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藏于心》作者:李书锦   文案:   任性傲娇的娇气美人受(谈溪)x沉默寡言深情心机爹系攻(傅轻舟)   傅轻舟是谈溪舅舅的养子,也是只比谈溪大几个月的表哥,谈溪第一次见这个名义上的表哥时他正被他舅舅牵着,脸上表情是和年纪并不相符的冷漠。   小时候谈溪有段时间很不喜欢这个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表哥,总是躲得他远远的,上幼儿园也坚决不要和他牵手,不要和他坐在一块。   家里大人对此毫无办法,但年仅五岁,大谈溪几个月就高出大半个头的傅轻舟无师自通了溺爱和纵容。   他把本就娇气的谈溪宠成了一点委屈也受不了,就在连谈溪父母也觉得儿子过于娇气任性时,傅轻舟一脸淡然地帮谈溪给校花写情书,然后扭头就让谈溪撞破校花跟他表白。   他眼看着谈溪怒火中烧地撕碎要给校花的情书,气得狂掉眼泪,熟练又耐心地哄他,“溪溪乖,我不答应她。”   —— —— ——   五岁的谈溪:你走开,不要过来。   十五岁的谈溪:你离我那么远干嘛?过来点,车那么多,拉我的手!   二十五岁的谈溪:傅轻舟,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第1章 “别哭了。”   “……所以才听不了雨声?”   “对,亲生母亲逢雨天发病,这是足以影响他一生的心理阴影。”   五岁大的谈溪迈着小短腿从楼上下来时就听到客厅里的大人在说话,他无视了客厅里沉重的氛围,好奇地问:“谁听不了雨声?什么心理阴影?”   谈妈妈见儿子下楼就知道他是看完动画片口渴了要喝果汁,起身往厨房走,“小溪儿过来妈妈这里。”   谈溪扭头看了眼客厅里的爸爸和其他几个有些眼熟的大人,听话地跟在谈妈妈后面进厨房,接过一杯鲜榨的果汁,咕咕喝一口捧着杯子问:“妈妈,谁听不了雨声?”   “没有谁。”   谈溪摆明了不信,葡萄似的圆眼睛古灵精怪的好像在说别骗小孩,“你们刚才明明在说,我都听见了。”   谈妈妈低头默默看着儿子,过了一会儿缓缓蹲下,视线与谈溪平齐,“我们刚才是在说小溪儿的表哥,他听不了下大雨的声音。”   在为什么听不了下大雨的声音和我哪来的表哥之间,谈溪没多犹豫就选择了后者,“我没有表哥。”   “很快就有了,他叫轻舟,是舅舅的孩子。”   谈溪虽然才五岁,但该懂的都模模糊糊懂一些,比如他知道只有爸爸是生不出孩子的,遂一脸严肃地道:“舅舅都没有找舅妈,舅舅一个人是生不了孩子的。”   谈妈妈用大拇指抹去谈溪嘴角的果汁,“轻舟是舅舅好朋友的孩子,他的妈妈生病去世了,没有人照顾他,舅舅不忍心他一直住在福利院里,就把他领养过来,以后他就是舅舅的孩子了,也是你的表哥。”   谈溪是个聪明孩子,他一下就抓到了问题的重点,“那他爸爸呢?”   谈妈妈表情露出一点欲言又止,“他的爸爸在国外很远的地方。”   “不能来接他吗?”   “不能。”谈妈妈说着起身揉了把儿子细软的头发,“明天轻舟就跟舅舅回家了,你要好好跟表哥相处,不许欺负人家。”   “我才不会欺负人。”   “好孩子,那你的滑板车可以和轻舟一起玩吗?”   谈溪竖起一根小小短短的手指左右晃了晃,表情严肃,“不可以。”   谈溪的舅舅傅照庭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忙碌的商人,即使他的家和谈溪的家就在一个院子里,两家中间只隔着一棵老桂花树,谈溪也并不能经常看到这个大忙人舅舅。   不过虽然不经常见面,但谈溪和他感情很不错,好多天不见面也不会生分,因为大方的舅舅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买很多的零食和玩具,所以谈溪还是挺喜欢他这个舅舅的。   但这次,时隔多天回来的舅舅没给他买最新款的玩具,而是牵了个孩子回来。   正在愉快享受周末的谈溪在宽敞的院子里骑着他心爱的滑板车,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七彩风车被他用透明胶缠在车把上,他每次用力蹬腿骑着滑板车往前滑行时,风车都会转得哗哗带响,他嘴里还要呜呜的配音。   “小溪儿。”   听到有人喊自己,谈溪熟练刹住滑板车,扭头往院门看就见他舅舅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谈溪扶着车把掉头,蹬腿骑着滑板车滑到他舅舅面前,仰起脸乖乖叫人,“舅舅。”   叫完人了他的小脑袋往下一点,葡萄似的大圆眼睛好奇地看着被他舅舅牵着的小男孩。   傅照庭轻轻晃动牵着小男孩的手,“轻舟,这是你的表弟小溪儿。”   傅轻舟面无表情地看着谈溪,连眼神都是冷漠的,里头像有块化不了的冰。   谈溪从记事起从来没有见过谁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有点说不清楚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小表哥给他的感觉,反正他挺不开心的,也很不舒服。   但他心里记着妈妈的话,妈妈要他和表哥好好相处,于是撅着小嘴很不情愿,“我叫谈溪,我五岁了读向日葵大班。”   一般来说,谈溪这么说完了对面的人也应该这么报,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玩耍了。   这是幼儿园里的孩子默认的基本礼仪,也是交朋友一起玩耍的信号,就算是小班的孩子也能说得很清楚,可傅轻舟就是看着他不说话。   傅照庭看着外甥逐渐变得气鼓鼓的脸,连忙道:“他叫傅轻舟,也五岁了,以后也是向日葵大班。”   谈溪完全不听他舅舅说的,扶着车把掉头,留下一个很有力量的,“哼!”   屋子里的谈妈妈听见院里有声音,推门走出来就看到自己儿子骑着滑板车掉头往回跑的身影,奇怪地问了句,“你怎么了小溪儿?你不是最喜欢舅舅了吗?”   谈溪气鼓鼓的,把滑板车停在用粉笔画出来的专属停车位上,一声不响地从他妈妈腿边钻过,刚要往屋子里跑就被谈爸爸一把抱住。   “跑那么快上哪儿去?舅舅和表哥来了你有没有好好打招呼?”   “我打招呼了,是他不理我不想跟我玩,我也不理他不要和他玩。”   “小舟只是害羞,你别那么小气。”   “我不小气!”   谈妈妈看着在丈夫怀里扑腾挣扎的儿子,无奈地摇摇头,侧身看着被哥哥牵着的孩子,怜爱地抚摸明明比自己儿子要大几个月却显得有些瘦小的傅轻舟,“小舟,吃饭了吗?肚子饿不饿?姑姑给你洗大草莓好不好?”   傅轻舟冷漠又平静地看着她,对她的话没有给出一点反应。   傅照庭对上妹妹担忧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   尽管谈溪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讨人厌的傅轻舟已经成为了他舅舅的孩子,也成为了他名义上的表哥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以后他们不仅要住在一个院子里,在一张桌上吃饭,连幼儿园都要一起去,这让谈溪很不爽。   而他表达他对傅轻舟不爽的方式就是我不跟你说话,你过来我就走,不管是吃饭还是在校车上也坚决不坐在一起。   谈妈妈对此很头疼,“这孩子怎么那么记仇?”   被谈溪在各种场合躲着走的傅轻舟却不以为意,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理会的人就是一点也不理会。   两个孩子相处得一点也不和谐可以说是三个大人完全没有想到的,因为谈溪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孩子,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沉默寡言的傅轻舟很有意见,两人连话都不说一句。   就在三个大人对此束手无策时,两个孩子日渐僵硬的关系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隐隐破冰。   那是一个星期五,幼儿园午睡时间,所有孩子都平躺在小床上盖着被子乖乖睡觉,忽然降临的暴雨像天空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无数的雨水倾盆而下,哗哗作响。   原本睡得好好的谈溪就是被雨声给吵醒的,而像他一样的孩子还有好几个,都好奇地从小床上坐起来,往被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看。   这些从床上坐起来的孩子里唯独谈溪没有看窗,他在看斜对面,离他有些远的床位,那里睡着傅轻舟。   过了一会儿,谈溪忽然自己掀开被子爬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傅轻舟的床位边,只一眼他就被此时傅轻舟的模样吓了一跳。   只见傅轻舟躺在小床上,明明房间里开着空调一点也不热可他却满头大汗,那双平时看谁都冷漠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还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看着他一样。   谈溪就是年纪再小也知道这个样子的傅轻舟很不对劲,他心里还记着他妈妈曾经说过的,傅轻舟听不了雨声的话。   此时屋外雨声大作,他看讨厌鬼傅轻舟那么害怕,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下意识地伸出两只肉乎乎又暖乎乎的小手用力捂住他的耳朵,想把雨声和他隔绝开来。   但是没有用,傅轻舟甚至都没发现有人捂着他的耳朵,还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看。   谈溪都快急哭了,声音带着哭腔地喊他,“傅轻舟你别怕你别怕。”   喊着喊着把自己都喊害怕了,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喊傅轻舟你别害怕。   他这动静把周围一圈的孩子都给喊醒了,午休的老师也被惊动,与此同时,谈妈妈也打来了电话……   谈溪是那种平时不轻易哭鼻子,但一哭就有些停不下来,一定要等他自己哭完才能停的孩子。   幼儿园老师从他小班带到他大班,很了解他这个一哭就停不下来的毛病,抱着他给他擦眼泪。   谈溪哭得不能自己,嘴里还叫着傅轻舟的名字,好像很担心他。   老师没办法了,只能牵着他去医务室找傅轻舟。   傅轻舟的情况他刚入学的时候谈妈妈就打过招呼,说过他怕下雨,但幼儿园的老师不清楚原委就没太当一回事,谁也没想到傅轻舟听见雨声的反应会这么大。   推开医务室的门,谈溪的呜呜哭声就听得更清楚了,坐在床上的傅轻舟扭头看他,看着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的谈溪走到自己面前,哭着叫他。   “傅,傅轻舟,你你没事了吧?呜呜外面没下雨了,雨停了,你别怕……”   医务室的值班老师看着谈溪捏着胖乎乎的小手可怜兮兮地说话,让他逗得忍不住捂嘴笑。   傅轻舟没觉得好笑,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哭得满脸泪水的谈溪,然后毫不嫌弃地伸手抹去谈溪脸上的泪水,说了他自认识谈溪以来的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   “别哭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久等啦~   举碗求海星呀~ 第2章 “你不流鼻涕了?”   谈溪哭起来是谁也劝不动哄不停的,谈妈妈来也没用,得让他自己哭个够,哭累了才会停。   但神奇的是傅轻舟叫他别哭,他哭声虽然没停,音量却明显小了一些,低着头委委屈屈地啜泣。   他其实是个生得很漂亮的孩子,小脸蛋因为婴儿肥显得肉嘟嘟的,可五官底子不差,从眉眼到鼻子都能瞧出精致来,是很容易讨人喜欢的长相,幼儿园里从老师到孩子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傅轻舟大概是他打从出生以来头一个对他冷着个脸还爱答不理的人,这让不管到哪都一直很有人气很招人喜欢的谈溪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也因此对他生出不满,甚至是讨厌的情绪。   可即使如此,看到傅轻舟难受他也会跟着一起难受,诚然有部分被吓着的原因在,但他远比其他孩子都要更强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让他近乎本能地心疼傅轻舟,心疼得人家一滴眼泪没掉他自己倒是哭得停不下来。   两个孩子是亲戚幼儿园的老师们都知道,见傅轻舟好像能哄得住谈溪就把他们都带回了教室。   结束午休的孩子们都在教室里,一看他们回来了都好奇地围上去,叽叽喳喳地问谈溪为什么哭。   谈溪抽噎着不说话,傅轻舟像个小大人似从小书包里翻出一包手纸,抽出一张递给谈溪。   谈溪接过手纸先在手里捏成一团,然后再去捂眼睛,傅轻舟无奈地拉开他的手,重新抽了一张出来给他擦泪水,给他擤鼻涕,动作生疏但胜在很有耐心。   谈溪很吃这一套,乖得不得了,他特别喜欢别人宠他爱他,他自己都嫌脏的鼻涕如果对方不嫌弃,那他心里对这个人的好感度就会像坐火箭一样,单纯又直白,还会本能地黏着对方。   也因此,两人很少见地坐到了一起,傅轻舟短暂地体验了一把被谈溪黏着的感觉,心里感觉还不赖,一点也没觉得他烦,也愿意哄他。   就是这种体验有个很大的缺点,短暂。   到了下午放学,傅轻舟收拾好背包从凳子上起身,刚想看谈溪收好没有,结果刚一扭头就眼瞅着一个胖嘟嘟的身影一个冲刺跑向教室门,站在老师身边排在了第一个。   其他的孩子手牵手顺位往下,傅轻舟是最后一个,不紧不慢地牵住前一个孩子的手,跟着老师走出教室坐上回家的校车。   傅轻舟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车里只剩下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他也不挑,只是从第一排走过时瞄了眼明显又开始躲着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谈溪。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傅轻舟是不会觉得奇怪的,但在经过午休那件事,谈溪哭的时候又像个跟屁虫一样贴着他黏着他,这会儿放学了却忽然开始翻脸不认人。   这种微妙的落差就算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也不会不在意,更何况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校车到了红叶路口,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都迎向校车门前等着孩子下车。   谈溪是第一个跳下车的,背着小书包刚刚站稳就往妈妈的身边跑,去骑他心爱的滑板车。   谈妈妈一手抓着儿子的衣领子不让他一个人乱跑,一边满眼担心地看着傅轻舟从校车上下来。   一看见人谈妈妈就忍不住问,“小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轻舟面无表情地摇头,看了眼背对着他骑在滑板车上的人,率先往家的方向走。   他走在前,谈妈妈领着谈溪走在后面,回家的路上滑板车车把绑着的大风车一直在转个不停,哗哗地响了一路。   进了院子傅轻舟没有马上回傅照庭的房子,而是先进了谈溪的家,他要在这里吃过晚饭后再回隔壁睡觉。   吃晚饭前,谈妈妈给他们洗了一些水果,又大又甜的草莓装在小碗里,让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谈溪最喜欢吃草莓,和他拳头差不多大的草莓他一个人能吃十个,吃得肚子浑圆。   傅轻舟看他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三颗大草莓都吃完了,肉肉的小下巴上还沾着草莓的汁水,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碗里一颗也没碰的草莓推给他,让他吃。   谈溪绷着小脸假装没看见。   他要是再大一点可能就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因为觉得丢脸而尴尬的状态,所以连看都不敢看傅轻舟。   他下午在幼儿园,哭完之后缓过劲来就觉得很丢脸很不好意思,也很担心傅轻舟会因为这件事笑话自己,连傅轻舟在跟他示好都没发现。   傅轻舟虽然只比他大几个月,但心智上其实远不像个五岁大的孩子,他看自己推给谈溪的草莓他不伸手拿,干脆拿起一个往他手里放。   “吃吧。”   说完就不再看谈溪了,视线重新落向正在播放动画片的电视上。   谈溪一手捧着草莓,灵动的大眼睛偷瞄了一眼傅轻舟,看他完全没注意自己才开心地把草莓往嘴里放。   等他分三口把草莓吃完了傅轻舟目不斜视地又拿起一颗给他,直到自己碗里的草莓也被谈溪吃完了才从沙发上跳下来。   “跟我去洗手。”   “……哦。”   大概是看在那三颗草莓的份上,谈溪也听话,动画片没看完也跟着傅轻舟去卫生间。   因为洗脸池对他来说有些高了,谈溪是踩在小板凳上捧起水洗脸洗手。   傅轻舟就在边上看着他,等他关水龙头了就问:“你今天为什么哭?”   谈溪小眉头一皱,不承认,“我没哭!”   “你没哭吗?”   “没有!”   “那我用纸巾给你擦的是什么?”   “鼻涕!”   “你的鼻涕从眼睛里流出来?”   谈溪被他问得又羞又气,小毛巾擦干净脸就从小板凳上跳下来,跑出卫生间,不肯再跟傅轻舟坐在一起,也不跟他说话。   连晚饭的时候都要挑个离他远远的位置。   谈妈妈给两个孩子的碗里各夹了一个鸡腿,疑惑地问:“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傅轻舟没说话,谈溪忙着埋头吃饭也没应。   第二天在幼儿园,下午自由活动的时间,谈溪精力充沛地到处跑,像块永远满格的电池,滑滑梯、跷跷板、荡秋千,能玩的所有项目他跟着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玩,傅轻舟就在边上看着他,安静不加入。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女孩和朋友你跑我追的时候忽然一个不小心绊到脚摔在地上,把膝盖擦破了一点皮。   小女孩坐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哭,周围的孩子都担心地围过去看,其中就包括了谈溪。   傅轻舟看他担心得小脸都皱了起来,秀气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不过不像是要哭的样子,心里不由感到好奇。   如果他受伤了,谈溪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像昨天那样哭吗?   傅轻舟心思深,很会往心里藏事情,还能不让人察觉。   他把这个疑问憋在心里,直到两天后的一个周末,他和谈溪都不用上幼儿园,谈家夫妻一看天气不错就想带他们四处走走好好玩玩,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就决定领着孩子去动物园。   谈溪很兴奋,在车上就喋喋不休地说自己一会儿要喂长颈鹿要看火烈鸟和大猩猩。   一到动物园,还在排队买门票的时候谈妈妈就紧紧地拉住谈溪的一只手,“小舟,你帮姑姑牵着小溪儿,这里人太多了别让他乱跑。”   傅轻舟什么也没说,很自然地伸手去牵谈溪,让人没想到的是谈溪竟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撤,藏在背后不让牵。   傅轻舟见状也没坚持,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再伸手了,也不看他。   谈溪马上就后悔了,但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偷瞄傅轻舟观察他有没有生气。   等买好门票进园后,谈妈妈牵着谈溪走在前面,谈爸爸和傅轻舟则是走在后面,他们先去了长颈鹿区。   动物园里有长颈鹿喂养体验,买好体验券就可以拿到草料进场内近距离喂长颈鹿。   谈溪手里抓了一大把草料,踮着脚很努力地伸长手臂把草料喂给长颈鹿。   傅轻舟兴趣不大,对此反应平平,连草料都不愿意拿,只是站在一旁看他玩得开心。   游客喂养区有不少人,很多都带着孩子,傅轻舟站的位置左手边上就有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人抱着三四岁大的男孩,那男孩大抵是因为父母在所以胆子很大,一直伸长了胳膊要去摸长颈鹿的头。   傅轻舟的注意力基本放在谈溪身上,没留意边上人的动静,直到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随即他的左眼上方,眉骨的位置骤然剧痛。   这猛地一下疼得傅轻舟脑子一片空白,当即捂着左眼就地蹲下。   谈爸爸就站在他右手边,几乎是目睹了全过程,是那抱着孩子的男人被忽然凑近的长颈鹿吓了一跳,往后退的时候没留意身边有人,右手胳膊无意间重重地打到了傅轻舟。   “小舟!”   原本正在喂长颈鹿的谈溪听见声音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傅轻舟蹲在地上。   谈溪一下就急了,长颈鹿都不喂了,草料一丢就跑去要扶他。   谈爸爸和谈妈妈正稳声劝他把手拿开,谈溪就看到了傅轻舟左眼眉骨上有一块发青。   那不小心碰到傅轻舟的中年男人连忙道歉,解释自己感觉没留意。   谈溪一听是他弄伤了傅轻舟,气得捏紧小拳头转身连锤男人的大腿,小胳膊左右开抡,没什么力气但很有气势,把男人打得嘴里哎哟叫,躲也不是拦也不是。   还是谈妈妈上前拉住了儿子,“小溪儿,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谈溪气得哇哇叫,“他欺负傅轻舟!”   谈妈妈一脸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叔叔不是故意的。”   谈溪就是生气大喊:“他欺负傅轻舟!”   周末的动物园之行最终以傅轻舟上医院检查有没有伤到眼睛落幕,好在结果没有什么大碍,而不小心弄伤傅轻舟的男人也明事理,出了检查的所有费用,还一直在给傅轻舟道歉。   谈溪还是很生气,人都走了他还小胳膊抱在胸前噘着嘴。   傅轻舟看着他干干净净的小脸,说不上来是不是有些遗憾,“你不流鼻涕了?”   谈溪奇怪地看着他,“我没有流鼻涕。”   傅轻舟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眼角,“我是说从这里流的。” 第3章 “别怕,溪溪在……”   傅轻舟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他本身性格如此还是被领养前的经历造成的影响,有些话说出来听着和他的本意完全是两回事。   他只是想知道那天谈溪为什么会为了他哭,今天又为什么不哭了,但他说的话听在谈溪耳朵里就完全是嘲笑,笑话他那天哭鼻子。   谈溪脸都气红了,从医院的塑料凳子跳下来去抱妈妈的腿,喊着要回家。   回去的车上他坐得离傅轻舟远远的,脑袋也一直往车窗外看。   副驾驶的谈妈妈从后视镜看见了儿子明显在闹脾气,不解地回头问他:“你刚才在动物园不是还护着小舟吗?怎么这会儿又生气了?”   谈溪气鼓鼓的,“我不要再和他说话了!”   傅轻舟低着头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回到家就把自己的那份草莓递给他。   谈溪:“我不要你的,我自己有。”   晚饭的时候主动给谈溪夹了一颗他最喜欢吃的炸肉丸。   谈溪抱着碗躲开:“我不要你给我夹。”   幼儿园的校车上,傅轻舟想坐在他旁边。   谈溪小手按住座位不让他坐下:“我不要和你坐。”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以后,傅轻舟在幼儿园的自由活动时间拉住了要去玩滑滑梯的人。   “你要一直生气?”   “是你先笑我哭鼻子。”   “我没有。”   “有,你还说我的眼泪是鼻涕。”   “这是你说的。”   “我才没有说!”   “你有,是你说的。”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傅轻舟看着他,“那好吧你没有。”   他忽然改口让谈溪一愣,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傅轻舟拉着他暖乎乎的小肉手,“我没笑你,你别生气。”   谈溪是很吃软不吃硬的孩子,他虽然记仇,但只要对方好好哄他,他还是会考虑原谅。   之前傅轻舟所有示好的举动对谈溪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在家父母舅舅爱他,在幼儿园老师宠他,他娇气又任性,你如果不全心全意地疼他,认认真真地把他放在心上哄,那他一定不会跟你亲近。   傅轻舟很在意那个为了自己哭得满脸眼泪和鼻涕的谈溪,他希望谈溪能跟自己变得亲近起来,最好能多为他哭几次。   “你想玩荡秋千吗?我扶着你。”傅轻舟指了指不远处的香蕉秋千,对谈溪道。   谈溪有些心动,他一直都很想玩秋千,但他有些胖乎乎的,一个人坐在上面会害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如果有人愿意扶着他玩,像爸爸妈妈一样,那他肯定就不会摔下去了。   谈溪看着秋千没有犹豫太久,几乎立刻点头答应,拉着傅轻舟往香蕉秋千跑,拉住座椅两侧的铁链坐稳,不太放心地扭头叮嘱。   “你要好好扶我,不要推太用力。”   “好。”   傅轻舟比他要瘦小一些的身板有些吃力地推着谈溪晃悠起来,用一种让谈溪感觉很安全的力度陪他玩秋千。   幼儿园下午会发小点心给孩子们吃,大班的孩子每人可以得到两块小蛋糕,松松软软的甜口小蛋糕是谈溪的最爱,但两块是肯定不够他吃的。   傅轻舟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小蛋糕给他,“溪溪吃。”   谈溪虽然没吃够,但也不会抢别人的,摇摇头把小蛋糕还回去,“你吃。”   傅轻舟就拿回一个,“我们一人一个。”   谈溪想,这样傅轻舟吃到了自己也能吃多一个,就没再拒绝,乐滋滋地拿起另一个小蛋糕。   手工课上,谈溪贴纸贴得乱七八糟,已经被允许和他坐在一起的傅轻舟只好上手帮他,一份基本由他一个人完成的手工作业让谈溪拿了张小奖状。   见谈溪开心他也开心,脸上露出一点笑,夸他溪溪好棒。   等到下午放学,谈溪还在收拾他的小书包,傅轻舟站在他身边也不催他,等他收好了再主动去拉他的手,回家的校车上也和他坐在一起。   来路口接他们放学的谈妈妈一看他们俩是牵着手下车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心里一边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很担心会不会没过多久又要吵架了。   但奇的是这天之后谈溪没再像之前那样忽然躲着傅轻舟,甚至不知不觉的这两个孩子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最能直观感受这种变化的人就是傅照庭,他工作太忙,不像谈妈妈一样有很多时间可以和两个孩子相处,难得有一次能早些回家,提着一袋礼物推开院门就见傅轻舟手里捏着一片被咬了四五口的西瓜,往老桂花树的方向喊了声溪溪,谈溪就乖乖地从树后跑出来,跑得一脑门汗的去吃他手里的西瓜。   记忆还停留在这两个孩子冷战不说话的傅照庭有那么一瞬怀疑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去问了妹妹才知道,他的养子好像掌握了和他外甥相处的办法,也就是“无脾气式宠”。   比如‘我一喊你你就得来’,傅照庭为此悄悄观察过,发现这好像是傅轻舟提出的游戏,两个孩子不管是谁叫谁,只要对方喊了,另一方就得赶紧跑过去。   傅轻舟不经常喊溪溪,但谈溪却经常喊他,还常常在离得远的时候喊,他人在楼上玩,打开卧室门就喊人在楼下的傅轻舟,要他给他拿饼干拿软糖拿果汁。   这种所谓的游戏模式不如说是使唤人更恰当。   谈妈妈很不满意谈溪这么使唤人,这天她一听见谈溪又在楼上喊傅轻舟就让他别去,让他自己喊个够。   傅轻舟缓缓摇头,动作熟练地拿起一袋软糖,“姑姑,溪溪是在和我玩。”   “他哪里是在和你玩,他是在使唤你。”   “我们是在玩,溪溪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这个游戏从他们幼儿园开始玩到他们上小学四年级,玩到谈溪早就忘记了这一开始只是个游戏,从而变成了一种习惯。   因为他在学校也是这样的。   谈妈妈担心两个孩子关系太好在学校也只顾着玩,特意把他们分开两个班,一个一班一个二班,隔着一条走廊。   但这对谈溪来说根本算不上是距离,他在二班教室喊一声,一班的傅轻舟也能听见。   “傅轻舟,我要喝水。”   正在看课外书的傅轻舟一点犹豫都没有,拿起保温杯起身,走进二班教室给坐在后排的谈溪倒水喝。   