后来在外行走过几年,领略各地风土人情,也对珠宝玉石进行过研究。”   姜晓这鉴定技能的实践来源,想来也是奇妙,竟是同书中男主秦鹤轩有几分渊源。   “姑娘好见识!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砍价的,姑娘莫不是家中银子太多?”   自另一侧的兵器架旁,闪过一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边抚掌称道边走近姜晓。   男子手中旋着一支竹折扇,姿容艳丽却多了三分不羁,一副潇洒大方的世家公子相。   “在下顾寻南,敢问姑娘芳名?”   来人像是没有看到姜晓嫌弃的神色,轻佻的双眸紧紧盯着姜晓,声音散漫地问道。   清风竹折扇,绝艳顾寻南……   莫不是书中男主秦鹤轩的队友,青山派的少掌门?   都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上这人了。   姜晓心中警铃大作,正欲后退一步,却听到身后极其冷淡的一声呵斥。   “胡闹!”   顾寻南“哎呦”一声,折扇坠地,他捂着手腕瞪视向姜晓身后。   “我只是同美人搭个话,秦兄你着实不解风情。”   顾寻南像只泄了气的斗鸡,边弯腰拾起地上折扇,边不满地嘟囔道。   秦兄?!   姜晓身子有些僵直,心脏砰砰乱跳,定在原地没有立即回头。   自从姜晓来到这个世界,只专心在大魔头陆珩身边勤劳种田。   因不曾接触过书中的主角团,姜晓险些都要淡忘掉原身是如何亡故的。   姜晓身体中关于秦鹤轩的记忆,铺天盖地翻涌出来,冲击得姜晓喉咙泛起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作为第一卷 就下线的炮灰反派,在姜晓初次登场后,作者却花费了许多笔墨铺开设定。   姜晓本是皇商姜家的二小姐,其父姜怀山正是姜氏的当家人。   虽然父亲母亲对姜晓很冷漠,但姜晓还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不着调却细心教导姜晓课业的师父,还有自幼与她订立婚约的秦家哥哥,都是姜晓心中重要之人。   可在姜晓十四岁时,寻上门来的姜亦柔,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行似弱柳扶风的姜亦柔,才是姜家的真千金。而姜晓的亲生父母早亡,姜晓与姜家唯一的联系,不过是姜晓的生父也姓姜。   姜怀山夫妇对姜晓素来冷淡,只将一个荒芜的田庄送给姜晓傍身。   姜晓被扫地出门并不意外,好在她还有秦家哥哥。   秦鹤轩是姜家世交之子,天之骄子品貌出众,幼时便被药王谷主看中,收为嫡传弟子。   虽是翩翩少年郎,秦鹤轩却总是着墨色衣衫,谨遵礼法不苟言笑。   像个刻板的教书先生。   每次秦鹤轩登门,姜晓总喜欢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秦家哥哥,你何时来迎娶我呀。”   “胡闹!”秦鹤轩被缠得不耐,便会冷斥一声。   姜晓并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闭上眼睛,轻车熟路的摊开手掌,“礼物。”   “没有。”秦鹤轩扭头便走。   但姜晓的手心上,每次都会有新奇的珠宝玉石,红润透亮的天山宝石,晶莹圆润的南海珍珠……   “我就知道,我是秦家哥哥的心上人!”姜晓冲着青松般挺直的身影唤道。   秦鹤轩身子一歪,险些被平坦的地面绊倒。   不过这一切,因当年秦鹤轩上门退婚结束了。   姜家依照一纸婚约,试图让秦鹤轩迎娶姜亦柔,但秦鹤轩只依规矩表示:   “与我定下婚约的是姜伯父家的姜晓,如今世上已无此人,这纸婚约只能作罢。”   此后原身随师父云游,悉心习武……再到蒙面妖女现世,无非是原身一人的心有不甘,爱而不得罢了。   依姜晓多年的阅文经验判断,蒙面妖女这个角色,起初应是有大篇幅剧情的,只是最后被作者弃用设定草草收尾。   但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万物既已生成,便不断地实现自洽。   姜晓理解这颗心的缠绵悱恻,却也只能对青梅竹马的年少时光,一声叹息。   原身与秦鹤轩在梨花林狭路相逢,被秦鹤轩毫不留情地废掉武功……   面具遮掩下的原身,唇角溢血倚靠树干,一心求死的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   往事不可追。   对姜晓来说,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家里的那群宝贝老母鸡,还等着她回家喂食掏蛋……那群不下蛋的多余公鸡,还等着下锅油炸呢。   姜晓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回身凝视被唤作秦兄的男子。   果真天之骄子,面目俊雅,皎皎如寒月。   手持的青霜剑,剑鞘通体月白色,隐约泛着淡色蓝光。   “姜晓多谢……秦家哥哥出手相助。”   “你……”秦鹤轩听到这一熟悉的称呼,极短暂地怔了下,“回来了。”   姜晓打个招呼便打算脱身,却不禁鼻尖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这颗心脏自懂事起便爱慕秦鹤轩,喜悦与辛酸早已刻入骨髓。   忍住!   眼泪要是落下,就不是分道扬镳后的尴尬偶遇,而是活脱脱的旧情难舍了。   姜晓轻嗯了一声,把新买的鞭子小心折好,行礼正欲离开:“家中杂事多,就不闲叙了。”   “姜晓?”顾寻南抚着扇柄,一脸八卦地凑近秦鹤轩,“那不就是秦兄以前的……”   啪。   一股劲风袭来,顾寻南的扇子再次坠地,他不禁哀嚎,“我的宝贝扇子!”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秦鹤轩收回微动的手,毫不客气地回道。   兵器行的掌柜江衡,看着年轻人玩闹,笑呵呵地拨动算盘记账。   “小娘子请留步,江某素来佩服爽直之人,本就是小店鉴别不清,这多出的一万钱,我是不能收的。”   江衡边说,边从柜台里吃力地搬出十贯钱,顺着台面推到姜晓面前:   “四万钱,钱货两清……这一万文铜钱虽是沉重,但小娘子定是喜欢的。”   大历朝的铜钱质量稳定,在钱庄是当做天平砝码使用的。   一贯钱有六斤重,六十多斤什么概念?   满满一麻袋的大米,再加两颗标准尺寸的榴莲!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晓额角跳了跳,将掌柜推过来的铜钱,仔细收拢到包袱中。   “掌柜你办事不厚道吧,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背着十贯铜钱回家?”顾寻南目光落在姜晓的包袱上,难以置信地说道。   “姜小娘子明明更喜欢铜钱。”江掌柜斜了眼跳脚的顾寻南。   “小店平日里会找南街的琴扬珠宝行鉴定,江某观小娘子对珠宝玉石颇有研究,不知今后有需要的话,可否帮忙鉴定一二?”   姜晓向顾寻南点头致谢:“不妨事的。”   她沉吟片刻,“承蒙掌柜抬爱,若我不忙时自然是可以。只是我每日需要做许多事,珠宝鉴定大多不是一眼定音之事,须得慢慢研究不敢妄下定论。”   江掌柜心下了然,看来这小娘子和自己一样,是精打细算的爱财之人:   “那是自然,江某绝不能白白耽误小娘子时间,工时费会按照珠宝行的市价。只是不知日后有需要时,去哪里寻小娘子?”   “我住在泰康村,到村里一问便知,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请掌柜推荐好物件。”   如今的住址没什么好遮掩的,秦鹤轩若是有心知道,根本不是秘密。   “姜小娘子慢走,有时间多来小店看看,小店经常会上些优质的新品。”江掌柜笑着点头,将姜晓送出门。   “哎呀,我二人帮忙搬铜钱吧!”顾寻南看姜晓点头致意离开,着急地拽着呆若木鸡的秦鹤轩出门了。   三人走后,店小二好奇地问江衡:“掌柜的,这小娘子虽是聪慧大方,毕竟年纪小,你真放心让她做鉴定啊?”   江衡仍是盯着柜台上的账簿,拨弄算盘,“自然得先让珠宝行看过,再试试她的本事。她虽说的头头是道,但一面之交不可轻信呐。”   “不过掌柜的,你找给小娘子现银不好吗?那个墨衣侠士看到那堆铜钱时,脸都黑成锅底了,我刚才好怕的。”   为什么?!   江衡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小胡子不住地颤抖:   “我也不晓得啊……刚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般,快!快去寻位仙师替我瞧瞧!” 第29章 狭路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小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姜晓背着沉重的包袱,提着一口气,开始向刘记食铺方向缓步挪动。   今日进县城,姜晓搭乘的是里长家儿子,孙二郎赶的嘎吱牛车。   一同搭车进城的,是女儿刚嫁到邻村的谢大娘,还有木槿。   大家进城时约好在城门口见面,但眼下这时辰,木槿应是在刘记食铺排队买古楼子。   比起几道街以外的药材铺,食铺离这武器行更近些。   待寻到木槿搭手,再把这些铜板拿去药材铺花掉,实在花不掉的,再绕远路去趟钱庄吧。   钱庄本就是以货币为交易物,即便姜晓身上带了这搞笑的BUFF,钱庄也总不至于不肯将铜板换为碎银。   “姜姐姐爱吃胡饼吗?刘记刚烤出炉的,远远就能闻到香味儿,他家古楼子肉馅是一层一层的,加了胡椒还有豆豉,酥放的最多。”   姜晓想起刚才分别时,木槿眼睛闪闪亮,恨不得马上就能把饼抓在手里啃的模样。   身后顾寻南二人一时半刻甩不掉,去找木槿做帮手,也好随机应变。   到底几时能甩掉他们啊……姜晓心中烦闷,更想吃东西缓解压力,勉强加快了脚步。   将折扇收好的顾寻南,拖扯着沉默不语的秦鹤轩,跟在姜晓身后叽叽喳喳。   “姜妹妹,漂亮姑娘家示弱一些也无妨,不要这么倔脾气嘛。”顾寻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身旁的秦鹤轩,盯看着包袱却不肯主动开口。   姜晓如此的好容貌,秦鹤轩这个木头怎的就不懂珍惜呢?   “秦兄你再不行动,兄弟我可要上了,家父可是天天催促成亲,我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了。”   姜晓听到顾寻南的朗声调侃,更是攥紧了肩上的包袱。   这都是什么非酋运道,她好好进城采买,也能遇到主角团。   顾寻南一副风流倜傥的浮浪模样,却称得上是书中的锦鲤,他的存在简直就是为了给秦鹤轩开挂。   江湖人人趋之若鹜的残缺秘籍寻不到,无妨。   顾寻南脚底一滑掉落山崖,会被悬崖树枝勾住,再随意钻进壁间山洞,就寻到了前辈详细批注过的完整手迹。   事后顾寻南只会不以为然地一笑,“幸亏秦兄义薄云天,舍身来这偏僻地方救我。”   若不是为身份所缚,姜晓自然乐意与顾寻南结交,毕竟好运气的人也可以给身边人带来好气运嘛。   但现在家里有一个陆珩就足够超纲了,姜晓可不想再与主角团有什么牵扯。   离书有名姓的角色越近,变数就越大,种田通关便会难上加难。   今天姜晓来城里,留陆珩在田里种麦子,也不知道种了几亩地,家里的鸡也不知道陆珩都喂了吗?   一直看顾寻南的独角戏,姜晓也怪不好意思的,“论剑大会即将临近,顾少主也当早日去永定城安排,在此地耽搁时辰不好吧。”   “姜妹妹也知道论剑大会?”   “这么盛大的事,往来讨茶水的侠客们都有说。”   顾寻南看姜晓搭腔,立刻顺杆向上,“看来庄上的茶水不错,待我们从永定城回来,到你的庄上讨茶水吃。”   “我家是开茶摊的,茶水可不免费。”   顾寻南被姜晓的笑容晃了下神,长臂一伸捞过姜晓的包袱,大步向前走,“我帮姜妹妹拿包袱,请上一碗茶水就不过分了。”   “你!”姜晓跺了下脚,这就是有无武功傍身的差别。   “姜妹妹,你可听说过蒙面妖女?”秦鹤轩看到顾寻南离开了段距离,犹豫一瞬,叫住姜晓低声问道。   姜晓比起小时候,容貌更加出众,身量也拔高了些许,是女子独有的窈窕曼妙身姿。   但刚才在兵器行看到她的背影,穿着虽是有天壤之别,却让秦鹤轩感到莫名的熟悉。   闻言,姜晓的心脏似被虫蚁啃噬,险些稳不住身子。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身体的这种感觉又来了。   如今觉得眼前人熟悉了……紧紧追随你的青梅,陷入泥淖无法脱身时,你可曾觉得眼前人有半分熟悉?   “那个恶名昭著的蛇蝎女子呀?我自然是听过的,但却无缘一见呢。”   人群川流不息,娴静的女子勾唇浅笑,却是勾人心魂。   姜晓坦然直视秦鹤轩,“秦家哥哥,打算如何?”   “问问罢了。”秦鹤轩身子一僵,不由得攥紧了青霜剑。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刘记食铺。   门口排队的人很多,木槿刚买到了饼,正站在队伍一侧开心地吃着,“姜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从兵器行出来后,突然也想尝尝这里的饼,你买了多少?”   木槿向姜晓身边的两位俊俏郎君见礼,“买了许多,够四个人吃的。”   “多谢……”顾寻南早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散的香气,整肃衣衫微笑致谢。   “不必,只我们二人吃……陪姜姐姐去趟药材铺吧。”姜晓的驱赶之意很是明显。   顾寻南笑容凝滞,“姜妹妹,你好不近人情。”   一路上,姜晓彻底无视自说自话的顾寻南,只与木槿认真聊家里的农事。   “家里鸡最近养的太多,我想再养两条狼狗看鸡圈,不知可以去哪里抱窝。”   “姜姐姐待会上了牛车,问问谢大娘吧,她家大姑娘嫁到了邻村,听说女儿家的狼狗上月正好下了窝小崽子。”   【温馨提示宿主,田庄增加狼狗数量,可激活雪浪“放牧”技能】   【放牧技能:绝佳领导力的体现,只要你想只要它能,带领下属牧羊放鸡360行全无死角。】   “666真乖,待会就从系统商店买点东西,让你稳赚中间商差价。”   姜晓因为六十多斤的铜钱,狠狠训了系统一次后,这666倒是学乖了懂得及时提醒。   药材铺距食铺倒是不远,姜晓从袖中掏出事先写好的单子,递给抓捡药材的伙计。   “丹参?川穹……”伙计念叨着单子上,罗列的数十种药材。   秦鹤轩听到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药材,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对姜晓说出了出门后的第三句话。   “这药方能治何病?倒是没在书上见到过。”   顾寻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这闷葫芦只有提到药方剑术时,才能有一些兴趣。   “也不是什么药方,这是我煮茶叶蛋时加的几味药材,滋味更好也算补血养气。”   顾寻南似是发现了人间宝藏,“姜妹妹竟会做菜吗?还懂得药膳一道。”   “那是自然,我姜姐姐做菜可好吃了。”听到有人夸姜晓,木槿恨不能再有两张嘴炫耀一番。   顾寻南趁机提议道:“日近晌午都还没有进午食,对面这家聚仙阁饭菜一绝,姜妹妹我们一同用午食吧?”   这次秦鹤轩没有继续沉默,对着姜晓认真说道,“许久不见,姜妹妹对药膳颇有研究,我还想请教一二。”   讨论药膳?开学术会?   寡言的男子能如此诚意相邀,姜晓也没有理由推拒,四人一同进了聚贤阁二楼雅间落座。   几人没有忌口,依着顾寻南的推荐,点了些酒楼的特色菜肴。   菜已上桌,还未开吃,楼下大厅突然传来桌椅碰撞、碗筷落地的打斗之声。   秦鹤轩一个健步跨到门前,把门稍稍打开观察片刻,坦然回了座位上:“不妨事,吃吧。”   看到几人一脸困惑,秦鹤轩解释道:   “楼下打斗的一方虽是常服,却身手敏捷训练有素,是琉焰教霹火堂的套路,左右现在出不了这酒楼。”   顾寻南看到姜晓愣神模样,“姜妹妹别害怕,刚才的饼你也没吃,不饿吗?我腹中的馋虫可是被这菜勾出来了。”   几人瞧着顾寻南一本正经的馋嘴模样,都乐了,取起雕花木箸热闹开吃。   这聚贤阁的饭菜当真名不虚传,姜晓觉得这一趟来得很是值得。   几人正吃得畅快,“砰”地一声,一团黑影由门外飞入又“哐当”砸在了地上。   木槿“呀”一声,赶忙放下木箸,将还举着木箸的姜晓扶到墙角。   姜晓真是欲哭无泪,上午事情接连发生,她又背着铜钱走了一程,饥肠辘辘就盼着好好吃上一顿。   想到此,姜晓满脸悲愤,将牢牢夹在木箸上的鲜嫩牛肉放入口中。   与此同时,花瓣凌空纷纷飘落,一袭火红衣裙的女子,媚声笑着迈入雅间。   红衣女子厌恶地瞥了眼晕倒在地的人,纤纤玉手一指,吩咐身后几名亲随,“带回去。”   出场时娇嫩花瓣纷飞,身姿妖娆容颜艳丽,行事张扬视人为蝼蚁。   这世间没有人,比她更配得上“妖女”二字。   不是琉焰教霹火堂的林潇潇又是谁?   下次出门一定要看好黄历,姜晓狠狠咀嚼口中的香菜牛肉。   “秦少侠,顾少主,打扰了。”林潇潇语气恳切,面上却没什么愧色。   “客气了,只是我们还在用饭,林堂主请便。”顾寻南不在意地摆摆手。   “多谢顾少主体谅……这位貌美的妹妹怎么称呼呀?”   林潇潇一进入雅间,便看到站在墙角簪着香菇木簪的女子,将木箸上的肉放入口中狠狠咀嚼,还真是舍命不舍财的小貔貅。   皎如朝霞灼若芙蕖,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雪玉般的肌肤,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莹洁柔嫩。   怪不得尊主舍不得杀这姜晓,林潇潇一个出入惯了风月场所的女人,都忍不住心动了。   “林堂主的手不要伸太长,她并非江湖人士。”秦鹤轩上前一步,把姜晓护在身后。   “秦少侠过虑了,奴家看到貌美之人忍不住搭话而已。”   林潇潇娇嗔一笑,这场面还真好笑,毁了姜晓这个小妖女的人,还神色凛然地把姜晓护在身后。   若非尊主当日在梨花林亲眼瞧见,秦鹤轩废去姜晓武功后转身离开,这姜晓摘下面具状似癫狂地流泪呢喃“秦家哥哥,不要我了”,还真是一场英雄护美。   啧啧,美人落泪想想就让人心痛。   “各路人马早已集聚永定城,试图分上一杯羹,二位却有闲心在此会美人。”   秦鹤轩看林潇潇不欲离开,便从腰间取下玉牌,递给姜晓。   “若日后有需要,可到药王谷来寻我。”   看着眼前玉质极佳的物件,姜晓吞了下口水,不能和主角团挂钩。   姜晓狠下心,推让了一番。   “你如今势单力薄,收下。”秦鹤轩把玉牌推了更近了些。   再推让下去与秦鹤轩闹得太僵也不好,再说了这么值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姜晓手脚麻利地拿好玉佩,“那我先替秦家哥哥保管。”   看到姜晓眼睛闪闪发光,小心翼翼攥住玉牌的模样,秦鹤轩不禁回忆起年少时,声音柔和了些许。   “还是这么喜欢鉴赏珠宝玉石。”   林潇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   秦少侠,你看不到姜晓恨不得拿起玉牌,咬一口的模样吗?   我们教主可说了,这是妥妥的小貔貅啊!   “这位妹妹,玉牌可是圣上特赐药王谷的,随便卖掉是要砍脑袋的哟。”   端庄娴雅的人坏事做尽,还能被武林正道护在身后,这两副面孔的妹子,林潇潇很是喜欢。   林潇潇柔媚一笑,不甘示弱地从腕上褪下只精贵的美人镯,“长得可真招人疼,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   愚蠢的护卫云千重,天天催教主对姜晓使蚀骨散,逼问毒阵图的下落,瞧不出这是教主夫人吗?   她林潇潇怎么总和笨蛋组队办事呢?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8月31日周一入V,届时三更,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30章 归家   眼前的林潇潇妆容精致, 轻纱绕臂粉胸半掩,火红色织金长裙现出点点光辉。   染了鲜艳赤色丹寇的玉手,正端着一只冰清玉莹的镯子。   一看便知是冰种翡翠美人镯, 这玉镯配在腕上三分温润,却有七分冰冷。   正是琉焰教人士的写照。   姜晓心中轻叹了口气, 比起这正经的红衣妖女, 在庄园默默耕地施肥的小农女,哪能在妖女榜排得上号呢?   还是快些放她归家,翻地种田吧。   看到姜晓并不上前, 甚至抬腿向后小退了一步。   林潇潇扭着腰身上前一步,便要戴到姜晓的手腕上,“姐姐这镯子也是不能卖的,若是惹姐姐不开心, 是要断指头的哟。”   顾寻南以折扇抵住林潇潇的手,不着痕迹地打量镯子,“林堂主得罪了,实在是受之有愧。”   通体透亮价值不菲, 倒是一个好镯子,也没有沾染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琉焰教的人,心思果真都是难以琢磨。   林潇潇抚了一下鬓间的乌发, 眉目含嗔, “罢了, 有缘再会吧。”   做的太过,吓到姜晓就适得其反了。   随后林潇潇吩咐侍立一旁, 身子微微颤抖的酒楼掌柜:   “将方才因打斗造成的损失登记在册, 同我的随从领取偿金, 还有把这里收拾下, 重新上桌好菜。”   掌柜闻言如蒙大赦,忙点头回应:“贵客稍等,我马上安排。”   顾寻南并不客气,撩起衣袍重新坐下,“多谢林堂主海量,还请自便。”   看到这个场景,姜晓倒是新奇的很,原书中更多的是着眼于争斗场面,刻画的正邪两派人物非黑即白有些片面。   比如之前在看书时,姜晓是不知道琉焰教外出办事时,会对商家的损失进行赔偿,在她的固有印象中,所谓魔教所过之处理当寸草不生。   魔教与正派私下会面时,也全非剑拔弩张,人类真的是很复杂的动物,姜晓越发感觉到这是脱离原书形成的真实世界。   因林潇潇的突然出场,这顿饭吃的很是匆忙。   姜晓与秦鹤轩二人辞别后,马不停蹄地带着木槿到了粮行。   方才酒楼的糯米团子很好吃,这倒是提醒了姜晓,炸鸡配些年糕条,一起沾酱料食用也是绝配。   粮行已有些年头,装满粮食的麻袋堆砌地整整齐齐,食物最初的味道扑面而来。   姜晓挑拣了新鲜的小米大米等口粮,估计好她二人的承重能力,各式都装捡了一些。   木槿在粮食的裹挟中,踏实安定下来,这才小声开口:“姜姐姐,我还是第一次与琉焰教人靠得那么近,身子一直在抖。”   “小场面,抖抖就习惯了。”   姜晓也没办法用“莫慌,村里那个温润如玉的陆哥哥才是BOSS”来安慰木槿,只好拍拍小丫头单薄的肩膀安抚道:   “回家给你做点好吃的,压压惊就好了。”毕竟这是跟在非酋身边,不可抗拒的宿命。   “真的吗?这多不好意思呀。”木槿开心地点头,把过好秤的粮袋裹成行囊,小心地搭到肩上。   想到前日吃下的满满一碗小鸡炖蘑菇,木槿就忍不住口齿生津。   一块块嫩黄的鸡肉,浸泡在黄澄澄油亮亮的汤汁中,让人垂涎欲滴。   姜姐姐还从里长家买了大米,蒸了满满一锅大米饭,从锅底揭下来的焦黄锅巴泡着汤汁,呜呜也好吃!   木槿还是第一次觉得沙瓤的笨土豆,那般清香四溢入口即化,酒楼的饭菜虽然也好吃,可味道就是没有姜姐姐家的鲜美。   只要跟着姜姐姐走,就又可以尝到人间美味了。   回村路上的油菜花田一如既往的漂亮,满目细碎的油菜花随风摇曳,夹杂着淡淡青草香,让人心旷神怡。   孙二郎家的牛上些了年纪,更显得慢吞吞,四人在咯吱作响的牛车上悠闲地唠嗑。   什么段猎户好像又在山旮旯瞧见野猪了,赵临叔家的儿媳妇坐月子金尊玉贵贼挑食,谁谁家的羊又下羊羔子了……   “诶二郎停停车,这块地头的青蒿瞧着真嫩。”   谢大娘看到拔地而起的蒿子,手脚利索地下了牛车,招呼姜晓一块下车采摘青蒿。   “这马上到三月三,得吃蒿子粑粑了。”   农历三月三风俗各有不同。   有的地方会吃荠菜煮鸡蛋寓意“招财”,有的地域会吃蒿子粑粑,也就是青团来祈祝健康长寿不为病邪所侵。   “虽然很少吃到新鲜的,但我很喜欢吃。”姜晓跟在谢大娘身旁,仔细掐捡带着娇嫩绒毛的蒿子。   这在乡山脚清溪畔长出的青蒿,生长的到处都是,很是干净喜人。   姜晓没有来到这里前,即便不是三月三也喜欢用糯米做些青团,偶尔解解馋。   只可惜城市路边掐下来的嫩芽,因被来来往往的车辆颠土扬沙,绒毛叶尖沾染到土沙后很难清洗干净。   本应软糯可口清甜甘香的青团,也会因此带着挥散不去的土腥气。   “对的,就要选蒿子最嫩的尖尖,小娘子看来是做菜的一把好手呀。”谢大娘看到姜晓采撷的蒿子,不住地点头,眼中满是慈祥柔和的笑意。   “姜姐姐,这里还有酸柳子,也拔点回去吧。”木槿如今更是活泼,蹦蹦跳跳地举着几根根部紫红细长的野菜,边剥了皮细嚼边忍不住喊酸。   “姜小娘子从城里来的,没吃过这小玩意儿吧?也采点回去做给你家公子尝尝。”谢大娘看着木槿嚼地津津有味,舌尖忍不住泛酸。   这酸柳子算是乡间孩子们的小零食,它可以直接放在嘴里嚼,倒不是香醋那般子酸,而是足以让人生津的青杏味道。   特别助消化。   姜晓将衣袖挽得更高了些,一点点扒拉开草丛,拔了几根长得粗壮看起来不怎么酸的。   “他吃不了酸。”姜晓撇撇嘴,之前陆珩吃酸甜的沙棘小果,都被酸到了,更别提嚼这小酸柳子了。   “不过我爱吃,这个很清爽提神。”   “要说你家公子真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年纪轻轻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毒日头晒着翻地撒种子盖土可一点都不含糊,种起麦子来真是一个痛快。”   谢大娘到底上了些年纪,弯腰挑了些野菜后,便“哎呦”一声扶着腰站直身子。   “不过姜小娘子,你们几时成亲呀?我这把老骨头应该能赶上喝喜酒吧?”   姜晓本是笑眼弯弯地点头应和着,听到成亲喝喜酒,她赶忙拍拍手上的泥土,“谢大娘,我俩不是那种关系。”   上了些年纪的大爷大娘,果真是三句话不离找对象快成亲。   大魔头说是让弟弟妹妹同住避嫌,都快过去半个月了,弟弟妹妹的影子都没瞅见。   “呸,我怎么还想着来些假弟弟妹妹当免费劳力赚钱……盼着大魔头快点离开才是正经事。”   “小娘子你自己叨叨什么呢?”谢大娘捋好手里的野菜,絮叨着向牛车缓步走去。   “要说你们年轻人脸皮可真薄,想当年你谢大娘我,可是追着我家那死鬼不松手,这才成了一门好亲事。   姜晓耸耸肩叹口气碎步跟上,人与人的悲喜不能相通。   别人的青春年少,是用来热情追夫寻求幸福,先成家后立业。   而姜晓同样年纪轻轻,整日忧心的是如何见到明天的太阳,同时还要呕心琢磨如何发展田庄好好赚钱。   今日还恰巧碰见了主角团,并入了林潇潇的如丝媚眼。   若说开启系统金手指是起,那这是近半个月的生活,就是起落落落落落……   她太难了。   姜晓坐在牛车上,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头剥了根酸柳子放到嘴里狠狠嚼。   “姜小娘子下车吧,到了。”孙二郎看姜晓岿然不动,用手叩叩车邦子提醒道。   不同于泰康村整齐的南北向土路,眼前的村子因地势原因道路弯曲,姜晓一时回不过神,“这是?”   “这就是陈家村,刚不是商量好,要顺路到谢大娘女儿家挑狗崽子吗?”   “刚有点打瞌睡了。”姜晓抿嘴笑笑,跳下车紧跟在谢大娘身后。   因买入柳氏的三亩茶田,姜晓顺带得了许多只鸡。   无论是公鸡母鸡,统统被姜晓替换成系统出品的勤奋芦花鸡。   现在家里的鸡都是羽毛油亮惹人怜爱,母鸡个个都能产鲜鸡蛋,即便只是水煮蛋都称得上是味道香醇、口感细腻。   原先在菜园子里圈出来的松散鸡圈,根本圈不住活泼肥硕的鸡,更是将菜园子里的瓜果蔬菜,踩踏的东倒西歪只能自由生长。   田庄原本的牧场空空荡荡,姜晓便从村里雇了短工给陆珩打下手,设计新建了一个结实的鸡圈,搭了能遮风挡雨的鸡舍。   菜园子边坡上生长的藤草柔韧细长,姜晓割了许多带回家,闲在时配合着干稻草编了些鸡窝。   如今只缺两条血性十足的狼狗,来看护鸡群了。   进院子时,谢大娘的女儿正端着食盆给一群黄鸡喂食。   听到娘说有人要买家里的狗崽子,郑氏赶紧抖利索手上的糠皮,让她家男人把大狗还有狗崽子带出窝。   “姜小娘子,这就是我家上月出生的小狗,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上来   谢大娘女儿家土养的狼狗, 虽因不怎么能吃上肉有些消瘦,但丝毫不损狼狗的威风凛凛。   大狗身后跟着近两个月大的几只小狗子,虽是小脸圆圆萌动可爱, 但也能看出凶狠模样。   比姜晓家里的雪浪,瞧起来凶多了, 若是好好培养定能看家护院。   “那只小狗怎么有些趴蹄?”姜晓为了安全起见, 站的有些远,隐约觉得其中一只小狗身量稍小后腿站不太直。   可能因为长得与兄弟姐妹不同,这只小狼狗总低着脑袋, 偶尔抬眼瞅瞅姜晓,眼神可怜兮兮,气质也有些怂怂的。   “唉这只小狗说来命不好,母狗产仔时一般会找安全隐蔽的地方偷偷生产后, 再把崽子叼回来,觉得不安全了就会再藏一处。”   谢大娘的女儿怜惜地看了小狗一眼,继续解释道:“我们是从家后头的小山上找到它们的,这只被藏得隐蔽当时没寻回来, 再发现时已经快咽气了,所以长得不太好。”   狼狗有血性是看家护院一把好手,但养起来也很费神费事, 若幼崽时吃食缺了营养钙摄入不足, 后腿就会站不起来。   这只小狗出生时被照顾不足, 农户提供的营养又跟不上步子,便长成了这幅小可怜模样。   姜晓的外婆家养过一条被人遗弃的狼狗, 后腿站不利索一直也治不好。   它对外人特别凶, 但在家人面前很温顺很乖, 被小娃娃欺负揉脑袋揪耳朵之类的, 从来都是一动不动任凭熊孩子蹂.躏。   虽在外时吃过很多苦,但它会撒娇会耍些小聪明,看家护院照看鸡鹅,主人给个眼神它就能懂。   后来它老了,眼神不好耳朵聋了,行动也迟缓了。   姜晓唤它名字,它只会怔怔地看着姜晓,忘记了外婆甚至忘记了它是谁,但偶尔又会冲姜晓撒娇哼哼,眼神温柔的像在看待世间珍宝。   “就它吧,还有紧挨着它的那只。”姜晓声音哽咽地说完,又向狗窝旁走了两步。   “汪!”本是乖乖被主人牵着的大狗,鼻子抽动片刻后,猛地朝姜晓扑过来,谢大娘的女儿女婿拦都拦不住。   眼瞅着几只小狼狗也一同扑过来,姜晓看屋门紧闭脑袋一蒙,冲着院门撒腿就跑。   姜晓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前面跑,只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还有男女老少的惊呼声。   “快去追啊,伤到人怎么办!”   “拿木棍子,棍子!”   在被几只狗追了约有半个村时,姜晓实在跑不动了,她认命地撑着膝盖,抹了把汗珠在原地喘气。   “汪~”   本是凶神恶煞追赶在后的大小狗,只是凑了过来,无比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姜晓的衣衫。   顶着姜晓手心的皮毛软软的,触感很是光滑。   尤其是那条可怜兮兮的小狗,眼神中夹杂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欢喜,毫无狼狗的赫赫雄风。   姜晓揉揉有些扭到的脚腕,被好容易追赶上来的木槿扶住。   ……好像哪里不太对。   【恭喜宿主激活技能。】   【您的狼崽雪浪获取放牧技能,雪地战狼具有出众的领导力,有大概率让犬类服从其权威。】   姜晓嘴角抽搐地看着环绕在侧的大小狗,“因为我经常抱着雪浪玩儿,沾染了它的气味……所以这些狼狗,把我当狼王了?”   【为宿主的理解力点赞。】   姜晓试着发号施令,“回家去?不要追着我跑。”   大小狗甩甩尾巴,乖乖地转身走开了。   【再次为宿主的理解力点赞!】   谢大娘一家歉疚地围绕在旁,小心询问姜晓状况。   得知姜晓被狗追着崴了脚,谢大娘不再扶着腰,直接一巴掌,拍得女婿向前踉跄了两步。   “看看你养的好狗,我怎么就瞎了眼把女儿嫁给你了呦……”   眼瞅着要上升为丈母家责骂女婿的家庭矛盾,姜晓赶紧摆摆手出声,“不碍事,我挺喜欢这两只小狗的,就是它们了。”   谢大娘这才捂着胸口,慢慢冷静下来。   随后约定好待谢大娘女儿回娘家时,单牵着这两只小狼狗,完好的送到姜晓家。   **   太阳逐渐西斜,狩猎归来的猎户、打理过田地的耕农、从镇上学堂下学的孩童……纷纷还家。   赵临扛着农具路过麦田时,看到村头居住的陆珩还在锄草,忍不住唤他:“农活是干不完的,早点回家吧。”   “赵叔先回,我把这半垄锄完就走。”陆珩停下手中农活,笑着回应道。   赵临瞅着陆珩温雅谦和的眉眼,摇摇头叹口气走开了。   玉面书生不去考秀才举人,竟戴着草帽跑到田里卖力地干农活,树林子大了真是什么人都有。   “农家,借问下去乐平县城的近路。”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头戴墨色斗笠,飞身下马后抱拳向陆珩行礼。   “辛苦了,说吧。”陆珩不动声色地点头,仍是有节奏地挥动着手中的长锄。   “尊主料事如神,自从秘宝居魂剑即将现世的消息被放出,不止是自诩正派的各路人马,那……人也悄悄派出精锐部下拢聚永定城。”   来人正是陆珩的护卫云千重,得到这个好消息后,他马不停蹄地赶来禀告教主。   陷害教主篡夺大权的贼人,并无治教之才,导致人心散乱,教众从起初零散脱教到如今大批叛离。   这还没过去多少时日,贼人便渐渐对教主旧部放下警惕,甚至不知自身斤两去垂涎居魂剑。   呵不知死活。   誓死追随教主的部下,已做好全然准备,只待教主下令一举反杀。   “我的这位同胞兄长,自幼便把心思全然用来算计我,有这结果倒也不奇怪。”陆珩声音平静无波,不悲不喜。   教主没有自称“本尊”,而用的是“我”?   云千重按下心中不适,回想起昨日霹火堂的林潇潇笑他蠢笨。   人活一口气,这次他定要给那红衣妖女点颜色瞧瞧。   不过那蚀骨散,明明已给了教主多日,怎的还未问出毒阵图下落?   “尊主,属下从药堂顺出来的蚀骨散……莫非是假的?”   陆珩掸掸衣衫下摆的泥土,把农具收拾到一处。   “她嗓子眼儿太细,吞一颗丸药会被卡住,如何还能问话。”   什么眼儿?   云千重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讷讷回道:“一颗使不得,掰成两半儿扔啊。”   “噬心莲做的毒药太苦,她喜吃酸甜的东西,苦瓜都不怎么碰。”   云千重:“……”林潇潇说得对,教主被姜晓那妖女把魂勾去了!   “本尊在这乡野之中心境开阔许多,如今觉得这毒阵图也不是必须之物,应会有其他办法。”   不是必须?应会有其他?   听到教主又自称“本尊”,云千重险险咽下舌尖上的惊呼,他小心翼翼观察陆珩神色,失声低唤道:   “尊主,请三思!您从单枪匹马创立琉焰教,走到今日这一步废了多少心血……属下最是清楚不过。”   只有教主完成老阁主遗命,发挥好中间势力作用,让固化的江湖格局重新洗牌,教主才能重入族谱。   又怎能因那姜晓吃不得苦味,而放弃大业呢?   云千重将心中所想所忧倾吐完毕,教主却并未表态,收拾好农具正欲离开时,突然眉头微蹙。   “教主,难不成是炼魂毒发作了?!”   却听到陆珩略带嫌弃的开口:“千重你小心些,踩到麦田了。”   云千重:“……”   牛车在坑洼的羊肠小道上摇晃前行,夕阳柔和的余光抚过姜晓的眼皮。   姜晓正昏昏欲睡时,听到身旁的木槿轻呼出声:   “姜姐姐,陆大哥来接你回家啦。”   姜晓努力睁开疲累的双眸,看向村口欣长挺拔的身影。   橘红色的余晖照在陆珩如玉的面上,妖冶的桃花眼平添了一丝陌生的温柔。   陆珩向几位村人点头致意,顺手接过姜晓递过来的大包小包,“走吧。”   木槿指着姜晓的脚腕,理所当然地提醒陆珩,“姜姐姐的脚崴了,不好走路。”   看到陆珩眉梢微挑,姜晓心头一颤,连忙摆手否认,“不妨事的。”   正当姜晓准备咬牙单脚跳下车时,陆珩“哦”了一声,将包袱于手掌上又缠了一圈,在“哞哞”叫的车旁半蹲下身子。   “姑娘上来,我背你回家。”   姜晓偶尔不留神碰到陆珩手腕,他都是一副贞洁烈妇被辱的神情,现在让她整个人趴在背上?   这种亲密接触,改日翻旧账时,会被陆珩杀人灭口吧?   姜晓在三位乡亲八卦的目光下,又急又臊,脸颊逐渐滚烫。   “快上来,我腿酸。”陆珩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谢大娘素来看不惯小女子的矜持做派,她戳了下姜晓的腰窝,笑呵呵说道:“快下去,别耽误大娘回家做饭。”   腰窝是姜晓的笑穴,她身子一扭,歪斜着挂到了陆珩的背上。   这大魔头看起来清瘦,没想到后背也是宽厚沉稳的。   姜晓没话找话,“家里的鸡都还好吧?”   “都喂了。”   “余下的麦子地还行吧?”   “都种了。” 第32章 吃鸡   在姜晓问出马厩里的马饿不饿之前, 陆珩先发制人,“姑娘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别提了。”   姜晓方才在牛车上, 怕谢大娘多想,也不好向木槿倾诉。   如今陆珩问起, 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姜晓避开系统这点,把被狼狗一家追了大半个村子的委屈倾吐了个畅快。   姜晓感觉陆珩背脊一僵,继而笑得越发大声, “姑娘真是个人才。”   紧贴在陆珩微凉身躯上的姜晓,被陆珩震得一颤一颤的,她攥住陆珩的衣衫,懵懵地连声低喝道:   “公子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不许笑了……再笑我就跳下去!”   跳是不可能跳的,陆珩在姜晓一路的虚张声势中,背着姜晓进了院子,把她放在床上。   陆珩加垫棉被把姜晓腿抬高, 从水井中打凉水冷敷红肿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公子还学过医术?好厉害。”比起女子该有的娇羞,姜晓被这堪比药王谷弟子的操作,唬住了。   听到姜晓真心实意地夸赞, 陆珩不自在地将药箱中的伤药抛给姜晓, “不过是生存手段, 想学可以教你。”   姜晓赶忙闭紧蚌壳嘴,这大魔头为何什么都想教她?求放过。   “姑娘先吃这个, 甜的。”陆珩本是要去厨房热饭, 转眼又端了一个陶盆进来。   这是一簇簇白玉般的……槐花?   盆里全是半开未开的槐花, 这样的状态香气口感都是最好的。   槐花的采摘是门技术活, 全是花骨朵时因无香所以不好吃,但花若盛开太过时,因香气逸散也是无味。   刚进门时,姜晓注意到院门口立了根长竹竿,一头绑着铁钩。   看来是陆珩为了摘槐花造的。   枝叶繁茂的槐花树很高,人们习惯用带着铁钩的竹竿,先把树枝拉低,再一把一把地将槐花捋下来。   边采边吃,满嘴的甜甜槐花香。   “谢谢公子,我很喜欢。”   姜晓捻起一簇开心地品尝,其中一朵靠近花蕊的地方,竟挤出宛如针尖大小的一滴蜜,“公子真勤快,能抢在蜜蜂的前面。”   陆珩:“……姑娘过誉了。”   陆珩的专业护理和小紫檀药箱双管齐下,只是第二日,姜晓的脚便利索多了。   发现自己可以自由行动后,姜晓当即恢复了勤劳小农女的日常。   姜晓将从县城采买回的东西,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昨日从地里采摘的一把嫩青蒿,被姜晓放在了系统行囊里,此时取出来还是翠嫩欲滴。   不过难以解释的系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有机会田庄还是要建一个冰窖才好。   绝尘被姜晓从马厩牵出来,戴上不透光的眼罩,它甩着俊秀的尾巴在石碾旁站定,重操旧业。   “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汗血马,仔细想想,谁家的汗血马有资格磨面粉、米粉呢。”姜晓拍拍打着鼻响的绝尘,理直气壮地安抚道。   随着绝尘一圈圈地拉动碾盘,从粮行购置的精细糯米逐渐被碾碎。   姜晓用小扫帚将石碾上的米粉扫进笸箩里,经过反复筛漏后,驱动汗血马继续碾磨被笸箩纱网兜住的碎糯米粒。   糯米粉准备好后,姜晓把小青蒿剁碎煮熟充作馅料。   姜晓本以为只能吃青蒿做的馅料时,却惊喜地发现厨房墙壁上,竟悬挂了一大块腊肉。   这才想起昨日同谢大娘几人闲聊时,说起陆珩替段猎户做了点小家具,只收了猎物做回礼。   看来就是这肉香扑鼻的风干腊肉了。   姜晓喜滋滋地把腊肉清洗干净,加上小香葱、盐、糖,炒成腊肉馅又拌上了青蒿碎。   这样便可以把馅料与米粉团揉在一起,上蒸笼蒸熟后,就是清香软糯的小青团了。   这次磨的糯米粉够用,姜晓把三月三要售卖的年糕,也一同做了出来。   木槿带着几个陶制茶罐上门时,厨房灶上的笼屉正逸散着清淡悠长的青草香气,还有诱人的咸香味。   “姜姐姐,你的脚伤好些了?我依照约定来送烘制好的茶叶了……好香啊。”   木槿将茶叶罐在石桌上摆放开,轻车熟路地寻到了厨房,笑嘻嘻地指着笼屉说道:“这锅里的美味,足够给我压惊啦。”   “没见到青团时,你这丫头怕是已经忘了那琉焰教了吧?喏小心烫。”姜晓垫着笼布揭开蒸汽冲顶的盖子,把其中一份青团端给木槿。   “姜姐姐,后日三月三我们可以做些青团……唔去凌江池卖吧。”木槿边用手扇风给青团降温,边鼓着腮帮子使劲嚼。   “外皮好糯,里面是腊肉馅儿的呀,好有嚼劲!”   姜晓边笑木槿的彩虹吹,边夹起一个青团垫肚子,风干的腊肉因蒸够时辰稍显滋润,嚼起来筋道爽口,咸香味十足。   好吃!   “我还想再吃一个。”木槿看着空荡荡的碟子,意犹未尽地吮了下指尖的腊肉油香。   “半个都没有,糯米和腊肉不能一口气吃太多。”姜晓毫不留情地盖好了笼屉。   姜晓擦干净手,将木槿放在石桌上的茶罐,一一打开查看,茶叶的各式香气扑鼻而来。   如今田庄茶叶的贮存,还停留在陶器的阶段有待升级。   大历朝的富贵人家会使用鼓腹瓷瓶,或是用丝质的茶囊来储存茶叶。   姜晓盘算着,今后若是有条件购置贮茶的器皿,用锡制茶罐是最好的。   好在这批雨前茶不需保存多久,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消耗完。   【您收获了白茶。】   【您收获了绿茶。】   【您收获了红茶。】   【您收获了黑茶。】   ……   虽然泰康村气候宜人,适宜绝大多数作物生长,姜晓还是忍不住感叹。   这是要在区区三亩茶田上,打造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茶园吗?   【恭喜宿主完成佃户招募任务。】   这是姜晓在开垦砒砂岩附近的沙地时,激活的人多力量大任务。   没想到田庄第一个招募的,竟然是木槿这个小丫头,这也是因善意获得的缘分。   大历朝的佃户基本有两种。   一种是佃户在地主的土地上耕种,以一定比例与地主进行田地收益的划分。   还有一种是地主提供田地、种子、工具等配套设施,佃户只负责劳作,定期取得事先约定好的酬劳,这对佃户来说风险更小。   至于田庄今后走哪条发展路线,二者合一或是另辟蹊径,姜晓还得在实践中不断摸索。   【庄园当前佃户数量:1人】   【恭喜宿主,您的田庄升级了!】   【您可选择其中一项升级奖励:   A作物生长速度加快   B动物生长速度加快】   “好难抉择,我可以都要吗?”   【宿主,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两项升级奖励都很诱人,权衡之后,姜晓选择了加快作物生长速度。   毕竟麻雀再小都是肉,鸡仔多小都能吃。   可农作物生长周期长,具有不可替代性,且不说刚种好的麦种,即便是个把月长到三寸高的麦苗,也没办法磨成面粉裹腹。   寒雪宫的萧氏兄妹,已付了二十两定钱,预订了田庄的土豆。   可姜晓细细盘算过,家里的土豆除了切芽块种地,再加上日常的做菜消耗后,供应不起萧氏兄妹额外的购买。   田庄的未来目标,是打出田庄农作物品牌,这样的话田庄就更需要农作物的快速生长。   “小瑾,姜姐姐今天要用鸡做道新菜,要和姜姐姐一起吃鸡吗?”   “姜姐姐,吃鸡当然愿意,但杀鸡是门精细手艺,我们还是另寻高人吧。”   木槿心心念念的小鸡炖蘑菇,上次使用的食材,是姜晓与木槿合力,颤颤巍巍杀掉的一只大公鸡。   二人将可怜的大公鸡,砍了一刀又一刀,愣是没敢直接割破公鸡的喉咙。   最后那只大公鸡,是失血过多而亡的。   若公鸡会说话,它应该会尖锐地喊出,“丧尽天良”四字。   因没有杀鸡的经验和胆识,大公鸡黑白相间的漂亮羽毛尽毁,沾染了大片血迹清洗不掉。家里的院子也被弄得乱七八糟,姜晓废了好番功夫,用沙土遮盖清理血污,才将院子勉强打扫干净。   “好吧……话本里娇滴滴大小姐,手起刀落完美杀鸡,就是一个谎言。”   虽说杀鸡焉用宰牛刀,因上次杀鸡的惨痛教训,木槿陪着姜晓去寻了村里的屠户。   屠三哥专业宰杀猪牛羊,杀鸡就是小菜一碟。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姜晓按每只鸡定额的价钱,今后论只支付给屠三哥杀鸡费用。   “屠三哥,最要紧的是,拔下来的鸡毛要干净利索,完完整整。”姜晓临走前,再次强调了杀鸡的要求。   这样的羽毛才能够用作加工原料。   上次褪掉的些许漂亮鸡毛,被晾晒干净后,姜晓以这些鸡毛为原材料,配合陆珩设计的刻有花纹的底座,制成了几枚简洁漂亮的毽子。   木槿还有方婶家的黑子,都收到了手工鸡毛毽子做礼物。   当时木槿把毽子踢的花样繁杂,黑白相间的毽子在空中凌空翻转,好似天降流星,引得村里的半大孩子们追逐围观。   所以姜晓决定,售卖炸鸡套餐时,把毽子当小赠品吸引孩童购买。 第33章 般配   屠三哥家有冰窖, 除了今日做菜用的鸡,姜晓还说好让屠三哥额外宰杀十只,暂时寄放在他家冰窖里。   这十只鸡是姜晓后日摆摊用的食材。   姜晓与屠户约好, 明日晚些时候她来取,顺便再买些冰块以便路上能给食材保鲜。   因为屠三首次收到保留完整鸡毛这种要求, 为避免砸掉自己的金字招牌, 他打算严格进行烧水、杀鸡放血,将鸡静置一刻钟再用开水拔毛的系列流程。   时间还需要很久,姜晓与木槿二人, 都耗在此处盯着也是浪费。   “小瑾,你在这里看着,等鸡都杀好了,你提一只过来。”   姜晓同木槿打了招呼, 便往家走。   回家路上,姜晓特意拐到菜园子,去查看果蔬生长速度加快后的效果。   园中里种了番茄,若是结了小果子, 姜晓打算用番茄酱打底,做些甜辣酱做蘸料。   菜园里的鸡圈被拆除后,原先逼仄的菜园子开阔了不少。   这几日田地里的农活, 都是陆珩在做。   姜晓得以抽出充足的时间, 除去园子里的杂草枯藤, 将原先东倒西歪的果蔬进行整理。   “菜园子的空气都比别处清新几分。”姜晓深吸了口气,满意地环视自家的园子。   满目青翠, 让人心旷神怡。   园中除了几棵零散的果树, 高高耸立之外, 还可以看到数个高大的蔬菜木架子。   姜晓把原有的豆角、南瓜、苦瓜等爬藤蔬菜, 顺势搭在蔬菜架子上。   这样的菜园也像花园,既美观也不占面积,重点是符合蔬菜的生长诉求,可以增加蔬菜的产量。   系统提供的基础蔬菜种子还有西瓜籽,虽种下的时间相对晚些,悄悄夹杂在原有的果蔬中间后,如今倒也跟上了生长节奏。   “菜苗拔得更高了些,但可惜还是没有结果。”姜晓有些可惜地喃喃道。   不过这样也省去许多麻烦。   若是像姜晓以前看的那些灵泉空间文,一日下种、二日长苗、三日开花、四日结果,那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还真是有些唬人。   姜晓观察四下无人,便一头钻进园子里的小木屋。   上次开垦沙荒地后,姜晓获得了基础蔬菜种子,还有一包西瓜籽。   回到家后,姜晓立即将一枚种子埋到玲珑鼎中,试图再结出几麻袋新鲜蔬果,聆听“砰砰”作响的美妙声音。   却被系统温馨提示,玲珑鼎因使用次数过多,已进入恢复期,以免竭泽而渔。   刚才在屠户家里围观杀鸡时,姜晓收到了系统的信息提示,玲珑鼎种植功能已重新激活。   姜晓轻车熟路地戳开泥土,将西瓜籽塞进鼎里,按部就班进行连环任务第一环。   “叮咚。”   【抱歉的告知宿主,玲珑鼎只能种植粮食作物。】   姜晓:“……请开始你的表演。”   【玲珑鼎是激活种植系统时的新手奖励,宿主打网游时会用新手村给的木剑,去殴打高级副本的boss吗?】   “我理解,但我不能接受。”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制作番茄酱的主意泡汤,姜晓只能回家用茱萸油做些辣酱。   “要能做些甜辣酱就好了,甜的……蜂蜜芥末酱!”姜晓眼前一亮,赶紧锁好园子的大门,快步向方婶家走去。   姜晓扒着低矮的院墙,冲着向院子里喊,“方婶在家吧?”   “在的在的,小娘子怎么过来了?”   方婶出来开门时,粗糙的手指上还戴着一枚顶针,攥着绣了一半的针线绷子。   “婶儿家的蜂蜜卖到县里了吗?我想买些蜂蜜。”   养蜂是方婶家的副业,种地之余,勉强补贴些家用。   方婶把姜晓让到凳子上坐下后,她转身进了里屋,而后捧出一个幽香四溢的蜜罐。   “这是刚割的蜜,还没来得及卖到城里。”   方婶取了小木勺,舀出一些,让姜晓尝尝合不合心意。   淡淡的花香味,却非单一的花香。   “甜得钻心,后味微苦……这是百花蜜呀!”   姜晓抿了一小口,在舌尖反复回味不忍吞下,直到醇香浓厚的蜂蜜自行化散。   真没想到,方婶家的小蜂桶,产出的不是单蜜,竟能是百花蜜。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这个时间段花朵繁盛。   而土法养蜂的人家,也会将割蜜时间集中在春夏,现在正是食用蜂蜜的好时节。   一旦进入秋天后因花朵减少,养蜂人便要对蜂蜜割三留七,留足过冬耗用的蜂粮。   姜晓坚持按市场价格付了蜂蜜钱,美滋滋地捧着蜜罐回家。   “姜姐姐,十只鸡都在冰窖里存放好了……屠三哥家的冰窖可真大,怪不得还能靠卖冰块挣钱。”   木槿提了一只被开膛破肚的鸡,已在院子门口等着了。   “辛苦了,姜姐姐进屋给你做炸鸡吃!”   若是换了别户人家,可能会担心存放在冰窖的东西被替换,但姜晓倒不担心屠户会替偷换那些鸡。   她家出品的鸡,个个肉质紧实,与其他人家的土鸡相比,有肉眼可见的明显差别。   姜晓提着白条鸡,一头钻进厨房里。   在院子里给绝尘喂马草的木槿,便听着厨房一阵叮咣作响。   随着“滋啦”下油锅声,若有似无的鸡肉香气,悠悠飘散到院中。   木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住地朝厨房张望。   院外往来的村人,经过时无一不是行缓了脚步,使劲嗅嗅食物的香气,然后依依不舍地走开。   “金黄酥脆的炸鸡,蜂蜜芥末酱还有辣酱,登场了。”   姜晓笑嘻嘻地端了一盘子炸鸡块,放到了后院的石桌上,刚出锅的酥脆表皮还在“噼啪”作响,凌空溅起些许油花。   “姜姐姐,我洗过手了。”木槿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咔嚓一声爆出鲜嫩的汁水。   香!脆!嫩!   真想躺在铺满炸鸡的床榻上,翻滚一圈。   木槿顾不得多说话,学着姜晓沾了些蜂蜜芥末酱。   听姜姐姐说,这酱选取了土生土长的黄芥末,黄芥末本身微苦略带辛辣,但百花蜜抵掉了芥末的辛辣。   制成的酱料色泽漂亮,香香甜甜。   黄芥末被蜂蜜裹挟地香味浓郁,和皮酥肉嫩的炸鸡,太般配了!   一阵风卷残云后,木槿慢吞吞地打了个饱嗝,珍惜地吮了吮手上的酥渣。   “小槿,你的手指头今天都要被吮秃噜皮了。”姜晓笑着一把拍开木槿的手。   木槿不好意思地抿嘴回味,“还不是因为……炸鸡实在太好吃了,那么脆的酥皮,里面的鸡肉怎么还会是鲜嫩多汁的呀。”   姜晓从厨房拾了一碟子炸鸡,解释道:“因为鸡肉在下锅前,用十种以上调料腌制过,外面裹的面衣还掺了牛乳、鲜鸡蛋。”   姜晓把碟子放到木槿手边,“这个若是用食盒盖住,捂潮后就不好吃了。”   碟中的仍散发着勾人的香气,还洒了些许的胡椒粉。   “我又吃又拿,怎么像是来打秋风的……谢谢姜姐姐!”木槿想要开口拒绝,但手很诚实地替她做了决定。   “你以为姜姐姐家的秋风,这么好打吗?干活!”姜晓说着,饮了口解腻的沙棘汁,又吞下了一块炸鸡。 第34章 消息   姜晓把装蜂蜜芥末酱的碟子, 刮得干净锃亮后,才抬眸观察日头。   “时间差不多了。”   在乐平县城联系好的园户,应该快带着匠人和包裹好的林果树上门了。   昨日在县城的粮行, 木槿瞧着满仓的米粮袋子,突然忧心起茶田今年的收成。   木槿提到紧邻的南州地区有几处茶园, 正在闹病虫害, 她很担心茶田采完这一批春茶后会出状况。   姜晓立时就想到了,以前每期都要追着看的农林节目,有两期专门讲过茶树与林果树、绿肥等进行间作。   通过建设这种生态茶园, 实现多物种相互促进,以此强化茶树的自然调控力,可以减少病虫害的发生。   茶树的间作套种,是华国传统农耕文化一大精髓。   姜晓从木槿口中得知, 大历的茶园也有茶树间作这种操作,只是形式比较粗放。   热衷于一切种田活动的系统,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叮咚”提示音立刻响起。   【商店已上新,内容丰富的茶园培育手册, 为您拨开迷雾指引前进方向。新品售价:300积分】   手册的可预览部分,内容丰富知识脉络清晰,姜晓痛快地付款, 入手了茶园培育手册。   但姜晓很好奇, 久居在小村庄里的瑾丫头, 是如何能迅速得知南州消息的。   大历幅员辽阔,天下共划分为十个道, 全国设有三百六十四州, 下辖一千五百个县。   而泰康村所归属的安州, 虽与南州是邻州, 却是相距甚远的。   木槿先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往来巡街的官府人士,她这才对姜晓解释:“这消息是上一期江湖小报上写的,段大哥买来看完后,说后面的话本子很有意思,就转送给我了。”   经过木槿的一番解释,姜晓才弄清楚,这江湖小报是何方神圣。   与姜晓所熟知的很多朝代相似,大历的官媒是朝廷发布的邸报,发展至今已很成熟,会定期在民间公开发行兜售。   可大历虽是政治经济强盛,江湖各大势力百花齐放,多元文化繁荣发展,但这里终归是皇权统治下的封建社会。   邸报多是刊载当今圣上的诏令谕旨、官员升迁罢黜等一些基本的政令信息。   因是服务于维护王朝统治秩序,邸报自然要匹配严格的审核制度。   不仅发布的内容受限,很少涉及水灾、日蚀等自然灾害及天象,此外在坊间缓慢的流通速度,也不能满足百姓对信息知识的关心渴求。   而民间组织私自发行的各类小报,里面写的东西花样繁多,沿街叫卖很受百姓的欢迎,江湖小报就是比较受欢迎的一种。   朝廷虽经常下达禁令,遏制小报流通,但因市场潜力巨大,各类小报发展屡禁不止。   有需求便会有市场,这个道理自古颠扑不破。   “差点忘记给姜姐姐看了,这就是江湖小报。”木槿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叠齐整的竹造纸。   姜晓接过边角已被翻阅的有些毛糙的小报,认真查看上面的信息。   雕版印刷术在大历已经开始盛行,这小报的版面简洁大方,内容多种多样。   江湖门派的动向、朝廷不便公开的消息……甚至还有一小块,写了富家小姐破庙逢落魄书生的话本段子。   “姜姐姐,那我先回家,待会在茶园见。”木槿小心端着炸鸡,起身同姜晓告别。   “姜姐姐?”木槿又唤了一声,姜晓这才从江湖小报中抬起头。   “啊?去吧……小报质量不错,这话本子虽然狗血但很感人。”姜晓眼泪汪汪地感慨道。   木槿:“???”这话本写的小姐书生,与狗的血有何干系。   又等了些时候,园户带着几名匠人,拉了几车大树登门了。   夜间刚下过一场大雨,乡间道路有些泥泞难行。   个头矮小的常园户,随意跺了跺靴子上的泥水,把树根被包裹严实的大树,一一介绍给姜晓。   “姜小娘子,这是您要求的香椿树还有板栗树……我们店里的匠人敢说是大历一等一的,大树移植成活后,当季就可以收获香椿板栗。”   常园户对自家的技艺很自信,他边说拍着胸脯作保,黑亮的两撇小胡子,随着大幅度的手势一颤一颤的。   “那就辛苦各位了。”   姜晓锁好门,正打算带着一干人和车,赶往自家茶园。   “哎,姜小娘子,你在这里呀!真让我一通好找。”   听到来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众人都回头看去。   “赵叔怎么寻到这儿了?出什么事了?”姜晓看了眼匆忙赶来的赵临,他正抬手抹了把额上晶亮的汗珠。   雨后的温度并不高,还能出这么多汗,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实在太累了,我先吸口烟缓缓……算了没带烟袋。”   但赵临还是庆幸地舒了口气,幸亏姜小娘子没有去城里,这要是去了城里,他靠这两条老腿怎能赶得上?   方才赵临从外面刚进门,放下手中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家婆娘从家里撵出来了。   往日从不离身的旱烟袋,也没来得及抓到手里。   “这事儿说来怕各位笑话……我家婆娘说正坐月子的儿媳妇,在屋里突然闻到一股肉香,我婆娘总忧心儿媳妇吃不下饭,所以赶到院门口去看是谁家飘来的饭香。”   一个大老爷们儿眼巴巴赶到别人面前,只为讨问些吃食,要说女人麻烦起来还真不好伺候。   这让赵临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不自然地看了姜晓一眼,“还是有路过的乡亲告知,说是瑾丫头端了姜小娘子做的肉菜刚路过。”   姜晓瞧自己可能一时半刻走不开,便招呼几位匠人先到宅院一侧的茶棚,在嘎吱作响的长凳子上歇息片刻。   布幡上遒劲有力的“茶”字,正迎风肆意招展。   家里虽经常无人,姜晓也没有把茶棚和桌凳收回去,倒也不怕有人偷。   一则设施陈旧当柴火都嫌空心,二则陆珩用长钉把桌凳狠狠地钉在原地,偷儿即便要卸走桌凳腿儿,也是要费一番大力气的。   “赵叔知道你家的鸡都养的很好,我愿意出那鸡的价钱,再加些辛苦费……劳烦小娘子做一些给我那挑嘴的儿媳,她刚给我家生了大孙子,功劳大的很。”   原来是顾客上门,姜晓松了口气。   “小瑾端走的那盘炸鸡,是我刚琢磨出的新鲜吃食,本来这东西就要售卖的,提前做些卖给赵叔也成,给您便宜点,一份就算三十文吧。”   “怎么这么贵!一只鸡才多少钱?”赵临一听这价钱,立马不喘了顿时挺直腰杆。   乡里乡亲的,这不是趁机坐地起价吗?   赵家主要靠磨豆腐做进项,白嫩的豆腐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   因家里攥着祖上传下来的豆腐方子,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赵家本来靠着儿子儿媳妇磨豆腐,日子就能过的有滋有味。但赵临天生闲不住,不仅要种家里的几亩肥地,还在皮砂岩半坡上开垦了一块荒地,多收些粮食作物聊胜于无。   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哪能这么浪费?   姜晓看出了赵临的眼神中的愕然,她倒是不着急上火。   打算售卖的这些东西,原料都是顶好的,成本高还要耗费时间制作,姜晓本就打算把这部分吃食,面向中高端消费人群出售。   “赵叔刚还说,我家的鸡是顶好的呢。”看到常园户这个潜在客户颇感兴趣地听着,姜晓打起精神来,把精细的原料绘声绘色地分说一通。   话已说到这地步,想到儿媳妇还得喂养乖孙子,赵临咬咬牙狠心道:   “那劳烦小娘子给做一份。”   姜晓推说匠人们都还在等,晚些时候做好了给赵叔送过去。   常园户却来了精神,他本就是个爱吃的,早已听得口齿生津,连忙表示小娘子只管先去做菜,他家匠人手艺好不会拖误多少时辰的。   “小娘子既开着茶摊,劳烦上些茶水还有茶点……那油香的年糕炸鸡我也要一份。”常园户一脸期待地说道。   有钱不赚是傻子。   姜晓手脚麻利地先泡了壶绿茶,又取了碟冰好的桂花糕端到摊子上。   绿配甜,绝配。   刚蒸好的雪白米糕,放在竹篮中被吊在井口冰镇,此时泛着冰甜的香气,姜晓又在表面淋上一层蜂蜜打底的糖桂花。   “好手艺!软糯沙绵,甜而不腻绝了。”常园户自认是个爱吃懂吃的,对于村间小摊的此等出彩手艺,感到惊喜万分。   当酥香四溢的炸鸡上桌时,常园户更是被惊到了,这是高手在民间啊!   本是认定“不值得”的赵临,大口啃完一块鸡肉后,惊觉只剩下了两块,“这钱花的值,城里酒楼的厨子也做不出这手艺……是我见识浅薄了。”   “小娘子,我要带十份回家。”常园户豪气地表示要外带回家。   却被姜晓告知今日售完,如有需要后日三月三,可到凌江池多买些。   “凌江池那么大,三月三游人众多,我到何处去寻小娘子的摊位?”常园户很不满意这般敷衍。   不待姜晓回答,赵临打了个饱嗝,睨了常园户一眼,“这还用说?自然是肉香味最浓的地方。”   姜晓满意地点点头,恭喜赵叔,都会抢答了。   送走赵临后,姜晓便带着一脸幽怨的常园户,还有几位匠人赶到了自家茶园。   清晨刚下过一场雨,远山薄雾与层叠的茶海交相辉映,雨后的茶园像被洗净了一般,新鲜空气中弥漫着绿芽的清香。   常园户粗看了茶园全貌,“小娘子家的茶园空地很多,确实应该再栽种些林果树,不然着实浪费。”   说罢,他便指挥匠人们卸了车,提着铁锹准备在空地上挖深坑。   姜晓拦住了匠人们动手,将要求娓娓道来:“常园户,这三亩茶园不能见到空地就栽种,每亩要种九棵,每棵间距二十七尺四寸,香椿树和板栗树最后都要呈梅花形布排。”   在场的匠人听完俱是一愣,挖坑种树还要精细到四寸?   这又是什么说法。   本在指手画脚的常园户听完,脸色不禁一沉,炸鸡虽好吃但工匠手艺不能被冒犯。   他种了这么多年的花草树木,还没听说茶园的林果树要摆出朵梅花,眼前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滴滴小娘子,哪里来的本事插手他的活计?   想摆梅花回去刺绣去,在田地里开什么玩笑。   姜晓听完常园户最后一句“小娘子只管好生歇着,什么都不需插手”后,笑着将现代科技术语说得通俗:   “常园户计算过叶冠大小对光照影响吗?考虑了我家幼龄茶树树位高低吗?”   几个回合下来,常园户擦擦额头虚汗,“没……不曾……还请指教。”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监工   姜晓粗略提及的茶园布局等事, 常园户从业多年也摸到了些门道,今日听姜晓一讲,顿觉豁然开朗。   问及从何处得知这些时, 姜晓只含糊说从师父给的古书习得。   常园户本想再细探一二,但他晓得此等手艺不费些银两显示诚意, 哪能轻易入手, 他只能按下激动的心情点头不言。   姜晓虽说得头头是道,茶园成长状况如何,收益能增几成, 常园户还是决定要静心观望一季。   在场几位工匠正值壮年,都是在林木种植行当,摸爬滚打过的。   金尊玉贵的年轻小娘子,顶多是养养鸡逗逗鹅, 对这香椿树、板栗树移植能有什么研究,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听着常掌柜和姜晓你一言我一语,经验老到的常掌柜竟服气地频频点头,几位工匠皆是目瞪口呆。   “小娘子的要求精细到了四寸, 不好用眼睛估测。”常园户扭头唤身后体格健壮的工匠,“乔六,快去村里熟识人家寻把木尺来。”   “不妨事, 我这里有尺子。”说着, 姜晓取出一把红木拔镂折叠尺。   尺子按照大历度量衡标准制作, 寸格分毫不差。   这是姜晓临出门时,从木工坊顺出来的。   陆珩除了下地劳作, 余下时间喜欢呆在在木工坊摆弄小玩意, 木工坊飞速升级后, 系统中规中矩地奖励了这把红木尺。   整根红尺大气高贵, 以精巧的浅浮雕技法,多处刻有花角鹿、山楂树等瑞兽植物。   看到姜晓递过来红木尺,常园户瞠目结舌一瞬后,赶忙伸手小心接过去。   随后他命匠人们,好生使用红木尺测量行距,护好香椿树已长出的嫩芽,不得有丝毫闪失。   “没想到小娘子对小茶园如此上心,用的尺子都是上品。”常园户不由称赞道。   姜晓唇角微微勾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谬赞了,茶园种的茶既然要售卖,当然要做到最好。”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说财不外露更稳妥,但做生意更忌讳扣扣索索,尽显寒酸之气。   田庄虽原有上等水源肥田、中等瘠薄田、下等无水高田共计五百亩,对于普通庄户人家来说,确实是笔大数目。   可要是想形成产业规模,实在是不够看。   在囤积到更多合适田地,招揽到更多可靠劳动力前,田庄打造品牌走精品发展路线,最是讨巧也更为实际。   自然经济时代品牌内涵单一,依赖民众人际传播形成的口碑,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姜晓绝不放过可以提升口碑的机会!   姜晓心里打着小算盘,视线却不自觉凝固在香椿树上。   俗话说“雨前香椿嫩如丝”,谷雨前采摘下来的香椿,枝子嫩叶子脆香气足,最是美味有嚼头。   枝繁叶茂的香椿树已抽出了嫩芽,幼嫩鲜亮的红色绿色褐色……在树冠上堆叠,散发着独特的诱人清香。   这东西和香菜一样,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厌恶至极。   姜晓就很喜欢吃香椿,香椿拌豆腐、土鸡蛋炒香椿、椒盐炸椿鱼……   尤其是烫一锅油泼香椿辣子,红红的香椿辣子,盛半勺夹在刚蒸出锅的白面馒头里,那滋味简直绝了,一口气吃四个馍都不费劲。   得到常园户“可少摘些”的示意后,姜晓从横放在地上的香椿树上,小心翼翼地薅了一篮子肥嫩的香椿芽。   好想吃,挪不动脚步。   “姜姐姐,我扣了些蚂蚱,小鸡仔可喜欢吃这个了。”木槿在劳作的工匠身边晃悠了会,实在觉得枯燥乏味,就跑到一旁捉蚂蚱去了。   自从田庄养了一群鸡用来下蛋屯肉,姜晓的雪浪便被派去看管鸡圈,护卫家财。   汗血马绝尘在姜晓面前很高冷,只有在旷野奔驰时,才能提起它的兴致。   没有了小二哈不间断奔跑跳跃的滚圆身影,姜晓独自一人在家时,偌大的院子显得有些冷清。   方婶家的小鸡崽已能离开母鸡生存,姜晓便买了几只回来暂养在箱子里。   毛绒绒的小球球凑在一处,唧唧啾啾很是热闹。   “小瑾又替姜姐姐省了不少米菜呢。”姜晓拍掉手上的土渣,站直了身子夸赞道。   二人正在笑谈间,突然听到其中两位工匠吵嚷起来。   “乔六亏你还人高马大,瞧那胆小的样儿!这样貌普通的小蛇又没有毒,怕个什么劲。”   出言嘲讽的汉子,大大咧咧地直接用手掐住蠕动的蛇,它吐着信子僵直地死了过去。   “四哥!我怕这东西又不是一两日,你何苦为难兄弟?”被挖苦奚落的汉子,看着面前被来回甩动的东西,黝黑的脖颈逐渐胀得通红,面上却失了血色。   “我带回去给你小儿子耍,小娃娃就喜欢鼓捣小蛇玩,可比你强多了。”被称作四哥的壮实男子,将蛇又向不断退后的乔六眼前,猛地一递。   “我待会再拿出来给你看,你这毛病就不能惯着!”乔四郎这才嘟嘟囔囔,恨铁不成钢地把小东西塞进褡裢里。   其他两名工匠见怪不怪,对视一笑继续干手里活计。   常园户看到姜晓失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向乔氏兄弟,赶忙上前打圆场,“小娘子莫怪,乔四经常在田间磨炼乔六的心智,不妨事的。”   不妨事?   姜晓很讨厌这种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自以为是帮助别人消除本能恐惧的做法。   乔六被惊成那般模样,还要担心兄长随时再把那东西掏出来,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还能泰然自若地量准尺寸干好手里的活?   “可那乔六郎好可怜,人们恐惧的东西明明都不一样,既然是兄弟干嘛吓唬他……谢大娘那么厉害的人,偏偏就见不得大公鸡,身子能抖得像筛糠。”木槿叹了口气。   “我就好怕下雨天浑身长疙瘩那东西……说它的名字都觉得恶心,姜姐姐有没有怕的?”木槿边说着,边忍不住搓搓胳膊。   姜晓凑近木槿小声说道:“自然是有的,十二生肖亥猪和丑牛之间那东西,姜姐姐怕那个……圆耳朵。”   年幼时姜晓用鼠标玩欢乐连连看,听到大人唤它鼠标,姜晓瞬间就不敢再玩了。   后来父母给姜晓买了好多鼠标,反复拆装确定不是一个东西后,姜晓才慢慢敢碰电脑。   也多亏于此姜晓没有沉迷网络,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人脑是在进化中逐层叠加的,由新哺乳类脑、古哺乳类脑还有爬虫类脑组成。   它们的强弱,会影响到人的本能反应。   因为姜晓的古哺乳类脑弱,不惧怕蛇却对鼠怀有恐惧。   而身强体壮的乔六有一个弱爬虫类脑,小蛇哪怕无毒无害,本能的恐惧也能够让乔六头皮发麻难捱不已。   姜晓调整好表情,款步走到乔氏兄弟近旁。   乔四郎虽是与泥土整日打交道,指甲却很干净衣着也利索,是费心打理过的。   一般这种人怕的东西大概率相同,姜晓决定试试。   “我理解乔工匠想要帮助幼弟的心意,可想着兄长不知何时要掏出那东西,应该无法安心移树了……呀!乔工匠脚边怎么有一只死蟑螂!”   “蟑……哪里!”本是得意洋洋的汉子,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跳得老高,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   瞅到脚边油绿的东西,乔四郎才舒了口气,冷静了下来,“这,这不是螳螂吗?小娘子认错了。”   看到乔四郎吃了瘪,另两名看戏干活的工匠,俱是笑得肩膀颤颤。   姜晓耸耸肩,面上满是歉意,“是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螳螂呀,我对村里这些东西还分不太清楚,不小心吓到乔工匠了。”   乔六郎这会也缓了过来,借这凑巧机会与兄长将心比心沟通一番。   而乔四郎面红耳赤,想到自己方才不体面的反应,向兄弟保证以后不搞偷袭了。   “四哥说幺儿喜欢褡裢里这东西,我也会努力的,幺儿肯定想让爹爹陪他一起玩的。”乔六郎摸着后脑勺憨憨笑着,黝黑的面容再次染上些许红晕。   经过这个小插曲,茶园的林果树移植,在姜晓的监工下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   春天本就是大树移植的最优时间,因挖掘而损伤的大树根系容易愈合再生,移种成活率是最高的。   雨后的太阳升起,在连绵山脉的上空铺耀万道金光,茶园也镀上一层金色。   姜晓放下心来,难得悠闲地坐在大青石上,赏看乡野美景,不紧不慢地摘捡竹篮里的香椿芽。   不多时谢大娘捶着后腰,气喘吁吁地寻到茶园,说是她家女婿带着两条狼狗,在牧场门口等着了。   姜晓叮嘱好木槿监工,便带着谢大娘去了牧场。   昨日见过的两只小狼狗,看到姜晓后眼睛闪闪发亮,正欲扑上来时被姜晓用眼神呵斥住。   继而两只狗小声汪汪着,乖巧地蹲在门口,只欢快地摇着小尾巴。   钱货两清后谢大娘与姜晓商量,说是女儿家也喂着鸡,想让女婿进院见识下姜晓养的鸡。   乡亲们都传姜晓家的芦花鸡养的好,单看羽毛都是油光水滑的。   “二位稍等。”姜晓领着两只狼狗进了牧场,她得先把雪浪看住,毕竟它是世人眼里的狼崽。   木槿黑子等人不惧怕雪浪,不代表其他村民也能接受。   虽然农户们养的狗,很少栓绳都是四处撒欢,但姜晓还是遵循养狗习惯,找村里的孙铁匠打了几条狗链。   有血性的狼狗虽通人性,可若在街上四处游荡,难免让人心忧。   孙铁匠上了年纪,在县城住不惯,便回村开了铁匠铺。   他虽手艺好,可泰康村作为大村也拢共不足百户,没那么多家整日打新器具,顶多是磨个菜刀修补下大锅。   孙铁匠接到姜晓的订单特别高兴,因久违地能开炉铸铁,他费了力气按姜晓要求,把链子打得精细漂亮又结实。   不过姜晓暂时不打算使用链子,在自家牧场拴住狗崽子们。   一则是它们还小都是听话的,二则拴上链子行动不便影响看护牧场。   最重要的是牧场经过了翻新加固,只要恶人不来进犯,在牧场里狗儿们也不会给村民们添麻烦。   本在雄赳赳气昂昂巡视鸡群的雪浪,看到主人进来,它吐着红润的小舌头,一路嗷呜着冲姜晓狂奔而来。   “雪浪,这是你的小弟,以后要带它们好好看家护院。”   雪浪闻言,收起了傻乎乎的舌头,迈着小短腿绕着两只狼狗踱步一周,“嗷呜!”   稍显健壮的一只立刻“汪”了一声,它看另一只趴蹄的兄弟不声不响,毫不留情地抽了一尾巴。   那只身量稍弱的小可怜,反应过来后晃晃脑袋,慢吞吞地“汪”了一声。   随后姜晓把谢大娘及女婿引进来,“谢大娘,你们可以随便看看。”   牧场的芦花鸡养得好,除去品种优良不可学习外,科学的养殖环境还是可以借鉴的。   姜晓考虑过让母鸡受精孵蛋扩大规模,可系统商店售卖的芦花鸡,就像杂交水稻三系中的不育水稻,根本无法留种繁殖下一代。   只能通过攒积分,兑换更多的芦花鸡。   谢大娘是个爱热闹的,今日第一次进到姜晓家的牧场,却只在鸡圈外围晃悠,并不靠近去看。   “让我这笨女婿,沾沾小娘子家的灵气就好,大娘就不近瞧了。”   姜晓想到木槿说大娘素来怕公鸡,便也不好热情强邀。   三人说话间,突然听到狼狗狂吠。   顺着犬吠的方向望去,姜晓发现一只黄鼠狼,拖着黄扑扑的长尾巴,在蜿蜒的树枝间四处逃窜。   而两只小狼狗,嘶吼着正在拼命地攻击偷鸡贼。   谢大娘的女婿从地上拾起根木棍,正要蹑手蹑脚地上前敲那黄鼠狼。   本乖乖呆在姜晓身侧的雪浪,冲着两只狼狗急促地嗷了一声,两只狼狗甩甩尾巴,一前一后气定神闲地离开了树下。   树上的黄鼠狼借机一跃而下,却被杀了回马枪的狼狗咬住脖子。   黄鼠狼“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没两下就咽气了。   这一套配合杀得漂亮,毫不拖泥带水,姜晓只想鼓掌喝彩。   她养了三只心机狗呢。   “小娘子能否将这黄鼠狼卖给我?”谢大娘女婿有些遗憾地问道。   他本想出手击杀卖个人情,直接把黄鼠狼带走。   可还未来得及出手,电光火石间这黄鼠狼便已丧命,真没想到他家卖出的狼狗,竟如此争气。   黄鼠狼的毛皮浓密顺滑最是值钱,单是茂密挺拔的尾毛,就可以卖给墨斋制作毛笔。   县城的药铺还收黄鼠狼当成药材,将其研成粉末据说能治疗杂症。   ……简直浑身是宝。   姜晓对于带鼠字的东西,都没什么太多好感,正忧心怎么处理这血淋淋的东西。   虽说黄鼠狼是老鼠天敌,可它还来跑到鸡圈偷鸡吃。   那可是白花花的积分!这让姜晓不能忍。   看到男子一脸兴奋地要买,姜晓便顺个人情小赚了一笔。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坦白   “咯咯!”   姜晓刚送走谢大娘, 便听到有几只芦花鸡在窝旁叫唤,边煽动着肥短的翅膀。   这应该是刚下了蛋,在向主人炫耀。   勤劳的芦花鸡有一个好处, 就是下了蛋不硬护着,若是换了别的品种鸡, 主人到鸡窝里掏蛋难免会挨啄, 怪疼的。   “叭叭叭叭!过来吃饭啦。”姜晓清了清嗓子,上下唇紧绷相击,熟练地发出唤家鸡过来的声音。   看到一群鸡晃悠过来, 姜晓从安放在鸡圈旁的高木箱里,取了米盆捻着小米铺撒在地面上。   母鸡纷纷离窝后,姜晓挎着大篮子去拾捡鸡蛋,不一会便捡了满篮子椭圆光滑的蛋, 有的还冒着新鲜的热气。   姜晓已摸清了芦花鸡下蛋的套路,大部分母鸡每天很早会下一颗,近黄昏时再下一。所以白天来给狗和鸡们喂食,去鸡窝摸蛋, 晚上再来喂食捡蛋,顺便巡视鸡群状况最合适不过。   “鸡蛋已经攒了好多了。”姜晓看着满满的土鸡蛋,决定先回家把茶叶蛋煮上一小锅。   虽然姜晓对自家的食材很自信, 既然要对外售卖, 她还是决定先练练手。   茶叶蛋和清水煮蛋不同, 煮熟后不能着急出锅。   要在浓褐色的酱汁锅里多浸泡些时辰,最好第二天再吃, 这样的茶叶蛋又香又入味。   阳光正好, 小鸡们趴在箱子里晒太阳。   听到姜晓的脚步声, 它们翻动着毛绒绒的滚圆身子, 各种滚各种抻,叽叽啾啾好不热闹。   姜晓洗干净手,小心捉起一只喂食,小鸡吃饱喝足后竟赖在姜晓的食指上,晒着太阳睡着了。   “碰瓷鸡,心机狗……家里都养了些什么神仙动物。”姜晓边念叨,边用指腹撸了下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过手感真好。   茶叶蛋要想做的美味又营养,用料繁多收集复杂,实际动手做起来却不难。   把鸡蛋洗干净凉水下锅煮熟,捞到凉水里用勺底轻磕出裂纹,再简单粗暴地加入各种原料用文火温煮。   因姜晓要给汤汁中加入艾叶等中草药,为不损害其温性药质,特意用陶罐熬煮茶叶蛋。   “红茶、八角、桂皮……盐巴、丹参、川穹,再加入两颗盐渍梅子……翻滚吧!”姜晓把备好的底料按量抛到陶罐里,各式原料在沸水中“噗噗”翻腾。   一锅乱炖才是五香茶叶蛋的精髓。   家里开着火不能离人,姜晓把刚采摘的香椿焯水剁碎,与新鲜的茱萸油一道,做了一小罐油泼香椿辣子。   又取了发酵好的肥头,打算蒸几个白面馍馍,在松软的白面馍中心夹上辣油,解解馋。   约莫煮了两炷香的功夫,姜晓熄灭了炉火,让茶叶蛋在汤汁里泡着。   收拾好厨房后,姜晓担了两壶凉白开还有几个粗瓷碗,给茶园的工匠们送水解渴去了。   常园户手下的工匠干活利索,而主力乔氏兄弟经过姜晓有意调解,挖坑移种更是提了十二分的精神。   天近黄昏时,葱茏的香椿树还有板栗树,顺利地在茶园安家落户。   送走了常园户一行人,姜晓顺路陪着木槿往家走,菜园子今日该浇水了,此时日头落山正好给菜地补充水分。   二人一路讨论着乔六郎明明怕蛇,却因为自家小儿子对其感兴趣,惨白着脸坚持提着那褡裢回家。   “乔工匠可真宠孩子,明眼人都知道他多怕,还要坚持提着那东西回家。”木槿满眼羡慕地说道,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命真好。   姜晓明白语言的安慰是苍白的,只能插科打趣道:“这是乔工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咯。”   本是消沉的木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傻乎乎地笑起来。   姜晓拍拍小丫头的肩膀,这就是笑点低的好处。   陆珩从井里提了水,正用葫芦水瓢舀水,给菜地顺次浇水。   隐约听见外面的一大一小,笑声清朗,说着什么养的,跪着也得养下去。   “今日是遇见什么好笑事了吗?”陆珩看到姜晓跨进园子,感兴趣地问道。   姜晓没想到陆珩在园子里,方才笑得毫无形象可言,她抿唇笑笑,不好意思地回道:“小孩子家爱笑闹罢了。”   木槿是个藏不住话的,三言两语把今日壮实的匠人害怕小蛇,自家娃娃却坚持要养的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所以姜姐姐说,这是乔工匠自己选的路,自家养的又不能打死,跪着也得养完。”木槿说完,又笑了一会儿。   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陆珩还是点头称是,既是姜晓讲的笑话,就需要捧场。   不过这话说得有点意思,自己选的,不能打死,只能好好养着。   想到此处,陆珩抬眸看向姜晓,娇嫩的妙龄女子穿着粗布麻衣,鬓间是劳作过后的薄汗,零散的乌发紧贴着面颊,一双灵巧的美目顾盼生辉。   确实要好好养着。   “姜姐姐陆大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木槿同二人打过招呼便出了门,剩下姜晓陆珩二人大眼瞪小眼。   “我和公子一起浇地吧,中午蒸了白面馍馍,待会回家炒个菜就能开饭了。”姜晓搓搓手,便要拿起瓮上的另一个葫芦水瓢。   不及姜晓碰到水瓢,陆珩长臂一捞截下水瓢,“姑娘劳累一日,坐到石凳上去休息片刻。”   姜晓看园子里的泥土大都湿漉漉的,也不再客气,正要到石凳上就坐时,好像突然听到微弱的“吱吱”声。   许是今日总在谈及惧怕之物,因而不由自主地,去警惕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姜晓安慰自己太过杯弓蛇影,只因心里想着那圆耳朵之物,院子里一点点光斑的偏移甚至是夕阳下树荫的变化,都会让自己有些毛骨悚然。   “菜地都浇好了,我们回去吧。”陆珩走到姜晓身前时,姜晓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老鼠的声音。   瞬时汗毛倒立!   “耗子!”不及姜晓理智思考,她失声喊着一个健步蹦到陆珩身上,好似笨拙的树袋熊一样,挂在陆珩的脖颈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微凉的呼吸轻抚姜晓面庞,她感觉眼睛痒痒的,惊惧羞涩纠缠在一处,心脏怦怦直跳。   姜晓老脸一红挣扎着就要下去,却被陆珩一把箍住了纤腰。   “稍等。”姜晓感觉陆珩抱着她,微蹲下身抓了个物件,随手冲前方掷去。   下一瞬便听到尖锐凄惨的“吱”声,姜晓头皮虽簌簌发麻,恐惧却渐渐消散不见。   幸好不是她一人面对。   姜晓正要扭头去看,陆珩冰凉的手心遮住了姜晓的双眼,“姑娘别看。”   “好……”姜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感觉脑袋里空空的,不自觉地紧紧攥住陆珩的后衣襟。   陆珩礼貌地松开箍在姜晓腰上的手,带着姜晓转了个方向,避免她瞧见墙角那一摊死物。   “姑娘松手……松手吧,喘不上气来了。”   姜晓反应过来时,臀下一片大理石的冰凉,她已被陆珩安放在石凳上。   可她的双臂仍紧紧圈着陆珩的脖颈。   而陆珩正抻着脖子,如玉的面容,看起来胀胀的发红甚至有些充血,让人在感动中体会到一丝可笑的滑稽。   “你昨日刚崴了脚,正常走路可以,这样突然上跳还是要尽量避免。”   陆珩揉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刚才事发突然,险些反手一巴掌把姜晓击晕。   “多谢公子……公子被我掐疼了吧,都怪我,看到老……鼠就害怕的不得了。”姜晓真心实意地道谢后,不安占据了心头。   “姑娘别怕,这菜园子没有粮食囤积,那些杂碎不过是偶然路过。”陆珩把姜晓放在石凳上后,仍是微曲着膝盖与姜晓平视对话。   “我待会做些捕鼠夹放在园子各处,姑娘可不要误踩上去……还有,若是不凑巧捕到就把夹子一起丢掉,不必颤颤巍巍地想着取下来,再考虑如何去收拾上面的杂碎。”   姜晓从未听陆珩说如此长的话,陆珩这是在安慰她?   “有劳公子费心了。”面前的陆珩仍是二人初见时,那般温柔和煦,却又好像有些不同。   少了份道貌岸然的表里不一,多一份真心实意的……怜惜?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时,姜晓整个人瞬间清醒了,糖衣炮弹太可怕了。   因整日与陆珩一同劳作,一同吃饭谈天说地,她知道他不爱吃酸,他也知道她喜食甜食,甚至特意采了许多新鲜的槐花给她……   脚崴了被他背着回家,她有多久没有想起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龙困浅滩的琉焰教尊主,曾对她动过寒意彻骨的杀机……若说初见是误打误撞,那陆珩一直留在她身边,到底想要什么?   姜晓按下心中波动,撑着桌子便要起身,脚腕却是一酸,不得已又坐回在石凳上。   “冒犯了。”陆珩撩起衣袍下摆,半蹲在灰扑扑的地上,毫不在意地握住姜晓的脚腕,轻轻推拿。   这怎么可以!   姜晓赶忙将脚向后退,却被陆珩微凉的手掌,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姑娘别动,这是……医者治人。”   既然是医者治人,那大魔头你的耳朵尖,为什么要那么红!   陆珩不紧不慢地揉着姜晓的脚腕,半晌后抬眸看向姜晓,“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后日便是三月三,姑娘要祈愿选何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求仁得仁。”陆珩认真询问的眼神,勾着姜晓不自觉地说出了真心话,而没有插科打诨。   求仁,得仁吗?   陆珩想起那个整天追在姜晓身后的丫头,那次她的大伯和婶婶到门前闹事。   他和姜晓为了把事情说的圆满,声称那日是小丫头生辰,所以邀那丫头到家中吃碗长寿面。   可事情解决后,姜晓得知那丫头生辰已过,又动了无谓的恻隐之心,为丫头补办了生辰宴。   姜晓下厨擀了寓意福寿绵长的长寿面,一两素面、两滴香油、三几青菜,简简单单却是香飘满室。   小丫头闭着眼睛诚心许愿后,姜晓好大声地说道:“借小寿星福光,我希望今后能自由自在好好种田,家有良田五百亩,想种几亩种几亩,全凭我心情决定……公子觉得这愿望能实现吗?”   姜晓双手合十虔诚言毕,眼睛亮亮的盯看着陆珩。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公子?”许是盯看姜晓太久,她有些不自在地唤道。   陆珩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轻笑着缓缓开口:“定能如姑娘所愿。”   初见时姜晓谨言慎行,身怀莫名其妙的善意,让陆珩觉得这姑娘是见到他这张脸后,似其他女子一般对美色的殷勤。   可陆珩后来发现,无论对待男女老少,只要戳中了姜晓的小心思,她都会诚心善待。   时间过得很快,如今姜晓看起来越发轻松自在,虽是善良地有些傻气,却是可爱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节日   想要种田有什么难的?   琉焰教后山, 还有万顷良田,姜晓若是喜欢随她去种。   陆珩本想等炼魂毒彻底化解后,再伺机而动, 如今看来还得再快些……至少得赶上下一季的翻地播种。   江湖动荡暗流涌动,他若是离开, 有些事须得嘱咐好姜晓。   陆珩动作轻柔地放下姜晓的脚, 起身坐到对面的石凳上。   “姑娘往日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个祸患,既选择种瓜得瓜,今后还是远离江湖为妙。”   陆珩推拿的动作轻柔, 姜晓心中放下警惕后,竟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陆珩此言,姜晓心头猛地一震。   姜晓早就怀疑陆珩知道她的身份,尤其那日姜晓要把欺辱木槿的纨绔丢下山崖时, 陆珩笑言“姑娘记住,你是地道的农女,不是小妖女。”   可陆珩此时摊牌又有何益处?   等下!   这朝夕相处的狗男人,在培养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后, 难不成还想着要杀她?!   “公子说笑了……我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江湖上哪来的什么名号?莫不是一天三亩地,两天七亩地?”姜晓不愿承认只得顾左言他, 试图蒙混过关。   “蒙面妖女, 心肠恶毒不怜老弱。”陆珩看到姜晓的眼睛滴溜溜直转, 瞧着好笑又有些心疼。   大历百姓闻之色变的蒙面妖女,所作所为大可同秦鹤轩放在一处。   秦鹤轩救下一人, 她便毒其全家, 秦鹤轩捉住匪寇, 她便放虎归山……   蒙面妖女的蛇蝎名字, 总是与侠肝义胆的药王谷少侠秦鹤轩,紧紧缠绕在一处。   也不知是高抬了蒙面妖女,还是贬低了青霜剑秦鹤轩。   看到姜晓因无法反驳而呆愣在原地,陆珩不由轻笑出声。   聪明的时候像只狡黠的猫,发呆的时候像只眼睛圆圆的兔子,还是耳朵耷拉着的垂耳兔。   陆珩偏着身子伸出手,揉揉姜晓凌乱的发髻,随后讪讪地缩回手:“刚摸了脚腕,还没洗手。”   距离第一次见到姜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彼时陆珩遭人暗算,藏匿于树林之中,却看一男一女在梨花林间缠斗。   男子着墨色衣衫形容整肃,声名鹊起的青霜剑寒光闪烁,是药王谷谷主的得意门生,已在江湖中展露头角的侠士秦鹤轩。   而那女子身姿俏丽,却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番苦斗之后女子落败,被秦鹤轩毫不留情地废去武功,秦鹤轩留下一句“蒙面妖女,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好自为之。”便策马离去。   “呵……哈……哈,秦家哥哥竟还未认出晓晓吗?你我还曾有过婚约呀。”   那妖女一把扯掉面纱,毫不在意唇角不住溢出的鲜血,媚眼如丝地仰天轻笑道。   “公子怎么……”这马甲掉的太过平和,姜晓接受了马甲掉落的现实后,倒是冷静了下来。   “你二人在梨花林缠斗时,刚巧路过。”   “那公子……”   姜晓这才把事情串联起来,原主记忆中一闪而过的身影,原来竟是陆珩。   只是原主当时已毫无生意,自然也不惧怕被人知晓身份。   “姑娘求仁得仁,往日如何与我无关,我本按照约定陪姑娘发家致富,奈何姑娘没有警惕心让人担忧。”   陆珩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曾为姜晓备好蚀骨散的事,绝不能让她知晓。   “江湖人无论正邪,只杀自己能杀之人,你的秦家哥……哥也一样。”   陆珩话已至此,姜晓点点头,沉默无言。   这话虽有些偏激,可确实能解释秦鹤轩客气回应林潇潇,因为这个世界以实力为尊。   最重要的是,但愿如陆珩所言,他如今不会妄动杀意。   又听陆珩轻声说道:“我背姑娘回家吧。”   若说姜晓有些习惯了陆珩的温柔,那今日二人长谈后,总感觉大魔头被魂穿了。   到家后陆珩按姜晓提示,把备好的饭菜蒸在大灶上,便一头扎进了木工坊。   “捕鼠夹做得粗糙,有机会还是要抱只猫回来。”陆珩抓着一个设计巧妙的夹子,把使用方式同姜晓说了一遍。   不多时,陆珩又拎着一串小巧的木牌走过来,“机关牵引术虽可解除,但姑娘田庄地广,以机关庇护最是可取。”   陆珩将木牌递到姜晓手中,耐心解释道:“我这几日将玄莹石钻为多块碎石,嵌入这木牌中。五百亩田地,姑娘一人耕作实在辛苦,若寻到适合的佃户可将木牌给他,既在一条船上他们自会护着姑娘。”   梨花木牌精致小巧,正面刻着龙飞凤舞的“姜”字。   “公子留步。”姜晓捏着手中珍贵的木牌,鼓起勇气唤陆珩。   “姑娘可是担忧不轨之人偷换木牌?在凹槽处沾一滴佃户的指尖血,木牌便只能服务于此人。”   “公子好思虑,只是……锅里的水快熬干了。”姜晓伸手指向厨房,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热腾腾的饭食上桌,姜晓先取了松软的馒头,沾了辣油美滋滋地狠咬了一口。   陆珩有伤在身,不宜吃辛辣食物,姜晓素来怕他伤重易怒,从来不给他面前摆辛辣食物。   可现在陆珩却眼巴巴瞅着姜晓,“就吃一口,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喏就这一点。”姜晓掰了一小块馍,用竹签挑了一滴辣油递给陆珩。   空气中的辣味浓香扑鼻,陆珩却只分到险些看不见的一滴辣油。   “行吧,那我把拉回来木料整理一下。”陆珩把馍一口吞下,有些消沉地转身。   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姜晓手中剩下的馍,蘸了辣油叼在嘴里走开了。   看起来,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农历三月三。   当今圣上为示太平盛世,每年三月三与民同乐,携朝中大臣们一道,在京郊春游。   而各州县的地方官员顺承上意,三月三这天各州县,无不是扶老携幼全家出动,翠帐彩幄人流如织。   乐平县城最有名的凌江,春水绿波春草碧色,最是周边百姓春游赏玩的好去处。   既是暮春时节,天亮的越来越早了。   陆珩驾着堆放满各种器具食材的马车,载着姜晓还有哈欠连天的木槿、黑子,一路疾行。   马车赶到凌江池畔时,东方才刚现出鱼肚白,一只漂亮的蜻蜓掠水而过,激得江面涟漪微微。   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又因汗血马跑得快,凌江边仅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小食摊子,大多还是挑着扁担不占地方的那种。   官府出资邀请的插花佩环的乐人,早已搭建好了出演散乐的台子。   耍猴人圈好摊位,开始敲起铜锣,用细铁链拽着戴帽戏猴,让它挥舞着小旗在山羊背上来回翻滚招揽客人。   姜晓的摊位,很幸运地占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从宽阔大路上过来的车马行人,大多会路过姜晓的摊位。   此处又距凌江水面不远,无论是文人在江畔幽静处流觞曲水,或是男女老少以艾草沾点江水湿身祈福时,都能大略扫上姜晓的摊位一眼。   当马车厢被安放到地面上时,引得周遭的商贩还有零散行人纷纷侧目。   系统给的移动式小吃摊图纸,只是市面上常见的,靠两个轱辘支撑的平板小推车。   前几日陆珩收到图纸时,先是嫌弃地打量了图纸几眼,又询问了姜晓对推车的要求。   姜晓当时回答说,要有地方放小炉子做菜加热,又随口念叨了句,要是能有顶棚遮阳避风就好了。   当陆珩轻飘飘地告知“姑娘,你要的小吃摊组装好了”时,姜晓看到陆珩展示在院子里的成品,她好半天合不拢嘴。   车厢高大宽敞,通体木制,涂了栗壳色的大漆。   行时是宽敞的马车,静时是小吃摊的顶尖配置。   车厢内可以放置两个小炉子,还有案板一干物件,是半封闭式的小厨房。   姜晓为萧氏兄妹提供茶点,顺利完成茶馆升级任务后,从系统处获得了即将散架的木桌长凳。   而系统存留了最后一丝良知,提供的是精细榫卯结构可折叠的桌凳。   陆珩因此受到启发,进一步优化了折叠桌椅,新制的几套折叠桌椅,就被放置在车壁的暗格里。   最大限度,完美利用空间。   果然,不怕办不到,就怕想不到。   到了目的地,陆珩把几套折叠桌椅,从暗格中抽出来摆放好。   “公子,话本上说有位皇帝痴迷于木匠手艺,因觉得宫里的床非常沉重,亲自设计,废寝忘食地制作了携带便利的折叠床。”   陆珩好笑地瞥了姜晓一眼,“姑娘意思是也想要一个巨大的床,再进行华丽的装饰?”   “这倒不是,就是突然想起这个小故事。”那个木匠皇帝,可是有名的很。   “姑娘想想就好,家里暂时没那么多银两,进行金银玉石的装饰。”   正当姜晓收拾着,用火折子点炉火,加热锅里的茶叶蛋时,听到女娃娃稚嫩的声音。   “爹爹,好漂亮的小房子,好俊俏的大马儿,蓉儿想吃这里的好东西。”   被女儿拖拽着前行的男子,轻甩衣袖想拿出平日呵斥学生的架势,可又想到今晨答应夫人放下架子不带奴仆,好生陪女儿踏青。   “外食不干净!”男子叹口气,嫌弃地扫视了眼食摊,全是灰尘的外食。   却瞧着女儿小嘴一撇,泫然欲泣。   男子看了眼悬挂在摊前的食单:茶叶蛋、炸鸡年糕套餐、青团(限时特供)   只有茶叶蛋好歹有外壳,少沾染些杂物,“来颗茶叶蛋。”   木槿边给炉子扇风,边腹诽道:等着你流口水!还敢嫌弃姜姐姐的手艺。   锅里的茶叶蛋很快热好,道不清的浓厚香味,飘散四处。   被盛放在纸袋中的茶叶蛋,很快送到了面色不善的男子手中。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坐在长凳上,小短腿在半空中晃动。   “啊~娘亲说不能弄脏新衣服,爹爹喂蓉儿。”   “爹爹帮蓉儿剥鸡蛋。”微裂的蛋壳散出隐隐茶香,男子剥了一半,忍不住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女娃娃圆润漂亮的眼睛,随着男子的双手不停地移动,“我要告诉娘亲,爹爹偷吃蓉儿的茶叶蛋!”   “乖,爹爹是在给你咬大船。”男子砸砸嘴巴,回味口中蛋黄绵软的清香,刚说完凑上去又咬了一口。   女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气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蓉儿乖,不哭了……这是月牙儿,蓉儿不是最喜欢新月吗……”   年轻的父亲,手捧着只剩一层薄蛋清的茶叶蛋,无措地安抚哭得喘不上气儿的女娃娃。 第38章 顺遂   咬大船?啃新月?   姜晓看到这对活宝父女的互动, 努力憋着不敢笑出声。   竟还真有这样获取孩童手中食物的说辞,书中诚不欺我。   现下时辰尚早,往来的车马行人稀少, 周遭立起的各色裙幄或是毡帐仍是零星。   加之被唤做蓉儿的女娃娃,家教看起来很好, 虽是哭泣却非撕心裂肺朗声大哭, 只是皱一张白嫩小脸,兀自抽抽搭搭啜泣着。   倒是没有惹来众人围观,也称不上影响小吃摊的生意。   娇小的女娃娃坐在长凳上, 小短腿还半晃在空中,瞧着怪可怜的。   “小瑾,取一只流星毽来。”姜晓说着,对木槿使了个眼色。   木槿会意, 从篓子里取出一只鸡毛键,走到摊前的空地上,先是踢了一个葫芦钓鱼,又转身耍了个双插花。   不出意料地吸引了女娃娃的视线, 她的抽泣声渐渐沉了下去,转而直愣愣看着木槿耍毽子,“这毽子好漂亮呀。”   随即木槿脚尖一点, 鸡毛毽子像燕子在水面快速略过一般后, 俯冲向地面又腾空拉起, 画出一道虚晃的弧线后,才降落到女娃娃的面前。   这便是有名的踢毽子花样动作, “拉燕”。   “大姐姐踢得好好!”本在与父亲赌气的女娃娃, 彻底停止了哭泣, 只是忍不住吸了吸微红的小鼻子。   本是手忙脚乱的男子, 看商家有心安抚女儿,且这小摊子做的茶叶蛋又着实美味,先前心中的偏见也消了三分。   女儿一直盯着这漂亮精巧的小东西,男子连忙站起身询问:“不知这抛足戏具售价几何?”   毽子在大历朝又称抛足戏具,是民间用来娱乐的小玩意。   “客官,这流星毽是我家娘子和郎君亲制的,并不出售。”   木槿说着瞅了姜晓一眼,收获了鼓励的眼神后放心说道:“这个是搭配炸鸡年糕的幼童套餐附赠的,蓉儿若是喜欢,可以先玩我的这个毽子。”   “何为炸鸡套餐?”男子是乐平县县学的学官,自认学富五车,却是从未听过套餐之说,市井间的俗称真是层出不穷。   姜晓看炸鸡的第一笔生意登门,便耐心给男子解释。   炸鸡块、年糕可以单购买,辣酱还有蜂蜜芥末酱不单独出售,若是炸鸡搭配年糕、酱料一同买入便算作套餐,按一份三十九文的价格进行交易。   这样的套餐买两份,可以领着孩童,来换一枚漂亮的流星毽。   炸鸡蘸酱是新鲜吃法,姜晓担心客人不敢尝试,以这样的方式让人尝鲜,只要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余下的生意便好做了。   男子听到解释,清楚后没有犹豫,便从钱袋中取出碎银,“两份套餐,五颗茶叶蛋。”   “炸鸡现下油锅才好吃,客官稍等。”姜晓说完,取了一枚簇新的流星毽递给女娃娃。   女娃娃把毽子捏在手里,高兴地左右翻看却不去玩,“蓉儿很乖,等回家换了衣衫再玩。”   毽子以黑白相间的光洁鸡毛为原材料,底座还刻有陆珩设计的花纹,简洁大方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富家子弟拿去玩耍也不会失了脸面。   那边陆珩已架好了油锅,炉子里也起了小火。   姜晓挽起衣袖戴好自制的围裙,把腌制好的鸡肉块在面衣中滚了一圈,只待油温够了便可以起锅开炸。   姜晓的小吃摊这般大费周章的铺设,不同于其他箩筐扁担的小商贩,已经吸引了零星往来的游客。   路人又看到端坐在桌前,细细品尝茶叶蛋的男子,一副陶醉其中飘飘欲仙的模样,虽然很像托儿,但更多的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十文钱一个的茶叶蛋虽是不便宜,却也是可以尝一尝的。   “一个茶叶蛋。”   “劳烦给我也来一个。”   ……   就在姜晓的小吃摊客流量逐渐增多,生意红火热闹时,陵江池边一棵垂柳下的毡帐里,气氛正僵。   起了大早携妻儿赶到此处的常园户,正跪坐在低矮的食案旁,萎靡不振。   常园户前日在泰康村吃到的炸鸡惊为天人,当时茶摊的姜小娘子说炸鸡售罄,三月三这日会在陵江池边当场制作出售。   那等美味一旦烹饪出锅,就算游人没有看到金黄酥脆的外表,光是诱人的香味藏都藏不住,定要引得众人争相尝鲜。   若是到晚了,岂不又是擦肩而过的遗憾!   常园户平日在外奔波赚钱,很少带妻儿外出,往年的三月三都是午后,才匆匆来逛上一圈便走。   这才想借这个机会,在妻儿面前表现一二,预想中春游野餐本是和睦温馨的,谁曾想清晨的陵江池,竟是阴冷北风拂面。   失策失策,常园户听到发妻的唠叨,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非要起个大早来江边灌北风,孩子要是被吹坏了,我今日同你没完!”常园户的妻子王氏,怀抱着困倦的小儿子,压低声音瞪视自家不着调的男人。   常家的婢子仆役将毡帐支好,在低矮食案上摆了胡饼酪浆后,看主家又要吵嚷起来,便很识眼色的垂目躬身退了出去。   “幺儿是男子汉,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我这不是想带你们来尝个新鲜,你这起床气真是要不……得。”常园户只得讷讷回道。   不多时,被常园户派出去寻炸鸡摊的仆役,挑了帘子进来。   “您说的那个鸡没寻到,倒是寻到了一处卖茶叶蛋的好摊子。”仆役并不识字,在各处摊贩旁转了一圈,被鲜香四溢的茶叶蛋吸引了过去。   想着总得买些热乎吃食给主家暖腹,他便自作主张买了三颗回来。   “这个时辰了,炸鸡摊子难道还未出来?”常园户携妻儿在毛毡帐篷里,正啃着僵硬的胡饼,饮着泛凉的酪浆。   “你这个冤家,我说晚些时候再来,你偏偏要赶个大早,还说什么那鸡肉来晚了便抢不到了。”   常园户的妻子听了仆役这一通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也不肯接过小巧的纸袋。   家里虽比不得那些锦绣帘幕后的豪门贵族,可平日也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竟会被破茶摊里上不得台面的鸡肉,迷得神魂颠倒!   真让自已丢脸!   “算了,你跑了一圈辛苦了,也吃上一颗暖暖肚子吧。”常园户看妻子闭口不吃,便递了纸袋给站在门口的仆役。   胡饼酪浆并不好下肚,常园户腹中早已咕咕直响,他三两下剥掉了茶叶蛋壳,狠狠咬了一口。   这,这也太香了吧!   一颗茶叶蛋两口就没了,常园户又将手伸向案上的另一颗,却被妻子敲了个正着。   “看你那没出息的模样,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幺儿先来咬一口。”   王氏喂了小儿子一口后,忍住被咸香味诱惑的冲动,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   这茶叶蛋不止纹络敲的漂亮,味道更是绝了,滋味浓郁定是浸泡够了时辰的。   “这是何处买的?”王氏赶忙问道。   看到妻子一脸满足的模样,常园户喜出望外,既没然有炸鸡,这天降的茶叶蛋也好。   “快带路,我亲自去买!”   小儿子被茶叶蛋勾得胃口大开,闻言嚷着也要跟着同去,夫妻二人便带了儿子一同去寻。   到了仆役说的地方时,小吃摊已是围了一圈的人。   常园户为讨妻儿欢心,探着胳膊挤到人群里,“二十颗茶叶蛋!”   “二百文,茶叶蛋请收好……常园户,炸鸡、青团有需要的吗?”   炸鸡?!   常园户定睛一看,在小屋子里开口说话的,不是爱笑的姜小娘子又是谁。   “要的,先来三份炸鸡尝尝。”姜小娘子上次说过,炸鸡现做的才好吃,待吃完了再买。   常园户一家带着胜利的果实在食桌旁落座,对着面前鲜香酥脆的炸鸡,话都顾不得讲,大快朵颐。   王氏毫不矜持地抓起鸡腿大大咬了一口,酥脆的表皮还在噼啪冒油,岂料里面的细肉仍是香嫩可口。   “这炸鸡虽好吃,吃了四份后有些腻。”一波客人已散去,常园户对着前来问询是否可口的姜晓,实话实说。   姜晓心中好笑,一只鸡下肚能不腻吗,便是山珍海味也不是这般吃法。   “常园户可要搭配着沙棘汁品尝一二?酸甜可口正好解腻。”   炸鸡与冒着气泡的可乐本是最般配的,但如今条件受限制不出可乐,姜晓还在寻找合适的搭配。   大历朝盛行各种饮品,酒、茶、豆制饮品、奶制饮品,各种果汁如甘蔗汁、乌梅汁等都在百姓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春季饮得多是扶桑叶汁,姜晓买来尝过一杯,带着青涩的树叶气,略带酸甜却还是怪怪的……唔像是山羊在啃草根。   名为酪浆的饮子最为普遍,受欢迎的程度大抵是可乐的地位。   其实酪浆就是牛羊奶制成的浓稠饮品,带着一丝膻腥的酸味。   “沙棘?这季节哪里来的沙棘,劳烦也来两杯。”女儿蓉儿正在换牙吃得慢,男子饱食一餐后正枯坐无趣,听到姜晓说沙棘汁便出声询问。   常园户眼前一亮,这不是县学的林夫子吗?   本就是春游赏玩的悠闲日子,常园户回身打了招呼,便与林朗闲谈起来。   待姜晓端了新鲜的沙棘汁上来,林朗佩服地回道:“季节不对,还有如此酸甜的沙棘可吃,店家好心思。”   姜晓没有解释只笑了笑,涉及商家秘方人们也不会追根究底。   田庄的沙地多,姜晓把边角的沙棘丛留下,昨日才都采摘下来制成饮品后,寄放在屠户家的冰窖里。   今日从冰窖中取出,仍是新鲜爽口。   常园户观林博士对姜晓评价不错,便想牵线搭桥做个顺水人情。   今年的春节刚过去没多久,常园户经常光顾的食肆已倒闭了两家。   他的嘴巴刁一般吃食难以入口,可偏偏看上的食肆,倒闭的委实迅速,简直是个诅咒。   那姜小娘子的茶摊开在村子里实在冷清,免不得经营惨淡,若是姜小娘子不再卖美食,又要到何处去寻那么可口的美食?   “林博士,县学的公厨不是在寻供货的食肆吗,我瞧姜小娘子家的就很不错。”   县学的林木花卉都是常家打理的,林朗也不避讳地顽笑,“常园户,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吗?”   若不是不了解常园户的为人,林朗都要以为这是急赚中间费的掮客了。   常园户气定神闲地摇摇头,翘起的小胡子颤颤巍巍,“此家供的乃是琼浆玉液,林博士岂能不知?”   经常园户热心引荐,姜晓按捺住喜悦,恭敬地与林朗见礼。   小吃摊本就不是长久之道,起早贪黑最是辛苦,再者流动的摊位终究不入流,若要发展餐饮还是要回归到开店铺。   姜晓借三月三春游热潮在凌江边摆摊,除了将田庄产出包装一番多赚些银子,更重要的是想打出些名气来。   如今这般境遇,真是瞌睡了有人送鹅绒枕。   大历开朝先祖虽是武将出生,却注重人才教育,此后历任皇帝均沿袭此道。   除了民间书院创办得红红火火,富贵人家自资聘请的西席先生外,政府出资开办的官学繁盛。   京城中有最高学府,而各州、县依规格创建了州学、县学。   乐平县虽是县城却靠近永定城,县学办得红红火火,竟不比州学差。   可能在这个时代,能接受教育的终归是少数,读书人在不识字的百姓眼中是闪光的存在。   而县学教授学生课业的博士、助教,更是受人尊敬。   “林博士不仅授课,更是县学主管学务的学官。”常园户介绍林朗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姜晓心中暗道,这笔生意若是谈妥了,从长远考虑太值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材质口感无可挑剔的茶叶蛋仍按市价出售,但运送货物的费用姜晓需要自担。   “那后日赶在早膳前,先送一百颗茶叶蛋到县学,试试大家的反应。”   “青……青团。”林博士的女儿瘪着嘴弱弱插话,“蓉儿的牙被粘掉了呜呜。”   小吃摊上确实没有标注,牙口不好者禁食青团。   姜晓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砸懵了,正要开口安抚女娃娃,却听到林博士笑得和善。   “店家果真是好用料!小女的乳牙松动许久,迟迟不肯脱落,多亏了店家的好手艺。”   “呵……客气客气。”姜晓还能说什么呢,作为一个非酋运气突然这么好,还怪不适应的。   王氏满目温柔地看着自家男人与人谈笑风生,而小儿子抓着店家自制的流星毽,正玩得开心。   天还未亮时,相公非将自己从暖和的被窝中唤起来,来这凉风习习的江边寻劳什子摊位,王氏愤懑间起床气涌上心头,狠狠的挠了相公一把。   她不应该挠相公那么狠,当时血珠子都溅出来了,“劳烦相公遇见这家美食时,还想着家中妻儿……待会回了毡帐我给你敷药。”   常园户看到发妻温柔似水的模样,又听到儿子因抢到了数量有限的毽子,张口闭口间对爹爹的崇拜。   他简直是受宠若惊,有多久没有过此等待遇了?   姜小娘子简直就是福星!   日头渐起天空现出和煦温婉的光泽,凌江池的清冷一扫而空。   骏马香车络绎不绝,各色毡帐已在树旁石边紧凑伫立,女子们用竹竿撑起罩裙形成五彩斑斓的裙幄,还有文人雅客居于期间的六曲屏风……   一波新的客人闻香前来,姜晓的食摊再次热闹起来。   “茶叶蛋怎么卖?竟要十文一个……算了还是来两个吧。”   “这流星毽怎么还限量,先到先得啊?”   ……   常园户本已走远,却又满脸笑意地转身回来,上前冲姜晓陆珩拱手行礼。   “小娘子真是人美心善,郎君真是貌若潘安心比朗月,在下谢过了。”   姜晓:“……”   陆珩:“……”   木槿已带着黑子去寻热闹,无人在旁应景地吐槽一二。   姜晓陆珩对视一眼。   我们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云麾   姜晓二人虽不知为何, 还是连忙回礼,“常园户客气了。”   “总之我家娘子对这炸鸡、茶叶蛋十分满意,谢过了。”常园户乐呵呵地说道。   姜晓心中明晰了几分, 原来是畏惧妻子的耙耳朵,实打实胜利的一天。   “你们初到此处出摊, 我免不得嘴碎再多说一句。”常园户指了指略高些山丘上的绣锦帷幕。   “听说那边都是副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还是南衙千羽卫护送的,咱小老百姓千万要绕道走不要去招惹。”   大历的副都城,就是距县城不远的永定城。   “喔?可是叶书文统领的南衙千羽卫?”本是一直安静打下手的陆珩, 突然感兴趣地掺言。   “郎君是说云麾将军吗?坊间早都传言他战亡了,如今是叶将军的副将统领千羽卫。”常园户虽是一介商户,却因林木花卉的手艺,与县城有脸面的官家、富户有往来, 消息自然比旁人灵通些。   “可惜了可惜了……大过节的不说这些了,我先走了,祝生意兴隆。”常园户摇头叹息一声,告辞离开了。   听到常园户提到云麾将军, 姜晓险些啧啧两声。   战什么亡呀,不久后的论剑大会,这云麾将军还要登场的。   原书中本就是江湖朝堂势力交织, 虽然自从姜晓来到这里后, 一直在同江湖势力打交道, 见过的最大的朝廷官员就是县学的林学官了。   叶书文年少时一战成名,素有不败威名的云麾将军。   后奉诏接任南衙千羽卫将军一职, 掌执御刀宿卫侍从, 行事果决、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   武林秘宝之一的居魂剑, 就是叶书文展示到世人眼前的, 他在论剑大会上表示自己今后不再上战场,故以宝剑赠天下英雄。   云麾将军惊艳登场,却也是逝如流星,飘然而去徒留下身后一场,因争夺秘宝而掀起的血雨腥风。   “姑娘怎么又发呆了?”陆珩打扫好了地上的残渣,发现姜晓手托着香腮,仍在神游太虚。   “没有发呆,起得太早有些困了。”姜晓抿唇笑笑。   姜晓正在琢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朝廷何尝不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原书中一场江湖格局的大洗牌,大多数江湖势力的背后,都有相应朝堂势力的支持。   江湖与朝堂相互影响,促进、压制、互利……轮番登场。   可《寒霜剑落》的作者,真是一个套路用到底。   云麾将军是受人敬仰的正派,只因自言已看破朝堂纷争,便随意在论剑大会把宝剑拿出去,引起江湖血雨腥风。   次年,陆珩作为琉焰教大魔头,将武林至宝毒阵图的消息放出,同样引起大批贪婪的武林人士觊觎。   面对各路人马的剑拔弩张,大魔头当众将毒阵图掷下不见底的山崖,一番残酷的厮杀抢夺也拉开帷幕。   本是殊途的二人,却皆是毫不留恋地,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秘宝扔出去,再引起江湖朝堂血雨腥风,就不能换个套路吗?!   “我在想这云麾将军虽是盖世英雄,却不是一个好男人。”姜晓看陆珩仍在盯看自己,便扯出了另一件八卦。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她还是默默种田养家吧,江湖朝堂的水太深。   “这云麾将军与一清流之女订有婚约,后因退亲之事闹得满城风雨。”   “叶家上门退亲时,曾将叶书文的话转述地活灵活现,言辞间满是凉薄,丝毫不念与女子相识一场的情谊。”   “我叶书文今日立誓,此生绝不娶沈绣进叶家门!”   姜晓既开了这话头,瞧着陆珩认真聆听的模样,她便说了个尽兴。   这些事倒也不是原着中才有的,大历坊间都出话本子了,据说销量还不错。   “女子总是承受世人更多的偏见,很长一段时间,沈家小娘子顶着被人退亲的名号,明里暗里受人指指点点。后来沈小娘子的阿娘亡故,她随父亲到越州赴任,远离永定城,这便成了一段尘封往事。”   “爱恨交织,太可怜了。”姜晓接过陆珩递过来的清茶,大大地饮了一口总结道。   “姑娘不必伤怀,这不过是朝廷权利相争之下,演的一出戏罢了。”陆珩看到姜晓长吁短叹,掩住唇畔笑意,柔声安抚道。   “替沈小娘子不甘心罢了,我要是沈绣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被云麾将军抛弃之言一一驳回。”   “若能这样做,姑娘便舒心了?”   “当然了,这个多像话本呀,看过云麾将军和沈小娘子话本的,应有很多人想演这么一出戏吧?”   陆珩看着姜晓愤愤的模样,猜想她是联想到了被竹马秦鹤轩退亲之事,伤春悲秋感同身受罢了。   阴魂不散的秦鹤轩。   陆珩将手指关节攥的发白却恍若未觉,他只是和煦地点点头,“会有机会的。”   既然姜晓想演绎,可以考虑时间安排上。   今日是姜晓难得觉得放松的日子,虽然早早起床赶路,又要接待络绎不绝的客人,很是疲累。   可姜晓看着逐渐鼓起来的钱袋,感受着系统属性面板,叮咚上涨的金钱统计数值,姜晓简直快乐到飞起。   只是客流量大了,什么样的客人都能遇得上。   头戴金簪耳悬玉珰的老夫人,一把甩开要搀扶她的儿媳,下了香车亲自来买茶叶蛋。   穿着体面精致,花色却有些俗气,是墨绿艳红相间的碎花面纹,略带银色的头发盘成结实的妇人头,抹着喷香的头油。   嘴角却耷拉着,一脸苦相,微躬着身子步履蹒跚。   老夫人站在摊前用眼睛左右挑拣,毫不嫌费心费时,“哎呀小娘子你这个茶叶蛋裂缝了,便宜些,我就帮你收拾了吧。”   顾客就是上帝,姜晓谨遵这一条经商玉律,不厌其烦地给面前的贵妇做解释。   “茶叶蛋若想入味,必须煮熟后敲打出细缝,再浸泡汤汁方能香醇入味。”   站在一旁的儿媳看不下去,轻咳一声端着架子,甩着丝帕命身侧的婢子,“去买十颗回府。”   “你这个败家的婆娘,我儿的家业迟早要被你败掉!摊位有桌凳为何不坐,非要回家磨我的凳子?!”   儿媳虽是气得牙痒,可也体谅婆大半辈子的不易,在外半真半假做出恭敬和顺的模样。   大历以孝治国,夫君出身乡野,好不容易通过科举挣了前程,万不可因这个老虔婆毁掉前程。   “母亲训诫的是,您先坐。”   老夫人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夯了一下折叠凳想挪个位置,却发现推不动。   “这城里的凳子,都在欺负我这个村里来的!”   “我要回乡下养鸡,听不懂吗!”老夫人的眉头锁得更紧,唇角因向内抿起,越发显得沟壑纵横。   姜晓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倒是陆珩气定神闲地走过去,打开凳子紧钉在地上的锁扣,帮老夫人把凳子挪到满意的位置。   “我家的茶叶蛋,用的是村里上好土鸡下的蛋,还请老夫人好好尝尝。”   “是吗?”本是气呼呼的老夫人,平息了怒气,在儿媳服侍下咬了一口茶叶蛋。   醇香细腻的蛋黄,绝对是乡间奔跑的土鸡养出来的,这才是家乡的味道,甚至比她家鸡下的蛋还要香。   儿子孝顺给宅院里圈养了鸡,可是那样的鸡生出来的蛋,又柴又涩根本不香。   老夫人眼角有些湿润,不再多言只默默地吃完了手中的茶叶蛋。   她从乡野来拼死拼活把儿子拉扯大,供养读书成才,可儿子娶得儿媳又是大户人家的,不虚张声势些怎么能压得住。   有多久没有吃到乡间的味道了?   “老夫人要用些沙棘汁吗?是自家沙地里长的。”姜晓看到老人家逐渐平和的神色,美食这能治愈人心,这不过是个思念故土的老人家。   衣着精致的儿媳看婆母冷静下来,喜出望外赶忙说道:“要的。”   又看婆母仍是一脸柔和,儿媳便向姜晓问询名姓,春游日子一过,还可以到哪里吃到这好鸡蛋,是否有做店铺的打算。   “娘子过誉了,唤我姜小娘子便可。”   游山玩水素是文人墨客、富家亲眷的一大休闲爱好。   此时旅游产业尚不发达,可无人开拓的市场,便是最大的市场。   这老夫人看似刻薄,更多的是留恋乡野风光,搞不好是农家乐的有力消费者。   姜晓便细细告知了泰康村的位置,并向婆媳二人推荐了一波,砒砂岩地貌的美丽独特风光。   儿媳在闺中本就喜读书籍,又听闻是《大历游记》一书中记载的莲池地貌,当下便起了兴趣。   泰康村距县城很近,一日足够往返兼顾游玩赏乐,她决定回家向夫君分说一二,找个机会去游玩一趟,也能讨婆母欢心让夫君安心。   心满意足的婆媳二人,相携离去后,姜晓着实感慨了一番。   毫无血缘的两家结了姻缘,着实要费心经营,单身虽有千般不好,可至少也有自由的这一点好处。   就说这眼前的三月三,也不知要成多少美满姻缘,又要产生多少对相爱相杀的婆媳。   提到古代的婚姻嫁娶,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适龄男女毫无恋爱自由,是固有的刻板印象。   其实很多朝代都流行相亲大会,在大历朝除了灯火阑珊的元宵节,农历三月三上巳节,也是传统的情人节。   适龄的郎君,还有平日养在深闺的小娘子,选择在这个日子纷纷外出踏青游玩。   若是有幸情缘一线牵,男女二人皆属意对方,则一起漫步水畔继而折柳相赠。   待二人归家后,可禀报父母托媒人说媒。   再依着“明媒正娶”的流程,直到把自由恋爱的二人送到洞房花烛夜,此举同样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多时,小吃摊前行来一对璧人,身着靓丽襦裙的女子,手持团扇面目含羞跟在男子身后。   摇着折扇的男子扫了价目表一眼,要了两颗温热的茶叶蛋。   “多谢客官,二十文。”   男子接过纸袋整齐包装的茶叶蛋,递给身侧面目含春的女子一袋,“宋某观姑娘谈吐不凡,定也不愿占宋某便宜,萍水相逢不好互占便宜,各自的茶叶蛋便各自付了吧。”   本是趋步跟在身后的小娘子,从荷包取出二十文钱,甩在桌案上转身离开。   “本小姐都付了,宋郎君你好好吃,莫要噎着!”   姜晓抓起铜板数数,还多给了一个,“小娘子,给多了!”   “店家莫急,这算是赏钱。”自称宋某的男子摇着折扇,缓步离开了。   姜晓忍不住多瞧了男子两眼,这番操作,真是666啊。   【宿主唤666何事?】   “无事,歇着吧,不是在喊你。”   相亲是否使用均摊制,向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姜晓不欲多论。   可眼前这位送郎君,显然是摸准了闺阁女子的脾性。   因为,这是他今天带过来的第二位小娘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瓜子   姜晓想与人分享, 却想起已让木槿带着黑子,去远处观看猴戏去了。   “此景此等八卦,太适合坐着嗑瓜子了。”姜晓话到嘴边, 便同身旁寡言的陆珩说了一嘴。   许是这位宋郎君皮相着实端正,姜晓将空陶罐儿填上茶叶蛋时, 宋郎君又携了一位貌美小娘子上前。   “两颗茶叶蛋, 有劳店家。”   “宋某家道中落,今日来相亲实属打肿脸充胖子,这身簇新衣衫都是找布庄租借的……望小娘子不要嫌弃, 今后下厨砍柴之事都要烦累小娘子了。”   这位看起来出身富户的姑娘,照例与宋郎君对峙几句,取出二十文铜钱,拍在桌案上转身离开。   相亲果真有风险, 这宋郎君真是够了,说的话就没重样。   “这位宋郎君不担心相亲会过后,落得人人喊打的境遇?”姜晓看得目瞪口呆,猴戏舞剑哪有这般逗趣。   “他施了易容术, 那两位小娘子掏钱袋时,他顺势扔了碎银到里面,抵得上二十铜板了。”   陆珩瞧姜晓好奇地看过来, 解释道:“在下不才, 虽是家道中落, 却自幼多读了几本闲书。”   姜晓险些翻个白眼,信你个鬼哦, 都读几本书就能一眼识破易容术?   碎银能抵上精神受的损伤?   不过都是你情我愿的, 旁人也没有立场指责什么。   “姑娘坐着吃吧, 时辰尚早, 这宋郎君应该还会来的。”   姜晓又在遗憾光看戏却无瓜子可嗑时,陆珩白净的手突然伸到面前,是一把剥得干干净净的瓜子仁。   “多,多谢公子。”姜晓眼中满是惊喜地接过,随手捻起一颗瓜子仁。   还是买的五香口味的!被人剥好的瓜子仁吃起来就是香。   陆珩默默地拍掉粘在手心的瓜子皮,看着姜晓笑得弯弯的眉眼,不禁勾唇浅笑。   真的很好养,多剥些瓜子仁就够了。   等等!   姜晓突然反应过来,陆珩竟有钱买干货?给乡亲们做木工的收入,不都交给她了吗?   自认识陆珩以来,他就在扮演一个家道中落、受人坑害的小可怜,实打实一穷二白的落难美男子。   岑家恶霸岑颢被陆珩揍到断手断脚后,由老管家做主买入了陆珩做的轮椅,交付了一百两现银。   姜晓本是让陆珩自己收起,但陆珩执意不肯,姜晓又要与他分成时,陆珩更是直言“姑娘收着吧,也好早日发家致富。”   不只是这一百两的流动资金,陆珩之后做木工得的银钱,都如数交给了姜晓。   竟还有私房钱?   “对,有私房钱。”陆珩看着姜晓疑问的眼神,突然间福至心灵。   “昨晚里正家送来做木雕的余钱,还未来得及交给姑娘。”他说着从袖中掏出钱袋,打开系带给姜晓看。   孤零零的十余个铜板。   “我们难得出来,公子也买点东西吧。”姜晓从随身钱袋里抓出几个铜板,抖了抖又掉下去两个。   既然要给县学的公厨做供给,便要有几分食堂打菜大妈的风骨。   陆珩:“……”瞧瞧这只进不出的貔貅嘴脸!   不多时,宋郎君又携一女子来到摊前。   姜晓的瓜子仁都有些吃不动了,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那些妙龄女子,以后不会来砸她家的小吃摊吧?   又一名小娘子不出意料地甩袖离去后,宋郎君又在摊前剥了茶叶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这位郎君,如何评判在下的言行?对相亲有何高见?”宋郎君吃完后并未离开,而是从身上的招文袋中掏出纸笔,询问神色无波的陆珩。   来者都是客。   姜晓担心陆珩的沉默让客人下不了台,客气询问对茶叶蛋是否有改进建议。   这易容的宋郎君马上回道:“茶叶蛋是真的好吃。”   他几番借相亲谈心之便,来摊子买茶叶蛋,也是个爱吃的。   “归功于姑娘的手艺好。”陆珩这时倒微笑着开了口,一波彩虹吹送上。   方才被无视的宋郎君撇撇嘴,揉揉鼓胀的肚子,“不瞒二位,在下是写话本的,写到小姐书生相亲结识后,实在无故事可写,才演了这么一出。”   姜晓这才给了宋郎君一个正面眼神,写话本?   能写话本的都是神人,江湖小报上连载的狗血话本,就很好看。   新一期的江湖小报还没到日子。   也不知道接下来,故事要怎么发展。   “我观二位容貌出众,定是有很多经验的妙人……对我几次三番的相亲之举,无丝毫鄙夷之色,定是能包容各种男女情爱的豁达人,这才几次前来只为问询几句箴言。”   宋郎君可怜巴巴地,盯看着姜晓和陆珩,摊开的便携墨盒都要干涸了。   “两情相悦本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以谎言试探人心,敢问郎君是想得出什么结果?”毕竟是买了这么多茶叶蛋的回头客,姜晓便随口说了几句。   又把来这里之前,大众对分摊相亲餐费、富二代扮穷找妻子之类的两极评价,挑重点说了几句。   宋郎君奋笔疾书如获至宝,又看了眼摊位上龙飞凤舞的地址,抱拳行礼道:“多谢二位,改日必当去泰康村登门拜访!”   姜晓假笑着摆摆手,大可不必!   **   “姜姐姐,我们回来了!”木槿高兴地抱着一堆小玩意,身后紧跟着同样眉开眼笑的黑子。   “姜姐姐陆大哥,你们也去逛逛吧,打秋千斗草要啥有啥!”黑子开心地跑到姜晓身边,衣袖上尽是草屑。   “那你斗草赢了什么?”姜晓边帮黑子拍掉草屑,边弯着腰柔声问道。   “斗草”顾名思义就是比赛的二人,用手持各自选定的草,将两根草相互交叉为十字状。   二人通过用力拉扯,最后以草不断者为胜利一方,也称为斗百草的武斗。   乍听起来在田间玩弄野草野花,像是幼稚孩童间戏耍的游戏,其实在达官贵人中也是十分流行的。   而在三月三的斗草会,会评出名次诸如“斗草王”,还能收到举办方出资提供的彩头。   “我对上的那个大姐姐太厉害啦,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好多人高马大的成年人都败下阵呢。”   木槿插嘴道:“是的她不慌不忙的,看着真厉害……可惜那彩头了,是只好可爱的小猫崽。”   “虽说我只喜欢姜姐姐家的狗狗,不过那小猫崽全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小爪子却都像白雪似的,还挺好看的。”黑子颇觉遗憾。   竟是乌云踏雪?   姜晓听着不由眼前一亮,听起来就漂亮极了。   古代也有“养猫文化”,并且以毛色为猫咪品种命名,雅致且温柔,乌云踏雪可是很难得的毛色。   “姑娘想要?我们不如去看看。”陆珩感受到姜晓的渴望,主动提议道。   “公子要不要带一个斗笠?”   “姑娘要不要以轻纱覆面?”   姜晓陆珩的异口同声,惹得木槿还有黑子俱是“扑哧”一笑。   大历朝年轻男女的勇敢生猛,今日大家算是领教了。   今日小吃摊生意红红火火,姜姐姐和陆大哥的美貌,也是起了几分作用。   三月三本就是男女相看的好日子,往来的男男女女不敢直接上前问二人,便借着买东西的机会,向年纪更小的木槿悄悄询问。   “敢问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敢问这郎君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几番下来木槿不堪其扰,又有一浪荡男子前来问询,她把抹布甩到了桌案上,咬牙笑道:   “我家的小娘子和郎君,不般配吗?客官还需多问吗?”   “可惜可惜,不过买一份吃食,享如此美貌也是赚了。”   男子贼眉鼠眼的眼睛滴溜溜直转,“小娘子,你也是好样貌呀……”虽说比不得那二人,也是相当出众。   “客官,拿好东西,恕不远送。”浪荡男子还想再多言几句,却听到陆珩阴森森的送客声,背脊一寒,男子抄起纸袋便跑了。   回想起今日这一切,姜晓颇觉无奈。   不过给自家摊位招财,多多益善没什么好置喙的。   姜晓和陆珩到达斗草场地时,黑子提到的少女已是胜券在握。   嫩黄色衣衫的少女,坐在窄桌一侧,顷刻间击败了一人,对手垂头丧气地离场。   周遭又是一阵喝彩声,也有百姓窃窃私语,“莫不是出老千了?”   可少女神色自然地在开场前,把青草展示给围观者看,也没什么猫腻啊。   嫩黄色衣衫的少女环顾四周,得意地暗想道。   这次赢定了,哪会有江湖人来玩这无聊游戏?赢了这乌云踏雪,便可去寻上师兄一起回城了。   “一下子就断了,也太没意思了,怎么也得坚持几回合吧。”姜晓随口点评方才的战局。   “姑娘去试试吧,定能坚持的久些。”陆珩俯身从草地上,拔了棵青翠的车前草,递给认真看比赛的姜晓。   在百姓面前使内力?可都在江湖之中,谁还不会出老千呢?   这黄衣女子,陆珩有些微印象。   那日清晨陆珩去永定城客栈寻姜晓时,这少女正与两名江湖人坐在一处,正讨论今年的论剑大会上琉焰教会不会出面。   少女看到陆珩走过来,当即愣住了,这不是书中所言“姿容疏朗似有仙气相环”吗?   这个好看的郎君,她是见过的!   少女激动间,和郎君一同前来的粗衫女子,已坐在自己面前。   这是郎君的主人?少女想到这郎君是奴仆,不由萎靡了几分。   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女子,却能靠一纸契约束缚住郎君,还真是让人羡慕。   但这乌云踏雪,已是囊中之物,绝不能相让!   少女整肃衣衫,挽了下鬓间不存在的碎发,摆出自认为严肃的姿态。   “小娘子请。”少女本想一击即中,却不料对手的青草着实强韧,竟能与她的内力相抗!   怎么回事?自己虽是千机门弟子,平日费更多的时间钻研机关术,内功修炼难免稍弱。   可也不至于拽不断一颗草吧!   真是见鬼。   “这颗车前草厉害了!不会是今次的斗草王吧!”   围观的民众看连声的少女,紧拽着嫩草,吃力到额间冒出细密汗珠,不禁鼓掌叫好。   一下就结束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这样势均力敌的才好看。   只在原位拽着草两端的姜晓,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随手捡的草质量也太好了吧,这都不断?!   因没使什么劲,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姜晓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哈欠落下的同时,姜晓听到“啪”的一声。   “车前草赢了!这局酣畅好看!”   “还有人挑战吗?”   “这实打实的斗草王,谁还敢斗啊。”   “恭喜小娘子,乌云踏雪的彩头,烦请收好。”   当装着小猫崽的笼子,送到姜晓手中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有猫了?她有猫了!   本是满脸傲气的黄衣少女,走到姜晓身边,“小娘子运气好!找到的草真有韧性!”   谁让别人运气好?   不得不服,竟有能对抗内力的草,她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少女又看到美貌的郎君,全程都没看她一眼,自尊心让她无从搭话,一跺脚兀自走开了。   “公子,我有猫了!好可爱。”姜晓摇了摇小猫崽白雪似的小爪子,毛茸茸手感真好。   “喵~”小猫崽感觉到姜晓的抚摸,晃着小脑袋抬眼奶叫了一声。   姜晓好想马上回家抱在怀里,使劲摸这浑身无杂毛的小毛团子!   “公子?身子不舒服吗?”姜晓没有听到陆珩应声,这才注意到陆珩倚在柳树下,面色有些发白。   “无妨,日头有些毒。”陆珩摆摆手让姜晓放心,学着姜晓也用指尖触了下猫的小爪子。   “喵~”踏雪同样奶声奶气地叫唤道。   姜晓有些心酸,这小猫咪真是不认生,怎么对谁都卖萌啊。   “那公子在树荫下歇歇,我给公子取些水来。”姜晓看着陆珩发白的面容,稍稍反思了一下。   田庄的脏活累活,都是大魔头做的,会不会太过压榨劳动力了?   刚认识那会,姜晓连桶水都不敢让陆珩去提,如今使唤得实在是太顺手了。   感觉自己才是是姜扒皮,在使劲欺负白菜陆。   陆珩看着姜晓快步跑走,才从衣袖中摸索出一颗丸药。   “咳咳。”   日夜兼程去寻冰灵草的肖长老,若是看他为了赢一棵草,甚至为了拉长比赛时间,而长时间悄无声息地催动内力,定要气得浑身发抖了。   护卫云千重喋喋不休的叮嘱,也灌入脑海,“恕属下多言,化解炼魂毒非一日之功,尊主切勿催动内力,否则要受噬心之苦啊。”   这便是求仁得仁吧?   陆珩将酸涩的丸药抛入口中,蹙眉咽下。   啧又酸又苦。 第41章 辞行   “公子, 快喝些茶水吧。”   陆珩刚要闭目养神,便看到姜晓捧着水壶冲了过来。   她武功尽之后无功力傍身,怎还能跑得如此之快?   “辛苦姑娘了。”   陆珩看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晓, 正扶着膝盖催促他快些饮茶消暑。   他喉咙不禁有些发紧,整个人只觉胀胀的发酸, 许是真有些中暑了吧。   待陆珩脸色稍微缓和些, 他拒绝了姜晓早些回家的建议。   只说难得出来一趟,若姑娘不玩得尽兴,有愧三月三这好日子。   姜晓百般推拒无果, 只好在陆珩的陪同下,去荡了秋千看了散戏,顺道打赏了舞剑的异域美人后,二人才一道返回了小吃摊。   满满一车的茶叶蛋炸鸡还有青团, 已经售卖的所剩无几。   姜晓将剩余的吃食加热,充作四人的一餐,正好也让木槿和黑子解解馋。   “叮咚。”   随着车厢内的食物被四人消灭干净,系统分秒不差的准时上线。   【恭喜宿主, 成功完成小吃摊初级任务】   【超额完成售卖任务,单日接待客人三百人次】   【开启后续任务“念念不忘”   任务介绍:回头客的多寡是您实力的见证,请争取客人的多次光临吧!(1/20)】   【任务奖励:获得称号“自产自销王者”】   已经有一名铁粉了?   姜晓盯着完成进度思考着, 是那个写话本的宋郎君!   奇奇怪怪的人, 还能带来这样的好处, 还不错,算他有点价值。   “可这个自产自销王者, 听起来就很奇怪, 又有什么用?”   【提醒宿主务必加以重视, 此称号是开启商店种子系统的钥匙, 可在商店购买已取得的各类种子。】   好吧,听了系统的介绍,姜晓真香了,果然难以逃避人类的这一本质属性。   餐饮业大有可为,可如今糯米等一干原料外购,而家中田地荒芜实属浪费。   姜晓一直惦记着田庄那些未播种的田地,可无奈手中没有足够的优质种子。   玲珑鼎有三个月的重置期,无法用它产出足够的麦粒、土豆进行播种,田地便搁置了下来。   小吃摊与茶馆的销售额,同姜晓获取的积分值直接挂钩。   若商店能够用积分购买种子,姜晓只需要好好发展小吃摊、茶摊,加大客流量肝积分就好了。   “本来还想着明天睡个懒觉,看来还是要元气满满地出摊。”要是茶摊名气打响,就不必跑到这里辛苦了。   任重道远呀。   好在借着三月三的彩头,至少七日内凌江边都不缺游人踏春,先把回头客任务完成!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转瞬即逝。   黄昏时分,当姜晓送黑子归家时,正遇到方婶从田间回来。   姜晓便把盘算好的田地间事,同素来交好的方婶细说一番。   “如今我家田间化解了天罚之事,所以我先来问问婶子,是否想要种上几亩?”   姜晓几经思考,还是决定招募佃户,只不过先不采用分成方式。   毕竟有系统加持,姜晓手中有使用便捷、效率翻番的曲辕犁,况且她家的田地作物生长迅速,手中既有好种子更不需佃户自行采购。   采用接近雇工的方式,最是合适。   况且南州今年已遭了灾害,泰康村距南州很近,农户免不得担心此处也遭灾害,受田庄主雇佣就不用担风险。   只要是为人勤快,想多赚些银钱的农户,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姜晓提供种子、农具,农户负责耕种打理。   姜晓有信心获取种子跟上方婶的进度。   最要紧的要求,是严格按照姜晓的要求种植,姜晓按季度赋予农户一定的报酬。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姜晓会按照表现的优异程度核定,每半年续签一次文契。   果然方婶听了姜晓的提议,喜上眉梢,嘴里自是一万个乐意。   两方细细一合计,当下便寻到里正家,签了三十亩的文契。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姜晓明白。   田庄现有水田、旱地、沙地等合计五百亩,沙地姜晓已全部使用土壤混合复配技术,变成了适宜种植的土质。   除去已打理好的三十亩田地,留作必要的试验田,余下的广阔田地,姜晓决定按各家人丁多少、口碑好坏、能力大小进行初步划分。   只待让人们主动进行认领。   由方婶放出口风,先告知些好相与的,耕作上一季探个深浅。   毕竟,上赶子的买卖,不是买卖。   因明日还要大早出摊,姜晓把事情同方婶对接好后,便赶到了磨豆腐的赵临家。   姜晓进到屋里时,赵叔一家刚下工正在屋里唠嗑。   屋里尽是豆腐的鲜香味道。   “小娘子刚从凌江回来吧?怎的又匆匆到我家来了。”   “赵叔家还有豆腐吗,我买两块。”姜晓本是打算来谈运送东西到县学的事,嗅到豆腐的醇香味道,便想着晚上再添份麻婆豆腐。   用小盆盛装的红油豆腐,正好能浸没在浓稠的汤汁里,点缀着酱香肉末,拌在刚蒸熟的白米饭里,最是好吃。   在赵叔的媳妇包了两块豆腐,递到姜晓手中这短短的瞬间,姜晓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数十盘柔嫩爽口的麻婆豆腐。   姜晓抛开麻婆豆腐拌香米饭的念头,提出每日想让赵叔运一小批货到县城的事。   送早饭到县学的车不难找,在泰康村定居这许久,姜晓已把各家各户的营生基本摸清了。   赵临家是几代专心做豆腐的,手里攥着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每天清晨都要送一批新鲜的豆腐到城里的酒楼。   因豆腐做得好广受好评,这运送豆腐的事每日从不间断。   “我家的牛车,确实每日天微亮,便要到县城走一遭。”   赵临吸了口水烟,眯缝着眼睛叹息道:“只是家中老牛年迈,拉载豆腐已很吃力,再拉载额外的竹筐货物,怕是折损了我家的好牛。”   姜晓也不急躁,只是笑问如何算钱。   前日在地头间,赵叔分明抱怨境遇艰难。   他四处问人早晨有没有去县城的,出几文钱凑个草料钱就成。   姜晓听说城里酒楼做不出新的豆腐花样,要的豆腐越来越少了,赵叔家总哭穷说卖豆腐收的银钱,都快抵不过送货的费用了。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赵临磨蹭着不说实价,先吊一会更好抬价。   “那就不叨扰赵叔了,县学的林夫子后日便要我送吃食去公厨,看来我还是亲自去送吧。”   姜晓不想再看赵临做戏,把县学这个杀手锏抛出来,起身就要走。   “小娘子是要给县学送饭食?”赵临被媳妇狠狠扭了一把,他赶忙趿拉着鞋,从矮凳上站起来。   媳妇的外甥一直想进县学求学,可县学是官府办的,名额有限哪里那么容易进。   这姜小娘子竟与林博士相识,即便她帮不上忙,赵家要是能每日去公厨转一圈,日子久了不愁找不到门路!   蛇打七寸,与人商谈直击利益要害,是最省时省事的。   很快姜晓便同赵临谈好了价钱,除了第一日需要姜晓领路去县学,以后只要姜晓不介意,都可以由赵家直接送饭食到县学去。   姜晓到家做熟了晚饭,又给新成员猫崽踏雪喂了食。   自从姜晓在菜园子遇到了老鼠,本就打算从村里养猫的人家捉一只幼猫,所以猫窝一干物件都是备齐了的。   机缘巧合,今日有幸,得了乌云踏雪这么一只好猫。   猫咪好像很喜欢吃水煮蛋,看到姜晓剥蛋壳掰碎鸡蛋时,猫咪翘着漂亮的尾巴一直缠着姜晓的右腿。   看到姜晓手心里的鸡蛋碎,它高兴地“喵~喵~”直叫,扒着姜晓的手轻轻舔着吃,乖巧极了。   撸了半天毛团也不见陆珩回来,姜晓便蹲在地上,看猫崽同几只鸡仔玩耍。   踏雪看似高冷实则很温柔,对紧随在身后叽叽喳喳的鸡仔,也毫无杀意。   或许是听了猫阿娘的教育,若是吃家里的鸡会被赶出家门吧。   所以,踏雪只是偏头舔了舔鸡仔们,满目慈爱。   又等了些功夫,陆珩才赶着马车从山里回来。   “累了一天还中了暑气,怎的又进山里砍柴了……公子赶快洗手吃饭吧。”   陆珩边洗手边说:“我刚看柴房没柴了,总不好让你一个姑娘家进山砍柴。”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公子的身子要紧。”   陆珩坐到石桌前,递上一方帕子,让姜晓擦拭鬓间汗珠。   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让人看着便觉食指大动。   这便是书中所言,人间烟火气吧。   很有趣。   陆珩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我近日需得离开一趟,把田庄这些琐碎事情做好,我才能放心把姑娘一个人留在家里。”   本是缠绵悱恻蕴含无限深意的话,自陆珩口中说出,便是风光霁月坦坦荡荡。   终于,要离开了吗?   姜晓一时间不知做什么表情,陆珩能够辞行离开,她不知盼了多久。   可不知从何时起,姜晓觉得有这么个勤劳人在旁,很是省心也很安心。   “姑娘还未发家致富,我还会回来的。”陆珩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姜晓纷乱的思绪。   我还会回来的。   闻言,姜晓忍不住扑哧一笑,“公子以为自己是灰小狼啊?”   “灰小,什么?”   “灰小狼!”姜晓轻快的这一嗓子,惊得马厩里的汗血马刨了两下蹄子,顺便响亮的嘶鸣了一声。   新的一天出小吃摊时,姜晓不再劳动陆珩木槿一同出来。   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效率才是田庄的生存之道。   昨日全员出动,一是初次外出行商人多好照应,二是趁着节日,大家一起到江边图个红火热闹。   三月三虽过,但大历朝春游的风气还是要持续六七日,总不好让他们磨洋工空耗着。   陆珩昨日重申说只要他在田庄一日,便凡事以姜晓种田发财为先。   姜晓装模作样的推辞未果,便安排陆珩联系工匠修建一座冰窖,计划将冰窖掏建在距院子不远处,出口却是通到了后院中,这样既安全又方便随时取用。   此时已是暮春近夏,姜晓若想卖些新鲜饮品,便离不开冰窖的加持,总同屠户家买冰块成本过高很不划算。   茶叶蛋已温在炉子上,姜晓正在收拾炊具,便有三位小娘子寻到摊位前。   却不提买东西,只是探着脖子左右查看。   “昨日那俊俏郎君竟然不在?走了走了。”其中一人推搡着另外浅吞口水的两人。   看来是昨天来过的,姜晓还是试着笑吟吟地唤道:“小娘子们既来了,便尝尝吧,我家的茶叶蛋煮得最是入味!”   “勉强尝尝,倒也不是不可。”刚行出两步的三人,又不自然地扭头回来。   姜晓划拉开任务界面,很是心满意足。   【请争取客人的多次光临吧!(4/20)】   这就是民以食为天,美食终究能战胜美貌,美滋滋。   姜晓本做好了坚持数日刷回头客的准备,结果刚过晌午,便听到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小吃摊后续任务】   【获得任务奖励:获得称号“自产自销王者”,是否佩戴(是/否)】   姜晓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是”。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之前“精打细算”称号带来的阴影,去他的附加穷酸BUFF,还时效十二时辰。   身负一袋大米和两颗榴莲的事情,姜晓绝不想经历第二次。   事情一旦有计划的展开,便越来越顺手顺心。   小吃摊的生意越做越好,很多回头客都要求增加新吃食,还建议姜晓干脆开一个食肆,他们绝对捧场。   县学的公厨反应也很好,像所有食堂那样,饱受公厨荼毒的学子,偶尔见到姜晓去送货感动地不得了,像是见到亲人似的。   在方婶的带动下,田庄余下的土地很快都有了农户认领。   不过姜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田地刚租出去不过五日,以后定会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随机发生。   冰窖修建好后,陆珩如他所言离开了泰康村。   陆珩没有当面辞行,姜晓到空无一人的木工坊时,桌上只有一张字条,被小貔貅木雕稳稳地压着。   姜晓抽抽鼻子深吸一口气,百感交集地打开时,好半天缓不过神。   “茶叶蛋太咸了。”   只有这区区六个字。   “大魔头,去你的金舌头!我明明新添了水。” 第42章 真相   陆珩离开后, 毛茸茸的小鸡仔们仍是满院子跑,姜晓的踏雪猫儿在后面追逐,偶尔伸着小舌头舔一舔。   猫儿偶尔抓住了死耗子, 姜晓正发愁要怎么扔出去,踏雪立马抓着跑出院子。   “踏雪真乖。”姜晓忍不住摸摸猫儿的小脑袋, 踏雪却只冲着水缸“喵喵”叫, 主动要求洗爪爪。   “大魔头在的时候嫌弃他,只剩自己一人时,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不过三日, 因为陆珩的护卫云千重来了!   “姜姑娘,我兄……长说乡野不安全,让我来保护姑娘。”   “二虎,你来了。”姜晓看着眼前的壮汉, 干笑着。   一个人一点都不孤单,木槿黑子他们经常来玩,所以她可以把话收回吗?   “我听陆大哥说,他起初是想让兄妹一同来田庄的, 你的妹妹呢?”木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真地问道。   “兄长说姜姑娘把木槿当妹妹,一山不容二虎……便不需我妹妹过来了。”   “是吗?陆大哥人真好。”木槿看这突然出现的傻大个, 本来不甚顺眼, 听了这番话, 瞬间高兴起来。   不过二虎谨遵兄长嘱托,坚持在宅院旁的茅草屋住下, 没有享受进院子居住的待遇。   在云千重来到泰康村的第二日, 江湖小报便刊登了论剑大会的血雨腥风。   原书的剧情顺利推进, 本被世人传言战死沙场, 尸骨不存的叶书文,应邀参加论剑大会。   叶书文将武林秘宝之一的居魂剑,风轻云淡地展示到世人眼前,并在论剑大会上表示今后不再上战场,故而以宝剑赠天下英雄。   居魂剑至此,被珍藏在大静安寺的密阁中。   此前各方人马早因居魂剑即将现世的消息,明里暗里集聚永定城,此剑一出各路人马嘴脸毕露。   云麾将军惊艳登场,却未如原书那般逝如流星,反而在永定城暂住下来,放言有心者都可去找他论谈剑法之道。   正在姜晓忧虑剧情出现偏差,影响她实现任务目标时,云千重的话震得她半晌没回过神。   “兄长邀姜姑娘到永定城,替沈绣小娘子出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被云麾将军抛弃之言一一驳回。”   云千重此话说得义正言辞,姜晓没理由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重点是姜晓不点头同意,云千重就一直恭敬地跟随她。   驾车外出摆摊时,本是天朗气清,能多卖几罐的好日子。   可云千重铁塔般往价目表前一立,扯着嘴角声如洪钟地笑问道:“你要买茶叶蛋?”   就连被系统盖过章的回头客,都叫他吓跑了!   就这样,姜晓戴着帷帽,紧攥着金丝软鞭,坐着马车随云千重晃悠到了永定城。   屋檐深远翼出庄重大气,黑绿色琉璃瓦光润简约,第一站便到了沈绣的家。   沈府。   “姜姑娘不必惊慌,只要如愿把戏演得开心,就可以回泰康村继续种田养家了。”   这剧情发展太奇怪,无论姜晓怎么问,云千重也闭口不言。   永定城素有“八水绕京,九湖映城”的美誉,湖畔的茶楼便是悠闲度日的好去处。   今日的云麓楼热闹如常。   姜晓到角落桌旁坐定时,说书先生正讲得悲壮。   刚刚袭爵的威远侯自幼晕血,病弱如枯枝,有着累世军功的威远侯府,眼看着后继无人。   在场茶客闻之无不摇头,惋惜不已。   身材瘦削的说书先生,将醒木一拍,顺势细数当今的骁勇武将。   自然就提到了最年轻的武将,云麾将军叶书文。   永安八年,北厥契毕部可汗暴毙,其子伊吉仓促继承汗位。部落内以默连为首的主战派,趁秋高马肥之际,一举入侵安西伊州,围攻阳翟城。   城内驻军仅四百二十人,一番血战后,守将中流矢身亡。   残兵在叶书文指挥下,据城而守,硬是又抗了大军七日的围攻。   安西都护言青柏率军赶到时,城墙下敌军尸身堆积如山,而城中兵士只有四人存活。   叶书文在百姓中颇具名望,说书先生讲得锵铿真切,众人也都听得入神。   原书中虽有提过,可姜晓还是初次,听人细细描述这场苦战。   她也不由得情绪起伏,对驻守边关的将士再添一份崇敬之意。   说书人声音变得低沉,“叶将军当时年仅十六岁,浑身血迹,面色阴寒,手持佩剑倚大旗而立,也因此得了玉面杀神的称号。”   空气中似能嗅到,当初惨烈悲壮的血腥味道。   沉默片刻,有人疑惑问道:“叶将军为何去驻守小小的阳翟城,安西都护言青柏,是叶将军的亲舅舅呀。”   年长之人替他解答,“言都护向来从严治下,世家子弟到他军中,无不是从底层开始历练的。”   说书先生拈须点头称是,“军功本是可遇不可求,可叶将军竟一战成名。永安十年,西戎九万大军兵临洮州时,他更是以七百轻骑,诱敌深入,斩敌六千余人,被圣上亲封为云麾将军,诸位应该都清楚。”   台下的茶客叫好:“先生说的不错,听闻叶将军将西戎军逼得慌不择路,以致溃逃千里。”   “什么云麾将军,不过是个谋害嫡母的孽障罢了。”   热闹的场子登时静了。   姜晓向说话之人看去,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郎君。   样貌倒是出挑,只是眼周灰青,眼白略有些滞黄,一副纵乐过度的萎靡模样。   他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屑。   “叶府的当家主母温氏,京中有名的和善之人,叶书文却顽劣不堪,与她故意起了争执。竟将有两个月身孕的母亲推下台阶,生生地流了一名男婴……难道不是个毒辣的孽障?”   叶家四郎害嫡母小产这事,曾在坊间流传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叶书文屡立战功,渐渐不被人提及。   此时重提这段隐秘,很多人便来了兴趣,开始交头接耳,继而争论起来。   有人肯定此事,说的绘声绘色,有人坚决不信拼命维护叶书文,一时间嚷得脸红耳赤。   一位壮汉直接站了起来,高声呵斥那位年轻男子,“叶将军是大历的英雄,容得你颠倒是非?”   男子轻摇手中折扇,“就凭我是叶家四房长子,亲眼看到了此事,这等孽障,难道不应被赶出叶家大门?”   他面有得色,慢条斯理地轻捻扇坠的穗子,一直把玩到穗子末端,才将扇子意犹未尽地放下。   壮汉闻言,黝黑的面上因情绪激动有些发红,只得低声咒骂着,咬咬牙坐回了位子上。   原来是叶家四房的儿子,叶九郎。   姜晓本还在想,这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毫不叶忌那尊杀神的颜面,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论其短长。   若是叶家人,便说得通了。   叶府四世三公,老国公爷更是先皇在位时的重臣,后拥护当今圣上登得帝位,居功甚伟。   老国公爷故去后,爵位由长房叶江承袭,叶江与四房老爷都是老夫人嫡出的。四房九郎自幼娇生惯养,是个自诩风流的浮浪男子。   国公爷的嫡长子便是叶书文,他本是极尊贵的身份,可自从其母亲、祖母相继辞世,国公爷续弦迎娶温氏后,叶书文与叶家闹得越来越僵。   叶家有趣的很。   只是这台上的说书先生,面对吵嚷的茶客,一直没有开口解决混乱,只是端起青花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云麓楼作为茶楼,素以不妄议不实之事立身,这说书人竟不把云麓楼的规矩放在眼里。   姜晓眉头微皱,这大魔头陆珩是算准叶九郎在此,特意让她来的?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嬉笑开口:“叶郎君既知道的多,也给大家讲讲同沈府退亲这热闹事吧,我当时年纪小听得一头雾水。”   “是呀,那沈家三娘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年少的叶书文放狠话退亲?”   叶九郎面上一僵,缓缓开口道:“这事倒也简单,叶书文退亲这事,还是我和母亲陪长叔去的。”   当年叶家趁沈绣母亲过世,家中无暇他顾之际,在坊间传出半遮半掩的流言,让世人笃定国公府是因沈绣之过不得已退婚。   毁沈绣清誉污沈家门楣,却将他叶家择得干净。   待沈家有心力关注这些事时,风评既定木已成舟,再多解释也是欲盖弥彰。   茶客一听着实有趣,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看来那沈三娘不止天生克夫,品行也是不端啊,真是可怜了她祖父一生清誉。”一名老者遗憾的摇头。   叶九郎营造的声势下,也有微弱的反驳之声,“你们又没见过沈家三娘,怎好如此定论,她的父亲可是一等一的好官。”   在一片起哄咂舌声中,一个清亮的声音自角落传出,“叶家九郎,当真是好口才。”   叶九郎看向搭话的人,是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正对着他盈盈一礼。身上的水红色襦裙随着动作变了形,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轮廓。   看来是朵人间富贵花。   他微眯起眼,想要透过轻纱将女子容貌看清一二,朗声回应道:“小娘子谬赞,只是同大家顽笑几句罢了。”   女子声音柔和,“你方才提到,叶书文将有两个月身孕的嫡母推下台阶,生生地流了一名男婴?真是天可怜见。”   这温弱可欺的声音,真是让叶九郎的骨头都酥了,他已有两月未尝新鲜,这女子很是对他的胃口。   “小娘子真是仙女般的心肠,只是那叶书文顽劣不堪死不认错,竟敢扬言与叶家断了关系。”   “温大夫人小产,你也在场?应是吓得不轻吧。”   他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为温和,“自是惊心,我大婶婶刚被诊出有了两个月身孕,第二日就被她全心相待的继子害得落胎,大病一场。”   如此凄惨之事,女子却似是听了笑话般,轻笑出声。   姜晓再次开口,声音却不带笑意,“叶九郎,两个月流出的胎儿,根本不辨男女,你叶家可有一句真言!”   具备一些医学常识,或是生活阅历的人,细想之下便可以识破这个谎言。   可大约只有云麾将军害继母小产,才是人们想听到看到的,真相若不能抓人眼球令人热议,世人就会有千百种理由去回避真相。   真相便如小小石子入湖,勉强激起一层涟漪,片刻之后,归于平静不留丝毫痕迹。 第43章 果实   姜晓的话掷地有声, 激起了茶客内心的一丝清明,有人开始嘟囔道:   “老朽方才其实也疑惑,两个月的胎儿还尚未成型吧?怎知是男婴……世间哪有此等秘术呢。”   叶九郎不由得有些慌乱, 碎步上前,“你, 你这女子……那便是母亲同我说错了, 要知道,我母亲每日忙得很。”   一直安静守在姜晓身旁的护卫云千重,脸色一沉, 立刻上前护在姜晓身侧。   此时看到叶九郎被戳穿后慌乱的神色,姜晓不由回想起沈御史的一番言辞。   昨日一头雾水的姜晓初到沈府,被沈绣还有其父沈御史,恭敬地迎到了前厅。   沈御史言语间, 表露出姜晓是叶将军麾下,一位幕僚的友人。   姜晓都不觉得奇怪,陆珩是一个合格的戏精,给她安什么身份都不奇怪。   姜友人记着护卫云千重进门前的叮嘱, 认真聆听当年沈叶两府退亲之事,用以摈弃坊间话本的夸大与谬误。   “沈家世代清流,承受的不实之言不知凡几, 沈家与叶府已桥归桥路归路, 对于退婚之事本不欲再多言。”   “可云麾将军平安归朝后, 竟能亲自登门,试将叶府不堪公诸于世还沈家公道……老夫敬佩将军高义, 沈家也愿意配合姑娘到茶楼分说一番。”   “恕老夫直言, 叶将军少时虽顽劣不堪, 可国公府竟能纵容继室给嫡长子泼脏水……沈家对于解除婚约求之不得, 只是不料叶府咄咄相逼后反咬一口,简直令人发指。”   回忆至此,姜晓向前一步,对着叶九郎冷嘲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场,这会出了纰漏,便成了你母亲同你说的?”   叶九郎抓起桌上的折扇,欲招呼随从离开,“满口胡言,我从不屑与女子多言!凡事自有公论。”   “不是你不言,而是你言不过。也罢……你的记忆既出了差错,我便为你回忆一二。这门亲事是沈府主动退的,是也不是?”   叶九郎脚步一顿,嘴硬道:“这……呵,凭什么你说是就是了?当日只有叶沈两家在场。”   “所以,叶府便趁着沈三娘母亲故去,颠倒黑白?”   看到叶九郎脸色大变,姜晓微敛心神,并不给他反驳之机。   “这门亲事是老国公夫人驾鹤仙游前,与沈家相商以结两性之好,而叶府丝毫不念长辈遗愿,此为不孝。”   姜晓又前行一步,“沈三娘从无错处,叶府却不怜女子声誉,一不讲缘由二不怀歉意,肆意毁约,此为不义。”   “而国公爷不亲自到沈府相商,以无暇为由只遣四房登门,任其空口白牙,此为无礼。叶府明知沈三娘母亲卧病在床,却对沈家咄咄相逼,且大言不惭逼沈三娘与叶九郎结亲,此为无耻!”   姜晓环顾在场众人,沉了声音,“此等不孝不义无礼无耻之辈,难怪沈府不愿与之为伍,故而主动退婚,取消沈叶两家的婚约。”   先前感慨沈绣品行不端的老者,轻捻长须摇头叹息,“叶府构陷叶将军在前,意毁沈家声誉在后,堂堂国公府竟无一句真言,着实令人齿寒!”   叶九郎被逼得心神不稳,将茶盏掷在地上意图制止。“胡言乱语!沈家都不曾如此说过。”   姜晓轻笑一声,“当日你也砸了沈家玉英茶瓯,如今沈叶既无亲家之名,便尽世俗之道,叶家九郎是不是要折了现银赔还玉英盏?”   大厅西侧突然站起一窈窕女子,对着姜晓盈盈行礼,“姑娘此言亦是沈府想说的,沈绣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年轻女子又环视众人,“这明明是叶府自书自演的恶事,与因被诬陷流落在外的叶将军,又有何干系?”   “是沈三娘!”有茶客认出了沈家之女,开始议论纷纷,对着叶九郎指指点点。   “这种事沈家说了不算,这等丑事叶季文还没认!”叶九郎本是外强中干更是慌乱,沈叶退亲之事如今在他手里翻盘,回家被罚跪祠堂就完了。   “沈府都说与叶将军无关了,就算将军亲口承认,那打得也是国公府的脸,和云麾将军有何干系?”起初力挺叶季文的壮汉,听了叶九郎的昏话,高兴的连忙带头引得一阵哄笑。   “叶府保证过,与将军井水不犯河水的。”   人们皆向声音处看去,一位男子自大厅东侧雅间走出,蹙眉继续说道:“叶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岂是你叶九郎这等纨绔能指摘的?”   男子身穿绯色飞羽服,脚着虎头錾金靴,腰佩鸾带环首刀,竟是副都的禁军千羽卫。   男子义正辞严无可指摘,部分跟着叶九郎看热闹的人听了,有的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叶九郎虽不满顾世言,但面对这佩刀的千羽卫时,也是不敢再硬碰硬的。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他咬牙赔笑道:“这位官爷说的哪里话,某刚聊的都是坊间戏言罢了。”   看着这突变的嘴脸,众人心中不免又多了份鄙夷。   姜晓将一出戏演得接近尾声,却杀出了千羽卫,看那衣饰还是中郎将级别的。   这人虽将皇家威仪搬了出来,义正辞严无可指摘,可既着官服出现,定是为了办差来到此处。   为何要插言此等坊间议论呢?   姜晓没有如众人一样瞧着顾九郎,而是瞥向中郎将所在的雅间,男子推门行出后并未将门紧闭。   透过微敞的房门,姜晓正好可以看到室内一角。   雅致的雕花茶桌旁,半张脸佩戴银质面具的男子,正端坐在位子上。   书中曾言,云麾将军年少时容貌被毁,终年佩戴面具遮掩真容。   是了,若无这位云麾将军授意,千羽卫怎会沉不住气说出那番话呢。   只是叶季文竟一直在听?   方才叶家九郎那样贬低他,这人也未出声,还真是沉得住气。   现下外面说得热闹,可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手指摩挲着桌上的青瓷茶盏,八风不动。   可能是来自习武之人的敏锐,叶季文突然眼帘微抬,直直地看向姜晓。   叶季文虽久经沙场,却仍是一副朝堂文臣的翩翩模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尽管大半张脸被遮掩严实,却不损通身的气派,姜晓不由轻叹一声……真是可惜啊。   可是这眼神这身形,有点熟悉……不会吧?   姜晓本戴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本想将视线错开,可又觉得这样便落了下风,也不管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眼神。   眼睛不眨地同叶季文对视,直到眼睛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突然又听到那名千羽卫中郎将沉声说道:“您觉得呢?来自遥远西戎的七王子。”   副都的茶楼竟有细作?   姜晓忍不住回头看向那边。   “哐当!”   沉闷且突兀的一声,是台上的说书先生骤然起身时,带倒了身下的椅子。   那人干瘦的面上胡须微颤,原本微阖的双眼猛地睁大,紧紧盯着段允,一脸的不敢置信。   说书先生抬腿就走。   那名千羽卫中郎将几步上前,一脚将说书人踢翻在地。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茶客中跃出两人,手持锃亮的匕首,挥袖向千羽卫刺去,刀芒冰冷晃到了人们的眼睛。   “小心!”有茶客不禁喝道。   一道微小青影自大厅东侧飞出,转瞬间接连砸落二人手中利器,随后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继而一道身影掠过,凌空飞腿将那二人踹倒在段允身侧,二人皆是鲜血直呕,几番挣扎也站不起身来。   后至的面具男子,一脚踩在说书人的手腕上,脚部发力微旋。   “跑……什么,嗯?”   男子声音沙哑却是云淡风轻,若不是他脚下之人发出凄厉惨叫,都不禁要让人觉得,这男子是在问晌午想吃点什么了。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厅中乱作一团,伙计们虽好生安抚,仍是止不住茶客们心中的慌乱。   这说书先生到底是何来历,那身怀利器的二人又是什么身份,竟好死不死被顾世言的千羽卫盯上了。   “朝廷办案,闲杂人等肃静!”   既是千羽卫同行之人发话,厅中吵嚷之声渐息,事态很快得到了控制。   与千羽卫同行,戴着遮掩面容的银质面具,曾在敌众我寡的战场上,被敌军铁爪勾破喉咙而坏了的嗓子。   有人冷静下来后,惊呼出声,“是云麾将军!”   人们的目光霎时间,被叶季文吸引了过去,很多人面上尴尬,而方才维护叶季文的人则露出喜色。   叶九郎脑壳气得嗡嗡作响,心中更是发堵,他恨声斥责随从,“要的茶水怎么还没来,我要回府!”   随从躬身堆笑道:“九郎,那小的要去赔沈三娘的茶盏吗?”   叶九郎似是被人扇了巴掌,面上火辣辣的,只得将问话的随从踹倒在地,“蠢货,滚开!”   姜晓对眼前得以控制的局面,恍若未闻,她只全神贯注的感知空气中的味道。   她的嗅觉极其灵敏,如今叶季文起身靠近了些,她便闻到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清幽药香。   大魔头陆珩的脚步虽是轻盈,但姜晓经常在他靠近前,便闻到这极淡的独特药香,也能知道人到了近旁。   作为聊胜于无的自保手段,姜晓从未同陆珩提起过。   难道,琉焰教教主陆珩,真的等于云麾将军叶季文?   原书是个大长篇,所以论坛中有很多结合上下文剧情,挖掘细节揭露伏笔的帖子。   曾有一篇从性格人设、行为轨迹多方面进行了分析,推测纨绔少年叶季文,与人间修罗叶季文并非一人……十六岁参加守城战的叶季文,已是陆珩的另一个身份。   短时间内,人怎可能有如此反差?   结合眼前现实,简直细思极恐。   若这是真的,陆珩是如何做到正反派形象无差别切换的?   不过陆珩若是不说,姜晓也不会傻乎乎的去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不也有穿越而来的秘密吗?   毕竟姜晓既不是陆珩亲娘,也不是陆珩的继母,管那么宽做什么,闲着睡个觉醒着种个地它不香吗?   不管陆珩动机如何,云麾将军终归是守护大历的英雄,既是英雄就应该得到英雄的待遇。   居魂剑现世引得武林纷争,若说罪责要怪在云麾身上,那与后世责怪漂亮姑娘上街,引得恶人欲念从心起行凶犯罪,又有何区别?   姜晓细思一番,倒是静下心来。   眼下千羽卫捉到了敌军细作,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看这阵仗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姜晓招呼云千重还有沈绣坐下来。   “说了半天怪累的,吃点东西解解乏。”姜晓小心取出三个水灵灵的圆润番茄,顶部还带着匀称的小青蒂,色泽红润竟像是刚从藤上摘下来的。   “本就是姑娘劳心费神,三娘怎好意思?”红彤彤番茄的成熟味道扑鼻而来,番茄在这个季节可不常见,何况是如此饱满水润的。   沈三娘嘴上推拒着,双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去,掏出绣帕轻轻擦拭。   看到帷帽轻纱后的姜晓已开吃,沈三娘也试探着轻轻咬了一口,酸甜味瞬间裹挟了唇齿舌尖。   番茄竟能如此清爽甘甜?   充盈的汁水盈满唇畔,险些随着嘴角流下来,沈绣轻吮一下不自觉地又咬了一口。   口感绵软的沙瓤鲜甜多汁,番茄籽味道酸酸的很是特别。   “这难道是外邦进献皇室的贡品?”沈三娘吃了半个不舍得再吃,有些大胆地猜测道。   “谬赞了,我自己种的。”姜晓咽下口中的水果型蔬菜,甜甜的应答道。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暗疾   沈绣虽出身书香世家, 自幼被教导大家女子要举止有度,力求喜怒不形于色。   可乍一听到此话,沈绣实在是吃惊, 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   “什么?姑娘莫不是在说笑吧。”   云千重一双大手捧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番茄,本是分神在观察台上的千羽卫捉拿敌方细作, 闻言眸子一紧向姜晓扫视过来。   姜晓向人炫耀劳动成果的心情得以满足, 这才笑着摆手道:“刚才气氛紧张,免不得说一句玩笑话,这番茄是从菜贩那里买的, 竟不料能如此好吃。”   姜晓和云千重从泰康村天不亮时悄悄出来,并做出家中有人的假象。   二人都是乔装打扮变了声线,就连姜晓的绝尘马儿,还有小吃摊变形的马车厢, 都是用云千重带来的布套乔装过。   虽说沈家值得信任,可云麾将军还是与沈家约法三章,不得暴露姜晓的行踪深究姜晓身份。   所以就连沈家也是不知姜晓底细的,只知这是云麾将军帐下幕僚的一位友人。   只要姜晓不直言自己是谁, 云千重是谁,即便日后旁人怀疑到头上也是不作数的。   这一全套功夫下来,姜晓得不得感叹陆珩做戏的敬业精神, 既能把戏演得畅快, 也不给今后添麻烦。   跟随沈绣前来的沈府婢女, 看到自家三娘如此失态,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   沈绣银牙一咬还是问了出来, “三娘并非有意打探姑娘行程, 只是不知是哪条街道何种样貌的商贩?”   看到沈绣为了一个番茄如此执着, 姜晓也有些困惑, 种出的番茄虽是好吃,但也没有如此夸张吧?   菜园子的第一批番茄成熟后,云千重正好赶到了田庄,所以这批番茄还未曾出售给外人,也没有其他人的反应可以参考。   可瞧沈绣这名门淑女的架势,这小小的番茄简直是仙境蟠桃般的存在。   或许,不止是因为好吃?   虽然姜晓种植级别低,但田庄产出的作物,有不等概率附有增益效果。   当初寒雪宫的萧云谦就是食用了姜晓给他的椒盐土豆,又因土豆的力道增益BUFF提供了微弱的契机,使萧云谦的外功得以突破。   “三娘,为何如此执着?这番茄虽是好吃,但也比不得山珍海味呀。”只有明白了其中缘由,姜晓也好制定番茄今后的售卖战略。   “失礼了,容我给姑娘讲段陈年旧事。”沈绣下定决心,对着姜晓再次行礼。   那个白雪皑皑的寒冬,曾无数次出现在沈绣的梦境中。   屋内空气闷热,沈绣的额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却并不在意,只紧盯着床榻上的母亲。   她的母亲犯了旧疾,虽裹着厚厚的棉被,房中地龙也烧到了人能承受的最高温,身子却还是在微微发抖。   母亲平日里晶莹明澈的双眸,此刻却紧紧闭着,莹润似玉的面颊带了病态的苍白之色,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内室的棉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外间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沈绣扭头看去,是祖母身边的崔嬷嬷掀了帘子进来。   嬷嬷的面上满是焦急和担忧,却没有直接开口,只对她招招手,示意到外间说话。   刚到外间,嬷嬷便小声开口:“三娘,叶国公府,来退亲了!”   沈绣看着崔嬷嬷,脑袋有点发蒙。   当初叶季文的祖母上门提亲时,家里觉得沈绣还小,不愿这么早为她定下终生大事。   但叶季文的祖母两次上门,甚至还托请了皇后娘娘从中说和,其中周折都可做篇长文章。   这亲事结得不易,叶家如今却要退亲?   鬓发微白的崔嬷嬷眼中满是心疼,紧紧握住沈绣微凉的手。   “是叶家四房的夫人和她家九郎来的,要替叶郎君退亲……大老爷说这门亲是结不成了,只让你去正厅多份历练,亲眼看看这世间的虎豹豺狼。”   她不记得嬷嬷说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接过婢子手中的披风,慢慢地出了房门,反应过来后一路飞奔,在拐弯处还因踩到积雪险些滑倒。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迎面扑来,模糊了沈绣的视线。   崔嬷嬷的话在沈绣的耳边回荡。   “那四夫人白眼翻得简直要飞上天,只说国公府事务繁忙,国公爷夫妇无暇分身,好生托了她这位嫡支夫人前来。”   “叶家无故退婚本就理亏,那四夫人又算个什么东西,态度嚣张,空口白牙搬弄是非,把咱家老夫人气得不轻。”   “还说沈家女儿既被退亲,本也没了嫁权贵的指望……只是叶九郎看中她的好相貌,叶家勉为其难应了,免得沈家竹篮打水……”   再次回忆这段陈年旧事,沈绣觉得持续多年的病症又要犯了,好在今日此事就要彻底结束了。   “往事已矣,是我与叶季文缘浅,姑娘切勿挂怀……只是自那场冬雪过后,我便染了缠人的热症,断断续续时有反复。”   沈绣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盏,饮了一口羞涩地笑道:“热病虽不是重症却让人口渴、津液减少,所以我许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了。”   听到这里姜晓彻底明白了,有古医书记载适当食用番茄,有生津止渴作用。   而菜园子产出的番茄,很明显将这个功效放大了。   “三娘受苦了,其实这番茄不是从菜贩手里买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但姜晓也没打算圣母到给自己挖坑。   “来此地的路上,我帮助了一位不相识的老夫人,为表感谢她送了我几个……不过她有同我絮叨,好像是从一个叫泰康村的村子里买的。”   这季节有成熟番茄的,自然只能寻到姜晓的田庄了。   这些名门淑女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若是顺利的话,一传十十传百,或许田庄还能打开一条新销路。   “多谢姑娘告知这么多,三娘感激莫名。”沈绣说着又要对姜晓再次行礼。   姜晓赶紧虚扶一把,表示无需如此客气。   “三娘,你的妆容有些花了。”沈绣的婢女看到几人要事言毕,赶紧提醒自家三娘,又是吃又是喝还些许哭了一鼻子,得赶紧去僻静处敷些粉上个口脂。   “三娘先失陪了。”   姜晓看云千重捧着番茄却不食用,她没有先问及陆珩,只是状似随意地问道:“二虎,你说将军怎么厉害,知道那就是敌方细作?”   昨日从沈府出来,云千重神色不自然地,解释了陆珩与将军的关系。   陆珩本是将军帐下一名隐姓埋名的幕僚,将军在战场上不明生死后,陆珩受到政敌打压陷害,几番曲折成了安阳郡主的面首。   此番将军平安归来后,陆珩的冤情得以昭雪,现已替将军去边关办事。   “……我一个大老粗,怎的知道。”云千重忍不住擦了下额头的细汗,险些瞅了眼台上戴着面具的教主,尊主没教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呀。   不过大约是尊主,为了演好这场戏来踩点时,正好碰到了这个目中无人、不好好遮掩的细作。   太难了,好想回教。   “算了,这也不是我这等小民需要了解的事。”姜晓说着又摸出一个红彤彤的番茄,放到唇边,“二虎也快吃一个解解渴吧。”   “可公子费了一番周折,真的就是为了让我来演场戏?”姜晓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云千重会回答!   云千重精神一振连忙答道:“兄长说你曾让他照顾好自己,如今姑娘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姑娘是个好强的,可连轴转身体终会扛不住。”   还有一个理由,云千重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原话转述会惹姜姑娘不高兴吧?   “姑娘长期居于一隅,还有要到大地方长长见识,才好博采众长早日发家致富……有句话让我务必转告姑娘,他很期待姑娘的成长。”   此话虽有些直白讨打,可还是如一股暖流涌上姜晓的心头。   在这孤单的异世,好久没有收获旁人的这般关心了。   多谢了,大魔头。   不过陆珩既是戏精附体,必然有他的苦衷,想他自信满满地觉得演得天衣无缝,可数个马甲早已掉落的干干净干净。   如此角度一想,姜晓险些控制不住笑出声来,谁能有她这般配合演出,表演地兢兢业业。   陆珩不是劝她博采众长吗?   姜晓决定待会出了这间茶楼,到坊市上东家买蔬菜西家买鲜肉,好好吃顿火锅算是发给自己的小红花了。   沈绣在婢女陪同下,坐回了姜晓身边。   而此时台上的风波也已平息。   众人看着许久不曾出现的云麾将军走下台子,不急不缓地走到沈家女近旁,“沈府……句……句属实。”   这是在肯定沈绣一行人的话?沈叶两府退亲一事是彻底定音了。   而且不近女色的云麾将军,和年少时唯一有过交集的女子,说话了!道歉了!   众人更是提起了精神,支着耳朵静心听着,这八卦可是日后上好的谈资啊。   也顾不上紧随在云麾将军身后的中郎将,将捆成粽子的细作扔在将军近旁。   “多谢将军高义,三娘谢过将军。”沈绣松了口气,那场噩梦终于结束了,真想快些回府告知父亲。   “终……归因……叶某所起,抱歉。”   先前云麾将军离姜晓有些距离,姜晓听起来只觉得声音有些沙哑。   可近距离听时虽仍是正气凛然,但怪怪的感觉更是挥之不去。   难不成,是个小结巴?   “将军的嗓子,好像坏的更厉害了。”   “是啊,将军在战场上被敌军铁爪勾破了喉咙,可以往只是声音沙哑,如今怎么听着还有些许……结巴?”   众茶客也是自以为小声的议论着。   突然几位伙计打扮的年轻人,紧随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俊朗男子,从茶楼正门进来。   男子长着一副儒雅和气的面孔,目光虽有几分锐利,却是唇角天生含笑,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他满面笑容,向众茶客拱手赔礼道:“在下是这茶楼的掌柜,因敝店招待不周,今日诸位在云麓楼的一切费用,我请。稍后伙计会将各位名姓登记造册,此后大家在本店的三次花销,全免。”   姜晓将视线投向茶楼掌柜,这掌柜三十岁左右,生的一副儒雅和气的面容,目光虽有几分锐利,却是唇角天生含笑,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此举不仅安抚了众人当下的情绪,而客人们因今后还有免费茶水可吃,即便心有不满或是惧怕,大多还是会凑够三次。   茶楼的雅致环境是一等一的,几位说书先生更是业界翘楚,三次光顾足够让他们再成为常客了。   一番话言辞恳切且毕恭毕敬,姜晓仗着面纱,眼神不错地盯着掌柜,简直要为他抚掌喝彩了。   值得学习!   身侧的假将军真陆珩忽然轻咳一声,姜晓侧目看去。   陆珩虽已面具遮掩,眼神却是掩盖不了的,他凉凉地睨了姜晓一眼,随后稍向侧旁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嗯?!   难不成,这护食老母鸡的做派?   掌柜行到佩戴面具的将军身旁,小心解释茶楼毫不知情,必定全力配合朝廷搜查。   陆珩一字一顿地开口,“同……千羽卫……说。”   话虽简单,但人精掌柜立时明白,将军已卸任不好再继续过问。   任众人遗憾将军离朝,或是感慨时光似水……姜晓的大脑飞速运转。   姜晓因站在陆珩身后,又离得极近,不同于平日入耳的清冷声音,虽是威势凛然却磕磕巴巴。   听着气息和停顿节奏,这大魔头根本不是故意装结巴,他现在就是如假包换的小结巴啊。   好在陆珩看起来状态很好,身子应该已经康复了。   略作停顿后,陆珩又补充道:“某已卸……任。”   姜晓稍向一旁挪动,想学习下茶楼掌柜面对结巴长官的反应,古语有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岂料陆珩也随之轻跨一步,还不动声色地换了只脚,踏住地上的说书人,又是一声急促的惨叫。   姜晓的额角跳了又跳,陆珩遮挡视线的行为,太过肆无忌惮了!   看到教主同姜晓奇奇怪怪地较劲,云千重又想给教中的林湘湘飞鸽传书,第二次求知了。   因教中长老为教主寻回冰灵草,教主身上的炼魂毒现已解了七八分。   经论剑大会一役,尊主顺利寻回云麾将军身份,不再被人猜测早已战亡于疆场,而教中陷害教主的恶徒也已受到重创。   现下虽然还需韬光养晦谋定后动,可比起教主初见姜姑娘时的步履维艰,已是好了太多。   