这一幕落在班上其他同学的眼里,不管看几次都觉得非常神奇,感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谈溪是个小少爷,傅轻舟是来陪读的。   可他们要是这么说了谈溪会非常生气,谈溪生气了是要打人的,叫家长他也不怕,所以没人敢当着面这么说他们。   谈妈妈私下里不止一次找两个孩子谈话,认为这样对两人来说都不好,但两人谁也没听,一个是习惯使然,一个是有意纵容。   这天,谈妈妈又眼看着傅轻舟被使唤去厨房倒果汁,不悦地拍了下儿子的大腿,“你这不是有腿吗?不要仗着小舟脾气好老这样叫他帮你做事。”   谈溪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妈妈要说什么,嘴里哎呀着侧过身体,“我习惯了嘛。”   “这不是好习惯,你老是这样,小舟会讨厌你的。”   “他不会讨厌我的。”   “你这样他总有一天会讨厌的。”   “不会。”   谈妈妈拉起谈溪,竖起一根手指,“你忍一星期,只要你忍一星期不使唤小舟,妈妈给你买自行车。”   谈溪毫不心动,“我要自行车干嘛呀,傅轻舟会载我的。”   倒好果汁的傅轻舟从厨房出来,疑惑地看了眼坐没坐相的谈溪,“你们在说什么?”   谈溪接过他手里的果汁,先喝了一口再道:“你姑姑叫我别使唤你,我忍住一星期她给我买自行车,我都有你载我了我为什么要自己骑?”   谈妈妈捏住谈溪肉嘟嘟的耳垂,“那你说你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谈溪抽回自己的耳朵,起身拉着傅轻舟上楼,“晚上傅轻舟不回舅舅那了,他跟我睡,天气预报说凌晨要下雨。”   “嗯,我会跟你舅舅说一声的。”   这几年不管是不是下雨天两人都待在一块,白天一块上学一块玩,到了晚上傅轻舟就回隔壁睡觉,唯有凌晨有雨的时候他会睡在谈溪房间,因为谈溪会整夜地抱着他。   也是这个原因,谈溪房间的床上永远有两个枕头。   还没下雨的时候两人各自躺着,等到凌晨一两点,窗外开始能听到雨声了,谈溪迷迷糊糊地睁眼翻身,把一直没睡的傅轻舟搂住,抱着他的头捂住他的耳朵,再重新迷迷糊糊地睡回去,嘴里还要嘟囔着。   “别怕,溪溪在……” 第4章 “下课记得过来找我。”   傅轻舟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傅照庭就给他买了入耳式的降噪耳机,价格不菲的优质产品能阻隔雨声,但是谈溪不放心。   可能是幼儿园那次亲眼目睹傅轻舟对雨声的入骨恐惧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只要下雨了他就一定要确保自己在傅轻舟身边,哪怕睡着了也要抱着他,给他捂耳朵,哄他别怕。   也不知道是因为降噪耳机还是因为有谈溪在,现在雨声对傅轻舟的影响远没有小时候那么大,反而是谈溪,他对雨天很敏感。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块电子表是不离身的,去哪儿都戴在手上,但那块表的最大作用不是看时间,而是看天气预报,还要精确到大概几点会有雨。   只要知道那天会有雨,不管几点钟,谈溪从早上开始就不太开心。   谈妈妈和谈爸爸都不用再去看天气预报,看儿子有没有拉着个脸就行了,脸黑说明可能会有时间不短的大暴雨,轻微黑脸说明会有大雨,没有黑脸但瞧着不太开心,那就是时间很短的阵雨,有说有笑就代表今天不会下雨。   百试百灵,准得很。   升入初中部的第一天,傅轻舟换好校服背着包进门,叫了声姑姑姑父就把书包放下,上楼去叫谈溪起床。   谈妈妈一边倒牛奶一边愁,“小舟太惯着小溪儿了,换做是我,开学第一天那孩子想睡就睡,迟到了挨老师的骂他就长记性了。”   谈爸爸笑着道:“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就好,小溪儿那脾气就是要有人疼他他才高兴,我看小舟心里也愿意,孩子们高兴就好。”   谈妈妈叹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也就是小舟心里愿意,他但凡有一点不情愿我都不能让他这么惯着小溪儿,小溪儿一个男孩比女孩还要娇气,还越大越任性,他这个性格将来谁受得了他……”   夫妻俩小声聊着两个孩子,上楼的傅轻舟已经推开了谈溪的房门。   屋子里窗帘拉得紧紧的,一点光也透不进来,不开灯时房间里光线昏暗得只能隐约看到床上睡着一个人。   傅轻舟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走进去,也没有开灯,走到床边扶着床沿低头看谈溪的睡脸,用一种说悄悄话般的声音叫他,“溪溪,起床了。”   谈溪微微皱眉,抱着被子翻身盖住头。   “要拉开窗帘吗?”   过一会儿被子里才传出闷闷的不要。   “那要开灯吗?”   “不。”   傅轻舟伸手去摸他睡得红扑扑的脸,把侧睡的人脑袋稍稍转过来一些,手掌抚过他的额头,“昨晚我回去后你是不是爬起来看漫画了?”   谈溪闭着眼睛不应。   傅轻舟叹了一声,也不说他晚上不睡觉看漫画,“再给你三分钟,三分钟后必须起床。”   谈溪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眯着睡眼看他,没睡醒声音黏黏糊糊的,“为什么不是五分钟?”   “五分钟姑姑要上来骂你了。”   谈溪睡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像条懒虫拧来拧去,“你让她别骂我。”   “你起来她就不骂你。”   谈溪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张开手臂示意傅轻舟过来,等他坐下了就抱住他的肩膀贴在他的背上,困得迷迷糊糊的醒不来嘴里还在嘟囔,“你让她别骂我。”   “好好好,我让她不骂你,我一定拦着。”傅轻舟扶着谈溪挂在自己肩上的两条胳膊,把人从床上背起来,拖着他下床进卫生间,“洗把脸就能清醒了。”   傅轻舟把谈溪送进卫生间洗漱,正在整理床上的被子,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谈妈妈推开门进来,看见傅轻舟在叠被子忍不住叹气,“小舟,你别管他,下来吃早餐。”   “没事的姑姑,就是顺手,很快就好了。”傅轻舟干净利落地整理好谈溪的床,连枕头都拍得松松软软的,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无可挑剔。   谈妈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走到卫生间门前用力敲门,“你再慢点早餐都凉了,你爸爸都出门上班了你还在厕所磨蹭,你都十二岁了还当自己是小宝宝吗什么事情都要人家小舟帮你!”   “姑姑,你别这么说溪溪。”   “我再不说他几句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谈妈妈说着又用力拍了一下门,“今天开学第一天,你敢连累小舟迟到,下学期我就把你转去寄宿学校!”   谈妈妈走后,谈溪拉开门出来。   “不是说好了不让她骂我?”   傅轻舟无奈摊手,“我的错,没拦住。”   “哼……寄宿学校,真亏她能想得出来。”谈溪不太高兴地噘嘴换校服,“她就是看我不顺眼。”   “怎么会?姑姑最爱你了。”   “她才不爱我。”   “姑姑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心里会难过的。”   谈溪撇了撇嘴,“……她要是真把我送去寄宿学校我就离家出走。”   傅轻舟帮他拿书包,“那我呢?”   “想什么呢?肯定跟我一起走啊,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那我会恨你的。”   谈溪换好校服低头调整腕表,找出天气预报,看完表情瞬间明朗,傅轻舟不用问都知道他为什么开心,很轻地笑了一下背着他的书包转身下楼。   谈溪跟在他后面,“放学去书店,我要还漫画书。”   客厅里的谈妈妈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没上学你就想着放学。”   谈溪皱眉,拉开椅子坐下,“妈,你不要偷听别人说话行不行?真的很不礼貌。”   谈妈妈气得上手拧他耳朵,“那是我偷听的吗?你不避着我说话还要怪我听见了?”   她的手刚揪一下傅轻舟就去捧她的手,劝她放开,“姑姑轻点……”   谈妈妈彻底没了脾气。   吃完早餐谈溪散漫地出门坐上傅轻舟的自行车后座,抓紧他腰侧的衣服。   上学路上能遇到很多和他们一样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但只有谈溪一个人是被载的,不用自己骑。   看着身旁过去一辆又一辆酷炫的山地自行车,谈溪忍不住问:“傅轻舟,你想不想骑他们那种?看上去很帅。”   “不想。”   谈溪脑袋左右转,观察路上能看见的自行车,“可是我看只有女孩子骑我们这种。”   “因为我们这种也叫女式自行车。”   “一点都不酷。”   “但是可以载你,你坐着舒服。”   谈溪晃悠两条悬空的腿,“那也对,是很舒服。”   几分钟后自行车过了一个转角,思维路初级中学就近在眼前了。   校园内的自行车棚一角,傅轻舟正在锁车,谈溪抱着他的书包站在一边等他。   思维路的小学和初中是分开的两个校区,隔了两条街,小升初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谈溪以前只在校门外远远看过里面的样子,没想到校园内的环境还不错。   等傅轻舟锁好了车谈溪把书包都给他,两人一块往教学楼方向走。   走到二楼,谈溪小学时很要好的朋友齐正良一看见他就拔腿冲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完了呀谈溪。”   “你才完了。”   齐正良拍拍他的肩头,“我来得早都给你们看过了,你的名字贴在四班的门上。”   “哪又怎么样?”   齐正良朝一旁沉默不语的傅轻舟努了努嘴,“他在一班。”   “然后呢?”   “不在同一层,一班在楼上。”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不信你自己去看。”   谈溪还真不信,跑去确认了一下,确实这一层只有二三四班,不见一班。   齐正良看热闹,“是不是完了?”   谈溪皱着眉,“完你个头。”   傅轻舟似乎没太在意,把手里的书包还给他:“我先上去了?”   谈溪不情不愿地接过书包,“下课记得过来找我。”   齐正良眼看着傅轻舟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啊?”   谈溪没理他,进教室找位置。   “我给你占座了,在我旁边。”   “哪呢?”   “后排靠窗,风水宝地。”   谈溪就喜欢这个位置,眉头一挑坐在里面的座位。   “放学打球吗?”   “不,去书店还漫画。”   “打完再去嘛。”   “不,打完太晚了,傅轻舟不喜欢。”   “你可以让他先回去啊,大不了我载你回家。”   “我不想,傅轻舟是香的,你是臭的。”   “放屁!我哪臭了?”   “你现在不臭,打完了就臭了。”   “傅轻舟打完也臭。”   “放屁!他从来没臭过。”   “臭不臭你叫他打一场试试。”   “打就打,他打完肯定也是香的。”   “好啊,我这就叫人,放学5v5,不来的是孙子。” 第5章 “我听溪溪的。”   傅轻舟课间休息过来找谈溪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放学后被约了场5v5的篮球。   “始作俑者”正从他校服裤兜里摸出一包小馒头饼干,撕开包装袋,一脸无辜,“他不相信你打完篮球也不臭。”   齐正良:“我不信。”   “他还说所有人的汗都是臭的,我说不可能,你不臭。”   齐正良:“我不信。”   傅轻舟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争这个?你放学不是要去书店还漫画书吗?”   谈溪点点头,“今天还最好,今天来不及明天还也可以。”   齐正良:“对呀,玩玩嘛,我已经叫好人了,今天下午班会开完就能放学回家,没作业那么早回去也只是看电视,那多无聊?”   傅轻舟倒没说什么反对的话,“我听溪溪的。”   谈溪被他五个字哄得心花怒放,小下巴一扬,脑门上就差写行字——傅轻舟最疼我,他都听我的。   他是个很好懂的人,心思浅不会藏心事,有什么说什么,即使不说也都写在脸上,熟悉他的人一看就懂。   傅轻舟看他忽然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笑了笑把另一个裤兜里的水果软糖拿出来递给他,“就这么多了。”   “够啦,打完球去吃铁板豆腐吧。”   “好。”   “什么铁板豆腐?很好吃吗?”齐正良一边问一边伸手想拿走谈溪的软糖。   谈溪挥开他的手,“你没吃过吗?就少年宫门口摆摊那个。”   “没吃过,我从来不去少年宫。”   “我也不去,我只是去买好吃的。”   “……你还挺骄傲。”   傅轻舟看他们俩聊得挺开心,给谈溪指了指教室门转身就想走,结果他刚侧过身谈溪就拽住他的衣服。   “去哪?还没打铃。”   “厕所。”   “那我也去。”   说着我也去的人,到了厕所却完全没有要解手的意思,只是挤了点洗手液把手洗了一遍就出来,然后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傅轻舟。   谈溪小时候虽然有些胖,从脸蛋到手脚哪里都是肉乎乎的,但他上了小学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见他少吃,人却一点点瘦下来。   肩背变薄了,手脚也似在缓慢抽条般一点点变细。   而小时候不管是身高还是体重都比谈溪要瘦小和单薄的傅轻舟,现在隐隐要比他更加壮实。   谈溪看着走回自己面前的人,心情复杂,“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   “是吗?”   “是啊。”谈溪抬起胳膊用手比量两人的头顶,“该不会将来你会比我还高吧!”   傅轻舟没说自己现在已经比他高一点,“你也会长高的,多喝牛奶。”   “我有喝。”   “再多喝点。”   谈溪看着眼前连校服都干净得没有一点褶皱,仿佛一尘不染的人,问:“下午的篮球,你想玩吗?你要是不想去,我回头跟他们说改天。”   傅轻舟视线和他平齐,眼神安静,“你不是已经答应人家了?”   “管他呢,你如果不想去我们就回家,去还漫画去吃铁板豆腐。”   傅轻舟抬手摸了摸他开学前剪得短短的头发,手心痒痒,“我们溪溪都答应人家了,怎么能不去?”   谈溪很反感别人摸自己的头,但是傅轻舟摸他就不觉得讨厌,反而心情还挺好的,“那就去咯?”   “嗯,快打铃了,回教室吧。”   中午放学,两人带着沉甸甸的书包回家吃饭,睡过午觉再去学校参加开学典礼。   谈溪坐在傅轻舟后面困得眼睛都没办法完全睁开,还得傅轻舟把他送进教室,又给了他一罐出门前放在书包里的椰汁。   “溪溪,我放学再来找你。”   谈溪打着哈欠,把桌上那罐椰汁给他让他帮自己打开,“为什么放学才来找我?”   齐正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开学典礼之后要开班会啊溪溪老爷!班会结束就放学了。”   “谁准你叫我溪溪了?”谈溪眯着睡眼喝了口凉爽的椰汁,不怎么情愿地放傅轻舟回教室。   开学典礼是通过每间课室都有的广播喇叭,把校长和各年级主任的话传达给全校师生。   谈溪听着校长慢吞吞的语速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结束,班会紧随其后,班主任要选出班委,也要调整座位。   谈溪对当班委没有丝毫兴趣,齐正良倒是很积极,谈溪只好给他投票,最后他如愿当选了生活委员。   “生活委员是干嘛的?”谈溪问。   “保管班费的。”   “喔……那万一把班费搞丢了岂不是很麻烦?”   “我又不是你。”   从小丢三落四的谈溪理亏闭嘴。   好不容易班会结束了,谈溪刚背起包就看到傅轻舟站在教室后门等他。   谈溪把自己的书包给他:“选班委了吗?”   “班主任希望我当班长。”   “那你答应了吗?”   “没答应。”   “为啥?”   “麻烦。”   谈溪指了指齐正良,“他当了个更麻烦的班委,生活委员,要保管班费的。”   “只对你来说是麻烦吧!我这可是财政大臣!”   “明明只是生活委员。”   两人走在前面吵吵闹闹的下楼,傅轻舟则随在后面。   到了学校的篮球场,齐正良找来打球的人已经占好了球场,大家都是思维路小学的,以前甚至是同班,彼此间都认识,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投篮热身。   谈溪的小身板打篮球其实很吃亏,但他小时候没少在院子里投篮玩,所以他虽然综合素质一般,投篮却相当准,三分球基本没失过手,属于朋友间玩玩友谊赛还行,正经的他打不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很娇气,碰疼他了他眼睛马上就能红一圈。   有些人就很看不惯谈溪的娇气,也很不爽他不会打篮球还要占着球场跟朋友嘻嘻哈哈。   谈溪正和傅轻舟热身玩三分投篮,忽然球场边上的大阶梯下来了一帮人。   为首的板寸庞文杰就是那个最看不惯谈溪的人。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谈少爷和他的陪读跟班吗?”   球场众人听到声音齐齐扭头望去,齐正良看了眼来人就低骂了一声晦气,再回头看谈溪就见他脸都黑了,丝毫不怵,冲着来人开口就骂:“你嚷嚷个屁,就你长了嘴,你管谁叫陪读跟班?”   谈溪在关于傅轻舟的事情上是非常小气的,不允许别人说他一句不好听,他还读小学的时候就因为傅轻舟受他人嘲笑而跟人动手,打得对方哇哇哭,大家一块被叫家长。   教过他的班主任都说他看着像块馒头,其实脾气硬得像俄罗斯大列巴。   傅轻舟担心他开学第一天就要跟人起冲突,牢牢拉住他的手,“溪溪,别理他。”   庞文杰让谈溪刚才那一嗓子骂得很没面子,一开始只是嘴贱,这会儿就是存心要找事了。   “哎哟溪溪~溪溪小公主快回家玩娃娃去吧,篮球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谈溪狠狠瞪了庞文杰一眼,听话的没再理会他。   篮球场的场地挨得很紧,谈溪他们在入场的第一个场地玩,庞文杰他们就在隔壁场地。   热完身后十人用黑白配分组5v5,谈溪和傅轻舟是默认一队的,他们俩打不了敌对,因为只要不是一组的,傅轻舟就会无限给谈溪放水让球,让他赢。   齐正良受不了他们就干脆让他们永远是队员,这样傅轻舟就当不了“二五仔”了。   打着好玩的友谊赛一开始就以傅轻舟抢下篮球再转手给谈溪让他来个两分开场,之后他们队基本就是一路赢。   谈溪根本不需要跑起来,只要傅轻舟满场跑抢到球再给他投篮就行了,投五次能进四次。   他们这边场地玩得很开心,又喊又笑又叫的,听在庞文杰耳朵里却刺耳得不得了。   他的爸爸是市里的篮球队教练,从小就在一个很严肃的氛围里打篮球,他最讨厌的就是把篮球当游戏的人,再加上那个人是他很看不惯的谈溪,心里顿时就痒痒的想找事发泄。   看着站在篮球场的两分线上不动的人,庞文杰接住队友投来的篮球忽然心生一计,抬手投篮的时候故意把篮球用力砸向篮板,让篮球弹出去,往背对着他们场地的谈溪砸去。   他不怀好意地等着看谈溪出洋相,忽然傅轻舟从一旁冲了出来,用手挡开了篮球。   紧接着谈溪就听到了吸气声。   傅轻舟按住疼得心口直抽搐的拇指,眉头皱得紧紧的。   谈溪看他露出这种表情吓得脸都快白了,“怎么了傅轻舟?你伤哪儿了?”   “没事。”   “我看看。”谈溪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就看见他的拇指充血发肿。   “没事,没断,动得了。”   谈溪回头看了眼落到他们场地的篮球,又看了眼庞文杰。   庞文杰两手一摊,“关我什么事,是他自己不小心。”   谈溪一言不发,忽然转身朝那落在地上的篮球跑去,用一个很不标准的踢球姿势把脚下的篮球踢出篮球场外,所有人就眼睁睁看着那颗篮球落地后弹到很远的地方,轱辘滚了几圈滚进草丛里不见了。   庞文杰气得耳朵嗡嗡响,“谈溪!你干什么?!”   “捡你的球吧白痴!我警告你,最好傅轻舟手指没事,否则我跟你没完。”   谈溪气势汹汹地骂完拉着傅轻舟就走,还没忘了拿两人的书包。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也提著书包跟着一块走了。   齐正良追在后面问:“傅轻舟伤得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傅轻舟摇摇头,“没事。”   “哪里没事了?都肿成这样了还没事?是不是要骨折才叫有事啊?”谈溪气得不行,拉着傅轻舟进停车棚,一边开锁一边数落他,“你干嘛用手挡,你喊一声我不就躲开了?”   傅轻舟低头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没想那么多,我就怕那篮球真的砸你身上了。”   “砸就砸,砸到我了我马上躺下,我讹死他。”   “那球我不挡就要砸你肩上了,那多疼。”   “砸你手就不疼了?”   “还好。”   谈溪把两人的书包丢在框里,骑到车上要载他回家,“上来,先回家。”   傅轻舟没动,“还是我来骑吧。”   “上来!”   傅轻舟只好坐到车后座,两脚踩地没敢真的让谈溪载自己。   谈溪从小到大几乎没自己骑过自行车,因为他觉得太累了,都是要傅轻舟载他。   现在他要自己骑加上载人,结果可想而知。   从停车棚到校门口这一段路,车头扭扭摆摆就是走不了直线。   傅轻舟坐在后面全程用自己的脚点地帮他维持平衡,“溪溪,还是我来吧。”   “闭嘴。”   “可是你这样骑到路上很危险。”   谈溪捏住刹车,回头看了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手,“那咱别骑车了,走回去,反正我不让你骑。” 第6章 “需要我哄你吗?”   谈溪说了不让他骑就是不让他骑,自己骑不了就把车推回停车棚锁好,背著书包和他一起走回家,愣是走了快二十分钟,走得满身是汗才到家门口。   进院子的时候谈溪还故意凑近傅轻舟,鼻翼微微翕合,“我就说你出汗也不臭,你从来没有臭过。”   傅轻舟满眼好笑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   “我没有在意啊。”   “这不算是在意吗?”   “我只是不喜欢齐正良那样子说你。”   “说我什么?”   “说你打完球也是臭的,明明不是,我跟你一块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打完球臭不臭吗?”   傅轻舟听完更想笑了,“所以是为了这个才答应和人家打篮球的?”   “对啊,打一场出出汗就能证明我说的是对的,最了解你的人必须是我。”谈溪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拍完了又一秒沮丧,“就是运气太不好了,遇到了庞文杰这个阴魂不散的,一想到初中还要再忍他三年就让人好不爽啊,我小学都忍了他两年了。”   傅轻舟从不在意自己不关心的人,而在学校里他唯一关心的人就是谈溪,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他根本无所谓,既然无所谓就说不上对那个人有什么印象。   不过今天倒是因为他假装失手用篮球砸谈溪对这个人留下了要多加小心的印象,万一哪天真的伤到谈溪就不好了。   “妈,傅轻舟的手指受伤了!”   谈溪推开家门就是一嗓子,把谈妈妈从厨房里喊出来。   “小舟受伤了?快过来我看看。”   谈溪把两人的书包甩在沙发上,去找柜子里的医药箱,把药箱递给妈妈,“我们放学去打篮球,隔壁有个混蛋故意用球砸我,傅轻舟帮我把球挡开,但是拇指头被砸到了。”   谈妈妈心疼地给傅轻舟上药包扎,一边听谈溪絮絮叨叨说因为自己不会骑车载人,只好跟傅轻舟走回来。   谈妈妈处理好伤合上医药箱,满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谈溪,“你十二岁了,不会骑自行车,丢不丢脸啊小溪儿!”   谈溪还真有觉得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挠挠脸,“那有人载我我干嘛要自己学着骑……”   “还嘴硬呢,你去公园看看,比你小自行车骑得好的孩子多得数不清,丢死人了,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谈妈妈回厨房后,谈溪坐在傅轻舟边上,有气无力地道:“你又没拦着她骂我了……那我出去了能不能说是你表弟啊?”   “可以,我不觉得你丢人……没拦着是因为我觉得刚才那好像不算是在骂你。”   “怎么不算啊!算!”   “好,我下次注意。”二转狗死   谈溪叹了一声气,有些委屈地揪自己的衣角,“我好像得学着骑自行车了。”   “不用我载你了?”   “用,但是这和我学着骑不冲突。”   “这样。”   “你要教我。”   傅轻舟点点头,“好,等我的手指不疼了就教你。”   “很疼吧。”谈溪顿时坐直身体一脸心疼地捧着他的手腕,“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他们去打球了,这样你也不会弄伤手。”   傅轻舟笑他,“这怎么能早知道?”   “气死了,庞文杰真的很讨厌。”谈溪嘴里嘟嘟囔囔的,“伤的还是右手,这样你吃饭和写字都会很不方便。”   傅轻舟低头看自己的大拇指,“是挺不方便。”   谈溪拍他肩头,“没事,有我呢,在你的手指好之前,我来照顾你。”   谈溪有多娇气傅轻舟比谁都要清楚,因为那都是他从小惯出来的,能帮他做的事情都帮他做,惯得谈溪连自己的事情都没费过心,所以在听见他说要照顾自己,傅轻舟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奇。   他要怎么照顾自己?   而谈溪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说说而已。   晚饭时傅轻舟因为拇指受伤没办法用筷子,只能拿勺子吃饭,谈溪坐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地给他夹菜,鱼肉去掉鱼刺,不太会剥壳的大虾也是皱紧眉头一点点剥。   晚上两人甚至久违的一起洗澡,谈溪给他洗头搓背,洗完了就给他吹头发,睡前洗漱连毛巾都帮他拧。   傅轻舟换好睡衣躺到谈溪的床上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溪溪,其实我可以回去睡的。”   “不行,在这里睡。”   傅轻舟侧过脸看正在看漫画书的人,“没有下雨。”   “但你的手指受伤了,不许废话,舅舅也同意了你在这边睡。”   “你不睡吗?快十点了。”   “看完这本就睡。”   傅轻舟忍不住提醒,“我们的自行车没骑回来,明天得早点起床走路去上学才不会迟到。”   谈溪是很不愿意早睡早起的,晚上玩得舍不得睡,白天又困得起不来,以前有傅轻舟骑自行车载他,他都可以偷懒多睡一会儿不会迟到。   但明天显然是不行了,他不仅不能赖床,还得早点起床。   看着坐在书桌前不动的人,傅轻舟又叫了他一声,“溪溪。”   谈溪重重合上漫画书,气鼓鼓地关灯,“庞文杰,我恨你!”   傅轻舟好笑地看着他摸黑从自己身上爬过,爬到里侧躺好,问:“需要我哄你吗?”   “你的手受伤了。”   傅轻舟侧过身体面对他躺着,“我可以不用大拇指,转过来。”   谈溪小时候有段时间晚上睡觉很不安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是哭,问他为什么哭他又不说,家里的大人没有一个拿他有办法,是傅轻舟找到办法哄他。   谈溪熟练地侧身把自己蹭进傅轻舟怀里,和他睡在一个枕头上,再把自己的耳朵露出来给他摸,“你姑姑要是看到了肯定又要骂我了。”   傅轻舟垂眼看着谈溪肉肉的很有福气的耳垂,用食指和中指轻夹着那点软肉捻动,“不会的。”   “会的,她要说什么我都猜到了。”谈溪捏着嗓子学他妈妈说话,“小溪儿,你多大了还让小舟哄你睡觉,丢不丢脸!”   傅轻舟听得忍不住笑,“那你觉得丢脸吗?”   “一点也不。”谈溪缓缓合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耳垂上很轻柔的动作,睡意一点点袭来,“一点也不……”   隔天在学校里,认识他们俩的人都发现,这俩好像调换过来了,一下课就得去找人的换成了谈溪。   下课铃刚响,齐正良放下笔扭头正想跟谈溪说话,结果眼前人影一晃,谈溪人已经往外走了。   “你干嘛去啊谈溪?”   “我去看看傅轻舟。”   “那我也去。”   两人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往上走了一层,到了一班的教室门外。   一班算是默认的尖子班,基本上思维路小学里升学到这儿来的,成绩综合最好的学生都集中在这个班里。   两人走到二楼时,一班的老师刚刚走出教室,谈溪站在教室门边探头往里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教室前排的傅轻舟。   谈溪不太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去,只是朝他招手,让他出来。   等傅轻舟走出来他第一时间去拉他的右手,看他的大拇指,“有没有影响你写字?”   “慢慢写就好。”   齐正良好奇地凑过来看,“哇,还肿着,这得几天才能好啊?”   谈溪满脸写着不高兴,“我也想知道。”   傅轻舟倒不是很在意,“过几天就好。”   谈溪听得肩膀一垮,“还要过几天啊……”   傅轻舟想了想,觉得谈溪可能是烦了走路上下学,便对齐正良道:“你的自行车可以载人吗?”   “可以是可以。”   谈溪没等他问下一句便生气地道:“你问人家这个干嘛?”   傅轻舟一怔,看出他生气了就没说话。   谈溪松开他的手,“嫌我烦了不想跟我一块走?”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谈溪不理他,扭头问齐正良,“你说他是不是这意思?”   齐正良转身就跑,“我去个厕所。”   谈溪回过头,“你就这意思。”   “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人愿意顺便载你回家……”   谈溪坏脾气发作直接打断他的话,“如果有人愿意顺便载我,你就自己一个人走回家?那我成什么人了?”   他这会儿语气绝对算不上好,傅轻舟却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意思。   “没有溪溪……”   “我回去就让妈妈买自行车,我自己学自己踩,以后都不用你载我,也省得还要麻烦你找人顺便带我回家。”   谈溪话一说完转身下楼,傅轻舟马上追上去,“溪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学校到家里这一段路有点远,你跟着我走不如有人载你回去……溪溪你别让姑姑买自行车,等我的手好了我还是可以载你的。”   “你去载别人吧,反正我也要学着骑,以后我都自己骑。”   “除了你我能载谁?”   “爱载谁载谁,反正我不用你载。”   傅轻舟追着他走还想说什么,偏偏这时候上课铃响了,谈溪的脸顿时更黑,回头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回教室。   已经先一步回到座位上的齐正良就眼看着谈溪怒气冲冲地回来,没敢搭话问他怎么了。   谈溪的脾气就这样,不高兴的时候傅轻舟不哄回他他会更加不高兴。   经过一堂课的发酵,等课间傅轻舟来找他时他理都不理人家。   到了中午放学,傅轻舟背着包来到四班的教室门,谈溪当他是空气,直接和齐正良走掉了。   傅轻舟叹了一声跟在他们身后下楼,看着齐正良推出他的山地自行车,谈溪扶着他的肩膀踩上了后轮脚踏板,走的时候还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很快自行车带着谈溪消失在校门口。   傅轻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背著书包离开了学校。   另一头,齐正良载着谈溪刚过了一个转角就被要求停车。   “就送到这,你走吧。”   齐正良知道他在等傅轻舟,纳闷道:“那你干嘛跟人家生气啊?”   “我不准傅轻舟扔下我。”   “……现在好像是你扔下他吧?”   谈溪没好气,“我跟你说不清,回家去吧。”   齐正良走后,谈溪站在电线杆下等了几分钟才等到傅轻舟慢吞吞走来的身影,一看见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走那么慢!你想晒死我啊!”   傅轻舟愣愣地看着他。   谈溪瞪他一眼,“看什么看,回家!”   傅轻舟哭笑不得地跟上他,“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是走了啊,我都走出一百米了你才过来。”   谈溪脾气很大的走在前面,像个被气打满的气球,傅轻舟看着他的后脑勺,“溪溪,我帮你拿书包。”   “用不着,我自己背。”   傅轻舟快走几步拉住他的书包带子,把他的书包拿到自己手上。   谈溪回头看着他,“还跟我一块走吗?”   “跟。” 第7章 “我不生你的气。”   谈溪不高兴的时候特别难对付,因为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不高兴了那个脸说拉就拉,有时候常常他都发火了别人也不太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傅轻舟琢磨了他的脾气七年,至今也没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他有时显得很糟糕的性格。   谈溪的心思虽然浅,但他是个相当敏感的人,而他的敏感点常常是傅轻舟,很多时候发脾气也常常是因为傅轻舟。   上午惹毛他的时候傅轻舟就在想原因,只是摸不太明,这会儿眼看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傅轻舟便问了:“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不能生气?”   一般人是没法跟这个状态下的谈溪对话的,因为你说什么都得不到回答,而且还能感觉到他每个字夹杂的火药味。   傅轻舟沉思了几秒选择不问了,“要吃铁板豆腐吗?”   “太远了,不去。”   傅轻舟跟在他后面走过斑马线,人来人往的人行道边上有很多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   谈溪目不斜视,多香他也不看一眼,不给傅轻舟买好吃的讨好他的机会。   傅轻舟脾气极好地背着两个书包在他后面走,“溪溪,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   这句话显然起了点作用,至少谈溪脚步放慢了,步伐也调整到了跟他并肩走的速度。   但回到家以后,谈溪还是说了自己想买自行车的事情。   谈妈妈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谈溪又看向傅轻舟,“吵架了?”   谈溪没有否认,“我总要学着自己骑。”   傅轻舟也没有说什么,谈溪买自行车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一个多星期后,傅轻舟大拇指的伤好了,谈溪也开始了学骑自行车。   那是一个周末,他买了之前就很感兴趣觉得很酷的山地自行车,傅轻舟陪他在院子里骑,适时上手扶。   谈溪的学习能力不差,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胆子很大。   很多初学者最开始犯怵的点都是不敢往下踩脚踏板,但是谈溪敢,扶着车把手脚踏板大胆往下踩,就算失去平衡了在他的脚踩地前傅轻舟会赶上来扶住他,不会让他摔到地上,这让谈溪有恃无恐的同时,学习的进度也是飞快,一个周末的时间就彻底学会了。   自行车就是刚学的时候觉得很难,掌握了一些之后距离会骑就是多转两圈的事。   然而谈溪学会骑自行车后,只坚持了一天自己骑去上学,第二天就把自行车锁在院子里,借口钥匙找不到了,又坐回傅轻舟的车后座。   谈妈妈看儿子是一看一个准,懒得再数落他买了自行车不骑,只道:“你把钥匙藏起来就算了,搞丢了我就揍你。”   谈溪是不会承认的,回到房间就对傅轻舟道:“我没藏。”   傅轻舟唇角勾出很浅的笑意,“我知道。”   “我真的没藏。”   傅轻舟点头。   谈溪眉头轻皱,“我知道我说过再也不要你载我……”   这回傅轻舟是真没忍住笑了,“我没当真。”   “那你有没有生气?”   “没有,我不生你的气。”   谈溪彻底放心了,张开手臂往床上一躺呈大字型,笑得一脸傻气,“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谁生我的气你都不会。”   傅轻舟看着躺到床上就开始懒懒散散的人,“背一下单词?”   “我不。”   傅轻舟扭头拉开他的书桌抽屉,摸出藏在最里面的钥匙放在桌上,“钥匙找到了。”   “……我背。”   傅轻舟就把钥匙放回原位,关上抽屉,“又不见了,奇怪,刚刚明明还在这。”   谈溪双手捂脸,“你怎么知道钥匙在那里的?!”   傅轻舟拿着英语词汇书走到他身边坐下,翻开一页,“你小时候不舍得吃的零食都往那里藏。”   谈溪恼羞成怒,拽了一下傅轻舟的手臂把他拉到床上,翻身压住他,“你怎么知道的?!”   傅轻舟也不挣扎,“你的房间都是我打扫整理的。”   “我以后自己打扫!”   “你说真的?你要是忘记整理了姑姑会帮你整理的,那你偷藏起来的漫画书可能会被发现。”   谈溪顿时软了骨头似地贴在傅轻舟背上,额头抵着他的后脑勺,声音因底气不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那还是你帮我……”   傅轻舟把手里的词汇书给他,“好好,都听你的,你也听话背单词,我看你的听写本十个能错六个,这样不行溪溪。”   谈溪拿著书翻了个身从傅轻舟身上滚下来,“我有看。”   “我知道你有看,但是你看了没记住,我陪你背。”   谈溪成绩平平,属于中游水平,而且还严重偏科,理科学得好,但是文科很一般,英语总是踩着及格线,一百五十分制勉勉强强拿个八九十分。   傅轻舟习惯操心他的所有事,包括学习成绩,但他对谈溪很容易心软,根本严厉不起来。   谈溪只要一翻开词汇书,要不了几分钟他就开始打哈欠揉眼睛,再过一会儿就能彻底睡过去。   今天也没有例外,傅轻舟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坐在书桌前的人头越点越往下,最后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睡得一脸恬静,和他发脾气时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傅轻舟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睡脸,无声地叹气,扶着他的肩膀轻晃了两下,“溪溪,到床上去睡。”   谈溪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隙,许是睡了一会儿有些犯迷糊了,他眯着眼看傅轻舟,好像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声音模糊地问:“要下雨了吗?”   “没有下雨。”   “喔。”   “到床上睡吧。”   谈溪嗯了一声走到床边躺下,“下雨了记得叫我。”   “今天不下雨。”   谈溪没再应了,下一秒呼吸变得平稳又绵长。   谈溪一年里心情最差的时候就在雨季,清明节后的五到六月是南方的雨季,一年里的下雨天也多集中在这几个月份里。   毛毛细雨还好,遇到那种一下好几个小时的大雨,谈溪就几乎是一根炮仗了,一点就着,着了就爆。   齐正良深知不能在雨天招惹他,课间休息也没敢和他吵嘴。   自从升上初二年级,谈溪的教室和傅轻舟的教室就在同一层了,虽然两间教室分别在走廊尽头两端,但比起之前还要上楼找人已然方便了许多。   这天从早上开始窗外的天就是黑压压的,憋得人心慌,第二堂课上课前,积压了许久的雨水终究倾盆而下,雨声哗哗,豆大的雨点被风吹得拍在窗玻璃上,噪音响成一片。   大雨下了近一个小时不带停歇,谈溪一下课就从座位上弹起来,往一班教室跑,去找傅轻舟。   傅轻舟对雨声会有应激反应是从来没有隐瞒过校方的,而学校也给出了最大的理解,允许傅轻舟雨天上课的时候戴上降噪耳机,教室也会拉上窗帘。   课堂上老师会写详细的板书,在不耽误他上课学习,也不影响其他同学的情况下,让他在暴雨天里也能和大家一样坐在教室里。   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和他同班的同学也早就习惯了,雨还没下一看天已经阴了就自动自觉关窗户拉窗帘,保护不能听雨声的傅轻舟。   但架不住有的人好奇心过于旺盛,旺盛得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好奇心,而是带着一种恶意,就像明知他人的过敏源,偏偏要喂人家吃不能吃的东西,等着看是不是真的会过敏的人一样。   初一之后,家里塞钱从三班转到尖子生扎堆的一班的庞文杰以前从来没有和傅轻舟当过同班同学,他在小学的时候虽然听说过傅轻舟有一种不能听雨声的“病”,但具体他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听完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觉得傅轻舟很矫情,和娇气鬼谈溪一个样。   在经历过几次雨天时,班上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在围着傅轻舟转后,庞文杰心里对于傅轻舟的不满,连带着对谈溪的不爽也到了一个边界。   庞文杰的座位在教室最左侧靠窗的角落,傅轻舟就坐在他右方斜对面的前排。   看着傅轻舟戴在耳朵里的入耳式降噪耳机,他实在很好奇,怎么个“不能听”法?听到了会怎么样?   这两个疑问不是第一次冒头,却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强烈得他根本无法抑制。   下课铃响后,庞文杰看着还坐在座位上认真记笔记的人,忽然起身朝他走去,从他身边走过时,状似不经意地抬手碰了傅轻舟一下,粗壮的手臂用力擦过他的耳朵,把塞在耳朵里的降噪耳机挤出来。   耳机掉出耳朵的一瞬间,无数的雨声如江河奔腾入海,喧嚣地冲击傅轻舟的耳膜,连带着那个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此刻却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的声音,时而尖利,时而崩溃歇斯底里,时而悲伤欲绝却平静如水。   身旁的课桌,教室的所有一切都如被晕染开的调色盘,混得乱七八糟的颜色里他又回到了那间狭小的,肮脏的出租房。   他的母亲穿着睡衣坐在地上以泪洗面,只要下雨了她就哭,她总是哭,好像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第8章 “出什么事了,跟妈说。”   谈溪从来没有问过傅轻舟他在听见雨声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他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能问。   幼儿园那一次午休,亲眼目睹傅轻舟对雨声的应激反应给谈溪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并不能完全信任降噪耳机,哪怕是价格昂贵,质量很好的他也没办法完全信任。   他总是担心那耳机会不会哪天坏了让傅轻舟听见雨声,然后像小时候那样,出现让人不安的应激反应,所以他对雨天才会像这样“如临大敌”,惶惶不安。   齐正良和谈溪是朋友,和傅轻舟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朋友,见谈溪一下课就往一班冲,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人头攒动的走廊,走到一班的教室门外,还没进门就发现教室里的气氛很怪异,明明是下课时间里头却静悄悄的,而且所有人的视线还都齐刷刷地落在一个人身上。   谈溪被他们的反应吓得心脏瞬间一缩,齐正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谈溪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一句怎么了刚问出口,谈溪已经冲进了一班教室。   “傅轻舟。”   一看谈溪来了,教室里的人视线又整整齐齐地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走向从降噪耳机掉落在地开始,脸上神情到身体四肢都僵硬得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的人。   “傅轻舟!”谈溪慌乱地捧着明显已经出现失神症状人的脸庞。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很害怕,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齐正良都被吓住了。   谈溪惊慌地检查他的耳朵,很快就发现了他左耳是空着的,少戴了一只降噪耳机。   傅轻舟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只戴一只耳机的事情,至少他上课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是这种状态,否则授课老师早就发现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一个人傻坐在被雨声包围的教室里。   谈溪用手掌捂住傅轻舟的左耳,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谁动他了?!他的耳机呢?!”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指庞文杰,但目睹了他弄掉傅轻舟耳机全过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谈溪跟随他们的视线猛地转过头,一眼就对上了庞文杰的视线。   庞文杰让他瞪得心里一突,原本被傅轻舟失神的模样吓得心里生出的些许怯意都在谈溪凶狠的眼神里转成恼怒。   “是他自己没戴好!”   坐在傅轻舟座位后面的女孩听见他的话小声反驳:“我都看到了,明明是你故意撞傅轻舟,挤掉他的耳机。”   庞文杰闻言转而对她怒目而视,凶悍得眼睛隐隐发红,“你有证据吗?!”   那女孩被他吓得肩膀一缩,不敢说话了。   但庞文杰还没来得及得意,下一秒谈溪瞬间暴起。   在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谈溪做了什么时,教室里已经响起了一片课桌凳子倒地的声音。   众人震惊哗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谈溪一脸暴怒地抓住庞文杰肩上的衣服,膝盖死死地按住他,把他按在地上,一边腾出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课本往他脸上砸!   一边砸一边骂,“我让你手贱!”   庞文杰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块头比谈溪要大不少,单论力气谈溪是绝对比不过他的,所以谈溪只用书砸了他的脸一次,就被反应过来的庞文杰用力掀开。   单薄的谈溪让他这一下推得往后猛摔,又哐当撞到了两三张桌椅,但他好像一点也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怕,刚站起来就朝庞文杰猛扑过去。   围观的人看到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拉架。   四五个男生一下围上去,用力分开两人,谈溪则是被齐正良从后面抱住,两条乱舞的胳膊也被束住了。   “放开我!我要揍死他!王八蛋!我给你脸了是吧!”   “谈溪!别打了!你的手都流血了!”   “放开我!”   教室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走廊上的人的注意,有人跑去办公室找老师。   不一会儿,一班和四班的班主任,还有年级主任闻声赶来。   庞文杰一看老师来了不敢再闹,马上停止了挣扎着去踢打谈溪的动作。   但谈溪已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这会儿就想揍死庞文杰,别说是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来了,就是校长来了他都不怕。   齐正良使出吃奶的劲抱住他,“谈溪!冷静啊!”   四班班主任见状上前帮忙拉住挣扎的谈溪,“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闹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给老师说,不要打架。”   谈溪胸膛起伏剧烈,眼睛气得像兔子似的通红一片,“他故意撞掉傅轻舟的降噪耳机!”   庞文杰急声否认,“我没有!”   齐正良见谈溪好像冷静下来了缓缓松开抱住他的手。   谈溪重重喘了几口气,朝傅轻舟走去,淌血的右手颤抖地捂上了还在失神的傅轻舟左耳朵,右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同时眼睛还不忘死死地瞪着庞文杰,好像随时都准备再扑上去把他再揍一次。   年级主任沉着脸进来看满地狼藉,指着谈溪正在流血的右手,厉声道:“赶紧的!上医务室止血!”   四班班主任把谈溪和傅轻舟带去了医务室,手腕轻微扭伤和身体多处擦伤的庞文杰随后也去了。   医务室的值班老师特意把他们分开,拉上帘布阻隔他们之间的眼神交锋。   之后齐正良送来了被踩碎的降噪耳机,说是在一班教室的地上找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谈溪和庞文杰爆发肢体冲突时踩坏的,找到时已经不能用了。   谈溪不肯配合值班老师包扎伤口,哪怕傅轻舟的左耳已经用小团的脱脂棉堵住了他还是执着地帮他捂着耳朵,不肯松开手也不肯走开,像母鸡护小鸡崽似地紧搂着他。   他的右手手腕上有一条不短伤痕,显然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的,鲜血流淌着染红了手背和手指。   谈溪不是不怕疼的,他怕得不得了,等庞文杰处理好伤口一走他眼泪马上哗哗地往下流,哽咽地抱着傅轻舟,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小声呜呜哭。   “呜呜呜疼死我了,我好疼啊傅轻舟。”   傅轻舟陷入失神的状态时几乎没有办法能叫醒他,只能等他自己恢复过来。   没有人知道他听到雨声后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的,又为什么总是盯着一个地方不放,造成他这种心理创伤应激的原因显然是和他母亲有关,可具体他母亲在下雨天的时候对他做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值班老师无奈地推来了小推车,“好了不哭了,老师给你包扎好了就不疼了。”   谈溪不理她,一个劲地哭,十三岁的大孩子了还哭得像四五岁。   他正呜呜哭得投入,外面的雨声小了没发现,连被他抱着不肯放的人眨动眼睛也没留意,更没有注意到傅轻舟叹了一声气,取下了耳朵里的棉花。   “溪溪,别哭了。”   听到声音谈溪愣了一下,抽噎着松开手,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好,好了吗?”   傅轻舟的声音无力又疲惫,“你怎么哭了?”   谈溪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受伤的手给他看。   红得触目惊心的鲜血把傅轻舟吓了一跳,瞳孔一缩,猛地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肘,“怎么回事?!”   值班老师淡淡道:“跟人家打架了。”   谈溪哭得停不下来,气得大骂,“庞文杰!他故意弄掉你的降噪耳机!我饶不了他!”   傅轻舟听得微微拧眉,他的意识从听到雨声的那一瞬就被拉走了,实在想不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值班老师走近拉住谈溪的手肘,“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老师先给你包扎。”   傅轻舟醒了谈溪就愿意配合了,脑袋靠在傅轻舟肩头上抽抽搭搭地哭,“老师你轻点……这好疼……”   值班老师哭笑不得,“好疼你不早点让老师给你包扎!”   谈溪就不说话了。   傅轻舟用手掌虚挡住他的眼睛,等着值班老师给他包扎伤口。   他们这一闹,叫家长肯定是免不了的。   谈妈妈几乎是一接到电话就往学校赶,谈溪和傅轻舟处理完伤口后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等她。   谈妈妈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孩子,谈溪右手绑着纱布,眼睛还是红红的,傅轻舟则是牵着他的另一只手坐在他的身旁。   一看她进来了两人齐刷刷抬脸望去。   “妈。”   “姑姑。”   谈妈妈跑得微微喘气,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出什么事了,跟妈说。” 第9章 “你也很帅。”   谈妈妈打从进办公室开始,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身上,先是确认了谈溪手上的伤,又握着傅轻舟的手确认他的状态,轻声细语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年过四十的年级主任站在一旁想插一句话愣是插不上,得等谈妈妈和他们说完话了才有机会说一句,“谈溪妈妈你好,好久不见了。”   谈妈妈扭头看了眼坐在另一边等着父母来的庞文杰,转回头看着年级主任重重叹了一声,“刘主任,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家的孩子在学校竟然会遇到这种事。”   年级主任手臂一抬示意谈妈妈坐下说,“谈溪妈妈,事情我们还在进一步了解阶段,现在双方各执一词,我们向在场的同学了解过当时的情况,先动手打人的确实是谈溪。”   谈妈妈闻言柳眉一竖,“打人是不对,但我们小溪儿也是被惹毛了,他从小就护着他表哥小舟,如果不是那位同学先弄掉了我们小舟的降噪耳机,小溪儿是不会动手打人的。”   年级主任开口想说点什么,谈妈妈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她是憋着火气来学校的,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我记得早在初一开学之前确认了两个孩子会到这里上学后,我们和小舟的父亲就把孩子对雨声会有应激反应的事情告诉了学校,不曾有过任何隐瞒,学校在今天以前也一直做得很好,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为什么那位同学在明知道我们小舟不能听雨声的情况下还要故意碰掉他的降噪耳机?”   谈妈妈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有股叫人不敢小看的威严,坐在办公室另一边的庞文杰根本不敢讲话,只能低着头安静地等自己的父母来。   “刘主任,我今天到学校来是来解决问题的,责任方在学校也好,在那个同学身上也罢,我只担心我的孩子以后还会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今天的事情以后还会不会再发生,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坐在沙发上的谈溪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微微侧头附在傅轻舟耳边悄声道:“你姑姑好帅。”   傅轻舟很轻地勾了一下嘴角,“你也很帅。”   谈溪眼睛笑眯眯的,“你也不错。”   “手还疼吗?”   “疼,我的腰也挺疼的。”   “下次不要跟人打架了。”   “我没想这样,是他太过分了。”   两人悄声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悄悄话,没过多久庞文杰的父亲就来了。   谈溪以前听人说过他爸爸是市里的篮球队教练,想象中就是个很高很壮,肱二头肌很发达的人,这会儿亲眼见着了发现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不苟言笑,看着就是特别严肃的一个人。   谈溪最怕这种大人,准确来说他害怕所有过于严肃的大人。   庞文杰爸爸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儿子,见人在角落坐着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向年级主任的办公桌。   “不好意思刘主任,我儿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谈溪听得微微一惊,因为庞文杰的缘故,他对他爸爸也先入为主有了不讲理的野蛮人印象,没想到这一开口……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庞教练你也请坐。”   刘主任客客气气地把目前了解到的事情重述了一遍,包括庞文杰有意撞掉傅轻舟的耳机,致使对雨声有应激反应的同学出现失神症状。   庞文杰爸爸听得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刘主任说完话以后他扭头看向坐在角落的人,“过来。”   庞文杰畏畏缩缩地起身走过去,站在父亲的面前低垂着头。   “刘主任说的是不是真的?”   庞文杰不敢辩驳,嘴唇嗫嚅了一下,眉头拧紧不敢回答。   “跟同学道歉没有?”   庞文杰一言不发。   