姜姑娘如今一简单的田庄农女,尊主在姜姑娘面前迟迟不肯表露琉焰教身份,许怕吓到姜姑娘,云千重对此还可以理解。   可教主又搞出一个云麾将军幕僚的身份,云麾将军很招女子喜欢呀,这也要遮掩一番?   若说教主是为寻一位才智地位相匹配的女子,所以才有意让姜姑娘自我成长,可教主明显摇摆不定地想要保护她。   云千重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此前飞鸽传书柳湘湘,却被她书信中疯狂嘲笑。   “云护卫真是聪明的让我发笑,你若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女人,乐意初见时话都说不稳吗?”   云千重勉强参悟了一些,或许真的如此?   古籍中记载冰灵草可解奇毒,但人在完全康复前却会出现怪症,比如四肢无力无法行走、承受剜心噬骨之痛……说话结巴等。   因教主内功深厚,出现的是最无伤大雅的怪症,可按柳湘湘的意思,教主宁愿承受剧痛,也不愿意是如今这般模样。   云千重暗叹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小尾巴一般,跟在教主身后的姜姑娘。   这世上还是武功最简单,只要用心钻研秘籍就能懂,尤其是男女间相处真是太难了,终其一生也只能明悟一二。   因茶楼要闭馆接受盘查,众茶客肩负着满满的收获顺次离开。   姜晓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同陆珩还有云千重站在一处。   陆珩许是想起了构建的身份关系,向姜晓和云千重点头致意,“告……辞。”   这还是自分别后,陆珩对姜晓说的第一句话。   姜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甚?很……难听?”陆珩的耳尖微微有些泛红。   可这样的陆珩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笨拙的有些可爱,怎么说呢甚至是柔弱可欺。   带着看似冰冷的银质面具,沙哑着嗓子却像是在撒娇卖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姜晓突然间福至心灵,这陆珩不会是在不好意思吧?!   怕她嘲笑小结巴?   姜晓简直动用了此生最大的演技,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将军误会了,我对将军的敬佩之情天地可鉴,对将军的声音……也喜欢。”   陆珩从未听过姜晓这般调戏之言,看到姜晓手里攥着的水润果子,他的口舌更是干燥地发慌。   又突然想到姜晓是在对别人如此夸赞,他有些喘不均气息,“你……你……轻佻!”   陆珩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甚是艰难,最后只能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这云麾将军,脾气好像有点差呢。”姜晓语气无辜地对云千重说道。   一直吃瓜不曾缺席的云千重:“……”   小妖女就是小妖女,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能惹恼教主,失敬失敬。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哄抢   姜晓整理好衣衫, 款步出了茶楼时,时辰尚早。   好不容易来一次永定城,姜晓可不打算连轴赶车回家, 她决定要好好逛逛。   姜晓到云千重寻到的隐蔽处,卸掉周身的伪装。   云千重坚持要护送姜晓回泰康村, 与姜晓约定好后日再见后, 便很有眼力劲的离开了。   永定城大大小小的客栈很多,但姜晓还是到了第一次来永定城时居住的客栈,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掌柜, 开一间上房。”姜晓虽心疼荷包里的银子,但一人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为妙。   上房不止安全系数高些,各项服务也更贴心。   客栈掌柜对姜晓印象很是深刻,当日这位貌美的小娘子, 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在云上阁的两位少年离开后,她一拍桌子哑着嗓子喊道:“店家,拿酒来!”   第二日小娘子却又精神满满地借用客栈厨房,耐着十成的性子做了香气四溢的砂锅粥,   还引得大堂的客人们纷纷寻问,后厨做了什么新鲜吃食,他们也都要来一份。   厨房的罗大厨只得仿照看到的工序, 照猫画虎的做了砂锅粥, 客人们虽觉得味道没有之   前闻起来香, 可还是卖出去许多。   那日可是客栈靠出售吃食进账最多的一天了,掌柜记得他把算盘拨得飞快, 笑得嘴都合不拢。   这位小娘子可是客栈的福星啊。   “小娘子这次可否要借用厨房啊?只要不影响厨房干活, 随小娘子用。”姜晓还未提出此要求, 掌柜却满脸喜色的主动提了出来。   姜晓也不客气, 开这间上房也是为了借用厨房。   “只是还同上次一样,食材价格另算。”掌柜提前将账算得明明白白,上次是云上阁结的账,这次可得提前同小娘子说清楚,开店最忌讳惹纠纷了。   “食材我都自己购置,到时需要借用贵店厨房清洗下东西,用下炉灶。”姜晓看到掌柜诧异的神色,只客气地笑笑,被店小二引着上楼去了。   既打定主意午饭要吃火锅解馋,姜晓便卸了车厢,骑着绝尘到了西市。   西市路虽远,可铺面小摊更多,方便买到合心意的食材。   姜晓的系统行囊中,还有一小篓从菜园子采摘的新鲜番茄,用来做番茄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番茄锅因味鲜,最是适合煮菌菇、鱼虾之类自带鲜味的食材,但有一种肉与番茄汤底是绝配。   那就是切成薄片的肥牛,若是制作汤底时,能加入牛骨高汤味道最佳。   牛肉虽香煎炸烹炒样样好吃,可姜晓在县城时,一直没有买到合心意的牛肉。   大历朝同很多朝代一样,律法明确规定,不经官府允许私自宰杀牛是违法的。   但吃牛肉并不是违法之举,因为经过官府允许而杀的牛,是合法的。   县城虽是天高皇帝远,可毕竟地域小比不得副都气派,街面上能买到的牛多是老牛、病牛、伤牛。   永定城就不一样了,多得是非耕种用的良牛,甚至是在边境贸易中交易的游牧民族的牛,专门供富裕人家食用。   姜晓从客栈出来前,向厨房的胖厨子罗大厨打听过,特意到西市来寻一家卖优质牛肉的老字号。   “店家,我要称五斤牛肉,我先挑挑看……”姜晓照着店铺外高悬的幌子进了店,同手持大刀的壮汉打招呼。   “小娘子要的牛肉。”壮汉对姜晓挑肉的诉求不管不顾,在油腻的菜板上咣咣剁了几刀,就要用荷叶把肉包起来。   姜晓连忙制止店家,“我不要这块,要自己挑。”   “小娘子别客气,我挑的就是最好的。”壮汉声音浑厚咧嘴一笑,引得在旁等着买肉的几人注视过来。   “多谢店家,但我还是想自己挑。”姜晓没有妥协,只笑看着肉铺的持刀壮汉。   店家有些不高兴嘴撇了下来,把刀在案板上一剁,瓮声瓮气的提高了音量,“肉都给你剁下来了,说不要就不要?”   大庭广众之下还强买强卖?   就你有剁肉的刀?我也有能抽死人的鞭子。   自从经过与岑霸王的对战,姜晓劳作之余也不曾松懈于习鞭法,没什么好怕的。   “店家非塞一块劣质肉给我,我就得要?先不论一般人难以察觉的微弱异味,你左手扶着肉时明显黏手,松开时肉也没有立即恢复原状,是也不是?”姜晓也不气急,只有条有理地回道。   店家看姜晓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本想用块稍劣质的肉糊弄一番,却不想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根本不上道。   这般结果,还引得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看热闹。   壮汉赶忙赔了笑脸,脸上的横肉笑得直颤,“小娘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是我眼花了,见谅见谅啊。”   姜晓也不多言,换家不出名的店铺或许更坑。   她挑了一块光泽度极好的新鲜肥牛,红色部分肉质也很均匀,各方面合格。   “小娘子好眼光,下次再来照顾生意,我可不敢多言了。”壮汉承受着其他客人的眼神,硬着头皮笑呵呵说道。   姜晓接过荷叶草绳包裹好的大块牛肉,心里啐了一口,祝这黑店早日倒闭。   好想在田庄的牧场养牛,她几时能拥有自己的可食用牛?   从肉铺出来后,姜晓寻了个不引人察觉的机会,把大块牛肉放进系统行囊里。   “还挺沉的。”   这块肉足够她回家后,再美美的吃几顿了。   牛骨汤熬煮时间长,为了一餐火锅买牛骨也不划算,姜晓便按计划到一家不错的酒楼,打包了一瓦罐牛骨汤。   姜晓还从鱼摊上买了几尾鲜鱼,她自己一餐虽吃不了这么多,奈何购买欲与收集与作祟。   村中河里捞到的鱼尽管新鲜,可品种却没有这么丰富,这就是经营鱼汤下各式鱼苗的好处。   左右姜晓有系统行囊,几尾鱼还能塞得下。   呜呜,又是羡慕别人家里有鱼塘的一天。   姜晓决定把田庄开辟一口花样鱼塘,填进自己的田庄建设“画大饼”计划中。   随后姜晓一路走走看看,又采买了现炸的油条、圆滚滚的葱头等优质食材后,才骑着绝尘悠哉悠哉地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姜晓借着客栈的厨房,麻利地清理了菜品还有一干用具。   没有来到大历朝之前,姜晓就是个极其追求美食,为此不惜付出辛勤劳动的人。   有家连锁店的番茄锅生意很是红火,虽然看起来浓郁醇厚,但是毕竟是流水作业,汤底里的番茄只能是点缀一二,主要还是使用了番茄膏因此味道有些呆板。   姜晓总是会在家里自己熬番茄汤底,快快乐乐吃一顿香气十足的火锅。   如今有了自己菜园子出品的,滋味堪称王者的番茄,不做顿番茄火锅简直是暴殄天物。   因番茄皮煮不化,下在汤里很影响口感,所以姜晓先在番茄底部画了小十字,用灶上烧好的开水浇烫,过一会就可以捞起轻松剥皮了。   姜晓手执菜刀,利索地将从头切碎近乎成泥,码进油锅爆炒出香味,又加入打成泥状的番茄慢慢熬煮。   随后加入酒楼买来的牛骨高汤,让丰富的胶原蛋白浸润在浓郁的汤底中。   姜晓把各式食材码放到盘子里,依次放到典雅庄重的多层食盒里。   陆珩制作这个食盒时,特意选用了色泽光润、纹理细腻的硬质木料,因而坚固且有韧性,即便姜晓现在挑着这么多菜碟快步上楼,也没有发生晃荡,造成各式食材混杂。   姜晓把早就预备好吃火锅的便携小火炉,放置在房间的桌子上,把新鲜的肥牛薄片、肉   质细腻的鱼片、白嫩嫩的豆腐、各式有嚼劲的蘑菇、切好的油条……一一摆放好。   现下快到了晚饭时间,厨房的罗大厨还有帮厨才纷纷出现,预备开始忙碌起来。   “小娘子又要大显身手了,我们能大饱眼福啦。”罗大厨刚从厢房里睡醒,他打了个哈欠提起精神哈哈一笑。   “客气了,就是随便做做。”罗大厨没有恶意,姜晓也礼貌地抿唇一笑。   姜晓端着番茄高汤锅,因生怕来之不易的美味洒落一滴,她从后厨出来经过一楼大堂再上楼的过程中,刻意放缓了脚步走得小心翼翼。   “真香啊……什么味道?”   “好像是熬得汤吧。”   大厅里已坐了零零散散的客人,各自闲聊乱侃等着小二上菜。   “咕嘟”冒泡的锅子鲜香四溢,霎时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已经到了饭点,众人大多数本就是饥肠辘辘,闻到姜晓锅子中的香气,都有些坐不住了。   “掌柜的,这小娘子的菜怎么就好了,我的呢!”   “我也点这个汤,暖暖胃晚间睡个好觉。”   掌柜的只好从柜台出来,安抚客人们的情绪,“这是那位小娘子借用厨房自己做的,店里各式汤品客官可以尝尝,我们的罗大厨手艺很好的。”   姜晓开了数日的小吃摊,对此类场面也习惯了不少,她没有分心只专注地端着锅子,神色自然地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锅子在小泥炉上“咕嘟”冒泡,姜晓先用勺子盛了半碗出来。   “让我来尝尝……好好喝啊。”姜晓满足地喟叹一声,以手扇风给烫到的舌尖降温。   番茄的酸甜与鲜葱头的甜,蔬菜独有的鲜甜,经过高汤熬煮已自然融合。   有些烫舌的番茄汤底,不止是汤色好看诱人,滋味自然也是鲜香浓郁,导致姜晓还没开涮就空口喝下半碗鲜汤。   先涮得来不易的肥牛,下到锅里很快就熟了。   “果然食肉动物必须得吃肉,好久没吃过牛肉了……牛肉真有嚼劲啊,真香!”   【宿主吃到这样的牛肉就满足了?系统商店提供的五花牛,味道可是在各个位面都认证过的呦。】   姜晓不由得“切”了一声,“有本事画大饼馋我,有本事你上架呀?”   【所以请宿主继续努力抓紧升级,666看好宿主的潜力,加油喔!】   “还好意思提升级?我起早贪黑做菜出摊,不就给了语音包这么个功能?好意思吗?”   上次升级后系统开启的新功能,简直是无用到令人发指。   姜晓满怀期待地看了介绍,而一通长篇赘述的介绍,简言之就是可以让系统声音,变成最最甜美的女声或是最性感有磁性的男声。   【宿主你没有心,这个功能可是高分好评的。】   系统切换回男声的低音炮,不过确实是声控的福音。   “还行吧,也就陆大魔头差条凌江吧。”也不怪姜晓嫌弃系统,毕竟听觉被陆珩给养叼了。   姜晓无视系统切换回萝莉音的“嘤嘤嘤”,将耐熟的土豆片、宽粉……扔进去慢慢煮。   而肉质细嫩的鱼片随便涮着吃。   火锅的番茄锅底鲜度第一名,完全不需要配合蘸料。   “吸收了汤汁的油条,果然是火锅的绝配……宽粉怎么还不熟?”   煮得稍软的油条,吸满浓郁的汤汁,真的好美味。   白嫩嫩的豆腐爽滑可口,热腾腾的。   而蘑菇要的就是嚼劲!要是大历朝有金针菇就好了,姜晓用帕子擦擦鼻尖的细汗,又给田庄的“画大饼”计划添了一项“研发物”。   姜晓系统行囊里摸出一颗生鸡蛋,在锅边沿敲开直接放在锅里。   因没有涮得太久,捞起来时蛋白虽已吸收了汤汁的味道,但咬出来的蛋黄还是糖心的,火候掌握地恰到好处。   【宿主宿主,升级还是有好处的哒~若不是行囊格子升级后,同类物品可以叠加,这么多鲜鸡蛋,如何能随身携带并且保持新鲜呢?】   姜晓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唔系统棒棒哒,奖励你好吃的宽粉……可惜你不能吃,真是遗憾呢。”   【……宿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美味无人分享,也是身为王者的寂寞呀!”姜晓用木箸夹了根劲道透亮的宽粉,放到口中细细咀嚼。   这宽粉是姜晓用田庄沙地产出的土豆做的,滑溜爽口、嚼着筋道,经过久煮口感有些糯糯的,称得上是细腻柔软。   而煮到熟烂的土豆,更是绵软甘甜入口即化……   姜晓给自己准备晚饭时,本着吃多少准备多少的态度,所以当她收拾碗筷时,众多盘子里连块豆腐都没剩。   “集聚食材精华的汤,要不留着泡饭吃吧?”左右也没人看到,清盘行动才是好样的。   姜晓犹豫了下,还是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干净的罐子,把汤小心地尽数倒了进去。   保鲜的系统行囊,真是一个出众的金手指!   大爱。   姜晓端着锅盘碗筷,准备到厨房清洗,一推开门时数道视线,直直地冲她扫视过来。   求知?羡慕?怨……恨?!   掌柜吞了口口水,忍下刚才楼上飘散出的各式香味。   他受不了众人的视线,饱含求生欲地请教姜晓,“小娘子,请问做了何种吃食?”   姜晓也不遮掩,大方回答道:“是暖锅。”   火锅在大历朝已经出现,被称作暖锅,时下很流行的一种,便是菊花暖锅。   掌柜做出头鸟提问时,众人都支着耳朵听。   原来是暖锅啊,怪不得各式香味层出不穷。   “小二,给这桌上暖锅,厨房有什么新鲜食材都上一份!”   既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在楼下大堂吃东西的客人,还有本在屋里等店小二送饭的人,接二连三的要求上暖锅。   最后因为点暖锅的客人太多,客栈没有那么多器具,剩下的客人还不辞辛苦地跑到外面的酒楼,只为了去吃个暖锅解馋。   否则晚间时候,都要被馋得睡不好觉了!   厨房的罗大厨早就知道了这状况,本盼着姜晓下楼洗餐具时,再好好分看一二。   岂料锅里干干净净?   盘子里也空无一物!   “罗大厨怎么样?可以做得出来吗?”大厅客人们催得紧,掌柜的见姜晓回了房间,他特意到厨房问个明白。   “难呐……这小娘子的手艺,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罗大厨为难地老实摇摇头,做这行的稍明白事理的,根本无法张口问姜晓。“怎么做的这暖锅”。   “毕竟这等好手艺定是有秘方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金白银想买,也不见得人家想卖呀!”   暖锅里番茄的鲜香,罗大厨倒是可以分析出一二。   可暖锅汤底从来没听过还能用番茄的,这东西酸人的厉害,就算是在宫里,据说能也只是用做糖渍番茄摆摆样子。   就算外间的客人呼声很高,罗大厨也没法冒这个险,做得不出彩还好说,做得不能吃那才是砸了自己多年的招牌!   最后罗大厨还是决定,按着老一套来,给饥肠辘辘的客人们,做了坊间最流行的菊花暖锅。   自然也没能很好解决满堂客人,嗷嗷待哺的混乱状况。   拖着疲惫的身躯,勤快出门去吃暖锅的人,也大都是败兴而归。   而吃过晚饭后浑身暖洋洋的姜晓,悠哉地从包袱里取出最新一期的江湖小报,   翻看过最新消息后,又被连载话本的狗血程度刺激得直撇嘴。   “太狗血了,下期一定不会再看了。”   姜晓再次立了个不看话本的旗子,自觉已消食完毕后,她无比惬意地睡到了大天亮。   姜晓梳洗过后,便打算到街市上采买一番。   路过柜台时姜晓看到掌柜眼眶乌青,一副没睡好觉的模样,她便没好意思打招呼,到后院牵了绝尘逛街去了。   经过一番精打细算的“买买买”,姜晓收获满满的回了客栈。   因为没想好中午吃点什么,姜晓便故技重施,又做了热气腾腾的番茄火锅。   可这次刚把食材摆放出来,就有人叩门。   是个可爱的女娃娃,看起来六七岁的模样。   “打扰大姐姐了。”女娃娃尽力摆出平日最讨喜的样子,努力回想母亲交代的话。   “大姐姐的暖锅实在是太香了,四娘好想吃,可不可以买一些……”说罢,女娃娃举起手中的空碗给姜晓看。   自称四娘的女娃娃,说话过程中不自觉背诵台本的模样,被姜晓分辨出来。   看来是有大人指点,想要姜晓看在女娃娃可爱的份上,买上一些。   左右姜晓从食铺买了胡饼,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可以呀,不过四娘还是把大人请过来吧。”   小娃娃知道自己完成了重托,开心地扒着二楼的围栏,冲大堂奶声奶气地喊道:“娘亲,大姐姐说可以,让你上去呢!”   随着房门大敞,熟悉的香味再次飘散全楼,听到有人成功了,在场客人们也捱不住了。   跟着喜气洋洋的年轻母亲,一群人都追上了楼。   “小娘子,烦劳卖给在下一些吧。”   “还有我,大家都是一个客栈住过的情分。”   “呸难道谁不是吗?这位郎君也太厚颜了。”   ……   姜晓看到眼前场面有些收留不住,赶忙提声说道:“烦请各位安静些,这暖锅我本是做来自己吃的,各位都想买些尝尝吗?”   得到门口众人肯定的回答,姜晓心中有了计较,“我不多出售,所以大家都有份,还请先自觉在门口排队,并且自备空碗。”   虽然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的混乱,在姜晓不排好队就不售卖的眼神中,队伍自房门口排成了一列。   “小娃娃你要什么?”   “要肉肉!”   闻言,姜晓麻利地涮了一片牛肉,放到女娃娃碗里,“十五文。”   女娃娃已抓着木箸,开心地咬了一口,发出孩童不加掩饰的惊叹。   “娘亲,牛肉好好吃!”   女娃娃的母亲赶忙补充,“还有鱼片。”   “十文。”姜晓按成本价,再行翻番。   “小娘子,买过了就快出来。”   下一位年轻郎君排到桌前,迫不及待地说道:“所有的食材都来一份!”   “五百文,牛肉鱼肉熟得快可先端走,剩下的食材熟了,我再唤郎君过来取。”   后面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牛肉最贵了吧,可这些食材明显没超过三十种啊。”   做生意要的就是态度。   姜晓解释道:“牛肉不是最贵的,鸡蛋、土豆、宽粉都是我家自产的,市面上买不到。”   虽然曾经用料丰富的茶叶蛋,售价一颗十文钱。   可如今需要找准角度,掐好时间捞出的糖心蛋,不止是一颗鸡蛋。   而是钮钴禄氏芦花蛋! 第46章 善缘   周围的人都摩拳擦掌眼巴巴地守着, 出言买了全部食材的年轻郎君,现下可不敢大意。   年轻郎君仔细想了想,便开口拒绝了姜晓让他出门等的提议。   “小娘子, 在场的人这么多,难免记忆出现些疏漏, 在下要不还是在屋里等吧。”   “不妨事的, 我记性还算好,郎君你昨日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有同另一位少年, 点了花生米做凉菜。”   姜晓边把牛肉下到“咕嘟”冒泡的番茄锅中,边笑着解释道。   “那是在下多虑了。”年轻郎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正要从荷包掏碎银,便听到身后队伍中的惊呼。   “自家产的?!”听姜晓说因自家产的, 所以要价高一些,后面有人不禁啧啧出声。   “这母鸡吃的莫不是金子做的米?还能翻出花来……更别说这皮糙肉厚的土豆,本就是下等人吃的东西,自产的又怎样?卖这价钱太黑了。”   排队的人听到这几句碎语, 也动了一番心思,之前是被这屋里的食物香气熏晕了头脑,细想之下这么贵的价钱确实不合适。   五百文, 那可是半两银子呀。   有的人摸了摸腰间荷包, 叹口气彻底打消了念头, 又怕被旁人看轻,便尽量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人群。   跟着一群人头脑一热往前冲, 还是太贵了。   但更多的人还是决定留下, 若是尝一尝牛肉, 至少还能回点本儿, 也不算是太被卖家占了便宜。   更有不差钱的,等着排到队便全部食材来一份。   姜晓看出了有些人打退堂鼓的意思,她不急不缓的笑言道:   “无论是金子做的,或是银子喂的,这本是我自己在这屋里吃东西。这位大伯你刚也说要来买的,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事,大伯不买便好。”   说罢,姜晓又问面前等着的年轻郎君,“这位郎君,你刚要的其他食材还未下锅,其实单买牛肉尝一尝,也挺好入味的。”   年轻郎君本就是富家子弟,出门在外不差钱。   听姜晓这一说,倒觉得他被人小看了兜里的银钱。   “好东西自然价格要贵,城中出名的酒楼,哪道菜不比这要贵?”   年轻郎君朗声说着,侧头睨了队伍中的人一眼,直接把碎银拍了出来。   “若是吃好了,我还要再来一份。”银子倒是不差,就是怕这食材太少,小娘子不肯卖。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   “劳驾来份牛肉。”   “小娘子,来份鱼片尝尝。”   ……   姜晓照诸位顾客的要求,熟练的将食材下锅涮好,一一盛放到众人早已准备好的碗里。   “请慢些吃,刚出锅小心烫。”   “小娘子,你家这鸡蛋真的是金子喂出来的吧?”   先前已把所有食材取走的年轻郎君,急行几步折回屋里,手中木箸夹着已吃一半的糖心蛋,他惊喜地冲姜晓说道。   嫩白爽弹的蛋清颤颤,金黄的蛋心缓缓淌出,单这色泽卖相便让人食指大动。   先前犹豫的人们经过这活广告,再也抵不住诱惑,纷纷折了回来。   “小娘子,我也要一份鸡蛋!”   “全部食材来一份。”鸡蛋看着竟然这么好吃,想来其他东西,也自有它独特的口感。   “这真的是土豆吗?如此绵软入口即化,配合着浓郁的汤汁,绝了!”   年轻郎君端着自己的碗,站在姜晓的屋里,竟不肯挪地方,“小娘子,若是剩下的食材,可能全部卖给在下?”   “早就说好的一人一份,这位郎君你凭什么多买?”   还在后面排队的人,听到年轻郎君此言,非常不满地高呼出声。   “好吧。”年轻郎君闻言向后退了退,却并不出屋子,他自有自己的小算盘。   人们都是听不得夸赞的,如今他多夸一夸小娘子,免不得再多卖他一些。   若是可以,再将这暖锅的方子买回家,让厨子现做现吃再好不过……   “这位大娘,你刚才已经买过了牛肉和鱼肉,按此前的约定不能再买了。”   姜晓看到刚才买过东西的大娘,又排到了队伍后面,出言制止道。   “小娘子,通融通融嘛,刚才确实不知道你家自产的东西,竟好像比那牛肉还好吃。”   “不好意思大娘,我准备的东西实在少,大家都等着呢。”   大娘一听没了戏,叹气离开了队伍。   “敢问这位大娘,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干什么的?”刚刚在楼下办了入住手续的宋淼,摇着扇子,款步走到人群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故事来了!   看来这期江湖小报的话本子,又有杂七杂八的故事可写了。   “买神仙锅呢。”   大娘虽没有顺利买到想吃的,但看到这新来的后生,不禁眼前一亮,耐心同宋淼解释道。   “一人排一次队只能买一份,我给这位小郎君些辛苦费,能不能帮大娘再买一份鸡蛋?”   宋淼早嗅到了空气中与众不同的香气,他本想拒绝大娘,自己排队买一份吃独食,可又看着大娘眼巴巴的瞅着他。   想到家中的母亲,宋淼不经心中一软,“辛苦费就不必了,照原价给我就好。”   宋淼急步从后院厨房借取了碗,很快便排到了前面。   走廊站的人虽多,可是都是买过,不死心还想再买些剩下的,真正排队的也所剩无几。   “姜小娘子!”宋淼好不容易排到了屋内,看到气定神闲捞煮食材的姜晓,不由高兴地喊出声。   经过这小娘子还有那位公子的指点,上期的江湖小报连载的话本,被人评价观点新颖极受好评。   宋淼本还想从永定城回去,到泰康村拜访再畅谈一番呢。   “这位郎君是?”听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姜晓迟疑地发问。   “小娘子是我呀。”宋郎君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道:   “三月三那日,我带着几位姑娘……咳在小娘子的摊位前,来来回回买了好多茶叶蛋,临别前说要到田庄拜访小娘子和公子的。”   “原来是宋郎君,竟在永定城遇见了你,可要买些什么?”   “剩下的都给我吧。”宋淼想着把东西都包下,让姜晓少受些累也能落个人情。   岂料门口的众人不干了。   “这位郎君,你可不能仗着认识便要多买呀,我们排了大半天了。”   “那就全部食材都来一份吧。”宋淼没料到这小暖锅,如此受人追捧,只得讪讪说道。   好好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的,不只是宋淼,还有先前还在盘算捡漏的年轻郎君。   待排队的人们碗中都获得了想要的食材,屋内坦然涮菜的小娘子微笑着宣布:   “多谢各位惠顾,如今停止售卖,我也要开始吃饭了。”   “什么?!”年轻郎君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东西出售的太快!   他碗中的宽粉还刚嚼了一半,正犹豫着舍不得吃呢。   “若大家喜欢,晚上我再稍作些。”姜晓看到人们不满地回应,不急不躁地补充了一句。   “那明日呢,小娘子要在客栈住几日?”   “明早便要归家了。”   火锅引发这么大的轰动,是姜晓没有预料到的,可先前已同护卫云千重说好,明日归家的。   田庄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离开太久,毕竟田庄才是发展的根本所在。   “什么?!那小娘子离开后,我岂不是吃不到这等美食了?”   年轻郎君端着只余下宽粉的碗,心中无比失落。   他本打算住在客栈的这几日,痛痛快快再吃上几顿,却不曾想美好的相遇竟是一场梦,离别来得如此突然。   倒是宋淼,他看到人们失落不已的模样,会心一笑。   “小娘子可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此招名为奇货可居。”   “宋郎君再不吃,这东西可就凉了。”姜晓无所谓地耸耸肩,一人一份其实就是饥饿营销罢了。   宋淼看着碗中白嫩爽滑的鸡蛋,不由先下木箸夹起,大大地咬了一口。   “这后生怎么说话不算话!”先前叮嘱宋淼替她买鸡蛋的大娘,一直探着脑袋紧盯着宋淼,看他把鸡蛋咬住,大娘立刻失声喝道。   宋淼这才回过神来,一口鸡蛋不上不下,呛得险些咳嗽起来,他只得吞咽下去。   看到大娘快要撸起袖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宋淼赶忙双手合十,讨好地拜托姜晓。   “在下性命系与姜小娘子之手,烦请小娘子再煮一个鸡蛋吧。”   “你不怕年轻姑娘,倒是忌惮大娘。”好歹相识一场,姜晓总不能看着宋郎君血溅当场,“这是我自己要吃的,所以价格翻番。”   “成交。”宋淼脸皮素来厚,对于姜晓的挖苦,倒是不以为意。   可是二人此言一出,人群愤愤不平,买个吃食还要走后门儿,好气哦。   待众人散去,宋淼也将碗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   “可以给盛一勺汤吗?我可以付钱。”备受打击的年轻郎君缓过神,眼神空荡荡地从门口走过来,把空碗凑到姜晓的桌前。   “岑家三郎?你又外出采风了,要参加科考的人整日不在县学待着,你能考上吗?”宋淼刚一直专心吃饭,这才注意到岑家三郎也混在人群里。   姜晓听到宋郎君同人打招呼,举起的勺子也不好盛出去,该要多少钱呢。   “我是宋淼!”宋淼不得回应,气呼呼地拍了年轻郎君肩膀一下。   “你又易容了?!”年轻郎君无比嫌弃地瞥了宋淼一眼。   “这是我的真容!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墨水,掺了多少水分,记性可真差。”宋淼真容白净清秀,一双机灵的眼睛最是活泛。   姜晓这才知道了宋郎君的名字,又听宋淼热情地向她介绍这位年轻郎君。   “姜小娘子,这位是乐平县岑员外家的岑然,岑三郎。”   岑员外?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那个以一百两价格买下轮椅,为姜晓田庄贡献初始资金的岑家?   姜晓手中的勺子不由得晃了晃,她默默的吞了下口水,这世界还真是小。   岑员外的另一个儿子岑颢,至今还断手断脚,躺在床上养伤呢。   “幸会。”姜晓强撑笑容。   “宋淼你终于做了件好事!”岑然高兴地向姜晓见礼,深觉买暖锅方子的算盘可以打响。   岑然三言两语说了近日行程,又夸赞了姜晓一番。   “我兄长那般模样,父亲便对我期待更强管束得紧……可只要在县学读书一日,我便吃宿都得在县学,实在是熬不下去我才出来透透气。”   宋淼看到岑三郎叹气,无比同情地解释道:   “让姜小娘子见笑了,你是不晓得乐平县县学饭菜多差劲,简直是人弃狗厌,要是能有你手艺的万分之一就好了。”   “所以,这暖锅的方子……”岑三郎无比期待地望向姜晓,他打算借缝插针提出买下方子,这样偶尔回家时也能抚慰下受伤的心灵。   “不瞒二位,我家正是为县学的公厨,供、货。”   吃瓜群众宋易容:“……”   惊喜撞头岑三郎:“……”   一场乌龙过后,岑三郎喜上眉梢,他兴高采烈地告辞,说要回屋收拾行囊,打算随从回到客栈后,便以最快速度返回乐平县。   谁能想到为了逃避县学公厨荼毒,外出采风求学的短短数日,林博士竟然给县学的公厨引进了新势力。   委实惊喜!   用岑三郎的话来说,要一纸呆板的配方有什么用,他要回去待在县学好好读书。   “全仰仗姜小娘子了!”岑三郎一改在县学时,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不染凡尘,眼神坚定地对姜晓说道。   “……好说好说。”姜晓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她这是肩负着大历未来花朵的成长啊。   “瞧我这记性,我要买碗汤……小娘子稍等,我去去就回。”岑三郎一拍额头,疾步下楼去了。   不多时,岑三郎端回一小盆热气腾腾的米饭,“我想到了一个吃法。”   岑三郎回来时,宋淼正左手持勺,右手抓着木箸。   起先宋淼还小口的喝汤,最后直接端起瓷碗,“咕嘟咕嘟”饮下,“好鲜好美的汤!”   “一滴汤汁都不能浪费。”岑三郎干脆把火锅熬煮过丰富食材的汤,倒在了白净的米饭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番茄牛肉泡饭?   姜晓看着两位顾客正吃得热火朝天,这人倒是个会吃的。   汤泡饭虽简单粗暴,可是集菜品精华的。   让碗里的每一粒米饭,都裹着浓郁的汤汁,是要一手拌饭的好功夫。   “小娘子这暖锅,确实比其他酒楼的好吃……敢问这番茄是何处买的?”   宋淼走南闯北采风写话本,也吃惯了南北菜式,现下没有人群吵嚷,他细品之下尝出了其中精髓。   “自家种的。”姜晓不厌其烦的解释,广告打得不怕多。   “小娘子家产出的,皆是精品。”宋淼边吃边感慨道,他放下碗擦拭干净嘴巴,做了个决定。   “如此仙品锅,应该得到应有的名号待遇,我要把它写进新一期的话本里!”宋淼眼睛亮亮,似是看到仙品锅风靡大历南北的场景。   【恭喜宿主触发任务:酒香也怕巷子深】   【请通过恰到好处的广告投放,在一个月内吸引更多的客人,来光顾田庄吧!(0/10)】   “系统,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啊。”   【多谢宿主夸奖,为了田庄的繁荣,666可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呢。】   姜晓:“……”确定这是百分百的夸赞?   【任务已发放。   任务奖励:精品五花牛一头。   任务惩罚:田庄作物生长速度降低1%~99%】   这狗逼系统几时有惩罚了?!   【很抱歉地告知宿主,这是系统更新后的新版本。有赏有罚,才是持续发展的制胜之道。   666相信宿主的能力。】   “姜小娘子放心吧,宋兄可是给江湖小报写话本的,品质有保证,断不会辱没你的手艺。”   岑三郎看到姜晓不做声,赶忙为宋淼的实力证明。   “那宋郎君可真是厉害,不过是打名号的费用……我先听听。”姜晓被系统刺激的,险些喊叫出声。   “就算没有我帮忙打名号,小娘子家的食摊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的……只要能让我以后能插队吃到美食,就算是支付费用了。”宋淼笑得神秘莫测,这手艺这食材不火,天理难容啊。   “小娘子许是不知道,我写的东西极其受人追捧,就说我写的云麾将军和沈府之女的风流韵事,书局不知加印了多少册……”   “咳咳……你说坊间流传的云麾将军之事,有你添砖加瓦?”   姜晓本在饮水,闻言被激得咳了起来。   “云麾将军不近女色,也只有这段年少故事能戏说一二……不过昨日茶楼之事,你二人也听说了吧?”   宋淼话锋一转,挑了挑眉毛笑得奸诈,“但是!我以敏锐的话本嗅觉作保,那戴帷帽的女子更容易用来编故事,下个话本主角就是云麾将军和她了……百姓们最喜猎奇了。”   “我呸!你这个无良媒体!”   姜晓脸颊通红小声磨叨着,宋淼实在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宋淼只得支棱起耳朵,“啊?小娘子你夸我啥?”   “夸你会写。”   一旁的岑三郎慢吞吞地吃着,待他吞下最后一口汤泡饭,也点头附和道。   一顿热闹的午饭吃罢,宋淼和岑然告辞离开。   姜晓收拾了锅碗瓢勺,下楼去后厨清洗。   看到柜台的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样,姜晓停下脚步主动问询,“掌柜的可是有话说?”   “这话说来不好意思,小娘子的暖锅方才售卖的红火,想问可有出售这方子的意向?”   这番茄牛肉暖锅的搭配,在菊花火锅遍地的大历虽是新鲜物件,可以说是前所未闻。   姜晓做菜时虽是有意规避他人窥视,但做起来其实没有太高难度,也没有太过神秘的配方。   富有经验的大厨咨询食用过的食客,再费心尝试些许,反反复复多尝试琢磨调整配料,最后定是能做出相似的番茄牛肉锅子的。   而这客栈掌柜的,现在却要费心买姜晓这方子。   如若姜晓猜得不错,客栈是想打一个时间差。   若是这番茄牛肉暖锅,在权贵人家遍地的永定城,能讨个新鲜红火起来,这客栈便能收获第一波红利。   待其他酒楼调研出方子,也只能落在了客栈之后。   花无百日红,红火一阵后又有谁能保证,常胜不败呢?   更重要的是,姜晓就算紧攥着方子,待她归家将暖锅打出名号,这时间段也足够有心的酒楼研发出配方了。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最是落寞。   “既能得掌柜青睐,若是价格合适我自是愿意的……只是有一点我需同掌柜直言,配方虽好,制作暖锅的食材更是占了大作用。”   姜晓实言其中很多食材,是出自她的田庄产出。   若换了市面上的普通食材,效果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掌柜的听后哪顾得这些许,趁着这波势头狠赚一波,才是最要紧的。   “小娘子肯割爱,我们客栈自是一百个愿意,五百两可否?只是这方子只能卖给我一家。”   五百两?   这是天降外财呀。   做人不可太贪心,今后与这客栈还有长久的生意要做。   薅一次羊毛五百两,两次就是一千两,简直是美滋滋。   “初次同掌柜做生意,我结个善缘便不抬价了,方子自家开店用绝不卖给别家。方子明早交付掌柜,钱货两清。”姜晓面上不显,点头应道。   而掌柜高兴地已是合不拢嘴,赶忙快步进到后厨,同罗大厨交流这个好消息去了。   姜晓同掌柜商量出售秘方的同时,身后大堂里的闲客也在讨论。   “要我说,这暖锅左右不过是满锅食材一通乱煮,真的太粗暴无礼了!对集聚天地精华的食材,极是不尊重。”   “呦瞧这位书生说的,好像谁都能乱炖出来呢。”   “我看这是没有抢到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哩……那位小娘子做暖锅的手艺,我吃遍那么多城镇的酒楼,就没见过这么出彩的。”   “小娘子说晚饭还会再做一次,可得把握机会再品尝一番,可惜今后就吃不到了。”   ……   “掌柜的,我们长途跋涉运了两车竹笋到永定城,就是指望卖了它给家里开锅啊……家里实在是没米下锅了。”   一个身影单薄的少年,苦苦哀求着客栈掌柜。   “钟家二郎,我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艰难……前日已超额收购一百斤南州的竹笋了。”   “那掌柜可有盖房的活计需要我们做?我父亲的手艺您是知道的,干活又麻利又便宜,我们村还来了几人可做工匠,都是不差的。”   少年不再拜托掌柜收购竹笋,而是询问有无活计可做。   “这么大的客栈,再来五十斤也是没问题的吧。”有午间买过火锅的食客,插嘴说道。   “这位客官,我这客栈的钱也不是刮大风得来的,要不您好心收购上哪怕十斤?”   “你!掌柜的你怎么说话呢!”看着掌柜与客人发生口舌之争,店小二赶忙向客人道歉,将人劝解开来。   姜晓从后厨洗碗出来,便看到大厅聚集了些许人,吵吵嚷嚷的。   你言我语间,姜晓听明白发生了何事。   正如姜晓之前在江湖小报上看到的消息,邻近的南州发生了灾害。   春季雨水下得太过,发了灾害。   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雨水太过,就是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后种下的庄稼都被泡死了。   来客栈兜售竹笋的少年,是南州祁阳县景林村人氏。   祁阳县各家各户喜种竹子,虽说经过春日大雨灾害,各家的竹子倒没受灭门影响,雨后春笋长势更是喜人。   可问题是如今南州的市场上,明显是供大于求,没有哪家要的了如此巨量的笋。   而许多人家的笋,即便价格压得十分低,也是囤积着卖不出去。   有识天象者观天象,有言南州部分地区,先雨必将后旱,南州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   农作物既没了指望,村里几家一合计,决定来永定城碰碰运气,拼尽力气也得来赚些银两归家。   他们想把竹笋卖了,再找些营生。   可钟家二郎既能想到这赚钱法子,旁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所以现在永定城的市场上,竹笋也是饱和了的。   即便是永定城最大的椒笋行,每日来来往往巨量的蔬菜水果,对于他们运来的一车竹笋也是爱莫能助。   而景林村他们几人作为外乡人,虽说是有官府出具的路引,可当地百姓放着用熟识的匠人不用,何必冒着风险用外地不熟的?   空有多余的竹笋,却没有买家,村里几人各自散去,在城中各处寻找买家。   而钟家二郎便跑到以前熟识的掌柜这里,费尽心力地进行兜售。   “掌柜的认识这少年?”众人闻言,皆回头看去。   泰康村的野生竹子很少,姜晓听掌柜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钟家二郎是靠得住的。   掌柜的看姜晓发问,想她一个女子定是瞧不得旁人受苦,免不得要指责客栈几句。   “哎姜晓娘子,这不是我们不发善心,能做好人谁不想当好人呢?”掌柜点头应答后,不待姜晓多说他自顾自吐起苦水来。   掌柜的早被周遭这些,空有善心却不行动的人,折磨的快要发脾气。   “只是这南州受灾面积大,一车车的竹笋眼巴巴地往外送,单说我这客栈这十日,已接了快一牛车的分量了。”   “大家都是要吃饭过日子,再多的善心怕是不能够了……”掌柜的正说得畅快,却见姜晓走到了瘦弱的少年面前。   “这是雷笋吗?带我去看看车上的货。”姜晓细看少年捧在手上的鲜笋后,轻声开口。   钟家二郎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从客栈出来,到约定好的地方寻了三位同村。   他们同一位貌美小娘子,签了条款明晰的契约文书,双手接过的订银。   然后他们四人便赶着牛车,一路不敢停歇地,向乐平县泰康村行进。   “我虽是买了你们这些竹笋,可也本是现用不了的份量,所以你们得按我的要求切制竹笋,这生意才算收尾。”   四人边赶牛车边琢磨这话,“那小娘子切竹笋做什么,不会是要做腌菜吧?吃到猴年马月去哟。”   虽是一路闲聊,可几人却不敢放缓速度。   那位姜小娘子说了,她的马车行得快,叫他们只管赶路,竹笋到家时越新鲜越好。   可若是实在脚程乏累,竹笋蔫一些倒也无妨。   这小娘子,当真是心善之人。   但只一点,除了这两车竹笋外,多的绝对不收购,让钟家二郎也不必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出新   “姜小娘子, 一千斤竹笋吃到猴年马月去……善心过甚可不是好兆头。”宋淼在姜晓身侧,看戏似的凉凉开口。   哪里有人群热闹,哪里就有宋淼的身影。   “他们正好有货, 我也恰好需要,搭把手而已。”   姜晓不在意的笑笑, 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 能付出善意的时候,多结些善缘又有何妨?   姜晓本发愁田间的水稻产出后,做什么主打产品上架, 若要掀起风潮定是要新鲜物件。   如今这么一批好雷笋,做酸笋岂不是一步到位?   酸笋有了,风味独特的螺蛳粉,还会远吗?   螺蛳与猪骨熬制鲜汤, 配合腌制到位的酸笋,还有各式丰富配料,制作出的螺蛳粉闻起来臭,可吃起来最是美味不过。   姜晓在酒楼踩过点, 与食摊的来往食客闲聊过,也翻阅地方志确认过,大历还未出现螺蛳粉。   酒楼食肆买姜晓使用过的配方, 或者闻风仿造美食拆解做法又如何。   姜晓要做的就是开足创新马力, 弘扬脑海中的各大菜系美食。   只要跑得快, 就没有人能追得上她!   牧场鸡圈养的那么多鸡,制作炸鸡后剩下的鸡爪, 可以用来做酸笋鸡爪。   凤爪若是被闷煮得软烂, 只需轻轻一咬就会骨肉脱离。   姜晓稍稍一想, 便觉得口齿生津, 似是尝到了凤爪的美味。   “不过姜小娘子非常人,定有好法子处理这棘手东西的,我就等着看戏咯。”   宋淼这个话痨,不知疲倦地喋喋不休,才打断了姜晓用意念啃食凤爪。   明日回家后大项工作已确定,姜晓转而在脑海中,划拉系统新发布的任务。   系统发布的“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务,虽说是有惩罚机制,可完成时间较为宽裕。   姜晓有信心能顺利完成,毕竟她在凌江边开小吃摊时,有意花式打过广告。   诸如用美食做诱饵,告知感兴趣的客人,食铺开在泰康村……   附近有值得一观的砒砂岩地貌,无论是举家出游,还是文人采风吟诗都是好去处。   更让姜晓有自信的,是有意识地进行品牌推广。   姜晓让陆珩纂刻了各式印章,大小形制各具特色。   包装茶叶蛋的纸袋上,就加盖了小小的方形印章,上书俊秀的“姜园”二字,而下方一枚长方印章,另书“泰康村”三字。   还引得在江畔流觞曲水的文人,举着空纸袋来问,这一手好字出自谁手?   听闻这字的主人开了茶摊,更言要前去品鉴清茶。   即便只是客人们的随口之言,广告作用也是潜移默化的。   如今还有宋淼承诺的,要在江湖小报上打一波广告。   这样看来这任务,是来白送姜晓高品质五花牛的。   “想降低我的田庄产出,到梦里去实现吧。”   【宿主好凶,666好受伤害,嘤嘤嘤。】   “闭嘴,切换回低音炮,不许恶意卖萌。”   姜晓被吵得脑门嗡嗡直响,连声喝止了系统的嘤嘤嘤。   姜晓既决定腌制酸笋,便需要准备一些器具,家中虽有闲置的大缸可以专用于腌菜。   但姜晓还是打算到西市街面上瞧瞧,再挑选些小点的罐子腌制酸笋,这样取用时比较方便。   姜晓照例卸了车厢,翻身上马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到了西市。   还未到卖罐子的铺面,姜晓反倒在被她列入黑名单的肉铺,拽住了马缰绳。   昨日姜晓到肉铺时,是满脸横肉的店主,亲自剁肉招揽生意。   而今日店主的娘子,正在教训婢子。   肉铺娘子虽身姿粗犷,却装扮地花里胡哨,她掐着站在店门口的婢子破口大骂。   而人高马大的店主,只瑟缩着不敢对娘子有丝毫阻拦。   “不过是个下等的奴仆,还敢肖想我天上有地下无的儿子,借你一万个狗胆!倒是惯着你这贱坯子了!”   婢子虽身量高出娘子许多,模样周正瞧起来却不太机灵,婢子并不躲闪,只乖乖地任娘子吼骂揉扯。   这副不喊不躲的模样,倒更惹得肉铺娘子气血上头,声音变得更加尖利:   “好好叫卖!这些牛肚杂碎不回够本,明日就把你发卖了,看你还勾不勾搭恩人家的好郎君!”   旁边店铺的娘子看不下去了,上去劝解却无甚作用。   周遭摆摊的商贩,却是将肉铺娘子的老底,掀了个痛快。   “这婢子不过十四岁,因今年南州遭灾,家里觉得女孩子空养着费钱,将她发卖了。”   “这婢女来时,哭得还晕过去几回……这娘子觉得买奴婢花费的银子,对于这婢女是天大恩德,便处处以恩人自居。”   “还不是她那不成器的儿子,瞧上这婢子想要染指一二,却将这娘子气得够呛。”   “哎刚还有与婢子同村的后生,听说是景林村的吧?还来瞧过这孩子,又是哭了一回。”   这看似呆愣的婢子,才十四岁啊,姜晓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吵嚷。   原主被姜家赶出大门时,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丫头,还尚未行及笄礼。   在这世间走一遭,宛如浮萍,不知去路,不明归途。   区别在于,眼前这小婢子生养在家中,十四岁时被发卖到别处。   而最后心灰意冷的原主,刚出生时进入姜家,被充作姜家二小姐养着。   十四岁时真千金姜亦柔高调回归,而原主那时已是无父无母,却又被无情地扫地出门。   世人皆言姜家心善,对于错认的孩子,离开时还能给一处田庄傍身。   可在原主的记忆中,原主曾听过姜家当家人密谈。   真千金在刚出生时被高人批命,须得远离繁华之地,选一生辰八字相生相克的替身,为其挡灾避祸才能好生长大。   姜晓刚出生时,就因为生辰八字被姜家盯上,被姜家费了手段抢去。   而丢给姜晓的田庄,本就是姜晓亲生父母的田产。   姜家算盘打得很准,亲女儿姜亦柔出生后,被送到远离姜家的庄上养着,不声不响只当世间无此人,在十四岁时才被风光接回家中。   姜晓只觉钝钝地发疼,原主自幼在姜家长大,虽是心有怨恨,可到底还是对姜家心怀眷恋。   原主接受了她的命运,可只在面对秦鹤轩时心有不甘,奋力一搏后又沉默放手。   也不知姜家对原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可曾有过半分愧意?   多年不闻不问,想来是无半分愧意的。   顺利长大的姜亦柔,一路平平安安地,成了《寒霜剑落》的女主。   男主秦鹤轩素以道德楷模标榜自居,既是退了姜家的婚,那便不能再与姜亦柔订婚。   姜亦柔便毫无怨怼地,在男主身边做着红颜知己,作为主角团一员不断成长。   不管男女主二人,在私下里如何恩怨纠缠,面上却是清白干净。   这导致男主秦鹤轩的挚友,青山派的少掌门顾寻南,把为不开窍的男主寻伴侣当做大事。   岂料红颜知己姜亦柔,才是最后的胜者。   姜晓上次在乐平县城,遇到秦鹤轩和挚友顾寻南时,本无意与主角团牵扯。   但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姜晓还是试探一二,秦鹤轩初步观之,倒是与书中描写近似。   至于姜亦柔如何,姜晓便不得而知了。   “这牛肚是老牛幼牛的?”姜晓下马上前,指着摆在店铺外的杂碎,沉声问道。   肉铺娘子看有客人上门,终于不再撕扯小丫头,赶忙回应道:“都有的,小娘子是想要何种?”   众人见没有好戏再看,也都各自散去了。   小婢子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珠,按娘子教导过的,主动上前帮姜晓翻看摊上的杂碎。   这满摊的杂碎却鲜有人问津,也难怪肉铺娘子用小婢子撒气。   大历朝精米劲肉,素来是富贵人家的专利,而牛肚猪心这等次级肉类,自是不入流的。   主流观念认为心肝脾肺肾,是内“脏”即内部肮脏无比,除了可用于治病做药,富贵人家素日极是厌恶此等“污物”。   贫寒人家虽会买这些杂碎充当肉食,可真正的贫寒人家,不是逢年过节又有几户人家会买来解馋呢?   这些下水杂碎,便处在极其尴尬的位置,平日里出售并不容易。   姜晓挑拣一番,看这些下水都是刚宰杀的,倒是可以买些回去,也算是替小丫头解围。至于将小丫头买走彻底解围,这念头在姜晓脑海中一闪而过。   田庄倒也缺一个趁手的婢子,既是来自景林村,之后倒是可以找人探问其人品做派。   姜晓不由得叹口气,可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了,量力而行才是正道。   她又何尝不是一浮萍呢?   “我要幼牛的牛肚。”姜晓素来是个有算计的人,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买牛肚回去做何物,姜晓合计过了。   自姜晓做过炸鸡后,她一直打算试做芝士。   可在这个时代没有凝乳酶,是无法制作拉丝芝士的,能做的只有无法拉丝的。   但姜晓此前看过一个古方,她因为觉得好玩,以前还动手实践过。   那就是利用年轻反刍动物的胃,进行凝乳酶的生产。   可以把牛的胃,进行腌制处理后保持干燥,待需要时剪成小块浸泡在水中,这可以作为粗制的凝乳酶,用来制作拉丝芝士。   改日姜晓想换个口味,制作口感地道的披萨或是牛肉焗饭时,芝士是不可或缺的。   如今正好有符合制作条件的牛胃,姜晓决定先买到手,放在系统行囊里保鲜。   待姜晓离开肉铺时,小婢子正被肉铺娘子,指派进屋去干活。   因不好出手的杂碎开了张,花里胡哨的娘子面色稍霁,倒是没有再嘶吼小婢子。   “多谢小娘子。”年仅十四岁的婢子,声音低低地对姜晓说道,抿唇羞涩地笑了下。   姜晓提溜着牛肚,正左右环顾想要寻个僻静地方,把它塞到系统行囊里。   却迎面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似是在轻声唤姜晓。   “是姐姐吗?”姿容姣好的女子,行似弱柳扶风,满面惊喜地唤着姜晓。   女子见姜晓并不回应,和善的面目秀眉微蹙,便要上前牵姜晓的手。   “姐姐莫不是不认得我了?竟也是个脾气倔的,不过是稍向阿爹阿娘说个软话,家里还是欢迎姐姐回去的。”   这就是先哲所言,莫要背后论人是非?   姜晓对此玄学无力吐槽,这便是姜亦柔吧。   论剑大会刚过,各路人马还在永定城观望集聚,热闹的西市碰上一二熟人,倒也不稀奇。   姜亦柔纤腰不堪一握,从外貌到声音,处处都是惹人怜惜的。   可原主和姜亦柔的关系,没有如此亲密吧?   这一声不见外的姐姐,险激起鸡皮疙瘩。   姜晓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只礼貌打招呼却并不多言。   “呦这臭气熏天的杂碎,竟是女儿家该提在手里的?”姜亦柔身侧婢女模样的女子,以帕捂唇嫌弃地说道。   姜晓静待两秒,想看看面和心善的姜亦柔如何开口,姜晓可并未等到开口。   “不提在手里,难道顶在你的头上?”姜亦柔既不说和,姜晓便以粗应粗,先拿对她不敬的人开刀。   姜亦柔面上虽是坦然,可心中早起燃起一团火。   这冒牌货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怎的又出现了,一个失败者竟然能笑得起来。   这姜晓吟吟笑意顾盼生辉,激得姜亦柔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   这冒牌货在田庄里折腾就罢了,可在论剑大会上,姜亦柔竟发现秦哥哥的玉牌不见了。   待姜亦柔旁敲侧击的问过顾寻南,她才得知玉牌被赠给了姜晓,原因是势单力薄!   这个冒牌货竟然不声不响地,同秦哥哥见过面了!   而这姜晓如今生的越发貌美,姜亦柔素以貌美自居,现在却觉姜晓的容貌极是刺目。   秦哥哥万一被这姜晓勾住心魂,可怎么办才好。   思及此处,姜亦柔便气得牙直痒,恨不得将姜晓笑盈盈的面颊撕裂下来。   不过是提着一堆臭杂碎,上不得台面的冒牌货罢了。   今日的门派交流刚刚结束,很多人虽到西市买看东西,可姜亦柔看四处并无熟识之人,便笑着压低声音冷言道:   “阴魂不散!你是听到我们参加论剑大会,眼巴巴地来寻吗?虽说你出身低贱,好歹姜家养你十四年,也教了你女子该遵的礼法,怎的还这样不知轻重贵贱。”   婢女了解姜亦柔的心意,故作娇弱弱的便向姜晓怀里倒,实则向路上的车马行人中,作势推了姜晓一把。   这都是什么滑稽东西,姜晓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就是姜亦柔的另一面?   因书中蒙面妖女早早被灭,除了实打实过招之外,与主角团并无交集。   竟不知姜亦柔对于姜晓,是这般态度。   姜亦柔在书中虽是花瓶,可也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漂亮花瓶,眼前这妒妇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姜晓再提不起精神应付,只想快点了结回家种田,她正要甩一鞭子出去时,那口出恶言的婢女,却被突然飞来的剑鞘击得四脚朝天。   “你又是谁啊口出脏污,倒想问问你是否有爹娘教养?”冷冽的女声在姜晓身侧响起。   姜晓回头看去,一袭白衣飘飘,又美又飒。   是寒雪宫的萧月瑶!   “前辈,你没事吧!”萧月瑶冷冷瞪了姜亦柔一眼,左右瞧看姜晓是否受伤。   “怎的任这疯狗乱咬?还好我来了,她还以为讲得声音低,旁人就听不到了吗?!”   “不妨事,一场小误会。”姜晓真心实意地笑笑,让萧月瑶安心。   不过只见过一面,却能得萧月瑶如此回护,这也许就是结的善缘。   婢女碰到了硬茬,只得识趣地自行站立起来。   而姜亦柔瞧众人看来,又摆出柔弱被欺负的模样,只盼着秦哥哥快些来护花,也好看看姜晓提着肮脏杂碎的模样。   “萧女侠,不过是一场误会,何必咄咄逼人?”   可萧月瑶岂是受人欺负的主,自幼便是被宠着长大的。   “误会?别忘了论剑大会,你那情郎被我兄长打得落花流水,你还好意思在我兄妹的前辈面前作妖?”   姜亦柔被戳了痛脚,面颊绯红只得回应道:“论剑大会本就是切磋盛会,将胜败挂在嘴边,最是有悖侠道。”   萧月瑶同姜亦柔唇舌交战,好不热闹。   姜亦柔看围观人数增多,也顾不得再给姜晓下马威,只撇下一句“蛮横无理,不愿与之为伍”后,带着婢子匆匆离去。   可姜晓只关注到了一点,论剑大会秦鹤轩竟未拿得第一?   姜晓翻看江湖小报时,只顾着看云麾将军如何处理居魂剑,对于论剑大会的比武倒少了一份关注。   那按书中剧情发展,之后居魂剑在静安寺被窃时,秦鹤轩在前去寻剑队伍中,岂不是少了份话语权?   若是不能第一个寻到失窃的居魂剑,不能得居魂剑认主,那秦鹤轩岂不是与第一件江湖秘宝失之交臂?   剧情线偏了呀!   姜晓连忙问萧月瑶,“你兄长呢?”   萧月瑶很是得意地偏头笑道:“多亏了前辈指点,我兄长在大会上大展身手,得了第一后又有幸得云麾将军点拨。”   说着,萧月瑶指向不远处,“叶将军还要在酒楼设席,给我兄妹践行呢。”   啥?   按书中剧情,云麾将军不是应亲近秦鹤轩,提点他取得居魂剑吗?   姜晓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大大的问号。   “多亏兄长吃了前辈所赐的丹药,外功得以突破,这才有幸得了第一。”   萧月瑶对于姜晓当初给的椒盐土豆,已达到了狂热崇拜的地步。   姜晓逆着萧月瑶所指方向,牵着绝尘行进。   陆珩既规避与姜晓接触,她就不主动上门搞事了。   却不料萧月瑶开心唤道:“叶将军,兄长!”   戴着银质面具的云麾将军,还有白衣胜雪的萧云谦,站在酒楼门前正要进去,闻言皆停住脚步看向姜晓方向。   “萧女侠,你路痴啊?”姜晓不禁扶额低叹。   姜晓的突然出现,让陆珩不由一愣,却只能默不作声。   虽然在云千重对姜晓的说辞中,云麾将军受幕僚陆珩所托向沈家致歉,还曾看过姜晓未易容的画像。   可在外人眼中,姜晓与在茶楼揭穿叶九郎的,并非同一人。   姜晓也只得不做声,陆珩为了让她在茶楼圆话本梦,套了太多层娃。   萧云谦惊喜之余,马上给二人相互介绍,“这是我的前辈,这是云麾将军。”   “叶将军久仰大名,将军可唤我姜姑娘。”   “姜……姑娘。”陆珩只得哑着嗓子,同姜晓打招呼。   姜晓感慨地将陆珩望着,半日不见陆珩,他说话好像更磕巴了。   萧云谦一如既往地面容冷峻,可在此处巧遇姜晓,他面上也高兴了几分。   四人既在此处相遇,客套几句后,竟演变成了四人到酒楼雅间落座。   据萧月瑶在路上透露,叶将军不怎么爱说话,只以纸笔同兄长交流剑法。   所以各怀心思的四人,在点菜过后,空气中一阵沉默。   本是多话的萧月瑶,也因畏惧云麾将军,一直乖巧坐着。   姜晓望着陆珩提笔写字,字迹中规中矩,回答萧云谦对于剑法的问题。   不似往日龙飞凤舞,装得可真像,这云麾将军与姜晓认识的陆珩,当真无半分相似之处。   菜还未上来,陆珩的随从敲门进来:“将军,先前抓到的西戎人已经被送到大理寺,沈大人说要同将军当面详聊。”   随从虽在同陆珩讲话,手指却在衣袍上轻叩。   若非姜晓熟读原书,知晓云麾将军以此作为暗语,旁人是注意不到的。   姜晓边抽出帕子拭唇,边瞟向随从正在敲暗语的手:太子、无事、速行。   陆珩随即起身行礼,将随身钱袋抛给随从:“抱歉,叶……某失陪,招待好贵客。”   姜晓在心中摇头,云麾将军的东宫剧情线,岂是她能掺和的。   好奇心害死猫,还是等着吃菜吧。   陆珩的离开后,姜晓三人倒是放开来,就近日见闻边吃边聊。   “萧少侠预定的土豆还未成熟,不过田庄蔬果倒是新熟了不少,二位有时间可去我家尝尝。”   “多谢前辈。”萧云谦想到姜晓提供的帮助,声音更柔和了几分。   “前辈,那姜亦柔好讨厌,若她下次还那样,我见她一次凶她一次。”   “心意领了,但以后不要为了我,同她多生嫌隙。”看到萧月瑶如此仗义,姜晓顶着假前辈名号,委实心虚。   上次萧氏兄妹走得急,这次才互通了地址,姜晓与二人说好待土豆成熟后,立即传信到寒雪宫。   萧氏兄妹表示今后路过田庄,定前去拜访,三人方才作别。   从酒楼出来,早已过了正午。   姜晓把绝尘暂寄养在酒楼,她本来的目标酸笋罐子,还未买到手。   闲晃一圈后,合适的罐子买到手,姜晓寻了僻静处将它们存放到系统行囊。   姜晓一身轻松地往回走,一路走走停停。   正当她挑拣着摊子上的纸鸢时,一辆原本疾行的马车骤然停在身侧。   外观简朴,在闹市往来的车马中并不起眼。   姜晓下意识地放下纸鸢,抓紧鞭子,侧退一步。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撩起车帘:“上车。”   这微不可闻的幽幽药香,是陆珩?   姜晓松了口气,靠近车帘:“叶将军客气了,我还要逛街……”   未等姜晓说完,陆珩从车内探出身子,一把将姜晓抱上马车:“借姑娘……一用!”   车身一晃,马车又开始快速行进。   陆珩双臂紧环着姜晓,他的脊背直接撞到了车壁上。   温热的呼吸轻拂姜晓的发间,耳边是陆珩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你发什么神经!”姜晓反应过来,仰起泛红的小脸冲陆珩娇喝。   姜晓的头抬得急,发髻划过陆珩的喉结。   陆珩感觉痒痒的,喉结滚动,略定了定神。   他对着几乎贴在脸上的人肃言道:“姜……姑娘,冒犯了。要不你先……从我……怀里出来?”   “你胳膊卡着我,我出不去!”姜晓又急又臊,感觉自己像只煮熟了的虾,脚趾蜷缩,连头发丝儿都是烫的。   撕了陆珩的心都有了。   陆珩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松开紧箍在姜晓腰上的手。   他心道,腰这么细一碰就折了,点菜还点青菜,也不知道多吃点肉。   姜晓端坐好,瞥了正襟危坐的陆珩一眼,她整理好发髻,撩开窗幔看向车外。   这马看似其貌不扬,脚程却如此之快,片刻功夫已跑出了好几条街。   “叶将军,不如说说你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强抢民女?”   “事急从权,请姜……姑娘见谅。待会若……是有人拦下马车,你重复……我说的话就好。”   看来陆珩并不打算说实话,姜晓歪了歪脑袋:“哦?可我为什么要帮将军呢?”   陆珩轻撩起窗幔,小心观察窗外:“此事我会同你朋友……详说,请他见谅。”   姜晓扑哧一笑:“将军说的好笑,你是陆珩的上司,可与我有何干系。我帮了你,你付相应的酬劳,互不相欠岂不更好?”   说罢,姜晓坦然地抽出帕子绞着玩儿。   陆珩面色从容,心中却是愁绪郁结,这姜晓无论见到谁,都是这副小貔貅嘴脸。   “事成之后,给你这些……”   陆珩准备掏钱袋时,才想起在酒楼时已将钱袋抛给随从,不得已指向腰间系着的青白玉佩。   “这个先抵……给你,改日……拿酬劳来换。”   “成交。”姜晓轻轻嗅了下车内,淡的快要消散的菀香香味,心中有了计较。   姜晓正与陆珩大眼瞪小眼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近,马声嘶鸣停在车前。   马车急停了下来。   陆珩以食指抵唇,示意姜晓噤声后,自行跳下了马车。   姜晓轻轻向外挪了挪,仔细听外面的响动。   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原来真的是叶将军,这是急着去哪啊?”   陆珩声带笑意:“车马简陋,难为公公……能认出是我。”   来人毫不客气地回应:“确实,叶将军不坐平日里的马车,反而突然换了这不起眼的。”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接着说:“我向来不知将军节俭至此呢。”   “几日前回城路上遇到流寇,不幸折了惯用的车马,车夫也受了惊吓卧病在床。只能暂用旧时车马,让公公见笑了。”   “哦?那可真是万幸,将军无事便好。不过将军如此匆忙,不知情的人定以为你在躲藏遮掩什么呢。”   陆珩像是没有觉察出来人的不善,依然耐心回应,因说得缓慢倒也不那么结巴磕绊:   “这车夫……是我的随从,没驾过马车行得不稳,时快时慢的。不知公公……寻我何事?”   “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来意。我奉了圣上口谕,一则是到副都大理寺查问西戎三王子同党。二则嘛,是寻太子殿下回京面见圣上。”   姜晓正在琢磨来人的打算,车帘突然被人掀起,尖细的声音满是恭敬却带着得意:“太子殿下,请吧。”   果然如此。   姜晓与掀起车帘的人对视一眼,那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姜晓腼腆地笑了笑,踩着早已摆放好的杌凳,动作轻柔地下了车。   来者共有四人,其中三人均牵着马,恭敬地站在一旁。   刚掀开车帘的人虽着常服,腰间却悬挂银质鱼符,是出入宫廷的凭证。   “666,开个人物信息提示呗。”   【下不为例】   【当今圣上心腹宦官,李文珍】   “口是心非,谢啦。”   【已扣除300积分】   姜晓:“……呸,白谢了。”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本性多疑,善于玩弄制衡之术,如今更是重用宦官。   将朝堂上一部分繁琐政务交给宦官处理,让朝臣、皇子、宦官间彼此制衡,把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江湖与朝堂明暗关系,千丝万缕更是深不可测。   正如书中所言,太子身份尊贵声望颇高,朝中有很多支持者,这引起了圣上的忌惮,曾多次当众斥责太子。   如今太子一党,处境正值艰难。   叶将军便是坚定地站队太子,日子过得很是疲累。   太子、无事、速行……果然,段允的暗语是说与太子会面,已准备稳妥,速去!   云麾将军虽已卸任,在军中仍有威望。   可在茶楼办案时用的却是宫廷近卫高手,明显是圣上特意为他调拨的人手。   圣上对于太子一党,照理说可没有如此厚爱。   陆珩不喜用香,马车上却有淡淡的菀香香气。   但在书中太子却是喜配香囊的,他与太子妃自幼感情深厚,随身佩戴她亲制的莞香香囊。   这李公公方才笃定车内有太子殿下,定是听到了风声说云麾将军与太子私下见面,匆忙赶来抓把柄。   云麾将军若是因此失去圣上信任,对于宦官一派自然是利大于弊。   若云麾将军是朝堂皆知的太子一党,何必如此遮掩。   姜晓断定现在叶季文实为太子一党,但表面功夫做得齐备,是名正言顺的纯臣。   他在演戏,作为太子的隐藏助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以刚才陆珩同来人说的话,姜晓一个字都不信。   车马简朴是方便掩人耳目,而闹市疾行,无非是要远离刚刚的会面地点,让人不好追查。   行迹暴露后太子离开,陆珩才匆忙把姜晓拽上马车,以掩人耳目。   陆珩既当着萧云谦的面说要去大理寺,那便真是去过了大理寺。   大理寺人多嘴杂,不是稳妥的见面地点,只能是出了大理寺后,与太子在车上见面谈要紧事。   所以,姜晓得让来人相信,陆珩出了大理寺后,长时间同自己在一起。   “公公此言叶某听得迷糊,莫非公公以为太子殿下在这马车上吧?只是顺道送萧少侠的朋友,回客栈而已。”陆珩声音满是惊讶。   “将军与萧少侠不过是论剑大会结识,竟与他的朋友也相熟吗?”李文珍面色很不好看。   姜晓微微福身,打破了二人间胶着的气氛:“姜晓见过李公公。”   李文珍面色少缓:“这位小娘子如何得知我姓李?”   “李公公刚撩车帘时,拇指上带着一枚金镶玉扳指。”   李文珍觉得有趣:“哦?” 第48章 交锋   李文珍锐利的目光扫试过姜晓面庞, 这一自然不过的反应,却让陆珩心下不快。   “李公公精于骑射深得圣上爱重,近日新得了一枚金镶玉扳指, 更是圣上命工匠特制的,此等荣耀自是坊间皆知。”   陆珩微微侧身, 把姜晓掩在身侧, 言毕才察觉到自己带了一丝自得之意。   这小貔貅倒是耳聪目明,机灵的很。   陆珩毫不犹豫的回护,让姜晓心中温热。   但转念一想, 又切了一声,还不是你把我拽上车的。   罢了罢了,我堂堂庄主心系天下之财,不同你这掉了马甲的大魔头计较。   李文珍指腹轻捻扳指外缘, 一双鹰眼微眯,“倒不知姜小娘子是何家闺秀?竟有这般见识。”   面对李文珍锐利眼神中的审视,姜晓不着痕迹地闪出身,从容斟酌用词大方回应这位宦官的疑问。   “李公公客气了, 小女子称不得闺秀,仅是一乡野农女,承蒙萧少侠不弃, 对我田庄产出的瓜果高看一二。”   姜晓坦然表明身份, 倒也不需身旁的陆珩言语遮掩一二。   “哦?姜小娘子竟掌管一方田庄, 倒是出乎咱家意料。”   姜晓羞涩一笑:“我虽对朝堂事知之甚少,但行路无事间, 叶将军挑了些新鲜事讲给我听, 小女子还听闻扳指外缘下角有一个尖钩便于拉弓弦, 美观又实用极是别致。   边观察着李公公的神色, 姜晓继续说道:“您刚问了叶将军许多问题,他都礼貌应答,想来您的身份定是贵重的,我便猜想您就是李公公。”   “叶将军给女子讲新鲜事?这倒新鲜了,说来听听?”李公公本是紧绷的心神,倒是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他尖细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姜晓边观察李公公的神色,边继续措辞:“承蒙叶将军看在萧少侠的面上,不仅送我一程还同我闲聊些事。”   李文珍暗道,这小娘子自称田家女却与萧云谦交好,但也在情理之中,寒雪宫毕竟是江湖大派,很多武林人士对门第身份本就少一分看重。   而区区一田庄主,怎会有机会见过御前宦官。   直到叶将军下了马车,李文珍才摘下斗笠露出真容,即便叶将军手眼通天也根本没有机会告诉这小娘子,来者是谁。   方才谈话间,叶将军也并未提及李文珍姓氏。   李文珍对姜晓的话信了九分,眼前的女子清纯娇憨,不过是个藏不住话的小女子:“难得叶将军如此多话,那我也来听个热闹,不知将军还同小娘子讲了什么新鲜事?”   “亏得叶将军为人和善,耐心回应我的求知欲。”姜晓看到一旁的陆珩并不出言制止,便满脸真诚地继续编造。   姜晓说话间冲着陆珩感激一笑,一双美目眼神晶亮,倒是让陆珩凝神呆愣了一瞬。   “比如上巳节朝廷准备了新式宴席,京中近来流行斗花……将军还说他方才去大理寺,门口换了新的石狮,用的是曲阳的汉白玉,甚是好看。不过这些我都还未亲眼见过,今日得见公公佩戴的御赐扳指,却真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   李文珍忖量片刻,这些事都是近日发生的,尤其这大理寺的石狮子,是今早圣上下旨运到大理寺的……如此多详细有据的话说下来,陆珩是没有时间与太子会面交谈的。   这小娘子讲得真诚坦荡,看来是手下刚收到的消息出了纰漏。   不过姜晓的一番夸赞,让李文珍倍感舒心,他笑得脸皱成了一朵花,“叶将军说了如此多,小娘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乖巧伶俐,想来将田庄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了。”   姜晓意会,这是最后再确认她的身份呢,这个老狐狸真是不好糊弄。   除了系统行囊是装正经物件的,姜晓随身也是带了普通行囊做遮掩摆设的。   “确实培育出些许新鲜瓜果,本不该在李公公面前摆弄这些粗糙物件,可我此行正是带了田间产出到永定城探个销路,难得机会还请您赏脸收下。”   一个精致小巧的木匣被姜晓捧在手上,开启后里面是一枚色泽红润的番茄。   姜晓做出一副市侩的模样,以打消李文珍最后的一丝疑虑。   李文珍是何等人物,常年侍奉于御前,见识过的番邦进献奇珍数不胜数。   区区一个番茄?哼。   李文珍本不屑要这乡野之物,可眼前这枚番茄红润清亮的外观下,隐隐散发了甘甜的果香。   便是往日番邦进贡皇室的鲜果,也是没有此等卖相的,番茄顶部青翠欲滴的青蒂,更是让人对入口的水嫩浮想联翩。   李文珍已费心追赶太子多时,喉咙早已干涩不堪,此时竟忍不住轻轻吞咽了口水。   倒也能解乏一二……哼。   “看在叶将军的面上,咱家便收下了。”李文珍衣袖一挥,身后之人便恭敬接过姜晓手中的番茄。   李文珍言罢,又对陆珩客气道:“误会一场,叶将军快些送小娘子赶路吧,咱家也得快些去寻太子殿下了。”   一阵尘土飞扬,李文珍三人已是策马行远。   姜晓同陆珩回到马车上,对视无语。   “姜姑娘倒是见多识广。”姜晓刚才通篇谎话张口就来,陆珩倒是不知她不仅在江湖上有所成就,对于朝中事竟也烂熟于心,区区一点信息竟能分析全局。   陆珩知道姜晓已猜出之前在太子确在车上,他打破沉默:“多谢姜姑娘,但你不该费心多此一举,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境……左右车上只有你和我,李文珍也翻不起浪来。”   “如果叶将军真不在乎他的想法,何必礼貌妥帖地回应他的咄咄逼问,直接让他看车内只有我,他便一个字都问不出口。”姜晓歪着脑袋看着陆珩。   陆珩轻咳一声,耳尖微红,“尚且有其他可解之法……可你若有事,我无法对陆珩交代。”   姜晓忍住笑意,这个掉了马甲而不自知的大魔头,倒要看看他装模作样到几时。   “将军不会让我有事的。”姜晓正视陆珩的眼睛,银质面具遮掩的面容,只余下这熟悉的眼睛。   “你不必觉得折了面子,我都明白的。听闻如今宦官势大自成一派,在朝为官甚是艰难,何必要同他闹僵让彼此下不了台呢。”   姜晓继而狡黠一笑,满面笑容,“我既收了你的好处,就要把事情做得圆满,否则便是奸商。”   女子张扬肆意的明媚笑容,消释了二人间刻意营造的距离。   陆珩看自己眼前的这位奸商说得坦然,也不由得笑了:   “李文珍也只是被你的奉承冲昏了头,回头细想也会生疑惑。不过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新鲜事的?我都没注意大理寺更换石狮。”   “左右也没有真凭实据,如此圆谎已经很给这李公公面子啦。我有一专写话本的朋友,可比你注意观察生活,都是他同我讲的。”   姜晓毕竟对书中内容烂熟于心,知道的东西总归多些,但如果说出来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应知晓的,会添不必要的麻烦,谨慎些总是好的。   正好今日有在江湖小报执笔的宋淼在,姜晓便挑着时下发生的事问了一遍,因着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朝堂边缘,顺带多问了几句朝廷琐事。   马车快到姜晓入住的客栈时,姜晓叫停了马车:“叶将军若是送我回下榻之地,免不得又被闲人打量,就到这里吧。”   “善写话本的人,多是不着边际之人,尤其是男子……相处太近不好。”一直沉默的陆珩,闷闷地说道。   尤其是精于易容之术,仅三月三一日就与数名女子相携同游的那种男子,最是不成。   姜晓用指尖轻掐掌心,才险险地没有笑出声来。   “将军贵人事多,还是莫操这不相干的闲心。”姜晓轻扬下巴,示意陆珩不要欠账,“玉佩。”   陆珩被姜晓理直气壮地揶揄之下,眉梢微挑解下腰间玉佩,“小心收好,他日要还。”   姜晓手脚麻利地收好玉佩:“如此贵重的玉佩,叶将军改日可要用配得上它的报酬,来换呢。”   姜晓拿好墨玉鞭子,正要撩帘下车,停顿了一下还是回眸问道:“他何时归来?沙瓤甜西瓜快熟了。”   “很快。”陆珩沉默一瞬,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回去吧。”   姜晓是再聪明不过的姑娘,过往的一幕幕加之今次交谈,陆珩隐约觉得姜晓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可大局未定之前,陆珩还是打定主意继续隐瞒下去,知道太多对早已远离江湖的她而言,弊大于利。   让姜晓安安心心种田,凭借勤劳智慧发家致富,那才是她许下的朴素愿望。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陆珩眼前,他想再说些什么,却碍于当下的身份不知再说句什么。   玉佩!   陆珩回想姜晓方才拿到玉佩喜上眉梢,恨不得咬一口试试玉质的模样,他“唰”地挑开车帘,对着那个腰如约素的倩影提高音量:   “姜姑娘,那可是某贴身的祖传之物,切勿私自拿去换钱!”   身后陆珩的声音渐远,姜晓轻哼着小调闲散过街角,跨入暮色时分早已满座的客栈。   众人七嘴八舌的了迎上来,“哎呦,小娘子可算回来了,大家还都等着高价买入你的菜品呢!”   姜晓眼睛一亮,呦小钱钱又要钻进钱袋了! 第49章 帮凶   白日里品尝过姜晓手艺的众人, 此刻在姜晓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五十文”、“一千文”、“一千五百文”,都是让她喜悦不已的数字。   “多谢各位抬爱,还请稍等片刻, 容我先回房放下行囊,再去后厨烹饪暖锅。”   众人瞧着还得些功夫, 便各自散去, 到座位上先吃些饭食垫肚子。   毕竟,一片牛肉、一片鱼肉……寥寥数种食材,还不够一个孩童饱餐一顿。   姜晓行至楼梯拐角僻静处时, 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真是生得了一副好样貌,一人带着孩子来着这繁华之地,很是辛苦吧!”是一男子轻浮的声音。   紧随而来的是女子颤抖的喝斥,“大庭广众之下烦请自重!”   姜晓定睛一看, 正是白日里让自家女娃娃到姜晓屋里探路,想要尝尝暖锅滋味的那位年轻母亲。   这位母亲脸颊煞白,将眼神懵懂的女娃娃护在身后,怒视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   “这么慌作甚?只是看你腕上的镯子好看, 想凑近细瞧瞧也给我相好买一个罢了。”男人仍是背朝着姜晓,瓮声瓮气地油腻回应道。   年轻的母亲在余光中瞅到了姜晓,连忙唤道:“小娘子是否要开始做晚饭了?我家丫头还想买些来吃。”   女子是在向姜晓求援, 姜晓虽力薄也不喜惹事, 可她无法开口拒绝, 世道艰难同为女子焉能不助。   姜晓坚定地向这位母亲点点头,“先到我房里来吧, 待会做熟了先出售给娃娃。”   油腻的男人闻声扭过头, 让人反胃的目光在姜晓身上扫视, 向前探出半步, 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呦,这位小娘子身段更是出众。”   “让开。”姜晓没有多言,只是朱唇轻启,凉凉抛出两个字。   常年以放高利贷为生,在生死场上摸爬滚打的陈二,竟不自觉地被唬住了。   随后而至的这位小娘子,本是更娇柔的身段,更柔弱可欺。   可短短简单两个字却让陈二,头皮有些发麻,背脊似有寒蛇爬过。   “见鬼。”贼眉鼠眼的陈二挠挠头,大踏步转身下了楼,嘴里忍不住嘟囔着,“还是先去找大哥吧。”   “多谢小娘子。”年轻母亲感激地冲姜晓点头致谢。   姜晓紧绷的背脊终于放松下来,险些以为要动武了,还好新兵器没有排上用场。   如果见血的话,还是太可怕了,嘤嘤嘤。   “没事,出门在外要多小心。”姜晓垂眸笑了笑,抬手轻抚香菇发簪,端正了自己乌黑的发髻。   姜晓虽武功尽失,可这段时日在陆珩刻意的教导下,她的鞭法日趋熟练,也有了些自保的门道。   而田庄产出的粮食蔬果,将增益BUFF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姜晓感觉自己的五感都比刚到这里时好上了许多。   贼眉鼠眼的男子口中提及的“大哥”,让姜晓不由得多留了份心思,不管这又是哪股势力,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很快,姜晓亲制的番茄牛肉暖锅的香气,逸散在客栈各个角落。   客栈里满是欢快的气氛。   “这是您的肥牛,请慢用,有机会请光临敝店。”姜晓将锅具食材摆到了大堂的一张方桌上,免得陌生人拥挤在她的屋里。   更重要的,是便于开展宣传。   “小娘子,你家也开有食肆?”排队等待食材成熟的客人,按照姜晓地叮嘱从她身旁的木盒中领取了一份竹片制的书签,惊喜地问道。   “乐平县泰康村姜园,食材自产滋味独特,更有多种自创菜式,欢迎各位光临。”姜晓熟练地介绍自家田庄。   系统666最新发布的【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务,以精品五花牛作为激励,激发了姜晓饱满的宣传热情。   姜晓此前在系统商店浏览过,养殖一栏中的精品五花牛,在姜晓购买达到一定数量后,便可解锁高品级的荷斯坦奶牛。   只要在一个月内吸引十名客人,光临泰康村的小破店,姜晓就距离高品质牛肉和牛乳自由更近一步了。   那样姜晓的营业范围就更广阔了,小小的泰康村已拦她不住。   “这书签做得好生精致,只可惜小娘子的田庄太远了,乡野道路难行可惜了。”围观的客人闻言,虽是心向往之,却也是遗憾地摇摇头。   姜晓也不气馁,毕竟田庄当前的客流量,还是来自乐平县周边。   古人说得好,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无妨,这书签给各位留个纪念,若他日有机会上门,凭此签可赠送菜品哦。”   这等便宜事,引得大堂内的气氛更活跃了,有这等便宜好事岂能错过。   “姜小娘子叨扰了,我是来取暖锅方子的。”一个陌生低沉的男声突然的插话,让姜晓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本拥挤在桌前的众食客,也略向四周散了一步。   来人身材高大皮肤略显黝黑,眉峰处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虽言辞客气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匪里匪气的,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这是谁?   此人口称姜小娘子,可姜晓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来取暖锅方子?   可姜晓已答应明早交付方子给这间客栈的掌柜,绝不一物二售。   而紧跟在男人身后,是方才在楼梯处调戏过年轻母亲的鼠辈。   来者不善,姜晓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666,调这二人的信息出来。”   【柳成,放贷为生,从业多年。】   【陈二,放贷为生,初入江湖。】   “你这次倒是痛快地很,积分随你扣吧。”   【宿主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那样的系统吗?都是有深厚感情的。】   系统自从实现升级后,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不过也同姜晓积分多脱不了关系。   柳成,柳成……   姜晓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了,难怪这人认识她,她却不识得此人。   从泰康村出走的柳氏的亲哥哥,他们一家曾设计陷木槿与困境。   柳成放高利贷谋生,在乐平县有一定地位,他与一直觊觎姜晓田庄的秦扒皮更是熟识。   这是冲姜晓来的,虽然姜晓从未主动招惹过这帮龌龊之徒,但此番不巧撞上了他们,想来是他们临时谋划出的肮脏事。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不巧我的暖锅配方已答应售给客栈许掌柜,想来是有些误会。”姜晓轻扬唇角,柔声问道。   柳成胸有成竹地沉声笑道:“不会!订银都已交付姜小娘子了,大庭广众之下难道你想要赖账?”   涉及到客栈下一步的进项,客栈的许掌柜闻声连忙赶来掺言道:“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独卖给我家客栈的。”   “许掌柜莫急,在外行商自是一诺千金,怎可一物二卖。”姜晓安抚掌柜后,镇定地看向高利贷专业户柳成。   “这位客官,空口白牙颠倒黑白可是行不通的,凡事讲究证据,我何曾……”   “囡囡看到了!这位大姐姐收了他们的订银,好大好大的一锭银子。”奶声奶气的童声急促地打断了姜晓的话。   即便是柳成周身的压迫感,都没有让姜晓畏惧,可如今竟然……   姜晓难以置信地看向刚凑过来的女娃娃,就在不久前,姜晓还义无反顾地护住了她们母女二人。   女娃娃看到姜晓凝视着自己,挺起了稚嫩的胸膛,声音变得有些发颤,肉肉的手轻拽母亲衣角。   “……母亲也看到了,是吧?”   “孩子小不懂事,看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年轻的母亲歉意地冲姜晓点点头,为不怀好意的柳成二人做了证言。 第50章 截胡   “这位婶子, 方才那贼人还欺辱与你,是不是他又威胁你与孩子做假证词。”姜晓克制住颤抖的手,尽量冷静地看向年轻的妇人。   妇人把孩子小小的拳头握在掌心, 深吸一口气沉声回应道:   “我行得正坐得端,何曾会被人欺辱?小娘子年纪轻轻的, 可切莫含血喷人!”   “你……你被欺辱时, 我一介弱女子尚且敢助你,如今人在做天在看,可莫要让好人寒了心。”   不管妇人因什么缘由坚持作伪证, 姜晓也不再执着去问了,左右这妇人是不会改口了。   而一旁涎皮赖脸的陈二闻言,当即瞪大自己的小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柳成。   “都怪小弟这副长相生来惹人埋汰, 咱谈完这单生意快走吧,这姜小娘子虽生得好看可心肠太黑了。”   此事发生的突然,柳成前来指名道姓地,向姜晓索要方子。   本就在众人心中先入为主, 又有粉雕玉琢团子似的孩童天真作证,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反观姜晓先是做出不认识柳成的模样,又空口白牙指责同行人举止轻浮, 片刻间本是赞美姜晓手艺的众人中, 有几个长舌之人开始窃窃私语, 对着姜晓指指点点。   “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地真是有一套。”   “还不是靠着那张脸, 指不定骗了多少人哩。”   “你瞧瞧你, 刚抢着买东西的时候, 怎么不说人家奸呢……”   许掌柜方才因方子一时急昏了头, 现下冷静下来赶紧维持秩序。“烦请各位安静下,还是先听听小娘子怎么说。”   姜晓毕竟云上阁曾经带过来的客人,几番打交道也熟悉了一些,依许掌柜看人的老辣眼光,不似这般说一套做一套之人。   日后还有长远的生意要做,来者都是客,许掌柜都得罪不得。   最重要的是暖锅方子,必须紧紧攥在自己客栈里。   姜晓心中有了计较,不急不躁地向柳成发问:“我在客栈住了多时,这位兄台能打听到我的名姓并不稀奇,只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听到姜晓问询,陈二赶忙自豪地冲柳成点头哈腰,“我大哥,柳成!”   随即陈二又在围观众人中寻到一人,“赵掌柜,你也是乐平县人士,可要给今日这事做个见证啊。”   被陈二点名的赵掌柜挠挠头,尴尬地笑了,“柳爷做事,哪里还需我做见证。”   他正是方才对姜晓竹制书签称赞不已的男人,是乐平县一家书墨斋的东家,好死不死竟掺和到这等事中。   柳成哪里是好惹的,放高利贷出身一路摸爬滚打,如今在乐平县也算是黑白两道通吃。此人如今有了些实力,倒是也开始起讲究门面规矩,可本质上那就是个无赖混混啊。   这姜小娘子今日,难咯。   “姜小娘子口口声声说商誉,可与柳某白日里谈好的生意,现在竟不识得某。”柳成叹了口气,瞧着姜晓有口难辩的模样,他简直想当即唤一句“畅快!”   柳成如今在乐平县算是有些地位,也不再亲自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他既混出了名堂,便想让妹妹一家从泰康村那小村子搬到县城住。   本是高高兴兴的事,可傻妹妹和蠢妹夫设局不成竟被人反设计,不止低价售卖了茶园产业,一处宅院还被那侄女木槿坑去了。   妹妹来时已哭得形销骨立,据说是半夜被一白衣女鬼吓得够呛。而柳城可不是那等信仰鬼神之人,他笃定桩桩件件都与姜晓这女人脱不了关系。   素来都是他柳成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跑出一个骑在他头上耍横的。   此行到永定城收款子不尽如人意,柳成正琢磨从哪里把缺损补上来。   如今这妮子孤身一人被他撞见,此时不给这张狂的东西一个教训,又待何时?!   姜晓知道今日她若不出些血,柳成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姜某行商在外自然讲究的就是信誉,我晌午时已与许掌柜签了文书,而柳爷又有何证物呢?”   柳成不在意地摆摆手,眉峰轻挑引得额间刀疤变了形,“江湖儿女一诺千金,何需文契。”继而,他巡视周围众人自顾表态,“难道大家不这样认为吗?”   此种强辩之言一出引得众人唏嘘,柳成在乐平县是个人物,可放在永定城还算不上什么人物。   姜晓没有放过柳成的微表情,缓慢有力地回应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柳爷做的买卖付的订钱,若不恰巧有小孩看到,谁又能为你作证?   “凭我是人敬一声的柳爷。”柳成不耐烦地捶了下腰,陈二马上有眼色地搬了木凳过来。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若你能称我一声姜爷,我就能随便找个人作见证,笃定地说你也收了我订钱,再肆无忌惮地索要方子呗。”   姜晓轻飘飘地环顾人群,又看向客栈的许掌柜。   “我与永定城数一数二的客栈签了文书,结果有人无凭无据地截胡暖锅方子,许掌柜这传出去,打得也是你的脸啊。”   姜晓寥寥几语,不只是许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众人也深觉这是一场闹剧,哈哈一笑预备要散去了。   “口头承诺便算不得约定吗?这世道上人与人之间,难道已无信义可言?”一直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的妇人突然插话。   孩童天真无邪的眼神,还有妇人怯懦又坚定的表情,引得围观的吃瓜群众心思再次摇摆。   是啊,这柳成毕竟是有人给作证的,不好平白说他就是在胡诌耍无赖。   “这位婶子,父母亲是要给孩子做榜样的,而不是自幼教导他们做忘恩负义之徒。”姜晓摇摇头,弱者的证词总是让人多一份信任。   “我看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一个弱弱的女声响起,“那个男人确实言语欺负了这位婶子,还是这位姜小娘子护……护住了她们母女。”   姜晓向女子看去,竟是白日里在肉铺看到的那个婢子,仍旧是一副胆小的模样,结结巴巴地在替姜晓说话。   这个十四岁背井离乡的小丫头,姜晓只是举手之劳帮了她一次,这小丫头竟然能鼓起勇气替姜晓说句公道话。   “你又是何人?”在这场交锋中,被柳成“江湖儿女一诺千金”的言辞说服的侠士,蹙眉问道。   “我是张记肉铺的婢子,来……来给客栈送晌午定下的牛肉……”   “这家客栈是肉铺的大主顾,自然向着客栈说话,不足为信……呵小小年纪谎话倒是说得溜。”   众人不过是瞧柳爷来自县城,势力比不得这家客栈,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侠士边想着边把手中的佩剑掷到桌上,冷冷地掺言道。   许掌柜这厢不乐意了,正肃面容回应道:“这位少侠,若为客栈说公道话便是谎话,看来少侠与客栈是水火不容了。”   侠客立刻住了嘴,毕竟他在客栈欠了多日房钱,客栈敬他行走江湖可没少助他。   “我……我说的都是真话。”小丫头的脸涨得通红,短短一句话已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姜晓拍拍小丫头的肩膀,冲她柔和地笑了,“谢谢你,敢为我说真话。”   “这位柳爷,话已至此再纠缠下去也是无趣……”许掌柜边说着边使了个眼色,机灵的店小二会意,立即给懒洋洋倚靠在凳上的柳成递了茶。   “同是乐平县人,给你台阶偏不下!”柳成从怀里掏出个物件,狠狠拍到面前的方桌上。   “啪”的一声,震得方桌上的茶盏险些掉到地上,惊得许掌柜止住了腹中的调解之词。   陈二连忙上前拿起折好的纸张,展开后向许掌柜、赵掌柜一一展示,最后才晃到姜晓跟前。   “姜小娘子,你亲笔写给我大哥的文书!白纸黑字可要看清楚了。”   许掌柜震惊之余,连忙回柜台取出姜晓写给他的文书,两相比较措辞字迹完全一模一样,却别仅是抬头不同,一是立给客栈的一是立给柳成的。   “好漂亮的一手簪花小楷,可惜了。”赵掌柜是喜舞文弄墨之人,忍不住夸赞文书字迹之余,也可叹笔迹实属同一人所写。   惜才之情鼓动了赵掌柜,他忍不住低声劝慰姜晓,“小娘子,你我同为乐平县人士,我劝你趁还没彻底撕破脸皮,有台阶就快下吧,别再挣扎了。”   “真的是一模一样。”姜晓震惊地轻捂住唇,轻呼出声。   许掌柜看到姜晓都默认了,着急地嗓子都快着火了,好不容易快到手的方子怎么能放手!   “姜小娘子,事已至此你究竟想着如何处理?”   姜晓摇摇头,仍旧是一脸无措地看向柳成,“看挑起此事的柳爷,打算,怎么办。”   而回应姜晓难堪的,是陈二的又一阵冷嘲热讽,“还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还需要我称呼您一声姜爷吗?”   “罢了罢了,这种毁损商誉的买卖,我是不屑再做下去了。”柳成轻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暗嘲这姜晓到头来不过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姜小娘子敬我一声柳爷,这文书我琢磨着还是废了,三百两订银如数偿还我就得了。”   “还是柳爷海量,鄙人名唤汪林,今后行走江湖还请柳爷指教。”方才站队柳成的侠士,恨不能即刻同柳成畅饮三大白,柳成身上体现的才是江湖儿女的真性情。   姜晓点点头,叹息道:“行商订立文书太重要了,若没有这文书,柳爷岂不是要白给我三百两,今后还要敬称我一声姜爷?”   “若没有文书,我倒是可以满足你这可怜的心愿,可惜啊可惜。”柳成不在意地摆摆手,很是得意。   周围人似墙头草一般,随风飘摇指指点点,尤其是赵掌柜连连的叹息声,实在是刺得姜晓耳朵发痒。   “那多谢诸位见证,柳成今日向姜某承诺,不仅要付我三百两,今后还要敬称我一声姜爷。”   姜晓一改低沉失落的表情,笑得自信张扬,沉静柔和的声线,让吵嚷的人群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随即姜晓拿起许掌柜那份轻飘飘的文书,款步走到柳成面前,径直把文书一角浸到他端着的茶盏里。   这又是什么操作?!   吃瓜群众被这跌宕起伏的戏,震得一愣一愣的,这姜小娘子莫不是疯了?   “我与他人立下文书,素来用的是自家的纸张,盖的是自家的印信。”姜晓手中捏着的文书空白一角,已渐渐显现出蓝墨色的印记。   “麻烦柳爷睁大双眼,看看你仿造的那张!若有疑义,请回乡细瞧我与令妹订立的文书。”   “天哪,竟然是早已失传的无字书!写的是……姜……园!”经营书墨斋见多识广的赵掌柜,率先颤抖地喊出了声。   不及陈二起身撕毁那张文书,方才恳请柳成赐教的年轻侠士,已是眼疾手快地用剑柄挑过薄薄的文书,将其一点一点地浸到自己的茶盏里。   “没有……确实没有……”侠士左右翻看,不敢相信自己刚认可的人,竟编造了一场连环扣的骗局。   “可柳成的文书若是仿造的,又怎么会和我的那份一模一样呢。”许掌柜不由得喃喃道。   刚从外面回来的江湖小报执笔宋淼,虽是错过一场大戏,但很快了解了发展脉络。   能为姜晓出份力,宋淼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热情地解答道:   “将笔迹临摹地分毫不差,江湖中自有此等高人……只要有许掌柜先前的那张文书一切好说,好说。”   许掌柜闻言瞳孔震缩,文书藏得那么严实,难道是?!   原本跟在许掌柜身边矮小的店小二,心虚地抓紧时间向外挪,却被先前做证的妇人薅住了衣襟。   妇人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声嚷嚷道:“你给我孩儿下了药就想跑?我已经给你们做了伪证,你快给我孩子解药!你说过一柱香后药性就会发作的!”   人们这才注意到,妇人身旁的女娃此时面色黑红,使劲扯着衣领,大口地喘着粗气。 第51章 道歉   装模作样品茶的柳成眼瞧着事情已成, 对于今日设的此局很是洋洋得意,专心享受着手下陈二以及侠士汪林的恭维。   卖主的亲笔文书既出,再加上妇人孩童的证言, 在场的众人皆是见证,姜晓即便是有十张能言善辩的嘴, 也是回天乏力。   敢坏我柳成嫡亲妹妹的好事, 现在还不是得把银子乖乖奉上,而且还是得十倍乃至今后的百倍偿还。   以后就算借姜晓十个狗胆,量她也不敢再鸡蛋碰石头了。   这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那多谢诸位见证, 柳成今日向姜某承诺,不仅要付我三百两,今后还要敬称我一声姜爷。”   可旋即姜晓捻着轻飘飘的一张文书,慢条斯理说出口的话将柳成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高马大的柳成直愣愣地起身, 踉跄上前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这是什么屁话!   他费心筹谋一场,难道还会人财两失?   乐平县谁不赔笑敬称他一声柳爷,如今竟然要在小河里翻船!让他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姜爷”?   什么江湖失传已久的无字书,书墨斋这不识眼色的赵姓掌柜, 对姜晓满是钦佩之色,叭叭一张嘴不停地在火上浇油。   周遭人的指指点点让柳成如芒刺背,他从未像今日这般难堪过。   柳成脑筋急速运转, 正欲开口试图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又突然看到先前作证的妇人扯着店小二, 嚷叫着她和孩子作伪证是因为被人下药逼迫。   该死!   手下这帮饭桶,一个两个的, 什么事都办不利索。   为今之计只能是弃卒保帅。   柳成“啪”地狠狠拍了手下陈二一掌, 黝黑的脸庞夹杂着愤怒引起的酡红, “说, 到底怎么回事!”   “是小的蠢笨,不小心着了这店小二的道,他说只要使些银子就让我能顺利买到方子……这番茄暖锅卖的红火,我也是想给爷办点实事。”   素来滑如泥鳅的陈二会意,连忙把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为表真切甚至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口含血水陈情道:“全是小的惹得祸事,请柳爷惩处。”   许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何曾想自己聪明一世,竟会在近旁养一只白眼狼。   近来许掌柜本是神清气爽,有暖锅在手只觉财源滚滚,此时却被素日信任的店小二气得身子直抖。   “你,枉费我平日对你的看重,自己老是交代吧!”   店小二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他被气血上头的妇人撕扯得发髻散乱,头巾也不知被扯到了何处。   “别晃了哎呦别晃了……你先前叮嘱说孩子不能吃虾,我只是给他配着丸药吃了些,过了时辰就没事了。”   癫狂的妇人卸了力,这才被其他店小二拉开,她抱着孩子呜呜咽咽地哭着,“天杀的,把我娃娃骗得好苦!你们会下地狱的!”   宋淼一身杂技傍身,自也略通医术,妇人虽带着孩子颠倒黑白让人愤慨,可他还是上前帮诊了脉,确定无事后示意姜晓安心。   “确如店小二所言。”   妇人瞧着宋淼走到姜晓身边,言语亲切当是熟识之人。   她也紧跟着趋步到姜晓跟前,抹了把眼泪,“都是你那劳什子暖锅惹来的麻烦,我的孩儿若是有个闪失,你也别想好过!”   姜晓按下心中的火气,安抚道:“这位婶子,我的朋友略懂医术,你且带孩子回房休息,过了时辰就好了。”   真是好生奇怪,欺她辱她之人皆是柳成之徒,姜晓只因在妇人眼中是良善之人,便要被这般指责吗?   “你又懂什么!即便是半个时辰我的孩儿都受不了,你失去的只不过是商誉和金钱,而我的孩子我的儿啊……”   宋淼明白以姜晓的立场,她不便多言以免被人言刻薄无情,他按下不耐甩出杀手锏:“你若真关心孩子,最好带她去房间休息,病人在人多嘈杂处最是难受。”   妇人这才抱着孩子离开了。   姜晓终于也松了口气,专心去解决柳成一干人等的拖尾扯皮。   对于妇人带着孩子诬陷之举,姜晓说不生气不寒心是假的,可妇人孩子终归也是受害者。   与其对忘恩负义的弱者愤怒,姜晓更多的是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做任人宰割的弱者。   绝对,不要。   “柳爷,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可都是为了聚闲……”话未说完却被陈二狠狠扇了一巴掌。   陈二连恐带喝地怒斥道:“你骗我就罢了,还妄图要给柳爷泼脏水?”   “我……”店小二瞬时蔫了下来,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枉然,许掌柜不再信任他,而若再多说什么只能是继续得罪柳成。   还不如闭嘴吧,此事过后夹着尾巴做人,希望还能去他处寻个营生。   “哦?柳爷御下有方,今日气势汹汹前来闹这么一场,竟然对手下行事全然不知晓?”姜晓煞有介事的点评道。   宋淼在一旁不嫌事大的帮腔,“知晓不知晓也只有老天知道了,不过柳爷江湖豪气儿女一诺千金,区区三百两自是会如数奉上。”   说话间宋淼掏出随身笔墨,“尊称姜庄主姜爷一事,更是体现了柳成的度量,理当昭告乡里乡亲。”   “姜爷,嘿嘿这称呼挺不错。”同为乐平县人士的赵掌柜,平日里对柳成的霸道行径没少腹诽,今日对此事更是喜闻乐见。   客栈如今这场面好不热闹,若许掌柜不是局中人,他自当继续看戏逗趣。   可他不能。   许掌柜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放缓紧攥的拳头,“我广轩客栈管理有失,内部出现了品行不端之人,给姜……庄主添了麻烦,自当提请衙门严肃处理。”   说着冲姜晓作揖赔礼,“姜庄主本是好意出售方子给本店,却不想惹来这些烦扰,若是不弃本店愿再添一百两买下方子,算作给姜庄主的赔礼,还望海涵。”   他又看向故作气火上头的柳成肃言道:“至于柳爷与姜庄主如何了却此事,本店不便参与,但也愿意为姜庄主做个见证。”   “柳爷御下有方外人不好深究,我姜晓虽不是江湖人,可也讲究信之一字,柳爷意下如何?”   初来乍到事情闹得太大,也不是姜晓乐意见到的,许掌柜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和担当,姜晓自然大方应下。   而柳成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也是让人倍感舒畅。   姜晓一口一个柳爷,激得柳成恨不得凿口地窖钻进去,“姜庄主客气了,柳某江湖行走,言出必践。”   “所以?”姜晓手里耍弄着文书,等着柳成的下文。   “还不快把银票清点好,给姜……姜爷送过去!”柳成狠狠瞪了陈二一眼,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本是洋洋得意自称柳爷的人,一脸憋屈地称一位小姑娘“爷”,这滑稽的场面惹得在场之人拼命憋住笑。   实在是忍不住的,便笑出了声。   晚间这一场闹剧过后,众人陆续散去回房休息。   姜晓收拾了大堂里铺摊的锅碗瓢勺,到后院厨房进行清洗,今日计划接待的客人多,所以准备的物件食材也多。   需得多耗费些功夫。   “叮咚。”   【恭喜宿主,您的庄园升级了!】   【庄园的知名度与日俱增,即将有更多人慕名而来,小小的院落已不足以展现天下第一的风姿……】   姜晓打断了系统666的喋喋不休,“乖,说重点。”   【前置条件达成,您已开启庄园建设任务】   【以下图纸请二选一   图纸一 富丽堂皇的宫殿   图纸二清新雅致的竹园】   姜晓:“……竹园。”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狗,建造宫殿且不说琉璃瓦盖不起,那是不谋权纂位的农户能住的吗?!   竹园建筑图纸在姜晓面前徐徐铺开,淡淡的笔墨勾勒,简单的平面图却有一种素雅恬淡的生动气息迎面而来。   姜晓喜欢这个竹园,她已经开始畅想建造完工后,各个屋舍的室内装修了。   正值南州春涝,竹子竹笋价格一跌再跌,正是从南州运竹的好时机。   去田庄送竹笋的四人据说都是盖房的一把好手,正愁找不到营生可做,工钱想来也不会太多。   这也不是个急活,施工人手可以慢慢寻。   可毕竟是这么大的竹园啊,断断续续得投入多少银子和时间……随着竹园图纸越铺越大,曲径游廊、矮屋竹楼兼备,姜晓的心都似在滴血。   “哎图纸就先放着吧,手头紧……”姜晓深深地叹口气,琢磨着和系统讨价还价。   【温馨提示宿主】   【竹园建造工程一旦开始,即可享受建筑加速BUFF,让您的庄园建设迅速推进。】   【系统还可为您报销五成的原料成本哦】   “十成。”   【……七成】   “十成。”   【九成,再多就是666贴补的私房积分了】系统666开始切换萌妹声线嘤嘤嘤了,姜晓有些头疼。   “成交。”   和系统插科打诨一阵后,姜晓扫去了方才的不快。   待姜晓将东西抱到车厢整理好后,夜色已浓,只余客栈的几对灯笼高悬。   “姜小娘子。”姜晓刚从车厢出来,便看到年轻妇人满脸歉意地在唤她。   姜晓停住脚步,并不多言。   “其实我也是乐平县人,鄙姓林……方才是我急昏了头,你之前好心帮我,我和孩子却……我孤儿寡母惹不得恶徒,但你是好人,可以体谅我的对吗?”   姜晓本已把事情放下不想了,妇人却又来一出道德绑架。   道歉有用的话,要衙门捕快何用啊。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姜晓摇摇头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淡淡说道:“孩子没事就好。”   林氏闻言松了口气,毕竟自己也是乐平县人,瞧这姜小娘子也有几分本事,犯不着得罪她。   “不过个人有各自的缘法,你怎知我就不是杀人不眨眼呢?”   “小娘子说笑了。”林氏尴尬地搓搓衣袖,点头致意后匆匆离开了。   林氏走了一半,才想起自己是来还姜晓手炉的。   先前自己被姜晓护着回了屋,惊得瑟瑟发抖,是姜晓好心把手炉递给她取暖。   还是得把东西还给原主,这样想着林氏又扭头向后院走,却发现后院不止有姜小娘子一人。   方才的侠士正提着出鞘的剑,蹑手蹑脚靠近姜晓。   林氏一颗心似提到嗓子眼,她还在犹豫是否开口提醒时,接下来的一幕让她久久难以回神。   姜晓脚步轻轻一顿,转身间已抬手取下发簪,簪尾无声无息地划过男人的脖颈。   随着“呃”的一声,持剑侠士已跪倒在地。   “有事?”姜晓朱唇轻启,好奇地问道。 第52章 用毒   四下静寂无声。   随着姜晓手中的发簪划过来人脖颈, 身怀武艺的侠士手持脱鞘利剑,直楞楞地跪倒在姜晓面前。   和悦月色,剑光花影, 院中的槐花清香随风飘散。   姜晓手心冒出的虚汗险些要浸湿木簪,裙摆下的小腿肚子颤颤发抖, 大晚上的突然被人跟踪, 惊得她头发丝都在颤。   只是姜晓有些不敢相信,倒下的侠客正紧咬牙关毫不反抗,说好的江湖翘楚一代新星呢。   难道她如今已能做到一击必杀?   莫不是她被青霜剑秦鹤轩废掉的武功, 今日已悄无声息的恢复了!   原来如此,定是如此,那她可真是平平无奇的武学小奇才。   姜晓瞬时有些甜蜜的苦恼,自己今后岂不是要投身于风云变幻的江湖了, 家里的稻子、谷子、麦子们可如何是好咯。   “有事?”姜晓观男人无反馈,便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说道:“咳,说话。”   而侠士仍是闭口不言,只是满脸羞愤地把姜晓望着, “呜……唔!”   “有本事偷袭,倒是你说话啊。”姜晓仍用发簪抵着侠客的脖颈,倒是丝毫不敢松懈。   “啪, 啪。”   慵懒而清脆的鼓掌声自屋顶角落响起, 旋即一袭耀眼红衣飞身而下。   竟是琉焰教霹火堂的堂主, 林潇潇。   真是好久不见。   “他被点了定身穴,哦还有哑穴, 让他说话着实有些为难呢。”林潇潇妩媚地轻笑着。   “这样啊……”姜晓有些尴尬地笑笑, 亏得她以为自己武功恢复了。   看来是林潇潇在姜晓出手的同时, 点了汪林的双穴道, 否则以姜晓之力还是对付不了这男人的。   林潇潇的出现虽让姜晓感到意外,但她更是觉得庆幸,“多谢林堂主。”   “不谢不谢,恰巧路过。”林潇潇不在意地摆摆手,自来熟地凑近端详姜晓的簪子,“呦这簪子淬过墨汁鬼伞的毒吧?姜庄主真是大手笔。”   “姜晓班门弄斧了。”姜晓抽出帕子拭净簪尖,又无比珍惜地将簪子别到发髻上。   这小巧的香菇发簪,本是姜晓集齐毒菇图鉴后,系统发放纪念品,原物仅是一只造型别致的木制发簪。   可陆珩在教授姜晓鞭法后,还总是担心她不足以自保。   左右家中柜顶的一篮子毒菇闲着也是闲着,点亮工匠技能点的陆珩,便提炼了有配套解药的毒蘑。   随后陆珩又将淬过毒的银针改装进发簪,这样姜晓御敌时发簪可刺出银针,聊以自保。   墨汁鬼伞?!   一旁的侠士汪林就不这么轻松自在了,闻言他瞳孔震缩,拼命地自喉间发出“唔唔”的示好声。   姜晓这毫无内力的女人身上,怎么会带着这样的致死毒菇。   原本汪林只是想讨个便宜,他看到姜晓以无字书手段制作文书,便想以武力相逼探寻毒阵图的消息。   可他并不是想找死啊。   林潇潇厌恶地瞥了倒地的男人一眼,笑吟吟地征求姜晓的意见,“可要听听他说什么?”   “还得有劳林堂主。”姜晓此时对点穴大法充满了向往,自己的武功要是没有被废掉就好了。   白衣飘飘再耍一手葵花点穴手,多美多飒,真是可惜了。   姜晓在心里将秦鹤轩锤了又锤,都是这前未婚夫做的好事。   今晚同在永定城的罪魁祸首秦鹤轩,不知怎的,即便他披了厚实的大氅,也还是接二连三的打喷嚏。   既得了姜晓的回答,林潇潇便以指凝气随手解开了汪林的哑穴,“姜庄主问你有何事。”   林潇潇今晚能助姜晓一臂之力,并非是无意路过。   琉焰教尊主陆珩的近卫云千重,本是被安排在暗处护卫姜晓的。   毕竟姜晓如今武功尽失,年轻女子经营一方田庄,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难免惹来旁人的嫉妒乃至对手的敌视,诸如柳成那般无妄之灾。   姜晓一介孤女身若浮萍,这般女子在世人眼中,是柔弱易碎的。   可姜晓有自己的追求,她虽是女子,可并非是依附他人而活的菟丝花。   陆珩怜惜她,但更尊重她的追求,因而只是让属下暗中护她周全,却不允出手干预姜晓行事。   林潇潇自从上次在聚贤阁与姜晓有过一面之交后,经过云千重转述,倒是对这位让尊主上心的姑娘更为好奇。   左右近日事少,林潇潇今日便对云千重软磨硬泡,好让她代替云千重来近瞧瞧这武功尽失的小妖女。   方才大堂的争执,林潇潇全称在旁看好戏,可威胁到姜晓安全时,林潇潇不得不出手了。   可谁曾想竟是这般让人惊喜,即便是下墨汁鬼伞的毒,姜晓的手都不会抖。   不愧是她的尊主夫人,够狠,够气派!   “姜庄主,我本无意冒犯,只是恰巧路过啊!还望高抬贵手,为我解了这身上的毒。”汪林既能开口,立刻连连求饶。   “我敬你是侠士,也请你说真话。”姜晓毫无动容之色,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   “是因为毒阵图,江湖传言毒阵图是无字书,姜庄主既会写无字书,我便想前来探个究竟。”汪林小命悬于他人之手,竹筒倒豆子般说得干脆利索。   “姜妹……姜庄主果真厉害,竟能写出早已失传的无字书。”林潇潇满脸欣慰地看着姜晓。   “江湖上的这些东西我都不懂,我的这所谓无字书不过是手艺人的小把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姜晓不过是把锈铁钉浸泡到白醋中,再用铁钉溶后的溶液写字盖章,纸张晾干后痕迹自会消失。   只有将纸张浸入茶水中,方可见蓝墨色印迹,也就是大堂上众人看到的那般。   有道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即便是穿书也不发慌。   “实属在下眼拙,冒犯了姜庄主,还请不要与在下计较,那解药……”汪林边说着边讨好地看着姜晓的脸色。   “那请你记住,我不知什么劳什子毒阵图,再纠缠的话……”   汪林忙连声承诺,“绝对不会,在下以师门之名立誓。”   片刻之后汪林既服了解药,也被林潇潇解了穴道,他抓起佩剑蹦到几尺之外,才梗着脖子不满地嘟囔着:   “这世道真是变了,魔教之人竟敢在此张牙舞爪……”   行走江湖有几人能不识琉焰教林潇潇,只是畏惧琉焰教实力,不敢正面硬刚罢了。   可今日明明是这位正道人士无礼在先,还是林潇潇这魔教之人救了她,这一认知让姜晓心头有些发堵。   “林堂主……”   “这好像是汪少侠吧?”林潇潇语气凉凉地问道。   “算你有眼力,正是千机门汪林。”他擦擦手心满满的汗渍,再次紧紧握住自己的佩剑。   林潇潇笑得放肆,指尖的赤红丹寇在夜色中越显浓烈张扬:   “世道果真是变了,为了得到师门的武功秘籍,不惜给同门师叔下毒的人也有脸面自称侠士,这点琉焰教确实技不如人。”   汪林闻言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这桩隐秘!”   “哦?”姜晓霎时燃起八卦之魂,多说些多说些。   “因为是我们尊主出手,救了他那可怜的同门师叔呀。”   汪林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改口道:“一派胡言,着实荒唐!我武林正派真是难以与之相交。”   姜晓瞧着汪林狼狈离去的身影,再次对林潇潇行礼道谢:“今日多谢林堂主。”   “哎呦姜妹妹这就生分了,左右无人唤我林姐姐就好……不过墨汁鬼伞的毒想要彻底祛除,还需服一颗透骨丹吧?”   “以直报怨何以报德,他既欺软怕硬,也活该尝点苦头咯。”姜晓冲着林潇潇狡黠一笑,自觉身心舒畅。   林潇潇开心回应,“姜妹妹做得好,让姐姐带你去琉焰教如何?”   “不不,我只会种田。”姜晓瞬时提振精神连连摆手,试图进行战术性撤离。   “那累不累呀,手痛不痛啊……要不要林姐姐替你揉揉?”姜晓与虚伪正派相差千里的模样,林潇潇很是喜欢,忍不住拿姜晓逗趣。   “不累,不痛,不用,林堂主客气了。”   姜晓有些头疼地闪躲着林潇潇的玉手。   老天爷啊,如果我有罪,衙门会把我带走,而不是让琉焰教的这些人,轮番上场揉搓我这颗幼小的心灵。   “何人在那里!”客栈的巡夜人闻声赶来,远远喝问道。   林潇潇不能让自己给姜晓平添麻烦,因而方才在汪林面前只称姜晓为庄主,“那姐姐先走啦,下次见面教你点穴。”   藏身在旁的林氏承受不住情绪的大起大落,已晕过去半晌,方才悠悠转醒却见一袭鬼魅红衣踏空飞过,禁不住又晕了过去。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姜晓目送琉焰教大佬远去,也转身向前院行去,“陆珩的这些手下,都还怪有意思的。”   人生在世既然讲究以直报直,明日便去把西市肉铺的小丫头阿香带走。   若是放小丫头在肉铺老板娘手下求生,不知今后会遭受什么样的责难。   阿香的处境比很多人都差,但今日仍能勇敢站出来为姜晓说话,可见是人品端正的。   今日姜晓问过阿香是否愿意跟着自己时,小丫头高兴地拼命点头,自不必说在肉铺娘子手下是何等的熬煎。   第二日待西市刚开了门,姜晓便至肉铺寻那娘子。   大老远的便听到那娘子吼骂的声音,“好好叫卖!否则今日就把你发卖了,看你这贱胚子能到哪里干营生。”   见到姜晓这个老主顾,满脸横肉的娘子推搡了阿香一把,连忙换副嘴脸,“小娘子今日想要买些什么,牛肉都是今早现宰杀的。”   “今日暂且不买肉,娘子你要发卖这婢子?”姜晓见不得阿香继续受欺负,开门见山。   肉铺娘子早就心烦儿子被婢子勾了魂,可这婢子不甚机灵也不好转卖,如今见姜晓来询却拿乔抬价道:“这婢子模样周正,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要说发卖出去还真舍不得。”   “娘子心善,那便罢了。”姜晓说着便要往其他铺面去了,这人竟还想在她身上坑钱。   “哎哎,小娘子留步,我确实存了发卖这婢子的心思。”肉铺娘子好不容易逮住姜晓这冤大头,怎能轻易放过,只得退一步唤住了姜晓。   论起讨价还价,有几人能是姜晓的对手,最后姜晓以三千钱买下了阿香。   “好了,我们走吧。”姜晓同肉铺娘子办了买卖文书后,去铺里领早已收拾好破包袱的阿香。   只听身后的娘子同街坊嘟囔:“瞧着一副贵气模样,五十钱都不松口,也是见鬼了。”   “娘子不要生气。”阿香抱着补定摞补丁的包袱,小心翼翼地瞅看着姜晓。   姜晓颠颠手中的钱袋,笑着摇摇头,这有何可生气的。   “多半文钱也不给那母老虎,我们去布庄,给阿香扯块花布做新衣裳。” 第53章 商机   姜晓左右环视找寻布庄位置, 边问一旁的阿香:“布庄在哪儿呢?”   宽巷两侧皆是幌子高悬的店铺行肆,多是肉铺、椒笋行、酒肆、米麦行……还有新罗、波斯等外来商队,以及中原各路商队在道上行走, 很是热闹。   “回娘子的话,布庄在东面那条宽巷里……只是娘子买下我已是……破、破费, 不需要再花费别个了。”   姜晓听到阿香断断续续的回应, 回头看到阿香边局促地说着,边悄悄用背在身后的手,将早已遮不住手腕的泛白衣袖向下扯。   “只要阿香好好干, 跟着我就能吃饱能穿暖,明白吗?”姜晓自认不是善心无端泛滥之辈,但她既遵照心意买下阿香,便也会做一个善待下人的好娘子。   阿香愣了片刻, 咧开嘴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阿香生是娘子的人,死是娘子家的魂,好好干。”   这实诚的傻孩子, 姜晓无奈地笑笑,却听到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还没好好干活,就饿了。”阿香憨憨地揉着肚子, 不好意思地承认道。   这一曲空城计, 把姜晓也唤饿了, 早晨急匆匆地从客栈退房出发,她也只就着白水嚼了一小块麦饼。   话说云千重还牵着马儿, 在西市坊门口等着她呢, 那就让她再多等会吧, 今日赶回田庄就成了。   吃点什么填填肚子呢?   姜晓嗅嗅周遭的饭食香气, 不由眼睛一亮,是糖糕!   看到姜晓二人光临,商贩忙热情地甩甩肩上的布巾,“小娘子要买几个?”   刚被从油锅中捞出的糖糕还在劈啪作响,圆圆的糖糕色泽金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黄米清香。   “先来两个尝尝,劳烦店家分开包。”   “好嘞,外酥里糯的糖糕两个,小娘子拿好。”店家连声吆喝着,把其中一个用油纸包好的糖糕递到姜晓手上。   姜晓瞬间被烫得轻呼出声,“烫……”   不待姜晓喊出第二个烫字,一旁的阿香眼疾手快地夺过罪魁祸首,“娘子没事吧?”   “没想到小娘子皮肤如此娇嫩,莫怪莫怪。”店家歉意地从桌角抽出一张纸,帮忙包在油纸外面。   “谢谢店家。”姜晓接过又包了层竹造厚纸的糖糕,安抚惊慌失措的阿香,“没事的,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香听话地拿起另一个糖糕,小心地咬住炸糖糕,细腻的糖沙立即浸润了整个嘴巴,“好香啊。”   姜晓也满足地咬了口圆滚滚的糖糕,酥脆表皮下的内馅软绵绵甜丝丝的。   这也怪不得店家粗心,姜晓自己都觉得神奇的很,她成日泡在田间地头,手心也因做伙计生了茧子。   可近来应是食用自家田庄产出番茄的缘故,姜晓掌心一层薄茧渐渐淡去,皮肤竟又变得娇嫩起来。   “这要是带兵打仗的陆大魔头吃了,岂不是会把好不容易磨出的厚茧褪掉,一不留神变成弱鸡?”   许是油炸甜食让人心情愉悦,姜晓脑海中同系统666的吐槽,都好似带着甜滋滋的糖意。   【宿主多虑了,您种植出的作物,有不等概率附有增益效果。】   “对呀,菜园子产出的番茄除了本身的优良性能,还附带平复肌肤的增益效果。”   【但您真的多虑了,因宿主的种植级别不高,下批成熟的番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不会附带增益BUFF】   姜晓:“……”郁郁寡欢,进军大历朝美容业的计划落空。   二人连吃了几个糖糕,又饮了微甜偏酸的乌梅浆解腻。   姜晓满意地付了铜板给店家,“阿香,走了。”   却见阿香手中攥着张皱巴巴的竹造纸,正盯着其上零星的油渍出神,听声音似是快要哭出声来,   “娘子,南州被涝雨淹了。”   阿香原是南州祁阳县景林村人士,作为一个人嫌狗弃的无用女,在家乡春涝遭灾的情况下,她被父母发卖到永定城。   虽无人在意她的死活,可阿香看到南州的消息,心绪还是会被牵绊震动。   “不能吧,州被淹了?!”姜晓忙凑过去细看,原书里可没说南州春涝地如此严重啊。   这是方才店家给姜晓包糖糕的那张纸,是被人撕去一半的残缺邸报。   “莫慌,是南州一个夯土粮窖被淹了。”姜晓松了口气,边说这边指给小丫头看,“你没有读这几个字。”   小丫头这才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回道:“娘子见笑了,我只跟着村里的玩伴识了几个字。”   “已经很厉害了,以后还可以再学。”姜晓安抚罢小丫头,又捻着半张邸报细读。   店家正收拾桌案,听到姜晓主仆二人讨论南州粮窖,也感慨插话道:   “造孽呦,这么多的粮食被雨水泡过,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馊了……听往来客人说那主家正赶着把粮往周边州县的粮行运,想低价售卖回个本钱呢。”   阿香耸耸发酸的鼻子,嘟囔道:“买得起粮的人家谁会去买泡过水的,揭不开锅的低价也买不了多少啊。”   “可不是这么个意思嘛,那主家大户人家干脆开仓赈粮得了,还能积些功德。”店家连声回应道。   姜晓摇摇头,自然是不会的,商户怎会因为泡过水就开仓赈粮呢。   原书毕竟是以江湖之中的主角团为中心,而对百姓生计之事鲜少提及,即便提到也是故事背景所需。   南州粮窖被淹事件的后续,姜晓记得在书中不起眼的段落中,有借路人之口提过。   周边的米粮行分摊销售效果不佳,但若真的无偿赈粮,势必会引起大范围区域内粮价下跌。   于是大批粮食被连夜偷偷倾倒入江中,成为了涛涛江水中鱼虾的饵料。   每个阶层都有各自的行事之道,姜晓没有理由也没有兴趣,去站在制高点去批判指摘谁。   只是若她姜晓能做好人时,她应该是不会去做坏人的。   但愿在这个江湖世界,自己能有越来越多的自由,能够凭心去选择做一个好人或不太好的人。   阿香与店家谈论了几句,便也乖乖地停了嘴,候在一旁等姜晓发话。   “店家知道哪些粮行有售吗?”姜晓盘算了片刻,若是借机买一批倒也能派上用场,毕竟庄里的粮食作物成熟还需要些时日。   店家蹙眉回想,边掰着指头数出五六个县,“距那粮窖近的县城粮行,都分担了些的,比如阳林县、乐平县……”   昨日,姜晓与寒雪宫的萧氏兄妹在酒楼吃饭时,姜晓提到待庄里土豆成熟后,即刻传信寒雪宫。   这吃食话题一起,已经对姜晓推心置腹的萧月瑶,瞬时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冷面兄长啃干粮时的心路历程噼里啪啦抛了出来。   “前辈,你是不知道我和阿兄携带的干粮,多么的冷硬无味简直就是石头!尝到前辈做的椒盐土豆后,阿兄都快要被香哭了。”   “咳咳。”一旁的萧云谦只得连声轻咳示意其妹,却没有任何正面反馈,只余小妹说个不停。   “前辈,我如果游历江湖时能随身携带你做的美食,在外风餐露宿半月我都没问题。”   萧氏兄妹的话给姜晓指明了有一个顾客群,那就是闯荡江湖,经常吃不好睡不好的侠士侠女们。   便利食品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比如方便携带的美味小饼干,虽说比不得在家来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可比起如今江湖那些硬得硌牙的干粮,简直不要强的太多。   阿香看主人一本正经地问询,想来是打算购入一些,她忙紧张地问姜晓:“娘子,庄里产的粮竟不够吃吗?”   “不够。”姜晓憋着笑,也一本正经地回道。   需要太多粮食了,从实验到投产,每一步都需要的是货真价实的粮食。   受潮的粮食不快些食用掉,唯一的归宿就是坏掉,可若是通过烘烤制成易储备食品就没问题了。   “在下观姑娘天灵饱满,定是可造之奇才,是否有意入我青山派呀?”   姜晓脑海中正飞速打着小算盘,一斤糙面需要几碗油几两蔗糖,才能烘烤出最多的硬核饼干。   什么青山派?怎的如此耳熟。   姜晓秀美微蹙,扭头冲声音来源看去,男子手中随意耍弄着一支竹折扇,潇洒不羁世家公子相。   真是流年不利啊,这不是书中锦鲤,人型探宝器顾寻南又能是谁。   不过还好,秦鹤轩没有一同出现。   这顾寻南虽是原书主角团成员,原书男主秦鹤轩的左膀右臂,可姜晓不讨厌此人洒脱不羁的性格。   若是无切实的利益纠纷,姜晓姑且算是欣赏此人的,“少掌门谬赞了,我还无意去山门免费扫地。”   各门派势力齐聚的论剑大会上,各门派取得名次的年轻弟子为自家着实是增光添彩。   大会虽已落下帷幕,但余热在一时间不会消散,这自然是各门派招收新弟子的大好时机。   加之附近的南州遭灾,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外出求生,各门派顺势扩大招收外门弟子,用以打杂跑腿还不用花钱。   而外门弟子们也抱着出人头地的念头,力求表现希望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各大门派与新入门弟子也算得上是各取所需。   顾寻南哈哈一笑,折扇轻敲姜晓肩膀,“那随你的秦家哥哥,到药王谷煎药如何?”   呸的秦家哥哥,秦鹤轩难不成也在这里?!   “何意?”姜晓心中警铃瞬时大作,她昨天晚上送走了琉焰教的林潇潇,今天又来一个主角团,要不要这么背运。   “是呀,你的秦家哥哥也来了,我二人是特意来寻你的。”顾寻南无比坦然地回应道。 第54章 意外   虽未至晌午, 居于永定城繁华之地的永嘉客栈,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素日大堂里只有饭点时才会有客人上座,今日大堂里却已飘散着迷人的饭菜香气, 甚至有不曾下榻客栈的客人专程来此用饭。   “小二,加两盘肥牛肉, 再来一壶烧刀子。”   “这里的菜品都再来一份!劳烦掌柜的快些, 暖锅的汤底都要熬干了。”   “哎这味道着实差了些,到底还是姜庄主的手艺出众些……只可惜泰康村路途遥远,难得有机会一去。”   “老兄莫叹, 有的吃就不错了,虽是勉强入口,可比起其他食肆还是出彩的很。”   许掌柜把手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满脸笑容地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 今日自家客栈的生意简直是史上最佳。   这都要归功于许掌柜的买下的暖锅秘方,泰康村的姜小娘子在客栈留宿两日,她凭借自创的番茄牛肉暖锅获得了众人的拥趸。   虽说昨晚出了柳成骗配方那样一场闹剧,泄露客栈生意秘密的小二也被扭送官府, 许掌柜人入中年也是心力交瘁。   可瞧见今日这盛况,许掌柜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说世面上的食材与姜小娘子自带的食材确实有差距,昨日尝过暖锅的人今日再吃多有抱怨, 但那些冲著名号来品尝的新客人, 可是将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毕竟罗大厨也是考虑过自家食材, 将配方精心调整过了的,这不也没差多少嘛。   更别说热腾腾的暖锅与酒水极是般配, 小小一张暖锅方子势必会让客栈赚得盆满钵满。自家大客栈的的号召力, 岂是泰康村田间小摊能比了得?   也算那姜小娘子有点眼力, 没有蠢笨地非攥着方子不卖。   “许掌柜, 可曾见到我师兄汪林?”   许掌柜正在遐想客栈盛景,却听得一声清脆的问询,柜台前站着的是一位着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少女。   “是千机门的余女侠呀,快请坐快请坐。”许掌柜听人问询那不识好歹的汪林,下意识眉峰微,但看到来人是余秋双后,赶忙变了副恭敬谦和的神色。   这余秋双年纪虽小,却是千机门三长老的亲孙女,是万万开罪不得的。   “汪少侠昨日都在客栈,但今日打早便出去了,至今未回。”   余秋双失望地点点头,她的挚友姜亦柔昨日被寒雪宫那野蛮女气病了,如今又找寻不到师兄汪林,桩桩件件真是烦死了。   却见大堂各桌上几乎都点的是同样的菜品,余秋双转而感兴趣地问道:“这是新菜品?给我也来一份,要最全的。”   “这是本店的新菜神仙锅,那余女侠慢坐,我亲自去后厨催菜。”许掌柜热情地回道。   “去吧。”余秋双见惯了旁人对自己的恭顺,不甚在意地颔首回应。   余秋双百无聊赖地等菜上桌,只得环顾四周吃得高兴的各色客人,大都相貌平平无甚好看的。   她不由地想起论剑大会前夕,在此地惊鸿一瞥的年轻男子,姿容疏朗似有仙气相环,着实让人心神荡漾。   自打懂事以来,余秋双还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男子,温雅识礼一副不染凡尘的模样。   无论这男子是哪个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又或是朝廷要员的子孙后辈,余秋双都打定主意要和他纠缠一二。   若是祖父满意,让这男子迎娶她也是要得的,可惜造化弄人。   只可惜那男子是名仆役,不仅不痛苦自己身份低贱,竟还温柔地称那粗布麻衣的村妇为“主人”。   真真是瞎了那双漂亮眼睛,区区村妇也配被人称主人,可笑的紧。   “无知村妇,不过运气好捡了根韧性强的草,直接抢走了我的乌云踏雪。”   余秋双在三月三斗草会那日,自持身份金贵不好与人计较,此时旧地重游越发地气上心头。   说不清的嫉妒、怨恨夹杂在一处,她只觉得额角怦怦直跳。   因是许掌柜亲自催菜,各式菜品很快上齐,余秋双不抱期待地随便涮了些肉食蔬菜,鄙夷地瞥了眼邻桌的食客。   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和在一起,有什么好吃的,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好香啊!”   余秋双不留神惊呼出声,引得邻桌大娘搭话:“小姑娘第一次吃吧?这还算不得最好的,姜园的番茄锅才是最正宗的。”   邻桌的大娘面目和善,余秋双也不好自持身份,美食当前问问也无妨,于是好奇地问道:“还能比这好吃?”   “我昨日有幸尝过,就单说这鸡蛋那是又滑又嫩,轻轻一吮全是浓郁的汤汁……”   余秋双单是听大娘描述,便觉得口齿生津,“这说的是京城的江家酒楼吗?”   “哎呦差远了,姜园是在乐平县泰康村东头,姜小娘子家的田庄。”大娘热情地推荐道。   乐平县泰康村还是东头,那不就是好友姜亦柔说过的,姜晓那冒牌货?   不仅抢占了亦柔十四年的人生,还妄图觊觎秦鹤轩少谷主,更过分的是昨日还当街怂恿萧月瑶辱骂亦柔。   亦柔生生被气得大病一场,现在还躺在床上养身子呢!   余秋双旋即脸色一沉,“还姜园?一个破庄子里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配让人吃?”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姜园好端端的招你惹你了。”顾大娘本是无偿安利心仪食肆,却不想被人不留情面地泼冷水,当即也收起了笑容。   “那你吃得直喊香的暖锅,可是姜园独创的,姑娘既然身子金贵就别吃了呗。”   顾大娘促狭地斜了余秋双一眼,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鱼片。   区区小丫头片子估计是哪家的掌上珠,可永定城一个幌子砸在街上,就能砸住两个富商三个掌门的,谁还是被吓唬大的啊。   “你……”余秋双若是同这大娘计较,又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胸中一口气委实是上不去下不来。   余秋双只得重重地放下木箸,“结账!”   店中有眼力劲儿的小二,忙搭着布巾跑了过来,说着俏皮话缓和气氛。   “许掌柜怎的不过来?”余秋双心中郁结少缓,刚问出口便也瞧见了柜台前的秦鹤轩。   余秋双刚要起身去打招呼,却见秦鹤轩径直离开了。   想到姜亦柔还躺在床上,余秋双没有犹豫地起身离座,快步走向柜台。   作为亦柔的闺中密友,自己理应为她多分担些,帮她多探听些消息,也好助她早日与秦少谷主修成正果。   “许掌柜,秦少谷主怎走的如此快?”   许掌柜从账本间抬起头,避重就轻地回道:“少谷主的事,在下不好多言啊。”   “那这样好言吗?我与他也是好友,许掌柜有何可担心的。”余秋双从荷包内掏出一锭银子,“暖锅钱,不必找了。”   许掌柜权衡利弊后,呵呵笑道:“也不是什么密事,自然能对余女侠说道一二,秦少谷主向我询问云上阁介绍过来的一位小娘子,近来可曾再入住过本客栈。”   “不过巧得很,那姜小娘子今早刚退房……”许掌柜瞟了眼案上的银锭,这千机门果真是大手笔,有钱有势。   “恰巧在下听闻,那小娘子要去西市卢氏肉铺赎买婢子,便也一并告知秦少谷主了。”   余秋双灵光一闪,“莫不是泰康村的姜晓?”   在得到许掌柜的肯定后,余秋双便也匆匆出门了。   一直在不远处边吃饭边看戏的顾大娘,观毕余秋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她无奈地摇摇头,“秦家这小子还真是遭姑娘惦记……唔这番茄真酸,果然还是得去吃姜园正宗的暖锅。”   …………   姜晓今日有些懵,她好端端带着婢子逛个西市,竟还被青山派的顾寻南追上来,莫名其妙地被告知秦鹤轩特意来寻她。   “秦兄同我来的路上,接到了药王谷内的飞鸽传书,他担心会耽搁时间,遣我先来寻姜家妹妹。”   顾寻南不再嘻嘻哈哈,满是歉意地同姜晓解释。   “???”姜晓耳畔不由得响起熟悉的节拍,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更让姜晓诧异的,是与此同时,系统666接连不断响起的提示音。   着实的,清脆悦耳。   【恭喜宿主,“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务完成度提升,十分之一、五分之一……】   【“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务已完成   请通过恰到好处的广告投放,在一个月内吸引更多的客人,成为田庄忠粉吧!(10/10)】   【您已获得任务奖励:精品五花牛一头】   “这些突然涌现的忠粉,应该不是我睡梦中买的水军吧?”   【经系统温馨检测,十名忠粉活动区域已锁定,永定城—永嘉客栈—大堂】   “唔看来将暖锅配方卖给客栈,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姜晓在脑海中打开系统商店,果然养殖分类面板里,毛色油亮的五花牛图标已被点亮,右上角闪烁着一个可爱的“新”字。   五花牛的右侧,是尚未解锁的高品质荷斯坦奶牛,【解锁条件:购买足够数量的精品五花牛】   “这日头已升,路旁闲聊恐是委屈了姜家妹妹,可否赏脸进茶肆一叙?”   在姜晓正分神徜徉在牛的海洋时,顾寻南将扇子倾在姜晓一侧,以便遮挡住刺目阳光。   顾寻南的贴心之举也没有影响姜晓坚定的内心,她真诚地回应道:   “顾少掌门,实不相瞒我今日是要返程归家的,现在急着去采买些东西还请见谅,有事还请直言。”   虽为明显的推脱之词,可确实也是姜晓的心里话,当然了更真的心里话,姜晓在心中疯狂呐喊着。   本姑娘不想同你们主角团有牵绊,只求诸位一板一眼走好剧情,而我只想做一名快乐的种田玩家,请让我们相安无事好吗?   有事直说!   “罢了罢了,在下是诚意相邀过了,奈何姜家妹妹今日有事,秦兄也怪我不得。”顾寻南很识眼色地直奔主题。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来问问,姜家妹妹是否曾接过云上阁的委托,为药王谷提供一枚墨汁鬼伞?”   姜晓沉吟片刻,大方承认道:“确有此事,顾少掌门既寻到我,想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定也是向云上阁打探过的。” 第55章 硬刚   “姜家妹妹聪慧, 因墨汁鬼伞确实稀罕物件,药王谷便想要联系到姜姓女子,看看是否有长期合作的可能。”   姜晓既是落落大方, 顾寻南也不好遮遮掩掩,将秦鹤轩的来意说得清楚。   自古医毒不分家, 药王谷对于墨汁鬼伞的需求, 绝不止一枚。   可这墨汁鬼伞不是常见之物,即便是大名鼎鼎的药王谷在云上阁内发布委托,苦等了半月才有一名登记姜姓的女子完成了委托。   常人进入云上阁接领或发布委托前, 都需登记造册以便后续合作开展。   可云上阁对于非必须填写真实完整信息的委托,也不会做过多要求,毕竟云上阁做好交易环节的把关是最要紧的。   秦鹤轩作为药王谷少谷主,这段时日既停留于永定城附近, 便被谷里安排来寻访此姜姓女子。   作为秦鹤轩的忠实伙伴,顾寻南自是同行的。   “起因不过是老天怜我囊中羞涩,采到墨汁鬼伞实属天降鸿运。”   姜晓深情地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做作地轻叹口气, “与药王谷合作这等美事,我自是期盼,但既是鸿运又怎会日日都有呢。”   “此乃大实话。”顾寻南也配合地长叹口气, 坦然笑言道:   “秦兄也不过是遵谷中嘱托来碰碰运气, 我二人今早到永嘉客栈问询此女可曾再次入住客栈, 不料要找寻的竟是姜家妹妹,这才匆匆赶到这里。”   药王谷今日特意寻来, 让姜晓心中的疑云越团越大。   姜晓初到这个江湖世界时, 只想着赶快寻一笔创业金, 对很多细节未曾深究。   云上阁一层是面向大众的委托任务, 讲究人多力量大,委托人需表明身份。而在二楼的交易,是阁众亲自去落实的,针对性更强,还会为客人保密。   姜晓作为一名田舍人,经过此毒菇委托获得云上玉牌后,都会优先选择二楼发布委托,毕竟一层发布的委托大多是【招买小厮】【护送货物】这等事项。   而以药王谷在江湖举足轻重的地位,完全可以选择在二楼发布委托,却为何要自降身段做到人尽皆知?   可姜晓又无法解释此事,毕竟此等琐碎之事,书中未有太多提及。   姜晓当初特意来寻这个委托,也是因药王谷谷主吩咐下属,要求每隔段时日便要在云上阁发布收集各类珍奇毒菇的委托,务必保持药资充盈,不可影响弟子们精进炼药技艺。   药王谷此类委托背后,是否有更深层用意?   难不成药王谷的目的,就是让特定之人知道他们在寻找毒菇吗?   这也太荒唐了。   “久等了,抱歉。”一袭墨色衣衫的秦鹤轩行至近前,简洁有力的话语打断了姜晓的思考。   “秦兄你怎的才到,我都要替你留不住姜家妹妹了。”顾寻南浮夸地招呼道。   姜晓抬头看日头又东移了些,也不过多客气,直言道:“顾少掌门已把事情告知于我,我想着秦家哥哥既专程前来,不免还是要亲口对你言明。”   因三人站在小摊旁侧,西市街道此时的热闹一览无余。   商家高亢响亮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行色匆匆的赶路人牵着的骏马“哒哒”经过,孩童们嬉闹着在小吃摊位前驻足玩耍。   秦鹤轩却只见姜晓红唇张合,有条有理的讲述她如何取得了珍奇毒菇,又是如何惋惜无缘与药王谷合作。   她真的如外表这般单纯,还是曾经那个活泼灵动的少女吗?   只怕是个弥天大谎。   “行谷中惯例,见谅。”   秦鹤轩言简意赅面上无波,心中思绪却是如同翻江倒海。   他此次不过是遵照师命,如往常一样查访提供珍奇毒菇之人。   当秦鹤轩在客栈问询到要找的人竟是姜晓后,便知道这次又是无功而返,这种追寻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毒阵图记载浩瀚千年的各种制毒之法,据传还描绘了剧毒菇物的培育之法。   而姜晓自幼是个心思简单,眼中只有秦家哥哥的女子,如今又独守一方田庄,怎么可能会和毒阵图扯上关系。   不过毒阵图虽以“毒”为首,却也有“阵”在其中。   世人皆知“毒”拆字为“母”,此图更是前朝遗落民间的藏宝图的一部分,且是藏宝图的主图。   试问这世间有几人敢言,自己对数不尽的无主钱财毫不动心?   想到此处,秦鹤轩不禁攥紧背在身后的拳头,庸庸世人只会眼热金银珠宝,却不知毒阵图真正的秘密是“毒”之下的“药”。   医毒本就是生死相伴、福祸相依,此等秘籍自然是药王世家毕生的追求,但秦鹤轩与谷主师父还知晓另一个隐秘。   那就是毒阵图的终极秘法,记载的长生不老之术。   诚然不是所有人都对精进武学感兴趣,面对唾手可得的金钱也可言不,但拥有七情六欲的人,恐怕无人能拒绝“长生不老”的诱惑。   但毒阵图此等珍宝,又岂能是简单可得的?   无非是抓住每一种细微的可能,无限逼近这个缥缈的目标,可何时才能有一丝进展。   秦鹤轩从永嘉客栈出来后,不禁质疑起师父早年间设计的,通过在云上阁发布珍品毒菇委托寻找线索的可行性。   师父认定若有人得到毒阵图,为参透长生不老秘法奥义,定会试图参悟制毒之法及剧毒菇物的培育之法,以做到融会贯通。   一则免不得积攒出各类毒菇无处可用,二则必有众多奇珍草药需向药王谷求问,势必要与谷中交好。   而药王谷作为药王门派,在云上阁一层面向世人发布的委托很是难得。   以药王谷名号作保,大张旗鼓搜寻毒菇且酬金巨额诱人,不仅不会让身怀毒菇之人起疑心,更重要的是给人机会借此拉近与谷中关系。   姜晓寥寥几语既已解释清楚,秦鹤轩点头称是,又状似闲聊地问道:“姜三姑娘说昨日她在城里恰巧碰到你了,你怎的同寒雪宫的萧月瑶相熟?”   秦鹤轩口中所称的姜三姑娘便是姜亦柔,姜晓十四岁前在姜家一直被唤为姜二姑娘,即便姜晓离开后,秦鹤轩也不曾改口。   虽说姜亦柔同他们一起行走江湖,可秦鹤轩知道名声名望对自己的重要性,大业未成之前他的身边最多只能有红颜,却不可有同他捆绑在一处的女人做绊脚石。   在方才接到谷中的飞鸽传书前,秦鹤轩对于姜晓提供毒菇之事不曾多疑。   可师父在信中说,门人查探到了寒雪宫萧云谦功力大增的原因,竟是同姜晓赠与萧云谦的丹药有关。   这需是身怀何等绝技之人,才能做到的事!   毕竟参加论剑大会前夕,秦鹤轩早已听闻萧云谦外功凝滞多时,一时间难有突破。   可秦鹤轩万万料到,自己会在论剑大会上以微小差距屈居第二,他太久没有尝过第二的滋味了。   “我来的路上听秦兄说,姜三姑娘对你行得匆忙,没能同你多叙旧情还颇感自责。”顾寻南瞧秦鹤轩转移了话题,也乖巧地搭了句嘴。   合着还是她姜晓不念旧情,辞别地匆忙不给姜亦柔叙旧机会咯。   姜晓嗤笑一声,这茶里茶气的话还真是好笑的很。   那姜亦柔面上惊喜万分,却眼神带煞压低声音,向姜晓甩出“阴魂不散、出身低贱”之类污言秽语。   绿茶狗逮着姜晓乱咬,可她总不能也去咬狗一嘴脏毛,以后避着走得了。   不过若是这疯狗再犯,那只能一鞭子抽死了事。   “萧女侠途径我家田庄,和她的兄长找我买了些吃食,都是同龄人也便相识了。”姜晓对那姜三姑娘只字不提,直接挑了秦鹤轩真正感兴趣的萧云谦来应答。   此事果然有猫腻,可如今却不好再深究。   还得徐徐图之。   秦鹤轩想到姜亦柔被萧月瑶当众羞辱,虽是满腹委屈却懂事地不诉苦,也不出言指责萧月瑶而是大度原谅。   为了息事宁人不引起无谓争端,那么柔弱的姑娘,只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墙壁流泪,任谁见了都会心疼。   姜亦柔现下还病歪歪躺在床上,而姜晓却带着婢子容光焕发地逛街。   思至此处,秦鹤轩不免义正辞严地劝诫姜晓:“姜三姑娘虽大度但身子弱,她既是你的妹妹,你连同旁人欺辱她属实不该。”   看着秦鹤轩刚正不阿的神色,姜晓简直要被气笑了,“敢问这姜姑娘,说我如何欺辱于她?”   若现下还是原主对着秦鹤轩,听到这一席话恐怕心都要碎了。   小妖女还真是命运坎坷,满腔痴情错付于这样一个偏听偏信的男人。   不过姜晓仍是觉得鼻尖发酸,眼眶变得温热起来,原主爱慕秦鹤轩太多年,情绪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引似乎成了身体的本能。   毕竟,那是一个少女无怨无悔的青春时光啊。   “她的性子你了解,何曾说过你的一句不是,即便受了百般委屈也只是哭上一哭。”因上次三人在聚贤阁吃过饭,秦鹤轩同姜晓多年不见的生疏也消解了些,便也有一说一。   说罢,秦鹤轩又提醒姜晓:“你若空闲,还是去同姜三姑娘道个歉为好。”   “秦兄!凡事怎可听人一面之词。”顾寻南端详着姜晓分明在强压怒气,万不可再火上浇油了。   秦鹤轩人在局中看不破,可顾寻南对姜亦柔是有看法的。   那姜亦柔素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的精明人,她同秦兄说的一番话想来是掺了水分的。   “你怎么这样说我家娘子!”站在姜晓身旁当鹌鹑的阿香,看到秦鹤轩这般颠倒黑白,也顾不得自己是婢子不该插话。   阿香把半拉邸报往袖筒里塞,腾出手护住自家娘子,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昨日见到的事抖了出来。   “明明是……是那女人的婢女先羞辱娘子,那女人还骂娘子没爹没娘生来下贱,婢女要推娘子,另一个白衣侠女才出手阻止的。”   姜亦柔虽压低了声音防止旁人听到,可阿香人虽不太机灵,优点却是耳聪目明力气大,把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晓也不阻止阿香,只挑眉看着秦鹤轩,任阿香把事情说了个完整。   “你家的婢女自是向着你,既有争端双方都需反思。”秦鹤轩憋了片刻,挤出来如此一句各打五十大板的话。   “秦兄,话不能这么说……”顾寻南都想冲上去,用折扇将秦鹤轩的嘴捂住了,好好的一个郎君,怎么就多张了一张嘴呢。   姜晓深吸了口气,试图平缓下心中酸涩再冷静开口,可一吸一呼间,她突然发现身体残存的那显得执拗的反应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对秦鹤轩的爱恋是小妖女最后的一丝执念,如今也被折磨得消失殆尽了。   姜晓拍拍阿香颤颤的手臂,示意她别担心。   “其一,爹娘去世的早,只得我这一女,无甚猫狗妹妹。”   “其二,我家阿香所言,皆是亲眼所见,你呢爱信不信。”   他们几人皆是外形亮眼之人,在小摊前站了这许久,已是引得来往行人以目光打量探究,顾寻南有些不好意思地以扇遮挡,而秦鹤轩只是怔怔地盯着姜晓。   自从五年前姜晓隐匿行踪后,姜晓在秦鹤轩的脑海中,就停留在那个活泼乖顺的少女形象上。   即便是五年后在乐平县再见,姜晓仍是温柔地称他“秦家哥哥”,秦鹤轩也觉得姜晓从不曾远去。   可现在姜晓眼神不带任何柔情,言辞间带着一股狠劲。   如此生气,难道真的误会她了?   秦鹤轩心绪翻腾,可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又是什么。   姜晓现在这般无所畏惧的清冷模样,让他不由地想起一个人,一个早已消失在茫茫江湖中的人。   蒙面妖女,与青霜剑秦鹤轩相生相杀之人。   记得在乐平县重逢时,秦鹤轩便不由得询问姜晓是否知晓此妖女,而时隔数日再次见到姜晓,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   尤其是今日,眼神中有怨恨有不甘,但更多的好似是不喜、不伤。   姜晓和那蒙面女妖女,总不会是一个人吧?   怎么可能!   秦鹤轩忍不住一个激灵,连忙阻止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   他是靠废掉蒙面妖女这个恶人而声名大噪的,此等恶人又怎能平安喜乐的生活于世呢。   即便,有的恶名不属于这个恶人。   眼瞅着日头越来越正,得快些去临街的布庄了。   姜晓不欲再多言,略带嘲讽地勾唇浅笑道:“至于我为何曾是姜家二姑娘,算你姑且不明真相,但我被姜家变相驱赶,你总归是有所耳闻的吧。”   说罢,姜晓上前敷衍地行了一礼。   “秦少谷主,年幼时你曾对我多加照拂,我再敬你一声秦家哥哥,家中事繁告辞了。”   “哎姜家妹妹,秦兄不是这个意思……”顾寻南气身旁这个木头不解风情,可有没有什么办法从中调和。   姜晓与秦鹤轩擦身而过,忽然又转身行到秦鹤轩面前,向他伸出纤纤素手。   秦鹤轩松了口气,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原来是和以前一样耍小孩子脾气,试图让他低头服软。   他却只觉掌心一片温凉。   “秦少谷主,圣上特赐药王谷的玉牌还请收好。”   顾寻南目瞪口呆地看着玉牌被弃如敝履,不由得伸手试图缓和气氛,手心却也被放了枚冰凉物件。   是两枚精致小巧的竹制书签。   簪花小楷书就的“姜园”二字,温婉秀丽。   “二位凭此物到我家田庄食肆用膳,赠送最新季菜品。”姜晓神色坦然地打了波广告,点头致意后款款离去。   有钱不赚王八蛋,此乃至理箴言。 第56章 神算   乐平县城也有布庄以及成衣店, 可姜晓还是坚持要到有名的布庄瞧瞧式样。   平日里家中事多,她既难得来趟永定城,便要感受下如今大城镇里人们的审美。   做生意讲究的是视野, 所以姜晓这个游离世外田舍人,今日义无反顾地带着阿香, 赶到了西市口碑最好的布庄取经。   这家林记布庄的柜面摆放的满满当当, 不单有现在时行的素纱、素罗、花罗等布匹,还有一间精巧的成衣室,专供等不及量体裁衣的客人即买即穿。   姜晓一进门, 迎接她的就是老板娘热诚的笑脸,“小娘子要挑选些什么?”   “给丫头挑身成衣,有劳店家再推荐匹时新布料。”   因阿香属于女子个头高挑的,适合她的尺寸寥寥无几, 简单试穿后便敲定了。   “阿香可真俊俏。”姜晓边翻看布料,边夸赞小脸羞得红扑扑的小丫头。   阿香珍惜地抚摸袖口上绣着的暗花,高兴地问:“娘子,我们待会可还需要去哪儿吗?”   “天色不早了, 直接赶路回家。”姜晓边闲聊着,边推拒了老板娘推荐的几匹绢布,“太艳了。”   小二又照着老板娘意思, 抱了几匹素净的布料放到柜台上。   姜晓眼前一亮, 莹润的月白色极是淡雅, “这匹留下吧。”   却听“唰”的一声,一支峨眉刺点住了缎面, 手柄处硕大的蓝宝石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清脆的声音与姜晓几乎同时响起, “这匹我要了。”   姜晓侧目看去, 是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女子, 下巴高高扬起,容貌娇俏可爱。   有些面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666,查阅此人信息。”   【余秋双,千机门三长老嫡亲孙女,小有名气】   “喔原来是她啊,姜亦柔的铁杆闺蜜,时刻冲在护卫柔弱闺蜜第一线。”   不过护卫的下场就还挺惨的。   也算是个真情错付的可怜人,虽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重点是余秋双的祖父,作为一个从外门弟子步步高升为长老的狠人,尽量还是不要招惹了。   “那我要这匹吧。”相似的花色纹路,只是质地有些微差别,也很出挑。   姜晓不欲同侠三代结怨,她不在意地笑笑,抬手指向另一匹布料。   不待姜晓指尖触碰到布匹,余秋双已将整个手掌按在绢布上,“这匹我也收了。”   余秋双是布庄的常客,而前进门挑选成衣布匹的娘子,也是模样出挑贵气的很。   一时间口若悬河的老板娘,讷讷地闭住了嘴巴,好像都不敢惹啊。   “千机门的余女侠吧?请教阁下用意。”姜晓不急也不躁,出门在外谁还不会遇到个把脑残啊。   本是洋洋自得,觉得知彼不知己的余秋双,斜飞的白眼差点没能及时归位。   这村妇怎的知道她的名姓?!   余秋双今晨悄悄跟着秦鹤轩出门后,碍于其武功高跟的太近易被察觉,故而她一路上只远远瞧着。   当余秋双看到秦鹤轩与顾寻南还有一女子会合后,便断定此女子是那个人厌狗弃的姜晓,只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模样。   余秋双光是看那袭窈窕背影,一时间竟不能从这纤细的身段上挪开眼睛,单看背影倒还是个美人胚子。   此刻姜晓既已喊出余秋双名字,余秋双这才用正眼看了这女人一回。   “你就是姜晓?你怎的认识我!”   余秋双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不由得失声喊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烦人的姜晓竟然就是那个村妇,那个让余秋双都有些嫉恨的无知村妇。   此前两次见到姜晓时,她均是着粗布麻衣,今次姜晓穿了白底梅花暗纹短襦、水蓝色撒花长裙,倒是耍了一把狐媚子功夫。   哼这是难得上永定城来,凑钱换了身体面衣裳?   瞧瞧这新衣都遮掩不住的寒酸气,啧啧装什么装。   你就是姜晓!   姜晓迅速咀嚼了余秋双此话的深意,合着这余秋双不是耍大小姐脾气,这就是冲着她来的呀。   既然姜亦柔向秦鹤轩哭诉过了,同在永定城肯定也会向余秋双陈情呗。   得了,躲不过。   看来姜晓今日即便是示弱躲事也无用,人家就没打算放过她这个田舍女啊。   晚上到家一定要抽张SSR卡,祛除下今日的晦气。   “我是姜晓,通晓些卜卦之术,余姑娘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姑娘此举何意?”姜晓不动声色地把袖中的鞭子,向外拽了一节方便取用。   毒针应当是用不上,大庭广众之下,姜晓可不愿被人叫做魔头。   “这布料适合我的身份,就想买下咯。”   余秋双心神既定,她堂堂千机门大小姐,集门派万千宠爱于一身,旁人认识自己不是应该的嘛,料想这姜晓也无非是在故弄玄虚。   姜晓温柔地回道:“那你先挑。”   “你既通晓卜卦之术,便不能当做一般村妇,我是要尊敬些的,不好先来挑选。”余秋双故作大度地表示。   真是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这余秋双紧咬牙关才挤出村妇二字,将平民视为蝼蚁随意践踏。   只是这般性格,只怕迟早要被江湖教她做人的。   “那余姑娘想如何解决?”姜晓无奈地问道,你既不让又不挑,怎么没完没了的,欺负人都没个利落手法。   余秋双两手交错一击,似是想出了绝妙的公平方式。   “你我既都喜欢,便来竞价吧,在场的都是见证人,也算不得我欺负你。”   提出这个建议后,余秋双略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姜晓。   快答应呀,这样我才有机会把价格挑得高高,让你白白多花些冤枉银钱。   呵区区一个穷鬼,还妄图觊觎秦少谷主那般高贵之人,竟想要踩在亦柔身上往上爬,真是不识天高地厚的冒牌货。   看到姜晓面露犹豫之色,余秋双又诱惑似的说道:   “这种素净面料最是适合俊美男子,姜小娘子是给家中那位亲随挑的吧?”   余秋双边说边观察姜晓的表情变化,“难怪我们眼光相似,这布匹是我代好朋友亦柔给秦鹤轩少谷主挑选的,作为生辰礼的一部分,定会得秦少谷主一番夸赞。”   戏演得不错,用心了。   姜晓心中嗤笑一声,嘴上却做出一副被激怒的模样,随手指了一匹不喜的布料,“承让。”   “掌柜的,报价吧。”上钩了!余秋双竭力按下上扬的唇角,淡然开口。   “二位,这是本店新上的式样,四百文。”布庄老板娘既惹不起千机门的人,又观姜晓秀外慧中不是好相与之人,却只能硬着头皮报价。   “一两。”姜晓率先出价。   “二两。”余秋双立即跟上。   姜晓比划出手掌,“五两。”   “娘子……”乖乖呆在姜晓身旁的阿香,听到这价钱悄悄地拽住姜晓的衣角,这都够买一个死契奴婢了,主人千万别再加码了。   室内的其他客人、小二都斜着眼睛支着耳朵,关注着这场没有舞刀弄枪的争斗,女人间的明争暗斗最是好看不过。   快加价,使劲加价!   有日常出入赌场的客人,恨不得当场开盘嚷嚷着让众人下注,谁能想区区一匹布经过几轮竟然已抬价到八十两。   “一百一十两!”姜晓似是受到周遭气氛感染,语气坚定地抛出一个数,这是县城里至少四间小铺面的价格。   余秋双观姜晓毫无退缩之意,赶忙加码跟上,“一百七十两。”   有好事群众忍不住靠近围观,“嘶,都够几辈子花了。”“说的是啊,这也太败家了。”   “余姑娘是提点我,多关注身边之人,不要紧盯着与己无关的人和物?”姜晓瞧着差不多了,一改豁出去的加价语气,露出关爱傻子的温柔表情。   “你知道就好,你们村里人不是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么,要懂得自省!”余秋双轻抚着峨眉手柄上澄净的蓝宝石,继续阴阳怪气地刺激姜晓。   “余姑娘不惜破费,都要强调这个道理,我怎好拂了这番美意,这匹素布归你了。”   姜晓笑得越发和颜悦色。   “咚。”   是余秋双做工精致的峨眉刺,它直愣愣地掉到了地上,一如已经呆若木鸡的余秋双。   围观众人也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哄笑出声,更有那泼皮无赖吹起了口哨,室内外都是快活的空气。   “你使诈!”余秋双脸涨得通红,一百七十两买这么匹色都未染的素布,重点这还是自己给别人挖的坑,真的要没脸见人了。   “这么多围观者呢,我使诈了吗?”姜晓环视众人,耐心地问询道。   “没有没有!”“公正的很,一碗水端得忒平。”   围观者中早就有人看余秋双不顺眼了,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丢脸丢的好,出门就去宣扬一番。   “说的极是,余姑娘出身高贵,定会遵守承诺买下这匹布料的。”姜晓点头称是,转而去挑自己方才选好的布料。   更有布庄里不怕事的伙计,将肩上的布巾一抖,嬉皮笑脸地向余秋双行了个礼,“多谢余大女侠。”   余秋双被激得没有退路,堂堂千机门女侠,下赌不服输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她只得从钱袋、荷包中东拼西凑出六十两碎银,又愤愤地扯下鬓间镶玉朱钗丢到柜台上。   眼瞧着姜晓的婢女抱着挑好的布料,跟在姜晓身后就要离去,余秋双灵机一动高呼出声:   “等下!我本是敬你通晓卜卦之术,才勉强同你竞价的,可你就是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低贱村妇,这局根本不作数!”   就是这样,余秋双觉得自己抓住了要害,登时挺直了背脊。   “咦~说的也是啊。”有好事者免不得发出唏嘘声,更多人是戏看姜晓要如何应付。   “余姑娘,我可自称村妇,但你却不应开口闭口唤我为村妇。”姜晓即便是再不喜惹事,如今也被余秋双三番两次的作践搞烦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赠姑娘一语,多关注身边之人,不要紧盯着与己无关的人和物。”   姜晓起初提出卜卦之术就是给自己留个后手,毕竟多达五卷的长篇小说,姜晓全都追更看完了。   说罢,姜晓地盯着余秋双,直到其额角冒出虚汗,再到不屑一顾。   余秋双冷哼一声,自觉终于拿捏住了姜晓,“故弄玄虚,说不出话了吧?还是我来讲讲你做的好事吧。”   姜晓不由得一声叹息,同为女子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呢,本该是互相体谅的啊。   既然余秋双不懂借坡下驴,如姜亦柔一般处处用秦鹤轩羞辱于她,那姜晓自认也没必要客气了。   “此外再送余姑娘一卦,你许是好奇每月十五未婚夫婿身在何处?”姜晓的声音瞬时变得缥缈肃穆。   本就是尊崇鬼怪神佛的时代,众人也都屏息细听姜晓卜出的结果。   “他正在静安寺后院第二间屋与你的侍女、取暖,快去吧,晚了就赶不上看戏了。”   姜晓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拽着呆愣的阿香径直走出了布庄。   等众人回过神来,只留下余秋双一人双目赤红,手扶着柜台,站都快站不稳了。   “看样子是真的啊。”   “卜卦都不用龟壳、蓍草,真厉害!”   “何苦强逼神算子,遭反噬了,可怜……”   周遭细碎的讨论声渐起,她气急败坏地“啊”了一声,才脚步踉跄地冲出了布庄。   这该死的鬼地方,这帮无知的墙头草,走着瞧!   眼瞧着千机门的大小姐冲了出去,布庄的老板娘这才镇定了心神,在永定城这等地方谋生太不易了。   她扭住放在追着向余秋双要钱的伙计,“你胆儿肥了啊,什么人都敢惹。”   “您不是也没阻止我吗?”   老板娘被伙计噎得无话可说,谁让她也在心里拍手叫好呢,罪过罪过。   只好又扯住伙计另一只耳朵,“事已至此,就快些打听下卜卦小娘子姓甚名谁。”   布庄除了今后可能应对千机门的责难,也得去给这卜卦小娘子示个好。   “这位小娘子我识得,是乐平县泰康村人氏,经营着一处名为姜园的田庄。”有幸尝过姜晓做的暖锅的看客,闻声提醒道。   老板娘既得了准信,忙给乐平县的分店修书一封,告知店内今后要礼待这位娘子,若有登门务必要赠送几匹时兴布料。   …………   阿香气喘吁吁跟着姜晓走出好远后,才颤巍巍地问姜晓:“娘子,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呗,那两车新鲜雷笋应是快运到了,回家腌酸笋做好吃的去。”   阿香瞬间耷拉了肩膀,“娘子,能不吃笋吗?我就是吃笋长大的,你闻我身上都是一股子笋味儿。”   “唔那就吃牛肉,明早进县城抓几头牛去。”   狗系统售卖的五花牛又不能从天而降,姜晓得早点去准备替换物,就像家里的那群芦花鸡一样。   太贵了。   阿香心领神会,乖巧地表示:“那我还是继续吃笋吧,牛肉多贵啊。”   这话姜晓就不爱听了,“你娘子是养不起牛的人吗?只要好好干,保管你有肉吃有酪浆喝。”   “那娘子能算个卦吗?”   “不能……开天眼费精气,今日已无力再算。”姜晓腹诽道,自开黑店的隐世高手称号后,又平白多了个神算子人设。   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第57章 归属   姜晓带着阿香赶到西市门口时, 已是到了晌午时分,烈日高悬。   家在当地的百姓,已都陆陆续续地向外走去, 争相赶着回家吃饭。   毕竟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哦这个时代应当是说民以食为天。   姜晓的汗血马在拥挤的人群中着实亮眼, 而陆珩亲手制作的车厢在日头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而人高马大的云千重侧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地用斗笠来回扇风, 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去看。   这是哪家的车马,好生气派。   “姜姑娘回来了。”云千重立刻跳下马车,在车边为姜晓放下小脚凳,边小心打量姜晓采买回来的婢子。   人长得挺结实, 看起来傻乎乎的,应该不是坏人,尊主大可以放心。   “抱歉,路上出了点状况……这是我带回来的婢子阿香。”姜晓原本预留的时间绰绰有余, 谁又能料想到先是被秦鹤轩截胡,接着又被余大小姐纠缠一番。   “姜姑娘哪里的话,护送姑娘回家是某分内之责。”   “娘子, 这就是田庄的马车和车夫吗?都好气派呀。”阿香惊喜地问道。   “马儿叫绝尘, 至于这位壮士不是车夫, 他是我朋友的兄弟,你可以唤他虎哥。”   阿香乖巧地唤道:“虎哥好。”   “咳咳好, 都好。”云千重有些郁闷, 他到底何时才能找回自己的名字。   云千重观姜晓满脸疲倦之色, 又想到尊主的嘱托, 他连忙问道:“可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无甚大事,只是些陈年旧事带来的烦扰。”姜晓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只能吃些干粮抓紧赶路了。”   “可是因为那秦鹤轩?”云千重不是八卦之人,可他坐看姜晓受欺负,否则待他回到琉焰教,受欺负的就是他了。   姜晓也不反驳,只无奈地点点头,旋即又补充道:“不必去寻他的麻烦,我自己可以解决。”   昨日晚间林潇潇突然出现解围,姜晓就觉得不是偶然,倒像是特意守着她以备不时之需。   “姜姑娘多虑了,我哪有本事去找青霜剑的麻烦。”   云千重在心中补充一句,反正尊主早瞧秦鹤轩不顺眼了,论剑大会上有意抬举萧云谦,不还是因为萧氏兄妹与姜晓有些渊源么。   江湖势力众多,助谁不是助,反正尊主要做的只是重洗当今格局。   姜晓和阿香既已在车内坐好,云千重便执了缰绳,顺着人流缓慢地往泰康村方向前行。   “姜姑娘,叶将军让我问问你,这耳朵圆圆的小家伙是食铁兽吗?”云千重想起尊主的话,将两张折叠好的薄纸从车帘递进去。   姜晓打开一看,是她看到钟家二郎载着的满车鲜笋后,灵感大发随手作的简笔画。   一只是在葱翠竹林中乖乖啃竹笋的熊猫,另一只是在烈阳下戴着竹斗笠小憩的熊猫。   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姜晓感觉今日的疲劳也消解了几分,要是有只真熊猫抱在怀里,该多好呀。   不过她有可可爱的猫,那么漂亮的乌云踏雪,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原来是落在陆珩那里了,估计是昨日陆珩随手把她提上车时,不慎掉落在车里的。   想到陆珩紧紧箍着她的腰,姜晓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是我的随手画的,这叫熊猫……哦也叫食铁兽。”   被人类驯养过的熊猫可可爱软萌萌的,可这个时代人们大多没有圈养熊猫的意识。   毕竟熊猫牙齿锋利,甚至可以一齿穿喉,攻击性极强。   而山上的野生熊猫据说会在体内缺铁时,闯入山下农户的家里,抱着铁锅舔舐来补充铁元素,不明真相的百姓们误以为圆耳朵们喜欢吃铁锅,故而得名食铁兽。   “那姑娘想不想养两只活的食铁兽啊,叶将军说成年的不好驯养,可以养两只小一点的。”   云千重没好意思复述尊主的话,毕竟原话是“画纸上还有许多麻油指印,料她是喜欢得很,吃胡饼时都在摸着瞧看。”   “陆……”姜晓咽下大魔头的名字,人一激动差点站起来,“他让我养熊猫?!好呀愿意啊。”   “那姜姑娘需花些心思,先置办好食铁兽的屋舍,最好能移植一小片竹林。”   “没问题,我正打算盖座新园子。”   不用多久,她姜晓也是拥有圆滚滚的人啦,到时候把乖乖的熊猫崽崽放在腿上,当暖暖的抱枕,想摸多久就摸多久。   “姑娘既喜欢食铁兽,要不要再养只黑瞎子啊,看着都差不多的。”   姜晓:“……暂且没这个打算。”   难道这就是直男的独特审美吗?   慌张。   如此看来,陆珩还真是江湖世界的一股清流。   绝尘行路又快又稳,姜晓倚靠在温暖宽敞的车厢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娘子,我从包袱里取钥匙了啊……”   “娘子醒醒,马车已经进院子了。”   姜晓隐约觉得脸颊湿漉漉的,紧接着一团毛球在脖颈上滚来滚去,“唔别闹。”   “喵~喵呜~”   姜晓这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她的眼前正摇晃着一毛绒绒的小尾巴,尾巴尖尖上还系着枚小小的蝴蝶结。   是姜晓的猫咪踏雪,它把整个身子窝在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惹得姜晓整个人都痒痒的。   “乖,别动。”   姜晓把踏雪团在怀里,就着阿香撩开的车帘下了马车。   “还是家里好呀,客栈那地方睡得真不踏实。”   这里如姜晓刚到这里时一般,正对大门一明两暗三间正房,院内东西两侧各是两间厢房。   但如今院子里已到处是家的痕迹,蹄声“哒哒”的绝尘,桂花树下摆放着的粗瓷茶碗,今日又添了一员大将阿香。   对了,还有毫不认生正在“吭哧”劈柴的云千重,如果日抛免费劳力也算在内的话。   今日虽是晌午时分才从永定城出发,现下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之前姜晓去一趟永定城,少说也得需大半日的。   姜晓看向努力劈柴的云千重,夸赞道:“二虎真是驾车的一把好手。”   “主要是姜姑娘家的马跑得快,与我关系不大。”云千重憨憨地笑着,手起刀落间摞着有半米高的木料瞬时成了两半。   【恭喜宿主激活坐骑技能。】   【您的汗血宝马绝尘已获取飞驰技能,随着行程里数增长,宝马的疾行速度会不断提高。】   姜晓满眼慈爱地看着绝尘,“真是好样的,自己去马厩吃草吧。”   已被卸下大型车厢的绝尘马,嘶鸣一声“哒哒”地向后院去了。   “我经常抱着小二哈玩,因沾染它的气息,也能行使对犬类发号施令的放牧技能……那我整日抚摸汗血马,也可以健步如飞是吗?”   【……不能。】   “你以后就住在西厢房……这边是冰窖入口,东厢木工坊的物件用完后要归位……”   看到姜晓还在给阿香介绍院子布局,已劈好柴木的云千重主动提议道:“姜姑娘,时辰尚早还不急着赶路,我进山去砍些柴木吧。”   姜晓指着后院的柴房,无奈笑道:“不必进山,陆珩走之前砍得柴木都快堆不下了。”   “我现在去厨房做饭,你也劳累了一日,先休息会儿等吃了饭再走。”姜晓从木架子上取了晾晒的围裙,边系带子边说道。   云千重连忙摆推辞,“我怎能劳烦姜姑娘做饭,路上吃些干粮便好。”   “不必客气,二虎有什么想吃的吗?”   是琉焰教教众又如何,姜晓今日见识过秦鹤轩一众人的嘴脸后,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黑白分明的边界。   这几日云千重确实帮了许多,姜晓理应请他吃顿饭的。   云千重本打算说吃什么都行,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姜姑娘做给兄长的那个,砂锅鲜虾粥。”   那是云千重第一次见识到,一碗米熬出的粥卖相也能那么诱人。   当时尊主手里端着的粥,“咕噜咕噜”直冒泡,客栈后厨的空气中满溢着虾的鲜香。   单是闻到这香气,就让人食指大动。   云千重几度懊恼自己嘴欠,非要自称是尊主的幼弟,结果连一口残粥都没吃到。   当天夜里这砂锅粥就入云千重梦里,可惜他刚把清脆的芹菜丁夹到嘴边,美梦就醒了。   “这好说,香菇、芹菜、冬菜……这些家里都有。”姜晓掰着手指细细盘算着,“只是小河虾得去水边钓些回来。”   “我这就去。”云千重主动请缨,提起角落里的钓竿和水桶,大踏步出门去了。   阿香轻车熟路地烧起土灶后,忙站起身再次表示,“娘子,晚饭还是我来做吧,我在家里做惯了的。”   “你暂且帮我打下手吧,娘子我得观察下你的手艺。”   姜晓在阿香的配合下,利索地收拾起家中还有冰窖里现存的食材。   既是请人吃饭便要拿出些诚意来,姜晓把这阵子做的新鲜式样,挑拣着做了一些。   带有“力道增益BUFF”的椒盐小土豆,Q弹爽滑的鱼豆腐,腊肉味浓郁的香脆锅巴饭……砂锅中的粳米已熬煮好了,只待云千重钓些小河虾回来。   “姜姑娘,我回来了。”云千重干活倒是实在,提了两个桶进了厨房。   “不用太久,半柱香后就可以洗手吃饭了。”姜晓边说着,边去水桶里捞虾,准备把它们去头开背挑线。   这是一桶活泼的小青虾,可旁边这桶又是什么东西……   满桶黑乎乎的淤泥中,似乎举出了一对锋利的螯?   “这不会是小龙虾吧?!”姜晓震惊了。   本在院子里给马厩添加草料的阿香,闻声也跑了进来,“角落里那小破钩还能钓起来龙虾?”   阿香说完破鱼钩后,自觉地捂住嘴巴,好像说错话了。   “本来就是小破钩。”姜晓认同地点点头,“二虎,这通小龙虾你是怎么捉到的?”   “就用手进洞里掏啊,很容易的。”云千重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这一桶,全部、用手、掏的?   姜晓被这答案冲击得到了,要知道如今只是刚入夏,天气还不是很热,河流泥潭里的小龙虾本就是稀罕玩意儿。   这种季节,更是要全方位讲究工具、技巧。   凭着姜晓多年来对吃麻辣小龙虾的研究,过程无非是用地笼网捕捞,地笼少说也得结扎到三十米长宽,网格子里还必须带着倒刺。   因为小龙虾的钳子很是锋利,一般柔弱的地笼是拿捏不住他们的。   再不济就是用吊钩,可那也是得在龙虾成群结队的地方,务必用长线拴住肉类钓饵,再放置于水中,耐心地勾引龙虾们上钩。   琉焰教教众,尤其是陆珩亲自教导的手下,果真不走平常路。   惹不起惹不起啊。   也多亏了这剑走偏锋,姜晓竟然在夏初,就有美味的小龙虾可以吃啦。   今晚必须加餐,好好犒劳自己。   姜晓吩咐阿香将泥泞中的龙虾进行清洗。   直到阿香用井水淘洗了近十遍,小龙虾们才挥舞着锋利的钳子,露出通身诱人的暗红色。   姜晓给阿香示范清理龙虾,先用铁剪一丝不苟收拾乱蹦的龙虾,再配合小竹刷将缝隙里的污垢全部除去。   “做美食嘛,就是要有耐心,半点都急不得。”看到阿香手忙脚乱地架势,姜晓佛系安抚着。   清洗小龙虾,就是一场炼狱之行。   已经累瘫的阿香眼巴巴地蹲在灶旁,看着姜晓热锅烧油、蒜末爆香、加自制的豆瓣酱、甩放茱萸辣油……一通操作行云流水。   就在阿香等的快要睡着时,经过大火收汁的一盆色泽诱人的小龙虾,被姜晓“噼里啪啦”地倾倒在宽敞的托盘里。   “娘子做的菜都好香啊。”阿香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这么浓稠的汤汁,泡糙米饭应该好好吃的吧。   正当姜晓吩咐阿香摆放碗筷时,木槿轻快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姜姐姐,你回来了呀。”   木槿看到田庄渐渐升起的炊烟,忙加快节奏结束了手边的活计,正好蹭上了姜姐姐的绝顶手艺。   “这次给你带了新式脂粉,明早净面后记得试试,小姑娘就要打扮得美美的。”   “姜姐姐对我最好啦……”   木槿蹭到姜晓身边,细数这几日的勤劳,“我把牧场的鸡鸭鹅喂养得白白胖胖,菜园子的果蔬没有一个是缺水发蔫的。”   姜晓边洗手边肆意表扬:“木槿真能干……阿香也能干,院子收拾的很利落。”   但当晚饭开始后,温馨的场景不复存在。   只听得“咔嚓咔嚓”处理小龙虾的声音。   木槿面前的数十只小龙虾已被消灭,只余下留着香味的小钳子,她意犹未尽地将其撬开咂摸着吮味,这才想起了问话:“姜姐姐事情办得顺利吗?”   而云千重吃得满嘴是油,不停地彩虹吹:“这东西确实又香又辣,茱萸油很地道啊。”   而院中石桌上还在“咕嘟”冒泡的砂锅粥,似是在无声的进行控诉,说好的最想吃鲜虾粥呢。原来对食物的爱,也是份三六九等的啊。   姜晓吃着难得如此丰盛的晚饭,听到房檐下燕子幼崽的叫声,“唧唧啾啾。”   日落时分雏鸟们又在叫唤了,尖尖的嫩黄色小嘴,一排毛茸茸的小脑袋左右摇晃,乖乖等待父母投食。   后院柴房的屋檐下是燕子一家,那是它们经过半月辛劳搭建起的暖窝。   姜晓刚来到大历朝时,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   而在这个陌生的江湖世界,姜晓孤身一人宛如浮萍,不是没有丧气过。   可姜晓看着燕子们,用嘴巴衔着从河边啄取的丸状湿泥,还有树枝、稻草、羽毛之类的稳巢材料,每次一点点地构筑自己的家。   半月过去,雌雄燕子终于筑好了小窝,而姜晓也渐渐地找到了她的归属感。   老人都说“燕子不进苦家之门”。   姜晓也相信,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她的庄园一定会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同这些小丫头,甚至是傻小子们,坐在院子里嬉笑,闲看燕子归巢。   未尝不是种幸福。   当然,前提是院门外不要有烦人的炮灰来吵嚷。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解锁   一顿宾主尽欢的晚饭过后, 云千重强忍着打饱嗝的想法,他本就被小龙虾的爽辣连番刺激,黝黑端正的脸颊此刻泛着高原红。   “多谢姜姑娘招待, 麻辣小龙虾的味道绝了!”   “二虎客气了。”姜晓也不禁抿抿同样发烫的嘴唇,这麻小后劲太足了, 应该来杯啤酒的。   云千重恋恋不舍地向姜晓辞别后, 骑着他的乌龙驹离开了泰康村。   