谈溪正好奇地盯着他们父子俩看,忽然就见庞文杰的爸爸从凳子上起身,猛地抬起粗壮的胳膊狠狠掐住他的后脖子,“你给我滚过来道歉!”   庞文杰几乎是被他爸爸硬拽过去的,谈溪让他们吓得身体一缩,侧身把自己往傅轻舟的身后躲。   庞文杰被按着脖子站在谈溪他们面前,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自尊心受伤很丢脸,总之他一张嘴就哭了,哭腔嘶哑,“对不起……”   刘主任看不下去了,起身劝他松手,“庞教练,有话好好说,别跟孩子动手。”   谈妈妈也看得心里不舒服,她来学校是为了解决孩子们的问题的,不是来看一个父亲践踏孩子自尊心的,也跟着劝道:“别和孩子动手。”   谈溪紧紧缩在傅轻舟身后,看着庞文杰低着头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样子,觉得这家伙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傅轻舟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言不发地把害怕的谈溪护在自己身后,眼看刘主任根本劝不动庞文杰爸爸,只好道:“我接受道歉。”   谈溪听见这话连忙跟着道:“我也接受,只要他发誓以后不再找我们麻烦。”   庞文杰爸爸闻言低下头看他们。   谈溪也看着他,声音越说越小,“叔叔你别按住他脖子了,这多不好……他是个人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庞文杰爸爸这才收回了掐着儿子后脖颈的手,扭头对谈妈妈道:“我以后会严加管教孩子,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耳机我们会赔偿。”   “不用了。”傅轻舟淡声说完牵着谈溪起身,“刘老师,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出去了,姑姑,我们在外面等你。”   谈妈妈应了声好。   谈溪跟着傅轻舟走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把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打开透气。   “吓死了,庞文杰他爸爸好可怕。”   傅轻舟轻笑着抬手摸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没说话。   谈溪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他,“你不觉得吗?”   傅轻舟想了想,“至少他还有理智。”   谈溪听不太明白他话里藏着没说明白的话,低头摸自己手上缠着的纱布,“我的手好疼,不知道老师能不能允许我不用写作业。”   傅轻舟听得好笑,“你就想着这个了?”   “我的腰也疼,我哪都疼。”   谈妈妈提着包从办公室里出来就听到儿子这句话,有些心疼又有些没好气,“哪都疼?哪呢?过来妈妈看看。”   谈溪笑得一脸讨好,“没呢,没哪都疼,我说着好玩的。”   “这有什么说着好玩的,走,快回家。”   谈溪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的方向,跟在妈妈身后下楼,“妈,我们出来后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那个同学要写检讨,保证以后不再找麻烦,不惹是生非。”   谈溪噘着嘴,故意放慢了脚步拉住傅轻舟的胳膊,往他背上爬,要他背自己,“他最好是说到做到,他小学就看我不顺眼了,今天还故意找傅轻舟的麻烦,可不是我故意惹事的。”   谈妈妈走在前面没回头,没发现自己娇气的儿子连路都不走了,“同学间能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不要激化矛盾,学校是好好读书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吵架打架的,有时间多背几个单词,把功夫和精力用在正道上……”   谈溪叹了一声气,下巴抵在傅轻舟的头顶上,“你姑姑又开始长篇大论了。”   傅轻舟笑而不语。   傅照庭平时工作很忙,但今天因为学校给他打过电话的关系,所以他回来得很早,一进门就找两个孩子,“小溪儿,小舟,快过来我看看。”   谈溪叫了声舅舅朝他走去,给他看自己手上的纱布。   “小溪儿你怎么还跟人打架?”   谈溪闷闷吐出一个哼,“他欺负傅轻舟我肯定得揍他。”   傅照庭拉过傅轻舟,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一如谈妈妈,握住他的手检查他手心温度,闻声道:“小舟,降噪耳机我已经让人买新的了,晚点就有人送来。”   谈溪调亮自己的腕表,“凌晨会下雨,下到凌晨四点,舅舅,傅轻舟今晚跟我睡。”   傅照庭摸了摸谈溪的头,“知道了,舅舅明天要出差去外地,未来几天都有雨,小舟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傅照庭笑着点点头,对傅轻舟道:“小舟先跟我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谈溪一看傅轻舟走了下意识地也要跟上去,谈妈妈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跟着去干嘛?舅舅可没说你也可以去。”   傅轻舟跟着傅照庭回到隔壁房子。   傅照庭走进整洁的客厅,一边往沙发上坐一边解开脖子上的领带,英俊端正的脸庞难掩担忧之色地看着养子,“小舟,姑姑说你今天在学校听到雨声后,出现了比以往都要长的失神状态,小溪儿为了你跟同学大打出手,你人在现场却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傅轻舟沉默了几秒才点头回答,“是。”   “你还小的时候我就让医生介入治疗,但你从始至终不愿意配合,我本来也想着希望你能逐渐调整好自己,至少不要让雨声太影响你,但今天来看,你似乎没有办法做到。” 第10章 “你干嘛对我那么凶?”   傅轻舟还小的时候,傅照庭就为了他对雨声的应激反应问题找过心理医生,希望能为他做心理疏导,不求能完全没有影响,至少听到雨声了也不要出现精神高度紧张的状况。   但是傅轻舟的不配合让心理医生的疏导工作没有办法展开,无论是谁问他下雨天发生了什么他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完全拒绝了他人窥视他内心世界的丝毫可能,对过往缄默。   不过好在他虽然不肯配合,但和谈溪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有谈溪的保护他对雨声的应激反应在逐步减退,后来降噪耳机产品的出现也帮助他阻隔了绝大部分的雨声。   在今天以前,或许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变好,连傅轻舟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今天的庞文杰不论出于何种动机,刻意在大雨天碰掉他降噪耳机的举动都暴露了傅轻舟并未在好转的事实,只是他的应激反应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有心性的不断成熟,对雨声反应的状态与幼年不同。   他的精神没有出现高度紧张,可失神状态时间却变长。   诚然雨声的大小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影响因素,但傅照庭没有办法不担心他,担心将来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傅轻舟一人在外,耳机出现了问题或是故障,他在雨声中应激失神,危险程度根本不敢想象。   傅照庭不忍逼他去面对过去留下的创伤,所以在找寻医生介入疏导治疗的态度上也从来不曾强硬过,该说的话这些年他没少说,傅轻舟也没少听,可傅轻舟至今仍决定隐瞒母亲发病时发生的一切,他们连具体症结在哪里都不知道,根本无计可施。   傅照庭对着茶几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声长叹,“小舟,不论是我是姑姑姑父,还是小溪儿,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们是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这点无论如何,你要记牢了,放在心上,好吗?”   傅轻舟闻言点头,缓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知道了。”   谈溪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回了傅轻舟,一看人回来了,却还是懒散地躺在床上不起身,“舅舅和你说什么啦?说这么久。”   “没说什么。”   谈溪身体侧卧,一手支着脑袋,挑眉看他,“我才不信,如实招来。”   “真没说什么,父亲只是担心我。”   傅轻舟对傅照庭的称呼一直是父亲,而且叫的次数也不多,尊敬得都有些疏离。   “我也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   谈溪看着他的小脸露出担忧之色,“你这次的时间有点长。”   “嗯。”   “就嗯?”   傅轻舟沉默不语。   谈溪叹气,“唉算了,反正我不会离你太远,能看着你。”   傅轻舟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晚上帮我洗头就好。”   因为凌晨会下雨的缘故,晚上傅轻舟就留在了谈家,给谈溪洗头发,洗完了再熟练的给他吹头发。   没受伤之前谈溪已经很娇气了,手受伤后平时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愿意做了,十足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吃饭要傅轻舟帮忙,洗澡要傅轻舟帮忙,找不到漫画书了也要傅轻舟帮忙,谈妈妈看不下去了说他两句他就嚷嚷手疼,叫唤伤口好像又出血了。   谈妈妈一听就知道儿子是装的,可有傅轻舟拦着她也说不了谈溪几句,最后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晚上十点房间熄了灯,傅轻舟睡在床的外侧,谈溪的习惯是里侧。   两人像这样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其实算不上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雨天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块酝酿睡意前也习惯了说一会儿话。   话题东拉西扯后又回到了白天的那件事上,谈溪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耿耿于怀,对庞文杰这个人心情也变得微妙而复杂。   他不是个会往心里藏事情的人,总是怎么想就怎么说。   “哎,都不知道以后对庞文杰那小子要拿出什么样的反应。”   傅轻舟闭着眼,“不理他就好。”   “那他要是还跟以前一样,看我们各种不顺眼,找我们麻烦呢?”谈溪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毕竟我们看见了他那么丢脸的样子,他那么小心眼,搞不好会记恨我们诶,虽然我不怕他,但我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   傅轻舟是没往这方面花过心思的,“比如?再弄掉我的降噪耳机?”   一说到这谈溪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转头看着他轮廓线条分明的侧脸,“话说他爸爸说要赔耳机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了?”   “我不想用他们买的,而且那副我也用了挺长时间,总不能要人家赔偿全新的。”   谈溪听完喔了一声,忽然道:“以后我给你买。”   “买什么?”   “降噪耳机。”   傅轻舟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以后我也能自己买。”   谈溪不满地嘀咕,“我给你买和你自己买,那能一样吗?真是的……”   “哪不一样?”   “我不会给别人买的,OK?就给你买,懂没?”   “懂了,要好好珍惜耳机。”   “屁!是我啊!我!”   傅轻舟闷笑两声,“好好,珍惜溪溪。”   “这还差不多,睡过来一点,不然做噩梦了我不管你喔。”   凌晨时分,谈溪明明已经睡熟了,但是窗外的雨落了一阵后他忽然自己醒了,睁开眼往身旁看,傅轻舟已经戴好了傍晚送来的新降噪耳机,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谈溪看了他一会儿,叫他,“傅轻舟。”   见人还是闭着眼没反应才稍稍放心,扶着傅轻舟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不算结实的胳膊有些费劲地圈着他,嘴里不满地嘟囔,“越长越大只……明明小时候没我高。”   闹人的雨季总是时不时就会下起雨,外面的水泥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谈妈妈为了院子里特意栽种的花操碎了心,谈溪则每天看天气预报看得那个脸拉得老长。   好在也没过多久雨季结束了,暑假来临。   一到这种时候,谈溪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把小卖部的冰淇淋往家里的冰箱搬,一大桶的香草冰淇淋开了盖用大勺子挖着吃。   谈妈妈看着越大越不省心的儿子,忍不住道:“妈妈给你报个补习班吧。”   谈溪看电视看得头也不回,“为什么?”   谈妈妈看着他的后脑勺一脸复杂,“明年就初三了,小舟是要去考A大附中的,你这点成绩打算去哪?”   谈溪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扭头看向正在看杂志的傅轻舟,“你去附中?”   傅轻舟还没说话,谈妈妈抢先道:“不然呢?”   话里的挑衅只有这母子之间能懂,未尽之言就是不然将来跟你去捡垃圾?   谈溪气得转回头,“爱去不去。”   傅轻舟一脸欲言又止。   谈妈妈继续激儿子,“人家小舟这成绩去了附中那也是门门功课漂亮的优等生,将来考大学放眼全国随便挑,某人到时候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小舟,你以后还是别理他了,反正将来你们都读不到一个学校了,到时候该住宿舍住宿舍,回家了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姑姑……”   谈妈妈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升学这样的大事你可不能犯糊涂,该往哪儿考往哪儿考,你若是迁就了小溪儿,我就把他送去乡下老家,让他给他外婆养猪。”   谈溪:“我外婆早就不养猪了,猪圈都空了好几年了。”   “那就养鹅!狮头鹅!”   谈溪让谈妈妈忽然高起来的嗓门吓得脖子一缩。   狮头鹅也算是他的一个童年阴影,小时候放假回老家,被领居家大爷养的狮头鹅追得满村子跑,一跑成名,他现在回老家都还有人用这件事笑话他,说他小时候腿虽然短,但是跑起来可快了,狮头鹅都追不上他。   “知道了,但我不要上补习班。”   “不上补习班你还想自习啊?”   “那不是有傅轻舟吗?我不管啊,不是他教我我不学。”   “不行,小舟对你严厉不起来。”   傅轻舟:“姑姑,先让我试两天吧,我会好好教溪溪的。”   谈妈妈沉思了一会儿,“那就两天,小溪儿拿不出态度就去补习班。”   傅轻舟放下手里的杂志,“溪溪,走吧。”   “啊?现在就开始吗?”   谈妈妈作势去拿手机,“我先咨询一下补习班名师一对一辅导要多少钱。”   谈溪重重叹了一声,抱着冰淇淋跟着傅轻舟上楼回房间。   傅轻舟找出他初一初二的课本,又翻出了他以前的卷子,“溪溪,我们慢慢往回学,先把以前的知识点过一遍。”   谈溪散漫地咬着勺子,坐在转椅上转着圈,“可以等我吃完冰淇淋吗?”   傅轻舟拿走他的冰淇淋,“吃完就该肚子痛了。”   “没事,我不怕。”   傅轻舟躲开他要抢回冰淇淋的手,微微皱眉看他,“你不是说过不会离我太远?你如果不和我在一个学校,你又要怎么做到你说的会看着我?”   谈溪似乎没有想到他忽然这么认真,让他问得一愣。   傅轻舟还是第一次对他表露出隐隐动怒的样子,“还是说你是随便说说的?没打算要做到?”   “我,我肯定会说到做到啊……”   “那你要吃冰淇淋,还是要乖乖听我话?”   谈溪有些委屈地垂下头,“听你话……”   “那就把腿放下来,坐好。”   谈溪听话照做,可心里很不舒服,有点想哭,“你干嘛对我那么凶?”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呀?.?.?.?.?.?.? 第11章 “不乐意哄?”   谈溪是受不了傅轻舟跟他生气的,一点也不行,因为傅轻舟从小到大都纵着他,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跟他生过气急过眼,他多过分他都不会和他生气,今天还是第一次他从傅轻舟的表情和语气感受到他有点生气了。   但哪怕就一点谈溪也受不了,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   “你干嘛对我那么凶?!”   傅轻舟迅速松开眉头柔下语气,“我没有凶你。”   “有!就是凶了!”谈溪不满地拍了一下桌上的书,“你坐下!”   傅轻舟顺着他的意先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再听话地坐下。   谈溪眼眶隐隐发红,当真是委屈得不得了,“你说,刚才为什么要凶我?”   “我想和你读一个高中,不想跟你分开。”   “你可以好好说。”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的学习态度不好姑姑要生气,你又不愿意去补习班,我教你你又不当一回事……”   “谁说我不当一回事了!我也想和你去一个学校!”   傅轻舟看着他,“我没有感觉到你也想。”   “我就是有这么想,可是附中太难了,我考不上的。”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考不上?”   谈溪就有些说不清了。   其实关于升学读高中这件事,他以前还真没有特别去想过,他总觉得中考离他还很远,就像高考一样,但是时间总是在一转眼的功夫流逝,等回过神来九月开学他都要念初三了,明年六月就要参加中考。   傅轻舟要去考附中他其实并没有很惊讶,他的成绩理应到那里去,只是他的成绩要想跟着去附中,目前来说是根本不可能。   谈溪到了这时候心里才生出悔意,他不该整天瞎玩不好好学习,他要是从初一就好好认真学,现在肯定不会这么绝望,就算成绩不是拔尖的,至少努努力上个附中不会是太难的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明明又慌又怕,为了面子却假装自己没所谓不在意。   傅轻舟看着忽然不说话的人,“溪溪?”   “你先哄哄我,我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凶我。”   傅轻舟只好拿过那桶冰淇淋,挖了一小勺送到他嘴边,“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的,应该好好跟你说。”   谈溪咽下冰淇淋,“那还有呢?”   “我下次不会了。”   谈溪勉强满意,“这还差不多……再喂一勺,大点的。”   傅轻舟只能给他挖一勺大的,让他分几口吃完,“吃多了要闹肚子了。”   “闹了你就给我揉揉。”   傅轻舟无奈地看着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   谈溪又不说话了,吃完了勺子上的冰淇淋才道:“你真的觉得我现在努力还能考上附中?”   “可以的。”傅轻舟点点头,漆黑的眸子安静地映着谈溪的身影,“你的理科不差,只是文科跟不上,文科跟上来了一定可以考上附中。”   谈溪垂着眼不语,心里在听到傅轻舟这么说后其实松快了不少,没来由地相信他,相信他说的自己只要文科跟上了就一定也能上附中,考上了至少高中三年他们还能在一块。   “我知道了,那冰淇淋先收起来吧。”   傅轻舟轻笑着点点头,把那桶冰淇淋放回楼下冰箱里。   谈妈妈见他下来了微微拧眉,“他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没有姑姑,溪溪很听话,他在楼上看书,我是来放冰淇淋的。”   谈妈妈默默看了傅轻舟一会儿,很轻地叹了一声,“小溪儿从小时候就一直在麻烦你照顾他,大了也没有让你省心……”   “姑姑。”傅轻舟轻声打断了谈妈妈接下去要说的话,“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是一直在照顾溪溪,可是溪溪也一直在照顾我,他没有让我不省心,他一直都很好。”   谈妈妈平时虽然没少数落谈溪,但她作为母亲听到有人夸自己儿子心里自然是欣慰又舒坦的,只是嘴上不松,“他这个性格也就你会觉得他很好,别人可受不了他,离了你,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傅轻舟笑了笑,往楼上走,“姑姑,你说反了。”   谈妈妈独坐在客厅稍稍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明白傅轻舟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从谈溪愿意配合傅轻舟开始,他的暑假就等于结束了。   为了监督谈溪,傅轻舟和傅照庭打了声招呼就搬到谈溪的房间里和他一起住,早上盯着他背单词加默写,中午就是做几篇难度逐渐增高的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   到了下午就是语文的时间,从初一必须背诵的古诗词和翻译开始,逐字逐句地背,一字不差地翻译。   不管是英语作文还是语文作文,每天都至少要写一篇。   谈溪说了会好好学,态度拿出来了连谈妈妈都觉得惊讶,他进厨房手里拿起一个东西就要回想这个东西用英语怎么说,在餐桌上也是书不离手,学得谈妈妈都有点心疼他,每天的一日三餐越做越丰盛。   傅轻舟白天抓他学习很严,到了晚上该好好休息了就会放他做喜欢的事情,漫画书和游戏机是不可能的,那些都被傅轻舟给藏起来了。   不过即使傅轻舟不藏起来,谈溪现在也没什么心思玩,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白天背的东西,生怕自己现在记住了,睡一觉起来又忘了。   傅轻舟洗完澡出来见谈溪还在看书,抓过他的手腕看时间,“五分钟后休息。”   谈溪看书看得头也不抬,“喔。”   傅轻舟摸摸他头发,检查他发根有没有干,“明天我想出门去给你买点习题册和卷子,你在家练听力。”   “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就好,很快回来。”   “不行,你不在我不学。”   傅轻舟捏捏他耳朵,“学习是为了自己的。”   “可我是为了你啊,如果不是为了跟你一起去附中,我才不费这个劲,我最不喜欢背这些了,你是知道的,你要不陪着我,听力我听了也是白听,因为听不进去。”   傅轻舟听得心里酥酥麻麻的,“那将来高考的时候,你也会为了我拼命学吗?”   “那当然会了,说好了我得看着你,那肯定得在一块我才能看着你。”   傅轻舟低头拉着他的手看腕表时间,把他手里的书拿走,“好了,时间到了,你得休息好好睡觉了。”   谈溪听话地翻身躺到里侧,“我每天十点就睡真的没事吗?我听说你们一班的同学在家里做题都要做到十二点。”   “充足的睡眠才能保证第二天能够更有效地学习。”   傅轻舟关了房间的灯睡在他身侧,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他的耳垂,“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好好睡觉,早上六点半起床还要接着背单词。”   谈溪眼睛不肯闭,“你明天几点出去?”   “下午,等你午睡醒了就去。”   “带不带我去?”   “带,不带回来了我还要花时间哄你。”   “不乐意哄?”   “乐意,只是不想耽误你学习。”   “……哼,能顺便去吃个冰淇淋厚多士吗?”   “你可以吃流心西多士。”   “那太烫了,谁夏天吃那个,我就要冰淇淋。”   傅轻舟听到这闭上眼不说话,假装已经睡着了。   谈溪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下一句,转头看他闭着眼好像睡了,于是上手捏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还要捂住他的嘴,“答不答应?”   傅轻舟缓缓点头,等谈溪把手松开他就把捏他耳垂的手收回来,转身背对他,“好了快睡觉吧,我看你也不用我哄。”   “屁!谁说不用了?!”谈溪不满地抓着他的肩头把人翻回来,拉起他的手贴到自己耳朵上,“不许偷懒。”   傅轻舟手臂软骨似的,谈溪抓着他的手一松他也松松落下,就是不捏他耳朵。   来回两次后谈溪彻底不悦了,“我马上就生气了傅轻舟。”   “你乖乖躺下,闭着眼不说话。”   谈溪听话照做,傅轻舟这才重新捏住他耳垂。   第二天中午,两人午睡起来洗漱了一番就踩着自行车出门了。   谈溪依然是坐在傅轻舟后座。   自行车慢悠悠地穿街走巷,来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家书店门前。   傅轻舟锁车的时候谈溪注意到了边上也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一条文艺风的小裙子,长头发,鹅蛋脸,特别漂亮。   谈溪在注意到她之后就一直忍不住偏头瞄她,等傅轻舟锁好车了,他胳膊肘捅了捅傅轻舟,“哎,你快看那个女孩,是不是特别漂亮。”   傅轻舟疑惑不解地转头,没想到竟然正好和那女孩对视。   傅轻舟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拉着谈溪往前走,“是挺漂亮的。”   “挺?是超好吗!”   傅轻舟听到这心里隐约感到不快,说不清怎么个不快,反正是挺不舒服的。   “还好吧。”   “不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看上去好像和我们差不多大。”   傅轻舟从表情到声音都淡淡的,“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谈溪听不进去,他还回头看了眼,“她也是来书店的,看来是个学霸。”   傅轻舟忍不住笑了一下,“来书店就是学霸了?”   “学霸的可能性最大。”谈溪转过脸,脸颊竟然隐隐泛红,“她在看我们诶……”   傅轻舟脸上的笑一下就散了,清俊精致的五官面无表情时瞧着竟有些冷,“溪溪,你要是早恋跟谁谈恋爱,我一定会告诉姑姑的。” 第12章 “想想就好,他是我的。”   敏感的谈溪在他说完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不悦,但比起生气和委屈,他这会儿感觉到的更多是疑惑不解,“你怎么了?”   傅轻舟脸色还是淡得发冷,“没怎么,只是希望你走路的时候能好好看路,不要回头看。”   “那你怎么突然说我早恋谈恋爱你要去告状?”   “先跟你说好,真有这么一天我不会帮你隐瞒。”   谈溪听得心里怪怪的,具体却说不上哪里怪,仔细捋过一遍后发现最怪的人其实是傅轻舟。   “你不跟我一边了?”   “这件事我不跟你一边。”   谈溪有点生气了,“那我也不跟你一边,你要是跟谁早恋谈恋爱,我也会去告状!”   “那你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傅轻舟正儿八经地说,“我会以学习为重。”   谈溪不服气地跟着说,“我也会!”   有这个小插曲在前,之后进了书店两人间的气氛便显得有些怪异,没有对视也没有肢体接触。   傅轻舟乘扶手电梯在前,谈溪微沉着脸在他身后,隔着半个身位愣是站出了一种“我们正在闹变扭”的气场。   到了习题册区的角落,谈溪看着傅轻舟正低头翻那些试卷看,低声叫他,“喂……”   傅轻舟低着头垂着眼,没有看他,“嗯?”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有吗?”   “没有吗?你从刚才开始连看都不看我,我又没招你!”   “我只是在看哪种卷子适合你。”   谈溪上前一步伸手按住那叠试卷,不让他看,“你先把话说清楚。”   傅轻舟抬起脸看他,也不说话。   谈溪皱眉和他对视,“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是因为刚才那个女生吗?”   “没有。”   