木槿惦记着还未给家里的小兔子割兔草,她在帮阿香简单收拾了碗筷后,扶着墙壁艰难地慢慢向外挪去。   “姜姐姐, 我先回了……明天就算是王母的蟠桃宴,我也不能再吃了。”   瞧着木槿宛如怀胎七月的步伐,姜晓有些哭笑不得,她掏出一颗糖霜山楂丸抛给木槿, “就算东西再好吃,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长点心吧。”   “唔酸酸甜甜,好好吃, 还有吗?”木槿小小咬了一口,轻舔唇角细密的糖霜,眼神亮晶晶地问道。   姜晓无力地摆摆手, “……赶紧走, 我不认识你这种小饭桶。”   夕阳似酒醉了天边的晚霞, 柔光倾洒一束抚过姜晓的面颊。   姜晓微眯起眼睛,神色餍足地倚在石桌旁, 脑海中划拉着刚升级不久的物矿图, 这倒是带给她些许惊喜。   地图展示的区域内容更为详实, 已不单单是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地形地貌。   姜晓放大自家的一块上等水田, 可以看到均匀分布着连片的水稻秧苗,它们正在橘色的夕阳中随风摇曳。   金光闪闪的文字,整齐地显示在田地上方。   【高品质水稻田】   比起开局获得的小麦种子,水稻种子解锁得稍晚些。   在姜晓完成小吃摊累计创收一百两的支线任务后,系统才慢吞吞地点亮了商店的水稻图标。   好在田庄升级时,姜晓选择了作物生长速度加快奖励。   姜晓用意识戳戳纤细的秧苗,点击处晕开一圈水波纹,地图细节做得很到位嘛,手感不错。   “快快结穗吧。”   “咚咚!”   正当姜晓神游方外时,院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焦急的女声。   “姜小娘子在家吗?出事了!”   是同村谢大娘的声音,这个时辰会出什么事?   姜晓秀眉微蹙,连忙站起身向院门口走。   正在灶台前洗碗的阿香,闻声连手也顾不上擦,一脸紧张地小跑跟上姜晓,“娘子,你退后,婢子去问问。”   “不妨事,莫慌。”姜晓摇摇头,示意阿香把门栓打开。   门外是有些气喘吁吁的谢大娘,“幸好姜小娘子在家,方大妹子家的娃娃出事了。”   “谢大娘,您说黑子怎么了?”听到是方婶家的黑子出了事,姜晓赶忙问道。   谢大娘用手抚着胸口,边指着不远处,“咱边走边说吧,人们都在西头的河滩那片哩。”   经过谢大娘连比划带说,姜晓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之前邻村有人说过,在山里见到了野猪群,结果今日真有一头野猪跑下山。   方婶家的黑子正在水田里除草,看到野猪离田地越来越近,他担心野猪会踩踏啃食庄稼,故而也没跑开吗,大胆抄了背篓里的柴刀悄悄迎了上去。   黑子近来在同段猎户学手艺,掌握了些许皮毛,他一刀狠狠砍到野猪的背脊处。   可野猪是何等凶悍的动物,黑子又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俗话说“打老虎要大胆,打野猪带块板”,人们打野猪有胆子还不够,最好一步到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板。   野猪大多时候是群体出动,而喜欢单独行动的一般是成年的公野猪,更是体格庞大膘肥皮厚。   受伤的野猪嚎叫着,开始追逐伤害它的人。   谢大娘哆哆嗦嗦地说着,又擦了把额间的虚汗。   “黑子边呼救边往河边跑,幸好这天儿热,段猎户和他大哥打猎下了山,正要去河边洗澡纳凉,才险险擒住了野猪。”   姜晓长出一口气,没出事就好,多亏是个机灵孩子。   野猪虽然也会泅水,可毕竟游不太远,想来黑子是盘算好要靠往河深处游水避祸了。   “按理说是有惊无险的事,可赵临家的水田靠近西川河,他家的耕牛凑巧被这野猪咬伤了。”   谢大娘无奈地看向姜晓,“方妹子去县城还没回来,赵临他媳妇扯着嗓子要娘子你给个说法……”   “她凭啥要我家娘子给说法?”看到姜晓微沉的脸色,阿香不自觉地反驳道。   谢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这该怎么说呢……冯氏坚持黑子家耕种的是姜小娘子的田地。”   “先去看看。”姜晓没有多言。   河边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乡人。   “哎呦,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这姜小娘子没来村里前,你们家耕地使唤的牛可都是我家的。”   姜晓三人还未靠近河边,便听到赵临媳妇冯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如今长能耐了,为护住姜家的地,竟然把野猪向我家地界驱赶,这还把你赵叔放在眼里吗?乡亲们给我评评这个理呀。”   黑子紧攥着衣袖,无助地申辩道:“冯婶,我没有……”   “姜小娘子来了!”   人群瞬时留出一道口子。   冯氏搂着一头牛正在干嚎,与其声相呼应的是野猪凄厉的嘶吼声。   被捆缚在地的野猪周遭,已淌出一摊黑红的血迹,散发出奇异的味道。   如今姜晓的五感十分灵敏,她环视周遭,这野猪身上的味道怕不单是血腥味吧?   刚才路过野猪出现的田地附近,也有一片味道奇怪的泥潭。   “黑子,没受伤吧?”姜晓牵起黑子的颤巍巍的手,关切地左右查看。   黑子看到姜晓来了,似是有了主心骨,他脏兮兮的小脸耷拉着,“没事……姜姐姐对不起,我闯祸了。”   瞧见姜晓过来,赵临媳妇反倒不嚷嚷了,她只是从背篓里抓出一把软草,按在牛后腿的伤口上。   “都是乡里乡亲的,姜家的田是宝,活该我家的地是草……且不说家里指望这牛下地干活呢,母牛这一受惊奶水都没了,我乖孙每日还要喝牛乳呢。”   赵家这种在村中居住了几代的人家,极是重视在邻里间的威望。   因祖传的豆腐手艺,赵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的富户,赵临虽不是里正却也是领头雁一般的人物。   牛马都是贵重牲口,像赵家这样棚里圈着五头牛的已是拔尖的人家。   乡人不单是平日里需要租借赵家的耕牛,收成不好的年景那都是得借赵家的粮,虽说要收利钱,可冯氏自觉这也是福泽一方的善举。   冯氏看着牛后腿上狰狞的伤口,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   自从姜晓到了泰康村,不单是神农托梦的名号让村人高看三分,那二十几户贫寒人家在姜晓这里找到了营生,腰杆子也硬气许多,不再那么唯赵临马首是瞻。   更别说姜晓家那神奇的曲辕犁,几乎都不需要用牛耕地。   若是村人下一季播种时,都去租用那物件,赵家的牛还有谁会掏钱租借!   一旁的黑子正在努力向姜晓解释:“姜姐姐,我真的是带着野猪往河边跑的,不知为甚野猪非要往冯婶家地里钻。”   赵临媳妇悄悄剜了姜晓一眼,黑子三岁上没了爹,家里只有个穷娘,这牛还是得让姜晓赔钱。   这伤牛本是家里极得力的一头母牛,下地素来能吃苦,生的牛犊毛色油亮也能卖个好价钱。   可今年牛下犊时,正巧赶上儿媳妇生乖孙。   冯氏没花心思让母牛在棚里养着,直接赶牛下地干活没成想竟伤了它根底。   儿媳妇是个难伺候的,胃口不好导致奶水不足。   冯氏本来每日还需要硬挤些牛乳喂乖孙,多亏姜晓家贵得抢钱的年糕炸鸡开了儿媳妇胃口。   如此一来,这头毛色黯淡的无用病牛,正愁不好脱手。   “乡里乡亲的本不该计较,可这牛实在是伤得不成了。”   开口的是冯氏的儿子赵二郎,他一直安抚母亲,并未出言指责黑子或是姜晓。   自是有人会替他出声的。   赵二郎本来心下慌乱,可看姜晓不曾反驳,心中也安定下来。   要说这姜晓还真是个肥羊。   多亏帮姜晓给县学公厨送吃食,家里才与后厨熟识,找到了门路让冯氏外甥进县学读书。后厨这种油水大的地方,素来都是有门路的。   如今泰康村的孙里正年纪大了,县里再从有声望的村人中选用新任里正,那必然得是他父亲赵临。   那是多好的营生,明面上是“主里政,举善恶”,实际上调查户口、课置农桑、催纳赋税桩桩件件里油水多的去了。   不杀杀这姜晓的威风,这女人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哩。   “赵兄弟大度,可这怎能不计较。”当即有与赵家交好者,借机表忠心。   “山里世代的规矩,捕捉凶猛猎物不能朝山下引,更别提往别家田里引,让野猪踏过赵家的田还咬伤了他家的牛。”   “姜家卖一份破炸鸡就要三十文,那么有钱她不赔谁赔?”   人群中有没分到姜家田地的村人,早就瞅着黑子家眼热了,赶忙附和道:   “赵家也太惨了,黑子这娃打猎刚学个仨瓜两枣,心气倒不小竟敢去逗弄野猪。”   “就是,这种事不能惯着,得把孙里正找过来断个是非。”   段猎户不乐意了,“谁会拿命逗弄野猪了,嘴上能不能把个门?若不是黑子胆大驱赶野猪,踩踏得指不定就是你家的田。”   “姜姐姐,我不该往西川河跑的,往东跑就好了。”   黑子知道姜姐姐家的田地间有天罚,平日里是看家护院的好东西。   若不带特制木牌进入,会触发地刺飞针。   可若是狂躁的野猪跑进去,定是会被激得四处狂奔,刚下水的秧苗绝对会被踩踏得东倒西歪,一季的收成就全毁了。   “你确实错了,实在不该贸然用刀去砍野猪。”姜晓严肃道。   “呦那些给姜家卖力的醒醒吧,出了事可与人家无关。”   姜晓无视人群中的啧啧声,“农田收成要紧,可平安更重要,野猪下山危害的是整个村,需要全村齐心应对。”   “切,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谢大娘连忙附和,“姜小娘子这话说的有道理,黑子出发点是为村里好,只不过不凑巧罢了。”   “哎呦,我可怜的花牛啊!”冯氏眼瞅着风向要变,又抹起眼泪来。   这波虽然吵得姜晓有些头疼,不过把村人的立场看了分明,倒是不亏。   “666,这头伤牛可以兑换为健康的五花牛吗?”   【可以!】   【因为666是知无不言的系统,温馨提示宿主,经检测此牛尚处于哺乳期,可用于直接解锁荷斯坦奶牛。】   “不需要饲养三百头五花牛后自行解锁?你之前可没说。”   【宿主作为种田玩家,尽情探索方是个中精髓。】   姜晓在脑海中打开系统商店,果然上锁的荷斯坦奶牛备注栏多了一行小字。   【解锁方式二:牧场饲养哺乳期花牛】   不自行探索到位,就不能显示呗。   还是一如既往的狗。   “冯婶这头伤牛怎么卖?你刚说它不仅伤得重还受惊不下奶。”   姜晓看了眼赵二郎滴溜溜直转的眼睛,温声开口。   “小娘子这话就不对了,这牛被野猪咬伤前可是顶好的耕牛,值六两银子!”   冯氏一听姜晓问价,顿时底气足了许多。   “一码归一码,算算伤牛的实价,大家也讨论下有意或无意纵野猪到别家农田的赔价,以后发生此类事也好有个参照。”   姜晓说罢,笑眯眯望向拄着拐刚到场的孙里正。   这位老者估计因为赵家对里正的势在必得,心里正在气闷呢。   “泰康村还要孙里正引领大家举善恶,您说我的提议可行吗?”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豆渣   听到姜晓气定神闲的问话, 村民们瞬时将视线集中到孙里正身上。   村内杂七杂八难断的事,到底还是得里正来做这个主。   “姜小娘子此话在理,山林连绵不得窥其全貌, 我村近旁山林出现野猪群,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孙里正瞥了冯氏一眼, 她还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驱赶野猪与恶意纵野物践踏良田不可等同,今日便立个规矩在这里,也免得谁家动不动就哭天抢地, 让村里不得安生!”   “明摆着偏袒人吧,赵家吃了亏难道连句冤都不能喊?”有人不满地嘟囔道。   谢大娘不屑地回道:“还没上衙门就喊冤了,看人下菜碟倒熟得很。”   “屠三哥,你经手的牲口多, 这伤牛售价几何?”孙里正既要立规矩,姜晓便直问村里懂行情的屠户。   “且不论此牛日后腿落残不好干活,单看皮毛无油,本就是头弱牛, 约莫值三千二百文。”   屠三是个性子耿直的,同姜晓又常有生意往来,直言不讳道。   “就是, 这牛本就下崽坏了身子, 早就听说不怎么下奶了。”谢大娘补充道, “哪里来的底气要六千文。”   “这么好的花牛,怎就只这价钱……谁家好耕牛会卖给屠户家, 屠三你收过好牛吗!”   众人就伤牛的价格争论起来, 最终堪堪定了三千四百文。   孙里正摆摆手, 让吵嚷的乡亲们都安静些, “这种祸事是头一遭,幸好今日各家田地不曾被踩踏,便只论这伤牛赔损。”   冯氏蜷着腿在地上坐久了,揉着发酸的脚腕划出底线:   “我赵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团儿,今日纵猪者不翻倍买下伤牛,我就连夜上县衙击鼓讨公道!”   孙里正本就暗中同赵家较上了劲,只和颜悦色地问姜晓能否低价买下伤牛,倒不去理会冯氏的撒泼。   不外是说黑子家贫,本意是为姜家驱赶野猪,虽也为全村安全出力,可到底伤了冯氏的牛也当赔付一二。   “里正也说往日无先例,我本可与冯婶掰扯一二。”   姜晓笑看冯氏竖起耳朵紧张的模样,“但这三千四百文我出了。”   她的声音温柔且坚定,“因黑子初心是照看我家的田,凡与姜园为善的乡亲,我必倾力相待。”   果不其然,谢大婶、屠三哥一干人赞许点头,向姜晓身侧挪动了些许。   “还有段家兄弟冒险擒猪的费用,也得由纵猪者来出,乡亲们今日受了这般惊吓,少说也得用饴糖压压惊吧。”   姜晓此话一出,就连素来崇拜她的黑子,都流露出关爱智障的神色来。   人傻钱多乎?   沉默的空气,尴尬而不失礼貌。   “不是天寒地冻的季节,野猪好端端怎会跑下山,赵家二郎你说这事怪不怪?”姜晓转移了目标。   “怪不怪的,与我何干!”赵二郎正探头观察野猪皮相,琢磨着脊背破损的皮子能出卖几个钱,闻言不由一愣,转而怒目道。   姜晓指着赵二的鞋,“真是做豆腐的富户,鞋上踩得全是豆渣呢。”   乡亲们朝赵二郎鞋帮看去,只是沾了些腌臜的黑泥,哪里来的豆渣?   “信……信口雌黄!”不同于专心磨豆腐的赵家老大,赵二郎读过几年书腹中有些墨水,虽未读出个门道,却养了眼高手低的性子,骨子里瞧不上劳动。   黑子眼疾手快,从赵二郎鞋边揩了块泥巴,凑近鼻间皱眉嗅嗅,“确是纯豆渣拌了些许泥水,。”   “这……难道?”段猎户眉头紧锁,喃喃道。   “好眼力!好鼻子!”   “这有何稀奇的,赵家以豆腐为营生,沾些豆渣再正常不过了……”   更有凑热闹的机灵乡人,目光如炬地断定,这铁定是赵家做豆腐产出的豆渣,赵家的豆腐香味独特是传家手艺。   一直在人群中看戏的邻村痞子陈四,心觉不妙。   他忙悄悄挪动脚后跟向人群外撤,却不想踩到了野猪尾巴。   “唧!!”   姜晓扫了眼声嘶力竭的野猪,好惨的一只猪。   不过野猪成日狂跑嘶吼,肉质铁定紧实,尤其是这敦实的猪后腿。   做成色泽棕红的猪肉脯,再洒些碎芝麻,应是咸中微甜、口感劲道。   唔,挺香的。   【上联禁食野生动物,下联活到结局通关,横批不作不会死。】   姜晓听到系统666的温情告诫,她眼神悲伤地盯向小个子男人。   男子头顶闪现出系统提示。   【一个鬼鬼祟祟的青年,陈家村陈四】   字体金光闪闪晃得姜晓眼晕,除了凸显系统升级后的华丽,并无半文钱的用处。   “咦……这位乡邻鞋上,好像也是黑泥豆渣呢。”姜晓眼神凉凉。   “含、含血喷人!天黑、了,我要回家。”柳三扭头就要走,自然被心生疑虑的村人抵住去路。   正在撕扯间,段猎户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好狠的心思,好恶的手段。”   “怎的了,段兄弟有何发现?”众人七嘴八舌。   段猎户黑沉着脸,大跨步走到人群正中,指着赵二郎的鼻尖,“你个孬种倒是同乡亲们说说,鞋底豆泥怎的与那边一方泥潭材质相同?”赵二郎眼睛一瞪,“姓段的,干、干嘛冲、冲着我说,莽夫!”   “赵家老二,一着急就结巴的毛病还没好啊?”段猎户毫不留情面,随即解释道:   “野猪现身之处是一方豆渣泥潭,附近还有一口陷阱……顺着泥潭往山边走,一道豆渣泥痕清清楚楚直通山上,连接另一方已干涸的豆渣泥潭。”   不用段猎户再多做解释,与大山相伴多年的乡人们已想通了其中关节。   赵家满口的乡间规矩,可追捕野物竟捕到山下了!   泰康村附近的绵延山脉,其间少不得有野兽出没,但村子是个人口多的大村落,百姓活动范围广。   一般情况下,动物在山里有吃的就不会出山,它们虽凶猛可也是怕人的,除非天寒地冻没有食物才会冒险出山。   如今正值春末,山间草木茂盛,野猪又怎会下山?   除非,有人刻意引诱。   野猪有项“气功”技能,下山前通过运气使身体膨胀,可迅速从山坡上滚下去,即便山间满是枯枝碎石也能做到毫发无伤,以实现下山即刻觅食的目的。   野猪喜欢找寻泥浆滚满周身,将其装扮成铠甲,一防天热时蚊虫叮咬,二可为自己再添一层保护罩。   孙里正气愤地以拐杖捣地,“野猪鼻子长又直,嗅觉比人灵敏多了,虽不是冬季,可能够滚泥水与觅食兼备,野猪哪里禁得住鲜香豆渣泥潭诱惑。”   赵二郎和陈痞子还在试图脱身,辩称赵家豆渣对外出售,周遭几村都有售卖。   刚争辩两句,便被村人彻底戳破。   “怪不得赵家老二和陈痞子近日走得近,今晨天蒙蒙亮,我下地早正好瞧见他们填土,还哄我说是探井嘞。”   “昨个半夜就开挖了,我趁夜给家里娃娃捕鸟,也瞧着陈四了。”   段猎户瞧乡亲们反应过来,倒也将气消了些许,“若非某些人陷阱挖的不好,导致野猪踩中却不塌,这硕大野猪倒也是擒住了,只不过是用村子安全做赌注。”   在村里几名壮汉推搡间,赵二郎虽有赵氏同族护着,却站不得理,只得将行动过程说得支支吾吾。   与段猎户的推测倒是吻合。   可眼瞅着暮色四合,弯月悬空,冯氏一干人口舌纠缠赔偿之事,却是谈不出个结果。   “赵临大哥怎么教的孩子,后日他和大儿子从外面回来,看他怎么收拾这小儿子。”   “家里不说,赵二郎举孝廉定受影响。”姜晓惦记着两车新笋,想着快些还家,声音不高不低却是直击冯氏要害。   经姜晓看似随意的提醒,倒是有人反应过来,“这赵二郎不知斤两,老大不小了考不中秀才,便惦记起举孝廉一途,有这般危害乡邻的污点缠身,休想!”   赵二郎外强中干,此时已是晕头转向只得嗫嚅着,“这野猪本就卖不得高价,怎能赔太多,县里布庄收野猪革,我……”   本是在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冯氏,听到村人说“举孝廉”时心头一跳,锤得儿子一个踉跄险险住了嘴。   “原来如此,儿啊,你糊涂!都是为娘不好。”冯氏说着流下泪来,摇头抽噎着。   “县里布庄可用完整的野猪皮换水豚皮褂子,你惦记娘陪嫁的水豚褂子坏了,想寻新衣解娘的思乡之情……都怪娘总叨念想要一件褂子,百善孝为先,你这是被为娘逼的啊,一切都是为娘的错。”   野猪革和水豚革皆是软革上品,但临近几州却是不产水豚的,而冯氏正是从水豚之乡远嫁而来。   大历朝推崇孝道,冯氏言辞恳切同意赔偿要求,且以孝为一切之因,众人也不好再多言。   至于赵二郎的动机是否是为亲娘的新褂子,已不重要,毕竟村人只想要一个有收获的结果,而未到致谁人于死境的地步。   姜晓痛快地使了两千六百文,折价买下伤牛,而这钱万不能入冯氏衣兜。   除小部分赔给黑子作为补偿,其余大部分被付给段猎户,用作今后替村人进山猎杀野猪的酬金。   毕竟即使村里上报县衙,请求调配猎手进山射杀野猪,可一县要处理的要紧事属实多。经过漫长的批文流程后,大抵还是会得到村内自行解决的答复。   只要段猎户猎到的是活猪,姜晓承诺由姜园进行收购,弥补段猎户的亏损。   毕竟,猎杀野猪风险太高,而野猪周身只有皮毛能售卖。   熟悉行情的段猎户有些犹豫,“猪肉本就价贱,更别提野猪肉味腥肉柴,姜小娘子便是为了村里,也不必做到这般地步的。”   “段大哥安心,不过我此举既是于村有益,您可要尽量送活蹦乱跳的野猪,供我牧场饲养。”   姜晓此等义举,自是赢得了一大批村人的拥趸。   而伤了背脊皮质受损的野猪,被送与姜晓作为酬谢。   “阿香,待会段大哥取回工具,给他搭把手,把野猪抬到牧场去。”村人陆续散去,姜晓因收拾野猪落在后面。   不消片刻,姜晓隐约听到杂乱的马蹄声。   继而是刚走远的村人狂喊:“来劫匪了!快逃啊!”   旋即策马黑影逼近,扬起尘土激得姜晓干咳起来,她扯下鬓间发簪,拽起阿香便向侧旁狂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会是余秋双明里掐架不成,暗里耍阴招吧?!   水逆!绝对是水逆!   奈何江湖世界不习轻功的腿,四舍五入等于废腿。   姜晓刚奔出两步,便被飞身下马的人影扯住腿,拽了一个踉跄。   她连忙大喊“壮士饶命”,趁着来人动作一滞,簪中毒针已射中贼人。   “大师姐!呃……有毒。”   少年朝气满满的开腔,难以置信地蔫倒在地,宛如一条废狗。 第60章 师门   大师姐?   好家伙, 莫不是千机门的余秋双也来了?   这小子直呼大师姐,果然是余秋双放出来找茬的。   想那余秋双白日在布庄里,下套不成反被群嘲, 新仇加旧恨,也不知派来几个打手。   姜晓当即抬脚试图甩开来人, 边警惕地扫视周遭。   然而, 只有一匹气喘吁吁险些翻白眼的高头骏马,还有一块挂在腿上甩不开的人型膏药。   大地已归于平静,徒留方才少年疾鞭快马行来时, 乡间羊肠小道扬起的粒粒尘土,有些呛人。   单凭一人却营造出马贼出窝打群架的气势,倒也有两把刷子。   “咳咳。”   晚饭时的麻辣小龙虾收汁入味重,好吃是好吃, 可虾壳素来要占三分有二。   虾肉没入口几两,鲜辣的汤汁倒啧啧吸吮了不少。   姜晓虽搭配嘬了一杯冰镇饮品,嗓子还是有些干渴发痒,尘土一刺激忍不住咳嗽不停。   从赵家缴获的伤牛已兑换为荷斯坦奶牛, 此间事了可以挤些鲜牛奶,做碗香醇爽滑的姜撞奶,祛除些火气。   “咳。”   想到此处, 姜晓用自由的左脚踹了“余秋双替身”一脚。   多亏自己不是鼻炎患者, 否则就冲这小子造出的飞尘, 也得再喂他两针墨汁鬼伞。   受了惊吓的阿香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从地上爬起来, 拼命掰扯少年紧攥不放的双手。   “登徒子, 快放开我家娘子!”   “瞎眼的东西!小爷不是坏……人, 看清楚小爷是谁。”   少年经过内力调息勉强能抬起头, 虽是言辞内容狠厉,但因中毒舌头有些僵直,声音虚弱低迷。   越发显得色厉内荏不足为信。   管你是谁。   护主的阿香自是听不进去,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少年腰眼上,“放开你的脏手!”   “嗷!!疼。”   少年中的毒已发作,面颊似被花蚊子盯咬肿胀得厉害,嘴上却不认栽,“蛮女你真是活腻了。”   阿香以前总被肉铺老板娘辱骂,对贱女、刁妇类句式最是敏感,她的声音变得高亢尖锐。   “猪崽!你骂谁?”   少年艰难回嘴:“骂你这猪崽。”   “猪崽骂我。”   “我骂猪崽!”   循环往复,实在是不忍直视。   左右这少年中了毒,瞧这纸老虎的实力,也翻腾不起来。   姜晓无视身旁的嘈杂,冷静思索后喃喃道:“即便寻仇,也不应派一只易怒易暴躁的弱鸡少年郎来。”   又对着少年俊俏的肿脸稍作打量,唔……怎的瞧着竟有些面熟。   太阳穴钝钝地发疼,姜晓轻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少年滚满尘土的青色衣衫,手腕束口、飞鸟纹绣带束腰,尽显干练风姿。   呦呵,更眼熟了。   卧房立柜底层,孤零零地叠放着一套女式同款,不似女子常服,与些许早已变质的脂粉堆放在同处。   姜晓打扫屋舍时并未多在意,和被褥一同挂在院中衣绳上晒晒太阳,便又让它继续压箱底了。   若那件衣服是门派弟子服,一切便说得通了,腰带上的飞鸟纹饰好像出自……什么峰?   【宿主,是落雁峰哦】   “是了,我也是有师父的人!”姜晓大脑飞速运转提取相关记忆。   等等!   这少年莫不是原身的便宜师弟,他唤的大师姐不是旁人,而是姜晓自己?   姜晓记性好,清楚记得书中关于师父的描述。   可她继承原身记忆后,其中关于师门的内容浅淡而模糊,如笼罩一层薄纱影影绰绰。   来到这里后,姜晓对发展壮大田庄以外的事,不甚在意讲究随缘,便也没有探究过。   “666,我的记忆像是缺了一块,何故?”   【因为宿主脑残】   姜晓的拳头又硬了。   【宿主头部曾受过剧烈撞击】   升级后愈发有眼力劲的系统,忙乖巧地补充道。   一切都对上了。   原身曾与青霜剑秦鹤轩几番交手,在一次惊心动魄的交战中,鬓间“死穴”硬生生受了秦鹤轩一掌。   此穴位一经点中“轻则昏厥,重则殒命”,经此一役后原身的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   加之此时原身已是拜别师父于江湖历练,孤雁独飞,此后将近两年没有同其他人有过牵绊。   因而除原身自认刻骨铭心的秦家哥哥相关的记忆外,其他人与事许是因并不重要又或是不如意,显得越发淡漠久远。   幸而如今姜晓勤于打理田庄,田里间歇性地产出附带优质功效的作物。   经过烹饪食用,对姜晓身体各方面机能微弱且持续地修复。   姜晓强忍脑仁的剧痛,盯着这位过去的“熟人”充作媒介,费尽心思竭力回想勾连起更多的人与事。   原身年幼时因姜家家仆随侍不上心,于闹市走丢险些被拐入青楼,有幸遇到师父得以被送回姜家。   没有感受过父亲关怀的小丫头,吵嚷着要拜师父要学武功。   便宜父亲也就是姜家家主姜怀山,不愿让原身过分成长,以免摆脱姜家控制,甚至威胁到真千金姜亦柔日后归来。   但师父自称仅是一游方散人,年轻时曾在千机门外门习武,这才打消了姜怀山顾虑,实现了姜晓习武的心愿。   师父来无影去无踪,每年出现在姜府的时间并不多。   直到原主十四岁被姜府扫地出门时,师父才带她回到门派,正式入了门派名册。   师父并非无门无派之辈,而是大名鼎鼎的落雁峰峰主。   至此姜晓正式拜入师门,因她是师父第一位女弟子,自然而然成了大师姐。   虽说是大师姐,但她的存在感极低,落雁峰峰内的人都识她不全。   更别提在门派千机门的知名度了。   等等……千机门?!   繁杂记忆井喷式涌现的瞬间,姜晓美目圆睁,什么玩意儿。   不是吧。   所以自己是千机门五峰之一落雁峰峰主座下弟子?   与结了梁子的余秋双、汪林归属一派?   虽说一身武功全已被废,可它确确实实存在过,那是师父细心教授层层递进的成果。   但师父没有传授过原身丁点机关术。   所以当姜晓对师父在田里设置的机关阵束手无策时,大魔头陆珩能够伸出援手破解阵法,对姜晓来说简直是天降神兵。   频频受创记忆模糊的脑袋,姜晓瞅着对机关阵一窍不通的自己,根本没有动力脑洞大开去追想更多师承。   千机门是以机关术威震江湖的大派,弟子即便不主修机关阵法,也必须要研习基础课程一技傍身的。   姜晓从未把自己与千机门联想到一处。   毕竟到新某方烹饪学堂不学做菜,而是把饭勺当扳手钻研汽修技艺,坑爹呢。   虽说师父这般思虑,定是有一番内情。   不过眼下,不是头脑风暴追溯这些的时候。   便宜师弟还在被锤呢。   只是不知此人来意为何,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姜晓摆手,连忙叫停阿香对少年的身心双重攻击。   “哎呀,这偷袭之人莫不是小师弟?误会,都是误会啊。”   姜晓干笑两声,虚抚下少年飘逸的高马尾,友好地传达和解之意。   少年瞧姜晓终于认出他,垮起个小狗批脸冷哼一声,干巴巴地又唤了声“大师姐”。   这位师弟中毒后尚能言语的数息时间,都用来嗷嗷地打嘴仗。   愣是不求饶也不向姜晓表明身份。   一副“怎能不识小爷”的倔强与臭屁模样。   姜晓在心中将白眼翻上了天,拜托,你我很熟吗?   人既不自救,就莫要怪师姐啊。   谁让你一副土匪架势,来势汹汹的,竟还委屈上了。   姜晓与这突然出现的师弟莫得感情,脑海中寻了一圈也未想到些许温馨回忆。   只记得在门派时师弟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很是毒舌,自然也瞧不上整日低头不语的原身。   这位师弟与同门师姐的日常交流,都是单方向暴力输出的。   诸如“怪不得秦鹤轩不要你,能不能争点气?”,又或是“作为落雁峰大师姐,竟被丹阳峰外门戏耍,丢人!”   小妖女与其说是孤困田庄饥饿而亡,倒不如说是对世事没了眷恋。   身世曲折一介孤女,被没有血缘的家族抛弃,年少挚爱又对她退避三舍……   但凡尘世有一丝光亮,谁又愿坠入阴曹。   生既无趣,死又何妨。   姜晓不由苦笑,可不活下去,怎知今后是番何种光景,又怎可断定明日没有新的意趣。   想她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青年,却无选择地在陌生世界艰难求生。   怎会不悲、不愤。   但生活总是向前的。   “你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命运。”这是姜晓的座右铭。   这不,曾经朝不保夕只有布衣荆钗,如今她也可以采买漂亮新衣裳,穿一套屯一套啦。   姜晓客套应付,心疼地从便宜师弟紧攥的指缝中抽裙摆。   这可是刚上身的新衣,若起了死褶就不好看了。   她只想问清来意,帮他解毒后快些打发他离开,这多事之秋不可不防。   “师弟出挑得越发俊逸,一时竟辨认不出,不过师弟先松手如何?”   如此合理的诉求,可这便宜师弟竟然瞪她!   还瞪!   “他骨节已僵,自行松手好似有些为难,点其阳溪穴卸掉掌力倒可一试。”   近旁却有一道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   “谁?!”姜晓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一匹干瘦的杂毛枣棕马“踢踢踏踏”出现在姜晓近旁,不急不躁。   无人,只有一马,出现幻觉了?   姜晓撇过脸去冷静下,又转头看向马的位置,还在。   杂毛马看了姜晓一眼。   姜晓用疑问的眼神示意阿香,听到了吗?   可阿香不解地挠挠头没有接话,全然只把这匹马当做一匹马。   建国后不许成精,或许在这里可以?   姜晓又转头盯看枣棕马一眼,试图从口吐人言的马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马也扑闪着铜铃眼,偏头瞧看姜晓。   “你们……认识?”阿香憋了半晌,呆呆地问道。 第61章 温暖   “许是一见如故。”   还是方才的声音, 温和带笑。   只是不同于刚出现于脑海中的悠远声音,这次男声直接传入姜晓耳朵。   看来刚才是使了内力隔空传音,只有姜晓一个人能感受到。   来了。   “策马行路颠簸, 路程不多时选择弃马行路,来得迟些让师妹见笑了。”   姜晓抬眸看去, 是个面容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 二十岁出头,正缓步而来。   已是农历初夏时节,天气转暖。   男人却披着件大氅, 高大清瘦的身影似要融入暮色之中。   他的身体似乎不是太好,唇上的血色淡漠得快要消散一般,话刚说完便以拳抵唇轻咳起来。   本是僵硬攥着姜晓裙角,正满面悲愤摊软在地上的小师弟, 露出担忧之色,“师兄。”   来人正是姜晓的同门大师兄,林慕然。   若仅小师弟白川一人前来,姜晓即便让他在地上卧一炷香时间, 她内心也是燃不起歉疚火焰的。   毕竟记忆中师弟除了一脸不耐出言戳她心窝,什么兄友弟恭姊妹情深?   根本没见过。   可大师兄林慕然终是不同的。   大师兄天资卓绝,年仅十五岁时, 力克众派精英弟子拔得比武头筹, 被传为一时佳话。   师父常年不在门中, 大师兄简直又当爹又当妈,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兄长。   令人惋惜的是, 师兄虽是江南林家第七子, 可他是在母亲躲逃仇家追杀中意外降生的, 因早产先天不足身来体弱。   而四年前又因救姜晓被困于水牢多时, 导致寒气入体,给他本就不富裕的身体雪上加霜。   师兄虽自幼拜入千机门习武强身,实则是个行走的药罐子。   也多亏林氏家大业大,补品丹药能供他大把挥霍。   唉。   如果照书中剧情发展,林慕然这副身子,终归是拖累了他。   姜晓想到林慕然的结局,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林慕然行平礼道:   “大师兄客气了,是师妹招待不周。”   姜晓看林慕然仍在抵唇轻咳,礼貌地虚扶他一把,“晚间天寒,师兄请随我归家再叙。”   她随即抖擞两下袖兜,有些尴尬地表示:“方才以为是歹人,情急之下给师弟下了墨汁鬼伞,解药忘记带在身上。”   “你到底能记得住什么啊?”卧倒在地的白川,声音颤抖好像气得都快哭了。   “无妨。”林慕然掏出帕子拭净双手,俯身查看刺在白川肩上的银针。   他边检查边点头赞许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师妹这手暗器使得妙极了,我心甚慰。”   姜晓不好意思地揉揉脸,“一般一般,全县第三吧。”   也不知怎的,就戳中了林慕然的笑点。   林慕然笑够了,说道:“既是落雁峰的大师姐,第一也是当得的。”   他刚笑罢,还有些微喘,声音里带了一点点的沙哑,薄唇染上些许血色,倒有了几分生气。   这才以指凝气点了白川几处穴位,“起来吧。”   白川气呼呼地爬起身来,撑着尚且发肿的眼皮,狠狠地瞪了姜晓一眼,“都说了我不是坏人,中暗器纯粹是因不曾防备,而非实力不济!”   他瞧看被蹂得皱巴巴的弟子服,找场子似的使劲拍打身上泥土。   “待察觉到暗器时,我旋即使了一招飞花移步,换做旁人这银针可是要被刺在颈上的。”   半晌无人回应。   道旁只有零星杨树枝叶随风簌簌,寒鸦自白川头顶掠过,发出粗劣嘶哑的“哇—哇—”声。   白川这才惊觉师兄师姐早已牵着马,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远了。   “喂,你们有没有听我讲话!气死小爷了,绝不同你们回去。”   然而无人在意。   “嘶好疼,倒是等等我啊。”   **   姜晓带着两名不速之客,一病弱一伤残,溜溜达达地回到庄子。   却见被她安排去牧场安置野猪的阿香,早已候在大门口了。   好孩子,干活就是利索。   姜晓给了阿香一个赞许的眼神,“两位郎君赶路劳顿,快去烧锅热水,好让他们洗漱解解乏。”   “是,娘子。”阿香礼貌地把人引进大门,扭身向后院厨房了。   姜晓带着师兄经过前院芬香的桂花树,顺手提起石桌上的盛满桂花茶的水壶。   “师兄师弟先到正厅歇息片刻,我去把解药取来。”   她心中盘算着他们究竟所为何事。   是听闻萧云谦外功突破与她有关前来探底,或是她同琉焰教有往来依照门规警告惩处?   却听师兄理所当然地提议道:“何必浪费炼制好的解药,师弟中毒不深,院子里找颗醉仙菇嚼两口便不妨事了。”   嗯??   姜晓眨巴眨巴眼睛。   醉仙菇并不常见,师兄怎知道她家院中有这等毒菇?   姜晓刚到这里时饥肠辘辘濒临归西,看到树周围还有墙角阴暗处有很多菇子,本想采来充饥,可那些菇都不是正经菇。   没有一个是可食用的。   鬼笔鹅膏菇、致命白毒菇……愣是开齐了一本毒菇图鉴。   自她抽卡拥有了二哈雪浪,为防它误食毒菇归西,姜晓便将菇们采摘了存放于卧房柜顶。   姜晓正在疑惑间,听到师弟白川嗷了一嗓子,“我给师姐种的嫁妆都去哪了,毒菇被何方贼人偷了?!”   “给我种的嫁妆?”   “对啊,游历两年杳无音讯,要不是凑巧听说那神仙暖锅,师兄弟们都不知道你已回来了。”   白川边不耐烦地解释,边撅着屁股寻找漏网之菇。   “我听药王谷常年高价收购毒菇,正好师父教授了我这偏门手艺,我琢磨给你种点对路的嫁妆最靠谱了……”   白川在树旁翻不到蘑菇,又跑到远处墙角去寻,声音却愈发高亢:   “知道种这玩意儿多费心血吗,大师兄只会挖土坑,刚破土时我得成宿守着,熬掉我一大把头发。”   “师弟功劳独揽可不厚道,田地机关阵都是为兄在修补,耗用原石也是我私库出的。”林慕然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试图插上一嘴。   却仍无法阻挡白川的絮絮叨叨。   “师姐只想着嫁给药王谷秦鹤轩那厮,整日不好好练功总挨人欺负,受了委屈又不同我们讲,真不懂你一天到晚沉默寡言,在瞎琢磨什么。”   “哎师姐不是我埋汰你,没有男人那就得有武力,再不济得有财力啊,真是气死我了。”   一如既往的毒舌,直戳人痛点。   可是,一股暖流淌过姜晓心头,温暖到滚烫。   “谢谢师兄。”   姜晓引二人进了正厅,分别斟了一杯清甜的桂花茶。   又有点别扭地冲白川唤道:“小师弟,谢啦。”   师弟举着两个泥爪子,满目被雷劈了的震惊,“我没听错吧,师姐你竟然对我说谢字……师祖在上,我师姐终于长大成人了。”   继而欣慰地点点头。   这个小混蛋,给点颜色还真开染坊了。   姜晓放下最初的防备芥蒂,三人东拉西扯聊得不亦乐乎。   “师姐你变了,以前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人,我不喜欢……你现在爱笑爱说话了,可你又变得好凶,我还是不喜……”   “嗯?瓜子不香吗?”姜晓眼神扫射,顺带轻抚藏有毒针的发簪。   “不喜欢怎么可能呢,喜欢,哎呦这五香瓜子可真好吃啊。”白川的气焰瞬间矮了三分。   他可是学乖了,师姐家的婢女打人都那么痛,若是师姐亲自动手。   乖乖,可不敢细想。   “娘子,热水烧好了,是要端到前厅来吗?”阿香快步走到姜晓跟前,询问道。   “端到西厢的客房去吧,其中一室要多加两床棉被,再添个手炉过来。”   姜晓盘算了下剧情的进展线,今日已是农历十五,皎洁圆月高悬。   若是按照原书剧情,明日十六正圆夜,大静安寺就该出事了。   姜晓本无意插手江湖是非,可如今既知这与她的师门相关,便无法袖手旁观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人生在世,讲究问心无愧。   “师妹莫要张罗了,我二人本有要务在身,来见你一面便要返程了。”   林慕然把大氅拥得紧些,师妹虽为他考虑在屋里燃了火盆,可他仍觉阵阵寒意。   入夜后天气会更为寒凉,他须得快些上路。   否则,他的身体要扛不住了。   白川也起身拦住阿香,示意她不必继续张罗。   “娘子,那这东西……”阿香进也不是退也不可。   姜晓拍掉师弟的手臂,笑眯眯地回道:“照娘子我说的去准备,还有,给牵到马厩的那头花牛添些好草料,再挤些鲜牛乳放到厨房去,我要做甜品。”   【恭喜宿主成功兑换荷斯坦奶牛】   【为避免冲击人群三观,奶牛外观暂时不变,且随宿主饲养进度推进而缓慢演变】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喳】   系统666委屈巴巴地消失了。   这厢师兄还在温柔地推拒,“师妹,你的待客心意我们明白,但……”   “师兄,你二人明晚负责守卫静安寺密阁,对吗?”   林慕然有些诧异,“师妹,你……”   “师姐怎么知道。”师弟倒是嘴快。   “我这里是茶馆,消息自然灵通,这个不重要。”   姜晓停顿片刻,一咬牙和盘托出:   “恕我直言师兄身子本就亏空,圆月行路寒气入髓,而密阁本就风险莫测,明日若生出意外急火攻心,不肖半日师兄必会病倒陷入昏迷。”   “你……”林慕然不诧异这番话本身,常年看诊的大夫说得林慕然耳朵早已起茧。   他只是惊异于这番言论出自师妹之口。   “师姐,你开什么顽笑,我可不知你几时习了医术。”师弟白川虽如此反驳,可他是了解师兄身体状况的,更何况师兄上月刚大病一场。   “所以,赶路不在早,身体最重要,师兄来干一碗香醇爽滑、祛寒行血的姜撞奶吧。”姜晓如是说道。   “什么?我过午不食。”林慕然一脸懵逼。   “那是什么?我不吃姜,我也不喝奶。”白川两脸懵逼。 第62章 相聚   姜晓有些失望。   果然吃货与非吃货之间, 存在壁垒。   若是有人对她发出恰饭邀约,她的第一句话大抵是“甜的还是咸的?”   系统兑换的精品奶牛,获取的牛奶纯天然无添加, 必是新鲜香醇的。   二人都不感兴趣,委实可惜。   “师兄心性这般坚定, 有何事不能成。”姜晓对此很是感佩。   林慕然身型高挑瘦削, 与大多数习武之人的健硕魁梧相去甚远,他虽天姿卓绝,奈何没有一副结实的身子用来锤炼武艺。   姜晓入门落雁峰时, 正值林慕然修为凝滞。   他听从武林名宿指点,决意开始过午不食,据说是相较晚间进食后练武,空腹晚修头脑更为清醒、身姿更加轻盈。   道理是没毛病, 可林慕然身子骨偏弱,长时间不进食对他的身体弊大于利。   可比起不知何时会垮掉的身体,林慕然更在乎修为的精进,无论酷暑寒冬, 晨练晚修他从不敷衍。   为林慕然调理身体的大夫,自是不认同林慕然这般行事。   赵老大夫德高望重,林慕然尊师敬长, 正面刚不过, 只能变着法子逃避晚饭。   大师兄又把饭拨给三师兄了!   赵大夫又又吹胡子瞪眼啦!   大师兄又又又赔礼了!   是落雁峰茶余饭后的必选戏曲桥段。   事情僵持到最后, 二人只得各退一步,林慕然由此开启了晚间一分饱的饮食生涯。   “师兄放心, 并非汤饼那般撑腹之物, 姜撞奶只是道小甜品。”   姜晓叮嘱阿香几句让她去准备东西, 接着回应师弟的困惑。   “至于何为姜撞奶,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食物……就是很特别。”   百说不如一见。   还是直接展示给他们看比较直接,不过这二人已是作别之态。   姜晓转动充满智慧的小脑瓜,无比柔弱地表示,“听闻近日有江洋大盗流窜各州县,我一介弱女子在这孤僻田庄,害怕。”   迎接姜晓的,只有师弟的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好吧,她可能走不了柔弱白莲路线。   “我与师兄师弟难得相见本应闲话家常,再者你们休息一晚也是养精蓄锐,明早出发最迟日暮便到了。”   姜晓收起泫然欲泣的扮相,恢复坦然之态。   “主要是师兄受张彬所托,明日晨课由二人对练,为新入门弟子做示范。”师弟心直口快。   “丹阳峰张彬,莫不是那余秋双的未婚夫?”   姜晓嗤笑出声,“怕是不成,就冲余秋双那实力,张彬明早够呛下得了床。”   空气安静了。   “师姐学坏了。”白川笑嘻嘻地向林慕然打小报告,“未出阁女子怎可编排这些。”   林慕然有些苍白的面上染了一丝绯红,他无奈地笑笑,“师妹,慎言。”   “好啊你们,到底是谁学坏了。”姜晓这才反应过来,这二人是一本正经地在生产黄色废料。   姜晓把同余秋双针锋相对之事说与他二人,“张彬同余秋双侍女纠缠不清,他难道不会被余秋双教训一番吗?”   相较于余秋双对姜晓认知的狭隘,姜晓对这位三长老孙女脾性摸得还算透彻。   此女娇生惯养为人嚣张跋扈,在布庄时她没有继续纠缠姜晓,不过是因势单力薄。   待余秋双回到千机门地盘,将未婚夫捉奸后,对于掌控在她手心里的未婚夫,狠狠教训一顿才是正常打开方式。   余秋双与张彬订婚后将其视为私有物,甚至曾因张彬与同门师姐多说几句话,当众连环掌掴张彬。   这张彬虽是丹阳峰精英弟子实力不俗,可无甚家世背景,全仰仗三长老看重。   对于余秋双的所作所为,张彬素来打落牙齿和血吞,能屈能伸的他,谋求得是更大的目标。   想到此,姜晓有些担忧,不怕坏人恶的愚蠢,就怕恶人坏的执着。   “我虽不喜欢张彬那精于算计的模样,可七尺男儿动辄被揍也是可怜。”   白川对八卦起了兴趣,“不过师姐怎知张彬幽会此等隐秘?”   “我是开茶馆的嘛,乱七八糟的消息少不了。”姜晓避重就轻,并不提糊弄余秋双的那套占卜开天眼说辞。   说话间,阿香已端着托盘,大步流星地走进厅内。   四个排放整齐的青花小碗,开始窜起火苗的红泥小茶炉,一旁小锅里盛放的是刚挤好的鲜奶。   阿香果真好气力。   “按照娘子吩咐,老姜已去皮擦丝取汁。”阿香轻轻放下托盘,“这是刚用热水烫过的脸帕。”   姜晓挽起衣袖,接过帕子拭净双手,“姜撞奶来啦,师弟看仔细咯。”   小茶炉火势渐旺,姜晓把牛奶锅置于炉上,加入小撮白糖搅拌均匀,又将沉淀好的姜汁均匀倒入青花碗。   待奶锅四周泛起奶泡,约莫加温到了八十度。   姜晓迅速的将锅端离火炉,稍作冷却后盛起热奶,嫩白的奶汁倾泻而下冲进姜汁碗中。   “奶锅高举细流入碗却不四溅,师妹好手劲。”   林慕然满目笑意,很是捧场。   “好说好说,这般加大冲力,才好让牛奶把姜汁撞散。”姜晓有些得意。   白川探头看了一眼,不改毒舌本色,啧啧道:“就这?这该叫奶撞姜碰瓷儿吧,姜可是躺着没动。”   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已经凝固为布丁状的牛奶白白嫩嫩,看起来Q弹可爱。   姜晓满意地点点头。   在做好之后的一刻钟内,姜撞奶都会是热腾腾的。   姜汁中和掉牛奶白糖的甜腻,吃起来暖暖的会非常舒服。   天气萧索或是心情不佳时,若能吃上如此一道甜食,无论是怎样的阴冷难熬,都会有被疗愈的感觉吧。   “大功告成,师兄尝一小口吧。”姜晓把瓷勺轻放在碗中,递给林慕然。   一旁的白川满脸抗拒,“我就算帮你去割草喂猪,就算从那桥上跳下去,也绝不吃这奶和姜。”   姜晓并不理会小师弟的嘟嘟囔囔。   “有劳师妹……这是?”林慕然接过瓷碗,却看到瓷勺稳放在牛奶表层,不可思议地发问。   嗨,不过是牛奶降温至七十度时,生姜凝乳酶与奶蛋白质发生反应凝固罢了。   “这是变戏法儿。”   姜晓狡黠一笑,从托盘中捡起瓷勺,一个一个摞入碗中。   直到第六个勺子,光洁的奶皮也未被戳破。   只是微微凹陷。   待姜晓笑眯眯地把勺子取走,果冻状态的牛奶颤巍巍地恢复了原状。   宛如平静无波的一汪清潭。   “化水为冰?!两年不见连这都参悟了,师姐内力已深厚至此吗?”   白川本因毒针发肿的眼睛,越瞪越圆。   师父也太偏心了吧,凭什么教给他的就是种蘑菇啊。   好气。   阿香更是挪动不开发直的眼睛,她悄悄吞了下口水。   奶香味好足,好想吃。   明明自己晚饭吃足麻辣龙虾的肚皮,还是圆滚滚的,怎么又觉得饿了呢。   小娘子既会开天眼卜卦,想来做菜用的也是术法吧,否则如何样样菜品都能这么好吃。   林慕然恢复淡然神色,小心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半晌才发出满意的赞叹:“姜桂之性本是老而弥辣,可这奶的香甜与姜汁的辛辣竟毫不冲突。”   牛奶的温润醇厚,配合生姜的鲜香微辣,稍吃一口,便从舌尖暖到心里。   林慕然捧着热腾腾的瓷碗,本是微凉的指尖隐隐发热。   “师妹好手艺。”   他本不贪图口腹之欲。   可师妹做的这道姜撞奶,不止新奇有趣,嫩爽滑的口感更是让人不自觉地舀起第二勺。   “切,有那么好吃么,一看就没吃过五坊斋的点心。”   本来发誓不向姜撞奶低头的白川,在阿香也接过碗开吃后,终于受不了面前三人的生动吃播。   白川的手不自觉向青花碗靠拢。   一步、两步……到手!   他虽挑食不喜食姜饮奶,可师姐做的这道甜品,姜味淡淡的并不呛人,热气腾腾的实在是诱人。   倒是可以勉强尝尝。   可白川刚舀起一勺,便听到师姐语气淡淡:“吃吧,吃完了让阿香带你去喂猪,刚捕的野猪脾气躁,你正好能降得住。”   白川面上挂不住,愤而离桌蹲到角落去。   远离小心眼的师姐。   他白川吃这奶撞姜,只是看中这以柔克刚的功法,想要参悟一二罢了。   “哼!喂猪就喂猪,哎呀天爷的……”   白川捧着瓷碗,笑呵呵地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真香。”   愉快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   待四人用毕,尤其是白川连吃三碗后,阿香麻利地收拾了餐具,又为厅内多掌了两盏灯。   她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白川,向牧场方向去了。   而白川打着饱嗝,眼睛闪烁着崇拜的星光,就差摇起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   “师姐已答应教我这道姜撞奶了,可不许反悔,我定要回师门露一手讨些零花钱。”   待二人身影消失于暮色中,姜晓斟酌开口:“师兄明晚可以不去值守密阁吗?”   居魂剑自论剑大会上现世重出江湖后,由武林盟商议决定在下届武林大会上,召集天下英豪公平竞争,引居魂剑认主。   而在武林大会举办前,居魂剑被安放于静安寺密阁,由各门派精锐弟子轮值守卫。   千机门的安排是,每个轮值之日只驻扎一峰,其他四峰概不插手。   明日农历十六,便是落雁峰轮值之日。   而林慕然、白川是千机门指派的落雁峰内门弟子。   照理说大师兄身体不好,守卫之差不应安排师兄。   可据小师弟方才席间所言,二师兄被派到边塞值守距归期尚待月余,四师兄回京路上遭蒙面人袭击尚未康复……   近日师门可谓诸事不顺。   唯余小师弟一人,可师弟轻功虽为上乘,战力确是一般。   世人瞩目的重任,无论如何大师兄也不放心交给师弟一人。   而师兄也不会请辞落雁峰的看护之职,他最是遵守门规之人。   由门派诸位长老商议决定的事,师兄素来无条件信任,是决然不会推拒的。   原书中,天之骄子的林慕然,正是在这份信任上折戟沉沙。   姜晓明明清楚林慕然的秉性,却还是忍不住有此一问。   “原来师妹是担心此事,看守居魂剑的四大门派各执一块玉符,四者相合才能开启密阁,弟子们值守只是做给世人看的。”   林慕然看姜晓仍是秀眉紧蹙,轻笑道:   “瞧这模样,都皱成小老太太了,我的身体你也不必担忧,值守并不会费太多心神,师兄的命长着呢。”   问题是居魂剑真的丢了。   若按原书剧情发展,明日至少让你林慕然的阳寿折一半,哪里还会长。   但这话姜晓没法说。   精于占卜可开天眼,这种话用来唬唬普通人尚还够用,说给林慕然听却是万万不可的。   林慕然不信鬼神,只会觉得她疯了。   或是被疑另有图谋,毕竟整整两年姜晓未曾与师门有过联系。   仅说游历四方太过单薄,一个没有靠山的农家女开间茶馆,如何就能得来这么多隐秘消息。   但姜晓也不可能把经历和盘托出。   难不成坦白她是蒙面妖女,武功被秦鹤轩废去险些死掉?   醒来后神明垂怜所以未卜先知了?   同魔教厮混在一处了解内幕?   那更是越描越黑。   “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有些心悸,总觉得会出乱子。”   可若不说,又如何警醒师兄呢。   姜晓欲言又止:“毕竟我是开茶馆的,获得的消息总归杂些。”   林慕然端正了神色,“师妹既特意支开他们,应是有重要的话告知我,你自可放心的说,我绝不会追问消息来源。”   “师兄……”   他骨节分明的右手松开手炉,转而抬指拂开险些为灯火灼伤的飞蛾,轻叹口气:   “师妹是想告诉我,居魂剑出事了,而我是替罪羔羊。”   没有疑问,只是陈述。 第63章 设计   对, 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林慕然肯定的陈述,姜晓如释重负地连连点头。   有阴谋,剑丢了, 替罪羊。   这原本萦绕于姜晓舌尖的话,被林慕然大大方方说出来, 姜晓瞬间身心舒畅了。   不过, 这林慕然莫不是会读心术?   “其实自居魂剑入静安寺次日起,无论何门何派何人值守,每日都有相同消息传出。”   “每日?”姜晓惊了。   “尤其大前日慧觉大师值守, 宝剑已丢的传言愈演愈烈,且断言慧觉大师难逃责罚。”   “所以前日清晨,已开阁验剑。”姜晓试图捕捉原文的蛛丝马迹。   林慕然点点头。   “慧觉大师乃是少林寺首座弟子,居魂剑既安置在少林寺产业静安寺内, 方丈坚持四门派合符开阁,证明居魂剑安然无恙后,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好一场精心设计的狼来了。   至此,姜晓缕清了盗剑党的算计。   最初传言宝剑失窃, 值守的门派如履薄冰,会小心求证。   可当传言日复一日消耗众人注意力,成为武林皆知的隐秘, 传言便会被付之一笑, 最终发展为无人在意。   而居魂剑真正失窃时, 没有门派会再听信传言坚持开阁,毕竟四门派合符不是一件易事。   看着林慕然一副“师妹不必多虑, 为兄自有计较”的乖哄小孩神态, 姜晓住嘴了。   事情尚未发生, 再多提醒也是空中楼阁。   姜晓决定换个思路, 还能顺手薅把羊毛。   不亏。   “听闻密阁所在达摩院栽种有苍蓝花,逢圆月花开,可以劳烦师兄定时帮我收集蕊芯夜露吗?我有大用。”   林慕然爽快地应下,“这有何劳烦,左右院中值守不能休息,正好找些事来做。”   “多谢师兄。”   “不过定时取露是寒雪宫的推崇,时辰、手法讲究颇多,我还需到藏书阁寻本寒雪宫的典籍查阅一番。”   就等这句话了。   姜晓狡黠一笑,“看书多麻烦,同寒雪宫人一道凝气取露方是正道。”   如果按原文轨迹发展,明日落雁峰值守过后,会有人目击林慕然夜间携居魂剑离开静安寺。   视落雁峰为眼中钉的千机门三长老趁机搅混水,为表公正装模作样主张开阁查验。   居魂剑真的不翼而飞。   持符的四大门派慌了,第一被问责的自是他们。   因无人相信,林慕然能凭空开阁取得宝剑。   但林慕然并不能摆脱干系,因为除了同门师弟,无人能证明林慕然当夜寸步不离密阁。   雪上加霜的是,此前林慕然与门派张彬切磋时,不习水性的张彬不慎落水,本就体弱的林慕然清晨入水救人,寒气入髓重染风寒。   事发时林慕然已陷入昏迷,无力辩白。   三长老不惜以抹黑千机门为代价,也要从中搅弄风云,而四大门派看符人咬定门符从未离身,这盗剑罪名,便实打实扣在林慕然身上。   居魂剑失窃这等大事,自然要有武林势力去查。   赢得论剑大会第一的男主秦鹤轩,与献出居魂剑的云麾将军相谈甚欢,被视为未来得居魂剑认主的热门人选。   剑不翼而飞后,秦鹤轩理所当然加入寻剑队伍,并逐渐主导局面。   此后秦鹤轩在一众好友助力下,从神偷凌云手中夺回居魂剑,并逐步查明是天泽城在幕后搞鬼。   英雄出世。   在秦鹤轩被鲜花掌声包围时,生性好强的林慕然,羸弱的身子早已日渐亏空。   就这样,落雁峰惊才绝艳的大师兄,在完成男主称雄第一步的垫脚石使命后,逐渐淡出武林众人视线。   如今牵涉师门,于情于理,姜晓无法坐视不理。   姜晓不曾想过抢夺原书主角机缘,她有自己的目标追求,同主角团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主线顺利推进到大结局,是她希望看到的。   却不曾想自己似蝴蝶挥动翅膀的小举动,竟渐成龙卷风之势。   但愿稍有偏离的世界线,最终能顺利收束吧。   今次有姜晓介入,居魂剑失窃事实虽不会变化,但支线故事注定改变发展轨迹。   原本设计林慕然落水的张彬,因姜晓在布庄揭穿其幽会隐秘,张彬注定被未婚妻余秋双打得下不了床。   一层阴谋破灭。   而师兄骑马行路慢,明日出发赶到静安寺得要傍晚,贼人再新定计划寻机作梗很难。   当居魂剑失窃的污水袭来时,林慕然当然有精力为自己辩白。   最重要的是有寒雪宫萧云谦全程相陪,他的作证分量足够。   此人如今是论剑大会第一,得云麾将军赏识,是炽手可热的武林新秀。   连环陷阱逐一规避,师兄应当不会再走入死胡同了吧?   自觉问题能妥善解决,姜晓轻松许多。   开始分心盘算着做些点心,以便日后答谢萧家兄妹。   蛋黄酥或是肉松小贝,可以利用自产的鸡蛋牛奶,都是不错的选择。   “那自是最好。”林慕然稍加思忖,“可惜寒雪宫与武林各派少有来往,恐难以成行。”   “好巧。”姜晓笑弯了眸子,娓娓道来:   “寒雪宫萧云谦萧月瑶兄妹,此番师门任务之一是收取苍蓝花夜露炼药,传个口信让他们到静安寺去,佛光普照下的夜露更是精纯。”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林慕然:“确实好巧。”   好像哪里不太对,不过师妹说巧,那便是巧了。   “师妹打算用夜露炼制冰魄丹?或是清灵散?”   寒雪宫主张水为万物本源,习武居于冰上,炼药已露为引。   自家师妹看起来既与寒雪宫人熟识,林慕然便说了两个寒雪宫对世人公开方子的丸药。   “我?打算炼制点心。”姜晓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林慕然:“???”   这点心是可止血还是能聚气?   “苍蓝花的夜露和根土混合,可充作柴草入灶焚烧,用此火烤制的点心可做药膳……”姜晓胡诌地头头是道。   【宿主,你真是缺了大德,苍兰花夜露是这样用的吗】   田庄近来的升级顺风顺水。   闲适的系统666,倒是许久不曾如此义愤填膺。   “药典载,苍蓝花露味甘可入药,大补,用来烤点心有何不可?小六子退下吧。”   姜晓边向林慕然一本正经胡扯,边在脑海中挥挥手,驱赶走系统。   “你们吃点心不叫我,太过分了!”   姜晓的话未说完,被自屋顶一跃而下的师弟白川打断。   “师姐指使我去喂猪竟是为了背着我密谋!得亏婢子不机灵半路被我套了话,说那山猪早已吃饱喝足,否则我就真的被你们支开了去。”   “啪……哗啦。”   听,是残破屋瓦连番坠落的声音。   哗啦啦。   是修补屋顶花钱如水的节奏。   啪,啪哒。   是姜晓忍耐力逐渐崩盘的心痛声响。   这些江湖侠客一个个的,都养的什么臭毛病。   “师父没教导你知行合一吗,偷听墙角就好好待在墙角听,踩踏我家屋顶?赔钱!修房!”   姜晓一把扯住白川的耳朵。   凶狠的模样惊得白川抖了两抖,“师、师姐,知行合一不是这样用的。”   “娘、娘子,都是婢子的错,没有把小郎君圈在猪圈里。”   在最后一片瓦硬着陆时,阿香气喘吁吁地追进正厅,规矩地向姜晓请罪。   “师妹冷静……咱不生气啊。”   林慕然伸手试图制止暴行,但评估时局后,果断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   感受肃杀气氛片刻。   他又麻利地取出一锭银子,仔细擦拭后才并排放于桌上。   而后双手置膝乖巧坐定。   白川望了大师兄一眼,福至心灵,明白了其中自求多福的深意。   “师姐,我错了。”   扑通一声,白川背脊挺直双膝跪下。   羽毛膝盖发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什么,不懂,小命要紧。   木桌上的银子在灯火映照下,一闪一闪亮晶晶。   姜晓的气瞬间消了三分。   银子这小模样可真漂亮。   “师弟既然精力旺盛,务必连夜回京否则就是暴殄天物,一则张彬若还能下床,师弟可做晨课对练,二来捎个口信给萧氏兄妹。”   “师姐偏心,我不走,我也要吃你煮的晨食。”白川瞧姜晓消了气,果断起身拍拍尘土,转移话题。   方才,他早已听婢子将师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厨艺简直堪比京中酒楼。   他才不信嘞。   就说那姜撞奶,也不过是倒了壶牛奶而已。   以前在师门时,内门偶尔开的小灶可是他掌勺,而师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整日缩在角落装木头。   耳听为实眼见为虚。   他定要尝尝师姐的手艺,埋汰她一番,正好在厨艺上找回点场子。   “小傻子。”姜晓扑哧笑了,反手一个暴栗。   白川到底是少年气性,心里的想法恨不得全写在脸上。   “哎呦,师姐干嘛敲我脑袋。”白川委屈地揉揉额角。   “这叫下雨天打儿子,闲着也是闲着。”这便宜,姜晓占得毫不气虚。   转眼看到白川覆有薄茧的手指时,姜晓突然笑得温柔和煦。   正愁供给县学公厨的新品呢。   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以给你做宵夜,一柱香后到庖厨来。”   “好耶!”白川虽摸不着头脑,但仍是欢呼一声。   在师兄的眼神暗示下,白川顶着发肿的眼睛、通红的耳朵,高兴地收拾檐下碎瓦去了。   安顿好同门师兄弟后,姜晓步履轻快地走进后院厨房。   小师弟的剑术虽是一般,但指法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那么漂亮有力的手。   不撕十斤肉松,真是可惜了。   姜晓取了解冻好的鸡胸肉,举刀“哐哐”剁成块状,一股脑丢进盛满热水的大锅里煮。   黄酒充作料酒,随便倒点去腥。   做完这些,姜晓便坐在灶前小凳上等着,不时添把干柴。   正在清洗腌笋大缸的阿香,看到主人的粗暴操作,眼巴巴地凑过来,“娘子,煮肉不放调料吗?”   “这是为了先去血水,待会还要捞出换水,再加葱姜八角茴香之类的调料,约煮一炷香的功夫。”   阿香求知好学,姜晓自是乐意教授。   “今日要做肉松,出锅后再洒些芝麻翻炒……对了,把晚饭剩下的半份砂锅粥端出来。”   待屋内肉香四溢时,白川兴冲冲地撩帘钻进厨房,“哇,这么一大锅肉都是给我准备的吗?师姐可真够意思。”   灶上雾气腾腾,姜晓用大漏勺把肉捞出,“哐哐哐”码放在案板上。   一脸和善地说道:“都是给你准备的,开始撕吧。”   白川:“???”   **   林慕然晚修完毕,本想到厨房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屋内嘈杂。   他在后院凝神听了片刻。   “嗷!好烫手。”   “师弟,你练的断金指号称浴火重生,大丈夫怎能轻易说烫。”   “师姐,这鸡肉已经撕得够细啦。”   “你这撕得叫筷子,得撕成细丝入味才好高价售卖。”   “大师姐,我还是早些赶路吧,已经撕了半个时辰了。”   “这怎么可以,砂锅粥已经热在炉上了,不吃完明日可就馊了。”   半晌,林慕然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术业有专攻。   既是朗月当空,五谷不分的他还是去周遭田里,修补下失效的机关阵吧。   林慕然足尖轻点,铆足精神施展轻功。   逃难似的离开了后院。   子曰,师门本是同林鸟,师妹面前各自飞。   屋内的三人并未注意到,素日冷静持重的大师兄,落荒而逃。   只专注于将劳动事业,开展得轰轰烈烈。   “做鸡原来这么累。”灰扑扑的白川蹲在灶边,扯着肉丝絮叨,“以前做鸭都没这么累,守着炉子一个时辰也轻轻松松。”   弱小可怜无助。   姜晓:“做你个头……闭嘴吧。”   白川脖子一梗:“做鸭怎么了,师父教我做的五香酱鸭那是门中一绝。”   闻言,阿香吞咽口水,发出想吃的声音:“比南州的盐水鸭还香吗?”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小爷师承何人。”   “哎。”生活不易,姜晓叹气。   无人能懂的文化寂寞。   林慕然施展轻功在田间转了一遭,却没找到可修补的地方。   还险些中了其中的机关。   “这是?”林慕然眉头紧锁。   大意了。   似有精通机关阵的高人,不久前重布过阵法,比原先的阵法更为精妙。   难不成是师父回来了?   不对,这不是师父惯用的温和手法。   这新布的机关手法冷酷,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会是谁呢?   当林慕然带着满腹疑问,自田间返回时,正厅里其乐融融。   受苦受难的师弟,捧着粗瓷大碗,呼噜噜地埋头吃着,边吃边问:“师姐,我还能再来一碗吗?”   姜晓正在执笔给萧云谦写信,闻言停笔抬起头,“大师兄不给你饭吃?”   瞧把这孩子给饿的。   晚饭余下的半锅鲜虾粥,早已被白川喝了精光。   姜晓只好现熬了锅白粥。   不过倒也难怪白川吃得停不下来。   一碗滚烫的白粥,撒上松软酥黄的肉松。   夜里腹中饥饿时,吃上一口,最是熨帖。   白川嘿嘿一笑:“主要是这白粥配肉松,吃起来特别香,里面的芝麻也油香油香的,有嚼劲。”   师姐说得对,劳动才是宵夜中,最美味的作料。   等回了落雁峰,他一定要天天做、夜夜吃!   看到林慕然进厅,白川热情地分享快乐:“大师兄,这新奇东西唤做肉松,白粥配着吃都感觉更糯香可口了,你也尝尝吧。”   林慕然理智上有些犹豫。   但空气中逸散着米粥的清香、酥肉的淡淡油香,却让他的手很诚实地抬了起来。   “哎呀差点忘了,师兄入夜不进食,差点坏了规矩。”   白川摇晃脑袋,又递了一勺粥到嘴里。   “是,不吃。”林慕然脸颊发烫,顺势将手抵到唇边,轻咳一声。   姜晓已将书信写好,“萧家兄妹住在永嘉客栈,若萧云谦细问,就告诉他我要子时一刻、丑时二刻、寅时三刻的花露,根土少许。”   “说慢点,再慢点。”   白川只觉得姜晓嘴巴张张合合,根本一个字都记不住,“我原以为对露水的讲究,只有寒雪宫冰脑壳能做到,岂料师姐不遑多让。”   讲究这几个时间,并非是姜晓矫情,不过是因神偷有其道。   神偷凌云作案很有排场,讲究锦衣不夜行,非圆月、吉时不能为。   他虽因天泽城握其命脉,不得已冒充他人窃取居魂剑,可始终坚持自己的职业底线。   须得月色皎洁,让众人将其矫健身姿赏个分明。   多亏了他这骚操作,让姜晓今次有机可趁。   姜晓无意插手改变主线,居魂剑必须要流落于诺大江湖。   有利益争斗才会有纷争,纷争处才会出现新的王者,结束世界线。   所以,只要让神偷盗剑,与师兄采露错开时间就好。   “我只是动动嘴皮子,这差事还是得辛苦师兄。”   苍蓝花娇嫩易折,取露须得隔空摄取,非内力深厚者不能为之。   “能为师妹效力,荣幸之至。”林慕然甩开脑海中的软蓬蓬的肉松,毫不犹疑地应下了。   “师兄,师姐说的时辰你都记下了?要不写在纸上吧。”   白川插完话,又迫不及待地吞了口粥。   啧,要是能再来点小咸菜就更好了。   据师姐说刚清洗的小坛子,便是要用来腌菜的。   白川美滋滋地盘算着,下次来庄里就能吃到脆脆的腌菜了。   “不必,子时一刻、丑时二刻、寅时三刻的肉松,白粥少许。”   许是心里惦念那焦黄肉松的味道,林慕然随口复述了出来。   “噗……咳咳。”白川的一口粥不上不下,被呛得半死。   这为食欲所惑的男子,真的是他的大师兄吗?   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第64章 新人   碍于大师兄的颜面, 白川拼命止住咳嗽,不敢放肆地笑出声。   赶紧低头盯着粥碗,肩膀一耸一耸的。   旁人看来似是哭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的尴尬。   本是面色苍白的林慕然, 熟了。   他的眼尾先红了起来,原本冷情的眸子似桃花般波光潋滟。   随后白净清瘦的脸颊也泛红了。   “口误。”   姜晓倒不觉得好笑, 反而有些苦闷地揉揉脸。   堂堂落雁峰大师兄, 依书中所述是“剑如飞风,十步一人”。   今日看来,这脸皮有些许薄。   想来原书中师兄因世人误解, 心陷囹圄终至心病外化,与这面薄脱不了干系。   在这三教九流皆存的江湖,脸皮厚不是坏事,江湖之中鱼龙混杂, 如此面薄的小媳妇模样怎么得了。   自家师兄得练啊。   “师兄啊,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姜晓从大瓷盆里捞起空勺,一脸诚恳地建议道:“师兄, 要不尝一口勺底吧,也不算犯禁。”   白川:“???”   可惜林慕然并未领悟姜晓话中精髓。   他脸颊上的一抹淡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蔓延至修长的脖颈, 晕染了突出的喉结。   白川审时度势, 站起身,重重吸了口气憋住笑意。   “师兄师姐, 我吃好了, 先行一步。”   麻利地将桌上给萧氏兄妹的信塞进怀里, 眼瞧姜晓又要重复叮嘱, “师姐说的我已记住,仅确定张彬是否被打,随机应变绝不透露师兄晚归的消息。”   随即溜之大吉。   “天色已晚,不必相送。”声音渐低,白川已是跑远。   确实不早了,室内烛光更显昏暗。   姜晓拿起托盘中的小剪刀,仔细修剪灯芯。   “这熊孩子跑得可真快,师兄还要刮粥底吗?”   林慕然:“……”你这师妹也够熊的。   烛芯扑簌坠落,屋内亮堂了许多。   姜晓忍不住叹气。   唉还是穷啊,若有朝一日,能以数颗夜明珠为灯照明。   该有多好。   叮咚,系统上线。   【待宿主坐拥天下第一庄,区区夜明珠算得了什么】   【检测到房屋建造系统已开启】   【现生成暖心激励任务,鼓励宿主铭记目标奋勇前进】   【与十位顾客自然交流,引导每人说出一句“你喜欢夜明珠”。   任务奖励:夜明珠灯饰+1。   是否接受任务?】   姜晓:“……”   这任务,没有十年脑血栓,可设置不出这玩意儿。   可是,真香。   姜晓还是很诚实的点了“是”。   【恭喜宿主领取任务“亲爱的夜明珠”,当前进度(0/10)】   只是大晚上的,到哪里找顾客去。   咦?   姜晓露出奇怪的笑容。   师兄方才不是付了两锭银子么,自然就是顾客了。   “烛火终归光亮不足。”   姜晓眼珠一转,“听说百花谷正殿用夜明珠做灯,每到晚上光照一室似是晌午好看的很,师兄你喜欢夜明珠吗?”   “不喜欢,刺眼。”林慕然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你觉得我喜欢吗?”   “不喜欢,你从来不带珠串配饰的,顾女侠送的流苏簪子千金难求,你都不用。”   女子大都是喜爱珠宝玉石的。   这都怪分道扬镳的未婚夫秦鹤轩,让原主看到珠宝就勾起伤心事。   “那是太喜欢舍不得戴,压箱底了!”姜晓据理力争。   “我记得你把它丢到崖底了?”林慕然疑惑。   姜晓的拳头硬了,“阿香,你告诉师兄,女孩子家有不喜欢夜明珠的吗?”   阿香唯姜晓马首是瞻,“没有,绝对没有……不过娘子,夜明珠是啥?”   眼看着失去了唯一场外援助,姜晓决定霸王硬上弓,“师兄,我喜欢夜明珠。”   “你喜欢夜明……”   对,就这样,说出来。   姜晓满眼期待地望着林慕然。   “你喜欢夜……”林慕然重复道。   这怎么还吞了一个字呢?   姜晓好生焦急。   林慕然眼角泛起红晕,声音变得哽咽。   看起来有些崩溃。   “是师兄没照顾好你们,这些年你定受了许多苦,才又去喜欢那些能够傍身的晶亮物件……四师弟遭人袭击至今卧床……”   姜晓:“……”   她没想过会是这种展开啊喂。   只得手足无措地安抚自家师兄,“不会,这不是师兄的错……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拯救了室内的兵荒马乱。   “姜娘子在家吗?给您运的两车鲜笋到了。”门外是汉子粗犷敦厚的声音。   “……有客人来,师兄你先冷静下,我出去瞧瞧。”   姜晓吩咐阿香去备些热茶,自行快步迎到院门外。   是在永定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钟二郎,还有三位身型高大的汉子。   身后拉着满满两车货物的黄牛,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起来疲累极了。   姜晓向风尘仆仆四人点头致意,“一路辛苦。”   “怎敢言苦,亏的是娘子菩萨心肠,肯收购这些笋。”钟二郎攥起衣袖揩掉额角汗珠,“我们是一刻也不敢耽搁,请娘子查验下。”   满满两车雷笋,姜晓只粗粗翻捡,发现除了外层的笋有些发蔫,大部分笋还是极新鲜的。   “我们特意寻背阴路,毒日头时还盖了层草席。”   钟二郎咧嘴一笑,显出几分少年的意气奋发。   “就是就是,还新鲜的很。”其中两位壮汉附和道。   姜晓点点头,这几人是心细又肯吃苦的,可堪一用。   “几位快进屋喝碗茶歇歇脚。”   钟二郎趋步便要跟姜晓进院子。   方才一言不发的瘦高汉子拦下少年,“多谢姜娘子,只是天色已晚,还是先将货物卸下来为好。”   “这位如何称呼?”姜晓是同钟二郎立的文契,倒不曾过问其他人名姓。   “李大牛。”   夜风骤起,皎洁月色下现出男人碎发下的侧脸,一条细长的疤痕,从鬓角蜿蜒至脖颈动脉处。   姜晓晃了下神。   这伤痕明显是遮盖过的,若是卸掉伪装应是更加狰狞。   受过这样的伤,竟还能活着。   啧,这好像是个狠人。   这种遮掩疤痕的易容术,大魔头陆珩教过她。   再多的遮掩,她是看不出了,毕竟陆珩是填鸭式教学。   而姜晓就是那只不求上进的鸭。   *   犹记得三月三上巳节时,陆珩曾陪她在凌江畔售卖茶叶蛋。   易容大佬宋淼带不同的淑女,三番五次来买茶叶蛋,据说是研讨相亲之法。   姜晓高高兴兴嗑瓜子看戏,这既打发时间又能痛快数钱。   可陆珩对宋淼很不待见,言其道貌岸然,易容手法稚嫩拙劣,返家后开始执着于教授姜晓易容术。   “易容成相貌平平之辈,最易隐藏于人群。”   “特殊疤痕是易容时优先掩盖的,若不使用人.皮面具,通常用紫金粉淡化疤痕,唯一不足是火光月色下会显型一二……”   “姜姑娘,陆某方才说的可记下了?”   而被填鸭的姜晓揉揉惺忪睡眼,“嗯记住了,已经晌午了?我要给新栽的秧苗除草去。”   陆珩:“天未明时我已去锄过,刚说的这个很重要,真的记住了?”   “喔,公子都干完了呀,那我勉勉强强再睡会吧。”   陆珩:“你可知……今日已睡了六个时辰。”   “呼……才十二个小时而已,还未展现我的实力。”   姜晓继续眯着眼,隐约听到陆珩一声轻笑。   她的耳畔传来阵阵温热,是来自恶魔的低语,“姜晓,土圈里的鸡被鹰叼走了。”   “什么?!”姜晓从凳子上爬起来,拔腿就向屋外跑。   却被陆珩一指勾住衣带,“清醒了?紫金粉由何物研磨而成,丹石或霖矿?”   诓她?反正鸡没有丢了就好。   姜晓叉住腰,指指点点骂骂咧咧,“陆大公子,你好像我爹啊,我就是个种地的,为何要学这些?”   “技多不压身,知己知彼才能护己周全。”陆珩无奈地叹口气:   “你总能遇到些奇怪的人,药王谷秦鹤轩、寒雪宫萧云谦还有易容的宋淼……若日后来人居心不良,你如何顾得了自身周全。”   姜晓:“瞎说,明明我遇到最奇怪的人,就是你这个爹系大魔头!”   “什么爹,大什么?”   “我说学东西好烦,想打你。”   陆珩攥过姜晓的手腕,径直朝他的胸口捶,“那你打,打开心了好好学。”   *   回忆至此处,姜晓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李大牛:“名字,很好笑?”   “啊李郎君……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嗯……隔壁婶子家的母鸡下蛋了,据说是双黄蛋。”   “姜娘子是雇主,直唤我李大牛就好。”瘦高男子倒不介意。   “好,李大牛。”入乡随俗,姜晓也不客气。   “还是李大哥想得周到,那姜娘子先引我们去卸货的院子吧。”   钟二郎收敛倦容,毫不犹疑地回应道。   其余二人也无异议。   “也好。”姜晓虽应了却有些犹豫,多看了瘦高男人一眼。   看来这个李大牛才是主心骨。   白日里谈这笔生意时,此人戴着旧草帽沉默不语。   此番展现出行事的沉着谨慎,却不得不让姜晓多去关注几分。   质朴的灰布衣衫,沾满泥土的粗口布鞋,布满小裂口的粗糙双手。   完全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庄稼汉子,明明再普通不过。   “我陪你去。”   林慕然出现在姜晓身侧,温润沉稳的嗓音让姜晓安下心来。   “好。”姜晓冲师兄浅浅一笑,“小院在东面,几位随我来。”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当初因姜晓好心相助,木槿取得了伯伯家大院子的房契。   她原本居住的旧院子闲置,便出售给了姜晓。   屋子尽管破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院子空旷,其中两间可以住人。   厨房里锅碗瓢勺也是有的,晚饭时姜晓已叮嘱木槿备了些简单食材。   月朗星稀,今夜断然无雨。   两车笋便被计划好卸在院子里。   姜晓和林慕然在院里等着,四人先进去看落脚的地方,安置随身行李。   林慕然压低声音,“师妹可察觉到了?这三个汉子双目有神、下盘稳健,不似山野间的普通乡民,倒更像是……练家子。”   “师兄可看得出归属何门何派?”   “也不知他们是否刻意隐藏,单听呼吸忽快忽慢,倒不像是有心法加持的门派功夫,更似野路子。”   姜晓初见听李大牛面上疤痕时,便召唤了系统666询问几人身份。   她再次召唤了系统。   “这三人果真叫李大牛、刘二羊、孙三狗?”   【路引上确是此名,南州祁阳县景林村村民】   即便这三人兼具其他身份,系统能量足够时也是能够识别的。   但若是以往的身份彻底湮灭,着眼于当下的系统,自然也识别不到。   话说回来,他们以前是谁重要吗?   如今,只是与她有交易的村民罢了。   这本就是江湖世界,一个牌匾掉下来,能砸到四五个江湖人。   人若不来招惹自己,往日种种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总不能因为怕这怕那,不过自己的日子吧。   “多思无益,对我来说腌笋比较重要。”姜晓摊手,精神世界选择躺平。   不过既然同是景林村人,阿香或许认得他们。   虽然景林村是个大村落,但作为同村人,基本情况应是了解一二的。   待会回去问问。   不消片刻功夫,四人便收拾好出来了。   “姜娘子同我们说下,这笋要如何处理?”   钟二郎边说着,边给牛解了缰绳,开始喂牛吃草料。   真是勤快。   习惯了他们这种劳动节奏,姜晓也不客气。   “腌制酸笋、晾晒笋干,不知几位可曾做过?”   声音粗犷的汉子刘三乐了,“晒笋干是常年做的,至于酸笋也没啥难的,大哥,把咱带的干粮给姜娘子过过眼呗。”   李大牛从行囊中掏出小陶罐,语气平平,“自家腌的酸笋,配黑面干馍吃的,上不了台面。”   姜晓捞出一小块,凑近嗅嗅。   “够味儿,正宗的很。”   不愧是来自盛产竹笋的村子。   方才的戒备,在酸笋独特味道的冲击下,险些消散于无形。   能做出如此正宗酸笋的村民,多么憨厚淳朴啊。   “师兄,你觉得如何?”姜晓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   “还不错……”林慕然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姜晓将酸笋凑到林慕然跟前,“它只是闻起来有些奇怪,实际吃起来非常美味,一般吃一次就能接受它的味道了。”   “呕……挺好吃的,呕。”林慕然不愿打击师妹的神采奕奕,他面色苍白执拗点头回应。   “二般的话,吃两次就能感受到它的与众不同了。”   “两……次?多用心尝尝的话,确实挺不错的……呕!”   看到师兄如此模样,姜晓冷静下来,隐隐有些内疚。   师兄,你辛苦了!   等酸笋腌好了,给你做碗螺蛳粉再挑战下。   感受过高级菜品,就不会惧怕初级食材了。   “不知依此法子需腌制多久?”姜晓言归正传。   “一月。”   “果然得一个月啊,若是……”姜晓沉吟道,看来这里不流行短期腌制的法子。   “若需短时间成品,可以将笋剥壳切片,取不见天井水将笋藏入缸内,十日便可。”李大牛徐徐道来。   姜晓满意的点头。   不见天井水,就是清晨未见阳光的井水,姜晓自认这知识点有些偏。   这批人招的不错,竟都不需要岗前培训。   “那我需要一车半制成酸笋,剩下半车晾晒笋干,明天开始辛苦各位了。”   既已安排妥当,姜晓便要招呼林慕然回去。   “姜娘子留步,屋里未见腌菜用的大缸,晒笋用的草席或竹帘也没有。”   姜晓略感茫然,“都还在西边宅子里,左右今日用不到,你们且歇着。”   “用得到,如今天亮得早,稍作休息就可以起来打井水了。”   “是啊,今晚把笋剥壳洗净切匀,热水煮过就得用席子控水晾着了。”   “咱们现在就去搬吧,早点完工就可以回家了。”   姜晓更茫然了。   这两车笋还没卸下来呢,都开始内卷到深加工了?   她自觉自己是勤劳干活小能手。   可如今,自愧不如。   这可是整整两车,那么大两车笋,不是两簸箕土啊。   几人讨论完毕,便将卸货进行得如火如荼。   好家伙。   翠嫩的笋在牛车与空地间穿梭,皎洁月色下快得似要出现幻影。   姜晓揉揉脸,接受了这让雇主大为震撼的事实。   好叭。   那就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一车货很快卸好了。   只钟二郎和李大牛,驾车跟在姜晓身后回了宅院。   哐当。   “二郎!李大哥!怎么是你们?”阿香手中簸箕掉落在地,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开心地喊道。   “阿香?!”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氪金   哐当。   “二郎!李大哥!怎么是你们?”阿香手中簸箕掉落在地, 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开心地喊道。   “阿香?!”   少年少女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兴奋地手舞足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姜晓含笑注视着二人, 看来是很好的朋友啊。   二人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李大牛,竟也扯动嘴角笑了。   “我已同李大哥商量好, 收了这批货款凑足银子就去把你赎出来, 你怎的到了这里?”   “说来话长,你前几日到肉铺看我时也知道,那家人又坏又凶。”   阿香说着眼泪汪汪, 转而破泪为笑,“但老天开眼,我家娘子心善,将我买了回来。”   “正好少费一番周折, 咱们同姜娘子好好说说,我这就把你赎出来一起回村……”   钟二郎边说,边走向姜晓。   岂料阿香猛地推了钟二郎一个踉跄,大声喊道:   “我不要!我生是娘子的人, 死是娘子的鬼。”   “唉,阿香你这是又犯憨病了。”   阿香慌张后退到姜晓身旁,“我没犯病!娘子待我好极了, 不嫌弃我笨, 为我裁新衣给我做吃食。”   “阿香, 若是你想回家,我可以……”姜晓思量片刻, 决定征询阿香的想法。   “娘子别赶我走, 我真的没有家。”   阿香神情急切地扯住姜晓衣袖, 紧张地又要哭出来, “我只是用来养活两个弟弟的牲畜,忙完秋收肯定又会被发卖的,我已十四了,最可能会被卖到窑子里……”   钟二郎被阿香推得不知所措,坐在地上讷讷开口:   “你爹跪在我们面前扇自己巴掌,哭求说只要这次帮忙把你赎回去,定会好好待你。”   “呵你还信这话?”阿香凄凉一笑,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已经两次了,上次你们凑银子好心把我赎回去,我爹等我忙过春耕一时无用,便急里忙慌又将我卖了。”   阿香抹了把眼泪,“扑通”跪在姜晓面前。   “阿香又傻又笨贱命一条,承蒙娘子不弃,愿永世奉娘子为主,绝无二心。”   随即“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姜晓力气比不过阿香,根本拽不住她,“快起来。”   “娘子不答应,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没有人能让你走。”   姜晓实在看不得小丫头这样求自己,那样的家不回也罢。   阿香立即傻笑起来,顶着红肿的脑袋,麻溜地爬起来。   “嘿嘿,看来戏文里演得都是真的,我背得一字不差娘子就答应了。”   “我瞧你机灵的很。”姜晓无奈摇头,“冰窖有冰块,去取些敷着消消肿吧。”   阿香心意已决,上蹿下跳的钟二郎也不好勉强,只在旁眼巴巴地生闷气。   李大牛安抚性地拍拍钟二郎肩膀:“各有缘法,不必强求。”   三人既是熟识的,姜晓便让阿香陪他们去运送器具,也好叙叙旧。   待三人出了院门,师兄林慕然递给姜晓一方木盒。   “收好。”   “师兄来串门还带礼物呢?”姜晓怪不好意思的。   嗯?   这盒子看着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姜晓打开盒子,是四颗弹珠大小的黑丸。   这煤球一样的玩意儿,怎么称呼。   姜晓似蚌般闭住嘴,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无知。   “是我在拍卖行买下的掌心.雷,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不是什么蛋……毛手毛脚。”林慕然伸手扶稳木盒,“这样炸不了,需用内力催动即可投掷引爆。”   这可不就巧了吗,姜晓经脉枯竭一丝内力也无。   她不忍驳了林慕然的好意。   师兄是实打实的好人,姜晓愿意尽力助他改变宿命。   可涉及到自己的秘密,她选择有所保留。   安全感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她强作镇定,笑得灿烂。   “既是拍卖行出来的,不便宜吧?这多不好意思呀。”   “知道就好,你二师兄出五百两讨一颗,我都没搭理他,看你手还抖不抖。”   姜晓酸了。   果然是江南林家的七公子。   江湖代有富人出,一山更比一山高。   “不抖了。”姜晓抱紧木盒,稳如老狗。   “不过这常人用不了吗?万一我手头紧,还能换点银子花花。”   “你敢!给我好好收着。”林慕然简直要被姜晓气笑了,“这是普通人也可使的防身物件,可以点燃内芯投掷引爆。”   他不紧不慢向院内走,姜晓抱紧木盒狗腿地跟在后面。   “得嘞,谨遵师兄口谕。”   林慕然义正辞严:“不准卖了去换夜明珠。”   “这也换不起啊,夜明珠好贵的。”姜晓碎碎念。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觉得她要卖了东西换钱啊。   上次大魔头陆珩抵给她的玉佩也是。   生怕她转手到珠宝阁卖了。   她姜晓是那样考虑不周的人吗?若要换钱也得到当铺搞个活当,留有余地吧。   话说陆珩怎么还不来赎他的玉佩,如此看来那玉佩也不太重要。   陆珩还诓她说那玉佩是祖传的呢。   林慕然沉吟:“不过既然你喜欢夜明珠,日后寻到合适的,再送你。”   “师兄,我惶恐啊,这拿人手软,你不会考虑让我去杀人放火吧。”   “可以考虑。”   叮咚。   【恭喜宿主,已收集一句暖心激励“你喜欢夜明珠”】   【亲爱的夜明珠任务进度(1/10)】   【继续加油哦】   翌日清晨。   姜晓到厨房一阵忙活,备了软糯的清粥和几份小菜。   想到林慕然昨日面对肉松粥的失态,她特意配了碟酥黄的肉松。   林慕然不紧不慢地尝了一小碗后,用帕子拭净唇角。   他本要起身离席,考虑片刻后又添了一碗。   “难怪师妹创的仙品锅能风行永定城,真是好手艺。”   在姜晓鼓励的目光下,林慕然就着肉松小菜吃了第三碗。   姜晓很是满意。   师兄寡淡的唇色终于染上些许暖色,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饭后,林慕然去给马喂草料,预备赶往静安寺。   姜晓收拾了包袱到马厩寻他。   “怎么备了这么大的两个包袱?”林慕然问道。   姜晓掰着指头盘算,“里面都是我做的吃食,有茶叶蛋、点心、肉松……”   林慕然笑着接过沉甸甸的包袱,“我还真是有口福,若让人知道这是仙品锅开山鼻祖做的,难保不会被山贼劫道。”   姜晓又从围裙口袋中摸出两个油纸包,“这是我晚上用牛奶熬制的牛轧糖,四师兄不是胳膊断了么,让他多吃点补补,你也要吃些补补。”   “吃糖能把断腿补好?”林慕然眼中写了两个字,荒唐。   姜晓还在探索自产牛奶的功效。   补充大量营养是基础BUFF。   “断骨人士除了喝大骨头汤,喝牛奶最补钙,但还没有合适方法携带。”   等庄里奶牛数量足够了,可以贩售鲜奶。   广告语姜晓都想好了。   就叫“每日一杯奶,强壮武林人。”   到时候再发展师兄当个代言人,就凭他的好样貌,怎么的也能吸引一批侠女抢购吧。   “师兄你问钙是什么?啊这不重要……总之这奶制品只此一家,别处买不到。”   “有人问起的话,师兄定要好好介绍我的姜园。”   晨光中姜晓侃侃而谈,激动地小脸儿红扑扑的的。   林慕然实在不忍中伤师妹的积极性。   他点点头,把大包袱搭在自己的枣棕马身上。   杂毛枣棕马在白日里,看起来更加瘦弱。   姜晓记得师父尚未云游前,落雁峰全员沉迷机关术,银子皆用来购置机关材料。   一窝理工男。   想来是大师兄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只能骑这样一匹瘦马吧。   姜晓决定再攒些积分,多抽几次卡。   应该能帮师兄从卡池抽匹好马。   毕竟当初,她可是首抽就得汗血宝马呢。   姜晓忍不住问道:“这马承受的了如此重压吗?要不师兄这次多吃点少拿些。”   不待林慕然开口,枣棕马便傲娇地一甩头。   旋即转身将屁股朝向姜晓。   姜晓讪笑,好像伤马家自尊了。   她的汗血马绝尘自不远处哒哒跑过来,亲昵地蹭蹭姜晓的手。   并冲枣棕马打了个响鼻。   枣棕马转过身来,慢悠悠晃到姜晓身旁,也有模有样蹭蹭姜晓的另一只手。   姜晓:“……”   马族也如此拉帮结派的吗。   姜晓把林慕然送到门外。   林慕然向前几步翻身上马,“师妹,今后切不可为俗物外表迷惑,你的绝尘是匹良驹,我的马也当得起一骑绝尘。”   “驾!”   瞬时尘土飞扬,一人一马已了无踪迹。   姜晓默默挥去浮尘,打扰了。   自己可以调侃落雁峰的贫寒,但怎么可以瞧不起江南林家七公子的坐骑。   仔细想想,整个师门里,好像自己是最贫穷的。   呜呜想哭。   吾日三省吾身,今日赚钱了吗?赚了吗?了吗?   今日,姜晓打算带木槿进城采购。   