谈溪气得扭头就要走,但他刚转身就被傅轻舟拉住了手肘。   “去哪?试卷还没买好。”   “你自己买吧,我要回去了。”   傅轻舟一脸无奈地把他拉回来,“你要怎么回去?自行车钥匙在我这里。”   “我坐公交车回去!”   “你看不懂站牌。”   “我不会看难道还不会问吗!”   “不吃冰淇淋厚多士了?”   谈溪顿时拧着眉不说话,还是很想吃的。   傅轻舟把他搂回来,“你乖一点,买完试卷我就带你去吃。”   谈溪站在他身边,倒是听话地没有再闹着要回去了,“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怕你不学好。”   “……我只是看一眼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   傅轻舟偏头看他,“你真的觉得她特别漂亮?”   “对啊,那她确实好看嘛!”   这些话能从谈溪嘴里说出来是很少见的,他不是个会过多注意别人长相的人,在今天以前傅轻舟还从来没听过他夸谁漂亮。   不管是青春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傅轻舟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不在意,于是他问了一个让谈溪措手不及的问题。   “那我的长相在你的眼里,是什么样的?”传论坛bisi   谈溪让他问得一脸怔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傅轻舟继续道:“你觉得她长得好看,那我对你来说,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谈溪还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似回过神来般,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不敢看傅轻舟,“干,干嘛突然这样问?”   “不能问?”   “一个男的问另一个男的自己长得怎么样,你不觉得很奇怪?!”   “会吗?”   “会!”   追问两次得不到回答傅轻舟就没再问了,注意力也重新回到了挑选卷子上。   谈溪不太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悄悄地把视线收回来,落向身边人专注的侧脸。   傅轻舟在他眼里好不好看?那当然是好看了,是特别好看,只要基本能分得出美丑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不好看的。   不管是脸型还是五官,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眼鼻嘴的比例也是刚刚好,差一分都不行。   谈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这张脸也是眼看着从稚嫩到逐渐长开,就算抛开他对傅轻舟的青梅竹马滤镜,那也是从来都没有觉得不好看过。   傅轻舟刚才问的时候,他其实完全可以回答,不过就说两个字,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可能就像他自己说的,一个男人说另一个男人长得好看……挺奇怪的吧。   买完需要的东西从书店出来,谈溪他们都没有再看见进来前见过的那个女生,再看自行车的停车位,那辆白色的自行车也已经不见了。   谈溪也说不上来遗不遗憾,扶着傅轻舟的腰跨坐在自行车后座,慢悠悠地去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餐厅。   装潢风格温馨的小店专门做水果甜点,一年四季都深受这一带孩子们和年轻人们的喜欢。   谈溪从小就爱这家的招牌,冰淇淋厚多士,香草球加巧克力球,再以水果和小饼干点缀,他曾大言不惭地跟老板娘说,自己就算七十岁了也会喜欢他们家的冰淇淋厚多士。   老板娘也是因此对他很深刻,每次一看他来了,给他的那份冰淇淋球总是会特别大特别圆。   谈溪开心了傅轻舟却只觉得头疼。   看着那份堆得满满当当的冰淇淋球,傅轻舟无奈扶额,“你要把这全部吃完?”   谈溪拿着大勺子头也不抬,“浪费粮食可耻,要被浸猪笼。”   傅轻舟手臂伸过小餐桌抓住他拿勺子的手腕,“跟我一起吃。”   “不行,要吃你自己点一份。”   傅轻舟抓着他的手不放,“这对你来说太多了。”   “一点也不,松开。”谈溪说完等了一会儿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还是不见松,顿时低头张嘴咬上去。   傅轻舟也不躲开,“咬了作为补偿你得分我一半。”   “你好烦啊傅轻舟。”谈溪不情不愿地松开嘴挣了挣手腕,“香草的分你,巧克力和小饼干归我。”   傅轻舟这才收回手,不在意地抹去手背上某人留下的口水渍,“我是为了你好。”   “我以后不跟你来了,我自己来吃。”   “你说真的?”   “我说假的,你抢我一个冰淇淋球,我过过嘴瘾还不行了?”   傅轻舟一手支在桌上托着腮看他吃,“从小就护食。”   “我对你很好了,哪次没分给你?”   傅轻舟抿唇轻笑,“谁说不是呢。”   两个月的暑假一晃而过。   初一在二楼的日子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等到开学他都搬上了四楼,因为上下楼太累了,课间谈溪都不会再跟齐正良去小卖部。   他上课认真听讲,到了下课时间就从桌肚里拿出试卷做阅读理解,连厕所都是跑着去跑着回,坚决不浪费一秒钟。   齐正良被他的勤学刻苦震惊到了,课间都不敢跟他搭话扯皮,想跟他说句话都得等他写完卷子再小心翼翼地问,“你咋了?暑假是有什么机遇吗?”   谈溪放下笔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重新坐下,“没啊,我暑假天天在家里写卷子练听力,哪里也没去,机什么遇。”   “那你干嘛突然发愤图强?为了中考吗?”   “嗯,傅轻舟要去念附中,我想和他一起去。”   “……哈?”   “不努力我跟他就不能念一个学校了。”   齐正良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挺好的。”   谈溪看了眼课桌上贴着的课程表,从桌肚里拿出物理书,“你呢?高中去哪?”   “不知道,考到哪去哪。”   “要不跟我们一起去附中吧。”   齐正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想好不如考个好的,傅轻舟说了,天道酬勤,有耕耘就一定会有收获,少看一本漫画,多做一张卷子,谁敢说你一定上不了?”   齐正良眼神定定地看着谈溪,“我居然让你说得热血沸腾……你还是我那娇气宝宝小溪儿吗?”   “你再敢这么叫我我就揍死你。”   齐正良叹了一声气,“你的成绩本来就不差,就算你所有文科在年级五十名开外,但理科单科排名可没跌出过年级前十,努力尚且有可能,我不行的啦,我没有一科是拔尖的。”   “听过一句话吗?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在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有道理,你从哪听来的?”   “傅轻舟,这句话是他看的一本书上写的。”   “又是傅轻舟……”   “怎么样?要加入我的[冲刺附中]小队吗?”谈溪抓起笔熟练地在手指上转起来,转法绚烂吸睛,“傅轻舟只能辅导我一个人,不过他虽然不能让给你,但我可以把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教给你。”   齐正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谈溪转头,“不要算了。”   “哎别别!我没说不要,但我想冒昧问一句,你的[冲刺附中]小队有多少人?”   “算上我,加上你,两个人。”   “靠谱,四舍五入就是一对一,我入伙了。”   谈溪从桌肚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啪的一声拍在他的桌上,“这是我暑假努力的成果,你可以参考也可以拿去抄,刷哪些卷子管用我明天带来给你看,你去买来写。”   齐正良拿起那本笔记本缩手翻开来看,很快就被里面记得密密麻麻的各种复杂题型和错题分析晃到了眼睛。   “……我说我暑假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你的时间花在这上面了。”   谈溪一脸难掩的得意,“纯爷们一言九鼎,我答应了傅轻舟我就一定要做到……不然他要生气的。”   齐正良眼神流露出几分羡慕,“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傅轻舟这样的青梅竹马。”   谈溪冷笑,“想想就好,他是我的。” 第13章 “我喜欢你对我很好……”   谈溪勤学的态度不仅影响了齐正良,以他为中心成辐射点,周围一片的人都被他带动起来,四班的学习氛围空前浓厚。   课间休息时间几乎看不到玩闹的人,愿意学的跟着一起看书做题,不愿意学的也不打扰人家,到走廊上透透气。   谈溪的成绩文科是短板,需要靠死记硬背的东西他总有两分不耐烦的惰性,得有傅轻舟看着他。   初三的上学期每一次小考他都有很明显的进步,这也给了他相当大的鼓励,越学越有劲,在学校的时候傅轻舟不在他身边他也会自觉地做题,该背的好好背,上完晚自习回到家里也会再多做一遍听力和完形填空,像块海绵一样拼命地挤出能学习的时间再充分的消化吸收和理解。   而他这么努力结果也是很明显的,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的文科综合排名比期中考提升了不少。   由夏入秋再到入冬,他让所有以为他不过三分钟热度的人刮目相看,就像他自己说的,是爷们儿就得一言九鼎。   谈妈妈拿着他的期末考成绩单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怎么开心,“不愧是我儿子,想学肯定能学好。”   谈溪没有骄傲自满,成绩单拿回来也没趁机提要求,而是抓着傅轻舟,“先说好,过年回老家要是让我看到你把一个孩子抱起来,我至少三天不跟你说话。”   “嗯,我知道了。”   谈溪对小孩子没有意见,但他对所有黏着傅轻舟要他抱的小孩子都有意见,且非常不满。   傅家有很多亲戚,这些年因为傅照庭生意越做越大的缘故,每年春节走亲访友的时候总有人借着上门拜年的功夫给家里不读书的小辈谋一份差事,再顺便看看傅照庭领养的孩子。   当年傅照庭在正适合谈对象结婚成家的时候选择领养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在乡邻间可是个大话题,这么多年过去了傅轻舟都长大了这桩事却仍为谈资。   谈溪可烦他们了,不光烦他们也烦他们带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吵闹。   谈溪的外婆傅老太太是不怎么喜欢傅轻舟的,不过老太太的不满情绪主要是对着儿子傅照庭,倒没有那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为难和针对一个孩子。   傅轻舟叫她奶奶她也愿意点头应一声,虽然态度冷淡不比她待谈溪时亲厚,但傅轻舟也不在意。   傅老太太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心肝是谈溪,她这唯一的外孙说是她的心头肉也不为过,要什么给什么,还早早就打算好了这座两进的老宅子将来都给谈溪。   老太太是个倔脾气,对儿子傅照庭是过年不回家就断绝关系不认了,但人过年回来了她也不跟人说话,而这对母子关系如此僵硬的原因就是当初傅照庭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领养了傅轻舟这件事。   破冰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傅照庭结婚生下一个自己的孩子,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他完全没有这么做的打算,只是固执地养着傅轻舟这一个孩子,然后再维持摇摇欲坠的母子关系。   谈溪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很心疼他舅舅,看见傅老太太对傅照庭提来的营养品视而不见,忍不住道:“外婆,都是好东西,舅舅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需要,我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孙子。”   傅照庭听到这识相地起身带着傅轻舟往外走,谈溪一看傅轻舟走了,想追出去却被拉住了。   “小溪儿,你陪外婆说会儿话,我听你妈妈说你学习进步特别大,是不是真的?”   谈溪不忍丢下傅老太太,便陪她聊天说话,直到有亲戚上门才得以找到机会去找傅轻舟。   院子里见不着人,跑到外面了才看到独自坐在大石头上的傅轻舟。   “你坐这儿不冷吗?”   “不冷。”   “舅舅呢?”   “接到个电话,回房间了。”   谈溪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外婆只是说话不好听……”   傅轻舟笑笑,“我知道,我毕竟不是父亲的孩子,老人家希望有个血脉相连的亲孙子我完全可以理解。”   谈溪把他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握住,“我当你是我表哥,是我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关系。”   傅轻舟只是笑,另一只手从口袋兜里面摸出巧克力,“吃吗?”   “你先收着,我一会儿吃。”谈溪紧紧挨着傅轻舟坐,手也牵得他紧紧的,“陪我走走去?一会儿肯定还有亲戚带着小孩来,吵死了。”   傅轻舟嗯了一声,拉着他从大石头上站起来,往一侧的小路走。   现在的农村变化很大,小时候走过的凹凸不平的泥路都修了平整的水泥,路边坑坑洼洼的水坑和杂乱的灌木丛也被清理换上了老少皆宜运动器械和公园基础设施。   谈溪找了个秋千坐下,傅轻舟在后面推他,就像小时候一样,晃悠出一个安全的,不会让谈溪害怕的弧度。   谁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找一个话题打破沉默,不说什么也没关系,两个人待在一块心情自然就好了,不会再去想一些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还是有些沉重的事情。   两人在外面玩到快吃晚饭了才回家,一进门就被满院子瞎跑的孩子们吓了一跳。   估计是又有亲戚带着孩子来拜年了,粗略一数大概六七个孩子,四五岁的有,十一二岁的也有。   “啊!是小溪儿!”去谁引有助于你残疾复检?   谈溪听得眼角微抽,“没大没小,小溪儿也是你叫的?”   最大的孩子对谈溪和傅轻舟都有印象,而他表达对谈溪喜欢的方式就是无视年龄喊他乳名,一看谈溪准备生气了更加兴奋地连声喊他小溪儿,带动了其他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叫喊。   傅轻舟及时抱住准备跟个孩子较真吵架的人,带着他往灯火通明的老宅子里走,“好了溪溪不闹了,姑姑在叫我们了。”   为了招待来拜年的亲戚,晚上的饭桌分了两桌,大人坐一桌,孩子们坐一桌。   谈溪很不喜欢小孩子,觉得他们麻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本人很招孩子的喜欢,尤其是调皮的男孩子,吃饭都要争着吵着和他坐在一起。   谈溪则是一脸嫌弃地把他们全部推开,“烦死了,不要贴着我坐。”   “为什么不要贴着你坐?”   “小溪儿好小气。”   “我说了不许叫我小溪儿!”   眼看着谈溪马上要跟几个孩子吵起来了,傅轻舟只能和他换个座位,隔开这些调皮的男孩。   “因为小溪儿要跟我坐一起。”   “凭什么?”   谈溪瞬间炸毛,“轮不到你说凭什么!”   傅轻舟帮几个孩子摆好凳子,安抚他们坐下,“小溪儿要有人照顾,你们太小了照顾不了他。”   谈妈妈听得直摇头,扭头对傅照庭道:“辛苦小舟了,他一个人带八个孩子吃饭。”   傅照庭留意到那边的动静也跟着笑,“小溪儿毕竟是娇惯大的,别说十岁的孩子,四五岁的孩子要是跟他抢小舟他大概也能跟人家吵起来。”   没想到“一语成谶”。   晚饭后谈溪还真的跟一对五岁大的双胞胎吵起来了,起因是她们要傅轻舟抱,谈溪不同意。   谈妈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儿子越大越霸道,拉着他数落,“人家爸爸妈妈还在,要小舟抱一下就抱一下。”   谈溪有些糟糕的脾气在这个时候就会显得更加糟糕,“不行,既然她们的爸爸妈妈在就该是爸爸妈妈抱,为什么非得是傅轻舟?”   谈妈妈为了安抚那对双胞胎,抓着谈溪扭头就对傅轻舟道:“小舟,妹妹要抱抱你就抱一下。”   傅轻舟低头看着双胞胎表情露出一点为难。   谈溪用力挣扎开谈妈妈的手,绕开双胞胎扑到傅轻舟身上,拉着他往屋子里走,“走,我们回去写作业。”   谈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只是抱抱妹妹!”   谈溪拉着傅轻舟走得头也不回,“我说了不行。”   傅轻舟一路被他拉进暖气充足的房间,看着正在脱外套的谈溪,“你为什么那么不情愿我抱小孩子?”   “看了不舒服。”   傅轻舟捋了捋,还是没明白,“为什么看了不舒服?”   谈溪穿着深色的毛衣懒散地躺到床上,“因为心里不爽。”   傅轻舟也脱了外套往床上坐,“我不明白。”   谈溪想了想,道:“我喜欢你对我很好,比对其他任何人都要好。”   “嗯。”   “你抱别的小孩我会联想到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那种感觉很讨厌,因为那时候你肯定不是对我最好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凡事我第一,好好哄我,你肯定就去哄别人了,所以很讨厌,不想你抱小孩子。” 第14章 “大丈夫要一言九鼎!”   谈溪一脸不情愿地说完后,房间就陷入短暂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傅轻舟忍不住低头垂着眼笑,“溪溪,你是真的很任性。”   “我就这样。”谈溪懒散地翻了个身由侧卧变成仰躺,脚还要架在傅轻舟腿上,一脸昏昏欲睡,嗓音模糊带黏,“我就这样啊,你不该早就知道了?”   傅轻舟笑了笑,没有拿开他穿着长袜的脚,“我是早就知道了,但没有想到你不让我抱小孩子的原因是这样的。”   “很正常吧?我肯定会不爽也会嫉妒啊。”   谈溪把自己对他抱小孩的不爽心理看得很理所当然,认知都在最表层,很简单的看着不舒服,心里不高兴,所以不愿意。   但傅轻舟想的却比他要深得多得多,谈溪是如何看待两人之间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之情的,这从他刚才那番话里似乎隐约能窥见其核心。   有一点是从头到尾都很清楚的,即是谈溪很喜欢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   大概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他本能地厌恶一切可能会破坏这种相处模式的因素,甚至排斥联想他将来拥有孩子的可能,连有妻有子成家的说法他都避而不谈,小孩子都不允许他抱。   笨拙得好像在掩耳盗铃,只能用这种看似任性不讲理的方式来压制内心深处对于失去这种“相处模式”的不安,明明很霸道,却莫名叫人心里发软。   傅轻舟低头看着谈溪袜子里动来动去的脚趾头,被需要的满足和愉悦将他全身包裹得暖乎乎的,“放心,我只对你这么好。”   谈溪脚趾头动得更欢快了,“一直?”   “一直。”   “那你做不到怎么办?”   “我做不到你就哭,你知道的,我受不了你哭。”   谈溪轻轻啧了一声,“还要我自己哭啊?你不能自觉点说到做到吗?大丈夫要一言九鼎!”   “是你问了怎么办我才这么说的。”   “我问你做不到该怎么办的时候你就应该回答我肯定会做到!”   “这样,那我重新说,我肯定会做到。”   谈溪这才满意,两手交叠枕在脑后,闭上眼睛,“我睡半小时,半小时后你叫我,我做完两套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再睡。”   “嗯,睡吧,我会记得叫你的。”   初三的寒假很短,几乎是过完年谈溪他们就得结束假期回到学校里准备最后的中考冲刺。   谈溪学得废寝忘食,比起上学期他的紧张感明显要更强,晚上睡觉说梦话嘴里都在拼写单词和背文言文。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初三中考前的一模和二模也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   谈溪对一模考很重视,考试的前一天就紧张得把自己写的几本笔记本打开翻来覆去地看,容易踩的选择题陷阱和他容易粗心大意的题型从头到尾一遍遍地看。   傅轻舟看他焦虑成这样有些心疼,伸手轻轻合上他的笔记本,牵着坐在书桌前不动的人往床上走,“溪溪,你别太紧张,你努力了这么久,完全可以相信你自己。”   谈溪愁眉苦脸地脱鞋往床上爬,“我不是很相信,老师也说了一模考难度很高,一模的成绩可以估算自己能够到哪所高中的录取线,这场考试会关乎到很多事情的。”   傅轻舟一边给他盖好被子一边道:“我知道,可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我相信你会发挥出自己的水平。”   “……真的吗?”   “真的,我相信你可以,所以你更应该相信你自己。”   谈溪犹犹豫豫地闭上眼,等傅轻舟关了灯躺到自己身侧,想好好睡却焦虑得连躺都躺不好,坐起身掀开被子就要爬下床,“不行,我还是得再看一眼政治的辨析题和分析说明……”   傅轻舟手臂一伸搂住他,把他按回床上,“明天第一场是语文。”   “那我再看看文言文翻译。”   “你已经背好了,默写也过关了,不用再看了。”   谈溪顿时呜咽一声趴回枕头上,“我好害怕啊傅轻舟。”   “这只是一次一模考。”   “可是我如果一模都没考好中考就更不可能考好了,我要是考不好掉链子,我就不能去附中,不能跟你在一个学校……”谈溪说着把自己的眼眶都说红了,委屈得趴在床上的身体扭来拧去的,“我恨考试!为什么人要考试!”   傅轻舟伸手拍抚他的后背,一下一下顺着摸,“你这样把脸埋在枕头里,不会闷吗?”   谈溪闻言转头把脸露出来,又大又圆的眼睛像葡萄似的,紧紧盯着他看,“你真的相信我可以?”   “嗯,因为你已经很认真地在学了。”傅轻舟熟练地捏他的耳垂,“你现在很紧张是因为你不知道试卷上考的题你都会做,等明天你到了考场上,拿到试卷从头看一遍你就会发现——啊~好眼熟的题目,我做过差不多的!”   这最后一句话他还特意学了谈溪的口吻,模仿得惟妙惟肖。   谈溪:“……我是这样说话的?”   傅轻舟笑着凑近了一些,和他鼻尖贴着鼻尖,“你一定没有问题,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谈溪左手紧紧抓着他身上的睡衣,“说好了。”   “说好了。”   一模考就在本校进行,以年级排名定考试座位。   傅轻舟的座位就在一班的第一个,年级第二第三依次往下,一直排到被借来用的初二教室。   谈溪的考场座位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已经前进了一大截,能坐进二班教室的最后一排,前面成堆都是一班的全优生。   考试前傅轻舟不太放心地上隔壁去找他,摸他手心凉凉的给他喂了一颗奶糖,“考完了我就来找你。”   谈溪点点头,“你也不要大意提前交卷,要好好检查。”   傅轻舟轻笑着点头,“我会的,我们一会见。”   为期三天的一模考试在校方刻意营造的紧张氛围中结束,考完最后一门历史,交完卷出来谈溪就和傅轻舟一起去少年宫前吃铁板豆腐,一人捧着一盒坐在小摊前的塑料凳子上各自沉默地埋头吃。   吃完了把小盒子往垃圾桶里一丢,傅轻舟给他拿了张纸巾,“你觉得怎么样?”   谈溪:“阿姨手艺发挥正常。”   “你呢?”   谈溪眼睛晶亮,“我超常发挥!”   傅轻舟笑着从小凳子上起身,“走吧,回家。”   谈溪扶着他的腰坐到自行车后座上,声音难掩开心,“你说得好准!真的考的都是我会做的题耶!”   自行车慢悠悠地骑过少年宫前的林荫路,远远的还能闻到铁板豆腐的香味。   新的一年雨季比以往来得要早一些,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天也总阴着,不过好在要不了几个小时太阳就会从云层里冒出头来。   时间总是在这种时候流逝得飞快,教室的黑板报上,中考倒计时也来到了最后的时刻,班主任用黑板擦抹掉了数字1,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中写下:祝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中考结束后一星期,查询成绩的那一天,谈溪光着脚在沙发上蹦。   餐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傅轻舟,谈家夫妇都围着电脑准备查成绩。   傅轻舟先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等着官网系统弹出页面,粗略扫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就退出界面准备查谈溪的。   他的速度很快,但谈妈妈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总分是七字打头,兴奋地拍了一下丈夫的肩头,“小舟这成绩进附中也是重点班!”   谈溪一听这话从沙发上跳下来,“那我呢那我呢!”   谈妈妈搂住儿子,“别急,现在正要查你的。”   谈溪急得小碎步跺脚,“傅轻舟我好紧张!”   傅轻舟一边输入他的准考证一边道:“你一模二模的成绩都够上了去年附中的录取线,考试的题你也都会做,你一定可以,别紧张。”   “听到没?小舟都这么说了你肯定可以的。”谈妈妈嘴上这么说,实际也忍不住紧张地抱紧谈溪,“我儿子一定可以的。”   傅轻舟输入好准考证号再回车,系统有一秒的延迟,随后完整地弹出了成绩单。   傅轻舟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起身把谈溪拉进怀里搂着他,“溪溪,谢谢你说到做到。”   谈溪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又看了眼身旁又跳又叫的母亲,“……我能上附中了?”   “能。”   “咱们高中能在一个学校?”   “对。”   谈溪红着眼睛把脸埋进傅轻舟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不愧是我。” 第15章 “我不乖吗?”   谈溪中考超常发挥,总成绩比一模和二模还要高十五分,稳稳地跨过了附中的录取线。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傅照庭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部手机,自行车也换了新的。   谈溪开心得满屋子跑,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载QQ,然后联系齐正良,约他出来吃饭吃烤肉。   齐正良中考考得也不错,虽然没能像谈溪一样考上附中,但也成功地考上了一中的普通班,暑假结束后也即将开始自己的高中生活。   约在烤肉店见面的那一天,谈溪依然坐在傅轻舟的自行车后座上,扶着他的腰慢条斯理地出现在齐正良面前。   “哈喽呀这位准~高中生!”   齐正良笑得挤眉弄眼的,也学他说话。   谈溪神清气爽地下车抬手搂住齐正良的脖子,搂着他原地转圈,“很棒嘛你小子!考得不错!”   齐正良只能撅着屁股跟着他原地转圈,“多亏了溪溪老爷的悉心栽培,要不然我哪上得了一中,肯定得回老家读书了。”   等傅轻舟锁好自行车过来,三人一同走进了烤肉店。   谈溪爱吃烤肉,但他自己是不会烤的,都得傅轻舟来烤,他负责吃就行。   烤肉店里有自助的饮料机和甜筒机,在等肉烤好的时间谈溪和齐正良分别去卷甜筒和打汽水,拿回来三个人分。   傅轻舟接过大小明显不太对的甜筒,看向谈溪,“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大家都这么卷。”   傅轻舟明显不相信,“是吗?”   “是的是的。”谈溪有些敷衍地连连点头,张嘴就咬了口大的。   齐正良一边吃着甜筒一边问:“你们暑假怎么安排?计划去哪里玩吗?”   “我们得先回趟乡下,去看我外婆他奶奶,给老人家看我们的录取通知书,报告我们考上附中的消息,你呢?”   “我考上一中我爸妈奖励了我五百块钱,我打算去网吧。”   “为什么非得去网吧?”   “网吧打游戏氛围好,你上号吗?”   “最近应该是没有时间,我回老家了碰不到电脑。”   “你老家没有网吧?”   “去镇上太麻烦,等我回来了再说吧。”   傅轻舟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把烤盘上的肉翻个面烤至金黄焦脆,再用筷子夹到谈溪碗里,“快吃吧。”   谈溪考上附中之后,他紧绷又焦虑的精神状态就彻底消失了,对他来说才是常态的散漫和惰性在暑假时间一点点回到他身上。   在收到附中的录取通知书后没过几天,谈溪的房间又重新被漫画书和游戏机占领,考完试的放松时间谈妈妈也不会说他什么,傅轻舟就更不会束着他不让他玩。   谈溪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疯玩了一个暑假,游乐园、动物园、水上乐园全都去了一遍,在家里不是看漫画就是和齐正良打游戏,玩得精神状态饱满,面颊红润,复习冲刺期间掉的秤都长回来了。   眼看着暑假马上要接近尾声,谈溪还是每天玩得不愿意睡觉,傅轻舟无奈下只能和谈溪商量。   “溪溪,我们马上就要去学校报名了,之后还有一个星期的军训。”   谈溪眼睛紧盯着游戏机屏幕,“我知道呀。”   “你再这么玩下去我怕你会不适应,军训时间也是要早起的,可你现在每天晚上十一点多才睡觉,第二天快中午了才能起床。”   谈溪长长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游戏上,因为游戏角色不小心踩了个陷阱掉了半管血,他啧了一声,皱着眉,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和你姑姑一样啰嗦了。”   傅轻舟瞬间就捕捉到了他不耐烦的情绪,眼底眸色一黯,静默地站在一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房间。   谈溪原本以为他是下楼拿什么东西去了就没有太在意,可之后他游戏都连着通了两关了傅轻舟却没见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谈溪的游戏就怎么也玩不下去了,他暂停游戏看着紧闭的房间门,又等了几分钟还是不见人回来,忍不住有些烦躁地丢开游戏机,拿起已经空了的果汁杯下楼,没好气地喊:“傅轻舟!”   一楼客厅空无一人,没人应他。   谈妈妈今天约了朋友出门买衣服不在家,傅轻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见人影。   谈溪端着杯子从客厅转悠进厨房,厨房也不见人,一看人都不在他果汁都不想喝了,顺手就把杯子丢进洗碗池里,推开家门往隔壁走。   傅照庭家的指纹锁谈溪的指纹是可以开的,轻轻松松地打开门往里走,走过客厅上楼,“傅轻舟,你在哪?”   还是没有人应他。   直到他推开傅轻舟的房间门,看见戴着降噪耳机坐在书桌前看书的人,心里的那点不悦就变成了不满,眉头蹙得紧紧的,走过去第一件事就摘了他的降噪耳机。   “为什么看书要戴耳机?我叫了你好多声你都听不见。”   傅轻舟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把他手里的降噪耳机拿回来,“我是因为戴了耳机才听不见你说话,而你不用戴也听不见我说话。”   谈溪听得一愣,“我什么时候没听见你说话?”   “打游戏的时候。”傅轻舟慢条斯理地重新戴好耳机。   他刚戴上谈溪就给他摘下来,“我没有!我明明有回答你的话!”   傅轻舟也不与他争,“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你是有游戏机就够了,根本不需要我陪你。”   谈溪直接抬手合上他的书不让他看,“我从来没这么说过,而且我现在也没玩游戏了。”   “现在不玩一会儿还会再玩,我说话你也不耐烦听,那等你玩够了我再过去陪你。”   谈溪紧皱着眉头看他,“你干嘛突然这样?”   傅轻舟不解地看着他。   谈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看书也会跟我待在一起。”   “那你还要继续玩吗?”   谈溪垂着眼看他,“你是生气了吧。”   “没有生气,我不生你的气。”   “你明明就是生气了!要不然没下雨你为什么戴降噪耳机?”   “因为想专注一点看书。”   谈溪不信他的话,把他桌上的书抽过来,拿了就走。   傅轻舟满眼无奈地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你要拿着我的书去哪里?那是图书馆的,到时间要还。”   谈溪也不回答,下楼的脚步故意踩得很重,以示自己的愤怒,路过客厅的时候再把书丢在茶几上,用力地推门离去。   晚饭的时候谈妈妈发现两个孩子似乎罕见地吵架了,首先是傅轻舟没在谈溪的房间,其次是平时吃饭都要坐在一起的人现在分坐两边,谈溪拉着个脸连看都不想看坐在对面的人。   这一幕如果放在他们五岁,傅轻舟刚来的时候是很常见的,但是放到现在来看谈妈妈满眼都是稀奇。   结束晚饭,谈溪放下碗筷马上回房间,傅轻舟帮忙收拾餐桌,谈妈妈看了眼楼梯的方向,小声问他:“和小溪儿吵架啦?”   傅轻舟摇头否认,“没有吵架。”   “你去看看他吧,这里我来就好,他记仇,别要去学校了你们还在闹别扭。”   傅轻舟闻言点点头,把手洗干净了往楼上走,脚步停在谈溪房门前屈指敲门,“溪溪,我能进来吗?”   里面的人没有应。   傅轻舟等了几秒拧开门把手推开门,看着床上圆圆的后脑勺,“还在生我的气吗?”   谈溪也不理他,连头都不带回一下。   “……那我一会儿再来?”   谈溪一下坐起身,抓起枕头往房门方向砸,不过被傅轻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嘴上说着一会儿再来的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手抱着枕头一手关上房门,朝跪坐在床上瞪自己的人走去。   看着谈溪写满不高兴的小脸,傅轻舟只好软下声音,“我错了。”   谈溪心口憋闷,“我说了我没玩游戏了。”   “嗯。”   “那你干嘛不过来?!那本书有那么好看吗?!”   傅轻舟也不解释,他对谈溪的脾气了若指掌,这时候解释只会加剧谈溪脾气发作,除了顺着他没有别的办法。   “嗯,我错了。”   谈溪面色稍缓,“那你下次还这样吗?”   “不这样了。”   “你保证。”   “我保证。”   谈溪想了想,心里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你真的只是因为我玩游戏没听你说话才生气的?”   傅轻舟还是坚持,“我没有生你的气。”   谈溪只是问:“所以为什么?我以前也玩,你都不会像今天这样。”   傅轻舟默默地低下头垂着眼看他,过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捧着谈溪的脸,“你以前听话,今天不听话。”   谈溪双手抓着他的手腕,脑门都快顶个硕大的问号了。   “你要乖一点溪溪,你乖一点我就一直疼你。”   “我不乖吗?”   傅轻舟捧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今天有点不乖,我跟你说话你不耐烦。”   谈溪听得眉头紧皱,对此完全没有记忆,“有吗?什么时候?”   傅轻舟也不回答,只是问他,“游戏机我没收了你同不同意?”   “为什么要没收?”   “你要游戏机我就默认你不需要我陪你。”   “……你好不讲道理啊,这是威胁!”   傅轻舟松开捧着他脸的手,转身欲走,“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强,等你玩够了我再过来,我不想打扰你玩游戏。”   谈溪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真的不能再商量?”   傅轻舟只道:“你可以不同意。”   谈溪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下床把自己的游戏机还有手柄都给他,“……什么时候还我?”   “看你表现,你乖我就还给你,不乖我就一直收着。”说着傅轻舟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有你的游戏账号,我要修改密码,你同意吗?”   谈溪惊恐捧脸像个表情包,“你竟然赶尽杀绝!”   “电脑游戏也是游戏,齐正良总是拉着你上号玩游戏,放假我不管你,但是现在暑假就快结束了,你如果非要玩我也不拦你,你玩够了我再过来。”   谈溪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密码是我生日加你的生日。”   傅轻舟抱着游戏机找了个小箱子装着,轻笑了一声,“我猜到了。”   “猜到了你还问。”   “确认一下。”傅轻舟抱起小箱子看着他问:“为什么要用我和你的生日设为密码?”   “因为肯定不会忘记啊,用别的组合我会想不起来。”   “这样。”傅轻舟拉开门就要走。   谈溪一看就急了,“你去哪?”   “把游戏机藏起来。”   “那我呢?!”   “我马上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I`*) 第16章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因为所有的游戏机都被傅轻舟没收藏起来,谈溪没得玩了也只能安生下来,乖乖听话,调整自己的作息早睡早起。   他白天在家无聊就看看漫画,困了就睡,实在无聊就和傅轻舟出门转转,去找好吃的路边摊。   在“管教”谈溪这件事上,谈妈妈时常会对傅轻舟自叹不如,心里一边愧疚儿子太让侄子操心,一边又因为儿子身边有侄子在所以特别放心,十分矛盾。   谈溪是不知道妈妈心里什么想法的,每天玩得没心没肺。   到了八月中下旬要去学校报名的那一天,谈溪和傅轻舟在谈家夫妇的陪同下去了附中。   傅轻舟是被附中的重点班录取的,在高一一班,谈溪是普通班,被分在了高一三班。   正式开学前为期一周的军训就在报名之后,谈溪和傅轻舟两人都没有申请住宿,而是和大多数家里住得近的学生一样选择走读,踩自行车上下学。   军训第一天,谈溪是带着怨气出门的,坐在自行车后座都无精打采地贴着傅轻舟的后背,“我不想军训。”   傅轻舟只是笑,轻轻松松地骑车带着谈溪稳稳过了一个小坡,十几分钟后,附中的校门就近在眼前了。   这个时间点校门口有很多穿着夏季迷彩服的学生,都是来参加军训的高一新生,其中还混杂着比高二提前好几天开学的高三生,雪白的校服混在迷彩服里干净得扎眼。   两人一如在初中时一样,傅轻舟停车谈溪就站在一旁等他。传一次蜀香炸一次   附中校门边上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是专门划出来给学生停放自行车的,有铁皮遮阳挡雨,空间也比初中学校的要宽敞不少,能看见很多学生骑着自行车从校门方向过来。   谈溪站在停车棚外,脚踩崭新的球鞋,轮廓优越的脸蛋小小的,露出短袖的胳膊也是又细又长,一身冷白皮站在太阳底下白得好像在发光,惹眼得每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再因为那张姝美秀气的脸上此刻显得异常真实的烦躁再多看一眼。   那种对军训发自内心的不耐烦和烦躁实在很难不让他们产生共鸣。   等傅轻舟锁好自行车走出停车棚,两人并肩正要往教学楼方向走,忽然一个由远及近的身影吸引了谈溪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骑着粉色女士自行车,扎着马尾辫,和他们一样穿着夏季迷彩服的女孩。   谈溪还在想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时,那女孩已经注意到他们并投来好奇和打量的一眼。   傅轻舟没留意到曾短暂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他的注意力全在谈溪身上,见他一脸若有所思便问:“怎么了?”   谈溪等那女孩骑车过去了才道:“刚刚过去那个女孩,你看到了吗?”   傅轻舟不解地回头,很快就转回来,“没看到,是你认识的人?”   谈溪摇头,“不认识,就是感觉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会不会是和我们在一个初中的同学?”   谈溪又摇头,“肯定不是,但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傅轻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擦桌椅。”   谈溪嘿了一声接过放进裤兜。   两人从楼梯口上到二楼,随后分开各自回班。   谈溪的教室在楼梯口的左手边,转角第一间就是。   他来得算是比较晚了,教室里有一半以上的座位都已经有人,尤其是他最喜欢的靠窗座位被抢得一个也不剩。   无奈下他也只能随便找个前排的位置坐下,看着经过一个暑假积了不少灰尘的课桌,有些开心地掏出兜里傅轻舟给他的湿纸巾开始一点点擦。   他正埋头擦桌椅,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女孩轻轻软软的声音,甜得像软糯的糕点。   “那个……”   谈溪闻声抬脸,在看清说话人的面孔,秀气的眉头顿时惊讶的微微一挑,“有什么事吗?”   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面庞白皙精致,气质温婉又文艺,穿着迷彩服都盖不住她的出众。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的湿纸巾可以分我一张吗?”   谈溪喔了一声,抽了一张给她,“一张够吗?”   “可能要两张。”   谈溪又抽多一张给她。   女孩接过湿纸巾后并没有走,表情犹豫地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你想坐就坐。”   “那太好了,谢谢。”女孩笑着拉开椅子开始擦,一边擦一边问:“我叫杨淑仪,你叫什么?”   “谈溪,交谈的谈,溪水的溪。”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们以前见过。”   “我知道啊,就刚才嘛,停车棚那里。”   杨淑仪笑着摇头,“还要更早一点,初二暑假,书店门口。”   “初二暑假?书店门口?”谈溪顺着她的提示努力回想,终于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模糊的记忆,“噢!原来是你啊!”   杨淑仪一看他想起来了顿时笑得更开心,“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在附中。”   “也是拼死拼活才考上的。”   杨淑仪表情沉重地点头,深有共鸣,“我也是,复习到凌晨两点不敢睡。”   谈溪想了想自己的冲刺复习之路,“我倒还好,傅轻舟也不可能让我复习到这么晚的。”   “傅轻舟?”   “我表哥。”   “就是跟你一块走的那个人吗?”   “对,他是重点班的,我是为了他才考来附中。”   “你们感情真好。”   “是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两人正小声地聊着天,忽然傅轻舟出现在三班的教室门外,长手长脚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健壮有力不单薄,轮廓分明的面孔英俊而不失少年气,有种别样的沉稳,格外吸引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里和同桌聊得正开心的谈溪,人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叫了他,“溪溪,湿纸巾够用吗?我这里还有多的。”   谈溪一看他来了马上起身往外走,“够用了,我也有多的。”   “那就好。”傅轻舟把手里拿着的一支矿泉水拧开瓶盖再拧回去,递给他,“记得多喝水。”   谈溪咦了一声接过,“哪来的?”   “我下楼买的,明天我们自己带水瓶过来,我刚去看过了,公共饮水机里是有水的。”   谈溪点头。   傅轻舟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了一些,半露天的走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校园的景色,包括那条被绿植藤蔓包裹的露天廊道,傅轻舟就指着那条廊道对谈溪说,“中午吃完饭后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让我们各自午休,我在那里等你。”   谈溪一脸惊讶,“午休不放我们回家吗?”   傅轻舟摇头,“午休时间不长,两点就要集合,而且必须要在学校食堂吃,即使是住校生也不能回宿舍。”   谈溪一脸不高兴,“那我困了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回去吧,中午见。”   谈溪点点头,拿着水回座位,没过多久班主任就进来了。   三班的班主任是个看着很年轻的男人,姓秦,瞧着还没有三十岁,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斯文又干净,看着不凶。   谈溪就喜欢看着不凶的大人,所以第一眼就对班主任很满意。   在正式开始军训前,每个班都先由班主任主持并开展一场小班会,让同学依次上台做个自我介绍。   谈溪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自我介绍,总是硬着头皮上,说完了就赶紧下来。   等到班会结束了时间也快来到了上午十点,校园里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   高一年级十个班的新生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到操场上列队,听校长讲话,身穿迷彩服的教练团神采奕奕地走到各班前站定,正式开启为期一周的军训。   对谈溪这娇气又散漫的人来说,军训根本是度秒如年,让他在大太阳底下站着晒,要不了多久他的脸就会变得通红,汗水成滴往下淌。   教练原本对他就很有意见,看他细胳膊细腿,小脸蛋还漂亮得跟画似的,就想着怎么也得多练练他,只要抓到他分心不认真,动作不规范就要把他提出来做俯卧撑。   谈溪哪里做得来俯卧撑,他趴在地上首先姿势就不标准,浑身的劲都使出来了也做不到几个,还累得喘不上气,趴在地上起不来。   教练觉得他朽木不可雕也,直接把他提到最后一排,眼不见为净。   谈溪站在后面乐得轻松,也不觉得自己做不来俯卧撑很丢人,还常常用余光偷瞄操场上其他班的方阵,想找傅轻舟在哪。   中午十二点,十个班分成两拨进食堂吃饭,谈溪把餐盘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也因此勉强得了教练一个好脸色,可能是好不容易发现他还是有一个优点的,至少会珍惜粮食。   从食堂出来谈溪就往露天廊道跑,傅轻舟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一看他有些兴奋地跑过来忍不住道:“慢点,刚吃饱不能跑。”   谈溪也不听,飞身蹦到他面前,“我给你说一件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傅轻舟看他衣领子都跑歪了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温声问:“什么事情?”   “早上我说的那个,我说她很眼熟的那个女孩,原来她就是我们初三前的暑假,在书店门口遇到过的那个女孩!”   傅轻舟听见这话仔细想了想,勉强能回忆起一点,“然后呢?”   “你不觉得这个缘分很神奇吗?!我跟她不仅同校,还是同班!”   傅轻舟挑眉,“那又如何?”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不觉得。”傅轻舟看他满头汗,从裤兜里拿出一包手纸,抽了一张出来给他擦汗,“俯卧撑累坏了吧。” 第17章 “我明明一直都有听你话。”   “俯卧撑累坏了吧。”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话里的意思是‘累坏了我来哄哄你’,所以谈溪一下就拿出了娇气大王的委屈劲,“我累死了,我根本不会做俯卧撑!我手好疼!”   他被教练叫出来做俯卧撑傅轻舟全都看见了,当时他看的时候就很心疼,这会儿听谈溪嘴里抱怨,又不由露出心疼之色,拉着他找了个长凳坐下,轻抬他的手肘给他按按胳膊,“这样按能舒服点吗?”   “一点点。”   傅轻舟就扶着他的手给他按,按完左边按右边,按到谈溪满意了不委屈了才停手。   “我们就待在这里吗?”   “这里不好吗?”傅轻舟反问。   “不是不好,只是我睡哪?你说你会想办法的。”   傅轻舟伸手拍拍自己的大腿,“睡我这里。”   “啊?”   “不愿意?”   谈溪挠挠头,“没有不愿意,只是……”   “只有这个办法了。”   谈溪平时就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肚子吃饱了困倦就一点点上来,午休条件过于简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再任性也不会要求傅轻舟给他变一张床出来,只好摘了帽子,侧身在长凳上躺下,后脑勺枕着傅轻舟的大腿。   傅轻舟低头看着几乎是刚躺下就睡着的人,摘下迷彩鸭舌帽当扇子给他扇风。   凉风一阵阵地输送,驱散了炎热,熟睡中的谈溪眉眼一下就舒展开了,睡得更沉。   傅轻舟正一下接一下不知疲倦地给他扇风,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有人,转头就看见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清秀的脸庞表情犹豫,似乎想靠近又担心唐突了,于是只好站在原地观望。   两人隔着长长的廊道对视一眼,很快傅轻舟就转回头,视线重新落回谈溪脸上,没有在意不远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的女孩。   这条露天的廊道很受学生的青睐,晒不到太阳又有长凳可以躺下休息,所以没过多久这里就聚集了好几个人各自午休,只是他们不像谈溪有大腿当枕头,也没有人帮忙扇风,长手长脚睡在长凳上怎么看怎么委屈。   不同于廊道里勉强休息的人,谈溪这一觉睡得特别熟,中途一次也没有醒来过,两点集合前被傅轻舟叫醒时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傅轻舟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睡好了吗?”   谈溪点点头,忽然视线越过了傅轻舟的头顶,眨了眨眼,“……淑仪?”   这个叫法有些亲密的称呼让傅轻舟不由地轻皱起眉头,转过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是那个一直坐在不远处的马尾辫女孩。   “嗨,小溪~”   傅轻舟眼神淡得发凉地扫了她一眼,问谈溪,“你的同学?”   “嗯,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谈溪挠了挠头,总觉得得给他们互相介绍一下才行,便指着傅轻舟对杨淑仪道:“这是傅轻舟,我表哥。”   然后又指着杨淑仪道:“这是我同学杨淑仪。”   说完了他才想起来问:“淑仪你怎么在这?”   杨淑仪侧身指了指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我刚才在那午休,看到你睡醒了就过来打个招呼,小溪你太幸福了,睡着了都有人给你扇风。”   谈溪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拉过傅轻舟的手给他揉揉手腕,“我说我睡觉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热。”   傅轻舟只是笑,没说话。   杨淑仪悄悄看了眼傅轻舟线条优越的侧脸,脸颊有些发烫,“小溪,快集合了,要一起走吗?”   谈溪正想说好啊,傅轻舟忽然拉了他一下,“你得先去洗个脸。”   “啊?喔,那淑仪你先过去吧,我等等再过去。”   傅轻舟拿起两人的帽子起身,把其中一顶轻轻扣在谈溪脑袋上,“人家是女孩子,你不能这样直接叫人家的名字,不礼貌。”   一旁的杨淑仪听了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没关系,毕竟我也叫他小溪,这样听着亲切一点。”   谈溪顿时露出兴奋的表情:“对吧!”   杨淑仪笑着点点头,“那我先过去操场了,一会儿见。”   “嗯,拜。”   杨淑仪走后,傅轻舟拉着谈溪去厕所,等他洗完脸出来又给他拿了张纸巾,看着面前的人,道:“既然叫名字比较亲切,那为什么你叫我一直是连名带姓?”   谈溪让他问得一愣,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你叫她的名字淑仪觉得亲切,叫我却是傅轻舟,仔细想想你对我一直只有这个称呼,连声哥都没叫过。”   谈溪回过神来哈哈两声笑得尴尬,视线乱瞟不敢跟他对视,“因为习惯了嘛,我从小到大都这么叫你。”   “那能改过来吗?叫我轻舟,或者哥?”   “哥啥呀,你不就比我大几个月。”   “那轻舟?”   谈溪有些为难地低下头,“……那你毕竟比我大几个月。”   傅轻舟垂眼不带情绪地笑了一声,说不出心里的别扭之处,唯有声音有两分难以忽视的遗憾,“所以是改不了了。”   “我叫你傅轻舟不好吗?”   “你叫她杨淑仪不好吗?”   谈溪一怔:“所以你是介意我喊她淑仪?”   傅轻舟直接点头承认了,“是啊,很介意。”   “这只是一个称呼……”   “你可以不用关心我的介意。”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真的不关心。”   “那你想好了要怎么称呼她了吗?”   “……想好了,杨淑仪。”   “那她应该怎么叫你?”   “……谈溪。”   “你叫我呢?”   “傅轻舟。”   “我叫你呢?”   “溪溪。”   傅轻舟笑着嗯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给他,声音温柔得人心颤,“溪溪乖。”   谈溪心跳莫名有些快地接过那颗奶糖,感觉耳朵都痒痒的,嘴里嘟囔,“你管好多啊傅轻舟。”   傅轻舟倒没有否认自己管得多,而是问:“那你给我管吗?”   “我明明一直都有听你话。”   “一直吗?”   “一直!”   附中高一新生的军训在一周后结束,九月一号正式开学。   谈溪和傅轻舟换上了绣着附中校徽的校服,背上新书包一如军训时候一样,骑自行车上学。   谈溪坐在自行车后座,手里还拿着一罐旺仔牛奶,咬着吸管喝。   自行车过了一个小坡后,谈溪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杨淑仪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   “哟,早啊,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我妈妈早上做了土豆丝煎饼。”   谈溪咬着吸管点头,“我吃小馄饨,我妈超市买的速冻回来煮。”   傅轻舟听得无声忍笑。   杨淑仪还在和谈溪聊天,“好吃吗?”   “还不错吧,当个早餐还行。”   “改天我也试试。”   “别试了吧,我觉得土豆丝煎饼更好吃。”   “你喜欢?那下次我给你带一份你尝尝?”   “可以吗?那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只要你不介意我用保鲜袋装。”   “我不介意。”   杨淑仪看了眼傅轻舟,鼓起勇气问:“傅同学要不要我也给你带一份?”   傅轻舟还没说话,谈溪先替他说了,“不用啦,你给他带了他也是给我吃,他不爱吃土豆。”   “这样啊……”   两辆洗行车并行着骑进校园,又一同骑进停车棚,在傅轻舟和杨淑仪锁自行车期间,谈溪还咬着吸管跟杨淑仪聊天,聊得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还总是围绕在吃上面。   谈溪正在跟她推荐自己特别爱吃的冰淇淋厚多士,在杨淑仪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后,他提出了星期六可以带她去吃。   但杨淑仪表示自己星期六有钢琴课,只有星期天有空。   谈溪也欣然同意,“星期天也行,我都有时间,也不远,骑自行车就能到,我保证全世界的冰淇淋爱好者都会喜欢的。”   谈溪说这话的时候特别骄傲,傅轻舟觉得他实在可爱,锁好车从他身边走过时抬手捏了一下他的后脖子。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保证?”   “我保证了更有说服力。”   “是吗?可是这个星期天我要去图书馆还书,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言下之意就是那天我没有时间骑车带你去,你是知道的。   他本以为他这么说了谈溪应该会很遗憾地表示那就下次有空再带她去,没想到谈溪竟然道:“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自己骑车了。”   