不过木槿还在牧场忙碌,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既然师兄不需要捐助,那争取为自己抽几匹好马组个车队。   姜晓摩拳擦掌,点开百宝轩的抽卡页面。   富丽堂皇的界面上,闪烁着两个熟悉的选项。   “抽取一次”和“十次连抽”。   姜晓瞄了眼积分池,可以浪一发十连。   可除了第一次欧气爆棚,抽到汗血马后,她的手气一直不怎么好。   前日大手笔来了个十连抽,结果抽到的东西杂七杂八。   根本没眼看。   来吧。   单抽出奇迹。   姜晓搓搓手,虔诚地点击了“抽取一次”。   一张绿色卡片缓缓浮现在卡池上空。   【您获得了竹制灯笼图纸(普通)】   【已添加至季节手册,可随时查看】   又是普通卡。   非酋绝不认输。   再抽!   【您获得了腊肉炒笋食谱(普通)】   ……   整整九次。   姜晓出离愤怒了。   一小捆草料、一袋猪饲料、六张普通竹类图纸。   难得抽到份紫气环绕的珍稀图纸,看一眼制作所需原材料。   龙鳞竹。   姜晓特意花了五个积分,查看系统关于龙鳞竹的百科知识库。   产自中原云州的稀有名竹,野生龙鳞竹极为罕见,大多为皇家、各大门派圈地栽种。   麻了。   还是找不到原材料的那种。   她悟了。   首抽出汗血宝马是固定步骤吧?   为的就是骗氪。   “我要投诉卡池暗箱操作,这是掉进竹子窝了?坑爹呢。”   【666向您保证,正经卡池童叟无欺】   【因季节卡片掉率高,偶尔会出现此种情况】   【共有上百种竹类图谱、物品卡等待与您相遇,请享受收集的快乐吧】   姜晓:“……”   点开图鉴的季节手册列表,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算了,小抽怡情大抽伤身。   抽够十次就撤了。   卡池紫气环绕,如入仙境。   【您获得了龙鳞竹材料包(珍贵)】   姜晓抓取了一小段龙鳞竹,竹身果真酷似青龙。   虽已离开土地成为断竹,摸起来清凉怡人,竹香四溢。   名副其实的龙鳞之身,难怪能够傲首群篁。   开心。   谁说玄不改非氪不改命的?   若是改不了,那就是氪的不够啊。   【温馨提示:您已拥有龙鳞皎月壶图纸(珍贵)】   【触发木工坊支线任务:田庄的木工坊闲置已久,通过制作两个珍贵物品,让木工坊重焕生机吧!   任务奖励:敏捷属性+1(永久)   是否领取任务?】   姜晓果断领取任务,并开始研究图纸。   图纸仔细描摹了每个步骤。   堪称傻瓜版教程,清晰明了。   姜晓的大脑表示,懂了。   时间还早,姜晓寻了钥匙,钻进东厢房的木工坊。   自陆珩走后此处一直闲置。   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空气中残留着些许药香。   工具码放得整整齐齐,架子上摆放了些精致的木雕、摆件,角落里还有机关傀儡。   “来吧。”   锯子、刨子、斧子齐上阵。   不就是竹筒为壶身,外加一个严丝合缝的小巧壶盖么。   第一次,竹节锯得太薄,喜提龙鳞竹杯垫。   手告诉姜晓,它不会。   第二次,稍稍厚了些,获得了龙鳞竹手环。   都怪竹子太过坚硬。   “不慌,失败是成功之母。”   姜晓亟需提升敏捷度。   无论是使用毒针,还是向敌人甩出掌心.雷,对于内力全无的她来说,速度就是一切。   ……   “姜姐姐,供给县学的吃食已搬上马车,要出发吗?”   干完晨活的木槿寻来。   她扒着工坊门缝,看到姜晓杀气十足地摆弄斧头。   也不敢进屋打扰。   只得耐心候着,听姜晓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   **   终于。   【恭喜您完成木工坊支线任务,敏捷属性+1(永久)】   姜晓摩挲着桌上的两个成品,不愧是珍贵材料做出的精致物件。   通体一色却不显单调,龙鳞之身尽展高贵与生机。   揭开光润的壶盖,壶底渗出的竹液凝成浅潭,似是一轮皎月。   作为随身携带的水壶,确实美观大方。   至于实用性,今日出门正好试试。   姜晓伸个懒腰,长舒口气,“木槿,多带些茶叶蛋,还有温食用的小炉子。”   这是经验之谈。   上次给县学送货,因晨间天气寒凉,姜晓在车上放了炉子取暖。   顺便温了茶叶蛋自己吃。   结果擦肩而过的赶路人,愣是被逸散而出的香味勾了魂。   直到姜晓停下车,到河边歇息打水时才注意到,有马车追赶她一路。   姜晓以为是匪盗,险些用毒针扫了来人。   岂料对方就想问问是何种美味。   奈何她的马车跑得太快,根本追不住。   路人软磨硬泡买走一些后,余量险些不够供给县学。   很快,木槿照姜晓吩咐备好了车。   阿香今日要在东小院监工,姜晓便将宅门落了锁,同木槿驾着马车出发了。   天朗气清,一路无事。   赶到县城时,已近晌午。   以往只需停车,排队向城门守卫出示路引,最多一刻便可入城。   不曾想,今日的队伍竟已排到一里开外,队伍移动极为缓慢。   看来是出事了。   “听说了吗,是京城来的千羽卫,好像在搜捕西戎探子呢。”   “不是,我的三舅母家的二姑娘,是县令师爷的小姨子,说是神偷凌云盗了京城一大官,宫里指明要捉拿凌云呢。”   “那可是云麾将军带出来的千羽卫,出手哪有办不成的,只可惜凌云这位侠盗。”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前面人说是出了桩命案。”   “谁知道呢,反正刚从一老人身上搜出块布,立马五花大绑弄走了。”   姜晓于熙攘人群中,三言两语间便听到了数个版本。   唯一确定的是千羽卫办差。   不过无论哪个消息是真的,都不是她这个田舍人该操心的。   “木槿,把炉子点起来。”   “啊?姜姐姐,你又饿了呀。”   姜晓指指天空正中的烈日,“这时辰,应该有客人饿了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烈日当头。   赶路至此的行人,本就已风尘仆仆汗流浃背,大都盼着早些入城,好吃点喝点歇息下。   却不走运气地赶上城门查验。   维持秩序的县城守卫木着脸,逡巡于队伍中。   城门口是威名赫赫的千羽卫办差,人们也不敢大声咒骂,只得唉声叹气小小抱怨一下。   守卫耳边却已似有群蜂飞舞。   突然间,队尾安静了下来,又热闹起来。   紧接着浓郁的食物香气,一鼓作气冲入守卫鼻腔。   守卫不由得吞咽口水。   什么味儿?真他娘的香。   而原本萎靡不振的队伍,似又焕发了生机与活力。   守卫循着香味冲过去,“喂!这边怎么了。”   这正是姜晓马车飘散出的香味,引起的小小骚动。   “一颗茶叶蛋十文,客官拿好。”   “不要急,请排队。”   “不好意思,原料成本高,一文也少不了。”   姜晓和木槿正有序配合,一人递东西一人收钱。   忽见守卫大踏步走过来,满脸严肃地问询。   “就是像周边这些商贩一样,卖些吃食。”   顺着姜晓纤纤玉指,果然周围很多挑货郎,卖水卖包子的都有。   只是没有引起人们集体关注罢了。   “官爷办差辛苦了,您也尝尝。”木槿悟到姜晓眼神,递了两颗过去。   “这怎好意思。”虽这样说着,守卫还是将两颗茶叶蛋攥在手里,踱步离开了。   不多时,守卫急匆匆返回来。   嘴角还沾着褐色茶叶沫。   “把你的茶叶蛋卸下来,京城的官爷全要了。”   人们将目光转向姜晓,同情、嘲讽、幸灾乐祸者皆有。   “完了完了,这小娘子亏大了,官爷吃饭还给什么银子。”   “不借故讹笔算是好的。”   “活该,十文钱一颗蛋抢钱呢,要说这不就是老天开眼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通敌   姜晓对周遭的议论倒不在意, 点头应下。   只让木槿当这守卫的面,清点好可供给数量,规整码放篓里。   周遭围观人群唏嘘。   “统共, 一百……一十二颗。”木槿很快数好了,有些不安地看向姜晓。   “需要帮忙搬运吗?”姜晓问守卫。   守卫说了声不必。   安排跟着他过来的一名衙役搬起箱子, 看向半卷的车帘, “那些也要。”   “不好意思,那些是已定卖出去的。”姜晓抱歉一笑。   眼瞅着守卫脸沉下来,姜晓补充道:“此番进城正是给县学林学官送货的。”   县学虽设在县城, 学官品阶不算高,却是州里直接派下来的。   平日里即便县令见到林学官,也是以礼相待未有丝毫逾矩。   一旁衙役解围道:“这么整整一大筐,天这么热, 再多该吃不了馊了。”   千羽卫品阶再高,终归是京城的官员。   县官不如现管,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不过既然是千羽卫,自然会讲究先来后到。   守卫变脸似的恢复神色, 叹口气有些为难:“这……那可是千羽卫。”   “对啊,正因是千羽卫。”姜晓坦然回道。   京城的官爷也分品种。   正因为是陆珩执掌的千羽卫办差,姜晓才敢放心摆摊。   这支队伍纪律严明, 素来依章法办事, 是不会占百姓一文钱便宜的。   除非不想在千羽卫混了。   他们不会无聊到, 因为几颗茶叶蛋搭上自己的前途。   “方才叫卖一颗十文,那就是一千零二十文。”   守卫取出一串铜板, 又数了些递过来, “收好, 官爷说了, 一文都不许少你的。”   “确实一文不少。”姜晓示意木槿只收下钱串,“这一百二十文权当请俩位喝茶,大热天办差辛苦了。”   “这怎好意思。”守卫话里推让着,麻利地把钱拢回袖中。   黝黑的面上挤出一丝笑容,“小娘子放心,官爷那里我自会安抚好的。”   姜晓正同守卫客套的时候,从城郊走过来的一行人吸引了无聊群众的注意。   准确说来,是县衙捕快和衙役押了两个男人。   他们许是烈日下走的久,便在茶摊歇脚,声音却极大。   “啧腿不软了待会就走快点,还得回县衙签字画押了。”为首的捕快不住地呵斥。   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是怎么了?里边是千羽卫抓人,外边是衙役逮人。”   “我知道,边儿上那衙役是我同乡,听说是白天在城郊农舍欺辱良家少妇。”   “呸,败类!”   “不过最近怎这么多这事,前儿就有一个。”   “嘘,我看呀他们是中了柳成的仙人跳。”   “确实是柳成那帮弟兄,可这也没瞧见柳成啊。”   听到柳成,姜晓瞬间支棱起耳朵。   自从柳成的妹妹设计木槿不成反吃了瘪,柳成又在永定城讹诈姜晓火锅配方反丢了面子后,姜晓明白这梁子是结下了。   有备无患,姜晓便同赵掌柜、木槿多打听了些柳成的事。   柳成本是县里地痞,但他想法子和官府搭上关系,使了孝敬钱缴纳足纸笔之费。   顺利成了衙门捕快,虽是没有编制的白役,但却极便利他投机取巧捞取非法利益。   捞钱的“偏门”整的一个接一个。   “仙人跳”便是找娼妓充当良家妇女,让她们去勾引男人巫山云雨。   柳成一干人跳出来先是仗责,再给陷阱里的男人套上“拐带良家”的罪名。   为了让人乖乖使银钱,通常要带回衙门打一顿。   想平事回家?那便拿钱来。   柳成在红香院有相好,几乎夜夜宿在院里。   他又同秦扒皮办聚贤阁,有县令做靠山,快要垄断乐平县餐饮行当。   白日吃酒楼,夜里宿青楼。   这个吃官粮的地头蛇,过得好不快活。   姜晓正在盘算,听到木槿低低唤道:“姜姐姐,我怕。”   木槿面色苍白,手攥住姜晓的裙摆。   此前木槿遭伯母柳氏设计,险些被岑家恶少霸占,柳成虽未现身但必然是出了力气的。   “别怕,姜姐姐在。”姜晓看向茶摊歇脚的一干人,拍拍木槿的手。   被押解的男人直起佝偻的身子,猛地挣脱衙役几步冲到姜晓近旁。   “姜娘子!给我娘传个话,我被人害了!那女人不是良家,她身上是……”   男子话未说完,被追上来的捕快劈头一巴掌,“还敢跑,让你狡辩!”   本就披头散发的男人唇角淌血,“捕快老爷,我只是求同村人给家里传个话,冤枉啊。”   “不必传,待下了牢狱,衙门自会通知你家里。”   捕快气不打一处来,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   不是叫喊冤枉,就是卖惨说家里老娘会担心,只字不提用银子平事。   这种人,必须抓回衙门好好打几顿才能开窍。   “赵二郎?”   姜晓这才认出被抓的是同村人。   昨日傍晚,全村还因赵二设陷阱纵野猪下山,一群人争论到夜幕降临。   这赵二前脚折牛赔银子,后脚就被衙门抓了,业务繁忙啊。   “对对,姜庄主,是我啊……”赵二简直声泪俱下。   又挨了一巴掌后,被捕快拖着衣领往前走。   “且慢,请留步。”   姜晓本不想搭理赵二,这种人到牢里长长记性也好。   可这事大概率同柳成有关,若能抓点证据以备后用更重要。   “官爷消消气,这是我同村人不懂事,我请各位喝茶,容我同他说几句话。”   木槿一回生二回熟,取了够份的铜板硬塞给捕快。   捕快换了脸色,扭身回茶摊,“快点啊!”   “这衙门你今日是去定了,你且把事情将清楚,我好回村知会你娘。”   姜晓坦言,毕竟赵家都是舍命不舍财的主。   不禁一番捶打,估计不会很快使银子赎人的。   赵二郎连连点头,“我和那女人是你情我愿,有人害我……那女人根本不是良家,她用的是红香院特制的媚香,我一闻就知道。”   “人家要害你,还特意用标志性的香?怕你认不出来?”   赵二又猛地摇头,“不是不是。”   “那媚香是用久了浸在骨子里,即便不抹也是真香。”   “爷们儿同她们缠绵日子久了身上也会带……听说聚贤阁秦掌柜平日用的算盘因此带了香,都是有钱人啊真羡慕……”   赵二郎没了捕快呵斥,神色逐渐变得向往,几句话翻来覆去。   听得姜晓直犯恶心,正欲打断他时,系统发出“叮咚”的一声提示。   如今田庄步上正轨,系统能量可以稍稍挥霍。   姜晓出于安全考虑,将一些人设为关注。   这些人出现在姜晓周遭时,会有系统友情提示。   姜晓不动神色地环顾四周,并未发现熟面孔。   倒是有一人头戴斗笠,徘徊在马车旁。   “666,帮忙显示此人名姓。”   【积分已扣除】   【柳成,乐平县人士,本业放贷兼职捕快】   姜晓默默地关注柳成。   柳成自以为乔装得天衣无缝,实则头顶大名在姜晓跟前鬼鬼祟祟。   当押解赵二的一行人从茶摊起身,柳成左拐右钻前后脚进城去了。   姜晓打断赵二,“不必再说了,枉你还是个读书人。”   人群无聊得紧,目送一行人远去后,开始热烈讨论今年以来的奇闻轶事。   “姜姐姐,怎么了?”木槿瞟见姜晓冲车辕处虚抓一下,她紧跟着姜晓钻进马车。   姜晓把手里的折纸展给木槿看:“喏。”   “初五,凌江……十三日,永定城……这什么呀?”   “千羽卫不是来抓西戎探子么,这约莫是柳成捏造出我的通敌罪证。”姜晓边从包袱翻东西,边轻飘飘回了句。   “喔是姐姐通敌的信件呀……什么?!”木槿险些喊出来,忙压低声音,“那赶紧扔了啊。”   “不急,木槿你先喝口水,辛苦半晌了。”   姜晓收拾好东西,拧开龙鳞皎月壶浅浅饮了口,“这泉水在壶中沁久了,果然比刚灌上时还要好喝几分……若是当酒壶应是珍品,卖给那些文人墨客是不是更容易?”   “姜姐姐!”   姜晓撩起车窗帘子,“今日是十五,林学官定在郊外杏林,预备行曲水流觞雅事……你现在去寻学官拜托他进城,让县尉带人来此受理案件。”   “就算学官同姐姐交好,肯搭人情帮忙,那县尉大人出什么案呢?”木槿急切说道。   “柳成无故扣押我供给县学的吃食。”   木槿走到车帘处,扭头担心问道:“柳成真会扣押?”   “会的,去吧。”   “嗯!”木槿含泪挤进人群跑走了。   姜晓下了马车,继续听百姓闲聊近来的奇事。   “哎你们知道不,咱县里有个女先生能开天眼,是布庄伙计同我讲的,什么都能算出来。”   “人家哪里是女先生,明明是御厨后人,在永定城卖了张仙品锅菜谱,赚了几百两嘞。”   “书墨斋掌柜亲眼见到的,说是柳成想讹诈人家菜谱,结果反被做低身份叫人姑娘姜爷哈哈。”   “痛快,痛快!”   人群中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肃静肃静,官府办差。”   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柳成果然还是带着一众跟班衙役来了。   “呦,这不是姜小娘子嘛,几日不见更貌美了。”   曾经在永定城客栈垂涎少妇林氏的陈二,现在正用同样色眯眯的表情盯着姜晓。   柳成将陈二拨开,“先办正事,姜晓,你家那丫头木槿去哪了。”   见姜晓充耳不闻,柳成拔高声音,“姜晓!”   姜晓掸拂下耳朵,“是你啊,没听到你喊我姜爷,不晓得你在同我讲话。”   围观吃瓜百姓有认出姜晓的,仗着人多柳成不可能挨个管,便开始起哄。   “对啊,得喊姜爷!”   柳成的遮羞布被撕开了,他讹诈姜晓不成反得尊称姜爷,被人群传了个遍。   这碍事的姜晓。   柳成额角青筋直跳,想起桩桩件件,恨不能将姜晓剥皮拆骨。   若不是这娘们儿掺和,他妹妹怎会被吓成失心疯回老家养着。   而木槿若能依他计划给岑家做妾,靠山再多一个,他柳成顶天立地如今怎还会被县尉压一头?即便木槿日后不得宠被赶出岑府,也能到楼里卖个好价钱。   这姜晓一介女流,被姜家赶出府门的丧家犬,却霸着百亩良田。   柳成瞅着就眼热。   秦老爷许了承诺给自己,若除去姜晓,田庄良田他能分一杯羹。   如此,休要怪他不客气了,这娘们儿自己非要找死。   水灵的人卖给红香院倒是可惜,不若自己把她收了,待玩腻歪了再卖掉也不迟。   柳成越想越激动,伸手便要拉扯姜晓,“我现在办的是公差,罩子放亮些。”   以姜晓如今的敏捷身手,躲这种动作轻而易举。   她向后一闪身,冷冷道:“警告你,离我远点。”   柳成急于收了姜晓,粗声粗气道:“不知死活!先前千羽卫官爷要买你的吃食充作军饷,你之所以拒绝,是不是因你怀有异心故对朝廷不敬!”   姜晓倒是不急不躁,“圣上广开商路买卖自由,千羽卫体恤民情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这是三岁稚子都知晓的。”   她轻笑一声后,冷了声音,“柳成你这样攀蔑朝廷,怕不是你包藏祸心吧?”   “姜晓消失数年无人知晓行踪,如今突然出现怀疑通敌西戎,现行扣押,搜马车!搜人!”   柳成嘴炮干不过,直接指挥衙役搜罪证。   狗腿衙役气势汹汹,顺势就要提棍捅开车帘。   姜晓不紧不慢抬高音调,“车里物件是县学林学官订的,磕碰到了你们自去交差。”   “这……”衙役手脚瞬时缓了,他只得轻撩开帘子,粗看两眼便放下帘子。   倒是柳成绕车转了一圈,在右车辕停下,抽出一个纸包。   他显得十分激动,“这是什么?藏得如此隐秘,莫不是通敌叛国的书信?押回去!”   陈二素有贼心没贼胆,本就被姜晓先前说柳成攀蔑朝廷话镇住了。   “柳爷,此等大事是不是先禀告县尉大人?他正在城门口翻看行人册。”   “我柳成奉的是县令大人的旨意,协助京城官爷办公,搜到通敌证据直接押回去,县尉算老几?”   话音刚落,本来交头接耳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县尉身着齐整的官服,在一众捕快衙役簇拥下,信步而来。   “本官乃朝廷命官,掌分判诸司之事,自然也管理衙门捕快衙役,不知你柳成算老几?”   姜晓冲气喘吁吁的木槿眨眨眼。   看样子,好戏终于开锣咯。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借刀   乐平县虽繁荣富庶, 但领导团队内部并不和谐。   县令为首,其下为县丞、主簿、县尉。   姜晓知晓这点,还是有次同林学官闲聊时, 他无意中提到:“县尉行伍出身讲究实干,看不惯县令放纵捕快敛财的做派。”   奈何柳成这个爪牙深得县令欢心。   作为捕快本应受县尉统领, 柳成却发展出小团体, 明里暗里同县尉较劲。   二人也就面上维持些尊卑体面,指不定何时就撕破面皮摊牌了。   果然县尉的出现,让周遭空气凝滞片刻。   本张牙舞爪柳成的脸色难看起来, 此处距城门很远,县尉这老匹夫怎么过来了?   柳成吊儿郎当行礼,嬉皮笑脸回道:   “县尉大人自然是老二,我柳成球也不算。”   县尉倒也不深究, 指向被衙役们围住的马车。   只冷哼一声,“有人告你无故扣押县学公粮,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是这姜晓通敌叛国在先, 私产自当扣押充公。”   柳成绝口不提扣押马车的真实意图。   他在城内听到守卫议论千羽卫来的大人物,说是看上了姜晓卖的茶叶蛋。   大城镇贵人精细食物吃多了,难免瞧上乡野俗物。   这等好事, 自是他柳成前去邀功, 怎能让县尉分一杯羹。   县尉挥手让衙役将围观人群疏导开, 继续排队过检。   转而盯着柳成,“证据为何?”   柳成攥紧马车搜出的纸包, 并不直言。   “这……此处人多口杂, 还是先押回府衙细审为妙。”   朝廷如此大张旗鼓抓捕西戎探子, 难得的机会, 柳成实在不愿与人分功。   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柳成瞟了眼远处的木槿,怪不得红香院老鸨说木槿出落得更水灵了,是个好苗子。   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冲姜晓压低声音:“年纪轻轻入了大牢,还有什么盼头?你是进牢里吃了鞭子再来陪我?还是现在服个软?”   说着,伸手便去扯拽姜晓,扬声发号施令,“主仆全都带回衙门……”   但也就他在胳膊抡起的瞬间,半个身子都僵硬了,“嘶……来,来人,快来扶我。”   姜晓不动声色地收回银针,义正辞严:   “县尉大人在此,岂容你指手画脚。”   此言深得县尉心意。   当即呵斥道:“身为捕快,成何体统,速将证据呈上。”   旁有眼尖的衙役观察到柳成紧攥的拳头,“柳捕快手中何物,还不速呈县尉大人!”   纵然柳成不服县尉,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暗处使劲斗,但明面上还得给县尉面子。   柳成只得示意手下掰开麻木的拳头,将未拆看的书信递给县尉。   “方才刚被千羽卫带走的老汉,身上搜出了同样的物件。”   张县尉本受林学官所托,关照姜晓一二,可涉及通敌不可大意。   他接过书信查看,神情严肃看向姜晓:“可有不服?”   姜晓轻笑:“柳捕快只草草巡了一圈便直奔车辕,不再搜搜别处吗?万一漏了什么呢。”   “这信件接头时间地点一应俱全,仅这罪证便够你下牢狱,休得狂妄!”柳成揉着发麻的胳膊怒喝。   姜晓不紧不慢回道:“怎么会?我平日都在村里,见到的都是村里人。”   “说谎!本月十三接头那日你就在永定城,我瞧见到你了。”柳成自觉抓住漏洞,洋洋得意。   张县尉叹气。   当他看到纸张一片空白时,知晓这其中必有猫腻。   却拿不准是柳成恶意栽赃,还是姜晓技高一筹。   听到柳成近乎自爆的言辞后,他确信是柳成有意诬陷姜晓。   正好借此敲打柳成一番,即便有县令回护,也足够让柳成到牢里自省几日。   张县尉叹口气,展示空白纸张,环看四周有意拔高声音。   “不呈报信件在前,自爆接头时间地点在后,千羽卫紧盯的差事却借机公报私仇,抑或是你藏匿信件通敌欲诬陷旁人?无论何种我会据实禀明县令,你且卸了差事听候处置。”   柳成来不及想书信为何成了白纸,反被县尉将一军,梗着粗红的脖子喊:   “姜晓狡诈多端定是换了信件,我能任你们泼脏水?那老汉身上书信写的这月十三,我说姜晓十三行踪有疑有何问题?!”   “县尉大人,柳成是否通敌需官府论断,但我可证明柳成确实诬陷于我,请大人观此证据。”   姜晓将叠得方正的纸张取出,同柳成搜出的一模一样。   “此前柳成在马车附近鬼鬼祟祟,谨慎起见我细查马车,在其逗留的车辕处找到这个,我一介农户为人陷害只能如此谋划仰仗县尉明察秋毫。”   县尉展开纸张,确实是时间地点详尽的接头信件。   “如何证明此为柳成藏匿?”   “您可细嗅其上的脂粉香,这是红香院特制的媚香,柳成夜夜留宿红香院,沾染此香气味而不自知。”   这也是方才姜晓自赵二处得知的。   柳成长期出入烟花之地,长年累月身上脂粉味足。   而构陷通敌此等隐秘,柳成伪造书信自不会假手他人。   挥笔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上自会沾了红香楼特有的媚香,铁板钉钉。   “大人可详对笔迹,即便笔迹刻意隐藏,每人特有的笔锋也是不会变的。”   县尉思忖片刻,轻抚胡须。   他决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柳成下马威,并不将牵涉人等带回府衙审理。   而命亲信传唤红香院老鸨,对比信件与柳成身上的气味,又安排衙役去请检验吏来鉴定笔迹。   县尉想到姜晓同县学林学官交好,特意派人去城门口唯一的女捕快唤过来,以便检查姜晓身上的脂粉气味。   县衙女捕快奉命赶到,她靠近姜晓细查后摇头:“禀大人,只有微不可查的皂荚香。”   姜晓既已脱了干系,便退到一旁等候结果。   正等得无聊时,林学官下了轿快步而来。   他问清状况后松口气,嫌弃瞥眼柳成县尉等人的方向,“没事便好,亏姜娘子聪慧派人到杏林寻我。”   “还要多谢林学官,不过雅会这么快结束了?”姜晓真诚致谢后疑问道。   听到雅会林学官很是怅然,“杏林曲水流觞虽是诗文集会,可后半场自带美酒供众人品鉴是不可少的,小女顽皮不小心碎了酒坛,那可是年初从京城寻来的好酒。”   “城里的酒楼许是有珍藏好酒?”   林学官作为乐平县的文人尖子,对这等各州府雅士齐聚的盛会,重视与期待可想而知。   或许比他家失了大火丢了官还让他痛心。   林学官摇头,叹息道:   “别说好酒了,连稍精致些的酒具都早被人搜刮干净,仓促现寻的又如何能登此等盛会,后半场既注定为人调侃,不如先离场到时再晚些去也少点关注。”   酒具?   姜晓眼前一亮。   “林学官,我倒有一妙物或许能助你,谢礼。”姜晓取出簇新的龙鳞皎月壶,递给林学官。   林学官定睛一看,倒吸口凉气连连摆手,“举手之劳如何使得,不论如此精美的做工,单说这龙鳞竹便是有市无价。”   “这世间何来举手之劳,学官善意助我,我自以礼相待。”姜晓语气坚定不容回绝。   林学官为官清廉却好酒之人,既投其所好,推让一二便高兴地收下了。   “只是这酒……”姜晓思索。   此时木槿已轻松起来,她钻进马车捧出小酒坛,“姜姐姐,车上带了方婶酿的米酒,昨日二虎哥还夸好喝呢。”   “对,二虎夸好喝那便是真好喝,学官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堂堂琉焰教护法云千重,江湖人送号“酒怪”,这夸赞的分量是够的。   百姓用粮食自酿的米酒最是常见。   可方婶送来的米酒,口味香甜醇美,大有琼浆玉液之态。   听方婶说她技法同以往没差别,或许是因用了姜晓家山田间的山泉水。   此前因地火飞针存在,方婶是不到那处取水的。   林学官的随从嗤笑一声,“乡下人没见过世面,雅会上谁家会带自酿米酒?”   “不得无礼!”林学官本是礼貌地浅尝一口。   当酒香滚过喉咙时,他不由又饮一大口。   而后惊喜点头,连连称赞,“这米酒足矣,足矣。”   随从面颊涨如猪肝,嘟囔着:“有那么好喝么……”   “此乃新制的龙鳞皎月壶,可让酒香再添三分。”姜晓灌好米酒后递给林学官。   林学官一扫萎靡神色,郑重施礼,“多谢姜庄主。”   送走林学官不久后,县尉告知姜晓事情查明,她可以离开了。   姜晓谢过县尉,经过柳成身边时,听到柳成阴沉沉的警告:   “小娘皮,你以为县尉能奈何了老子?等我出来,弄死你。”   “那便看谁先弄死谁。”姜晓面无表情回道。   经此一事,柳成应能安生段时间。   只是即便县尉力主,能将柳成送进去,已是不易。   待几日后县令从州府述职归来,有其护短,柳成出来是迟早的事。   但这仇怨注定是解不了了。   姜晓正要上马车时,瞧见守卫满头大汗直奔县尉而来,“中郎将大人听说这里牵涉通敌之事,让县尉您带人过去详述。”   这下姜晓倒是顺利通过城门,一路到了官府内千羽卫办公之地。   姜晓作为平民,站在队伍末尾。   隐见堂内帘后的男子,绯色飞羽服衣角,虎头錾金靴,腰佩鸾带环首刀,标准的禁军千羽卫打扮。   人虽看不清,但姜晓耳力出众,对话内容倒是听得八九不离十。   “张县尉,据实述来。”   张县尉据实一一禀明。   期间,还有岑府、萧府、聚贤阁等各路拜帖送来,尤其是聚贤阁秦霖更带了厚礼在外堂等候。   堂内的千羽卫官员并不理会,只同张县尉讨论案情,“把这捕快押下去待县令发落,那鸣冤女子可有带来?”   姜晓同秦霖视线交汇时,谄媚的秦霖收起肥腻笑容,“天煞孤星。”   这是姜晓第一次见到秦霖。   秦母是宫中出来的老嬷嬷,受皇商姜家所托养育姜亦柔到十四岁。   秦家是姜氏忠实的一条狗。   在姜晓被姜家赶出府后,秦家心心念念的就是姜晓名下的田地,奈何因姜晓师父设置的机关阵,一直未能得逞。   如今姜晓回来了,视财如命的秦霖彻底梦碎,阻其财路简直比让他死了亲娘还难受。   “顾好自己吧,我观你印堂发黑,必有破财之灾。”姜晓耸耸肩。   两名衙役带着柳成经过姜晓,“姜晓,大人宣你进堂听话。”   柳成眼神似啐了毒汁,“你这次真的惹到爷了,等死吧。”   姜晓接到衙役授意,不再理会气得跳脚的秦霖和柳成,款步行入大堂垂首。   “民女见过大人。”   “姜庄主?”   本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大人,不但很快起身,面上还带了地方官不曾见过的亲和笑容。   这一语激起千层浪。   堂堂千羽卫中郎将大人竟认识姜晓。   堂内众人心思各异,表情变换精彩纷呈。   姜晓惊讶抬头,竟是在永定城时,跟随陆珩身侧的中郎将段允。   在酒楼吃宴时陆珩有事离场,还是段允陪姜晓、寒雪宫萧氏兄妹吃完饭。   姜晓凭着多读了几本军事杂书,在段允同萧云谦讨论练兵之道时,少不得阔论一番。   倒还得了几分尊敬。   萧妹更是眼神晶亮,直呼前辈无所不能。   “段大人?好久不见。”姜晓笑眼弯弯。   在这压抑的府衙内,偶遇熟人,今日还不算太倒霉嘛。   难怪小小村妇能识破借刀杀人,果断再借此刀杀害己之人。   原来是姜园的姜晓。   段允整肃笑容,“方才那捕快叫什么,押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捡漏   “回大人, 此人柳成,因能打肯干,是县令大人特许招纳的白役。”   县尉擦擦额角冷汗, 毕竟县尉才是直管捕快衙役的官员,哪怕得罪县令也得摆脱干系。   柳成很快又被拖拽回内堂。   “柳成, 你坚称见过姜晓十三日午时出入永定城, 通敌西戎?”段允声音一沉,“姜庄主那日接受云麾将军宴请,难道你意指将军通敌, 如此攀蔑上官……”   “……冤枉啊。”柳成哪能料到姜晓竟识得大官,本就发麻的威猛身子险些瘫软在地。   “县衙公权私用之事我本不便干涉,但如今干涉重大,需押解柳成回都城再行审问。”   柳成脸色灰败, 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响,“段大人明察!姜晓与我素有过节,整件事都是她栽赃嫁祸的!”   若被押到永定城,他这等小人物没有县令庇护, 哪里会有活路?   他知道姜晓狡诈多端不好惹,可在这乐平县迟早能弄死她。   但没人说过姜晓认识如此大人物,若早知道, 他就算给姜晓摇尾巴当看门狗, 也绝不敢招惹她的啊。   眼瞅段允不为所动, 柳成病急乱投医,“我与堂外秦员外是一起做生意的拜把子兄弟, 员外可是皇商姜家的!再说县令大人不会同意的, 他可是西厂李大人的亲戚!”   “愚蠢!休得攀蔑县令大人, 大人怜你家有疯病胞妹, 给你机会望你改过自新,而你枉顾大人栽培自甘堕落至此。”   张县尉一甩官袍,恨不能将柳成的嘴缝起来。   同为乐平县官吏,在大人物面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谁不知西厂李文珍与云麾将军交恶,他张成可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   段允摆摆手,随行千羽卫扯了团布堵住柳成的嘴,将宛如死鱼的柳成押了下去。   又问:“这秦员外何在?”   县尉指向门外,“下官来时,见到秦员外候在外堂,应是想请段大人赏脸到聚贤阁赴宴。”   “既同柳成这等败类有生意往来,名下商铺停业彻查,张县尉便主查此事,秦某即便无通敌之过也免不得行鸡鸣狗盗之事,县尉可知?”   “下官省的,省的。”县尉艰难地吞咽口水。   这群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得罪谁人不好,偏要没事招惹姜晓。   “县尉不愧是刚正之人,有机会我会在刺史面前替你美言的。”   “多谢大人抬举。”   内堂清净下来。   姜晓向段允躬身道谢,段允退步拒礼。   “姜庄主客气,清肃有碍朝廷威望的歪风邪气,本是千羽卫分内之事,更何况此事关乎庄主声誉,段某义不容辞。”   太多的客气便是虚伪,姜晓不再就此事多言。   她与段允虽有君子之交,可她知道段允不遗余力做这么多,是看在云麾将军也就是大魔头陆珩的面上。   “对了,姜庄主可知近旁州县何处产出优质竹子?”   段允看姜晓疑惑,不好意思地搓手解释。   “啊,是千羽卫要造批新武器,寻些新鲜的竹子材料。”   总不好说是将军命寻些新鲜良竹,喂养将军府内养的两只食铁兽。   段允叹气,战场杀伐的玉面修罗,若是养两头猛兽便罢了。   可那食铁兽分明就是糯米团子,还没将士两只拳头大。   叫起来奶声奶气的,凶不得碰不得。   自从府里养了幼崽,将军都没时间指点兄弟们武艺,每日处理正事以外就是逗弄团子们。   这有损将军威名的话,段允如何能说?   姜晓更为不解,“竹子相较铜铁脆弱易折,鲜竹更是如此……”   朝堂之事她不便参言,“南州祁阳县盛产竹子,今年雨水充沛竹子长势更是喜人。”   姜晓难掩的看傻子般的神情,刺激到了段允的自尊心。   段允又叹口气,他真是嘴拙,编了如此蹩脚的借口。   但他更不能忍受旁人对千羽卫的质疑。   即便是将军看重的人,也不行。   “其实是段某喜欢竹子,平日素爱研究。”   “原来如此。”姜晓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一物,是新制的龙鳞皎月壶。   这是她完成系统任务后,用余料额外制作的。   姜晓又补充道:“我知道即便龙鳞竹罕见,大人也是不缺的,一份薄礼还望大人收下。”   段允摇头,接过皎月壶细观,“姜庄主过谦了,此竹虽已被制成用具,但仍是清凉宜人竹香四溢,便是百花谷圈养的鲜竹也未必有此品质。”   简短的谈话间,折子拜帖仍如雪片般被递进内堂。   “那姜晓就不打扰大人办差了。”姜晓起身告辞。   “姜庄主,段某本次身负重任,待此间事了必到姜园拜访。”   “姜晓自当扫榻以待。”   姜晓辞别段允,快要出府衙时,听到门口的两名千羽卫小声攀谈。   二人自认耳语,奈何姜晓耳聪,听的一清二楚。   “将军府前整日车水马龙,一刻也不得闲。”   “没办法,东西二厂斗得如火如荼,还需千羽卫从中制衡,陛下极为倚仗将军,倒不曾松口让将军卸任,只道回府修养。”   “是啊,再寻到新的合适人选前,将军还是得执掌千羽卫。”   “听说将军养了两只食铁兽幼崽?”   “我只告诉你啊,将军照顾幼崽像是养孩子,段大人除了办公差还领了寻嫩竹的命令,要求可高了。”   “哈哈见惯将军杀伐果决,还真想象不出这柔情模样。”   “嘘,笑那么大声,小心被段大人灭口。”   大魔头陆珩照顾熊猫?   是啊。   姜晓也不好想象陆珩面无表情,却蹲在熊猫团子面前逗弄的场景。   唔或许还有点可爱。   不管怎样,陆珩许诺给她的团子,应是有被照顾得软糯,如同糯叽叽的芝麻馅汤圆。   姜晓心情更好了。   劳顿半晌,姜晓终于靠坐到马车上。   木槿给姜晓捏肩捶背,不解道:“县尉大人为人刚正,怎容得柳成这等败类作威作福?”   “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本就有很多的不得已。”   歇息过后,木槿赶车很快到了县学。   林学官还未回来。   姜晓只在门房见到了蓉蓉,正嘟嘴抹眼泪。   “蓉蓉不高兴啊?”   “呜呜爹爹凶我,不许奶娘带我去郊外玩耍。”   身旁的奶娘恭敬搭话道:“蓉姐儿碎了老爷的酒坛,老爷训了她几句。”   自家小姐挑食,几乎没有喜欢的食物,可姜晓送来的吃食很得小姐欢喜。   作为奶娘省了太多心。   “蓉姐儿平日容易腿软,这月已摔了两次,唉其实老爷也知道,还纵着她把玩酒坛。”   瞧姜晓关心问询,奶娘便多了句嘴。   蓉蓉碎酒坛这事,姜晓在城外便已知晓了。   现听这症状,大约是挑食导致的缺钙。   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眼圈红红怪可怜的。   姜晓从兜里掏出奶糖逗女娃娃,“蓉蓉乖,吃糖糖。”   “谢姜娘子好意,蓉姐儿刚吃过午食。”   奶娘话音未落,蓉蓉已剥开糖纸,砸吧着嘴开心嚷嚷,又塞了一颗到奶娘嘴里,“好吃,奶娘也吃。”   “确实好吃。”奶娘细细咀嚼,点头称赞,“有股淡淡的奶香,可又全无膻味,难道不是牛乳制的?”   姜晓笑笑,又剥了一颗递给蓉蓉,“是牛乳,又添了些旁的好料。”   女娃娃吃得更开心了。   “竟是牛乳?果然姜娘子的手艺是这乐平县头一份。”   奶娘突然抹开眼泪,抓住姜晓的手,使劲摇晃。   “蓉姐儿易摔跤这毛病还请御医瞧过,说是需要多喝骨汤多饮牛乳羊乳,可蓉姐一点膻味都受不了,平日还挑食……”   姜晓有些招架不住,“那我送蓉蓉些奶糖,慢慢吃。”   “好耶,我要让青儿、鹏哥哥他们一起尝尝。”蓉蓉亲昵地攥住姜晓裙角,学奶娘一样使劲儿摇晃。   “好不容易得的精贵东西,怎能随意赠人!”奶娘很着急。   姜晓摆手,“不妨事,日后吃完了若还需要,可来庄里寻我。”   若是蓉蓉能把小玩意儿推荐给其他小孩,倒是最直接有效的广告方式。   纯粹的自来水。   “天爷啊,姜娘子就是仙子再世,老奴会据实禀告老爷夫人的……只是这糖会不会吃坏蓉姐牙齿?”   “没有放蔗糖,纯粹是奶香造成的甜腻口感,适量吃没关系的。”   在一老一少的热情夹击下,姜晓几乎是落荒而逃到后厨。   不出姜晓所料,此番运来的肉松模样新奇,引起后厨围观。   “这蓬松的样子,真的是吃的?”   “这怎么做的啊?”   “独家秘方,不要打听,否则姜娘子难做。”   木槿抱着账本同后厨管事对账,瞅到空档冲姜晓念叨,“姜姐姐,那奶糖我还没有尝过哎。”   姜晓在食案旁,耐心指点厨子肉松的食用方法,顺手把干瘪的锦绣袋子抛给木槿,“喏,最后一颗。”   “最后一颗?那小爷尝尝。”突然出现的修长身影,劈手抢过奶糖。   “还给我!”木槿杏目圆睁,垫着脚尖去够。   姜晓拍干净手上的食物碎屑,笑道:“岑三公子,你又不是岑颢,欺负小姑娘很有趣吗?”   “唉别提了,你以为谁都有福气像我二哥那样?”岑然丧气地将奶糖还给木槿,“有东西吃吗?”   “只剩下我带来的样品,其他吃食已入公厨账目,岑颢又惹事了?”   姜晓盛了碗热粥,洒了厚厚的肉松递给岑家三郎。   岑然捧着热粥点头,又摇头。   “二哥在你们泰康村把腿摔断后,素来偏心二哥的父亲整日没好脸色,家中气氛太压抑,昨日父亲又找由头,把五妹训了一顿。”   “这粥真好吃,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岑然吃口肉松开心一刻,想到家里又丧气几分,如此循环往复。   “真惨,最后一颗奶糖送你了,加点甜。”木槿对混乱的岑府啧啧称奇。   岑然推让一番,小心把奶糖揣进衣袖。   姜晓打着哈欠忙手头活计,岑然也不介意,兀自絮叨。   无非是岑颢腿断后心情不爽利,到岑然打理的农场散心。   看到身姿矫健的牛怒从心头起,命手下把周遭十多头牛的腿都敲断,最壮实的几头牛快要咽气了。   都是上好的耕牛,每头牛至少十两银子起步,全废了。   岑家那点破事,县学知情的人已见怪不怪。   就算哪天岑三郎说,岑颢把亲娘打死了,那也是可能的。   大家充其量拍拍岑然肩膀安慰下,各自忙去了。   听到这里,姜晓可就不困了,“那你农场的伤牛死牛如何处理?”   “农场饲养的都是耕牛,腿残了还有谁买?我已安排人把伤牛宰杀,同死牛一起论斤售卖,唉爹定会反过来责怪我管理不得力,折的银子必是我补齐。”   姜晓拍板,“那就别杀了,出售给我。”   岑三郎惊了,“你要这么多废牛作甚?我可没框你,伤牛耕不了地了。”   “把伤牛养好,死牛用来做菜,只是我帮你减少损失,这打包的售价你摸着良心出。”   “真的?价格好说,我直接包车给娘子运到田庄……等等!我的牛快要被宰了,先给你订银!”岑然嗷呜一声,朝姜晓丢了块银子便奔了出去。   “越发不稳重了。”后厨王掌勺摇头。   “这岑三郎是乐傻了吧?哪有卖家付订银的。”木槿挠头。   姜晓笑笑,解下围裙告辞,“王大厨,我先去趟城南的粮行,若岑三郎回来的早,可去寻我。”   木槿走在姜晓前面,一跃上了马车,“姜姐姐,直接去粮行?”   “嗯去瞧瞧南州运来的低价粮。”   “姜姐姐,你笑得好奸诈,这就是无商不奸吧?”   “乱用典故,那是无商不尖……”   二人刚行出不远,便听到有人喊:“姜庄主留步。”   姜晓撩帘一瞧,竟是林学官停了轿撵,疾步冲过来。   素来稳重的学官,今日也太激动了些。   “学官宴饮结束了?可还满意?”   “出大事了,姜庄主!”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雅会   “何事?这可是学官今日第二次闹市疾行了。”   姜晓疑惑问道。   文人间的曲水流觞能有何事。   无非是甲家诗词高出一筹, 乙家不服酸文假醋,言语间争个高下。   “庄主莫要打趣我了,快随我去杏林小筑。”林学官意识到仪态有失后羞得面色飚红, 举袖擦拭额角汗珠。   姜晓警铃大作,“难道是酒?莫不是天热有人喝坏身子了吧。”   边示意学官上马车, “请学官马车详叙, 木槿赶快驾车去杏林……”   “非也非也,庄主好意助林某的米酒实为佳酿。”   林学官坐上车缓了口气,将事情讲个大概。   “姜庄主应知晓, 雅会乃各州文人墨客、酒楼教坊齐聚盛会,为了夺得魁首众人携带的佳酿层出不穷,但如今关注以酒夺魁的其实是酒商。”   姜晓沉吟片刻,“鉴酒传统已流传多年, 名酒几乎都得过魁首,与会众人带好酒前来无非是为个面子,而夺魁的酒商却可在各州扬名……难道我赠学官的酒阻人财路了?”   “庄主大智,有人对魁首势在必得, 寸步不让。”学官点头应是。   这倒是有些出乎姜晓意料。   天底下商机何其之多,总不好事事贪图。   她此番进城最重要的就是买粮,可一顿操作猛如虎, 却连一颗米都还未曾见到。   可无论想要夺魁的是乐平县还是他州势力, 必是对负责评鉴的各位行家进行了一番打点。   “如不是学官今日碰巧酒坛碎了, 我本无意参与此次曲水流觞盛会,故并未打点。”姜晓讲得很是直白。   林学官叹气, 他更没料到带去的米酒能杀出重围。   自酿米酒虽醇厚味, 但本就不是高档酒品。   未对其抱夺魁期望, 结果待他抵达竹林分享美酒时, 这酒经龙鳞皎月壶承载,平添三分不坠凡尘的清香。   其中一位负责评鉴的大师竟没给内定者面子,力主定不知名米酒为魁首。   “事有变数,其中一位评鉴行家急病,托一位美食大家赴会,偏这位新主不买账,点名你的米酒当得第一。”   姜晓又问道:“即便托朋友前来,内定的魁首也应是关照清楚的,再说不是还有其他六人吗?”   “那位身怀六艺德高望重,被人尊称顾大娘,更是青山派掌门的胞妹,岂肯轻易让步?”   林学官摇头,也不知这对姜晓来说是福是祸,“要是都听她的倒也好说,但偏有与其竭力相辩的一位,江湖背景据说是万星楼。”   信息全盘倾出后,林学官满是歉意。   “雅会开始前主办方收集酒及酒具来源,我观你近来热衷宣传姜园,便把信息如实递了上去,岂料是平添烦扰。”   “学官好意我岂会不知,你提前知会让我早做准备,现下胜负未定许是一桩美事。”   这雅会既耽搁了姜晓如此多时间,若不薅些羊毛顺势而为,倒是愧于陆珩给起的“貔貅”名号。   文人间争论,引经据典化简为繁,少不得需一个时辰。   绝尘马儿点亮技能后,称得上风驰电挚。   现在赶过去,或许都有点赶早场。   姜晓目测了路线,“要不顺道去趟粮行。”   林学官投来质问眼神,写满了“你竟然还嫌时间早?”   姜晓连忙找补,“我不是单纯买粮,是为了找寻应对灵感。”   “信你我就是个棒槌。”林学官与姜晓结识不久,俏皮话倒是学了不少。   此时他看姜晓并不急躁,倒也放下心来。   马车很快停在粮行门口。   林学官和随从留在车上,木槿陪姜晓进了粮行。   已过了晌午,店铺里顾客稀稀落落。   姜晓跟着伙计简单逛了圈,便抱着谈大宗生意的念头,直奔管事柜台。   “掌柜的,瞧点粮食。”   柜台里有人放下茶盏站起来,“姜娘子好久不见,来买粮?”   竟是临街兵器行的江掌柜。   “江掌柜莫不是转行了?”   “姜娘子说笑了,看店而已……”   江掌柜轻抚小胡子,“这论剑大会后兵器卖得飞快,停业几日补补货,本是来这里找陈掌柜喝茶,结果他有急事出去,我倒成了看门的。”   “那我来的真不巧。”姜晓作势告辞。   江掌柜忙唤住姜晓,“巧得很!我两次派人上田庄,找娘子帮忙鉴定兵器用的珠玉,都不巧无人。”   他忙拍了身旁的儿子一掌,让他速去将锦盒取来。   “近日有块宝石要嵌在兵器上,亟需娘子帮鉴定一二,据说是给昆山老人定制的寿礼,我不敢大意啊。”   既诚意相邀,姜晓总不好拒绝。   左右等着,便坐下歇歇脚。   “有件事,江某觉得有必要提醒姜娘子……兵器行往日多的是江湖人,向我打听些小事也是常有的,但这几日前后曾有三人打听你的事。”   “烦掌柜详述。”   姜晓很快了解了情况,江掌柜儿子也带着锦盒回来了。   短短五日竟有三人打探,据掌柜判断还都是万星楼的。   可她从未接触过万星楼之人。   若真是探子,同门派探子间不该信息互通嘛,还要反复打探同样的信息。   难不成是批蠢货?   可掌柜说依服饰,三人分属三位长老门下。   那便是幕后之人以防万一,安排了三波人手?   会是谁呢。   许是猜测姜园有毒阵图的江湖势力。   亦或是私人恩怨姜亦柔?   毕竟这本书里妖女姜晓的结局并不好,自己如今做的这一切,真的彻底改变故事线了吗?   姜晓思绪转得飞快,手上却没闲着:   “这块藕粉冻触感细腻,质量很不错……”   “掌柜的,你怎么了!我七岁没了娘,你可不能丢下儿子啊……”   姜晓还未评价完,他儿子大喊起来。   江掌柜直愣愣瘫倒在圈椅上,面色煞白,眼神生无可恋,“孽子,你少说几句,我活的更久。”   “你不会被人诓骗,说这是块顶好的桃花冻吧?”姜晓小心翼翼问道。   江掌柜双目无神的点点头。   姜晓都有些同情这位掌柜了,致力给兵器镶嵌珠宝玉石拉拢贵客,却素来啥啥都分不清楚。   “桃花冻色泽匹配昆山四季长春,镶嵌兵器确是好想法,不过我有一建议……”   江掌柜听到姜晓还有办法,连忙坐直身子。   “听闻昆山老人是位佛修,而砗磲白皙如玉亦是佛教圣物,完全可以用作为饰物。”   “真的?姜娘子有存货?务必卖给我,价格好商量。”   “唉掌柜的,幸亏你遇到的是我,你这锦盒扣上嵌的不就是块砗磲吗?不过是疏于打理蒙了尘垢而已。”   江掌柜和他的随从:“……姜大善人。”   木槿:“哇姜姐姐最厉害。”   姜晓很是无语。   掌柜的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姜晓。   临出门前,粮行的伙计跑进来传信,说是粮行掌事要在千羽卫处多回会儿话,晚些回来。   江掌柜的儿子是个嘴不把门儿的,“千羽卫?不会是来查私扣赈灾粮转卖西戎的事吧!”   “愣头青小子懂什么!”江掌柜忙呵斥住儿子,满是歉意地冲姜晓笑笑。   扣押赈灾粮?转运西戎通敌叛国?   无论真假与否,姜晓将其牢记在心里,以待时机逐一查证。   这乐平县的产业,很多都有皇商姜家的身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人若要犯我,即便庞然大物,姜晓也是不怕的。   到了杏林,三人打帘悄悄下了马车。   杏林果然仍处于胶着状态。   两派评鉴大家各执一词,好不热闹。   姜晓隐于树下阴影中,将最新进展看个分明。   在夺得魁首前,参会酒品按规则是匿名的。   但随着战线拉长,两派评鉴大家再争论不出新意,背后势力便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另一方原来是聚贤阁,此次集会乐平县是东道主,聚贤阁作为乐平县的知名酒楼,又背靠皇商姜家实力雄厚。   聚贤阁必是经过一番打点,新推出的酒争夺魁首也是意料之中。   这家的二掌柜开始激情演讲。   左右是聚贤阁在泰康村酒坊大力生产,但龙鳞皎月壶的主人作为泰康村人,借机入酒坊窃取秘方,有伤雅会洁名引得人神共愤。   “所以那姜园不过是东施效颦……”   “慢着。”有人出言打断二掌柜,“照掌柜意思,这米酒主人是泰康村姜园?”   姜晓因系统提示,已确定这位大娘正是不屑内定的顾前辈。   瞧着竟有些面熟。   顾前辈声音略有怒意,“评鉴结果揭晓前应是匿名的,聚贤阁既先坏了规矩,便也应邀姜园来此辩驳一二。”   二掌柜强忍得意,“顾大师有所不知,这姜晓怕是来不了,听闻她今日因通敌叛国之罪被羁押,真是曲水流觞此等雅会之耻啊。”   此等罪名在前,顾前辈也无法再为姜晓辩驳。   而受万星楼特意关照,一直与顾前辈争锋相对的老者,幸灾乐祸道:“原来如此,这等人前可偷方子,后便可窃国。”   人群一时间尽显吃瓜本色。   “就是就是,我本还感慨龙鳞皎月壶这等美物,是何等妙人造的,竟全是偷的。”   “这姜园主人我倒是见过,温婉秀丽长得极美,不像坏人啊。”   “兄台,这便是人不可貌相……”   聚贤阁一息之间,便占据道德制高点,竟渐成胜出之态。   “不是这样的!”   木槿听到人群的编排,气得眼圈都红了。   又因姜晓嘱咐不动声色,她只能小声驳斥,“姜姐姐是被贼人诬陷的,是那贼人被千羽卫押走了!”   “啪啪。”   姜晓清脆的鼓掌声吸引了众人注意,“二掌柜果真好心思好口才,窃取酒方这等污水泼下来,即便姜园幸得魁首,那也是聚贤阁珠玉在前,姜园不过照猫画虎咯。”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扬丑   聚贤阁二掌柜经人提点, 认出姜晓后有些吃惊:“你怎能在此处?”   到底是人精,转瞬间便假模假样地抱拳,“不过是公道自在人心, 姜娘子年纪轻轻,今后还是走正路为好。”   “我行得端正如何不能在此?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柳成诬陷我不成, 反坐实他通敌叛国,被押解京城了。”   她闲适观赏掌柜的慌乱神色,“行的端者才好说教, 这柳成作为聚贤阁主事通敌叛国,堂堂聚贤阁还真是藏污纳垢有趣的紧呢。”   “柳成被羁押不过你一面之词,莫要攀蔑聚贤阁。”   姜晓环顾人群,懒懒道:“那聚贤阁便静候官衙通报吧, 我如今最关心你家真有好米酒方子?应该是当年欺负方婶丈夫病重亟需用钱,以权欺人贱购她家酒坊强的来的吧?”   众人议论纷纷,开始指指点点。   二掌柜毫不在意道:“怜惜贫弱还能成罪过?与方家的切结文书大可去查,她家那方子号称祖传实则酸涩难以入口, 我们是花了大气力调配提升的。”   姜晓抬头看看太阳,受潮的粮食又在粮行耽搁了大半日。   待她返回粮行,它家掌柜应该也就回店铺了。   得快些解决好去买粮呢。   她也不指望聚贤阁承认泼脏水, 这事涉及秘方掰扯不清, 因为不清不楚所以聚贤阁才好浑水摸鱼。   姜晓向顾前辈盈盈行礼:   “感谢顾大娘对米酒的看重, 我有一事请教,聚贤阁诬陷姜园窃取他家酒方, 若双方都说出酒方供各位大师评鉴, 是否可证清白?”   自姜晓入场后, 顾大娘一直神色温和地注视着她, 听她陈述。   如此面善之人,姜晓近日定是见过。   “姜庄主,大可相信在场诸人的酿酒造诣。”   顾前辈避开众人视线,压低声音,“我可是力主定姜园为魁首哦,你家的仙品锅能不能别对我限量?”   除却眼角皱纹显露其年龄,顾大娘精神气度却如二八少女。   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火锅?   姜晓定睛细看,竟是在永定城限量出售火锅菜品时,软磨硬泡要多买些的大娘。   因为宋淼吃了替她买的鸡蛋,差点把宋淼胖揍一顿。   顾大娘看姜晓认出自己,冲姜晓狡黠一笑,“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以后能多吃颗糖心蛋嘛。”   姜晓眨眼回应。   好家伙,若不是姜晓知道顾大娘为人刚正,还真以为她是为了颗土鸡蛋折腰。   明明是参赛作品吸引了这尊大佛。   不过有内应的感觉,确实有点爽。   “荒唐!秘方怎可公开?”二掌柜试图制止姜晓。   无视他的无能狂怒,姜晓将方子款款道来。   周遭人已无暇顾及聚贤阁,心中默记方子,更有甚者掏出纸笔奋笔疾书。   姜晓有底气的很。   米酒虽是方婶酿的,但这是之前姜晓帮扶她家后,方婶为表感谢特意将方子相赠。   姜晓仗着以前涉猎书杂,将些酿酒典籍默给方婶,并提出一个酒曲新方。   岂料方婶聪慧,竟将米酒口感提了一个层级。   “我家的酒方子!你不要再说了,众人都要知晓了!”二掌柜慌乱喊道。   姜晓看戏道:“那你把方子后半部分默出来吧?若成,我再免费送你个新酒方。”   “黄口小儿,难以与之为伍。”掌柜试图挣扎。   姜晓不急不躁:“唉算了,我家酒方自是我能默出来,还是我来吧。”   顾大娘嗔道:“你倒是大方,断自己财路。”   “不过呢,这酿酒用水大有来头是关键。”姜晓不以为意补充道,“所以今后各位还是多多光顾姜园吧。”   在场深谙酿酒之道者,无不惊喜万分。   称赞姜晓慷慨大义,乃当代酒侠。   待姜晓默完方子后,二掌柜示意仆役吵嚷道:“这就是我家的方子,你怎得偷的一字不差!”   继而有老妇沙哑的声音响起:   “罪过罪过,不经秦家准许,公开泄露聚贤阁秘方,姜丫头有些狂放了吧?”   拐杖沉重触地,昭示老妇的怒气。   竟是秦扒皮的母亲,人称秦老夫人。   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有人脉有手腕。   作为姜家远房,却极得姜家家主姜怀山看重,毕竟她为皇商之路出了好些气力。   秦氏又对二掌柜温和道:   “姜家有家规,即便生死之事,也不可对外泄露秘方,你是个有担当的。”   姜晓冷笑。   果真是上了年份的老白莲,人老心未老。   寥寥术语,便将姜晓定性为不通礼节的狂放小儿,把酒方实打实揽到了聚贤阁名下。   好一场空口白牙、颠倒黑白。   支持聚贤阁的评鉴老者趁机搅浑水:   “有秦老夫人坐镇,可容不得那些魑魅魍魉作妖。”   姜晓再次抬头看太阳,算好时辰,面带笑容声音冷冷:   “我还疑惑这等盛会秦员外不出席,怎会只派二掌柜来,合着有他老母亲坐镇呢。”   老妇一旁的仆役,白眼高傲地快要翻到天上:   “我家员外到城中邀请千羽卫大人,过府赴宴不多时便会来听夺魁结果了。”   想起秦扒皮屡屡觊觎田庄,姜晓看到秦家人就烦。   她不再理会老妇,向众人道:   “雅集有规矩在先,提供美酒者需人品端方而不坠雅会美誉,聚贤阁秦员外被千羽卫指名缉拿,聚贤阁被县衙贴满封条,敢问其还满足参会资格?”   秦老夫人不由一愣,很快理解为是姜晓在诓她。   猛地咳嗽几声,做出一副被恶人气到的模样,身旁奴婢直为其抚胸口。   “你就这么想要得魁首,以至于要攀蔑我儿?来人,快将她好生带出去,免得扰了雅会格调。”   仆役便要上前。   姜晓手中鞭子一捻,“你敢!刚才的酒方是我防你们一手,方子是我已弃用的,正经方子各位听我细细道来。”   竟如此峰回路转。   周遭人群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雅会来的可真值当,毕竟人谁又不是瓜田里的猹呢。   不多时,姜晓便将方子讲了一遍。   “这酒曲配比之法是关键,大历朝绝对无人使用,现分享给诸位,权当是为雅会庆祝以结善缘。”   顾大娘听得连连点头称赞,“此法妙极。”   秦氏观姜晓绝非虚妄之词,又担忧儿子又气愤,身体真的哆嗦起来。   咬牙放出私以为的杀手锏,痛心疾首道:   “姜家因你言行不端,将你逐出你却不反思己行,不思悔改竟如此抹黑姜家门楣,为了区区魁首诅咒你伯伯!好狠毒的心!”   “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找我攀亲戚?”   这老妇以为还能用姜家,刺痛姜晓这个小可怜?   姜晓卸去商业笑容,冷冷道:“我本待你是商道人氏又上了把年纪,存了三分客气,可你倚老卖老非要做你主人姜家的狗,扯着姜家的遮羞破布恶心我,就别怪我下你面子。”   说着话时,姜晓特意看了眼顾大娘。   与美食一道,她二人算是志同道合,今后不无合作共赢的可能。   但顾大娘娘家青山派,终归同皇商姜家、药王谷秦家交好,真正牵扯利益时保不准不会背刺姜晓。   正好借此机会,对顾大娘的态度试探一二。   “若非秦家百般挑衅,我是不屑在人前与姜怀山一家有半分牵扯,此家曾有求与我姜家,向我父母立誓待我如亲女,却在达到目的后,不顾我父母为救他家于危难而亡故之恩,将我一介尚未及笄的孤女赶出姜府,还肆意抹黑羞辱。”   姜晓盈盈一礼,“今日诸位文坛名宿在此,姜晓想问一句,这姜家自持礼教传家,但这仁义礼智信又做到几分?”   “你这个满口胡言的白眼狼!姜家明明给了你百亩良田傍身。”   “替你家说这话不害臊吗?那本就是父母留给我的,地契文书可做不得假,但你秦家仗势欺人几次三番想要夺我田庄。”   “秦老夫人。”姜晓逼近一步,又道:   “你儿子屡次觊觎我家田庄,无非是想要酿酒泉水,屡次被地火飞针追赶很伤身子吧?这番入了牢狱,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你竟敢攀蔑家族,公开侮辱长辈……”秦氏一改颤巍巍的老白莲花姿态,举起拐杖就要往姜晓身上招呼。   姜晓岂会如了这老妇的意?   双指一夹,便抵的秦氏无法前进半分:“我乃先贤圣人姜辙第七代孙,与你秦家侍奉的姜主子,前朝逃荒至此靠劫舍起家的姜家无半分关联,你可记住了?”   说罢,将红木拐杖随手掷出老远。   姜晓冲顾大娘微微一笑,“初次正式见面,让大娘看笑话了。”   顾大娘愣怔片刻,稍红了眼眶,轻抚住姜晓的手。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可怜你在这世上孤孤单单,原来竟是如此。”   此前在永定城时,顾大娘抱着给侄子寻贤妻的念头,便对姜晓有过一番观察。   对姜晓的人品是肯定的。   岂料姜晓竟是那个被退婚又离家的小丫头。   姜家几年前对外声称,姜晓毫不顾念养育之恩,恃宠生娇刻薄狠毒,容不下在外养病多年后归家的姜亦柔。   实属家门不幸。   而姜晓大小姐脾气离家出走,主动发誓与姜家恩断义绝。   “造孽啊。”顾大娘叹气。   “让顾大娘神伤,倒是姜晓的罪过了。”   姜晓已视秦氏于无物,“大娘若得空,多指点下我的酒曲方子吧。”   “有空,有空的很。”   二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秦家。   秦老夫人闭嘴了,她没想到素来沉默不语的小丫头片子,如今竟如此没脸没皮。   在大庭广众下,直言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天煞孤星。   众人哗然之时,她本欲再战。   但因接下来发生的塌天大祸,秦氏知道自己这局输了。   彻底输给了姜晓,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废物。 第71章 买卖   秦家仆役匆匆而来, 对秦氏附耳低语。   秦氏面色骤然惨白,顾不得众人窃笑嘲讽,带着家仆匆匆而去。   姜晓听力异于常人, 自是听到仆役说的话。   不仅说秦员外被羁押,还有秦家一干店铺已被查封。   “县尉动作竟能有这么麻利?”   千羽卫既已发话, 秦家店铺之后定是会被封, 但姜晓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照理有县令、姜家势力的掺和,怎么也得些时日才能办妥。   而酒中魁首之名,自是落到姜园身上。   本就热闹的雅会, 平添三分烟火气。   有了魁首之争,嗅到商机的各州有名号的坊肆,抢着找姜晓订购此酒。   文人自持身份,虽欲购美酒但听闻姜晓无库存, 争不过商家只得作罢。   而部分大酒家早知内定酒品,主事大多没来,只派了报信的。   却是棋差一着,来的人自是无法做主, 同其他人抬价争抢姜晓的货源。   倒是便宜了另外的人,那些亲自来观望酒市动向的二等商人。   “可惜了这酒,少了许多大酒楼的推销, 没能趁热打铁。”顾大娘很是惋惜。   姜晓却有自己的盘算, 自己的庄子才是第一大卖家, 有名声就够了。   不是一等一的强横酒商,才更方便沟通把控。   “此次是意外之喜, 有得有失很正常, 多亏大娘同这些酒商熟识, 为我把关可合作对象。”   众人订购热情极高, 但为了今后合作须经过一番甄别。   每家都许诺些,也好看看各家的经营手段,才好找到适合长久合作的伙伴。   姜晓又言:“感谢各位支持,但姜园起步阶段尚无法量产,分为酒坛米酒和龙鳞皎月酒,限量订购望诸位见谅。”   众人赶忙喊:“我可以加银子,先给我发货!”   “我家是这次来的最大酒楼,双赢,先给我家!”   姜晓笑眯眯补充:“每订购一百坛米酒,可获取订购一筒龙鳞皎月酒的资格,每家龙鳞皎月酒三筒封顶。”   众人惊了:“什么?!”   这是哪里来的奸商。   木槿发挥了记账好手的作用,在小本子上记得不亦乐乎,订银收的盆满钵满。   这次意外之喜很是满意。   姜晓同顾大娘依依惜别,诚邀大娘之后到姜园做客。   从杏林出来,姜晓不忘初心驱车赶赴粮行。   但粮行大门紧闭。   “什么情况?”   平日客来客往的粮行,怎的关门了。   只想捡漏买些受潮的低价粮,为何这么难?   “姜仙师请为我占卜一卦,救救我粮行啊!”   姜晓正欲上车再做打算,却见粮行掌事开门跌撞而来。   如此作态,姜晓自是推拒。   “姜娘子留步,请卖江某个面子。”紧跟出来的,是兵器行江掌柜。   姜晓同他是有几分交情的,不好驳了面子。   几人入了粮行坐定。   在两位掌柜你一言我一语中,姜晓拼凑细节对事情明白大概。   姜晓离开县衙后,千羽卫审问柳成诬陷姜晓通敌一事。   而柳成是个软骨头为自保,将秦家的污糟事全抖落出来,说秦家私扣赈灾粮转卖西戎。   姜晓之前来粮行时,掌事不在店里,正是因与秦家有生意往来,被官府传去问话。   “粮行倒卖赈灾粮一事?”姜晓最关心自己的粮还能买么。   “假的,那是秦家自己粮行搞得鬼,若是真的我哪还能安坐在此。”粮行掌事连连摆手。   “既是清白何须担忧,即便百姓对掌事进衙门有些风言风语,再过几日也就淡了。”   “这些百姓并不在意,重点是娘子给秦员外批的卦象,百姓现在不敢来我家买粮啊!”   姜晓秦员外在官府偶遇时,近旁还有去送拜帖的其他家大户。   据文家小厮绘声绘色描述,姜晓冷言秦员外“印堂发黑,必有破财之灾”。   没多久先是秦员外被羁押,而后秦家一众产业就被官府贴了封条。   粮行既与秦家有生意往来,被百姓避如瘟疫,恐沾染霉运。   大多百姓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对开天眼者充满敬畏,犯不着为几斤粮食招不痛快。   江掌柜对姜晓行礼,“姜娘子曾来看粮,却只为江某出了兵器主意,没买一粒米就走了,应是算出粮行有此大难不愿沾染晦气?此番折转而来,是否粮行有转机之象?”   啥玩意儿?   这么能脑补,家里人知道吗。   姜晓被这话险些闪到腰。   她纯粹觉得替人看店的做不得主,没法便宜买粮罢了。   而此前说秦扒皮“印堂发黑,必有破财之灾”,是因秦家要从官府捞柳成总得破费点。   谁曾想她遇到千羽卫段允,直接让柳成等人再翻不了身,捞都不必再捞。   神算子这种名号,传久了竟也是种负累。   “江掌柜多虑了,秦家横行霸道是自作孽,我并不擅卜卦,言其破财之灾只是嘲讽之言。”   “行里压了老本购进大批南州的受潮粮,存放不住几日,本想便宜粮会被百姓大肆抢购,现下全砸手里了!”   年过半百的粮行掌事说着,竟啜泣起来。   最着急的是木槿,她早听阿香说姜姐姐能开天眼,眼看姜姐姐要被抽泣的掌事打动,她急声阻止:   “姜姐姐,你今日已开了次天眼,不可再耗神费力了!”   粮行掌事眼睛瞬间亮了,“姜娘子果然身负神通!粮行有指望了!”   姜晓:“……”   好木槿,知道你担心姐姐。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神通是旁人以讹传讹,我是来买粮食的。”   掌事还在苦求:“娘子,不劳烦开天眼,只求为我卜一小卦求份心安。”   江掌柜赶紧戳掌事,“姜娘子既愿意买粮食,百姓自然敢跟着买了,还不快谢过娘子。”   又冲掌事耳语:“姜娘子不愿占卜之能招人议论,京城布庄那次很多人见过,娘子卜卦不需龟壳蓍草可空口直断,她定是心里已为你卜了一卦。”   姜晓:“……”   能再小声些吗,我能听到。   算了,说卜了就卜了吧。   “我要南州来的受潮粮,按惯例需送到泰康村,怎么卖。”   “粮行怎能给娘子那等粮食,行里的当地粮随娘子挑选,娘子千万别客气。”掌事堆笑。   姜晓敛了笑容,“卜卦之事莫要再提,我只是来买粮的,掌事做生意就好。”   虽阻止不了掌事心里想法,但她必须划清界限,正儿八经付款买粮。   姜晓几番推拒掌事送粮之意。   最终才协商为粮行进购南州粮原价加运费,两位掌柜欢天喜送别了姜晓。   “姜姐姐,你辛苦为粮行卜卦,免费送咱粮也是应该的。”   木槿憋了半晌,瞅着姜晓瘪了的荷包,心疼道。   “天下免费东西才是最贵的,若拿了免费粮就是承诺算卦破灾,日后粮行经营不善,找来怨怪岂不烦人?”   姜晓正在盘算商家订购的米酒数量,“你和阿香以后在外提天眼占卜之事,本就是顽笑罢了,记住了?”   “记住了,我最听姜姐姐的话了。”   “好木槿,真乖。”   “那姜姐姐能悄悄给我卜一卦吗?我保证不告诉阿香。”   “……”   回到泰康村,姜晓先去找方婶商讨办酒坊的事。   黑子赶忙将她迎进里屋,说他娘去了田里就快回来了。   往日来去匆匆,姜晓还是第一次端详屋内陈设。   “黑子,你家立的长生牌上怎的没名姓?”   香案陈旧却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端放着一尊无字长生牌。   黑子小心看了眼窗外,话语间满是崇敬,“这是给神偷大人立的。”   姜晓只知方婶为了给丈夫治病,将家里的小酒坊卖与秦家。   丈夫却还是撒手人寰,只留下方婶黑子孤儿寡母。   原来竟是母子被欠债压得,活不下去了。   “我娘本要带我跳河,是神偷大人拦住了我们,还留下了一笔银子……”黑子说着眼圈红了。   大名鼎鼎的神偷,竟和这村子有几分侠义渊源。   照书中剧情,神偷入夜盗得居魂剑后,被天泽城要求将剑送到断崖。   自会有武林正道追回宝剑,这和姜晓是没什么关系的。   只是十六夜色将至,姜晓有些担心师兄师弟。   不知现下神偷进展是否顺利,可千万别牵连到她的师兄师弟。   “娘子久等了。”   方婶出言打断姜晓的思绪,她捶着腰走进里屋,满是歉意。   “方婶还是要爱惜身体,不过我瞧方婶将粗活分出去了些。”   “多谢娘子之前提点,余下的精细活计更能专心打理,比之前好很多了。”   姜晓暗暗称赞,她之前见方婶一人太累,同方婶提过可以考虑再分些出去。   方婶能够认识到精力上限,这么快找到解决办法。   之前为田庄找合适的佃户人家,也是方婶协助操持的,为人公正实在是个能管事的。   姜晓把建酒坊的想法说与方婶,“我记得方婶说过,自从有了秦家酒坊,周围村子小酒坊生意做不下去大都倒闭了,我想收购一家修整后尽快投产。”   方婶盘算半晌,“邻村的酒坊最大,且废弃时日不久,我可以陪娘子去看看。”   “各村原先有酿酒手艺的帮工,还得辛苦方婶挑拣些人品好手艺佳的。”   “能帮上娘子是我家的福分,先前分了上好的田给我家,家里才顿顿吃上了饱饭,还额外支了银子让黑子去念书,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娘子的大恩。”   “我记得方婶娘家是做工匠的?酒坊翻新我想让方婶负责跑动。”   方婶有些反应过来,惊喜地抬高声音,“娘子的意思是?”   “等酒坊成了,我想把管事的差事交给方婶负责,方婶可愿意吗?”   “真的?我当然乐意给娘子分忧,只是……”   姜晓含笑:“只是什么?”   “只是这差事实在重要,我没干过这么大的,怕自己干不好。”   “不妨事,有我在。”   “那我谢过娘子了。”方婶激动地拉过黑子,让他给姜晓磕头。   姜晓赶忙制止,“快起来快起来,只要好好办差,自是亏待不了你们的。”   村里人表达感激的直接方式,就是真情实感的磕头。   自从田庄让很多人吃上了饱饭,经常是姜晓没反应过来,跟前已跪了人。   也是让姜晓头疼。 第72章 不配   姜晓辞别了千恩万谢的方婶一家, 顺道去小院看钟二郎四人腌酸笋的进展。   院中只有阿香和钟二在做工,两人你言我语说得好不热闹。   “没想到落在屠户那恶主家后,我还能遇到我家娘子这天大的好人, 真是好福气。”   “阿香你既已脱困,我也不怕你恼我了, 我曾想卖身为奴给李大哥换药钱。”   “怎么回事?!”阿香捂住嘴声音颤颤。   “我到云上阁碰运气, 正有商户招买端正小厮的帖子,我兴冲冲去寻那张家,管家说我容貌俊秀很满意, 允我两日回家辞别再到府上。”   钟二郎心有余悸地挠挠头,“再去时管家却让我赶紧走,说主人见到好看男子就口吐白沫,还唤出仆役撵我。”   看阿香心疼得眼泪婆娑, 钟二郎又赶紧逗她:   “你猜怎的?听碎嘴仆役说,主人被云上阁送的俏郎君打折了腿。”   “我在门口嚷嚷张家都给我赐名长伶了,一个铜板都不给就想打发人走?”   阿香傻乎乎地又高兴起来,“那最后得了几贯?”   钟二郎伸出五个指头, “管家怕我纠缠不走,愣是塞给我些盘缠。”   “李大哥吃药后身子也好起来,我们这才有了卖笋给姜娘子的奇遇。”   ……   姜晓听两个孩子说得热闹, 不好进去打断, 从随身仓库翻出把瓜子磕起来。   家里人多的好处之一, 就是信息互通有无方便吃瓜。   姜晓可太喜欢了。   结合云上阁委托、商户姓氏、被好看男子打断腿,这妥妥的是姜晓当初为送走陆珩, 精心挑选的那户商家。   奈何主人有龙阳之好反被陆珩打断腿, 留了天大的心理阴影。   等等!长伶?   姜晓手一抖, 瓜子噼里啪啦掉到地上, 引得阿香回头发现了姜晓。   “哎呀,好好的瓜子都掉地上了。”阿香收拢起来嗅嗅,“绿茶瓜子?好香啊。”   作势就要扑扑灰,捻起来磕。   “你们磕这袋新的吧。”姜晓掏了袋新瓜子递给阿香,脑瓜子嗡嗡地。   这长伶也就是钟二郎,应该是原书中男主秦鹤轩的忠心小弟。   原剧情中钟二郎入商户家后,很快发现主家真面目,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寻求逃脱之法。   恰巧秦鹤轩一队到商户家谈生意,得钟二郎求救赎买下他,并还他自由身。   钟二郎立誓加倍偿还银两,但秦鹤轩以农家赚钱不易体谅,只让钟二郎做两月随从偿还。   书巧不成书,秦鹤轩树大招风被仇家下毒,也连累了钟二郎中毒奄奄一息。   危难之际秦鹤轩强忍吐血噬心之痛,将唯一的解药给了钟二郎,只言是自己过失不能殃及无辜之人。   钟二郎彻底被秦鹤轩人品折服,誓死追随。   这钟二郎虽是三脚猫武功,人却十分机灵,把丐帮等三教九流哄得团团转,是市井江湖间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   姜晓自认踏踏实实种田,不搀和原书剧情线,以免剧情太崩影响到自己过日子。   可从最初她到云上阁买下陆珩起,这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似滚雪球一般,剧情偏差越滚越大,竟不知最终滚向何处。   但无论江湖如何风云变幻,她都会听从本心,尽力守护自己所在乎的。   因这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二郎你快继续说,让主人也一起听个热闹。”说话间,阿香已磕了一小把瓜子。   “好玩的事也就这些了,哦还有我得了盘缠离开张家前,有位好心侠士同情我遭遇,非要送我银钱。”   阿香磕瓜子声音清脆。   一听这瓜子就是外壳薄脆、颗粒饱满,空气中逸散着淡淡的茶香。   钟二郎喉结滚动,到底还是抓了把,“哇怎的这般好吃,这在城里酒楼得售二两银吧。”   “哼,这是主人用自家茶园新茶炒制的,二两金都买不到的。”   “姜娘子,庄里盖新房是否需要人手?”钟二郎犹豫半晌,开口问姜晓。   “为何这样问?”   钟二郎拘谨地搓着衣角,“我们村逢灾没活计可做,我盘算在泰康村寻些活计,所以在村里打听了下,听说姜娘子近日将庄子附近的荒地都买了。”   “哦?”姜晓似笑非笑看了阿香一眼。   “不不是,阿香什么都没讲,是我和田间地头的叔婶们打听的。”钟二郎急忙解释。   阿香不解其意,傻乎乎地又磕了颗瓜子,“娘子,院里屋子这么多间,还要盖新房啊?”   不愧是未来的江湖百晓生,作为生面孔来村里不过一日,倒是摸清不少情况。   眼力劲也足。   “我确实计划新建个园子,但还在寻人手。”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后,姜晓也不遮掩。   “娘子,二郎他们都是盖房的好手,李大哥还给豫王府做过监工呢,图纸也是他草拟的!”阿香一听有这好事,瓜子也顾不得磕了。   “???”姜晓眼神询问钟二郎。   “按说有这手艺不至如此落拓,唉实在是李大哥突患重病把家底都掏空了,我们才搬到乡下养病,如今他好起来了,我们兄弟几人便重头来过。”   姜晓:“既然在永定城都出名的手艺,何故到乡下挣这三儿瓜两枣。”   钟二郎:“因豫王府前段时间屋舍塌了一间,王府对外只说监工办事不利坏了风水,谁还敢用李大哥啊。”   姜晓还真没听人议论过此事。   永定城每日新鲜事层出不穷,塌房这种小事简直是毛毛雨,在流言中存活半日都艰难。   钟二郎咬牙切齿,“安阳郡主的闺房是特殊榫卯结构,不可能凭空塌陷,除非是有人算好时辰抽了要紧部件,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悄无声息做到的。”   姜晓追问:“安阳?逼迫良家子弟做面首的郡主?”   “可不是呢,郡主欺软怕硬,动得素来是平头百姓,王府拖出去过多少具良家尸首啊。”钟二到底还是少年习气,一说这个瞬间忘了自家受的委屈,开始给阿香讲八卦。   “听小道消息那郡主逃到院里时,被断柱砸毁容貌,已经疯癫不通人言了。”   阿香惊呼:“报应啊。”   “那王府整个死绝了才好,满门恶仆刁妇,全仗着宫里有人撑腰,百姓诉冤无门,偶有上京伸冤的都被丢乱葬岗了。”   经过钟二郎解释,姜晓更确信王府这事是人为。   豫王府是明知自己是被报复,但又怕被人将做过的腌臜事闹大,将罪责怪在监工者头上,毕竟风水是玄之又玄的。   而搞事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随着姜晓对这个世界了解逐渐深入,她将书中一些不经意间的对话、细节描述串联起来。   若姜晓猜得没错,这应该是陆珩的手笔,他的手下哪有一般人。   琉焰教叛徒抓住郡主喜凌虐美男的特点,设计让她见了陆珩一面并为之倾心,却只说陆珩有弟妹当拖油瓶的普通人户。   陆珩被教内亲信背刺夺权,又被永定城权势滔天的豫王府困住,也难怪他不好脱身。   姜晓记得初见陆珩时,他被奴仆抽出太多道鞭伤,浑身血肉模糊。   一袭月白长衫染成赤色。   自尊被践踏于凡夫脚下,若不报复倒是可笑了。   只不过原剧情没有姜晓掺和,陆珩设计等到秦鹤轩替他赎身,一行人走后,豫王府因走水被付之一炬。   比现在还惨。   姜晓有些好奇那教内叛徒是何方神圣。   很难想象,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取信于陆珩,让他放下警惕落得那般惨境。   相较之下,陆珩这个狗东西,自己当初无偿救他于水火,竟还想杀了她。   得亏她机灵化险为夷。   如今她也算小有资本了,再加把劲儿攒攒实力。   不找机会抽陆珩这狗男人一顿,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气。   “你我倒是有缘,寻你李大哥回来同我谈。”姜晓突然说。   阿香:“娘子,你又算到了?!”   钟二郎本以为事情无望,闻言呆在原地,被阿香推了把才回过神,“多谢姜娘子,我这就去。”   不多时,钟二郎便将李大牛三人寻了回来,在路上也同他们讲明原委。   姜晓早前已打听过造园的人工花费,听李大牛提出的工钱倒也合理,也讲明了会从村里找些帮工配合些粗使活计。   她有一卷系统出品的竹园图纸,堪称精品,对于不太满意的部分她也做了修改,听听专业人士思路总是无害的。   姜晓也有心探李大牛虚实。   这李大牛虽实力不俗,给豫王府造过园子,但建造思路不见得符合姜晓的审美喜好。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么大的工程,总得考虑周详,才好建造出她的梦中情屋。   左右丑话说在前面,若李大牛的设计把握不能让她满意,也会按市面约定俗成的付他辛苦费,但这造园子的活计自不能交付给他了。   “我自己有副图纸,但听阿香说你是给豫王府出过图纸的好手,便想让你也出一副图纸。”   李大牛从兜袋掏出纸笔,“姜娘子对园子有哪些细节要求?我先将初稿画出来,若过得了姜娘子的眼,再订正几次后就可着手原料采买了。”   姜晓:“我想建座竹园。”   李大牛提笔记下,“竹园。”   姜晓:“曲径游廊、矮屋竹楼是最基本的。”   ……   姜晓说一点停顿片刻,等着李大牛记下来。   许是聊到感兴趣的事,李大牛的话也多起来,边写边点头称是:“姜娘子好见识,这样瞧着清新雅致。”   ……   又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李大牛的额角沁出汗来。   ……   月上中天,阿香打了个哈欠,“娘子,还没说完吗?”   ……   姜晓起身告辞:“暂时就这样吧,等图纸出来再加一点点细节。”   就亿点点。   次日李大牛是被刘二羊搀扶着,上门交付初稿的。   姜晓打开细细看了两遍,虽比不上系统出品的完美无瑕,也称得上小有特色。   浓重的黑眼圈,彰显了李大牛通宵的辛苦。   姜晓作为甲方表示理解。   她道了辛苦称赞一番后,犹豫片刻,“只是太过华丽稍显俗气,园子主体还是用我的图纸,你先回去休息,待你看过图纸,我再同你详谈细节。”   刘二羊替大哥接过图纸,二人告辞去了。   走到休息的小院时,刘二羊见四下无人,一拳捶到墙上。   “俗气?!我铁掌帮在前朝可是皇家御造工匠,如今竟让大哥受这村野土财主的气!”   “混口饭吃,哪来的那么大气性,构图简单我倒乐得清闲。”李大牛打个哈欠,“我去睡会。”   “那我去帮二郎他们收拾剩下的笋。”刘二羊随手把图纸丢在桌上,干活去了。   很快到了午饭时点,钟二郎进屋唤李大牛出去吃饭。   钟二郎跟在李大牛身后,一眼扫到桌上的图纸,好奇的展开细看。   李大牛三人等了半天,不见钟二郎出来,“二郎!”   却见钟二郎小心捧着卷纸出来,“恨我书读得少,不晓得怎么夸,那啥清新雅致世间一绝!天上人间,我今儿是真的见识到了。”   刘二羊:“对吧,就这那姜娘子还不识货呢,大哥睡着画出来的都比她那副强!”   孙三狗挠挠头,“二哥说得对!”   “姜娘子可能只是不懂建造,要不再同她讲讲用你这副图纸?”钟二郎建议。   李大牛也不掺言,他们还不懂得钱才是第一意境嘞,姜娘子是雇主她的图纸自然就是最好的。   只见钟二郎跑进屋又拿出一幅,“姜娘子这副虽也极好,可同豫王府的竹园相似没什么新意……还是李大哥这副是琼楼玉宇。”   孙三狗:“二郎说得对!”   “啪嗒!”   李大牛的筷子掉在石桌上,他赶紧擦擦手,小心拿过钟二郎大为夸赞的图纸。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这是姜娘子的图纸。   何等的巧夺天工!   “我配造如此这般的园子吗?!”   “错了错了,竟是我井底之蛙。”李大牛边看边叹息,“屋舍错落有致,这地基……明明使用了九宫八卦阵!”   这是天山老人设计的防御阵法,实际就是主人家掌握的迷宫,用于各宗门世家建造禁地秘境等。   “我自诩见过天下建筑阵法,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密的布局,就算由我建造完成,若今后姜娘子栽种一批树木则自成新布局,外人也很难破解。”   刘二羊哆嗦着接话:“这姜庄主不会是昆山老人的关门弟子吧?昨儿阿香不还说她娘子算到了算到了,这么能掐会算还会是谁啊!”   一翻白眼,直愣愣晕了过去。   孙三狗一拍脑袋,“二哥说得对啊!” 第73章 中毒   微风伴着午后暖阳, 湛蓝天空缀着白云朵朵。   阿香挎着竹篮进院时,姜晓正抱着踏雪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遵娘子的嘱咐,我到塘里又捞了些田螺, 也没二两肉,用这熬汤会好吃吗?”   “你自去厨房瞧瞧就晓得了, 正好搅搅锅底别熬糊了。”   姜晓惬意地晃动摇椅, 猫咪的小尾巴也随之摇摆。   “话说你李大哥身子骨扛得住竹园的工程吗?前日回去休息后就一直没见他来回话。”   “娘子误会了,听二郎说李大哥这两日统共睡了两个时辰,一直在研究图纸呢。”   姜晓瞬间清醒, “???”   天地良心,真没让他这么拼啊。   这园子工程量大,虽有系统的建造加速加持,她也没指望短时间能完工。   她可不是黑心包工头, 这身子要是熬垮了算谁的啊?   姜晓还在盘算着劳动保护法,“阿香你去传个话,慢工出细活,真不用太赶了。”   “娘子放心吧, 李大哥只有对待图纸时才会这么熬,他估计是太爱娘子给的图纸了。”   阿香给姜晓添了茶,正要往厨房去, 院门响起“咚咚”声。   “前辈, 寒雪宫萧月瑶前来拜访。”   姜晓赶紧起身。   师兄的事终于有音信了!   “是来给娘子送东西做药膳的吧?我去开门。”阿香惦记着用苍蓝花夜露做美食, 比姜晓还积极,一路小跑开门去了。   “前辈!”萧月瑶进院后, 远远就冲姜晓行礼, “幸不辱命。”   萧月瑶坐定后, 满饮了杯茶才继续讲话。   “兄长拿到前辈的信后, 十六日月圆夜丝毫不敢懈怠,完全是掐着时辰按寒雪宫秘法取露的。”   姜晓又替她斟了杯茶水,“我的信去得唐突,让你兄妹受累了。”   “前辈的事哪敢言谈受累,事情办妥后,我一刻不敢耽搁直奔而来。”   萧月瑶狡黠一笑,“况且前辈肯定不会让我白跑腿的,一路快马赶来,肚子都瘪了。”   姜晓:“那是自然,当季新品待会就可以吃了,还有什么别吞吐直说。”   萧月瑶犹豫片刻,“之前我兄长付了订银的土豆,还能再加订一批吗?听过兄长的奇遇,小师弟师妹们羡慕得紧整日缠我。”   “以后田庄不直接出售原料。”姜晓眼瞅着萧月瑶肩膀耷拉下去,“但可以给你兄妹走后门,不过只是少量哦。”   “多谢前辈!”萧月瑶谢罢,小心取出三个玉瓶,“这夜露娇贵,不过幸好有这寒玉瓶,用此瓶应该还能再保存两日,时间应足够前辈做药膳。”   寒玉瓶?!   姜晓本想摸摸玉瓶的手,立即撤得远远的。   这可是拍卖行千两起拍,有市无价的珍宝。   得赶紧让萧大女侠收起来。   “不碍事,我待会就用,绝对坏不了。”姜晓从桌上抓起个空茶碗,吹吹里面的浮土,示意萧月瑶把夜露倾倒进来。   反正当初和师兄瞎掰扯的,只是用苍蓝花的夜露和根土混合,充柴火热炉灶而已嘛。   这种关系身家财产的事,还考虑什么符不符合前辈气质啊。   萧月瑶却未露分毫轻视之意,“月瑶惭愧,竟被外物珍宝迷眼,月瑶受教了。”   姜晓:“……”   萧月瑶:“我和兄长此番门派任务也是取夜露,带出来的寒玉瓶还是向师父借的藏品,不曾想前辈师兄好阔气,挥手找来一打。”   姜晓:“……真是好师兄。”   果然,整个师门属她姜晓最穷。   萧女侠你醒醒啊,你没看到眼前的前辈,羡慕的眼泪快要从嘴角流出吗!   萧月瑶反省后压低声音道:“我发现了前辈师门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以说吗?”   来了!   姜晓深吸口气,“无妨。”   果然还是逃不过,师门巡逻当日居魂剑被盗,旁观者若无想法才是奇怪。   “世人都说千机阁五峰中,属落雁峰师门上下……”萧月瑶声音压得更低。   姜晓屏住呼吸:“……”   萧月瑶目光似看透一切,“穷的叮当响,是落雁峰自己放出来的谣言吧?为的是不让其他四峰找借银子。”   “你……”姜晓差点被闪到腰。   告诉自己要冷静。   “倒不尽是谣言,我师兄弟们都沉迷机关术,富裕银子皆用来购置机关材料。”   所以落雁峰不是穷,只是没有钱而已。   就说这寒玉瓶,应是师兄预备用来盛放珍稀材料的。   “所以,静安寺发生了什么?”姜晓不再兜圈子。   萧月瑶收起嬉皮笑脸,“我还怕前辈受惊,想多铺垫几句呢,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前辈。”   “这是前辈师兄托我带的信,他说还有事要处理,晚些日子来看前辈。”   师兄为人谨慎,并未在信里说具体的事,只道:“一切如师妹所料,幸得萧氏兄妹相助,为兄无碍,勿念。”   姜晓这才放下心来。   根据萧月瑶所言,事情的发展同姜晓预料的不差几分。   十六日月圆夜,有佛门弟子看到与师兄林慕然肖似的身影,从密阁堂而皇之离开。   千机门三长老趁机搅混水,为表公正主张开阁查验。   居魂剑果然不翼而飞。   师兄林慕然被指监守自盗。   但幸亏萧氏兄妹因师门任务,整夜在密阁附近的达摩院,与林慕然师兄弟全程在一处。   萧氏兄妹身出名门,萧云谦又因获得论剑大会第一声名鹊起,他的作证分量足够。   果然,作为人证获得了各门派的认可。   且被一众前辈推举为寻剑代表,带领大门派优秀子弟代表寻找居魂剑下落。   萧月瑶:“唯独那万星楼老贼跳出来,说我师兄功法凝滞多年,论剑大会前夕却功力大增,污蔑他急功近利修习魔功……那前辈岂不成了妖女!”   “噗……妖女?哈、哈,怎么可能。”姜晓放下茶盏,干笑一声。   萧月瑶很是得意,“我是谁?万星楼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我仗着他自持身份不敢拿我怎样,挤兑了他一顿。”   “话里话外说他是嫉妒我兄长遇到前辈高人,比万星楼强的就是妖魔?那他可真是井底之蛙,我前辈对道貌岸然的假正派才瞧不上眼呢。”   姜晓:“你这脾气,难为你兄长成日施禁言术。”   萧月瑶毫不脸红,“……所以前辈,可以吃好吃的了吗?”   姜晓无奈笑道:“再等半柱香,瞧你那馋样儿,寒雪宫冰魄仙子的名号,我看你是不想要了。”   半柱香时间一晃而过。   “萧女侠久等了,配料来咯,娘子说这是虎皮鸡爪、炸蛋、油豆泡……”阿香报着菜名,端出的精致碗碟大大小小摆了一桌。   “这鸡爪瞧着就卤得烂熟,感觉一抿就化了,难道还有重头菜呢?”萧月瑶吞了下口水,期待地搓手手。   “那是自然,厨房的一锅大骨底汤,娘子昨儿就熬上了。”   萧月瑶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那定是很沉,我总不好什么也不做,我去端菜。”   “你是客人快坐回去。”姜晓从厨房探出身子,“呃……你第一次接触这饭食,可能需要屏息凝神。”   “好的,前辈。”萧月瑶感动的快要哭了。   前辈如此慎重叮嘱,难道这菜是助功力突破的那类药膳?!   何德何能,得前辈如此厚爱。   “姜园本季新品,臭臭香香豪华版螺蛳粉!”   萧月瑶看姜晓放下三碗热气腾腾的粉,花样繁杂的配料哐哐堆到大瓷碗里,手法行云流水。   她一激动放开呼吸,“多谢前辈……”   赐毒……   已中毒昏厥,师父、兄长……还有门口拴着的马儿,勿念。   难道就因发现了前辈师门超有钱的秘密,要被灭口了吗?   萧月瑶迷迷糊糊的,却见阿香已叽叽喳喳开吃了。   “娘子,县城买的这罐酸笋挺好吃的呢,不过李大哥他们做的酸笋肯定更好吃。”   “这猪骨汤味好香浓,混着米香竟然都能尝出来,没有被辣椒香味掩盖掉哎。”   “没想到田螺熬出的汤,热乎乎时一点都不腥臭呢。”   吃了几口阿香便不再说了,夹起一大块吸满汤汁的焦黄炸蛋,大口吃起来。   是的,就算驾鹤西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萧月瑶抱着这样的信念,把软烂诱人的虎皮鸡爪放进嘴里。   “嗯?好好吃!”   卤过的鸡爪超烂,每一寸都吸收了香香臭臭的汤底,轻轻一抿就脱骨了。   第一口的香香臭臭,萧月瑶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出现幻觉,第二口只觉齿颊生香。   姜晓很高兴客人开始接受螺蛳粉,但并不了解客人心路历程跌宕起伏。   她热情邀请,“萧女侠,一起嗦粉儿呀……对对,再拿大木勺喝点汤。”   结果萧月瑶喝了一口就放下勺,直接就着大碗连喝汤汁带嗦粉。   都无师自通了呢。   宾主尽欢。   “吃饱了。”萧月瑶抚着肚子发出一声喟叹。   刚放下筷子又拿起来,“啊碗底还有片腐竹,不能浪费。”   姜晓简直要竖起大拇指,“你是厉害的,竟没有溅到一滴汤汁。”   一袭白衣胜雪,这绝对是人才。   反正姜晓是做不到的。   穿白色系衣服时,大概率被溅汤汁,越小心谨慎溅的面积越大。   “你连夜奔波赶路难免受寒,发发汗是不是感觉很舒服?   “确实浑身暖洋洋的,尤其腰腹似有暖炉轻轻包裹……”   萧月瑶如梦初醒,原来是这样!   前辈用“螺蛳粉”这种新鲜吃食款待她,其中深意她竟现在才得以窥见三分。   屏气凝神是要她专注自身气脉运转,不被臭的表象蒙蔽五感。   