傅轻舟脚步一停,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着谈溪,问:“你说什么?”   “我说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自己骑车去了。”   傅轻舟看着他,“所以你不跟我去图书馆?”   谈溪没有回答,而是伸出食指指着左边,“冰淇淋厚多士……”   然后再指着右边,“图书馆……我肯定选冰淇淋咯!”   傅轻舟差点气笑了,“是啊,你肯定选冰淇淋,那星期天我们就分开各过各的。”说完转身就走。   谈溪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你干嘛走那么快?”   傅轻舟走得头也不回,“还有五分钟打预备铃。”   “那不是还有时间嘛。”谈溪哎了一声跟上。   杨淑仪有些不安地问:“他是不是生气啦?因为你不跟他去图书馆。”   “没有,他不跟我生气,应该是不想我吃太多冰淇淋,担心我肚子疼。”谈溪道:“那约好了喔,星期天去吃冰淇淋厚多士。”   杨淑仪看着他,“你是不是因为他不跟你去,你才要找别人和你一起去?”   谈溪脸一红,“没有啊!是你说要去我才说给你带路的!”   杨淑仪捂嘴笑:“你极力推荐是因为你自己想吃了吧。”   “那你去不去?”   “去吧。”   “不勉强好吗不勉强。”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楼梯口,到了才发现先走一步的傅轻舟站在那里等他们,准确地说应该是等谈溪。   谈溪一看到他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走那么快!我还以为你不等我!”   “我不是在等你了?”   谈溪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看他,“你星期天真的一定要去图书馆吗?”   傅轻舟反问他,“你星期天真的一定要去吃冰淇淋吗?”   “……我不想去图书馆。”   “嗯,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勉强你和我一起去,你有更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没有我陪你也没关系的话。” 第18章 “离了弟弟不行吧?”   傅轻舟这话说得很拙劣,情绪表达收放也显得刻意,拿捏在了‘我不生你的气’和‘我有点不高兴’之间,意欲让谈溪有所察觉。   而谈溪也确实对他的最后一句话给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反应。   “我可没这么说!”   傅轻舟转身上楼,“你要冰淇淋。”   谈溪背着包跟在他后面,“那你还要图书馆呢!”   “得还书。”   “还完了不是也可以陪我去?”   “今天之前你没有说,你是刚刚才决定的,而且你吃太多冰淇淋了,家里还有没吃完的,我不想带你去。”   “那就是你不陪我!不是我不陪你!”   傅轻舟踩上最后一层台阶,右转回教室,“是吗?我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星期天要去图书馆,是你不陪我在先。”   谈溪站在原地不满地冲他的背影喊:“我不想去!”   傅轻舟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嗯,所以我没有强求你跟我一起去。”   谈溪不甘示弱:“我也没有强求你跟我一起去!”   随后上楼的杨淑仪一脸忐忑地站在他身边,“你们是在吵架吗?”   谈溪气鼓鼓地转过脸,“没有,我们不吵架。”   结果嘴上说着我们不吵架的人早读和一二节课都拉着脸,到了课间升旗的时候,看见和同学走在一起正要下楼的傅轻舟,脑门上就差写着一行‘我很不高兴,赶紧哄我’。   但往常对他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在意的傅轻舟今天却反常的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忽视让谈溪很不习惯,心里也因此生出了更多的委屈。   到了中午放学,傅轻舟背著书包过来找他,三班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他还坐在座位上拉着脸慢吞吞地整理书包。   傅轻舟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才走进去,停在谈溪的课桌旁,“还在生气?”   谈溪拉着脸,“我没有生气,我不生你的气!”   这话听着怒气值就已经是满格了,更不用说他有在学傅轻舟说话的嫌疑。   傅轻舟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故意磨叽,等他拉好拉链了朝他伸手,“要我帮你拿吗?”   谈溪头也不抬地从凳子上起身,“不用,我自己背。”   傅轻舟看着他的脸,“不是说要和她一起去?”   “是啊,已经说好了。”   “我并没有拦着不让你去,你为什么不高兴?”   “你自己心里清楚!”   谈溪说完要走,傅轻舟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绕过讲台往教室外走,淡声道:“溪溪,你又不听话了。”   谈溪听到这话一下停住往外走的脚步,站在讲台上脱下背包回身朝他用力一扔,红着眼瞪他。   傅轻舟看了他一会儿,把接住的书包和自己的一起放在谈溪的课桌上,朝他走去,“这么委屈吗?你跟别人去吃你最喜欢的东西,怎么想都是我更委屈。”   谈溪听得皱眉,眼圈的红倒是因疑惑不解而散了点,“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只是吃个冰淇淋。”   “我溪溪都不需要我了还不委屈?”傅轻舟说着坐在第一排的课桌上,朝两三步远的谈溪伸出一只手,“过来我这里。”   谈溪听话但不解地走过去,让他牵住自己的手腕,“我没有不需要你啊。”   “你最不喜欢自己骑自行车,没我载你哪里都懒得去,然后你星期天不陪我去图书馆就算了,宁愿自己骑自行车也要和别人去吃好吃的。”   傅轻舟这么一说,谈溪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好像是不太好,但他还是坚持,“我不想去图书馆。”   “嗯,我没让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不对,你说的话,意思明明是要我陪你去图书馆。”   傅轻舟摇头,“你可以不跟我去,但也不要和别人单独出去,留在家里等我回来。”   “可是我都跟杨淑仪说好了。”   “你可以跟她说我哥哥不高兴我跟其他人单独出去,所以我们星期天不去了。”   “……这样说我好没面子。”   “会吗?”傅轻舟低着头,手指捏捏他有些肉肉的手掌心,“那你就说家里有事去不了。”   “那不是骗人吗?”   傅轻舟想了想,“你只是想吃,我去图书馆还好书回来给你带一份行不行?”   “肯让我吃了?”   “你答应我我就让,给你买。”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可以不答应。”傅轻舟松开他的手,转身去拿两人的书包,“你们说好的事情突然毁约确实不好,你星期天就如约和她去吃吧。”   谈溪都被他弄糊涂了,“那你是想我去还是不想我去?”   “不想。”   谈溪接过他手里提着的自己的书包,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知道了,那我不去了。”   傅轻舟似乎有些没想到他就这么答应了,看着他的眼神里还有两分疑惑。   谈溪撇了撇嘴,“作为补偿,你得给我买,我在家等你。”   傅轻舟听完眉头微挑,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想好要怎么说了?”   “如实说呗,就说我哥吃醋了,不让我和其他人去吃好吃的。”谈溪说着脸上还有几分得意,“这样说丢人的就是你了,不是我。”   傅轻舟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我没所谓,丢得起,我也确实是吃醋了。”   他就这么直白地承认了反倒弄得谈溪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硬撑着,“离不开我吧?我不陪你玩你就要不高兴。”   “谁说不是。”   谈溪听得心里很开心,上午的委屈和憋闷也随之烟消云散,“哎,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你就说溪溪我需要你~你不要和别人玩~那我肯定就回来跟你玩了。”   傅轻舟只是笑。   谈溪还在得意忘形,“离了弟弟不行吧?”   傅轻舟顺着他,“是啊,离了你不行。”   下午两点,结束午休从家里回到教室的谈溪第一件事就是找杨淑仪把星期天去不了的事情给她说一声,无奈表示傅轻舟翻了醋坛子,所以没办法和她一起去了,但可以把那家店的地址写给她。   杨淑仪听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笑着问他,“那你要陪你表哥去图书馆吗?”   “他自己去,我在家陪我妈看电视。”   “这样,那你把地址写给我吧,我有时间会去试试的。”   谈溪接过她递来的纸笔写下地址,“你可以和老板娘说你是小溪推荐过来的,这样她给你的冰淇淋球说不定会大一点。”   “真的吗?”   “真的,我在她的店从小吃到大,她认识我和傅轻舟。”谈溪把写好的纸笔还给她,“那就这样,等他不吃醋了,有机会再去吃好吃的。”   “可以吗?他会不会不高兴?”   “之后就不会了,刚开始是会不适应,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要是和别人玩不陪他他肯定要吃醋的,其实换做是我我可能都要气哭了,不过过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杨淑仪露出一点恍然大悟,“就好像争宠?”   “有点那意思。”   杨淑仪听得抿唇笑,秀气的五官舒展得很漂亮,“没想到傅同学是这样的……他对你以外的人都冷冷的,我没有想到私底下性格是这样的,我以为会更沉稳呢。”   “他有点认生,对不熟的人都是懒得理,小时候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对我就是懒得理,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但其实只是他跟不熟的人会建立防御机制,熟了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书店那次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感觉他特别不好接近。”   “我五岁的时候可能跟你会有共鸣。”   两人聊着傅轻舟,愣是聊到上课铃响了谈溪才回座位。   到了星期天。   谈溪准备午睡的时候,傅轻舟收拾好要还图书馆的书,背着包骑车出门。   谈溪站在院门口不放心地喊:“阿姨要多给你不许拒绝!!”   已经骑远的傅轻舟拨响自行车铃当做回答。   图书馆离家不算是很远,不过骑自行车也要二十来分钟。   傅轻舟不爱买书,他就喜欢上图书馆借来看,看了再还回去,从家到图书馆这条路他也算走过无数遍。   到了图书馆他把之前借的书如数归还,又拿出提前写好的书单再借几本书,没多耽误一分钟就离开了图书馆,去给谈溪买冰淇淋厚多士。   骑车到了店门口,他照例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外,没有留意到也有一辆粉色的女式自行车也停在那里,推开玻璃门进店。   双休日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位置上都有人,傅轻舟在柜台点餐并要求打包,嫌店里人太多就打算到外面等。   他正要往外走,没想到角落里有人叫他。   “傅同学?”   傅轻舟闻声回头,看见了坐在双人卡座上的杨淑仪,她今天没穿校服,而是穿了很夏天很清凉的粉色吊带裙,正满脸惊喜地看着他。   “傅同学怎么在这?”   傅轻舟也有些惊讶在这里看到她,出于礼貌便回答:“给溪溪买,他想吃。”   杨淑仪回头看了眼忙碌的店员们,“出餐可能还要点时间,不介意的话一起坐吧,我一个人来的,这座位没人,而且店里有空调,你在外面等太热了。” 第19章 “我哭了当然是你哄了。”   傅轻舟看了眼她面前的空座,本意是不想过去的,但人家一个女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过去也不礼貌,更何况店里还有其他人在。   傅轻舟没有当众给人难堪的想法,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谢谢。”   杨淑仪眉眼含笑地点头,“不客气,你要不要喝点什么?这家店的奶昔挺好喝的。”   傅轻舟摇头,“不用了。”   杨淑仪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强行搭话,微微低头拿起冰淇淋厚多士里的大勺子,舀起一小勺抿着吃。   她不说话了傅轻舟更不可能没话找话,只是专心等着后厨出餐。   过了一会儿,杨淑仪可能是觉得沉默太尴尬,忍不住道:“这里的冰淇淋真的很好吃,怪不得谈溪极力推荐……”   听到谈溪的名字,傅轻舟视线落到她脸上,随后又往下看了眼盘子里冰淇淋厚多士,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是很轻地笑了一下,“他嘴巴挑得很,只吃好吃的。”   杨淑仪眼睛一亮,腮颊微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知道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傅轻舟又看了她一眼,这次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时间稍长一点,“他都跟你聊吃的?”   杨淑仪点点头,“他给我说了很多好吃的路边摊,还说少年宫前的铁板豆腐做得很好吃,你和他小时候经常去。”   傅轻舟眉头一挑,转过脸没说什么。   杨淑仪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脸上,看得专注而不自知。   这仿佛带着温度的视线落在脸上,傅轻舟的神经就算粗成电线杆也该有些察觉,更何况他的神经根本不粗,见她还是看着自己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只好转过脸看着她问:“我脸上有东西?”   杨淑仪让他问得一怔,随即整张脸红得像番茄一样,结结巴巴地摇头:“没没没有……”说完埋头继续吃冰淇淋,没再敢抬起脸看他。   没过多久柜台的店员喊了一个数字,傅轻舟拿着小票起身走过去,随后提着一个袋子回来,对杨淑仪道:“我先走了,再见。”   “好好拜拜,路上小心。”杨淑仪机械般僵硬地挥手,看着玻璃橱窗外气质出众,五官又极是英俊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远去,脸上的烫意一时间还是下不去,心里甚至不由地庆幸自己今天过来了。   傅轻舟踩着自行车回到家里时谈溪午睡还没醒,他只能把外卖袋子连带着里面的冰袋一起放进冰箱,随后把装满书的背包留在客厅,端着杯冰水上楼,推门走进空调充足的房间。   谈溪睡觉习惯把窗帘拉死,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就是要外面的光一点都透不进来,所以房间的光线很昏暗,但还是能看见睡在床上的人影。   傅轻舟把喝了一半的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垂眼看着熟睡的谈溪,站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累,又改成侧身坐在床边接着看。   看着看着谈溪就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床边坐着个人影也没有被吓到,反倒是伸了个懒腰,刚睡醒的声音黏黏的,“回来了?”   “嗯。”   “给我买了吗?”   “买了。”   “很好。”谈溪说完这两个字就抱着凉被翻身,看样子是打算接着睡。   傅轻舟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掰回来,“不能再睡了。”   “为什么?”   “中午睡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谁说的?”   “我说的。”   “……再睡五分钟?”   傅轻舟俯身给他掖被子,“最后五分钟。”   谈溪就缩在被子里眯着眼笑,像只从小娇养的猫,软乎乎的没有丝毫攻击性,“你真好啊傅轻舟,我什么时候说多睡一会儿你都同意。”   傅轻舟笑了笑,“不同意能怎么办?”   “像你姑姑一样,硬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那你哭了怎么办?”   “我哭了当然是你哄了。”   “知道了,快睡,你只剩四分钟。”   开学没过多久,仿佛一转眼的功夫,时间就来到了十月小长假。   南方的十月是感受不到秋天的,不下雨就是一点凉意都感受不到,天气炎热得和夏天无异,谈溪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他的小风扇是不离手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充满电可以用一个白天。   他是一个玩心很重的人,也因此虽然他人很娇气,但因为长得好看又爱玩,在班上的人缘一直算不错,至少愿意和他玩在一块的人不少。   十一小长假在即,谈溪心痒难耐地找了前后左右的同学商量了一下,要去水上游乐园玩。   杨淑仪座位离得近听见了,顿时很感兴趣地多问了几句,她一问了感兴趣的人就更多了,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最后一数竟然有十二个人报名,女生五个男生七个。   谈溪当即拉了个小群,群名:十一长假小分队。   群聊包括他在内有十五个人在,多出来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头像是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个胖乎乎小婴儿,看上去不过一两岁大,笑得很有福气,Q名就一个字,舟。   另一个人头像是某动漫人物,Q名你齐大爷。   谈溪拉好群的第一件事就是@全体成员:队友们,一号上午九点半,地铁口见,过时不候,迟到的自己追上来。   舟:嗯。   溪溪老爷:你就别嗯了,洗好碗就快上来,顺便帮我拿杯果汁。   yyy:谈溪和傅同学住一起?   溪溪老爷:他家在我家隔壁,四舍五入算是住在一起。   你齐大爷: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不帮忙洗碗就算了,果汁你都不自己拿,轻舟你来我家跟我过吧,你不用洗碗也不用拿果汁,辅导我写作业就行了,物理真的好难啊我不会做[大哭]   [成员‘你齐大爷’已被群主禁言十分钟]   溪溪老爷:谁准你叫他轻舟了?   yyy:[举手]我都叫他傅同学!   舟:@你齐大爷 拍下来发给我。   溪溪老爷:?别发给他,发给我,我帮你看。   傅轻舟群聊看到这就把手机收起来,等他倒好果汁上楼,谈溪已经坐在书桌前解物理题,头也不回,“你和老齐关系很好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私下有联系?”   “还好,没联系,他不是你朋友?”   谈溪没回答,速度很快地解好物理题,再用手机拍好发过去,再顺便弹去一条语音,“解题思路你先自己琢磨,不会我再给你讲。”   语音发完他把手机往桌上一丢,表情严肃地看着傅轻舟,“下次别这样,我不喜欢你给别人讲题。”   傅轻舟把手里的果汁给他,“那在学校呢?”   谈溪纠结了一下,“……我没看到就不算。”   傅轻舟忍不住笑了,“我给你讲题和给别人讲题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不会对别人说溪溪好棒,也不像对你一样有那么多耐心,讲解得那么细。”   谈溪听得心里一动,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转过脸,垂下眼道:“那也不行……你学习那么好,班上很多人找你讲题吧?”   “还好,不是很多,就算来找我讲题也是我一点就通。”   谈溪不快地噘嘴,“我也是你一点就通啊。”   “嗯。”傅轻舟笑着抬手摸了一把他剪得短短的头发,“溪溪好棒。”   一号早上。   谈溪和傅轻舟比约定的时间早十分钟到地铁口,那时杨淑仪和另外几个女生已经到了,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小包,手里还提着蛋糕店的袋子。   “谈溪,你们吃早餐了吗?”   谈溪点点头,“在家吃过了,你们呢?”   “我们也吃过了。”杨淑仪打开袋子拿出个菠萝包,“要不要再吃点?还有蛋挞和肠仔包。”   谈溪想了想,“那给我个菠萝包好了,谢谢。”   “傅同学呢?”杨淑仪难掩紧张地看向傅轻舟,“你要不要也吃点?”   谈溪摇头道:“我跟他分,等等还有其他人来,看看他们要不要吧。”   说完谈溪几口就把菠萝包咬去一半,然后把剩下的给了傅轻舟。   又过了几分钟,齐正良还有其他几个人就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一行十五人有说有笑地乘上地铁,在地铁线路中换乘,半个多小时后才到站,出了地铁口又在换乘公交车,两站后下就能看到水上乐园。   买票的时候谈溪兴奋得不得了,傅轻舟怕他乱跑只能一手拉着他一手扫码付款,等进园了才松开他的手,任凭他和齐正良还有一帮男孩子往里跑。   女孩都比较矜持,兴奋也没有像男孩那样表现,只是手牵手落在后面,顺便感叹一下明明是同龄人,傅轻舟却这么稳重可靠。   水上乐园里有储物柜,可以把换下来的衣服还有比较贵重的物品放在里面,等所有人换好了各自的泳衣后又去租了几个游泳圈和浮板,这才往乐园内最大的游泳池走去。   傅轻舟对玩水的兴趣不大,多有意思的设施也不多看两眼,他就盯着谈溪,看他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被造浪设备扑倒了还笑得没心没肺的。   杨淑仪一开始还时不时关注一下傅轻舟在干什么,但没过多久就被玩得正开心的谈溪等人给吸引了。   “杨淑仪,过来一起玩啊!这个浪真的好好玩!”   杨淑仪有些为难地站在浅水区,“我有点害怕,我不太会游泳。”   “没事。”谈溪说着回身姿势漂亮地游到浅水区,踩着水走向她,朝她伸手,“你拉着我,我扶你过去。”   杨淑仪表情不安地点头,一手抓着浮板,一手牵住谈溪的手走下浅水区。   齐正良看着两人手牵手游过来,嘴里唉哟怪叫。   谈溪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齐正良这一叫他忽然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朝他拍水,“你是猴子吗?怪叫什么?没礼貌!”   傅轻舟就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眼神定定地看着谈溪和杨淑仪牵在一起的手,心头漫开的竟是极其陌生的情绪,焦躁糅杂着极度的不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堵着胸口,叫他喘不上气来。   这情绪很陌生,即使是他一时间也不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川书香每天便秘   而他还没有想明白,忽然游泳池内从远处先响起兴奋的尖叫声,一个大水浪由远及近地拍过来,把泳池内的人冲得四散开来。   杨淑仪似乎被吓坏了,手里的浮板都不要了,白着脸抱住身旁的谈溪,两条细瘦的胳膊就攀在谈溪脖子上。   等水浪拍过来,两人仰面躺进水里,不过很快谈溪就搂着杨淑仪浮出水面。   傅轻舟很清楚地看见了谈溪圈在杨淑仪腰背上的手臂,也不知为何他忽然垂眼笑了一下,脑子里仿佛有一根拉到极致的弦铮的一声断开了。 第20章 “你有喜欢的人了?”   傅轻舟的异样谈溪并没有察觉,因为此刻他的内心实际也并不平静,他正红着脸,浑身僵硬得像石头一样满是不自在地松开杨淑仪,把飘在水面上的浮板拉过来推给她。   杨淑仪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和谈溪一样从脸红到脖子,声音细得都快听不见了,“对不起谈溪,我刚才太害怕了……”   谈溪一脸尴尬地转过脸挠头,不敢看她,“没关系,刚才那个浪是有点大,我都吓了一跳,你你你抓着浮板吧,小心点……”   杨淑仪赶紧拉过浮板抱住,“好,我会的,你也小心。”   托那个过大的水浪,刚才的小插曲除了始终注意着谈溪的傅轻舟看见了,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兴奋于自己被水浪拍到水里,哈哈笑着要再玩一次。   傅轻舟看着浮在水里,脸红得很明显在害羞的谈溪,脸上表情带一点笑,内心却是表里不一的燃着怒火。   众人在泳池里玩了一会儿后,女孩子们提出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玩疯的男孩子们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里有很平价的盒饭,我们午餐就去吃盒饭吧。”谈溪拖着租来的火烈鸟泳圈,从浅水区回到地面上,光脚走向傅轻舟,“傅轻舟,我的拖鞋呢?”   傅轻舟指了一下脚边成堆的拖鞋里,最靠里黑色的那一双。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谈溪瞬间察觉到了异样,他皱眉看着傅轻舟,“你怎么了?”   傅轻舟状似疑惑挑眉:“嗯?”   “你怪怪的。”   傅轻舟视线越过他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其他人,轻声道:“快把鞋穿好,地上烫。”   谈溪听话地穿上拖鞋,走到他身边不依不挠地追问:“你真的怪怪的傅轻舟,我做了什么吗?”   傅轻舟只是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盖到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擦一擦,小心感冒。”   谈溪站着不动,葡萄似的圆眼睛就盯着他看,“你帮我擦。”   傅轻舟看了眼已经说笑着走来的其他人,拙劣地顾左言他,“你的同学过来了。”   谈溪眉头皱得更紧了,胸口陡然窜起无名火,“你帮我擦!”   他这话说的时候音量不小,听着和撒娇玩闹没有一点关系,反倒能明显听出来是生气了,一点委屈也不能受的任性坏脾气展露无遗。   已经走近的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地停住脚,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对表兄弟忽然之间是怎么了。   和两人更熟悉的齐正良干笑两声打圆场,“你们俩有话好好说哈,我们先过去了。”   说完他扭头给其他几人使眼色,让他们快点穿好鞋赶紧走,别被波及了。   杨淑仪走得很不放心,一直回头看,“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没事吗?”   齐正良摆摆手,“没事,不走才有事,谈溪脾气发作只有他哥能对付,我们留在那里搞不好要挨谈溪骂。”   同行的其他人和谈溪同班一月有余,对谈溪的性格其实了解不多,在学校看到的谈溪多数时候很好相处,人又聪明,讲话也是幽默风趣,给人感觉很好玩的一个人。   虽然隐约能察觉他应该是从小家里惯着,偶尔会表现得娇气,但他们可能谁也没想到谈溪发火是这样的,不分场合时间地点,脾气说发就发,还很奇怪,比如那句你帮我擦。   谁能想到他发火的原因居然是傅轻舟没帮他擦头发?任性得理所当然,仿佛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齐正良他们走后,傅轻舟很轻地叹了一声,往前一步走到谈溪面前,抬手用毛巾轻轻揉搓他的头发,“溪溪,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也没想过要注意形象吗?”   谈溪原本还挺生气的,还想着要再发作以发泄心中的憋闷和火气,结果听到傅轻舟说的话他怔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了杨淑仪。   但很快他拧着眉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轻舟拿下毛巾,“我都看见了。”   就这么五个字谈溪一下红了脸,傅轻舟眼底情绪更晦涩,可他没再说什么,拿起两人的东西,“走吧,去吃饭了。”   谈溪走在他身侧,脸颊还是烫的,“那是不小心的,我没故意……”   “嗯。”   “我都没说完。”