着白衣却不溅汤汁,更要全程运转内力护身。   毕竟不仅底汤汤汁浓郁,那大片炸蛋也是吸满红油汤汁,油豆泡更是咬一口都会爆汁。   但酸笋爽脆味醇而不呛喉,让她能保持头脑清明不过分沉溺。   “我体寒是因所习功法日积月累造成,但今日确实感觉有被疗愈,多谢前辈。”   阿香满头问号,“娘子,这还是药膳呢?阿香吃了多浪费啊。”   姜晓同款问号,“好说好说,萧女侠过誉了。”   赶紧呼叫系统询问:这次做螺蛳粉用的原料,哪样带增益效果了?   一番查看,原是菜园产出的小辣椒带了“驱寒”效果,误打误撞对习武卧于冰上的萧月瑶起了大作用。   萧月瑶说到动情处,竟洒下两滴泪来。   “除了师父和兄长,没有人这么为我考虑,前辈永远是我的前辈呜呜。”   姜晓能怎么办,萧家兄妹毕竟帮了大忙,于情于理得好生安抚。   犹记得初见萧月瑶时她面若冰霜,一剑向自己袭来的寒意。   真是世事无常。   “不过前辈,咱们都好臭啊。”萧月瑶从姜晓怀里抬起头,嗅了下衣袖,哭得更厉害了。   “萧女侠好厉害,我们都有味道的话,我就闻不出来了哎。”阿香老实搭话。   “那我撒点蔷薇水。”姜晓用意识查看随身仓库,翻捡出吊打岑家恶霸时掉落的蔷薇香水。   趁着洒香水,姜晓把萧月瑶扒拉开。   喘不上气了要,有内力的人就是不一样。   萧月瑶不把姜晓当普通人,更不会注意卸力,再待下去姜晓的腰都要被箍断了。   估计萧月瑶这样要脸面的冰美人,打小也没这样畅快哭过,一放开口子便不好停了。   院门“嘎吱”开了,萧月瑶打了个嗝。   “院内哭嚎得像杀猪,我以为出事了,看见是认识的侠士,门没锁便一起进来了。”钟二郎手握烧火棍,呆站门口。   “打扰了,在下只是慕名来姜园吃饭。”是药王谷的秦鹤轩。   “我眼神素来不好,三尺外人畜不分。”是青山派的顾寻南,在秦鹤轩队伍担当智囊。   萧月瑶抹了把乌七八糟的眼泪,“要不你们自戕吧。” 第74章 遇袭   周遭静悄悄地, 钟二郎看身旁两位侠士怕了萧月瑶,也忙学着两位侠士屏住呼吸。   依素日萧月瑶的脾气,被人撞到自己仪容不整一面, 定是要发作的。   但萧月瑶转瞬便消了脾气,这是前辈隐居之所, 是要对外招待食客的食肆, 她可不能砸场子。   “前辈,是月瑶失言了。”   顾寻南看气氛缓和,忙晃动手中竹制书签, 表态发言:“姜家妹妹,上次你留此签邀客,我二人此番是慕名来品美食的。”   姜晓可以和万事万物过不去,但从不会同钱过不去, “欢迎顾少掌门赏光,凭此物还可获赠当即菜品,引两位客人到外面食摊就坐。”   顾寻南也不接阿香递上的菜单,“瞧着上就好。”   沉默的秦鹤轩开口:“此番同钟小郎君偶遇, 定要好好聚一聚,劳驾仙品锅等好菜上一桌。”   方才钟二郎说偶遇认识侠士,姜晓就留了心眼, 他们竟已这般相熟?   钟二郎忙行一礼, “秦大侠万万不可, 你我仅一面之交,钟二不敢受”, 又解释道道:“这位便是我被商户家驱赶时, 可怜我身世要以银钱相赠的秦大侠。”   一番推让后, 三人还是到院外茶肆就坐了。   姜晓带了阿香到厨房做菜, 正好指点阿香手艺。   太康村本就偏远,食肆广告打了不过数日,姜晓本想着竹园建成后再好好打番广告迎客,这秦鹤轩倒主动上门了。   他绝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方才反应也不像是来寻她的。   今日秦鹤轩恰好同钟二郎偶遇,难不成特来寻钟二郎的?   姜晓瞧秦鹤轩此番做派,颇有顾茅庐请君出山的架势,倒是有点意思。   难不成是秦鹤轩发现了钟二郎机敏,想收他做个小跟班?   “前辈,我去倒茶送菜吧,正好看看秦鹤轩那厮来此,打得什么算盘。”   萧月瑶在永定城撞见过秦鹤轩红颜姜亦柔嘲讽姜晓,又听江湖人议论过秦鹤轩、姜亦柔同姜晓间的八卦。   她观姜晓沉吟之态,以为姜晓见到旧情人心存留恋。   但此次居魂剑丢失,武林推荐寻剑队伍带队人时,支持秦鹤轩的人对兄长明嘲暗讽,加上之前论剑大会秦鹤轩败给兄长生了龃龉。   萧月瑶定是要盯着秦鹤轩,以便他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阿香看萧月瑶出院送了茶,又返回院内趴着墙角听茶肆动静,忍不住赞叹:   “萧女侠耳力真好”,边切菜边嘟囔,“阿香也不喜欢那个姓秦的,上次他还替那个辱骂娘子的姜亦柔,欺负娘子呢。”   主菜上齐后,姜晓看天色还早,将盛放苍蓝夜露的玉瓶取出来。   “阿香你盯着菜,我要烤制些点心。”   萧氏兄妹帮了大忙,用苍蓝夜露的话也说出口,姜晓打算用自家带增益效果的面粉做些饼干,也方便他们在外做干粮。   姜晓嗅嗅苍蓝花夜露,倒有种蔓越莓的清新香味,充作柴草属实可惜,便当配料填在了面团里。   院中烤炉姜晓用得不多,火候不好把握,出炉时饼干焦酥喷香,就是边角有些糊了。   “这糊了也不好送人,当夜宵吃吧,还得再起一炉。”   姜晓正盘算新起的火候,萧月瑶高兴地跑过来,“远远就闻到香气了,外面顾寻南问这是要上什么菜?”   “不是给食客的,这用了你辛苦带回来的夜露,本是打算让你赶路带着吃的……”   不待姜晓解释完,萧月瑶眼睛发光,捻起一块焦黄的饼干,边吹气边咬了一口,“太酥脆了吧,这甜甜的味道难不成就是苍蓝?”   姜晓:“这炉烤糊了,我再烤一炉……”   萧月瑶细细品完一块,才端起给外面上的菜走开。   “前辈赐我药膳,我要出去炫耀一番羡慕死秦鹤轩,旁人许是不知兄长武功大增原因,但我看秦鹤轩旁敲侧击的模样,他是知道此事的,就不给他吃嘿嘿。”   “注意言辞。”姜晓也不阻止,她乐见其成,正好免费打广告。   美食的增益效果本就是她换银子的筹码之一,江湖谁因此得利她也不在意,左右她的目标是建天下第一庄。   原书主角团强大还方便剧情推动,他们若真的早早陨落导致剧情太崩,影响到姜晓自己才是麻烦。   不多时,秦鹤轩顾寻南二人叩门进来。   对饭食一番夸赞后,表示他们也想买些新出炉的点心尝尝,不拘价钱多少只图个新鲜。   姜晓控制住险些上翘的唇角,“这是专为萧女侠做的药膳,添了极难得的苍蓝花夜露,这……”   他二人言辞恳切,一副誓要拿下顶级药膳的架势,秦鹤轩甚至掏出药王谷一株珍贵草药做筹。   姜晓安抚炸毛的萧月瑶,小声许她烤不糊的点心后,将剩下的半糊点心卖给秦鹤轩。   萧月瑶得了新点心许诺,美滋滋继续去听墙角。   又过了许久,逢钟二郎说吃多了有些积食要回家去。   秦鹤轩二人才收起千金难求的点心,告辞离开。   萧月瑶也坐回院子里,心满意足吃着点心,告诉姜晓隐约听到的聊天内容。   不过是寒暄问询钟二郎家里情况、身体状况……这些普通家常话。   *   “那为的是什么呢?”萧月瑶告辞离开后,姜晓仍在盘算秦鹤轩此行目的。   听萧月瑶描述,钟二郎同秦鹤轩实在不熟,也谈不上秦鹤轩设宴是来请其出山做队友的。   姜晓想不出更多原因,干脆留阿香看家,自己去寻方婶瞧邻村酒坊建设进度去了。   邻村寻到的酒坊,如方婶所言废弃不久,简单修葺一番就可以开工酿酒了。   “那娘子先回去吧,我得把前坊主留下的酿酒器具再盘点下。”   方婶自得姜晓重用后,精神头每日足足的,月上柳梢她也不觉劳累,只想着赶紧让酒坊运作起来。   乡间夜色正好,姜晓也不着急回去,只骑着绝尘马儿慢慢溜达。   快到村口时,姜晓见李大牛一人守在路口,瘦高身影在月色下被拉长更显萧瑟。   姜晓走进一问,原来是他有事相求姜晓。   “那随我回庄坐下细说。”   李大牛一听回庄,神色微变连连摆手,“有急事需回村一趟,求借姜娘子快马。”   他知姜晓可能师承昆山老人,熟五行八卦阵,庄内定是机关重重。   不若这村外开阔,说话也方便。   姜晓倒不知对方已给她套了曾莫须有的马甲,她只有些疑惑便多了个心眼儿。   照理说沟通之事都是钟二郎前来,此时却不见踪迹。   “二郎回去前说是吃多了积食有些难受,这会儿好点了吗?我待会给他去送点山楂丸。”   “不劳姜娘子费心,二郎已睡下了。”   钟二郎睡下,至少在李大牛出来前。   看样子李大牛样子,应在道口等了许久。积食成那样,不抓紧溜达就睡下了?   且这李大牛不言具体事情,只说有急事回村,赶牛车太慢来不及。   “还请见谅,深夜道路难行,既要借我好马儿,总还是要坦诚相见吧?”   却见瘦高汉子紧闭双眼倏地睁开,似是拼尽周身力气,“得罪了!”   姜晓:“!!!”   汹涌内力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瞬间,绝尘马儿感应敌意急速后退。   姜晓身子僵直,却记得自己心中演练过多次的对敌之法。   师兄留给她的掌心.雷,瞬间被姜晓从仓库被取出,省了内力催动环节,直接以被点燃的状态扔向李大牛。   “砰!”   威力浩大的掌心.雷轰然炸开,与李大牛的澎湃内力形成对冲。   尘土飞扬间,姜晓被呛出眼泪。   李大牛却岿然不动,顿了半刻竟毫发无伤,只掸掸衣袖尘土后向姜晓走过来。   完了,遇上硬茬了。   姜晓决定再掏颗掌心.雷,边炸边逃去找师兄求救。   却见对方猛然行大礼跪下,“在下技不如人,听凭姜庄主发落,只愿以命求借快马。”   姜晓:“???” 第75章 解药   就在李大牛目光炯炯等待姜晓发话时, 系统上线了。   【恭喜宿主触发新任务:招兵买马】   【江湖风起云涌,山庄的未来需要守护,请招揽更多成员吧!】   【最终获取奖励积分, 依据成员数量判定】   姜晓仍旧面色淡然,脑海中却电光火石:“招揽这种硬茬, 我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吗?!”   【山庄发展等级已达标, 为保障宿主生命安全,已激活契约功能】   契约顾名思义讲究守信,若对方接受山庄招揽, 则视为立誓绝不伤害姜晓,否则将承受伤害加倍反噬。   “已激活?怎么不早说。”   【任务触发前,宿主也没问啊】   这系统倒是先委屈上了。   为山庄招揽高手,是姜晓经历桩桩件件江湖事后, 已经动了的念头。   姜晓在永定城客栈时,因以无字书手段制作文书,当夜便有人偷袭她探寻毒阵图消息。   不久前,兵器行掌柜告知万星楼在打听她, 还是先后不同的三波人。   自从姜晓想起她师承千机门,师弟得师父种毒菇之法种出极为罕见的毒菇后,她察觉自己同江湖趋之若鹜的毒阵图可能确有渊源。   姜晓无心江湖纷争,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今既有契约这剂定心丸, 姜晓倒是得把此事提上日程, 有武力保障种田也更安心。   李大牛因听凭发落触发任务,但姜晓实际上对他一无所知, 能否将他收为已用, 还得斟酌一二。   姜晓虽对奖励积分眼热, 但招揽成员的任务得徐徐图之, 否则便是引火烧身。   月朗星稀,远处村舍烛火点点,一片祥和景色。   掌心.雷威力不小,闹出的动静却不大,真是杀人越货必备好物。   师兄说过掌心.雷可以内力催动,催发速度与内功深厚与否挂钩,姜晓自是无法靠内力催动。   但姜晓将引燃的掌心.雷放入随身仓库,打架时随用随取,在李大牛眼里她就成了内力雄厚的武林高手。   想通其中关窍,姜晓不动声色地将马后退几步,“要你命作甚?只想知道借马理由而已。”   李大牛长叹口气,“在下本意不愿暴露事由连累山庄,贸然出手还望姜庄主见谅,只因二郎毒发,我需尽快到江州找亲友以得一线生机。”   姜晓:“你不像是医者,如何得知?”   “……二郎只说他积食难行,可他绝非放纵之人,断不会把自己陷于身体不自控的境地,故我推测二郎是毒发。”   李大牛隐姓埋名不愿暴露身份,急需借快马外出办事,但碍于姜晓高手身份,是不敢轻易扯谎的,以免姜晓识破后拒绝他的请求。   倘若李大牛句句属实,他通过简单积食症状就认定钟二郎毒发,却不怀疑是姜晓茶肆或者其他人下毒,说明钟二郎此前就已中毒。   既知道中毒却不去找解毒之法,反而直到今日都还在勤恳做工,那只能是找不到解毒之法只能等待毒发。   这应该是发作极为缓慢的毒,慢到李大牛算计不到毒发时间,否则以他谨慎作风早该出发赶路,不会毒发时才冒暴露身手的风险来借马。   可既无解毒之法,毒发后赶到江州又有何用?   姜晓盘算李大牛有如此身手,应当不是原书里的无名之辈。   阿香曾说过钟二郎一行人约四年前到村里定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既有此好身手那便是有意隐姓埋名。   钟二郎是原书男主重要跟班,他谈身世时只说自己父母俱亡,过往荣华烟消云散不愿再提,却不曾提到亲人一般的李大牛等人,除非是钟二郎刻意隐瞒!   所以李大牛、刘二狗、孙三羊,可能是书中的谁呢?   李大牛能以掌运气抗下掌心.雷,可不是耍剑使刀的门派能做到的。四年前三名青年带着一位少年,毒发时似积食之状,江州。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姜晓结合原书剧情有了一个猜测,“李郎君一番话,倒让我想起段江湖故事,传言天泽城为逼出遁世门派,以秘制毒药相挟。”   李大牛的拳头瞬间在身侧收紧,关节泛出青白之色。   姜晓一直在关注李大牛反应,看样子他还真和铁掌帮有关系,“可李郎君江州一众亲友难道没有中毒?”   空气静悄悄的,只余远处蝉鸣声。   李大牛沉默许久后开口:“姜庄主神算,在下铁掌帮弟子,欲往江州探望其他弟子是否毒发,不知庄主打算如何?”   五大秘宝现世的消息传出,铁掌帮守护藏宝图的消息也被传入江湖。   觊觎秘宝的天泽城,趁帮主带一众精英弟子参加武林大会时,袭击铁掌帮并痛下杀手,只留下部分弟子代为传话。   帮主在其他门派支援下杀回,一举击退天泽城势力,但经此一役铁掌帮损失惨重,帮主也不幸身陨。   不久后,铁掌帮人去楼空,带着江湖热议的藏宝图秘密消失。   江湖以为藏宝图秘密就此掩埋,可天泽城在各大主城放话:   捣毁铁掌帮时,天泽城顺便给留在帮内的弟子下了毒药,毒发时间不定,欢迎随时到天泽城做客。   姜晓知道帮主将秘密传于得意弟子,包括该名弟子在内的三人,带着帮主独子远走他乡遁世。   而铁掌帮大部分弟子并未走远,只藏身在江州。   看来李大牛就是帮主的继任人。   姜晓面不改色,“还没打算好,你觉得我该如何打算?”   李大牛自嘲一笑:“庄主想要藏宝图?世人自然想要,不过……”   “我对藏宝图没兴趣。”姜晓知道他要说铁掌帮没有藏宝图,他也确实没有。   铁掌帮只有藏宝图残图的线索,可江湖没人肯信呀。   不过有没有对姜晓来说都无所谓,藏宝图指向的宝物于武林人是至宝,对姜晓而言还不如一块黑土地值钱。   因铁掌帮弟子陆续毒发,此前远走的李大牛三人,为替其他人求解药假意投身天泽城。   但天泽城自有手段,除以一掷千金的架势招揽高手为其效力,也佐以独门毒药控制。   铁掌帮三人被下新毒药控制,为能定期获得解药只能替天泽城寻图,但他们从未忘记仇恨,为天泽城效力期间屡次从中作梗。   江湖对阵天泽城的最后一战,李大牛等人背刺天泽城,毒发时仍咬牙战斗直到经脉寸断而亡。   只是原文三人誓死保护的帮主独子,姜晓倒是从未见过,毕竟烂尾书一堆坑没填。   那独子应该就是钟二郎,按原文发展他此时应跟随秦鹤轩,以药王谷的医术总有办法解决。   姜晓:“!!!”   可凭秦鹤轩药王谷少谷主的医术,他今日竟没注意到钟二郎的毒发之象吗?!   他们可是面对面,吃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哎。   而原书李大牛投诚天泽城后,很轻易就能被查出钟二郎此人,可天泽城从头到尾没有找过钟二郎的麻烦。   以天泽城的做派,明明就该把钟二郎扣在手里,可却坐视钟二郎为秦鹤轩发光发热。   姜晓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这个江湖的。   上次秦鹤轩查问姜晓墨汁鬼伞时,她就有揣测过药王谷发布毒菇委托,另有不可告人的用意。   钟二郎卖身商户,相较原书时间线大幅变动,可秦鹤轩仍旧出现。   今日钟二郎毒发,秦鹤轩又恰巧出现请钟二郎吃饭,直到他感觉积食难受才散席。   这是现实世界,姜晓不信无巧不成书那一套,过分巧合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   原书秦鹤轩与天泽城对峙,以城主坠崖结束,当时有很多评论都是骂男主放水。   随后药王谷谷主宣布闭关,以年事已高为由让位秦鹤轩,秦鹤轩率谷中精英调制解药为天泽城残部解毒,秦鹤轩江湖声望达到顶峰。   可李大牛在弟子毒发前找过药王谷,谷主表示天泽城秘制毒药无人能解,若毒发后无天泽城解药就是死局。   这转眼就能解了?若非李大牛等人已战死,也必定要质问药王谷见死不救。   或许,男主秦鹤轩与江湖千丝万缕的联系,并没有书中写出来的那般简单,药王谷甚至与天泽城关系匪浅。   姜晓权衡利弊,决定将这浑水蹚到底,“你若因求解药被扣在天泽城,我的竹园岂不要停工?”   江湖势力既认定她同毒阵图有关,被天泽城盯上是迟早的事。   一味逃避是没有出路的。   天泽城不过是以毒控人,若姜晓能得李大牛这等高手护卫,倒是更安心。   李大牛摸不准姜晓脾气,“庄主的意思是?”   姜晓:“你且随我回去取马。”   姜晓的绝尘是不可能借人的。   不过山庄快马倒不止绝尘这一匹,姜晓在卡池氪了超多积分后,又得了匹日行千里的好马。平日只有来回奔波的木槿,偶尔会借去赶路。   二人刚到大门口,阿香便远远迎出来,“娘子怎么才回来?李大哥也在啊。”   姜晓翻身下马径直进院,“阿香,把红莲马从马厩牵到门口。”   快步回到正屋,姜晓从顶柜竹篮翻捡出一枚鬼笔鹅膏菇,品相完好烟灰伞盖光滑如新。   真是漂亮的毒菇。   江湖曾议论天泽城本可下快性毒药,用来逼破铁掌帮,何至于拖拉数年不见结果。   可对于铁掌帮此等忠肝义胆之辈,受此大辱大不了一死。   但若是用慢性毒药拖上几年,让人过惯太平日子,人免不得会思考,能活真的非要死吗?   铁掌帮中毒弟子不是没有软骨头的,他们巴巴投身天泽城却对藏宝图一无所知,过得更是生不如死。   有此前车之鉴,剩下的弟子不管想法如何,行为上倒是安分。   姜晓走到院门口时,红莲马也刚好被牵过来。   “二郎症状应是一层毒发,暂无性命之忧,若江州有二层毒发者只怕熬不过七日,轻症用量一钱重症二钱。”   李大牛打开姜晓递过来的纸包,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蘑菇?”   天泽城的秘制毒药简单粗暴,解药也是如此。   姜晓知道铁掌帮弟子的这毒如何解,不过是鬼笔鹅膏菇把握好用量,只是这毒菇极为罕见市面难寻。   “解药送你了,按剂量自己切。”   李大牛能借到快马本是意外之喜,如今姜晓竟将药王谷都棘手的毒,说得这般容易。   他自认阅人无数,姜晓眼神清澈倒无害人之意,重点是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纠葛,若有意害他也图谋不到什么。   若这解药又是一种毒药,用来逼迫铁掌帮为她寻宝,也不过是和天泽城使了同样的把戏。   他们三人糙汉不怕死,可二郎是帮主留下的唯一骨血,即便将天捅个窟窿,也得护住二郎。   李大牛有些踟蹰,是否先去给二郎解毒。   若他直接去江州,姜晓定觉得他不信其医术,不肯用二郎吃螃蟹,可……   姜晓倒是等得有些不耐,“怎的还不出发,还记得要给我建竹园吧?”   又观李大牛眼神在药包和现居小院方向徘徊,姜晓笑笑,“我没指望你先用二郎试药。”   李大牛把钟二郎看得比自己命还重,怎么可能先用他试药。   将江州弟子试遍见效了,才好回来给钟二郎解毒。   “若村里人问起你去哪,就说去采购竹子吧,记得带批建园子的竹子回来啊。”   姜晓想想又补充道:“还有,这是致命毒菇,不能当干粮。”   李大牛眼角泪花生生被憋回去,哭笑不得。   他声音哽咽,“多谢姜庄主救命之恩!”   随后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悲歌之士让人动容,悲剧性人物令人印象深刻。   可这是活生生的人,上演一出慷慨悲歌给谁看呢?   姜晓可不喜欢悲剧。   铁掌帮忠义之士,在江湖本本分分,姜晓不忍看他们赴死,能帮便帮一把。   江湖与天泽城的尸山血海,不缺他们去填。   对了,铁掌帮因掌力出众以建筑为副业,在前朝还是皇家御用呢。   姜晓美滋滋地盘算,又赚到了!赶紧回屋吃个宵夜庆祝下。 第76章 入伙   李大牛得了快马和解药, 先回到住处告知刘孙两位兄弟这意外之喜。   二人被这消息惊得连番确认:“大哥说的可是真?”   李大牛看到二郎已经入睡,压低声音:   “解药效用得到江州试了以后才能确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姜庄主武功已臻化境, 你我若能幸得庄主庇护,何必束手束脚隐匿于世间。”   刘二羊疑问:“说她八卦阵法厉害我认, 可根本感觉不到她周身丝毫内力波动。”   李大牛一副兄弟还是你见识太少的表情, “那是因我们同庄主的内力相差甚远,虫子在地面能感受到大象的呼吸吗?”   “还是大哥对武学研究透彻。”刘二羊惭愧低头。   李大牛严肃点点头,“庄主明明可以将火雷投到我身上, 却一脸慵懒之色身形不动,让火雷在我身前三寸炸裂,可见……”   “可见庄主不喜杀人。”孙三狗难得抢答一回。   李大牛满面沉思之色,“我也是这般想的, 我们承庄主此等大恩,今后杀人见血的脏活我们就悄悄替庄主做了,不要污了庄主眼睛。”   ……   三人拿定主意后,李大牛肩负着全帮的期望, 策马向江州出发了。   次日一早姜晓出门散步,便看到刘二羊守在大门口。   “姜庄主,大哥外出免不得耽搁几日, 叮嘱我来汇报竹园材料置办的事。”   姜晓接过清单简单看过, “制笋之事若已完毕, 你便套车去置办吧。”   “庄主不需要派人跟着我吗?”   姜晓摇头,“不必, 你自安排去吧。”   刘二羊得姜晓信重深受感动, “庄主放心, 我定货比三家挑最物美价廉的, 到时呈上清晰账目。”   姜晓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也不是不讲究监督的冤大头。   随着山庄升级,系统开启经营信息查验功能。   只要姜晓舍得花费积分,就能比较同期产品市面售价、回看山庄田产牧场经营情况等。   姜晓不定时会花费些积分,查看山庄各方面的账目,让姜晓欣慰的是大家都很守规矩,目前为止没有太大纰漏。   而对于竹园系统承诺建造原料报销九成,都不必姜晓额外花用积分,系统对于材料质量、价格的信息抓取比姜晓还要上心,根本不用姜晓操心。   姜晓提醒道:“先将图纸上的小竹林和动物屋舍造好,要给两只熊猫幼崽住,哦就是食铁兽。”   “庄主好魄力,竟将那等凶兽将宠物养。”刘二羊的敬仰之情又增三分。   阿香听得热闹,“娘子娘子,你整日说幼崽在路上了,可阿香连幼崽的影子都没瞧见呀。”   姜晓:“……快了,在路上了。”   奉劝陆某人有点眼力劲,快点把团子们送过来,否则小本子上再记一笔。   眼看阿香还要对熊猫崽来期发问,姜晓赶忙转移话题:“倒不必远程回乡,西市应有兜售南州祁阳县的鲜竹,价格压得极低。”   因雨水充沛祁阳县竹子长势喜人,但供大于求当地兜售不出,必定得到永定城寻销路,家家都如此找销路,竹产价格必定压得低。   “我记下了。”刘二羊恭敬回道。   山庄的酒坊在方婶操持下,择了吉日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热闹开张了。   姜晓闲来无事到酒坊盯看进度,对酒坊井然有序的劳作场景很满意。   方婶办事细致又有经营酒坊经验,挑选的伙计也是个顶个。   此前姜晓通过杏林曲水流觞雅会,有了山庄特产酒的销售渠道。   这批预售酒只要顺利出货,定能打开酒坊的市场,未来的酒坊运营也不用姜晓多操心。   “杏林雅会预订出去的酒已足额投产,只是限量预订的龙鳞皎月酒壶,还需庄主费心。”方婶边陪姜晓在酒坊转看,边提出目前的困难。   龙鳞皎月壶是预订的噱头,唯一的麻烦是需要姜晓制作。   “这事我记下了。”姜晓答应地痛快,但想到要亲自雕制上百个酒壶,肝就隐隐作痛。   山庄得抓紧招揽成员。   “我先回了。”姜晓要去村口眺望李大牛回村。   不求他把铁掌帮残部全忽悠过来,带回一两个得力人手,还是没问题的吧?   事实证明姜晓还是不够敢想,李大牛不止带回了一批精品竹,还有十七名铁掌帮弟子。   十七个生面孔背着行囊,在院中站成黑压压一片。   李大牛说他快马赶到江州时,当年被下毒的弟子已陆续毒发,大部分已是二层毒发。   幸亏李大牛及时带去解药,才把他们从阎王殿救回来。   众弟子感恩姜晓救命之恩。   李大牛告知众弟子乐平县位置,让众弟子自行赶路再同他汇合,而他先快马赶去挑选精品竹。   姜晓听了众人有意效忠的想法,也不正面回应:“大家一路风尘辛苦了,李郎君先带大家去休息吧。”   得亏姜晓将村里闲置屋舍低价买入了数处,否则这么多人真不好安排。   李大牛很快安顿好众弟子,带着钟二郎三人赶来叩谢姜晓。   此番避开众弟子,李大牛直言愿效忠姜晓,请姜晓考虑收留铁掌帮众弟子。   姜晓把话说的明白:“我不会主动参与江湖事,只想安然种田悠闲生活,我不确定山庄是否真是你们的好归处。”   李大牛当即表示:“我等本就想远离江湖,若能得庄主青眼实是三生有幸。”   姜晓:“铁掌帮诸位是江湖上摸爬滚打惯了的,若加入山庄今后免不得受这里的新规矩约束,日后若是做出不利山庄之事,奉劝诸位我也并非任人搓扁揉圆之辈。”   李大牛扑通跪下:“我等绝不会背叛庄主。”   姜晓赶紧扶他一把,“别总跪行不行?我扶人也很累的……你代表不了其他人的想法,让大家今日考虑清楚。”   姜晓又让李大牛将众人履历和这四年的行踪交她一份,她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次日李大牛赶来送诸人履历。   铁掌帮弟子都是自幼入门,且大部分都是孤儿,这样使得门派成为弟子家一样的归宿。   十七名弟子大部分是钟二郎一般的年纪,只有一名年纪同李大牛相仿别名陈四虎,也是门派的残存的精英弟子。   门派败落后,很多未中毒的弟子辞别门派另寻出路,只有李大牛、刘二羊、孙三狗和陈四虎留了下来。   陈四虎在江州领着众弟子讨生活,日常传授弟子武艺课业。   姜晓把众人资料细细看了两遍,发现有两名弟子曾长时间离开江州,其中一名就是陈四虎。   “陈四虎怎么会离开江州这么久?”   李大牛摇摇头,“我也问了,他先是扯谎被我识破,最后怎么也不肯说。”   各种因素聚在一起,就有成为其他势力细作的可能,至于收不收还需姜晓定夺。   姜晓心下有了计较,“让大家都过来吧,我有话要说。” 第77章 吐血   待李大牛将一众弟子领到院内, 姜晓将昨日同李大牛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问道:“大家考虑一晚后,有什么想问的吗?”   鸦雀无声。   姜晓笑笑,“勇敢点不要怕。”   有名弟子颤巍巍举手, “李师兄说留在这里的人日后要专注农事,我喜欢和动物相处, 可以替庄主去养羊放牛吗?   还有人请缨自去放牛?姜晓笑着点点头, 不由多看了这名弟子一眼。   却听这名弟子“哎呦”一声,原来是被旁边人锤了一拳。   旁边人正是陈四虎,他说了声“没出息”后自行出列。   “庄主大恩, 此生若有幸必当回报,但我前半生报恩门派,后半生实在不愿在田庄苟活,请愿离去到江湖间精进武艺。”   姜晓表示理解祝福:“我虽救过你们的命, 但不会强制你们留下来,还有其他人想要离开吗?   陈四虎为门派鞠躬尽瘁,现自愿离去。   而另一名自称离开江州两月外出探亲的弟子,始终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低。   姜晓又等了半柱香时间, “那剩下的人既加入山庄这个大家庭,这是一点见面礼。”   按照李大牛提供的履历,姜晓对照姓名逐一送上见面礼。   有人按捺不住当众拆了包装, 倒吸一口凉气, 忙让身边人也拆封见面礼。   不多时, 院内抽气声此起彼伏。   有弟子大胆发问:“敢问庄主,这真是太玄神功吗?这等高阶内功功法, 非大门派亲传弟子不能习吧?”   “这六阳掌不是失传了吗?”   唯一的女弟子高兴地险些跳起来, “我的是太乙剑法, 庄主怎么知道我打小不爱习掌法。”   瞧着一众青春张扬的面孔, 姜晓也被快乐感染:“大家喜欢就好。”   李大牛眼巴巴瞧着,“庄主,没有我的吗?”   姜晓扫了眼随身仓库,“你武功那么高也需要这个吗?暂时没了,要不你先凑合着同大伙一起看吧。”   这些秘籍都是姜晓从卡池抽的,姜晓不习武留着也没用,正好用来提高成员武力值。   比李大牛还要不快乐的,当属打算辞行的陈四虎。   看到姜晓把秘籍当土坷垃发放,他如遭雷劈,差点心绞痛发作昏厥过去。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陈四虎瞬间滑跪致歉,“庄主,我不走了!我要老死病死累死在山庄,以不分昼夜干农活的态度回报庄主大恩。”   说罢可怜巴巴看向李大牛,期望他美言几句。   李大牛没法斥责同门为本秘籍折腰,毕竟他自己都快眼馋死了,“庄主……”   “想留下倒不是不可以。”姜晓压低声音,“你去年离开江州的三个月在做什么?”   陈四虎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睛四处乱飘,“庄主,这个就别说了吧?”   姜晓面无表情:“……”   “好了好了,不许告诉别人啊……”陈四虎将声音压得更低:   “帮里穷得揭不开锅,我就想去卖艺换点钱,在江州被师弟们见到不体面,我就跑南州呗……”   “胸口碎大石没经验,险些把自己砸死,只能在医馆躺了个把月,闹了一遭白白吐血真晦气。”   陈四虎将衣领一扯,破罐子破摔,“看吧看吧,这就是当时留的疤。”   李大牛锤了陈四虎一拳,声音哽咽,“庄主面前拉扯衣裳,有失规矩。”   姜晓愿意再给陈四虎一个机会,“那就留下吧。”   陈四虎这些年拉扯师弟师妹们不易,希望他说得都是真话。   “那庄主,那啥……”陈四虎指指众弟子的秘籍。   姜晓:“至于武功秘籍看你表现,先凑合同大家一起看吧,大牛也还没有呢。”   山庄成员一日内激增,姜晓便将李大牛放在管事位置,让他安排众人的活计。   根据众人履历和意愿,一大帮人很快分散开来。   建造竹园、牧场守卫、酒坊帮工、农田播种……姜晓的山庄地界上迅速热闹起来。   【恭喜您招揽了新成员!】   【恭喜您招揽了新成员!】   ……   【任务奖励积分结算中】   姜晓靠在院中躺椅上,听着系统积分刷啦啦翻增的声响,乐得嘴都快合不拢。   积分给了姜晓无尽勇气,她兴冲冲点开百宝轩抽卡页面。   避开“抽取一次”,毫不犹豫点击“十次连抽”。   姜晓心无旁骛的抽卡,随身仓库堆满了各式玩意。   直到阿香进来禀报,说岑家三公子有急事求见。   不及阿香引路,岑三火急火燎小跑进院,“姜娘子救我!”   姜晓见怪不怪,“你兄长又打你了?还是你爹又凶你了?”   岑三公子喝了口阿香斟的茶,着急道:“上次你送我的牛骨汤还有吗?能再给我两罐吗?”   前段时间,岑三的兄长岑颢腿断后心情不爽,到岑三打理的农场散心。   岑颢看不惯牛步伐矫健,命手下一口气将牛打得非死即伤。   姜晓便捡漏将牛都买下来,将伤牛养到牧场里,又到系统商店将伤牛兑换成高品质五花牛。   可惜的是有头牛伤得实在太重,还是死了。   姜晓只能找屠户将其刮骨剔肉。   她做牛骨汤本是给火锅充高汤的,但听说因为岑颢腿断了,岑三整日挨父亲训斥。   岑三实在是个大冤种,姜晓就送了两罐带增益效果的牛骨汤给岑三,让他带回去给他哥喝。   “岑颢腿还没好?”姜晓都惊了,这纨绔子弟也太柔弱了吧。   岑三:“腿已经好了,父亲夸我送的牛骨汤让我哥终于好起来,我哥见不得父亲夸我……又去农场打牛,被牛把腿又踹断了。”   姜晓:“……所以我又有便宜伤牛可收购了?”   “求姜娘子再给熬锅牛骨汤吧,权当救我。”岑三说得都快委屈死了。   姜晓:“也好,只要你哥腿好了再去打牛循环往复,我牧场都不用另买牛了。”   这五花牛骨汤对骨折果真有奇效。   姜晓又想到四师兄胳膊也断了,干脆熬一大锅给师兄也送些去,在千机门也把广告打上。   正好冰窖还有上次剩下的五花牛骨,姜晓放好作料后,又唤阿香来盯着牛骨汤以免糊掉。   劳累了半晌,又无其他事可做,姜晓便到屋里睡觉去了。   一觉睡醒后已是晌午,骨汤还在火上慢炖着,阿香在灶边打起了瞌睡。   姜晓也不吵醒阿香,尝了口骨汤,“味道还不错。”   又盛出一碗慢慢喝。   半碗尚未下肚,李大牛一干人抬了一人进来,来人唇角鲜血不住外溢。   “庄主,有人中毒了!”   姜晓匆忙走到伤者身边瞬间,系统冒出提示。   【提醒宿主注意!此人向宿主食物投毒,违反契约遭到反噬】   什么?他怎么敢?!   阿香就守在骨汤旁边,若她喝一口如何是好!   “你下的毒?”姜晓回身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   本就吐血的人,瞬间吐血吐得昏厥过去。 第78章 审问   姜晓面无表情的一句“你下的毒”, 激起在场之人心中千层浪。   对守在最前方的李大牛而言,这话明显是在对他说。   语气看似疑问,实则是肯定“就是你下的毒”。   李大牛如遭雷劈, “庄主何意?我怎可能做出这等残害同门之事。”   护送中毒者过来的人,占了山庄成员一半。   姜晓环顾众人, 点名钟二郎和陈四虎, “你二人结伴将其他人叫回来,不得走漏风声。”   铁掌帮虽全员归顺,但姜晓看得出早先投奔山庄的四人, 同江州十七人经过四年分离,并不是多么紧密。   以防吐血昏迷的中毒者还有同伙,姜晓让这两人一同去寻剩下的人,最能避免同伙跑路。   姜晓也不多做解释, 只安抚委屈巴巴的李大牛,“应该不是说你。”   众人:“庄主难道说我?冤枉啊。”   阿香是离骨汤最近的人,姜晓需先问问她看到的情况,“阿香。”   姜晓连唤数声, 却不见阿香出来。   “庄主,阿香被下了迷药尚在昏睡。”李大牛赶忙跑进厨房又回来禀报。   姜晓:“……”   果然。   阿香看着傻乎乎,但对于姜晓的话, 阿香从来都执行地一丝不苟。   既叮嘱阿香看着炉火, 她哪怕困极了也会洗把脸保持清醒, 而不会靠着墙壁睡得死沉。   姜晓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泼到下毒者脸上。   “唔。”中毒者哼唧一声仍未清醒。   “庄主, 人都带……”钟二郎进到院中时, 听到“哗啦”一声。   面带怒色的姜晓拎起院中的水瓮, 将水尽数浇到中毒者脸上。   “你竟敢给她下迷药?知不知道迷药伤脑人会变更傻!”   钟二郎亲眼见识庄主力能扛鼎, 感受到院中低气压,小声补充道:“回来了。”   中毒者面上身上咳得血本就骇人,一大瓮水下去整个人像泡在血水里。   院里有人不忍直视,“阿辰中毒够可怜的,庄主不赶紧解毒,怎么还……”   “庄主素来和善体恤人,今日怎的如此。”   “是啊我把青玉茶杯摔坏了,庄主都没有罚我。”   “庄主定有考量,且看吧。”   ……   眼瞅中毒者悠悠转醒,姜晓冷冷开口:“说吧,为何给我下毒?”   名叫阿辰的中毒者起初以为姜晓在质问别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审他,边咳血边连喊冤枉。   姜晓:“你叫阿辰是吧?曾以探亲名义离开江州两月有余,平日也喜欢出门替大家跑腿。”   阿辰抹了把脸上的血,“我做事坦荡荡,尽可去查。”   院中同阿辰交好的人看不下去,上前求情:“阿辰若是给庄主下毒,他又怎会中毒去惹人关注,他是被人陷害,还受此大辱……”   姜晓轻笑一声,“你能以项上人头替他保证吗?”   “这……属下僭越了。”   自从铁掌帮众人被山庄收编,姜晓顾念大家往日受的苦。   山庄不似江湖门派规矩森严等级分明,姜晓尽量让大家感觉轻松自在,按自身意愿习武生活。但姜晓的温柔好说话,如今看来倒让有些人觉得她权威不足,可任人拿捏。   姜晓看看日头,也不早了,“你主子派你给我下毒,应没料到你会中毒,没给你解药吧?”   阿辰:“……你威胁我,想屈打成招。”   姜晓:“我为人最是和善也不喜麻烦,或者你更喜欢受刑?山庄什么都有,倒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算啦,还是直接点吧。”姜晓让李大牛热了碗牛骨汤过来,轻抿了口。   本缓和些许的阿辰,瞬间又吐了口血。   “这毒瞧着是慢性毒,但用量多少效果应该有差别,不好奇吗?”姜晓又喝了口。   阿辰全身如被车马碾过,痛呼出声,“你……为何你喝毒药,却是我发作?”   姜晓放下瓷碗,“终于承认了?我可没说过你给骨汤下毒,看你这不扛痛的样子也不是死士,说吧。”   众人哗然,却再不敢大声议论,只同近旁人窃窃私语。   面色惨白的阿辰断断续续说道:“我借探亲之名去投奔天泽城,他们让我回帮内蛰伏随时汇报情况,他们自会联络我下达指令。”   “狗娘养的,你自幼身体不好,帮里没米时我宁愿饿肚子也把粥分给你,你他妈的是叛徒?!”陈四虎闻言眼睛气得通红,上前就要锤他。   李大牛赶忙拉住陈四虎,“冷静!庄主还在审问。”   阿辰木然继续,“庄主轻易就能帮大家解毒,天泽城认定毒阵图在山庄,命我找机会给庄主下毒造成混乱,好趁机寻找盛放毒阵图的机关匣。”   机关匣放着毒阵图?   天泽城动用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收集数年的情报定有可取之处。   姜晓开始回忆自己来到山庄后的点滴。   姜晓突然精神一振,那个外表普通的小木盒!   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姜晓饥肠辘辘,接到系统寻找食物的任务。   外面世界风险难料,姜晓只能在院里挖野菜,随后系统又激活除草任务。   当姜晓把院中挖个遍时,觉得有块土地硬得出奇,便挖的深了些,直到挖到一个木盒。   系统虽提示挖掘到“藏匿的宝物”,可姜晓高兴打开后只获得了五文钱。   姜晓翻捡随身仓库,用意识将小木盒使劲翻看,盒底很厚盒内空间很小。   难道?这个是传说中的机关匣?   “666你出来,我合理怀疑你在引导任务,前面的任务都是在引导我挖这个盒子。”   【抱歉宿主,系统权限不足无法探寻任务设定缘由】   【宿主也不要过虑,建设天下第一庄才是您的主要任务】   系统经过姜晓多时捶打,如今态度不错,有问必答。   但姜晓突然对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产生了疑问。   在这个江湖世界,真的只是让我来种田?   毕竟通关任务是天下第一庄,从来不是第一农庄啊。   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姜晓就明白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自己到底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系统目前为止都在保护她没有伤害过她。   慢慢探索好好生活,终归有一日会弄清一切的,姜晓只能相信自己。   姜晓:“既怀疑我有毒阵图,解毒就是易如反掌,能造成多大混乱?”   阿辰:“据说这是天泽城新研制的,就算是精通毒术之人也得花些时间研制解药……别的确实没有了。”   “你撒谎!”姜晓将小枚纸包摔到地上,“刚从你房间找到的,这软筋散打算给谁用?”   “给……给李师兄。”阿辰绝望地闭上眼。   李大牛放开陈四虎,捻起纸包里的粉末,“这品质极难得的,些许用量到时辰后差不多能功力全失,哈哈真是我的好师弟啊。”   他一把扯起阿辰衣领,“若你计划成功,谁人何时来接应你?”   “不出三日吧……永定城姜家家主,姜怀山。”   “什么?!”李大牛早有耳闻姜晓出身永定城姜家,虽无血脉关系但毕竟相处数载,怎么会这样。   “你这个级别,天泽城竟会告诉你明确的接头人?”姜晓些许吃惊过后,倒明白不少。   姜怀山虽是皇商,但也斡旋于江湖,他心有霸业与天泽城有染倒也正常,但明显不是天泽城核心人物。   看来天泽城的打算是,若事情败露把姜怀山拉出来顶锅,毕竟姜晓还得念及养育之情。   这可不巧了吗,姜晓同姜家没有半个铜板的情分。   既然如此,先抽丝剥茧找到毒阵图吧,毕竟整个江湖都说在她手里呢。   她也不好辜负大众期望,敢觊觎山庄的贼人,来一个揍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重逢   叛徒阿辰经过连番审讯, 再也吐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多番确认阿辰在山庄没有同伙后,姜晓让陈四虎和钟二郎将人押下去单独关押。   山庄其他人按照毫不知情的人设,小心翼翼捂紧各自嘴巴, 继续去完成各自手头活计。   院内独李大牛一人留下后,他请教姜晓应对之策, “姜家树大根深, 庄主打算如何应对?”   聪明如李大牛,已经想明白姜晓与姜家并非同心,面对姜家可能的攻势, 必须提前做好应对。   姜晓权衡利弊后,缓缓开口:“让对方认为计划进展顺利,我们静观其变。”   李大牛会意,“庄主想传递的假信息, 就让阿辰那个叛徒传递,再看敌人下一步计划。”   “对阿辰威逼利诱也好追忆往昔也罢,让他不要坏事,否则两边都不会留他。”姜晓说罢, 从药瓶中取出颗药丸递给李大牛。   “这是?”李大牛接过药丸,却不明姜晓何意。   姜晓:“解毒丹,那个叛徒生或死交给你处理, 我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   阿辰被下毒这件事不是原书剧情, 姜晓不知道他所种何毒如何去解, 只能忍着肉痛从小叶紫檀宫廷药箱掏出解毒丹。   这药箱还是山庄招募到陆珩时,系统给的奖励。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解毒丹都能疗治一二。   因会出现未知的副作用, 姜晓轻易不打算使用。   得知这是可给阿辰解毒的丹药, 李大牛心下五味杂陈。   作为意图毒害庄主和同门的叛徒,换作任何一位掌事者,阿辰都百死难赎。   庄主方才分明气急了,对阿辰用刑时毫不手软。   可善良如庄主,还是给了解药。   李大牛本要告辞离开,但这枚解药又给了他讲出心中疑问的勇气,“阿辰是否被庄主种了阴阳蛊……我还有其他人是否也是?”   阴阳蛊分子母蛊,被种子蛊者若做出危害母蛊宿主的行为,则会遭加倍反噬。   即便母蛊宿主魂归田地,也不会解除与子蛊的连接,只有母蛊宿主自愿解除一条路可走。   阿辰只有被种下南疆的阴阳蛊,才能让姜晓饮毒时免于侵蚀,而将毒症由阿辰承受。   人们会根据世界规则认知,对接触到的系统行为合理化。   姜晓与山庄成员的契约,确实肖似这个世界的阴阳蛊。契约从人自愿入庄生效,到姜晓同意放人离开时视为解除。   血雨腥风的世界待久了,李大牛的心思变换姜晓看得出,他觉得她狠辣又惊异于她心软。   姜晓双手掩于袖下,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   “这重要吗?只有背叛山庄的人才会被背叛反噬。”姜晓微微一笑,“以后若有人想离开山庄,我也保证让他毫发无损的离开。”   “请庄主放心,属下此生效忠山庄,绝不背弃誓言。”李大牛收好解毒丹,行礼后告辞离去。   姜晓有些颤抖的端起茶杯,饮了口凉茶。   她送出解毒丹,是想观察李大牛作为管家的能力,有解药也好遮掩阿辰中毒事实,将对天泽城的这棋局做的圆满。   只是李大牛错了,姜晓从未想放过那个叛徒阿辰。   姜晓明白李大牛是个狠人,否则势单力薄的他,无法带着全帮逃离虎口.活到今日。   事成之后,李大牛断不会留那阿辰活口。   李大牛会替她杀掉那个叛徒的,一定会的。   姜晓是和平至上的人,她对突来的背叛与其说恨入骨髓,不如说是失望至极。   为什么要有背叛呢?   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生活不好吗。   尤其是看到毒量加大后,叛徒不仅浑身颤抖咳成血人,面部皮肤也开始溃烂。   后来因全身疼痛难忍以头抢地,却将面部毒水泡尽数戳破。   血水脓水在俊秀的面上混作一团,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气息,似从幽冥地狱爬到人间的恶鬼。   若无契约做后盾,生不如死宛如丑陋恶鬼的,就是姜晓自己。   姜晓端详着自己净白的双手,“我本不想担负杀人罪孽,这双手明明连只鸡都未杀过……呕。”   本被姜晓强制按在屋里休息的阿香,听到姜晓干呕地昏天黑地,忙冲出来给姜晓烫了壶热茶。   “娘子,回屋休息吧。”   姜晓摇摇头,“我想晒晒太阳,感觉自己也中毒了。”   “啊?”阿香不懂姜晓话中深意,她只是担心主人的身体。   阿香还想劝姜晓进屋休息,听到有人叩门,只得小跑去开门了。   “二虎哥?!娘子,二虎哥带人来啦。”   阿香说的二虎,是陆珩的手下云千重。   不过这个时辰,云千重还会带谁来啊?   姜晓支棱起身子,边竭力抑制干呕边抬眼看去。   西斜的太阳收敛起光芒,带着漫天柔和的光晕,缓缓与天地远山融为一体。   身似苍松翠柏的身影迈入院内,一身月白色衣衫隐泛流光。   银色面具掩去大半容貌,清冷似琉璃的桃花眼,在一抹夕阳映照下平添三分柔情。   看到姜晓吃惊的模样,陆珩的声音带了隐隐笑意,“姜姑娘,好久不见。”   姜晓揉揉眼睛。   天哪,她看到了什么?   “终于来了!可想死我了。”姜晓站起身,张开双臂奔向来人。   陆珩眼瞧着姜晓笑容满面,如同见到青青草地的小兔子般,冲他蹦跳而来。   他将抱在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有些难为情地轻咳一声:“我来了,你这么高兴吗?”   云千重憨憨笑道:“喔噢。”   陆珩瞪了眼在旁边起哄的手下,微张开双臂等着接住姜晓,“跑慢……”   然后姜晓稳稳抱住地上的熊猫团子,将脸贴上去一顿狂蹭,好软好暖。   “些。”陆珩蹦出最后一个字时,尾音发颤有些哽咽。   “娘子……有客人在呢。”   若不是阿香提醒,姜晓险些要蹭到海枯石烂。   恍惚大半日的心,终于从熊猫幼崽身上汲取到了些许力量。   姜晓一只胳膊抱一只,如陆珩进门时的模样,“将军莅临寒舍有失远迎,阿香快上茶。”   陆珩进门时被姜晓的虚假热情冲昏头,经她提醒才想起自己戴面具的来访身份。   陆珩微微颔首,变换为沙哑低沉的声线:“姜姑娘客气了。”   云千重替教主遮掩身份这事,驾轻就熟张口就来:“姜姑娘,我兄长陆珩远行未归,叶将军特送来两只幼崽给姑娘解闷儿。”   姜晓将二人让进正厅落座,“多谢将军。”   堂堂云麾将军替远行属下探望亲友,姜晓自是不应用对待陆珩的随意态度待客的。   趁阿香到正厅上完茶,姜晓把紧抱半晌的熊猫团子交给她,“将军亲送的厚礼务必善待,将它们送到竹林新盖好的屋舍,再以南州运来的嫩竹喂养。”   阿香有些吃力的接过糯米团子,“阿香记下了。”   “我随阿香去吧。”云千重忙站起身,轻松抱着两只幼崽随阿香出去了。   余下姜晓与对面品茶的男人,相顾无言。   姜晓想起在永定城时,云麾将军作为报酬抵给她的青白玉佩,忙从随身荷包中取出,“将军今日可是来赎回玉佩的?”   陆珩瞧姜晓保管得妥帖,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二虎应该转告过你,山庄风水适合养玉,但因这玉佩对我极为重要,还烦请姜姑娘贴身替我收着。”   姜晓也不客气又将玉佩收好,这种好玉贴身带着极是养人,“我现在身价不同往日,当初谈好的养玉一天十两该涨价了吧?”   “自然。”陆珩从善如流。   姜晓笑眯眯指向果盘,“将军吃些西瓜吧,这是田园新出的沙瓤甜西瓜,陆珩可惦记了好久,可惜他走的时候瓜还未熟。”   “多谢姜姑娘。”陆珩捡起一块西瓜,姿态优雅吃得干净利索。   姜晓注意力瞬间转移,通红的西瓜瓤让她回想起血腥场面,又有些干呕。   “怎么了?”陆珩立马丢开西瓜,边擦干净手边走到姜晓身边。   看到银色面具下满含关切的眼神,姜晓想把今天的事同他讲讲,也好宽心一二,“我……”   “姜姑娘但说无妨,陆珩替朝廷远行办差,他亲友之事就是我的事。”   “啊?”姜晓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同陆珩戴面具的这个身份并不熟识。   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   云麾将军是受人百姓敬仰的正义化身,对于姜晓今日冷酷血腥的行为,这个身份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不过是一番说教罢了。   比起百姓称道的天神,她更想同魔教头子陆珩喝杯茶。   “算啦,等我见到陆珩,再同他讲吧。”姜晓捻起颗梅子干,压下胸腔呕意。   屋内一片安静,只余姜晓清浅的呼吸声。   “既如此,那就见吧。”身前的男人轻笑一声,俯下身子牵起姜晓的手,覆在他的面具边缘。   猛地一挑。   银质面具骤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回来了。”男人目光温柔专注,微凉的手指轻点姜晓眉峰,“小脸快皱成包子了。”   安安心心种田,凭借勤劳智慧发家致富,是姜晓的朴素愿望。   陆珩希望姜晓得偿所愿。   即便聪慧如姜晓,已猜到云麾将军是陆珩的另一重身份,他也不愿挑明身份以免打扰到她。   但如果见到陆珩是姜晓此刻的期望,那陆珩现在就会出现。   “神、神经病啊你,干嘛突然跳身份。”姜晓一把推开陆珩的俊脸,提高音调掩饰心脏扑通乱跳的尴尬。   陆珩这个云麾将军的身份,定是不能轻易泄露。   朝廷和江湖上,有大把人想弄死他,陆珩竟敢授人以柄。   “是你说想见我啊。”陆珩无辜地眨眨眼。   “胡说,谁想见你了!”姜晓起身叉腰提高气势,突然灵光闪现,“我那不是诈你么,既然你自己要上当,我手头有些急木匠活帮帮我呗。”   陆珩:“真够无情的。”   屋里光线不好,姜晓将卧房里摊开的的龙鳞竹和工具搬到院中。   “需要做大批龙鳞皎月壶,可其他人木工不开窍空浪费材料,我做了半宿实在做不动了。”   陆珩挽起衣袖,把材料顺次码放好,“龙鳞皎月壶?”   “喔我先做一个给你打样。”姜晓开始挑选趁手工具。   陆珩止住姜晓动作,“我知道怎么做。”   姜晓持怀疑态度:“真的?我统共做过两个,送给林学官和段允了,市面上没有流通。”   陆珩:“段允把他那个送我了。”   姜晓疑窦丛生,“段允对皎月壶赞不绝口,竟舍得送人?是你借职权之便威逼利诱了吧。”   陆珩面不改色,“段允军中大老粗,觉得这酒壶小不禁喝……我不要,是他非要给我。”   要不是段允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找陆珩显摆酒壶乃姜庄主亲制,堂堂将军能死气白咧几日,就为冲部下讨要一个酒壶?   这种折面子的事,陆珩打死也不会告诉姜晓。   陆珩不再看姜晓,木工刀在他修长的指间飞速转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一个成品很快出现,陆珩递到姜晓面前,“看看怎么样?”   而姜晓正控制不住的小鸡啄米,快睡着了。   陆珩轻声道:“你回屋去睡吧,我会收拾这里的。”   姜晓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又开始点脑袋,“我要督工。”   “那就督吧。”陆珩把院中躺椅扯到避风廊下,将迷迷瞪瞪的姜晓按倒在躺椅上,他自己坐在小木扎上继续做酒壶。   姜晓:“好好做,别偷懒。”   陆珩:“知道了,小祖宗。”   姜晓紧绷一天的神经渐渐放松,睫毛微颤挣扎几次后,稳稳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姜晓突然来到悬崖峭壁间,后有虎豹豺狼,左右挣扎不得出路。   “滚开!不要害我!”姜晓挥舞手中沾了剧毒的鞭子,厉声呵道。   突然感觉额间附上一片温凉。   姜晓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做了场噩梦。   “别怕。”陆珩蹲在姜晓的躺椅边,正用手轻覆在她的额上。   权衡之下,姜晓将今日之事真假参半说与陆珩。   陆珩是系统认可的第一位山庄成员,而系统升级后的契约,对自愿加入山庄成员有效。   只要姜晓把事情说的模糊些,她赌陆珩不会对她的山庄动心思。   即便动了心思,他也得承受伤害反噬。   “我明白人都是为利益驱使,可时刻提防被背叛被伤害……我觉得很累。”   “就不能坦荡荡互相承诺,我绝不背叛你吗?哎我又再异想天开胡言乱语了。”   陆珩给姜晓递了杯热茶,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利益我也可能背叛你,所以我无法承诺……我以前对你动过杀意,聪慧如你察觉到了吧?”   “咳咳。”姜晓差点被茶水呛到,“干嘛突然说这个。”   陆珩替姜晓顺顺气,“你助我脱离豫王府,我却妄动杀意于情于理不合,但我为了认定的目标甘心舍弃道义。”   姜晓当然明白,阿辰投靠天泽城,只是选择了他认为更值得的东西。   陆珩:“我再未对你动过杀意,也是因你好好活着对我来说更重要……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有朝一日我仍可能为其他利益舍弃你。”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无谓善念只会毁了你。   既有控制山庄成员的办法,与你有利自然要用,你若不狠如何立足?   接受这个逻辑,你也好放过你自己。   陆珩如是说。   姜晓叹口气:“你说得太实在了,也许我今天只是需要安慰,想到只有我不会背叛我自己,就觉得心酸。”   陆珩:“不得已时自己也会背叛自己,比如你不想造杀孽,可你还是决定利用下属杀掉叛徒。”   听过陆珩一席警世箴言,姜晓炎炎夏日入坠冰窟,“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找你寻开解。”   姜晓挥舞手臂,耳边偶尔飞过的蚊子更让人烦乱,“蚊子好讨厌。”   “啪。”   陆珩看姜晓对蚊子无可奈何,出手相助,一掌击中姜晓手上的蚊子。   “哎呦疼,你下手轻点。”姜晓仗着有契约傍身,对陆珩说话也没了顾忌。   陆珩托着下巴凑近观察姜晓,“你好像变娇气了,这点力道最多能拍死一只蚊子。”   姜晓拍开陆珩的手:“陆公子,你可以圆润地走开了。”   疼?等等。   姜晓梳理思路,陆珩这一掌无论力道大小,她都不应该感觉疼啊?   契约反噬是不论伤害原因的,应该陆珩感觉疼才对吧!   “系统,马上出来解释。”   【抱歉的告知宿主,此名成员加入山庄时契约功能尚未开启】   “那你现在赶紧给他绑定契约啊。”   【此人与宿主达成共识后离开山庄,“山庄前任成员”不符合契约作用条件】   姜晓也不觉得陆珩刚那一巴掌疼了。   今天太浪,小命休已。   姜晓扒拉开躺椅边推满的新制酒壶,生无可恋,“你歇会吧,我去做晚饭。”   “若换作其他人,应该会宽慰你这世间美好更多。”姜晓没精打采的样子,令陆珩有些自责。   “我自幼无亲人看护,靠自己从阴诡地狱挣扎到今日,只会考虑如何让你保持清醒不受伤害,却把太多黑暗硬塞到你面前。”   这番赤诚之言,倒教姜晓不好意思了,“今天吃鱼好不好?”   陆珩许久未回应。   待姜晓转身离开时,他上前拽住姜晓衣袖,“你给山庄众人悄悄下了阴阳蛊?这种蛊对我起不了作用的,给我下生死蛊吧。”   姜晓愣愣回头:“什么?”   陆珩没有犹豫,“即便有天我想要伤害你,但我永远也伤害不了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贵客   生死蛊顾名思义, 以被下蛊者生命为蛊至死方休。   阴阳蛊造成的伤害反噬,在生死蛊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姜晓愣了片刻。   陆珩的话简短有力,却在她心头掀起不小波澜。   有些许感动, 细思之后却更多的是心间发酸。   她嗓子顿时有点痒,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润润嗓子茶壶里却没水了, 她拎起茶壶就向厨房走。   走出两步, 又转身定定看向陆珩,“疯批,你就是个大疯批。”   陆珩应该没听懂疯批这个词, 但疯字他还是明白的。   却似得了褒奖般,只挑眉轻笑道:“是啊,这就是我。”   没有丝毫扭捏,从容自信坦荡接受他自己的一切。   姜晓望着炉灶上咕嘟的开水。   那她为什么不能坦荡面对自己呢。   她想要不被背叛的承诺, 归根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立身不稳风雨飘摇,不想受到伤害不想安稳的生活平添变数。   可如今的她有山庄傍身,收编一大批精兵强将,现在的她明明也很强。   待找到毒阵图并学到其中精髓后, 她会越来越强大。   是啊,以前姜晓怕陆珩,怕他什么呢?   而她现在又怕什么呢?   以至于让陆珩察觉到她的不安, 心生怜惜甚至试图以身为蛊来安抚她。   如今的她不畏惧在商界只手遮天的姜家, 也不惧怕觊觎毒阵图的天泽城。   又为何要习惯性的在陆珩面前范怂。   陆珩虽是武功天下第一, 又是大名鼎鼎的琉焰教教主,世人敬仰的云麾将军, 可若他真来相犯, 姜晓也有应对之道绝不会任人宰割。   最初的她确实弱小, 可直到今日却还被过去困住, 如此故步自封属实不该。   为了可能出现的困苦,畏畏缩缩怂过头就是作茧自缚。   人生旅途正因充满未知,才最为迷人不是吗?   姜晓重新回到院中,走到陆珩面前放下茶壶,“陆大公子瞧不起谁啊?即便没有生死蛊,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到我。”   深吸口气,姜晓微扬起下巴,更为郑重的打破内心藩篱,“而且我也有能力伤害你,若敢同我撕破脸,我也叫你好看。”   陆珩对于姜晓近乎挑衅的宣言,听得极为认真。   笑意逐渐漾满眼底,“对,就是这样。”   他认识的这个小貔貅真的很厉害,如今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当姜晓终于甩掉阴霾戾气,周身洋溢着自信乐观,那耀眼夺人心魄的笑容就是他心中日月。   *   “娘子、娘子醒醒,姜家派了名姓赵的管事过来,点名要见娘子。”   姜晓揉揉惺忪睡眼,瞧眼窗外已是日上三竿,而阿香正床榻边唤她。   “阿香,我不是在吃晚饭嘛,怎么睡到床上了?”   阿香给姜晓端来洗脸水,调笑道:“娘子都忘了?昨儿和叶将军他们行酒令,娘子兴致足喝了好多新酿的米酒……后来还是叶将军抱娘子回屋的呢。”   姜晓晃晃脑袋有点难为情,她这酒量也太差了吧。   不过酒坊照新酒方酿的酒,味甘醇厚确实忍不住多喝了些。   “陆……将军他们二人呢?”   阿香:“昨晚安顿好娘子就走了,说是京中有事处理不便留宿。”   姜晓重新躺下翻个身,“我再睡会……”   “哐哐。”院外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姜晓的话。   姜晓:“谁啊山间土匪吗?这么嚣张。”   阿香:“姜府赵管事带了一行随从,我没得娘子允许不敢引人进院,只让他们在茶肆等着,李大哥也在茶肆盯着呢。”   “姜家这么快就来探消息了,来人有说是什么事吗?”姜晓被敲门声吵得根本睡不着。   阿香:“那管事说……我这等下人不配听主家消息。”   “区区管事,哪里来的这么大脸盘子。”姜晓慢悠悠收拾好,“走,咱出去瞧瞧。”   院门口的敲门声愈演愈烈。   姜晓凝神细听,是钟二郎在温声劝阻,毕竟来人一直在没礼貌的砸门。   “二郎后退!”姜晓猛地拉开院门,使尽全力抬脚直接踹向砸门人。   伴随着“啊”一声惨叫,原本嚣张的砸门人,捂着痛处蜷缩在地上。   姜晓瞥了一眼砸门人,又看向三尺外的钟二郎,“山庄遭了土匪,不要手下留情。”   “属下记住了。”钟二郎紧咬下唇憋笑。   许是听到院门口声响,自茶肆冲出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   其身后又随了三名仆从。   中年男人问清倒地者缘由,瞪向姜晓语气不善,“姜二小姐……哦不姜姑娘,日上三竿懒惰不堪还身带酒气真是有失体统,若我禀明家主今日情状,看你如何向家主解释!”   姜晓听着好笑,“你谁啊?青天白日到他人府邸一通狂吠,这就是姜家教给你的礼节?”   中年男人身后的一名仆从立马道:“姜府赵大掌事屈尊来访,还不快请我们进门。”   “就是,这姜二小姐离府几年,礼仪规矩竟全喂狗了。”被踹倒的人扶着腰,忍痛附和道。   被称作赵大掌事的中年男人摆摆手,“罢了,我来此是传达家主口信,家主已来乐平县巡视产业,允许姜姑娘前去拜见。”   赵掌事见姜晓不答话,以为她是被喜悦冲昏头脑。   嗤笑道:“家主最厌恶女眷饮酒,记得焚香沐浴洗除掉酒气,姜姑娘能重回姜家的机会可没有第二次,劝你好好把握。”   这姜家管事一番居高临下的做派。   好像对于姜晓来说,能去见家主姜怀山这件事,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必须感激涕零。   姜晓:“区区皇商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还焚香沐浴,是不是还要三跪九叩啊?”   又把李大牛喊到身边,“被他们待过的茶肆太晦气,马上命人打扫,免得耽误营业。”   赵掌事作为堂堂姜家大管事,谁人见了他不尊称一声“赵大掌事”?   姜家各类生意都经他的手,被众星捧月惯了,哪里受过今日这种气?   更何况给他气受的,还是早就被赶出姜家的姜晓。   赵掌事终于有了回击的机会,“仗着穷乡僻壤有几亩地,建的茶肆都快散架了还指望有客上门?进这茶肆的,怕不是只舍得喝碗粗茶的赶路汉吧?”   不像他赵大管事,在京城接触过的达官贵人似天上繁星,也不知家主怎么就想起这个废物了。   如今姜晓不过是收拢了群穷酸人户做活,能翻腾起什么浪来?   “如姜姑娘此生还有幸能重回姜家,好言道歉求求我的话,倒也可以教你些经营之道糊口……咦你去哪!本掌事还在同你说话。”   仆役闻言指指茶肆方向,“赵大掌事,来了好多车马,瞧那几辆马车像是京城来的。”   赵掌事紧随姜晓几步看向来人,是数名衣着华贵的女子,陆续被搀扶下马车。   为首一位竟是威远侯府的嫡女!   这可是姜家京城酒楼的大金主,赵掌事饶身错过姜晓,满脸堆笑几步赶紧迎上前,“许娘子怎有雅兴到这乡间?”   被称作许娘子的贵女认出赵掌事,倒也客气:“是赵掌事啊?我快过生辰了,听闻此处莲池地貌奇特来瞧瞧。”   “许娘子放心。”赵掌事脸上堆满笑容,“知道您每年生辰宴只请几位至交,为了您今年的生辰宴,姜家酒楼早就备足菜品,您爱吃的仙品锅厨子也已做的炉火纯青。”   许娘子只笑笑,倒是另一位贵女口快:“生辰宴自然要最好的,这姜园才是正宗的仙品锅呢,其他的不过是仿冒品做不得数。”   赵掌事如遭雷击,酒楼靠仙品锅做噱头赚了不少银子,倒是忘了这菜品还有正宗一说。   “这……”重点是,京城贵女难不成要在这破茶肆办生辰宴?   许娘子的生辰宴带给酒楼的可不止银钱,那可是后续源源不断的人脉和客源。   赵掌事:“许娘子身份贵重,这茶肆简陋怕是不妥……”   “哈哈寿星放心吧,我早惦记着她家的番茄,差人打听了好多次。”   最后下车的女子缓步上前,搂住许娘子胳膊,“这姜园本月内会建成一座竹园,绝对损不了威远侯府的面子。”   许娘子:“也不知今日能否看看竹园外观,我们先去见这山庄主人吧。”   后下车的女子盈盈一指,“那边站着的窈窕美人,应该就是姜园主人,她家小番茄可是难求,你们待会不许摆谱使性子啊。”   “沈娘子?!”赵掌事看清此女容貌时,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竟是新任兵部尚书的独女,沈绣。   此女年少时身患热症很少出门,在京城闺秀中并不算出众,偶尔被人提起也是“云麾将军年少时的退婚对象”。   但年初京城出现莫名其妙一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口齿伶俐,竟替沈家澄清了退婚真相。   听闻沈绣还从这女子手中求得良药,多年病症竟全好了,在京中闺秀中重占了一席之地。   这倒也罢了,姜家家主姜怀山看重军中生意,屡次向沈绣父亲示好却碰一鼻子灰。   兵部尚书铁面无私,唯独女儿沈绣是其软肋,有她美言定如有神助。   可赵掌事使劲浑身解数利用脂粉铺、首饰楼等产业,试图引沈绣为常客,但她就是什么都不感兴趣。   如今沈绣竟为区区蔬果,一路风尘巴巴跑到这里,还明摆着是她推荐了许娘子等贵女来此。   桩桩件件袭来,赵掌事对姜晓这破田庄的生意,眼热的快要疯了!   许娘子同沈绣商定后,向赵掌事点头告辞:“赵掌事也是来此取经的吧?这姜园生意红火的很,每日限量销售,去晚了可就白跑这趟了。”   取经?他赵大掌事向丧家犬取经?   赵掌事快气疯了。   可碍于在京中温和有礼的形象,硬咽下一口老血。   赵掌事被仆从险险搀扶住,“回府,回府!” 第81章 新友   来的一行人中, 姜晓只见过沈绣。   但姜晓耳力出众,将赵掌事同京城贵女的对话听得清楚。   那赵掌事损失了生辰宴大单,又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世家女涌到姜园, 那模样简直如丧考妣。   如姜晓所料不差,待赵掌事添油加醋禀告家主姜怀山后, 那姜怀山定在府中坐不住, 亲自上门教训姜晓不过时间问题。   有些期待呢。   许娘子身边管事确认姜晓是主事人后,特向姜晓表明身份,陈述来此目的。   一是贵女出游品美食, 让茶肆务必把菜色全呈上来,二是考察姜庄是否够资格承办生辰宴。   对于仅简单翻新加桌的茶肆现状,姜晓也不扭捏,亲自引众人在大堂落座。   又嘱咐担当茶肆掌柜的刘二羊, “按照贵客要求好好招待,给各位贵女架设张山水屏风,待客人酒足饭饱后引人去竹园外围看看。”   茶肆经营完全交付他人后,姜晓很少到这里盯着生意。   考虑到今日来的人身份贵重, 干脆在柜台后坐下翻看账本,若贵客们有问题也好及时处理。   各样菜式纷纷上桌后,姜晓让小二给客人赠壶新酿的龙鳞皎月酒。   只听许娘子惊喜道:“是今年杏林夺魁的皎月酒?姜庄主着实大方。”   酒过三巡后, 微醺的许娘子被沈绣娘子陪着, 来向姜晓讨买好酒。   “这酒味醇回甘却不是很上头, 着实是好酒。”   原来是许娘子父兄都喜好酒,担心酒也是限量出售千金难求。   姜晓放下账本, “许娘子若只作手伴礼数量不多的话, 山庄目前尚拿得出手, 向掌柜吩咐就好。”   许娘子被婢女搀着回座, 沈绣却留在柜台前未走,“在下姜庄主可否移步一叙?”   姜晓有些纳闷,想求购番茄还要避开旁人?但还是引沈绣到后堂叙话。   待姜晓掩上房门,沈绣盈盈一礼,“当日庄主怜惜沈绣热症缠身,慷慨以番茄灵药相赠,本以为再无相见日不能向恩人致谢,不曾想今日竟能向恩人亲口道谢。”   沈绣言辞流畅神情恳切,姜晓倒是听得一愣。   在永定城与沈绣相处时间不长,姜晓始终帷帽覆面不曾透露身份以免惹事,只简单说了番茄产地。   怎么就被认出来了。   “沈娘子莫不是认错人了?”   对于姜晓不承认身份的事,沈绣忙解释道:“我知庄主有意隐藏身份,我避开旁人也是有意保守秘密,而绝非是要挟,只是当初同庄主投缘,想同庄主……交个朋友。”   说到最后,沈绣紧张地俏脸通红。   谁不喜欢同美人做朋友呢,况且还是给山庄引来贵客的闺秀美人。   姜晓对沈绣的印象不错,报以真诚笑容,“沈娘子有心,姜晓承朋友的这份情,其实我也不怕人知道,只是会平添些无谓烦扰。”   沈绣快人快语:“比如觊觎庄主美貌的叶家九郎?那我可不要说出去,我对他可是厌烦的很。”   二人会心一笑。   既有闺秀主动示好,姜晓也不好空口白牙招待。   唤阿香去菜园新摘了番茄,泉水洗过后红润饱满娇嫩欲滴。   “我的热症早好了,就是馋这嘴零食。”沈绣假装推辞一二后,不客气地捻起番茄细品起来。   姜晓:“不知沈娘子如何认出的我?”   “我嗅觉自幼灵敏,对近距离接触过的独特气味会有印象,永定城与你同桌而坐时隐有药香,刚才初见你时些许酒气遮盖,我并未闻到其他气味。”   沈绣说着靠近三分,巧鼻微微抽动,“我同许娘子到柜台寻你时,许是酒气散了你身上的药香便显露出来,不过比之前淡了很多。”   “是吗?我最近没吃药啊。”姜晓扯起衣袖嗅嗅,确实有淡淡药香,有些熟悉。   回忆片刻,姜晓轻笑道:“原来如此。”   “想到了?”   姜晓摇摇头:“没什么。”   陆珩初到山庄时,身上便有股药香,姜晓与他同进同出自气味相似。   这么久过去自然散了,但听阿香说昨日是陆珩把她抱回屋的,不经意又沾染了些。   “沈娘子,真是厉害的小狗鼻子呢。”   “哼。”沈绣对一碟番茄吃干抹净后作势要打,“我还靠狗鼻子嗅出米酒是好米酿造呢。”   听到有人夸赞酒肆新酿酒,姜晓得意道:“那是自然,虽主要原料是采购的粮食,但其中掺杂了山庄产出的优质米。”   沈绣好奇宝宝,“是不是像番茄一样有灵药效果?我酒量浅,但方才喝了两杯毫不上头,只觉胃里暖暖的很提神。”   姜晓也不否认只是笑笑。   “有此等功效供常人饮乐有些可惜……”沈绣郑重其事道:“我方才其实就想说了,山庄酒品考虑向军中出售吗?”   “啊?”   经过沈绣一番解释,姜晓明白大历军队竟将酒作为随军物资,并非是律法中写明的行军打仗期间禁酒。   朝廷默许军中饮酒提神暖身,尤其是对战边关游牧民族的军队,对敌更需耐心将士易疲惫,行军物资少不了酒水。   大历商业繁荣,各大行当形成众多商家聚合的行会,如粮行会、布行会、酒行会等。行会虽是自由贸易但因各商家规模不同,也存在等级划分。   因酒是低成本的暴利行当,尤以酒行会内部等级更明显,小商家都要看大商户的眼色才好分杯羹。   而朝廷每年选定的军用酒水,不可避免成为酒行会内部博弈后的结果。   “听我父亲说,供应朝廷的酒水若想暖胃则易醉伤脑,将士易贻误战机对敌落下风,你这夺魁的米酒,简直是天降神酒助我大历对敌。”   姜晓有些心动:“既有酒行会做主,这还能是我考虑成的事吗?我暂时不打算加入这些束手束脚的行会。”   沈绣:“其实只要酒品质好,兵部倒不在意选用谁家的酒,但可气的是前些时间供应商秦家,竟被查出通敌西戎,秦家你知道吧?”   “刚知道,他家是朝廷酒水供应商。”姜晓只知道她把秦扒皮家干掉了,具体干掉了什么还真没打听过。   “所以与秦家有关联的商家,兵部绝不会用的,由我向父亲建言,这项生意哪还有其他酒商的事,西戎一战势在必行这酒水近日便需运出了,如何?”   沈绣因能替父亲分忧还帮到朋友,兴奋地站起身就预备回京。   姜晓赶忙扯住她,“多谢美意,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主要是我家酒虽酿的多,已全部预定出去了总不好毁约。”   “好吧。”沈绣软软趴在桌边,失落极了。   姜晓:“下次一定……”   叩门声响起,是李大牛通报:“庄主打扰了,方婶求见。”   姜晓先让沈绣安坐,开门去见方婶。   方婶满面愁色,将一沓契书呈给姜晓,“娘子不好了,所有付了订银的酒商,都派人来说要取消米酒的订单!”   姜晓:“……”   这难道就是言出法随? 第82章 秘密   通过杏林盛会与姜晓签下订单的酒商, 不下三十家,竟都要取消?   姜晓翻查契书,“有说什么原因吗?这些都是小酒楼酒商, 无缘无故怎会违约舍下这订银。”   方婶摇头:“都不是主事来送的,像是竭力要同山庄撇清关系, 没留什么有用消息就走了。”   “缺了一家, 永定城永嘉客栈可有派人来?”姜晓注意到买断仙品锅的客栈,没有取消订单。   方婶:“来人了只说是暂停货品交付,剩下的事由他家许掌柜, 亲自来找娘子商谈。”   “且回去盯着酿酒,若这许掌柜到了,速来报我。”姜晓看方婶踌躇不动,“怎么了?”   方婶急得嘴唇干裂:“娘子为了这批订单, 用大把银钱将乐平县乃至周遭郡县的粮食都采购了,可违约留的订银连这坑的底都盖不住,这竹园又工程浩大,银子回拢不了如何是好?”   姜晓给方婶手里塞了新鲜果子, “方婶莫慌保重身体,许掌柜不是要来么,知道原因就会有解决办法。”   “娘子遇事永远都是不急不躁的, 倒衬得我像个毛丫头, 我信娘子。”方婶不好意思地笑笑, 回酒坊继续督工去了。   “这么好的酒,竟有人撤订单?正好转手给兵部呗。”沈绣听姜晓说了情况, 很是惊异。   姜晓:“订单撤了酒会造成库存, 你帮我解燃眉之急够朋友, 不过现在我不能答应你, 这订单撤得蹊跷,我得先查清楚缘由,否则可能连累你。”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不过有需要还是要同我讲啊,我可以帮你的。”沈绣很认真地保证。   姜晓俏皮行一感谢礼:“你呢这两日就带许娘子们,好好赏这山间风光吃遍美食,替我笼络好大主顾就够啦。”   把沈绣安抚回席面后,姜晓回院里等许掌柜消息。   姜晓取出疑似盛放毒阵图的小木盒,小心摆弄着思考订单一事。   这酒还未大批流通到市面上,按理不会因销售不畅、口味不符合大众口味等商业原因,被大批商家取消订单。   那很可能就是人为,山庄风头日盛触动了谁人的利益,被针对都是有可能的。   若不是产品本身问题,能左右这么的商户的行为,应该同酒行会脱不了干系。   秦家当初能成为军酒供应商,定是姜怀山在酒行会运作的结果,姜家树大根深能左右了得又岂止一个酒行会。   “嗯?这个好像是……”姜晓轻轻摆弄的小木盒,经过她不断摩挲竟掉下小块木渣。   她沿着边缘抠去毛边,竟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有规则的凹面。   对了,像是大师兄腰间挂饰,那块黑石坠子。   因为这块坠子,姜晓还私下问过师弟,师兄是不是穷的买不起玉坠。   师弟说这黑石坠子,是师父送给所有亲传弟子的人手一块,只是其他人嫌粗陋不喜欢戴。末了师弟还调侃姜晓,说她以前也喜欢戴,如今发达了也嫌弃师父给的坠子了。   想到这里,姜晓赶忙从衣柜翻出原来的旧衣服。   逐件摸索后,终于在弟子服内兜找到了她那块黑石坠子。   “好像比师兄的那块要厚实些?”姜晓穿戴好防具,把坠子扣在凹处慢慢下压。   小木盒开始嘎吱作响,姜晓赶紧躲远些以防射出些暗器。   过了许久随着“咔哒”一声,木盒变换形貌后开了。   一份泛黄的书册,还有一封信,上书“吾儿姜晓亲启”。   看来所有秘密,都在这封信里。   姜晓双手合十拜了拜,拆开信逐字细读,“这……”   毒阵图展开为图折叠成册,传承自姜氏祖上姜辙,姜晓乃此位先贤圣人第七代孙。   祖上书香传家不涉江湖,故替挚友秘密保管此武林秘宝,书册传姜家每代嫡孙。   姜晓曾祖父时,姜家因文字狱举族流放,后虽被平反但子孙凋零,到姜晓父亲时已是嫡支唯一后人。   父亲为不蹈先祖覆辙,弃文从武纵情江湖湖光山色,后结识姜晓母亲二人结为伉俪行侠江湖。   此信是父母受朋友之托去秃鹫谷帮忙前,照以往习惯留给姜晓的。   虽实力无碍但事无万一,故将毒阵图与书信托付可信之人保管,即千机门落雁峰首席弟子。   若父母不幸殒命,姜晓自有朋友照顾。   言姜晓若对医毒二术感兴趣,必须成年后历经世事磨炼心智才可学习毒阵图,否则毒之一字迷人心智害人害己。   信件末尾,父母却轻松表示:留此书信纯属习惯使然,凭他二人实力秃鹫谷此行易如反掌。   最后四字“吾儿勿念”,刺痛了姜晓的眼睛,洋洋洒洒的文字拳拳爱女之情。   姜晓的父母也是在她年幼时,因见义勇为不幸离世,那时姜晓还不记事,父母也没留下只字片语。   “吾儿勿念。”姜晓把信捂在心口,那时她的父母也是想这样告诉她吧?   很明显,父母受姜怀山这位朋友之托,也是将幼女托付给他。   但对沉迷名利的姜怀山留了心眼,将毒阵图交付落雁峰弟子也就是姜晓的师父。   但师父从未说过与父母相识,想来是师父不愿意姜晓知道自己非姜怀山亲生,想给她一个快乐的成长环境,而后来桩桩件件又无从开口。   但师父又在姜晓幼时险些被拐卖时,从天而降救了她,明显是经常去看望她的。那之后又排除万难入姜府教她习武,好好看护她直到有能力闯荡江湖。   这机关匣的手艺应是出自师父,姜晓这枚黑石同师兄的不太一样,若姜晓所料不错也是师父为了掩人耳目给众弟子人手一枚。   但只有她的这枚,能够打开机关匣。   师父遵循挚友生前遗愿,不让姜晓在有足够认知前涉毒术一域,若她通过考验自是有了学习的资格。   姜晓收好机关匣,将李大牛唤进来,“你可记得当年江湖上的姜云夫妇,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李大牛第一次知道姜晓的身世,“姜云大侠竟是庄主的生父?”   据李大牛回忆,姜晓父母行侠仗义结交一众好友,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声望的。   父母武功虽不是武林顶尖,但当年命丧秃鹫谷也是引起哗然的,只是刀光剑影本就生死有命,日子久了也渐渐无人再提起。   “秃鹫谷……”在姜晓的记忆里,原主听姜怀山密谈过,当时父母受他所托前去秃鹫谷,并保证会好好照顾姜晓,结果不幸殒命尸骨无存。   但因是偷听,被姜怀山发现后被罚院中跪了一夜,后面的隐秘自没有听到。   原主也是那时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后因姜亦柔还家处处针对却不让原主反抗,姜怀山也以断绝关系要挟处处袒护。   原主才心灰意冷离开姜家。   “有没有可能,父母的死不是意外?”姜晓呢喃道。   但不容姜晓继续翻找更多信息,门外有人通报说永定城永嘉客栈掌柜,有急事求见。   姜晓:“快请。”   许掌柜见到姜晓顾不得擦额头汗珠,便将京城内外一众酒商酒楼退订单的事告诉姜晓。   姜晓:“退单我都收到了,只是不知缘由还请掌柜相告。”   许掌柜惊讶:“姜庄主竟不知自己得罪了酒行会?这是酒行会出面做主的,我们这些小酒楼哪敢不听。”   姜晓摇头,“有设想但不确定,所以酒行会谁能做主?”   许掌柜:“酒行会三家大酒商三足鼎立,分别是赵、李、姜家,姜家说来还和庄主有渊源呢吧?要不去求个人情?”   “姜家呀?这个人情不好讨啊,毕竟是他搞的鬼呢。”姜晓冷笑。   许掌柜:“什么?那……我这订单要不要退啊?”   姜晓笑笑:“掌柜既不似别家直接同我划清界限,看来有自己的想法?”   掌柜哭丧着脸,“我哪敢有想法,只觉得庄主本事通天才来寻个出路,庄主能给我个准话不?”   据掌柜所言,酒行会内部消息说最近名声大噪的姜园,全部资金用于购买酿酒粮食。   而酒行会大佬出面打压姜园,少了这些订单单靠姜园自己贩售,库存一时半刻是消耗不完的,结局必是姜园弹尽粮绝再无翻身可能。   姜晓心下好笑,姜怀山多管齐下逼她向姜家低头,可偏巧善缘显现送来了沈绣这条生意线。就算没有沈绣瞌睡递枕头,姜晓的山庄也垮不了,山庄的自给自足加工销售已成产业链,岂是外人能估量清楚的。   一群蠢货。   姜晓:“我承掌柜远路特来相告之情,也给掌柜个机会,订单退吗?”   许掌柜回想起结识姜晓后,自家平平无奇的客栈,在仙品锅财源带动下逐渐扩张成酒楼,后又跻身酒行会发展至今。   许掌柜两掌一拍,咬牙道:“姜庄主是财神,我回头就退出那劳什子酒行会,以后有姜庄主的货源我还怕什么。”   又补充道:“让那些有眼不识泰山的人,后悔去吧!” 第83章 扮猪   姜晓将酒行会恶意阻单一事了解清楚后, 也不打算再去争取那些流失的订单。   杏林盛会当时因缘际会,来的都是些小酒楼酒商,顾大娘还替姜晓不能一次打开酒市销路可惜过。   如今看来倒是好事一件。   这姜怀山枉为经济砥柱, 不过欺软怕硬把小酒商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与山庄交易的是各地大酒商,岂是姜怀山利用酒行会就能左右退单的, 姜晓也就没有这么合适的机会抓住军酒机会。   一旦以军酒进入市场, 其他产品自有更多机会上身价打销路。   待沈绣一行人返京时,姜晓命方婶带了酒坊样酒,又点名孙三羊做护卫, 隐好身份跟随沈绣秘密回京。   这让姜晓酒坊因撤单而陷入困局的消息,顺理成章传到姜怀山耳朵里。   商业危机解决后,姜晓这些时日钻心研读毒阵图。   当初陆珩帮姜晓提炼毒药改进发簪时,姜晓打下手参与毒药研制, 对毒术基本知识有所了解。   因她无内力傍身,便把护身之道转向自古不分家的医与毒。   对于从卡池抽取的医毒方面的书籍,也都留给自己没有转赠他人,一段时间的理论与实践结合下来竟入了门。   所以姜晓初看毒阵图时, 倒也不觉得太过晦涩难懂,很快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日子又平顺的过了两日,李大牛匆匆赶来, 向姜晓禀报天泽城同阿辰接头新情况。   赵掌事来山庄传信当日, 姜晓以防他是姜怀山派来刺探情况, 她特意化了病容妆,略做出中毒初期面色发白但不影响行动的模样。   应是姜怀山从赵掌事口中得知姜晓状态, 次日便有不明人氏密会阿辰, 将姜晓中毒的消息带走了。   李大牛:“照庄主安排, 已让阿辰传递庄主对毒束手无策, 打算去医馆碰碰运气的消息。”   姜晓:“你不小心中了软筋散,功力失了九成的消息传了吗?”   “庄主放心,都已安排妥当,现在我就是只病猫。”李大牛故作虚弱的轻咳道。   姜晓被这素不喜顽笑的瘦高汉子逗笑,“吃过午饭后出发,萧家旁支开的医馆应该是最出名的,就去那里。”   想想又补充:“让二郎套好车跟上去趟岑家,把岑颢那不肖子新打伤的牛运回来,耽搁久了死牛肉不新鲜卖不上好价钱。”   李大牛不禁咂舌:“庄主真的是……任何时候都把赚银子放在心上呵。”   夏日炎炎午后,一名身似蒲柳的病弱女子,在随从陪伴下摇晃着迈进医馆。   医馆郎中瞧病患命不久矣的模样,连忙把女子迎进内室,好生把脉看诊。   郎中眉头紧蹙:“观小娘子卖相,不是急症缠身,倒像是……”   “中毒?”女子正是姜晓,她以帕子掩唇咳嗽不止,有些虚弱的问道。   郎中点头:“小娘子明鉴。”   姜晓:“不瞒您说,我略懂毒术但学艺不精,素闻医馆师承药王谷特来求命。”   郎中收起诊垫,“小娘子抬爱了,简单中毒病症我自不在话下……但这中毒脉象我行医三十载从未见过,充其量配些药将症状缓解一二拖延时间,怕是只有求医药王谷才可得解啊。”   “有劳郎中了,我身子疲累的很,可以在这内室坐会吧?”姜晓边咳边说。   郎中连声应是,到外间药柜亲自抓药去了。   待郎中走远,李大牛急忙扶住身子摇晃的姜晓,满脸担忧之色,“庄主,您何苦又饮毒熬煎自己身子,我瞧着心里都难受。”   姜晓摇摇头,“姜怀山为人谨慎,从来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单凭阿辰的话断不会彻底对我放下戒心,真实的脉象才能让他信心十足再出后招。”   “嘘,有人来了。”姜晓略抬手又微合上眼睛。   相貌威严正直的中年男人,在赵掌事点头哈腰陪护下,大步走进姜晓休息的内室。   刚一坐下声音沉沉道:“当初离家时的壮志豪言去哪了?混迹江湖数载离经叛道,你可知错!”   姜晓眼皮微挑,观来人尽展长辈威势。   中年男人许是独角戏累了,抿了口医馆学徒新上的茶,“姜晓,江湖商场间浪荡久了,一声父亲都不会叫了吗!”   赵掌事领教过姜晓的滚刀肉做派,忙打圆场:“二小姐,家主听医馆报您病状后,担心的不得了当即推了一众宴请赶了过来。”   “难为姜家主惦记,倒不必如此费心。”姜晓诚实回道。   姜怀山长叹口气:“还在生为父的气?父母子女间哪有隔夜仇,爹是气你离家后心思不正,竟连你秦伯伯都不放过。”   又慈爱的望向姜晓,“不过他也是咎由自取,竟敢勾结西戎全然忘了我的一番教导,在大义面前你做的对。”   “哦?我既做的对,为何姜家要指使酒行会坏我生意,让我……无路可走呢?”说道后半句时,姜晓已是咬牙切齿。   姜怀山觉察到姜晓心思松动,“你那是树大招风惹了行会的赵李二家,为父从中斡旋好歹没让酒商们投向赵家,待你归家以姜家名义再把酒卖给他们就好,放心银子还都是你的,为父一分不要。”   “真的?”姜晓故作惊喜地问道。   “你只是商界后起之秀,怎能斗得过赵李家联手?但欺负我姜怀山的女儿,也要看我答不答应。”姜怀山和蔼片刻,随着姜晓唇角勾笑,他眼神又逐渐冷下来,“只是你利用墨汁鬼伞剧毒残害千机门弟子汪林一事,我已知晓。”   “你今日被仇家下毒危及性命,便是你此前仗毒行凶的因果,堂堂大家闺秀竟私藏此等毒术,还学艺不精连自己的毒都解不了。”   他猛地一拍桌案,吓得赵掌事也缩起脖子,“你可知错?!”   哇哦。   若不是姜晓知道其中内情,她都要信了姜怀山这礼兵相间的精神打压法了。   真想站起身给他热烈鼓掌。   先发行人道德批判,又以姜晓困局利益诱惑,将人心玩弄于掌间。   一套起起伏伏情理相融的做派,若此时在这里的是对姜怀山存了感情的原主,说不好真被精神打压控制了。   那姜晓现在该做什么,她心思飞速转动,该痛哭流涕将毒阵图一事告知?   姜晓嗫嚅道,一副欲说还休的小孩子模样,“我……我不想死。”   姜怀山卸去周遭凌人气势,“为父自会帮你的,我亲去药王谷请谷主出山……现下还有件要紧事,我此番来乐平县主要是来找你的。”   姜晓:“……”继续你的表演。   姜怀山:“我知道你得知非我亲生后,同我有了隔阂,今日便是你生父母的祭日,我想带你去祭拜他们,你可愿意?”   姜晓:“不是说我父母尸骨无存,何处祭拜?”   姜怀山露出笑容:“你父母一生浩然正气,死后自是天地为墓,只是你如今沾染的邪术日后不能再碰了,今日随我去秃鹫谷把它坠到崖下吧,也好让你九泉下的父母心安。”   姜晓:“以此做祭品就够了吗?”   “够了,毕竟他们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姜怀山眯起眼睛温和笑道。   姜晓全然一副信服态度,“那我先去准备祭拜用品。”   “我此行就是为此而来早有准备,待你准备好即刻启程。”   姜怀山万事已做齐备,祭拜用的纸钱鲜果一应俱全。   这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让姜晓确信他是要在秃鹫谷动手,只是不知他预计做到何种残忍地步。   只是要夺得毒阵图?还是……借秃鹫谷人迹罕至的优势,杀人灭口以除后患。   “那便启程吧,这害人的毒术秘籍……”姜晓一字一顿,“就、在、身、上。” 第84章 地狱   四人从县城出发, 分别架各自马车到达幽深山谷,现出一处蜿蜒曲折的路口。   姜怀山领头向前走,“到这里就得弃车前进了。”   四人徒步穿过一片树林, 偶有林间鸟儿鸣叫,空气新鲜的出奇, 一路皆是绿色。   若非前方是龙潭虎穴, 姜晓都要觉得自己是来郊游赏景了。   穿过丛丛树林后,平地逐渐陡峭起来,两侧渐成陡峭悬崖, 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到达目的地时,景致倏然大变。   姜怀山环伺周遭恶劣环境,长叹一声:“这便是姜云苏婉清的埋骨之地,开始吧。”   姜晓依礼祭拜后, 便听到姜怀山让她把秘籍拿出来。   “今日我所行之事,皆为双亲在天之灵能得以安息。”姜晓从袖兜取出一本泛黄书册,直接向崖底掷去。   “不可!”赵掌事身影急速掠过,截过姜晓抛出的书册, 受姜怀山眼神示意开始急速翻看。   随著书页刷刷翻过,赵掌事连连惊喜道:“就是这个,其中所载与姜云透露的部分毒方不差分毫。”   姜怀山闻言收起笑容, 瞥了姜晓一眼, 自顾掏出金丝软絮手套戴上, 直接翻看最后一页的残缺地图。   姜晓冷眼旁观这一切。   赵掌事不愧是姜怀山身边的得意副手,除却经商头脑, 身手也这般好。   就是不知身体抗不抗造。   “姜家主, 若确认无疑请扔下去做祭品。”   姜怀山笑容和煦, “短命鬼父母最爱的是你啊, 好孩子,你该下去陪他们了。”   又指向站在姜晓身前的李大牛,“忠仆当然也得带一个,好到地府洒扫伺候啊,赵掌事送他们下去。”   赵掌事得令以手做爪飞身袭来。   李大牛以掌格挡,但碍于软筋散功力大退,只得险险格挡不让他伤到姜晓。   而姜怀山也不袭击姜晓,闲适站远些继续翻看书册,一副区区蝼蚁不足畏惧的轻视模样。   二人堪堪过了不到十招,赵掌事突然口吐白沫,拼尽全力同李大牛对撞后急速向后退。   赵掌事大喊:“家主助我,她使了毒!”   “枉我等耗半晌,还是只有下毒这点本事?”姜怀山收好书册,闲庭信步般上前半步以内力空挥一掌,将李大牛打落到姜晓身后。   姜怀山拍拍赵掌事肩膀,“辛苦了。”   “这是赵某应尽之责。”赵掌事勉强撑着身子,依然怒视着姜晓。   姜怀山却不紧不慢道:“我年纪大了,若身临故地回忆挚友殒身便会旧疾发作,只好到静安寺诵经祈福,托赵掌事陪姜晓祭拜亡父母,却不料掌事勾结天泽城趁机偷袭取得毒阵图。”   “家主……何意?”赵掌事听口风逐渐不对,牙齿打颤不敢相信。   姜怀山击向赵掌事头顶大穴,“你今日也留在这崖顶吧,你因背叛我懊悔自尽前写下的血书,我也为你备好了。”   “为什么,家主你……”赵掌事双目圆睁欲裂却脖子一歪,带着满腔的不甘怨恨去了。   姜怀山折过赵掌柜的手,做自尽之状。   又替赵掌事合上眼,掏出一封信塞到赵掌事怀里,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告别。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姜怀山才重新看向姜晓,“今天是你父母祭日,我特意将你携毒阵图祭拜之事告知许多旧友,不多时便会有人来发现赵掌事的恶行了。”   峭壁古藤盘缠,偶有嘶哑难听的秃鹫叫唤着盘旋飞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生机。   姜怀山感叹道:“赵掌事中毒不会有秃鹫来啄食,留有全尸倒是比你父母有福气。”   姜晓确定李大牛性命无碍后,平静直视姜怀山,“你没有中毒。”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把图丢掉,你下毒那等雕虫小技也就蠢人会上当,我已服下避毒丹。”姜怀山展示金丝手套,“这也是避毒圣品。”   许是姜怀山知姜晓逃脱无望,将计划逐一讲明。   赵掌事罪己书会讲明,他侍奉姜家主多年却因被天泽城以毒胁迫,借带姜晓来秃鹫谷祭拜父母之机,胁迫姜晓交出毒阵图。   在姜晓把图交给天泽城后,在场三人皆遭天泽城追杀。   赵掌事危机时刻放出保命迷弹,三人侥幸逃脱却走散,姜晓和李大牛生死不明。   因悔恨对家主的背叛,今后有无其他去处,赵掌事留下罪己书自尽。   “世人只会关注天泽城手中的秘宝,至于你的下落……人们只会叹息你弱小留不住秘宝,毕竟这世道规则就是实力。”   姜晓也做出一副死前问清所有的样子,“你今日来此的事终会被知晓,到时天泽城更不会放过你。”   “傻孩子,替身傀儡啊,待我回到寺庙时,傀儡炸裂再无踪迹可查。”姜怀山露出怜悯之色。   以姜怀山铁腕治家之道,只要安排好的事,下人绝不敢再问分毫。   让替身傀儡坐车马回京,端坐在佛堂内,自是无人敢上前观望。   姜晓有些犯呕:“那替身……是人做的吗?”这才担的上邪术二字,姜怀山却贼喊捉贼。   姜怀山并不否认,“哪怕在我膝下听我教诲,到底也是姜云苏婉清两人的种,心肠软弱不堪大任……时辰不早我也该动身了。”   他的算盘打的极好。   等姜晓挂了,赵掌事也挂了,毒阵图就扣在天泽城身上,毕竟它为了追寻秘宝无所不用其极,没人会怀疑。   “你也开心些,我已约了些重视名望之辈前来祭拜姜云,你知道的这世上最不缺沽名钓誉之辈,也算送你一程排场也大。”   姜晓觉察到姜怀山瞬起的杀意,“最后一个问题,你杀了我父母?”   对面道貌岸然的男人,从来都没有瞧得起过姜晓,哪怕她身负毒阵图,也不过是可以摆弄的小孩子。   这人谨慎却有狂妄,对于将死之人的问题,他会回答的。   姜怀山哈哈大笑起来,“可怜孩子倒叫你死个明白,你父母的死可是我生平做的最大得意事。”   “姜云乃圣人六代孙?和苏婉清是人人敬重的侠侣?都是什么东西!”   “看到你这自恃冷静淡然的做作样子,就不由想起你父母自示武功高优人一等,可他们白骨不存啦,凭什么我只擅经商被人说铜臭之气。”   “我这宏图大业也无法说于别人听,你且听且珍惜。我这些年精进武功,再有此等密宝在手,西戎也送了我不少钱,谁敢再瞧不起我?”   “当初我不敢来秃鹫谷救妻子,你父母就调笑我软骨头,他们倒是硬但已经死绝啦。”   “到了地府,要发脾气的话就去怪你父母,谁叫他们行侠仗义不留后手呢?”   “而你!”姜怀山越发癫狂指天问地,“听闻你失踪后我会悲痛欲绝,世人会怜我对不孝女都有情有义,以后武林盟主位置也是我的。”   姜晓冷冷注视着姜怀山,“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姜怀山嗤笑:“你这些年书都白读了,连句俗语都用不对人,罢了时辰不早且送你们上路吧。”   姜晓看时辰确实到了,“你既如此迫不及待赶着上路,那就请吧姜家主。”   “你做了什么?!这不可能。”姜怀山目眦欲裂,手使劲卡住脖子想要喘气。   半场开香槟庆祝最要不得。   姜晓摇摇头,“有道是反派死于话多,不过就算你今天一句话也不说,也是这下场,倒也不必后悔同我说这番话。”   “是不是感觉心口发凉?耳朵是不是有些听不清这呼呼风声。”   “啪。”姜晓从随身仓库抽出纸笔,甩到姜怀山身前。   李大牛也拍拍身上土站起来,开始研墨。   姜晓逼近姜怀山,发出地狱恶鬼般的低语,“你这么会写罪己书就写吧,看到这解毒丹了吗?写到我满意为之,给你解药许你苟延残喘。”   “你……为什么中毒……凭什么相信你?”姜怀山快要疯了。   自古医毒不分家,大有以毒入医之士。   姜晓父亲并没有刻意保守毒方,固守知识宝库,而是尊重机缘将个别毒方教授与人。   只对于最后一页的毒方守口如瓶。   正是姜晓今日给姜怀山下的毒,此毒才算称得上剧毒,让人无法避免防不胜防,中毒时恨不得即刻死去。   姜怀山会写的,即便他知道姜晓要让他身败名裂。   他年少时为了活命,不惜饮马尿从人胯.下而过。   如此屈辱都能承受的人最是惜命,他会坚信只要命还在,一切就还未结束。   姜晓指天发誓,“以父母在天之灵起誓,我不杀你。”   这是给姜怀山生的希望,更是为了将他推入无边地狱。 第85章 秘宝   失去往日矜贵体面的姜怀山, 像条被人打断腿的死狗般趴在地上,颤抖提笔写下造的孽。   “这次真没了。”看到姜晓又作势扬起鞭子,姜怀山忙护住脑袋, “真没了。”   姜晓接过纸张,洋洋洒洒整整一面。   又甩给姜怀山, “写得太乱, 把相似的事合并规整,麻利点。”   李大牛注意时辰,“庄主, 得抓紧时间了,姜怀山邀请的一行人晚点就要到了。”   姜怀山浑身一震,他也怕被多方夹击,奋笔疾书后又递给姜晓一份。   措辞严谨、分类明晰。   姜晓突然凉凉看向姜怀山, “整整十宗罪……嗯?还把事情嫁祸给蒙面妖女?”   怪不得姜晓融合记忆后,对蒙面妖女很多狠辣作为毫无印象,合着全是被人扣得脏水啊。   也对,若妖女真如此狠辣, 也不至于憋屈的饿死在落败山庄。   “……你发誓不杀我的。”姜怀山身心俱疲,生怕姜晓因不认识的妖女对他发难。   “好得很。”姜晓让李大牛把罪己书收好,“照姜怀山计划好的时辰赶去永定城, 待人们发现赵掌事再赶去永定城时, 秘密将姜怀山和罪己书放在告示栏。”   山庄一众人中, 李大牛的轻功最好,姜晓相信他能把事情处理利索。   “至于你, 不要想着把我供出来……可这样放你走, 我还是好生气。”姜晓注视着李大牛把姜怀山拖起来。   决定还是以暴还暴, 冲着姜怀山的脸狠狠揍去, 拳拳到肉直到他鼻青脸肿。   系统在姜晓脑海中发出烟花庆祝。   【恭喜宿主击败敌人】   【战利品结算中……】   【您获得了战利品:毒阵图仿制品+1 毒阵图残图+1】   战利品从姜怀山衣兜掉出,李大牛怕有毒不敢碰那发黄的书册。   “庄主,这书册有毒如何处理?”   姜晓:“我来处理,这也不值钱,本就是我临摹的,骗他们撕破脸来抢的。”   姜晓轻飘飘一句话,无疑又向姜怀山心头插了一把利刃,毒气攻心直接昏了过去。   “罪己书给我。”姜晓取过罪己书,把关于构陷蒙面妖女的边页撕下来留好,“留作后手。”   李大牛从不质疑姜晓的决定,在他眼里庄主的一切决策都有思量,“庄主保重,属下去了。”   待姜晓回到山庄,她才展开刚获得的残图。   与毒阵图耐心比对,残图竟是毒阵图展开时缺少的重要一角。   【恭喜宿主世界探索度已达20%,达到100%时可激活世界意识,取得回到宿主世界的机会。】   “毒阵图与残图拼合出藏宝图,如此算获得一件完整的江湖秘宝,待集齐五件就可以回去?”姜晓呢喃道。   阿香在门外扯着大嗓门:“娘子怎么办,我把糖当做盐巴放了!”   “哇你这个小笨蛋,等着待会庄主出来凶你吧。”是钟二郎在嘻嘻哈哈。   阿香:“胡说,娘子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对吧木槿姐姐。”   “难说,你浪费的糖可是姜姐姐亲力亲为,从甘蔗提炼的。”是木槿憋笑的声音。   “啊你们都欺负我,呜呜。”三人扭打做一团,很快跑远了。   姜晓抬头看向从窗棂洒落进来的阳光,长舒口气。   初到这里时拼命想要回去,而现在想要回去的初衷已经模糊了。   在姜晓来时的世界,她的父母见义勇为不幸离世,只留下她孤单一人长大,但说到底相较这个江湖世界,她更熟悉来时的那个世界。   “但现在,我好像找到了新的家人。”姜晓推开门,尽情沐浴在阳光下。   姜晓把拼好的毒阵图,与大历各式地图一一比对后,发现世人趋之若鹜的藏宝图,指向的竟是太康村一处湖泊。   姜晓正是在那处湖泊第一次见到菰米。   也是在附近的小树林,救下了被恶霸欺压的木槿,与木槿结下缘分。   那之后姜晓形成了习惯,闲暇时喜欢到湖边散步,顺便捡拾菰米回去做饭。   诗圣更是专门为菰米,也就是雕胡米赋诗一首,“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   吃起来真的齿颊生香,大自然的香气经久不散。   扩张山庄土地时,姜晓惦记着湖泊附近四处散落的菰米,便把树林和湖泊都圈买到山庄界内。   毕竟野生雕胡米散落于浅水湖泊沼泽,但只有秋天才会成熟,如此宝藏土地姜晓可不会错过。   这片湖泊树林被围起来后,姜晓也不用作他用,只作为她的散心地。   “所以……这宝藏也是我的了?”姜晓骑着绝尘独自晃悠到湖边,抛下去块小石子,望着湖心波纹阵阵不可思议极了。   【恭喜宿主,物矿图现已刷新,请查阅】   姜晓划拉开物矿图,查看刷新地点。   原本波光粼粼的湖泊,出去显示的名称【这是一处湖泊】外,湖底位置出现一段金色勾勒出的矿脉,闪闪标注着【寒冰石矿】。   寒冰石可保东西千年不腐万年不化,小小一块便价值千金。   怪不得秋季成熟的雕胡米,在其他季节还新鲜如初,全归功于湖底绵延的矿脉。   姜晓如今虽不缺钱,可谁又会嫌钱多啊。   哎呀差点被原书误导,错过这笔天降横财。   原书没提及藏宝图指向的是矿脉,只提到了明心珠,那是助人驱散心魔凝神静气的圣品。   这个世界人们追求武学更进一步,很容易走火入魔,明心珠的秘宝地位确实不容置喙。   “好家伙……要不我用寒冰石给你打副行头吧,气派。”姜晓揉揉绝尘的耳朵。   绝尘似听懂了姜晓的话,兴奋地蹭着姜晓的手。   姜怀山苦心孤诣寻到藏宝图残图,又周密部署让世人以为天泽城得到毒阵图,把独吞秘宝的算盘打得响亮,却是给姜晓做了嫁衣。   对亏姜怀山部署周密,世人只当姜晓从天泽城手中逃脱捡了条命,她还把身怀毒阵图的名号甩给了天泽城。   姜晓熟悉水性,现在正值晌午水下也不会冷。   “扑通。”姜晓来时便换了轻便衣装,正宜下水。   湖泊看似不深,真下水后才发现底部边缘广阔。   姜晓按系统物矿图提示,很快摸到寒冰石矿,延绵数里。   她从随身仓库中翻捡出利刃,试着抠了一小块。   【恭喜宿主世界探索度已达40%】   看来找到藏宝图指向的矿脉,才算获得了宝图价值。   矿脉实在漂亮,姜晓爱不释手的又摸索一番,突然听到系统响起提示。   【恭喜宿主世界探索度已达60%,是否拾取明心珠?】   姜晓赶紧点是,这藏宝图还买一赠二呢。   瞅了眼出现在随身仓库的小匣子,她奋力向岸上游去。   回到岸上,姜晓大喇喇躺在一片青草地上,打算晒干后再回去。   她从匣子里小心取出明心珠,对着太阳一寸寸观察。   晶莹剔透仅是攥在手里,都觉周身春风拂面神清气爽。   姜晓连夜炼毒研制秘籍后,许是劳累研制的又不是美食那种抚慰人心的东西,心头乌云始终萦绕不去,甚至有些暴虐的倾向。   可现在她感觉那些不属于她的戾气,被尽数从体内剥离。   不会被江湖嗜血所扰保有本心、灵台清明,她满足喟叹:“真是好东西啊。”   姜晓估算时日差不多时,李大牛也顺利从永定城赶回来了。   在他尽心的描述下,姜晓完整了解到姜怀山死前情状。   “所以,姜怀山被朋友杀了?”姜晓知道无需她手沾鲜血,罪己书一出姜怀山必会被寻仇,只没想到如此戏剧化。   被放在告示牌边的姜怀山,因身中剧毒全身恶臭,给他的解毒丹生效缓慢只维持性命。   围观的吃瓜百姓只顾着看罪己书,怕被染毒根本没人碰姜怀山。   被诓去秃鹫谷的人,听闻姜怀山被天泽城报复迅速赶来,而其中一侠士细读罪己书后,发现他被姜怀山以朋友之名欺骗多年。   这位热血侠士对于杀他亲眷之人,追查多年也曾怀疑到姜怀山身上,但因无证据又对姜怀山正直人品说服,与姜怀山做了多年朋友。   如今姜怀山把前因后果写的明白,侠士才知姜怀山就是他的仇人。   一怒之下抽到向姜怀山砍去,却不让他速死,行千刀万剐的酷刑。   姜怀山被此人千刀万剐,众人根本不敢靠近。   当药王谷主带着哭成泪人的姜亦柔赶到时,姜怀山已断气多时。   看过罪己书后,得知姜怀山是仇人的不止侠士一人,这些人闻讯赶到时,都在争抢要亲手将姜怀山挫骨扬灰的机会。   药王谷谷主沉痛不已,让在场各位卖他一个面子,直言姜怀山杀一人,他必将救十人以报,赡养孤寡替姜怀山偿还罪孽。   “算是报仇了吧,为天上亡灵,也为我自己。”姜晓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   注:“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出自诗圣杜甫。 第86章 开业   竹园经过一群人日夜赶工, 在系统加速建筑效果加持下终于建成。   坐落在竹园外围的酒楼,也挑选良辰吉日顺利开业。   有前期仙品锅、龙鳞皎月酒等特色产品闯出名声,又因为威远侯嫡女许娘子操办生辰宴, 酒楼口碑持续攀高。   不止乐平县附近郡县,就连南州、越州等地都有人慕名而来, 品美食佳酿, 赏莲池地貌风光。   巨商姜怀山垮台后,酒行会失去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姜晓得到向军中经销酒的机会后,余下的赵李两家相互猜忌分道扬镳, 酒行会在一众酒商心中地位一落千丈。   方婶一得空就带着算盘来寻姜晓,被连番进账的银子冲得眉开眼笑:“庄主真是好谋划,现在酒生意咱家做得红火。”   正巧今日沈绣也在,端着盛放果酒的杯子, “就拿这新品果酒来说吧,我瞧永定城好多家出了仿品,可就是没有你家的香甜醇厚,虽是酒可还有树梢新摘果子的鲜。”   “所以你就远路风尘, 为这一口果酒巴巴赶来?”姜晓不客气地戳穿,沈绣进门时先是表示太想姜晓了,紧接着就讨要果酒喝。   沈绣抱紧酒坛子, “我这不是又想朋友又想美酒嘛, 那你下一步还有何机密谋划?我好做准备多抢点囤着。”   姜晓望向李大牛, “也不是什么机密,我打算做一批压缩饼干, 作为干粮销售给风餐露宿的江湖人和军队。”   感受到眼神的李大牛打个寒颤, “庄主有何吩咐?”   经姜晓解释三人理解了压缩饼干的效用, 方婶问:“这个很难吧?单用炉子能烤出来吗?”   姜晓回道:“这不是有大牛在嘛。”   她把算盘拨得哗啦响, “可是铁掌帮出身,使拳掌功夫的好手。”   一掌一个比压缩机还要好用,还不用费电。   李大牛忙起身告辞:“庄主好像该进午饭了,我去催催……三狗最近得闲力气也大,庄主可以找他啊。”   他离开不多时又返回来禀报:“门房通报永定城永嘉客栈的许掌柜来了。”   许掌柜在门房候了多时,终得人领着一路过了外院,穿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   他虽心中有事着急,但不由被外界难得一见的龙鳞翠竹吸引视线,丛丛翠竹生机勃勃。   嶙峋的假山怪石、争奇斗艳的花坛盆景、乱而有序的蔓蔓藤萝……一切正初长现出山庄富丽又清新的景致。   许掌柜自恃见过京城太多高门大户,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浑然天成的风光。   待山庄李管家催促,他才回神进了正厅。   许掌柜向姜晓禀明来意。   原来是酒行会垮台后,原先撤回姜园订单的商户们,又接二连三找到酒肆想要再下订单,而姜晓也同意了。   本凭借独营姜家酒肆美酒的名号,许掌柜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如此一来他的生意被挤兑的够呛。   “当日所有人都受行会胁迫撕毁订单,唯独我为庄主马首是瞻,如今怎么能原谅那些背信弃义之徒呢?我不服。”   方婶坐不住了,“许掌柜此话不妥吧,那些前来投奔的酒肆,我可是按庄主意思只给他们小批酒,还把经营果酒特权给了你,还不知足?”   沈绣:“不止京中女眷,好多酒量不佳的人都喜欢喝果酒,掌柜你赚大了。”   姜晓明白掌柜是嫌钱赚的少,“我承掌柜远路相告之情,所以为你多处着想……小酒商们当初不了解我又受胁迫撕单是无奈之举,我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在商言商,只是下次砸我生意的人,我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掌柜你也一样……做人不好太贪。”   许掌柜霎时汗如雨下,“在下明白了,这就去酒坊运果酒。”起身便要告辞。   姜晓:“方婶,去安排车壁镶嵌寒冰石的车,务必保证果酒到掌柜那里时新鲜如初。”   “多谢庄主体谅,是我小人之心了,只觉得果酒贮存期短运到京城,我倒不如不卖免得砸了招牌,不曾想庄主替我考虑这般周全。”许掌柜嗫嚅道。   姜晓:“这也是为我山庄产品负责,去吧。”   许掌柜随方婶出了门,姜晓隐约听到许掌柜连叹自己糊涂,求方婶替他美言。   而方婶冷哼一声:“数不清的人想巴结庄主分杯羹,只因庄主是念旧的人,才对旧交礼待有加,以后你自己仔细掂量着。”   “是是。”许掌柜连连应是,二人很快走远了。   沈绣瞧人都走了,连连惊呼道:“你用寒冰石给酒保鲜。”   “天呐,你家寒冰石是土做的吗?”   姜晓扶额:“这样对你也好啊,在家就能喝到……说实话近来人们都来现场喝果酒,酒楼都快盛不下了,万一发生踩踏怎么办?”   直到家仆催沈绣还家,她上马车前还一本正经告诉姜晓:“奇闻奇闻,我回去真要同小姐妹们好好显摆下。”   姜晓:“……”   当晚月色正好,姜晓又到矿湖边漫步。   忽觉杀意闪现,一人黑衣持剑袭来。   不及姜晓下杀招,黑衣人被随后闪出的白衣人一剑穿胸,倒在地上。   白衣剑客冲姜晓微微一笑,以拇指擦拭脸颊鲜血,衬着月色尽显病娇之感,“举手之劳,庄主帮我个忙就行,成不成都算……”   白衣剑客话未说完,被陆续赶来的孙三羊、陈四虎劈头盖脸一顿锤:   “清理山庄垃圾是我们的职责,你这浪荡子从哪冒出来,竟敢让庄主见血?!”   姜晓注意到剑客下颚有皮质翻起,“他快被打死了,停手吧,还不快去追黑衣人。”   在殴打白衣人的空档,黑衣人已悄悄起身逃走。   “是庄主,三羊你留下。”陈四虎飞快追赶而去。   白衣剑客落拓起身,把话说完:“成不成都算……庄主还清了。”   姜晓细观来人的下颌,差点翻个白眼,“你把血溅到我山庄地上了。”   白衣剑客躺在地上不起来,干脆滚了两圈,“给你擦擦不就得了。”   孙三羊作势又要踹他,白衣人忙喊:“姜晓,你不管管这群神经病?我好歹救了你哎。”   听着自来熟的语气,姜晓更确定了,“你想找我帮忙?可我不惹江湖事……不过若是我的朋友宋淼相托,我可以考虑。”   “啧你怎么认出我的?”白衣人从地上爬起来。   姜晓摊手,“我诈你的,是瞧你有些自来熟,下颌易容面皮也被揍起边儿了……主要是山庄不是慈善堂,还没有陌生人来找我求助过呢。”   江湖都说毒阵图落到天泽城手中,但宋淼觉得姜晓没那么不留后手。   今日一行,更觉这位朋友心思缜密,这趟算是来对了。   “是是,姜大庄主,小生有礼有事相求。”宋淼一把撕去伪装,潇洒行礼道。 第87章 拔剑   照宋淼的说法湖边不适合讲话, 那黑衣人既能进来,也能有其他人潜伏在旁偷听。   宋淼拍拍衣袍尘土,“这黑衣人突然出现, 吓到你了吧?”   “我倒还好,隔三差五有人刺杀或探听消息……随我去演武场吧。”姜晓对连日来如雨后春笋般的黑衣人, 倒浑不在意。   大晚上也不好请宋淼去自己卧房, 其他地方难免有人走动,只有演武场视野开阔好防备人出入。   演武场着实空旷,寂静无人。   宋淼不敢相信眼睛, “天刚黑演武场就没人练功了?不太好吧。”   “应该都出去玩了,白天没有活干时,这里还是有人练武的。”姜晓并不强求大家练武,“劳逸结合进步还都挺快的。”   宋淼叹口气, 大喇喇坐在台阶上:“你高兴就好,我如今这落魄样,也不配对你御下方式指手画脚。”   姜晓拍拍土跟着坐下,“寒食节一日里易容七个样貌, 也没听你的江湖小报倒闭啊,素来潇洒肆意的宋公子怎如此萎靡?”   “我……”话刚出口,宋淼腹中唱起响亮的空城计。   不等姜晓搭话, 宋淼自觉道:“我想吃碗热汤面。”   姜晓把远远站着的孙三羊招过来, “快去让后厨做碗面。”   宋淼浑然不记孙三羊刚将他揍得半死, “兄弟加荷包蛋,两个, 要糖心的……山庄新酿的酒也来一壶。”   “掏钱。”姜晓伸出手。   “如何?”宋淼从掏出一颗夜明珠抛给姜晓, “听说你经常抽风逮顾客问喜不喜欢夜明珠, 生怕人不知你喜欢夜明珠似的。”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亲爱的夜明珠”, 当前进度(10/10)】   【任务奖励:夜明珠灯饰+1】   人生圆满了,姜晓再也不羡慕百花谷以夜明珠为烛了。   姜晓:“哇哦,谢谢我的朋友。”   师兄来山庄那日,姜晓激活了夜明珠任务。   要求与十位顾客自然交流,引导每人说出一句“你喜欢夜明珠”。   有段时间姜晓沉迷完成任务,后来事情接二连三,她倒把这陷入瓶颈的任务忘了。   热腾腾的面很快端过来,看在夜明珠的份上另配了两盘小菜。   宋淼拿起竹筷狼吞虎咽,一阵风卷残云后满足地放下碗筷,“上月十六月色很好……我就盗了居魂剑。”   姜晓先是点头附和,听到后半句时直接蹦起来,“确实好……什么?!”   最隐秘的事一旦说出来,宋淼也无需再遮掩。   “我除了是创办江湖小报的宋淼,还有一个名号叫做神偷凌云。”   宋淼母亲连番被人下毒,起初宋淼还能找人帮解毒,但最近一次的毒他实在解不了。   天泽城浮出水面承认对母亲下毒,要求宋淼为其盗取居魂剑,以剑换取解药。   天泽城提供四门派玉符供宋淼打开密室,其他事情对于到皇宫也如入无人之境的宋淼,自不在话下。   宋淼被天泽城胁迫盗剑后,因违背侠义本心饱受煎熬,他想把剑托付人再同天泽城鱼死网破,可密室玉符轻松得手,宋淼不确定谁人与天泽城蛇鼠一窝。   最后决定带着居魂剑跳崖,也绝不能让恶徒得到宝剑,可母亲尚缠绵病榻,他还是想找姜晓求一线生机。   以萧云谦为代表的寻剑队伍,不错过蛛丝马迹,将宋淼追得不敢露面。   幸好天泽城因取得了毒阵图遭人眼热,又被姜怀山罪己书拖下水,让很多门派把以前不知找谁讨的仇怨,都明确记在天泽城头上。   混乱之余,才给了宋淼来寻姜晓的机会。   宋淼生怕姜晓打断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末了才说:“我虽劫富济贫称得上侠盗但终归是偷,到最后还偷了居魂剑,你瞧不起我是应该的……”   “我没有瞧不起你,相反我很敬重侠盗凌云。”姜晓把方婶家给神偷供奉长生牌位的事,仔细告诉宋淼。   “但宋家虽非大门大派,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令慈怎会多次被人下毒?许是府上出了内鬼?”   宋淼:“此番被人算计,我已确定府内何人动的手脚,但碍于我母亲安危不敢除掉他。”   姜晓:“那就好办了,你将令慈症状细细说来。”   相较毒阵图内变化莫测的毒方,天泽城的毒简单粗暴,不过仗着解药材料难寻,一般医者无条件研究罢了。   一番交流过后,姜晓基本锁定宋淼母亲所中何毒。   “你且安心,这毒是慢性毒,只是其中一味药我需派人去山中现摘,入药效果才最好。”   姜晓的自信感染了宋淼,他也安下心来。   姜晓:“方才就想问你了,背着的这长匣子是什么,你刚满地打滚时也不嫌硌得慌。”   宋淼痛快地解下来,“居魂剑。”   “好家伙,快让我膜拜一下,沾沾喜气。”姜晓还没见过这柄神剑出鞘呢。   从姜晓拿定主意留在这里后,对于激活世界意识的事并无执念,自然也生不出觊觎居魂剑的心思。   宋淼撇嘴:“何来喜气全是煞气,云麾将军用此剑斩了千万敌人的头颅,聚了数不清的亡魂。”   趁着这百事通能解答,姜晓好奇心上来,“那比起琉焰教主杀的人,多还是少?”   宋淼:“其实你也别那么看低琉焰教,觉得魔教不容于世,江湖天级密闻我预备带进棺材的,毕竟欠你好大人情,免费送你了。”   姜晓支起耳朵,“还有我不知道的?”她可是手握全书剧情的女人。   环看四下无人,宋淼才低声道:“皇帝老儿当初做王爷登位无望,有少年毛遂自荐做皇上手中的一柄剑成立了琉焰教,为其搜集情报灭杀异党。”   “魔教名号其实是皇帝老儿纵人传出来的,毕竟琉焰教实力太过强悍,对于不好把控的事,皇帝总是想要灭杀的。”   御书房有一联“上有功社稷,下无愧本心”,据说就是琉焰教教主留下的,此后便与皇帝分道扬镳。   这真真假假一席话,姜晓有些感慨,陆珩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琉焰教真能摆脱了束缚自在江湖?”姜晓对封建皇权还是了解的。   宋淼却神色奇特地看着她,“皇室和江湖势力的区别,不就是他们要对更多百姓负责吗?那些大门派有哪朝皇帝敢惹?门派与皇室偶尔联手,也是各怀心思互相利用。”   姜晓确实隐约觉察到,这里同封建王朝的巨大不同。   不愧是超越武侠的高武世界,原来皇帝也得看门派眼色,皇室更多的是扮演行政管理的角色。   天下并非是皇家囊中之物。   “等等,你怎么知道御书房挂了这联?”   宋淼:“我不是大名鼎鼎的神偷吗,进皇宫还不跟逛我家后花园似的,好啦咱们一起看看剑吧,我这段日子光顾着逃命,都没好好看过呢。”   宋淼从剑鞘抽出宝剑,银色的剑光在月下尽显华光,“好剑!”   说着他挥剑舞了两招,酣畅淋漓地将剑向地上插去。   姜晓灵光一闪:“住手!”   “铮。”剑已插到地上。   “怎么了?”宋淼看姜晓捂住脸,忙要提剑去瞧他。   却发现剑插在石缝中根本拔不出来,“怎么回事?!”   姜晓回忆书中描述,“天机书载居魂剑离开原主后,只能出刃三次,第一次云麾将军将剑放在论剑大会擂台上,第二次武林盟将其送到静安寺密阁,这第三次……”   宋淼不甘心,使出吃奶力气拔剑,“见鬼,区区一把剑,我怎么知道真的这么古怪。”   “就这,你还自称百事通?”姜晓暗叹,高武世界各式奇特设定,原住民真的很容易就能接受。   一番努力过后终于放弃。   宋淼:“好在我确定无人跟踪而来,先放在你这里再想解决办法,我解决好事情尽快回来,记得拿东西盖上啊。”   姜晓悲喜交加,“可惜我刚买的腌菜大缸了。” 第88章 门票   二人刚把居魂剑遮掩好, 陈四虎气喘吁吁回禀:“我捆了黑衣人往回赶,半路被人劫走了。”   姜晓:“有线索吗?”   “我用火把照了黑衣人,长相端正眉峰有痣, 他挣不脱就开始骂我,说……”陈四虎咽下口水, “庄主你勾搭秦鹤轩整日往山庄跑, 害姜啥柔的难过,死不足惜。”   陈四虎缩着脖子小声道:“谁让他骂庄主,我脾气上来就同他对骂……不留神被一轻功高手把人劫走了, 庄主我错了。”   姜晓:“……”护主很好,下次注意方法。   倒是宋淼打个响指,“我就说黑衣人身法很怪,他是在可以隐藏万星楼的武功路数, 再加上这容貌,绝对是万星楼少主,他可是姜亦柔的至交好友。”   陈四虎:“明明是秦鹤轩这王八羔子找事,先是成天来探二郎口风, 毒阵图都被天泽城抢走了,他还贼心不死来瞎溜达,那姜啥柔的没脑子吗!”   姜晓倒明白姜亦柔动机, “姜怀山没了后, 姜家朝中靠山李文珍因通敌被彻查, 姜亦柔依仗的家族垮台,她自然要抓住秦鹤轩这颗稻草。”   她仰头望向漫天繁星, 掌心收拢一束星光, “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次日大早宋淼收好解药, 向姜晓辞行。   姜晓将服药注意事项叮嘱一番, 忍不住担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秘密,紧盯你的势力众多,被武林发现剑在这里是迟早的事……要是守不住,可别怪我啊。”   宋淼有解药在手无所畏惧,笑出一口大白牙,“要真能拿得动随他们拿去,大不了我再盗回来,毕竟轻车熟路的,告辞!”   果然一语成谶。   自宋淼走后不过短短两日,大小势力陆续来山庄打探居魂剑。   毕竟这些人师出无名,山庄又有九宫八卦阵为屏障,来人虽心存怀疑,但也无法深入到演武场一探究竟。   姜晓打发了一波又一波。   直到寻剑队伍中的两人寻到山庄,姜晓再也不好敷衍。   毕竟寻剑队伍是各大门派选出的精英弟子,若不坦诚就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姜庄主好,我是百花谷弟子乔落。”容貌俏丽的女子大方介绍自己,又啧了声旁边的和尚,“这是静安寺慧觉……大师。”   因大师二字吐的不情愿极了,姜晓也看明白队伍内部不太和谐。   “阿弥陀佛。”而慧觉好像不太在意乔落的咬牙切齿。   二人将情况飞鸽传书后,便在山庄住下,轮流看护在居魂剑附近。   因乔落为人开朗,姜晓很快和她熟识起来。   也知道了她对慧觉的不满意,完全来自于她必须跟着他吃斋饭,据百花谷主说这是历练。   “原来如此,我还暗叹过你饮食清淡呢。”姜晓难以想象连吃数日青菜的感受,“今日我下厨给你做桌素菜。”   乔落捂脸,“多谢庄主美意,可我对素食真的要吃吐了……”   当乔落见到八仙桌满满的菜式,色香俱全惊喜一瞬又低下头,“全是肉菜,师父会关我禁闭的,我还是和秃……啃青菜吧。”   慧觉也双目紧闭,“阿弥陀佛。”   “这可是我特意研制的新品,比如这火锅是素高汤,而这道酱肉不过是豆腐制成的……”   “真的?!”乔落抓起筷子尝了口,“神了神了,这明明就是肉的味道。”   高兴落座吃了起来,“慧觉大师,看在姜庄主的手艺上,我对你的厌恶基本没了,一起吃吧。”   “敢问姜庄主,最后上的这道菜是什么?”慧觉发问。   这还是姜晓第一次听到说阿弥陀佛以外的话,“辣条。”   慧觉:“阿弥陀佛,味道极美。”   姜晓取过笔墨纸砚,“大师能给写个推荐广告吗?姜园辣条,慧觉大师的选择。”   自然被无情拒绝。   姜晓:“广告期间,只要大师吃得下,辣条无限供应。”   “可。”慧觉接过笔墨。   果然,没有人可以逃过辣条魔咒,如果可以那就再来一口。   “我也要写!”乔落吃饱喝足后兴高采烈举手,不甘落后。   这是姜晓初次接触百花谷弟子,没想到是性情中人有啥说啥。   比起姜晓自己不喜同人撕破脸的性子,这种性格倒让她有点欣赏。   果如江湖传闻,百花谷只招收女弟子,不止姿容出众更是富有性情。   “庄主这里……”钟二郎在不远处悄悄冲姜晓招手。   姜晓:“这么快就挤完牛奶回来了?”   “我是听阿香说,庄主同那百花谷首席弟子熟稔,特来提个醒……”   钟二郎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她喜笑但也记仇,疯起来只听师父的话,去年武林大会有人不小心踩了她的鞋,活生生被她挑断脚筋,若非师父阻止手筋也要被挑了。”   姜晓:“……”   来到这里后,她认识的都是群啥人啊。   “其实我们处的挺愉快的,我还挺欣赏她的,注意不踩雷区就好吧,比如她特别在意绝不能碰的有什么?”   钟二郎:“不能碰她的鞋、裙子……唔还有她胞弟。”   姜晓:“谁啊?”   “乔落和弟弟是孤儿,她被百花谷谷主收养,弟弟被万星楼主收养,楼主无子待他如亲子,是万星楼如今的少主。”   姜晓扶额,“毕竟有辣条同好的交情……知道了,若她先动手,我也绝不留情。”   “庄主?”钟二郎对姜晓态度突变充满疑惑,并不知姜晓又不小心踩在了刀尖上。   自从乔落和慧觉进入山庄,姜晓开辟了项新产业。   看居魂剑美名曰观摩剑意,以半尺、三尺、半里地划分场次,分级收取门票。   起初人们觊觎居魂剑,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都被山庄武者以武力压制。   姜晓干脆设置擂台,当日比武魁首可尝试拔剑一次,但登擂台比试需额外交钱。   几轮下来发现谁都拔不动,大部分都歇了心思。   “来来来下注,看今天谁夺魁首啊。”   姜晓今日去查看情况时,甚至有人拦住她,问要不要参加赌局。   “不参加了,你这喊半晌怪累的,不去点碗沙棘汁解渴吗。”姜晓绝不错过推荐商品的机会。   “瞧我眼拙原来是姜庄主,您那压缩饼干还补货吗?特别适合赶路当干粮,我上次没抢上。”   ……   此类谈话整日在慧觉大师眼前上演。   他觉得有些坠了居魂剑威名,毕竟当初在静安寺时,宝剑可是被放在密阁由四大门派看守。   可毕竟这是姜晓的地盘,他还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有常到静安寺礼佛的香客,热情同慧觉打招呼:“慧觉大师,您推荐的辣条,我家娃娃可喜欢吃了,以后多推荐这种良心产品啊。”   慧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试图静心,姜晓欢快的魔音又入了耳。   “那边两位高手,踩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私人恩怨请到山庄指定场地对决,哎对就是那里,注意别打出圈哈。”   外院演武场的热闹,除非姜晓特意去溜达,是传不到姜晓居住的内院的。   但姜晓还是习惯去湖边溜达。   除了流水般的各路江湖人,姜晓近来见的铁打来客就是云千重。   隔三差五替陆珩来送东西,全是镶嵌着夜明珠的首饰,偶有缀着夜明珠的衣衫。   姜晓从外院巡视到湖边,又见云千重老早就等着,“陆珩这是钱多烧得慌?”   云千重默想:姜姑娘,恨你是块木头。   但嘴上殷切:“我大哥他被公事绊住,俸禄没地方花,给姜姑娘买些小玩意正合适。”   姜晓:“为什么都是夜明珠?”   “姜姑娘以前总抓住人问喜不喜欢夜明珠,我大哥能不知道?”   好吧,又是被“亲爱的夜明珠”任务害了风评。 第89章 玉佩   因山庄以九宫八卦阵为基, 构成防御力极强的屏障。   来犯的贼人充其量进到外院,成绩最佳的也不过是抵达演武场。   而近来因擂台赛热闹无比的演武场,今日也安静下来。   “武林盟要在山庄举办大会的消息传得真快, 都没人来打擂台看热闹了,估计都跑回去走动关系想在大会分杯羹吧。”   乔落坐在演武场台阶上, 无聊地打个哈欠, “哎呀,你俩倒是陪我说句话啊。”   慧觉一如既往先阿弥陀佛开场,“姜庄主正在钻研药膳, 乔女侠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那明明是毒草册,你不识字吗?慧觉大师。”乔落巴巴靠过来,“你说这里晒太阳舒服就好好晒啊,这么用功干嘛。”   姜晓仍在低头看书册描述的忘魂草效用, “演武场晒太阳能让我有紧迫感……我要结合古方用忘魂草配置丸药,试着提高健忘老者的记忆力。”   “忘魂草可是毒草!哎呀呀晓晓真可怕,不像我连只鸡都不敢杀。”乔落捂脸摇晃身子,眼中闪烁着八卦光芒, “快告诉我打算对谁下手?”   药的用处没什么好遮掩的,姜晓直言:“有人托我给昆山老人备份寿礼,我琢磨这个很合适。”   昆山老人作为佛修, 武功已臻化境近乎天人。   在原书没有正式登场过, 但江湖处处有他的传说。   因上次有人定制兵器做昆山老人的寿礼, 兵器行掌柜曾托姜晓参详镶嵌玉石,姜晓提点他使用了佛教圣物砗磲, 据说很得老人喜爱。   这次托掌柜关系, 求到姜晓门上, 希望帮忙准备不拘种类的寿礼。   乔落有些懵, “寿礼?他不是刚过完一百二十岁大寿吗?我师父还让我去送贺礼来着。”   许是这是太槽多无口,慧觉难得同二人八卦了一次:“他健忘,张罗祝寿,既然发话,各门派定要再送份寿礼。”   乔落羡慕的很,“我也想健忘,每天收一次生辰礼。”   姜晓:“那还是等你混到昆山老人这江湖地位后,再健忘吧。”   虽是熟人相托,但选这份寿礼姜晓也是有私心的。   武林盟本决定在武林大会上,召集天下英豪公平竞争,引居魂剑认主。   但因居魂剑定居演武场,武林盟与姜晓协商后计划在这里举办。   虽武林盟保证护佑山庄安危,但姜晓不信某些势力会不出幺蛾子。   昆山老人是个老顽童喜热闹,所以总记得过大寿,若能略略克服健忘症带来的不便,他很有可能会接受武林盟邀约前来。   那天泽城为代表的势力应该会有所收敛。   姜晓更加卖力地翻书,“山庄掉片琉璃瓦我都会难过的,真希望昆山老人能来坐镇。”   “不愧是晓晓,贵为一庄之主仍如此勤俭持家。”乔落掂量自己荷包碎银,“怪不得我是百花谷最穷的一朵花。”   三人正闲聊着,门房有人来报,说乔落的胞弟万星楼少主递拜帖来寻她。   乔落:“琛儿来啦,快让他进来!”   姜晓合书站起身,示意手下盯好情况,“你们聊,小厨房没关火,我回去看看。”   乔落:“晓晓别走嘛,我双胞胎弟弟同我长得很像,你不想看看嘛?”   拉扯间眉峰带痣的男子已到演武场,这上半张脸正是袭击姜晓的黑衣人。   男子走到乔落身旁虚晃一瞬,纵身一跃直接向已走远的姜晓出手。   “尔敢!”姜晓边快走边在观察,察觉这彻骨的杀意后目眦欲裂。   待姜晓甩出掌心.雷抵挡时,男子持剑直逼姜晓命门而来。   不似真人的快、准、狠!   见血封喉的毒簪划破男子脖颈,却没有扰乱他分毫。   姜晓与男子的交锋不过短短几瞬。   山庄护卫、乔落、慧觉赶过来时,男子正以身为剑试图同归于尽。   姜晓再次唤出掌心.雷,想杀她?还得问问系统给的补血红药答不答应!   拼着受他一剑大流血也要把他弄死,大不了她多磕点补血药,在床上忍痛瘫段时日。   男子对姜晓最后一击直冲心脉,已刺破她的皮肤,却再难寸进。   不待男子转剑再捅,乔落已将男子击飞,逃出了掌心.雷的轰炸范围。   李大牛等人闻掌心.雷轰鸣,确定姜晓无恙后,飞快赶到将男子和乔落团团围住,等待姜晓下令。   姜晓胸口一片滚烫,伸手摸去伤口却不见血,而衣衫明明被利剑刺穿。   又好生检查一番,贼人虽招招致命,但自己确实未受一点伤。   怎么回事?   作为刺客的万星楼少主已被制服,姜晓顾不得发落,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伤口上。   隐约听到“咔嚓”声,姜晓侧耳细听后,忙将荷包里的玉佩掏出来。   玉佩温度从起初的滚烫,逐渐变得温和。   “这玉佩!”   往日温润的玉佩,竟已满是裂痕,隐约晕开一滴血来。   玉内血云缭绕。   现出一抹淡淡的药香,竟是……陆珩日常服用的草药。   先前在永定城,姜晓因替陆珩在西厂面前遮掩,收下他抵给的玉佩。   陆珩虽叮嘱她是祖传宝物不可遗失,可姜晓只把它当做陆珩的欠条,并未当回事。   后来云千重传话,说是陆珩没钱先不赎这玉了,拜托她好生保存,说她体质阴寒正好为他养玉,养一天十两银子。   当初云千重说:“这江湖不太平,这玉你真要好好收着。”   姜晓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要不还要吃顿午饭。”   还用他反复叮嘱呢?   她哪肯放过这赚银子的好机会,自是整日将玉佩安置在荷包内,整日随身带着。   可姜晓这次问过宋淼了,饶是宋淼见多识广,只听过玉养人,何曾有人养玉一说。   即便是以西南秘术养着,那也是需要每日鲜血相祭的。   “是你救了我?”姜晓轻抚裂纹交错的玉佩,“又骗我,混蛋。”   【恭喜宿主获得护魂玉】   【恭喜宿主世界意识探索度已达80%】   【因宿主热爱美食,山庄自产膳食已助宿主内力恢复并大幅提高,但因宿主功法疏于练习功力发挥有限。若有居魂剑加持如虎添翼便是高手,再配合以毒阵图医毒二术,必定傲视江湖成为江湖救世主】   系统难得把关于江湖事说的如此明白。   姜晓了然:“所以,这就是世界意识的目的?”   她看向远处还在挣扎的万星楼少主,“我不是救世主,但我已决定在这里生活,伤害我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提醒宿主,居魂剑认主条件已成熟,需宿主以血祭剑。】   姜晓摇摇头:“这不只是实力大增,更意味着麻烦,我需要好好考虑。”   待姜晓回屋换了衣衫,才走到乔落近前。   不是姜晓假设的乔落护弟大打出手,也不是常人那样替家里熊孩子道歉。   乔落:“晓晓,要杀要剐稍后再提,我弟被人下了蛊。”   慧觉解释道:“少主自进演武场后不发一言,直接攻击姜庄主,被人摁住后说的话断断续续,虽口称乔女侠姐姐但不似神志清晰。”   姜晓示意李大牛按稳男子,从中毒、中蛊方向都查看了一番。   “都不是,他好像……被制成了傀儡。”   乔落大喊:“什么?!”   “我虽不耻用人做傀儡的邪术,但医毒万象不分家……不是好像,我确定他是初级傀儡,幸好尚未炼化还能救回来。”   “庄主!这万星楼少主没做傀儡时,就要杀你,你还要救他?!”陈四虎知道少主曾作黑衣人杀姜晓,好不容易又落在手里怎么能救这毒蛇。   乔落大吃一惊:“我弟清醒时也要杀你?” 第90章 碾压   姜晓避而不答, 用鞭子略挑起男子手掌,一条宛如游丝的暗淡红线通达手腕。   若非有意查看,一般是注意不到的。   天泽城城主最初以毒为手段, 发展到后期时因长时间钻研长生不老药,机缘巧合改进了普通的傀儡术。   实现了以人为原材料, 控制有武学基础的青年男子心智, 形成攻击力强悍的傀儡军,在大战时造成全武林死伤无数。   事情发展与原书剧情线大幅偏离,看来姜晓已引起了天泽城的关注。   这制作不易的傀儡竟被用来攻击她, 真是避无可避。   这少主两次要她性命,罪不容诛。   但比起这两次受人驱使的草包少主,姜晓更在意能否让幕后人血债血偿。   “冤有头债有主。”姜晓并不遮掩对乔落弟弟的厌恶,示意见证全过程的陈四虎告诉乔落。   乔落沉思片刻, “我起初不信他清醒时也要杀你,毕竟你二人无冤无仇,但若说为姜亦柔这红颜知己出头……我信了。”   一直闭口不言的慧觉和尚,犹豫开口:“这红线……小僧见过。”   看到乔落恶狠狠催他快说的眼神, 慧觉将离开静安寺前的见闻据实道出。   姜家家主姜怀山被撂在告示栏的事,方丈听说后赶忙派慧觉去小佛堂查看,毕竟姜怀山正在佛堂诵经祈福。   慧觉赶到门口只看到佛堂烛光下的人影, 姜家护卫将他拦下, 言明无家主授意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及慧觉将事言明, 佛堂内发出剧烈声响,护卫涌进去查看。   慧觉趁势进去, 一直端跪佛像前的人已倒在地上, 果然不是姜怀山, 只是乔装后身形气质相似。   随着嘎吱作响, 倒在地上的人突然四分五裂,将护卫震倒在一旁。   此事关乎静安寺乃至少林声誉,慧觉不敢大意掩著作呕逐一翻查。   “小僧对断掌上的红线未曾多想,只是因其上有奇特的星月胎记,觉得也许可以凭此确认亡者身份。”   可惜药王谷谷主赶到,说要替故友姜怀山赎罪,将这佛堂尸首带回下葬。   方丈卖了谷主面子,让药王谷将佛堂整理干净。   “这具倒像是高级傀儡了……不过这星月胎记,好像在哪里听过。”姜晓让慧觉再描述细致些,努力去回想来源。   倒是乔落神色凝重,“我知道,琛儿悄悄同我说过……据说那人和琛儿眉眼有些相似,所以万星楼主才将琛儿视若亲子。”   姜晓也终于想起:“万星楼主早亡的儿子!”   此子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又因星月胎记与万星楼观天之术契合,被万星楼楼主寄予厚望。   万星楼对宗门事务防守严密,又时隔多年,慧觉这等小辈没听说过也正常。   乔落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啊!那贼人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楼主的孩子们下手!”   姜晓:“不过这胎记虽特殊,倒也不是一人独有,若能让熟悉他的人确认下最好,也更易找出幕后人动机……可惜被带走了。”   “还在。”慧觉下定决心似的郑重开口,“小僧内疚当初没有救下那人,为免日后生心魔,私心留下断手以冰棺安置,又以香火日夜供奉以此赎清罪责。”   姜晓双手合十,“来日我若能通过断手研制出傀儡解药,实乃大师的无量功德……若得万星楼主亲见胎记,证实的亡者身份最是稳妥。”   乔落已振作精神,“传言楼主近日在东海观星,他行踪缥缈我们是找不到的,但武林大会他定会来的。”   姜晓有意点明:“可惜你弟弟事情败露后,即便楼主确认,那幕后主使也难浮出水面了。”   诺大演武场寂静无声,都在等乔落的决定。   乔落突然笑了,“幕后人既选择琛儿,定是看重他的万星楼百花谷身份,若他刺杀不成却能遮掩身份逃回去,幕后人应该会把他带到武林大会,以此挑拨与晓晓的关系。”   “晓晓刚说初级傀儡神志混乱,只会说操控者事先教好的言行,而不能传达所见所闻是吗?”   乔落把浑身绵软的弟弟提溜到一旁,左右开弓连扇其巴掌,“站好,别动!”   身为初级傀儡的男子,许是早将姐姐的恐吓刻入骨髓,瞬时立正身子。   剑光一闪,众人皆是心神大震。   乔落已手起剑落断掉男子一臂,“对外可说庄主看在乔落面上,断其弟臂膀已做惩戒……但万星楼主绝不会在意谁挑衅在先,幕后人定会用琛儿在大会上做文章。”   众人:“……”   “晓晓心软,今日许能看在我面上饶他一命,但他终归难逃一死。”乔落虽喊着姜晓名字,眼睛却是盯着山庄管事李大牛说的。   死于乔落剑下的亡魂数不胜数,她对杀意感知最灵敏,这瘦高管事虽沉默无言气场温和,但掩藏的杀意瞒不过她。   乔落确信,只要她弟弟离开姜晓视线,绝对会被人不动声色地弄死。   江湖人都说乔落处世疯魔,可她清醒得很。   “让他回去卧底将功赎罪,再派名好手暗中跟随……不过很可能会被甩掉啦。”   姜晓:“以傀儡身回去,不怕你胞弟殒命?”   “我俩双生子,他死了我能感应到。”乔落耸肩。   姜晓:“……”重点不是这个啊喂。   乔落像在决定晚饭要吃多少辣条,“竟敢设计我乔落亲弟,不报此仇我寝食难安,若琛儿死了,大不了我拉整个江湖陪葬。”   浑身浴血的亲弟,被乔落踹出演武场,“他敢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若能活着回来,我也好有脸求你救他。”   万星楼少主刺杀姜晓的闹剧落下帷幕后,山庄恢复往日祥和。   直到武林大会前夕,各门各派江湖游侠散户,陆续入住山庄。   山庄酒楼食宿一体,借这股风头生意火热程度又上新台阶,掌柜刘二羊拨弄算盘的手,都快抽筋了。   不过地位高的门派人物,大都是盛会当天才到场,以彰显其重要性。   武林大会当日旌旗飘动,整个山庄外院热闹非凡,山庄成员分工明确忙而不乱。   “田掌门,好久不见。”   “哎呦这不是江洞主吗?您也为大会出关啦?”   ……   来客寒暄声不绝于耳,对今日居魂剑归属热议。   直到少林寺方丈使用绝技狮吼,宣布大会开始后,演武场嘈杂声渐息,众人眼神都凝结于宝剑方向。   四大门派少林寺、千机门、青山派、百花谷,当初能有资格看护居魂剑,凭借的是毋容置疑的实力。   商议到居魂剑的归属,自是四大门派先表态。   其他门派散户虽有心,但对实力有自知之明,只寄希望于攀附夺取居魂剑地门派,分口汤喝。   主流观点认为首要事项就是剥夺姜晓资格,毕竟居魂剑如今只能待在山庄,谁知道姜晓日夜相处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瞧看吧除了少林寺,其他三门派得争个头破血流。”不少人坐看好戏。   少林寺僧人不杀生不佩剑,方丈最先表态少林不参与是在意料之中的,可后续三大门派态度着实让人惊掉下巴。   千机门三长老对居魂剑觊觎之心,天地可鉴世人皆知,可千机门竟曰静候有缘人。   “不是吧,千机门钻研机关术,把心肝也钻成铁木了吗?!”千机门的附属小门派坐不住了。   姜晓是从师兄林慕然口中,得知了其中的九曲十八弯。   千机门前掌门离世后,指定落雁峰峰主也就是姜晓师父为继任人,但峰主很快便不知所踪,掌门之位名存实亡。   这些年千机门重要事务以长老堂共议为准,长老堂本以三长老为尊,但自从居魂剑被盗后,三长老声望骤跌。   因三长老非但不保护当夜守剑弟子林慕然等人,反而无所不用其极向林慕然泼脏水,彻底伤了坚定支持落雁峰一派的心。   加之千机门内近来传言四起,说掌门当年饮下大梦三生闭关崖底,如今即将出关。   长老堂其他长老畏惧于掌门实力,恐决策不慎伤及姜晓被秋后算账,本着不做不错的态度等候掌门归来。   百花谷谷主随心所欲是出了名的,但人们没料到她如今真已看破世事,近乎不理俗尘。   年过半百风韵犹存的谷主,玉手一点首席弟子乔落,“落儿说说看。”   乔落是有名的不按常理出牌,她眼神晶亮笑吟吟看向姜晓,“居魂剑既扎根这里,姜庄主自然是最好的持剑人。”   本在嗑瓜子看戏的姜晓,看众人刷得看向自己,无奈把声音磕得再小些来降低存在感。   李大牛:“乔落算盘打得响亮,都快打到我眼睛里了。”   陈四虎附和:“她对胞弟那王八犊子的爱护日月可鉴,可不得好好敬着咱庄主。”   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青山派这里。   今日出席大会的是掌门亲妹,江湖尊称顾大娘。   据说掌门缠绵病榻已久,然少掌门顾寻南年少不羁,故属意顾大娘垂帘听政。   坐在她身边的顾寻南,一改往日摇扇放荡,仪态端正丝毫没有不规矩的地方。   “姑姑,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来这里前顾寻南已被姑姑狠削一顿,他才不顾忌别人怎么看,小命要紧。   众人了然。   这波稳了,青山派是剑派,怎么可能对居魂剑不心动?   顾大娘清清嗓子,用比百花谷乔落还火辣的眼神,看着姜晓道:   “青山派支持百花谷的看法,姜庄主年少有为,又不惧天泽城威势救下铁掌帮……桩桩件件都是居魂剑最好的持剑人。”   这一席话如惊雷平地起,可姜晓听得都快耳朵起茧子了。   自从杏林雅会姜晓以佳酿夺魁后,因与顾大娘在美食美酒上志同道合,两人在商业上有很多往来称得上合作共赢。   顾大娘不止一次流露出对姜晓的欣赏,想把她拐回去当侄媳妇。   “咱庄主就是厉害,顾大娘像在看金山银矿似的。”陈四虎傻乐。   姜晓朝李大牛耸耸肩。   李大牛给陈四虎开小灶,“动动你的脑子,庄主短短数月将山庄发展到如此高度,且不说庄主坐拥寒冰石矿脉,即便没有这矿单以庄主的商业版图,天下第一庄也只是时间问题。”   “哦我懂了,庄主内力深厚又精通毒术,若是以实力争剑顾寻南过不了庄主三招,还不如主动把剑让给庄主……青山派是想和咱结亲,把肉烂在自家锅里!”   姜晓咬紧后糟牙,“闭嘴吧你。”   四大门派既已表态,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片刻,但又都不想当出头鸟挨锤。   “我反对!”有温柔似水的女声打破僵局,竟是坐在药王谷席位上的姜亦柔。   姜亦柔接收到谷主示意,轻轻摆手道:“小女子无意争夺居魂剑,只是觉得持剑人品行端方应是首位……”   眼睛寻到万星楼楼主方向,“而姜庄主以狠辣手段伤害万星楼少主,怕是有违正道吧。” 第91章 大会   此言一出, 满场哗然。   听闻万星楼少主被亲姐乔落斩断一臂,而少主因疗伤半退隐江湖。   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万星楼主觉察姜亦柔话中有话,当即起身瞪了乔落一眼:“望姜女侠据实道来。”   他于东海观星刚回到中原, 便听人议论乔落不顾亲缘,斩万星楼少主一臂。   随后又被弟子禀报, 全派上下遍寻少主不得。   虽疼惜孩子焦虑万分, 楼主明白乔落挥剑斩臂定有理由,但绝不会坐视亲弟殒命。   毕竟楼主收养.孩子时,对乔落有过承诺, 保证她对亲弟享有管教之权。   碍于百花谷势力,楼主对乔落举动并未多言,可如今知道儿子竟被姜晓所害,他哪里还坐得住?   万星楼主反应正中姜亦柔下怀。   她本担心楼主碍于姜晓威势不愿质疑, 如此一来底气顿足三分。   “少主归隐不过是姜晓放出的烟雾弹,以姜晓素来手段或已将少主虐杀。”   姜亦柔强忍悲痛的模样,令万星楼主大惊失色,“我儿与姜庄主无冤无仇, 此言何意?”   “请容亦柔一一道来,诸豪杰对蒙面妖女尚有印象吧?”   姜亦柔屈膝行了一礼,转而怒目姜晓, “姜晓你敢指天发誓, 说你不是那蛇蝎心肠的蒙面妖女吗?!”   让大历百姓闻之色变的妖女, 在场诸人自然知道。   药王谷秦鹤轩正是借除去妖女的义举,在江湖崭露头角。   可这妖女竟是如今的风云人物姜晓?   姜晓感受到周遭火辣辣的视线, 拍掉手上的瓜子壳残屑, “在下不才确实蒙面混过江湖, 但蛇蝎心肠我是不认的, 不如你多给大家讲讲?”   “你不甘心秦哥哥退婚,他救一人你便毒人全家,他捉住匪寇你便助纣为虐……你若心中无愧就把这五年行踪道来,让众豪杰评议!”   “讨要庄主行踪?你好大的脸。”陈四虎不顾旁人拉扯,怒斥道:“万星少主与庄主素不相识,刺杀庄主借的便是替你抱不平的名号,你这毫不知情的嘴脸做给谁看?”   姜晓示意陈四虎稍安勿躁,“这么快就忘记姜怀山的罪己书了?姜家罪恶昭彰,你竟没考虑过罪己书残缺部分写了更隐秘的东西吗?”   欣赏完姜亦柔呼吸急促的神色变幻,姜晓取出张残纸展示,“多亏我特意撕下这块,没曾想真有知情人以此向我发难。”   清楚罗列姜怀山针对蒙面妖女所施恶行,只为全盘构陷蒙面妖女。   被妖女罪行戕害到的相关江湖人,这才改变事不关己态度,“姜庄主莫怪,很难不怀疑是你为摆脱妖女罪行,自导自演罪己书一事。”   姜晓不急不躁,“且不说以往碍于姜家权威的受害者,在罪己书现世后纷纷指认姜家,连受姜怀山指使的手下人我俱已录了口供,诸位尽可查阅。”   既知人心险恶,她怎么可能给别人构陷她的机会。   “是你逼父亲写下了罪己书?!”姜亦柔终于回过神,尖声道。   姜晓坦然,“是啊,在场各位难道没想到吗?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姜怀山设计夺我毒阵图在先,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姜晓毫不遮掩毒阵图在手的态度,让在场觊觎毒阵图的人不由感到胆寒。   这姜晓实力有多强悍,才敢公然承认啊?   对于毒阵图消息不少人心怀鬼胎,但姜晓并不在乎,只追问姜亦柔:   “倒是你要解释下,我遭刺杀时反击虽是常事,但为何众人不知乔女侠何故斩臂,你却能联想到与我有关?少主莫不是你安排来的?”   万星楼主作为老狐狸,已全然明白儿子刺杀姜晓在先被砍在后,立马调转矛头,“我儿心善从不滥杀无辜,定是你姜亦柔从中作梗,速速招来别逼我动手!”   不待姜亦柔作答,寒雪宫萧月瑶发力,“秦少谷主不正是借蒙面妖女大案,在江湖崭获得青霜剑美名吗?作为姜亦柔蓝颜,少谷主对于踩我前辈上位一事作何解释?”   在姜亦柔对姜晓发难时,一直做鹌鹑状的秦鹤轩吞吐道:“我……”   “罢了亦柔。”很少开口的药王谷主秦峦长叹一声,“原以为你本性良善,却不料如此蛇蝎心肠,不仅构陷姜庄主妖女行径,还借少主挑拨姜庄主与万星楼关系,你且看这是谁?”   谷主秦峦身侧人被摘掉斗笠,露出真容来。   秦峦:“此前姜亦柔带少主回谷救治,少主痊愈后离开药王谷,可不久前姜亦柔又带断臂少主求救,得救后她又藏匿少主……我虽不知前因后果,为防万一特寻到少主带他前来。”   “我的孩儿!”万星楼主失声唤道,“秦谷主你我情同手足,为何不告知我孩儿行踪,反替姜亦柔遮掩?!”   秦峦叹息:“我是你的至交好友,少主两次受了重伤,我怕你老来得子承受不住,想待令郎痊愈再送他回去也免叫你伤心,谁曾想姜亦柔心思歹毒竟利用少主至此。”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峦,对着姜亦柔满目悲怆之色,“难怪妖女作恶消息都是你第一时间通知鹤轩,原是你央父亲自导自演的吧?可怜鹤轩侠义之心竟被你如此利用……还敢怂恿万星少主对姜庄主下手,鹤轩是也不是?”   秦鹤轩深吸口气:“桩桩件件,徒儿毫不知情。”   姜亦柔声音尖锐,“是谷主说鹤轩出身药王谷,行侠仗义之途艰难,让我想办法的!”   药王谷师徒二人此番做派,姜亦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坐实姜晓妖女身份本顺理成章,谁曾想爆出的罪己诏将姜晓摘得干净。   姜亦柔自幼要风得风,从未想过事情会有失败的可能。   此前谷主明知少主藏身之所却故作不知,姜亦柔以为这是对她的袒护之举,不曾想这竟是谷主留的退路。   谷主甩掉她就是一石二鸟!   不仅嫁祸蒙面妖女的事,全成了她和父亲的阴险恶毒,就连唆使万星少主刺杀之事,也成了她一人之责。   万星楼感念药王谷救子情分,而楼内多次窥探姜晓之事纸包不住火,万星楼得罪姜晓就是得罪大半个武林,此后万星楼只会对药王谷更加俯首帖耳。   在众人注视下的秦峦,气得胡子直抖,“我是让你多陪伴多体谅鹤轩!而你只想到了害人的法子?!因鹤轩的原因,你也算唤我一声师父,不曾想我白白教你一场,竟将你教成这般模样……我也护不住你了。”   声嘶力竭的姜亦柔拿不出证据指认秦峦,注定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   自古成王败寇,药王谷治病救人结下大半江湖善缘,没人会为了一无所有的姜亦柔,站出来质问药王谷。   秦鹤轩被谷主眼神施加压力,低下头补刀,“徒儿识人不清,被姜亦柔蒙蔽。但我确实因姜怀山父女构陷姜庄主为妖女一事获益,我自愿领罚回谷闭关悔过。”   姜亦柔:“秦哥哥!你是为了姜晓那个女人抛弃我吗?我为你付出了一切!”   姜晓摇头,执迷不悟。   既然秦鹤轩当初能放弃未婚妻,今日自然也能为前途放弃姜亦柔。   倒是这药王谷主心机深沉,不容小觑。   这是姜晓初次接触秦峦,果真做事滴水不漏。坏事都被别人做了,他倒是不染俗尘格外高洁。   结合姜晓此前对药王谷的多番怀疑,药王谷主秦峦极可能就是天泽城城主。   姜晓决定静观其变,利益当头他不可能一直稳如泰山,自漏马脚只是时间问题。   当姜亦柔喊道:“万星楼少主并非全因我怂恿,楼内数次窥探姜园早有此意,我不过是……”   不待她继续拉扯,万星楼主一拍桌案,“武林大会本一团和气,你就是万般祸事之因!害我孩儿险丢性命不够还要构陷于他?!”   万星弟子得令袭向姜亦柔,好在她虽武功不佳却轻功上等,否则也无法从陈四虎手中救走万星少主。   姜亦柔大惊:“秦哥哥救我!”   秦鹤轩手抚剑鞘想要出手,万星楼主却轻捻长髯:“姜家同万星楼的恩怨,在场各位就不要插手了吧。”   与姜亦柔最亲近的秦鹤轩尚不出手,其他人事不关己更无意插手,乐见恶人受惩。   “住手。”姜晓冷冷开口。   姜亦柔确实该死,她心思恶毒害了无数性命,与其父一道害得原主惨死山庄。   但这不仅是姜亦柔一人之责,只不过其他人摘得干净罢了。   道貌岸然的万星楼和药王谷,都没有资格结果姜亦柔,他们只配一起被审判。   得姜晓示意,李大牛一跃而出,击退万星弟子凌厉剑势。   姜亦柔头发散乱,笑声凄厉:“姜晓,不需要你可怜我!”   趁诸人放松精神,她猛地向药王谷主秦峦袭去,“伪君子!”   不劳秦峦动手,半死不活的秦鹤轩利剑出鞘,毫不犹豫结果了姜亦柔。   电光火石。   姜亦柔血溅三尺的瞬间,姜晓闭上了眼睛。   武林盟负责处理打架斗殴的人员,很快把姜亦柔抬了下去。   不待药王谷座次血迹被清理干净,千机门席位上发出老者低哑阴冷的声音。   “千机门长老堂碍于威势不敢反对姜晓持剑,但老朽身为武林一员心系天下安危,绝不允许心思歹毒之人染指居魂剑。”   众人举目看去,正是千机门三长老。   “姜晓刚亲口承认身怀毒阵图,若她能以毒入医心怀苍生倒也罢,可你们看看她都做了什么?这可是她的同门啊。”   三长老说罢,指挥弟子推出一枯坐轮椅的青年。   “这不是千机门汪林吗,许久不见他怎么这副凄惨模样。”   “看样子是姜晓毒害了同门。”   “三长老,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下虽力薄但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   三长老悲切地摆摆手,示意轮椅上的汪林不要害怕。   汪林挺直身子,“姜晓本千机门弟子却无故消失数年,我在永定城永嘉客栈认出她后,就去问她为何迟迟不回师门效力……谁料她心思难测竟对我下剧毒!”   “我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来与毒术常年打交道,自是心思阴暗滋生心魔难以自持。”   “毒药酷烈求助药王谷也无用,如今我股骨全部坏死,已无站立行走可能,与武林利益纠葛再无关系……只盼武林豪杰能救救姜晓,劝她迷途知返不要再害更多人了。”   一番慷慨悲壮的话,刺激了在场部分人的神经。   “若汪林说得都是真的,难保姜晓日后不会成为喜怒无常的大魔头。”   “刚才姜晓承认设计姜怀山,我就听不下去了,对于养父尚且如此毒害同门还算什么?!那可是她的养父,她不仅不尽孝道还下毒设计他,就活该被万人唾骂。”   姜晓先不反驳汪林的话,而是对少林方丈行了一礼,“刚共情姜怀山的是江洞主吧?方丈您可要好好记下来,待江洞主身陨后一定要拉去少林寺火化,这得烧出多少舍利子啊。”   “哈哈说得好。”一袭火红衣裙的女子媚声笑道,完全无视江洞主铁青的面色,“不愧是我们夫……”   “林堂主!”姜晓本想听琉焰教林潇潇多损几句,但她话锋明显不对。   刚是要喊她夫人吧?绝对是。   林潇潇被姜晓一瞪,稍收敛了张狂姿态,“不愧是我们富可敌国的姜庄主,说话就是招人疼,我看不惯汪林颠倒黑白必须要说几句。”   林潇潇寥寥数语,便将汪林为探寻毒阵图偷袭姜晓却被反制,以师门之名立誓绝不纠缠一事说得明白。   三长老嗤笑一声:“武林大事,何时轮得上琉焰教这等魔教插话了?”   林潇潇生怕姜晓嫌弃琉焰教众身份,教主可是反复叮嘱她助姜晓扫除障碍的,“琉焰教是正是魔,也是你能评判的?!”   姜晓自从知道琉焰教背负骂名,为大历所作的一切后很心疼琉焰教众,“同门为私利杀我,林堂主萍水相逢却出手救我,何为正何为邪?”   三长老:“你是站在琉焰教这边了?”   姜晓心平气和,“是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本来有些失落的林潇潇精神一振,她染了鲜艳赤色丹寇的玉手遥遥一点:   “幸好早知三长老不做人,我还找了证人。”   远处坐席间有女子站起身,姿容出众却是没有功夫傍身的普通妇人。   三长老本有些紧张,但看到来人身段后极为不屑,“区区百姓怎能插手武林大事?”   女子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皓腕,“我乃孤山大侠遗孀林氏,时隔久远诸位许记不清我容貌,但这玉镯是七年前论剑大会的魁首奖励,在座各位还有印象吧?”   此女子是姜晓在永定城客栈,从柳成小弟陈二手中救下的林氏。   她那日正因容貌和镯子被无赖陈二觊觎,求援于姜晓才摆脱困局,只是在之后因被人以女儿安危胁迫,不得已反咬姜晓一口。   如此趋利避害之人,今日竟愿意出面作证,倒让姜晓刮目相看。   林氏质问三长老,“当年天泽城围攻铁掌帮,我夫君应援后不幸身亡,余下我和腹中孩儿,我的话可以做数吗?”   姜晓身旁的李大牛呼吸沉重,却碍于山庄身份无法声援林氏。   人走茶凉是世界法则,幸好不是所有人都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接连有人支持道:“林嫂子这是哪里的话,嫂子说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就是,嫂子您放心说就好。”   林氏没有内力傍身,只能竭力抬高声音让全场都能听到,与林潇潇说得不差分毫。   她想想又补充一句,“林堂主当时还说,汪林为了得到师门秘籍给同门师叔下毒,还是琉焰教教主救了那可怜师叔。”   林氏的话逼得汪林想要钻进地缝,他只得发挥病患优势浑身颤抖,似要晕过去。   这行动却引起林氏注意,“姜庄主当时给了汪林解药,他当即也行动自如,是不是之后中了别的毒来碰瓷庄主啊?”   “假仁假义!你们掰指头数数,偷袭姜晓的有哪个落得好下场?!”汪林顿时也不想晕了,气急败坏道:“即便我求助秦鹤轩诊断,连吃数日苦药但最终还是药石无医!”   姜晓做出惊讶状,“看来承认偷袭我啦?”   她很满意看到汪林惊恐地捂住嘴,“我明明已替你解毒,只是没给透骨丹让你小有不适以作惩戒,可你竟能把自己搞到残废,哪怕你去藏书阁翻两本医书也不止于此。”   “人呐,还是要多读书。”   汪林气急攻心,“哇”地呕出一口血。   “秦少谷主,请容我多问两句。”一直未插手的青山派顾大娘突然发问,倒是出乎姜晓意料。   青山派同姜晓、药王谷两家交好,在先前纷争中不好站在哪方。   闭口不言本是最好的,虽不好占便宜但也绝不会吃亏。   “都言你妙手回春,对普通医馆棘手的墨汁鬼伞,在你手里不算什么奇毒吧?竟能诊治到让病患残废?”   姜亦柔死后神思恍惚的秦鹤轩,突然被点名讷讷开口:“不是……”   是我师父让我这样诊治的。   却猛地被谷主秦峦狠扇一巴掌,“你本勤思好学没有一日疏于修行,自从有了姜亦柔便被其美色所惑,如今竟误诊病患?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药王谷众弟子纷纷为秦鹤轩求饶。   场面一度混乱非常。   “庄主不觉得这医术有失水准吗?”李大牛趁机压低声音,和姜晓说悄悄话。   “二郎毒发那日与秦鹤轩同席,毒发时积食之症都未引起秦鹤轩注意,如今又把汪林治到残废,若非有林大嫂作证,庄主真的很难摆脱同门指认。”   姜晓:“药王谷以医术立身百年,只能是故意为之,指认蒙面妖女、逼万星楼站队、搬出受害同门,药王谷这是先以礼损我名声。”   “区区药王谷,以礼相逼不成,难道还能兵刃相见?”李大牛攥紧手中兵器。   姜晓冷眼旁观药王谷的闹剧,“当初既能灭掉铁掌帮,今日就有欲望灭掉下一个。”   “庄主是说这药王谷,就是天泽城背后势力?!”   不待李大牛从震惊中回过神,一白衣男子大摇大摆进了演武场,身姿翩然落到高台人少处。   声音不高却让全场听得清楚,“哎呀,我这来的好像不太巧,又好像还算巧。”   “汪林这种小喽喽的瓜太小,我给诸位带了个大瓜一起吃啊……哦吃瓜就是看热闹听八卦,我也是刚学的。”   这一番社牛发言不用细思,姜晓都知道是神偷宋淼,即便他易容变换千万种容颜。   “千机门三长老德高望重,却费尽心思偷取三大门派密室钥匙,又交给神偷盗剑,才惹得今日诸位兴师动众……对了还耽误姜庄主做生意,这又该如何评判?”   末了,宋淼还冲姜晓眨眨眼。 第92章 剑来   姜晓简直没眼看:“……”宋淼你一日不风骚就会死, 是不是。   三长老本就因汪林陷入舆论漩涡,乍听陌生白衣人指认,“何方竖子, 血口喷人!”   宋淼拍拍胸脯很是自豪,“区区不才江湖人称神偷, 我素来劫富济贫, 唉却因受天泽城胁迫为其盗居魂剑,但心中正义让我不能放过罪魁。”   “当初给我钥匙的人虽遮掩身份,但我以飞蝶下追魂香, 保证数月不散。”宋淼放出的蝴蝶,很快盘旋到三长老身边。   三长老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区区追魂蝶罢了,千机门外门弟子都可以给你放, 神偷千面郎君无人知其真容又无居魂剑在手,谁都能冒充他。”   宋淼恍然大悟状,开始诉说各家隐秘,“我盗青山派时, 掌门和少掌门争执谁吃仙品锅最后一颗糖心蛋,不料将火锅打翻,二人俱跪在顾大娘面前求饶。”   青山派顾大娘和顾寻南脸色难看, 事关大局却无法扯谎出一句“骗人”。   宋淼:“盗百花谷时, 首席弟子乔落在给情郎绣花……”   “你住口!”乔落杏眼圆睁, 不安地看向谷主师父,险些上手撕了宋淼。   百花谷主暗笑, “果真?还有谁知道落儿有情郎?”   百花弟子皆摇头。   谷主笑得更为开怀, “百花谷虽只接收女弟子, 但又不是尼姑庵何必如此遮掩, 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百花谷也承认了神偷身份。   宋淼:“至于少林……确实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但前西厂主李文珍曾在静安寺供奉一尊金身佛像,我看不惯故偷来扔了。”   说着他取出一尊巴掌大小的佛像,“我找回来了,除了我谁能知道这尊在哪?”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李文珍如今因通西戎,被云麾将军查实后下狱,可提出供奉佛像时实在位高权重,我寺不敢以众僧性命相博,多谢施主减我等罪孽。”   若说姜亦柔一事,众人因与己无关看戏。   三长老偷钥匙把其他门派多下水的行为,在这段时间不知让其他三门派被泼了多少黑水,更别提派出精英弟子随萧云起寻剑,各门派皆有折损。   脾气最辣的百花谷乔落娇声一喝,直接就要提拿三长老。   少林寺方丈有苦难言,武林盟暂无盟主,他因声望最高主持大会,谁曾想这届大会如此不省心。   三长老就算有罪,那也得先让千机门门内定夺,怎能让百花谷将人擒拿回去?   千机门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方丈只好宣布大会暂停稍作休息,他也好集中精神从中调解。   一群人推来搡去挤着看热闹,姜晓却被刚赶到的师兄林慕然唤至僻静处。   姜晓:“师兄终于回来了,如何?”   武林推举萧云谦做寻剑代表,师兄当日险被陷害定要寻罪魁祸首,又得萧云谦相邀,自然今日寻剑队伍。   在居魂剑落户山庄后,初生牛犊的萧云谦目标变化,成了查访罪魁天泽城,事关姜晓师兄便咬牙跟着查了下去。   “长话短说,师妹对于天泽城城主是否有怀疑对象?”   “不敢诓瞒师兄,我怀疑药王谷主秦峦。”   “师妹聪慧,萧云谦已掌握切实证据随后便到,誓要在武林群雄面前揭穿其面目,血战在所难免,望师妹护佑好自身。”   林慕然担心的,姜晓俱已有所准备。   药王谷欲借武林门派各有执念,将姜晓声望搞垮,岂料不仅四大门派皆支持姜晓,琉焰教、寒雪宫这等平日与武林鲜有来往的门派,也坚定支持她。   药王谷连番碰壁,既明白再无控制秘宝可能,必会狗急跳墙。   姜晓握拳,“师兄放心,天泽城手段无非是一毒二傀儡,我已做好应对准备。”   师兄拍拍姜晓肩膀离开的瞬间,姜晓听到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凭借自身努力,获取隐藏的时光碎片】   【是否查看?】   更多信息意味着更多胜利可能性,姜晓毫不犹豫点击查看。   姜晓身临其境历经世事变幻,感受斗转星移。   当她从幻境中抽离时,现实中的日晷前行不到半刻,可姜晓已是大汗淋漓。   姜晓以为自己是简单的穿书,这个世界是由《寒霜剑落》生成的,三千小世界中的一方世界。   原来这方世界并非因书而生,它一直就在这里翻滚万丈红尘,演绎人世间悲欢离合。   姜晓先前所在世界的某些人,机缘巧合下可通过梦境、灵感等获取到这方世界的信息,而善于写作者又将这些编纂成书。   因难以窥伺这方世界隐秘全貌,获得的信息不充分,所以成书会出现逻辑漏洞甚至烂尾。   在这里,姜晓看到了很多书中不曾描写过的角落。   秦鹤轩取得五件江湖秘宝后,与天泽城大战时发现城主是药王谷主,因难违施恩大肆放水,对外宣称城主坠崖。   药王谷主早年因恩师病故一蹶不振,不知生命意义为何,却在接触长生不老药后对生命燃起希望。   身为城主的药王谷主闭关,在他出关之日重返大战旧址,以万千血魂为引炼制长生不老药,再掀江湖血雨腥风。   ……   而作为中立势力的云上阁,阁训是顺应天命,天下大势合则散,分则聚。   于江湖百年势力固化时掀起波澜,醒人居安思危,于江湖动荡五载后出世结束血雨腥风。   姜晓也看到了大魔头陆珩,被阁训操控生不由己的一生。   天资卓绝却为平庸兄长所妒,亲母偏心恐陆珩危及长子地位,设计陷害将其逐出阁谱。   老阁主知晓真相,却言是对他的历练。   陆珩年仅十三孑然一身,却被家族要求发挥好中间势力作用,让固化江湖格局重新洗牌,才能再入族谱。   在结识愤然离家的叶季文时,陆珩已遭大小不下百次的暗杀,阁内势力分化都想除他而后快。   叶季文遭继母设计被赶出家门,行走江湖时容貌被毁万念俱灰,陆珩虽能救人一次却难救心。   但为答谢救命之恩,叶季文将身份留给了陆珩。   陆珩掩盖身份投奔母家,十六岁时以少胜多一战成名。   那一战时陆珩未得居魂剑认主,为取胜护城强行以血气喂养终遭反噬。   名为杀戮的心魔在陆珩体内滋生,若他离开居魂剑,只能以更大杀戮获取内心平静。   他知晓一切后果,却未达目的誓不罢休。   权衡朝廷势力后,陆珩以新身份选择无缘帝位的王爷,自荐成立琉焰教为其搜集情报灭杀异党,王爷顺利问鼎皇位。   陆珩实力与日俱增,却被母亲、兄长负荆请罪求上门来,言阁内势力倾轧二人无容身之处。   他形同鬼魅于泥淖中挣扎,太需要来自亲人的一束微光,谁料陆珩难得的心软,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皇帝忌惮陆珩江湖大派实力,放出魔教风声又多方探查教内情状,恰逢陆珩生母长兄以炼魂毒架空陆珩,琉焰教主跌落谷底。   直到陆珩扶持秦鹤轩获取五件秘宝,完成老阁主遗命,又成功收复云上阁各方势力后,陆珩执掌云上阁。   陆珩因阁训再度出山,可世人被药王谷可长生的血魄丹蛊惑,自相残杀后以落败者首级找谷主换取丹药。   整个江湖陷入疯魔,陆珩只能带领部下以杀止杀,但尸山血海间被居魂剑锻造的心魔显现。   陆珩的部下云山重、肖长老陆续战死,而有人恬不知耻捡其尸首换取丹药。   他终于疯魔,“这一生都在被辜负,为何要为这些蝼蚁坚持?”   居魂剑被陆珩寻回后大杀四方,至此世界意识一片血红直到溃散。   演武场上人来人往,姜晓却已在不到半刻间,看尽这方世界前世沧海桑田。   【世界意识为自救时空回溯,到异界寻求变数,宿主就是世界意识拼尽能量引入的变数。】   姜晓不喜江湖血雨腥风,即便手握至宝,也只喜欢种田过小日子。   或许世界意识赌的,就是姜晓与这江湖的不同。   姜晓哪怕只对世界线造成些微改变,只要这个世界不重蹈覆辙,就能求得一线生机。   【最终BOSS陆珩黑化值初遇时100%,当前数值正在结算中】   “黑化值?这么时髦?”姜晓捏紧关节跃跃欲试,陆珩要是敢动黑化的歪心思,她就打瘸他看他还敢不敢黑化灭世。   关关难过关关过。   姜晓将随身仓库的毒药解药等物件,细心盘点一番,给自己鼓足勇气。   雄赳赳气昂昂回到会场,方丈主导下大会继续进行。   虽是风雨欲来,场内还是听取吃瓜声一片。   方丈力扛众门派对三长老讨伐,幸得姜晓师兄林慕然赶到阻止。   三长老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但师兄义正辞严:“门内叛徒自有千机门处置。”   姜晓同门四师兄因服食牛轧糖,骨头已痊愈,直接把挣扎的三长老按住。   林慕然:“我师父他老人家即将出关,将你暂押回执法堂,待师父归来重掌掌门大印,自会按门规处理。”   三长老无能狂怒:“你们作为晚辈羁押长辈,是以下犯上!”   “我与三长老同位阶,且为执法堂副堂主,我来动手你没话说吧?”与三长□□赴大会的师叔冷言道。   三长老:“师弟!你我同宗,怎能这般待我?!”   师叔毫不退让,“我对你仁至义尽,两年前你徒弟汪林为秘籍下毒害我,若非琉焰教主搭救我早已枯骨……你立誓不再让汪林害人,今日既敢当我的面构陷姜庄主,我也不必再顾念同宗之谊……把三长老和汪林一同带走。”   “是,师叔。”   三长老宛如死狗任人捆绑,眼见大势已去大喊道:“我是被人蛊惑,幕后黑手不是我啊。”   却又说不出幕后人到底是谁。   纠缠间寒雪宫萧云谦快马赶到,参见一众江湖前辈。   “寒雪宫萧云谦,得武林所托幸不辱命,已查明盗剑幕后黑手乃天泽城。”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萧少侠这事全天下都知道了,知道主谋不等于抓住主谋,你连日奔波还是坐下喝杯茶吧。”   姜怀山罪己书罗列十宗罪,早已指认天泽城是盗剑主谋,今日又有神偷亲证是天泽城胁迫。   萧云谦:“主谋天泽城城主也在这里,正是药王谷谷主秦峦。”   相较秦峦稳坐泰山,倒是万星楼主先跳脚,“满口胡言!秦谷主最是仁善不过,你怎好为了扬名而攀蔑于他!”   秦峦仁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以万星楼为首的不少门派要求武林盟重组队伍,进行详查务必还秦谷主清白。   姜晓知萧云谦手持证物,却在这里钓鱼执法,是想把大义面前仍支持药王谷的势力钓出来。   作为前辈,姜晓义不容辞配合。   她冲万星楼主行一礼,“刀子不捅在谁身上谁不知疼,楼主不觉得药王谷带来的少主太安静吗?瞧那眼神木然竟同傀儡神似三分。”   万星楼主:“姜晓你个丫头片子,莫咒我孩儿,是想与万星楼为敌吗?!”   “我万星楼已得占星预言,为煞气满身的居魂剑献上祭品,即可得剑认主,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不如比划两招!”   本是万星楼主对姜晓下的单人战书,转瞬间却跃出一众心怀鬼胎之人。   有人早疑心居魂剑伫立山庄,是姜晓动了手脚。   还有人被万星楼主说动,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发动突袭。   万星楼主持剑,直逼姜晓而来。   李大牛、陈四虎与万星楼弟子缠斗起来。   暗处潜伏的人一跃而出,意图取姜晓性命。   姜晓师兄林慕然、琉焰教林潇潇等一众好友忙加入战局。   姜晓挥鞭应对,心思纷乱。   若不快些结束局部打斗,更多人加入扩大战局以命相搏,又与前世有何分别?   万星楼主不愧是浸润江湖多年的好手,数招间已直逼姜晓命门而来。   必须快点结束这闹剧!   姜晓后退一步轻触到居魂剑,不及她动手以血祭剑,剑身嗡嗡作响。   万星楼主佩剑脱手而出,飞出三尺断裂为两截,瞬时失去光泽成为废铁。   战局中人的佩剑皆坠地不起。   未亮剑入局者的佩剑,无一不在剑鞘中发出清脆轰鸣,包括青山派剑术之首顾大娘的佩剑。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万剑齐出。   姜晓周遭剑影参差环绕,好似剑仙临世。   竟是万剑朝宗!   顾大娘不动声色摁住佩剑,云鬓间渗出豆大汗珠,似是耗费了全身内力与姜晓周遭剑气相抗衡。   终是力不能敌,宝剑飞身而出,堪堪插在顾大娘脚畔。   她抬袖掩去唇角鲜血,略带踉跄环顾四周。   在场人中,佩剑没有飞到姜晓身旁的,也只有几大门派掌门。   此前口出狂言的万星楼主,为拽住自身佩剑反被拖拽出去,地面上显出一道长达两尺的拖痕。   近旁弟子连滚带爬起身,才将形容狼狈的楼主搀扶起来。 第93章 暖阳(全文完)   许是再感受不到浓烈的杀意, 姜晓周遭凌厉汹涌的剑气也平稳下来。   脱离剑鞘的佩剑纷纷穿梭回人群,又是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姜庄主竟是此等绝世高手?真人不露相啊。”   “这居魂剑算是认主了吧,早知道这么简单, 我也上了。”   “瞧你那羡慕嫉妒的怂样儿,方才是谁腿颤地跪在地上了?”   ……   姜晓面上稳如老狗, 脑海内却与系统大战。   说好的以血祭剑呢?   亏她她怕流血, 还心理建设了好久。   【居魂剑主动认主百年难遇,只要宿主需要,剑自来。】   姜晓示意慧觉大师呈上冰棺断手, “这是姜怀山的替身傀儡,大师偶得其带有星月胎记的断手,若楼主熟识,还请节哀。”   断手因被冰棺和寒冰石护着, 宛如刚从腕上断下,其上的胎记一览无余。   本捧着断剑难受的楼主,只一眼便认定这是他的儿子,又猛地将断手捂在胸口。   楼主此前遭居魂剑重击, 大悲之下脆弱的经脉竟然俱断,再不能运功提气。   怕是日后,再也不能提剑了。   萧云谦观察万星楼偃旗息鼓, 断定药王谷再无其他可能党羽, 向方丈呈上证物。   他确实将物证准备齐全, 之所以这么晚赶到,就是为了避开秦峦一干人等潜入书房。   从暗格中获取了天泽城城主面具、身份腰牌、同姜怀山书信往来……件件铁证如山。   方丈:“阿弥陀佛, 秦谷主可有话说?”   不是坚持清白的激烈反驳, 也非被揭穿面目的瑟瑟发抖。   药王谷主秦峦嗤笑一声, “同你们在这里过家家这么久, 秦某真的累了,诸位豪杰不觉得耳朵瓮鸣视线模糊吗?”   随着秦峦此话出口,诸人陆续发现所述症状。   秦峦是天泽城主板上钉钉,天泽城最擅用毒,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挣扎间已有人蜷缩身子,艰难向门口爬去。   李大牛冷静询问姜晓,“庄主,姜怀山当时不就是这等毒症吗?”   姜晓刚点头,就看到爬到门口的人,已被身手快准狠的药王谷弟子打了回来。   果然秦峦带了大批高级傀儡,外表与常人无异,功力却提升大境界。   “姜庄主,可有解毒之法?”方丈白须颤抖,全力对抗乱窜的毒素。   秦峦暴露真面目后,一改往日仁和之态,“说起来还得谢谢姜庄主,这是我研究姜怀山尸身上的毒后,获取灵感研制的更高阶毒剂。”   姜晓:“拉整个武林陪葬,只为了你的长生不老丹药?”   “收起你那不屑一顾的表情,江湖秘宝皆入你手,我若不把握今日之机,此生才是注定与长生无缘!”   姜晓:“可你就算得全部秘宝,也与长生无缘……罢了你也听不懂,说点你能听懂的吧。”   “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懂吧,姜怀山身上的毒,你猜为何效果不佳?你如何那么幸运研制出今日之毒?”   秦峦神色微变。   姜晓:“因我为他解了少半毒,把剩下的毒专留给天泽城研究,否则你今日下了我解不了的毒,我该多费神啊。”   秦峦只慌乱了一瞬,“解药生效需要时间,可我的傀儡孩儿们可要登场了,他们不会臣服于你的万剑朝宗,只会听我的。”   怪异的笛声响起,药王谷大部分弟子眼神空洞,自演武场门口向人群袭来。   “拼了!妈的。”   “什么鬼东西,巫蛊之术吗?!”   ……   被下毒的众人挣扎起身,预备与傀儡军厮杀,大不了同归于尽。   可第一个傀儡倒下了,第二个也倒下了……众人还未厮杀,傀儡军已尽数倒下。   秦峦目眦欲裂,拼命奏笛,“起来!给我起来!”   姜晓着已服下解药的李大牛,将解药顺次分发给大家,“我最厌恶伪君子,却同你讲了这么多,为何?”   陈四虎配合萧云谦等人,将秦峦、秦鹤轩等人拿下后,将秦峦狠踩在地上,“是你陈爷爷我,趁你分神给破傀儡下了解药,你他妈的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不可能,我的傀儡军完美无缺。”秦峦反复念道。   姜晓:“谁让你逮着万星楼一只羊薅呢,万星楼主无后虽有利于你掌控,但万事皆有因果,你最后是栽在那只断掌上。”   姜晓这些时日,全身心扑在断掌所附的傀儡术上。   天泽城一靠毒药二靠傀儡,逐个击破后天泽城必败。   “长生大道只一步之遥,我不甘心!”冷静自持的秦峦,五指成爪试图再抓住些什么。   姜晓蹲在秦峦一尺之外,“你与长生从不是一步之遥,因这世间根本没有长生,毒阵图没有记载长生,而你上辈子炼制的血魂丹更是灭世罪魁。”   秦峦的满腔愤懑转为恐惧,“不可能,没人知道我要炼制血魂丹,你到底是谁!”   姜晓托腮浅笑:“不好说哎,你就带着这身罪孽到地狱去想吧。”   因姜晓摧毁天泽城立了头功,她考虑到铁掌帮被天泽城灭门后想要报仇的心愿,向武林盟申请将秦峦等人羁押在山庄,交由李大牛等人处置。   取得武林盟同意后,李大牛像当初秦峦对待铁掌帮主那样,挑断秦峦手脚筋后才将其押送到郊外庄子。   秦鹤轩虽只被要求坦白罪行,但听了师父一辈子话的他,失去主心骨受不住连番打击当即疯了,却被人严密看守继续查问,日复一日。   *   武林大会聚焦的居魂剑归属,如今已有板上钉钉。   方丈捻动手中佛珠,神情虔诚,“姜庄主以居魂剑使出万剑朝宗,同天机书所言异象无二,是当之无愧的居魂剑之主。”   “姜庄主深谋远虑,为摧毁天泽城阴谋做出巨大贡献,老衲代表武林盟诚邀姜庄主出任盟主,诸位可有异议?”   姜晓以一己之力,避免一场大战,众人心服口服。   哪怕个别人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也是一团和气,毕竟武林同道最要脸面。   “逍遥宫无异议。”   “青山派绝对支持。”   ……   整个武林皆以问鼎盟主之位为荣,但出人意料的是,姜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谢过武林同道抬爱,自言田舍人无心江湖,今后仍会好好经营山庄。   敌不犯我我绝不犯人。   若武林有需,她也会视情况尽绵薄之力。   姜晓:“今日大家应是疲累了,若不急着赶路,可在姜园吃顿便饭,算是我为诸位豪杰践行。”   本觉一无所获还遭了趟毒的大部分人,闻言都精神起来。   山庄酒楼的美食,不管是正宗仙品锅,还是闻着奇怪吃着香的螺蛳粉,都是可遇不可求。   赚了赚了!   整个演武场洋溢着喜悦的氛围,充满和平与友爱。   众人起身预备离场时,方丈狮吼一声:“昆山老人到!”   方丈疾步迎上前去,“不知您莅临大会,有失远迎。”   竟是久不出山的昆山老人?   众人当即顺着起身姿势,向老者行礼。   昆山老人轻捻长须,笑得满脸褶子,“诸位不必多礼,姜晓举办大会我来捧个人场,任何决定不要看我的面子啊,我绝不干涉。”   方丈有些尴尬,“前辈,那个……”   众人算是看明白了,昆山老人前来给姜晓撑腰,可大会已经结束大家赶着去吃席。   但真相确实难以启齿。   昆山老人笑眯眯:“还没开始吗?”   少林方丈心颤颤:“已经结束了。”   方丈终是硬着头皮讲述了前因后果,老者听完只觉两眼一黑,按人指引寻到姜晓席位旁。   昆山老人一把攥住姜晓的手,使劲摇晃,“贤侄你要帮我啊!”   姜晓被昆山老人一顿操作搞蒙了,只得客气道:“前辈莫急,好说好说。”   老者几乎是老泪纵横,“五年前我的寿宴上,你师父言他即将闭关,托我照看好你……可我没好意思和他说我近年健忘。”   “千万不要和师父说,我这五年根本没管过你,多亏你给我做的药膳,才想起你呜呜。”   不必昆山老人多说,姜晓救武林于水火,大家已对她心服口服。   就算有些蠢蠢欲动的,看到昆山老人这般回护,也只好掩下心思。   更有机灵的,开始向老人道贺。   昆山老人嘴角忍不住翘起,却听到有人声音似天山寒冰,“老不正经的,我都听到了。”   老人一哆嗦,强作镇定,“此间事了,我也去闭关了。”   转身扔下随侍,大轻功一溜烟飞走了。   来人正是姜晓师父。   仙气飘飘的师父眼神跳过一众弟子,寻到站在最远处的姜晓,“乖徒儿,为师先去替你出气。”   来如疾风,去如迅雷。   不待姜晓忧虑如何寒暄,师父已远去了。   姜晓:“……”您二位出现的可真及时啊。   满场群众已被今日瓜田吃撑,颇为冷静地评论道:“千机掌门闭关着实有效,怪不得昆山老人如今也怕他。”   众人讨论得心满意足,陆续移步到酒楼吃席去了。   当日离开的江湖人只占少数。   来自大江南北的多数人,难得来这里一趟,都想要再吃几顿美食。   为获得数量有限的客栈房间,相互争夺抢得头破血流。   险些重演前世大战悲剧。   任前院将客栈抢得鸡飞狗跳,姜晓悠哉迷上了戳毛毡。   为让做工更精致,需要有专人在旁纺羊毛供应。   纺羊毛费时费力,在庄主面前劳作又不自在,山庄诸人竟将猜拳输家推来纺羊毛。   姜晓一气之下将人撵了出去,开始狠狠戳新毛毡。   山庄这些家伙们瞧她近来慈眉善目,竟要反了天啦。   好气,又不能动手打他们。   姜晓如今内功深厚,生怕一掌把人击残废了。   纺羊毛的轱辘开始转动,姜晓赶紧扭头看去。   一袭月白衣衫,衣袖松垮挽起,骨节分明的手正在转动纺车把手。   竟是许久不见的陆珩。   正笑吟吟看着她,琉璃眸中盛满午后暖阳。   【最终BOSS陆珩当前黑化值0】   姜晓注意到系统提示,呦呵还是纯洁无辜小羔羊呢?   忍不住伸出蠢蠢欲动的拳头。   想到陆珩瞒着自己,以护魂玉替她加倍受过,姜晓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珩武功那么好,正好打一拳试试黑化值涨不涨?   其他位置被纺车挡着,姜晓瞅好空档,冲着陆珩腹上挥了一拳。   陆珩也不躲只咳了声,“轻点锤,伤还没好利索。”   姜晓:“你这是在卖惨?”   陆珩理直气壮点头,指指姜晓腰间萦血的玉佩,笑得像只狐狸。   “陆珩,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保护,万星少主那剑充其量让我多吃几天药。”   “姜晓,但我舍不得你吃苦药,看在这点上可以原谅我吧?”   姜晓有些面热,顺势又挥了陆珩一拳。   却被他一歪身子,碰瓷似的将她抱住了。   姜晓正要挣扎,陆珩将头抵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多谢。”   在陆珩精心运作下,皇帝禅位新皇登基,琉焰教终于同皇室一刀两断。   老阁主遗命也被陆珩顺利完成,云上阁各方势力皆被收服。   陆珩颠沛流离多年,终于得到阁主之位,虽未因权势感到喜悦,但想到很快能回山庄他不由雀跃起来。   只有在姜晓身边,他才觉得自己真的存在。   护魂玉碎那日,陆珩在一个奇特的梦中,看到了他与如今截然不同的一生。   是姜晓从未出现过的,没有阳光洒落,灰暗血腥的一生。   *   “咳咳,有人来了。”阿香在门口不住假咳,姜晓赶紧推开越抱越紧的陆珩。   来人姜晓不曾见过,姜晓调出系统查看,竟是云上阁的当家人。   号称江湖最神秘组织的当家人,直接行礼跪下恭敬道:   “恭贺阁主出关,恭迎夫人回阁。”   姜晓:“……”她就说还差点什么,云上阁、琉焰教、云麾……陆珩必须得写检查坦白从宽!   陆珩瞧姜晓脸色不对劲,忙喊部下起来,“夫人还没答应,别添乱。”   姜晓咬牙切齿,“夫人?姑且不论咱俩没半毛钱关系,为何不是庄主和庄主夫人?我教过你的平等懂不懂?”   陆珩福至心灵,“如果入赘,是不是就平等了?”   “唔……姑且算吧。”姜晓哼哼道。   【恭喜宿主,您抽取的仆役(破损)卡面升级】   【陆珩(永远忠诚于你)】   【只有日复一日的杀戮,能让我平静片刻,以为就要这样过完此生。   直到春日暖阳我遇见了你,忽然觉得,我找到了此生要做的事。】   系统的提示让姜晓有些晃神。   却听到陆珩嘴欠追问:“这是不是你说过的双标?”   姜晓:“江湖儿女的事能叫双标吗?这叫不拘小节!灵活应对!”   陆珩赶紧摇起纺车,桃花眼眸笑意流转,“对,你说得都对。”   午后阳光洒满院子,阿香没心没肺也跟着傻笑。   姜晓觉得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