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我都还不知道。”   傅轻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道:“你不是喜欢她?”   谈溪没有急着否认,“这就叫喜欢了?”   “你认为不是?”   谈溪就不说话了,他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才道:“杨淑仪是很漂亮,班上好多男生喜欢他,连升旗做操的时候还有高二年级的特意跑来偷看她。”   傅轻舟只是沉默。   “我跟她相处得也挺好的,算是朋友。”谈溪说到这也挺迷糊的,“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牵她只是因为她害怕所以照顾一下,水浪来的时候也是,因为她害怕。”   傅轻舟不置一词,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卖盒饭的地方,齐正良他们已经占好了位置,盒饭都买好开吃了。   谈溪跑过去看他们的盒饭,“哇不错嘛,还有鸡腿。”   杨淑仪听到这话,仰起脸看向他道:“你喜欢鸡腿我这个给你,你买个别的饭。”   谈溪刚刚才和傅轻舟讨论完她,这会儿还有点尴尬,不太自然地道:“可以吗?你不吃?”   杨淑仪笑了笑,“可以,你吃吧,我吃不完的。”   “这样,那好吧。”   傅轻舟买了两份肉饼饭回来,杨淑仪就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给谈溪,“刚才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拉着我我肯定就被冲走了。”   “没什么,也是我叫你下来玩的。”谈溪低头看盒饭,把肉饼下的蔬菜夹出来给傅轻舟。   “不要挑食。”   谈溪理直气壮,“不是挑食,我吃不完。”   傅轻舟便不说话了。   吃完盒饭众人又去买冰淇淋,水上乐园里有第二个半价的甜筒,傅轻舟不爱吃,剩下的十四个人两两一组地买,在人家店门口吃完了才跑回去接着玩水。   不过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尴尬,谈溪和杨淑仪明显保持了一定距离,一个坐在泳圈上,一个抱着浮板,玩到太阳快落山了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玩水是很消耗体力的,在回去的地铁上除了傅轻舟,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坐没坐相东倒西歪。   谈溪坐在座位上就贴着傅轻舟的肩头睡得地铁广播都没能喊醒他,最后还得傅轻舟背着他走。   十一长假小分队出了地铁口后就分开走,各自回家,男生们很有绅士风度的表示可以送女孩子一段路,傅轻舟则背着睡得不肯醒的谈溪在傍晚余晖将散未散的时候走回了红叶路。   还没到家,半路上谈溪自己醒了,醒了也不肯下来自己走,懒散地靠着傅轻舟,“太好玩了,下次也要和大家一起玩。”   傅轻舟只是背着他埋头走路,没有应他的话。   谈溪在他背上始终觉得傅轻舟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傅轻舟,你晚上别回那边了。”   “嗯?”   “跟我一块睡吧,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知道了。”   谈溪这么说了傅轻舟晚上就没有回隔壁,吃了饭后回去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待在谈溪的房间里看书写作业。   谈溪捧着漫画,看没几页就要看一看他,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给我说说?”   傅轻舟顿了一下,放下笔回头看他,“我没有什么心事。”   “真的?可是你今天在水上乐园里就很奇怪。”   傅轻舟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而沉,“那可能是因为发现你可能要早恋了,心情复杂?”   说到这个话题谈溪忍不住就想起了之前傅轻舟说过的,他要是真的早恋了他不会帮他隐瞒。   “我说如果喔,如果我真的喜欢上谁了,你会去告诉我妈他们吗?”   这个问题让傅轻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摇头,“不会。”   “为什么不会?你之前明明态度很坚定,说这个事情不跟我站在一边。”   傅轻舟转过脸拿起笔继续写,“我的想法变了,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会帮你隐瞒。”   谈溪一下从穿上下来,凑到他身边,“那怎么样才能知道是真的喜欢?”   “嫉妒?”   “比如呢?”   傅轻舟抬起脸,忽然笑着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脸,“比如看到他对另一个人露出害羞的表情,又或者看到他和另一个人玩得很好忽略了自己。”   谈溪听得懵懵懂懂,“看到了又怎么样?”   傅轻舟想了想,用一种能让谈溪深刻理解的说法,“你看到了气得想哭,想砸光所有的东西,一边发火又一边特别委屈的时候,你就是嫉妒了。”   谈溪想象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想象不出来,很快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嫉妒过吗?谁?”   傅轻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发现你真的喜欢上谁了,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对谈溪来说也是困难得无法回答,“怎么做……我哪里知道要做什么啊,你会怎么做?”   “我?我可能会告诉对方。”   “啊?”谈溪怔怔地看着傅轻舟,心里一时间竟然空荡荡的,慌慌落不到实处,“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你问我的?”   谈溪回过神啊了一声,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散了一些,“哈哈是噢,是我问你的……可是告诉对方之后又要怎么样?交往谈恋爱吗?”   “不然呢?”   谈溪惊讶捧脸,“这么刺激吗?!”   傅轻舟好笑地看着他,“那你以为呢?”   “我没以为。”谈溪一脸沉思,“我根本没想那么多……那太远了。”   傅轻舟视线落回作业上,“觉得太遥远了那就专注好好学习。”   谈溪拉过另一张凳子坐下,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写作业的傅轻舟,“换个问题,你觉得杨淑仪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 第21章 “兄弟之间吃醋哪会一直吃。”   谈溪说完,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长达数秒的寂静之中,只能听见傅轻舟落在纸上的笔尖随著书写发出沙沙声。   谈溪也因此不由得被吸引了,原本落在傅轻舟出众侧颜的目光往下一落,看着他握笔的手,指甲饱满圆润,指型细长,指节微微突出,是很漂亮的手。   这双手的触感他熟悉,连体温都早已铭记于心,是无需多言也能叫对方知晓,你是绝无仅有,不可替代。   过了一会儿,就在谈溪走神之际,傅轻舟轻轻放下书写的笔,转过脸和他对视,“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谈溪也看着他,“我只想我喜不喜欢她,可是她喜不喜欢我也很重要吧。”   傅轻舟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腮,“嗯,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说到这个谈溪的脸又热得发烫,红扑扑的,他本来生得就好,轮廓线条细腻,五官秀美精致,害羞起来竟是显得更加生动,“我,这个哪能我自己觉得……”   傅轻舟唇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瞧着反倒显出几分莫名的凉意,“我能感觉出来她待你与待别人不同。”   这句话算是正中核心,谈溪更不好意思了,“因为她给我鸡腿吗?”   听到这话,傅轻舟的笑意竟是一点点透到了眼底,“给你一个鸡腿你这么开心?真好骗。”   谈溪没在意他的话,他还在想鸡腿的事,“可是她把鸡腿让给我是为了感谢我泳池的时候照顾她。”   “那除了鸡腿,她难道不是一直在和你玩?她去吃你推荐给她的冰淇淋厚多士,在学校你们应该也聊得来吧,包括今天她跟你的同学们去水上乐园,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因为她来才跟着来的也有吧,这不算是在支持你?”   谈溪听得心里一动,“那,你觉得她是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不是她。”傅轻舟说完收拾好桌上的作业本和笔袋,“该睡觉了喔溪溪。”   “再玩会儿,明天又不上学。”   傅轻舟已经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你已经玩了一天了,不累吗?不过来等我睡着了就不哄你了。”   谈溪只好去关灯,从躺着的傅轻舟身上爬进里侧躺下,心事重重,“你说万一杨淑仪喜欢我,那怎么办?”   傅轻舟侧身给他盖被子,“这个问题不适合问我吧。”   “为什么?”   “因为做决定的人是你。”   “要是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那我们就得谈恋爱吗?”   傅轻舟手伸过去轻捏他的耳垂,把他的脸转过来,“面向我躺。”   谈溪听话地调整睡姿,“是不是?”   “你不是觉得交往谈恋爱太远了?”   “但是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上就有人谈恋爱了,这好像在高中也很常见。”   “嗯,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   谈溪老气横秋地叹气,“不知道,我感觉挺麻烦的。”   “觉得麻烦那就不想了,乖乖睡觉。”   十一小长假附中也布置了很多的作业,一号玩了一天,二号上午谈溪在家就开始跟着傅轻舟写作业了,各科的练习册和试卷堆得像小山一样,不赶紧写完等到最后一天来补那觉都没法睡。   两人从早上就开始写,中午吃完饭午休了一下,下午两点左右谈溪收到了杨淑仪发来的QQ,问他要不要去图书馆写作业。   谈溪看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毕竟他在家里写得好好的,干嘛要专门跑去图书馆写,但拒绝的话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消散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默默红了脸,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傅轻舟,“杨淑仪约我去图书馆写作业。”   傅轻舟正在书写的笔尖顿时一停,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写,“嗯。”   谈溪为难地挠挠头,“我要怎么回复?”   “想去就去。”   “你跟我去吗?”   “我不去。”   “啊?那我自己去?”   傅轻舟转头疑惑地看他,“她难道问的不是你一个人?”   “好像是。”   “那就是想跟你独处,我去不合适。”   谈溪低头看着手机,脸颊还是烫的,“那我回复她。”   傅轻舟没做反应,注意力似乎始终集中在试卷上。   过了一会儿,谈溪拿出背包整理桌面,“那我去了。”   “路上小心。”   谈溪下楼后,傅轻舟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起身走到房间的窗户边,往院子里看,看着谈溪背著书包拉出了新买还没骑过几次的自行车,稳稳地离开了院子。   他在窗户前驻足观望了很长时间,长到谈溪估计都快到图书馆了才转身回到位置上,拿起笔想继续写。   可他的笔重新拿到手上竟是好长时间都没有落在试卷上,笔尖悬停,以证主人的心不在焉。   谈溪从来没有试过自己一个人骑自行车去图书馆,这对他的体力来说也是不小的考验,一路骑骑停停,花了比他想的还要长的时间才到了图书馆。   那时杨淑仪早就到了,正在图书馆门前等他。   因着距离,谈溪没能注意到,杨淑仪看见他独自一人骑车前来时,眼神不住流露的失望。   他把车停好上锁,背着包气喘吁吁地爬上图书馆前的阶梯,“对不起啊,我来晚了,自己骑车真的太累了!”   杨淑仪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也没有等很久,不过你怎么没让傅同学载你?”   “他在家做作业呢。”   杨淑仪嗯了一声,“你来图书馆他知道吗?”   “知道,走吧,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座位。”   十一小长假的图书馆比谈溪想象中的要热闹,不过好在人虽然多,但空位置还是有的,两人找了相邻的位置坐下,拿出带来的作业开始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淑仪就坐在旁边的缘故,谈溪发现自己很难专注在学习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好像想了很多的事情,但因为精力分散,他连一个念头都抓不住。   “谈溪……”   听见杨淑仪的声音,谈溪不解地转头,“怎么了?”   杨淑仪拿着数学试卷,为了不影响周围人她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女孩的声线细细软软的,听得人耳根发烫,“这道题你能给我讲讲嘛?”   谈溪莫名红了脸,拿过她递来的试卷,“哪一道题?”   “这题。”   谈溪理科学得好,数理化的成绩一直是比文科要好许多,因为初三的时候没少给齐正良讲题,有经验在前他给杨淑仪讲题就知道怎么讲简单易懂。   杨淑仪也和他一样有些偏科,文科成绩极好,理科就稍微差点,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能考上附中本身理解和学习能力就不差,谈溪给她稍微讲解她很快就听懂了。   “哇谈溪,你讲得好清楚!”拿过试卷杨淑仪忍不住感叹,小声夸谈溪,“你好会讲题!”   谈溪很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傅轻舟给他辅导功课的时候其实没少夸他,很多赞美的话他从傅轻舟那里听过无数次,但是杨淑仪这里他是第一次听见,那种感觉和傅轻舟夸他很不一样。   如果说傅轻舟夸他的时候比起羞涩他感觉更多的是满足和开心,那杨淑仪就是调过来。   有这个小插曲谈溪也放松了许多,至少注意力能集中了,而杨淑仪再遇到不会的题目还是会来请教他,谈溪就细致地给她讲解。   两人就这样相处了一个下午,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收拾书包离开图书馆。   骑车回去的路上,谈溪问:“你想吃铁板豆腐吗?”   “是你之前说的少年宫前面的那个吗?”   “对,有点饿了,回家前想去吃点东西。”   “好呀!我也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去吧!”   于是两辆自行车改变了方向,骑向少年宫。   转个弯到了少年宫所在的街道,空气里就已经能闻到铁板豆腐的香味。   谈溪很爱吃,闻到味就已经开心了,到了小摊前人还没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喊:“阿姨,要三份铁板豆腐,两份这里吃,一份打包。”   正在忙碌的阿姨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抬眼看向来人,笑着唉哟了一声,“是小溪啊。”   谈溪带着杨淑仪找了个位置坐下,问她能不能吃辣,得到微辣的回答扭头对阿姨道:“阿姨,三份都要微辣。”   “好嘞,小溪等等啊,马上就给你煎好。”   “不急,阿姨你慢慢来。”   杨淑仪觉得这个氛围特别好,开心地捂嘴笑,“真好呢,谈溪你果然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谈溪耳朵瞬间爆红,不自然地转开脸,“哪有……”   “我可羡慕你了。”   谈溪听得满脸不解,“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每天都好开心,好像没有什么要烦心的事情,有个对你特别好特别疼你的哥哥,在上很好的学校,长得好看脑袋又聪明,在学校人缘也很好,哪里都让我好羡慕。”杨淑仪感慨地捧脸,“你家里的氛围一定也很好吧,你一看就是温柔的人养出来的孩子。”   这些话还是谈溪第一次听人说,一时间都听愣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至少在这番话以前他没有认真去想过。   沉默了一会儿他挠挠头,“也还好吧,我妈妈很啰嗦的,我爸爸和舅舅工作挺忙,不怎么在家,傅轻舟倒真的是对我特别好,有时候我都感觉我是被他养大的。”   杨淑仪有些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他和我们不是同龄人吗?”   “是啊,他比我大几个月,但是他确实感觉比同龄人要成熟,尤其比我要成熟,从小时候就这样。”   谈溪很少和别人说起傅轻舟,没想到开了头竟然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   “小时候他第一次来我家我可不喜欢他了,觉得他没礼貌,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人,人也不好玩,那时候完全没想到后来他会那么疼我,事事都顺着我,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妈都说我的脾气那么臭是傅轻舟惯的,因为不管我怎么样他都不会跟我生气,他自己嘴上也说我不生你的气,但我觉得他没做到,他也会生气的,就是放在心里不说而已。”   杨淑仪很认真地听着,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你今天跟我去图书馆,他没有吃醋吗?”   谈溪闻言一愣,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没有。”   杨淑仪不由疑惑,“为什么我们一起吃冰淇淋他要吃醋你没陪他,但是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他就不吃醋?实话说喔,我今天以为他也会吃醋然后跟着一起来呢。”   谈溪想了想今天和昨晚两人说过的话,脸有点红,也不好意思说傅轻舟是怕来了打扰他们,只道:“哎,兄弟之间吃醋哪会一直吃,那次只是他还没习惯,这次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吧。”   作者有话说:   本文预计12.8(星期四)入v~当天会有两更六千字的更新~   谢谢大家! 第22章 “不能告诉你的事情。”   两人说话间,阿姨已经煎好了豆腐装在一次性的饭盒里端过来,她看了眼杨淑仪,对谈溪道:“小舟今天没来呀?”   谈溪嗯一声,“他在家呢。”   阿姨看看两人,“是小溪女朋友吗?”   谈溪愣了一下,瞬间慌了,连忙摆手,“没没没不是不是!就是同学。”   杨淑仪坐在一旁也默默红了脸。   谈溪一看她脸红了顿时更不好意思,“阿姨,我们就是同学。”   “好好,那是阿姨误会了,你们快趁热吃。”   阿姨走后,谈溪拿了两根竹签给杨淑仪,“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杨淑仪还是第一次吃像这样的路边小摊,用竹签插起一块送进嘴里后,顿时难掩惊喜,“哇,好好吃!”   谈溪一下得意起来,“没骗你吧!”   杨淑仪点头:“感觉以后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会专门找来买的好吃。”   谈溪闻言更开心了。   吃完铁板豆腐后,两人在一个十字大路口分开,谈溪带着打包盒骑车回家,进门第一件事就喊:“傅轻舟!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厨房响起谈妈妈的声音,“小舟不在。”   “啊?他出去了吗?”   “没有,他的自行车在院子里,他应该在自己房间。”   “喔,那我去找他。”   谈溪把东西放下就往隔壁走,按开密码锁进门,“傅轻舟,我回来啦傅轻舟。”   房子没有人应声,他只好走过客厅上楼,门也不敲地推开傅轻舟的房门,窗明几净的房间被窗外落日夕阳的余晖洒了一地金黄,傅轻舟平整地躺在床上,两只手也规矩交叠放在肚子上,胸膛微微起伏,平缓又宁静。   谈溪一看他睡着了反手轻轻关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侧身坐下后俯身贴在傅轻舟怀里,脚下的运动鞋蹬掉,把腿脚挪上来,整个人压在傅轻舟身上,侧脸贴在他的劲侧,睁眼就能看到他的喉结。   “回来了?”   谈溪嗯了一声,抬起脸看他,“原来你醒着?”   “不如说我没在睡。”   谈溪上手摸他眼睛,“那你闭着眼睛干嘛?”   “想事情。”   “想什么?”   “不能告诉你的事情。”   谈溪不高兴地皱眉,“你还有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傅轻舟闭着眼笑,“当然有了,我也有不能说给你听的事。”   “可恶,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这不公平!”   傅轻舟搂着身上的人侧身把他放倒,从床上起身,“这世上哪有公平?你也一定会有无法说给我听的心事。”   谈溪盘腿坐起,不满地环胸,“没有!我什么都告诉你!”   “是吗?”傅轻舟故意带着两分敷衍的说话,拉开房间门往外走。   谈溪一看他人走了,鞋都不穿就从床上爬下来,噔噔几步跳到傅轻舟背上,“干什么去?”   “渴了,找水喝。”傅轻舟手臂勾住背上人的膝弯,背着他下楼,“怎么不穿鞋?”   “急着追你,没来得及穿。”   傅轻舟笑了笑,背着人进厨房,把他放在岛台上,找了个杯子倒水喝,“现在黏我了,和女同学去图书馆写作业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黏我?”   “我也要喝。”   傅轻舟只好把手里喝了两口的杯子给他。   谈溪喝完了才道:“还是会吃醋啊?”   “嗯?”   “因为我去图书馆没在家陪你写作业。”   傅轻舟微一挑眉,“我要是吃醋了还会放你去吗?”   “也对,那你是没吃醋……”谈溪说完感觉心里怪怪的,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好像傅轻舟不在乎自己似的,顿时拧着眉不快地道:“干嘛不吃醋?”   傅轻舟无奈地笑了笑,“溪溪,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谈溪又说不上来了,噘着嘴把杯子还给他,“反正你要吃醋,可以和之前一样,叫我陪你,也可以因为我不陪你所以不高兴,反正别像现在这样,好像我不在你也没所谓。”   “那你是希望我今天跟你一起去或者不让你去?”   “……也不是。”   傅轻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一些,“那看来你也觉得挺好的。”   谈溪难为情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挺开心的,我给她讲题,然后还一起去吃了铁板豆腐,就感觉好像比我想的要好,对了我给你打包了一份。”   傅轻舟点点头,不再就他和杨淑仪的事说些什么,只道:“上楼穿鞋。”   谈溪手臂一伸拉住他的手,把他拉过来爬到他背上,“你背我去。”   傅轻舟顺着他,把他背上楼等他穿好鞋了再下来,回隔壁吃晚饭。   这天之后杨淑仪没再约谈溪去图书馆学习,不过还是会在QQ上问他自己不会的数学题和物理题,两人虽然没见面,但私底下一直有交流。   傅轻舟常常和谈溪待在一起,自然发现了谈溪最近玩手机的频率和时间比以往都要多了,但他并未说什么,也不问,任由谈溪和杨淑仪“亲近”。   十一长假过后,学生们结束了小长假回到学校都有些不适应,早读时和一二节课都没有什么精神。   谈溪倒是还好,他的作息有傅轻舟盯着,不会让他熬夜玩得太晚,加上他小长假除了第一天出去玩,其他时间其实都在家里写作业做卷子,所以他的学习状态很不错。   课间杨淑仪来找他问物理题,谈溪又给她讲解,到了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前杨淑仪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手工制作的盒子给他,盒子上面还画了些卡通图案,里面装满了巧克力和水果糖。   “谢礼~”   谈溪一脸惊喜地收下了盒子,“给我的?”   “嗯,这几天一直在打扰你让你给我讲题,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要好好谢谢你才行,这些糖和巧克力都是我觉得特别好吃的,你尝尝。”   “哇,盒子也是自己做的吗?”   “对喔,我很擅长手工,做个盒子不在话下啦。”   “谢谢……”   杨淑仪笑着道:“不客气,是我要谢谢你,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   谈溪耳朵红红地收好盒子,“没什么,只是讲几道题而已。”   尽管只是份小小的礼物,但是谈溪能感受到其中饱含的心意,一放学就迫不及待地和傅轻舟分享。   “看!”   傅轻舟不解地看着他手里的盒子,“这是什么?”   “杨淑仪送我的,我给她讲题的谢礼,很不错吧~”   傅轻舟看谈溪高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唇角微勾,“你开心就好。”   “可开心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女孩子送的礼物。”   傅轻舟不置一词,骑上自行车示意谈溪坐上来。   杨淑仪送的糖果盒子谈溪显然很珍惜,他这么爱吃零食的人,盒子里装得满满的糖果居然忍住了一颗也不吃,还在晚上写完作业后倒腾自己的零食柜,找出傅照庭从国外给他带的巧克力礼盒和夹心饼干装进书包里,第二天拿去送给了杨淑仪。   两人在收到对方的礼物后总会想着要还回去点什么,也因此忽然开始了你来我往的送零食,今天你送我糖果,明天我请你喝奶茶,每天的学习之余谈溪总会花一点时间思考明天要给杨淑仪带什么。   傅轻舟冷眼旁观,他仿佛没有看见谈溪和杨淑仪的感情越来越好,只是看似冷漠地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多星期后,傅轻舟就发现谈溪好像背着他偷偷摸摸地在写什么东西,可等他一走近谈溪就若无其事地拿书盖住纸张,不给看。   傅轻舟也不问,以他对谈溪的了解,要不了两天他自己就会忍不住说的。   果然,隔天晚上,晚饭后两人在房间写作业,谈溪忽然鬼鬼祟祟地拿出一张纸,“傅轻舟,你作文写得好,你帮我看看还有哪里要修改的吗?”   傅轻舟接过他递来的纸,纸张第一行字就是给高一三班的杨淑仪同学。   整张纸不过一百字,磕磕绊绊地表达了谈溪对两人之间朴素情谊的珍惜。   傅轻舟若有所思地看完,“溪溪,你这是写的情书吗?”   谈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算情书吧……就是想写点什么,毕竟是玩得很好的朋友。”   傅轻舟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那你看还有要改的吗?”   傅轻舟拿起笔,“与其改,不如我帮你写一份?”   “……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傅轻舟把他的那张纸推回去,“撕了吧,我给你写。”   谈溪听话地撕了自己努力写出来的一百来字,等着傅轻舟帮他写。   看着傅轻舟没多思考落笔疾书,忍不住道:“你真的知道要怎么写啊?”   “大概知道,放心,你不满意我就改到你满意。”   听到这话谈溪彻底松了一口气。   傅轻舟的课外阅读量很大,从小就有良好的阅读习惯,写一封要给女孩的信对他来说根本是信手拈来,他整合了一下谈溪原信上所要表达的对两人情谊的珍惜,又缓缓填充了少年人青春期的朦胧好感,洋洋洒洒写了两三百字才停笔。   “你看看,这样写可以吗?”   谈溪惊讶地捧着傅轻舟刚写好的信,从头到尾看一遍后从脸红到了脖子,“这也太……太……”   他连说了几个太没下文,傅轻舟替他接上,“露骨?可是作为情书来说,这已经很含蓄了。”   谈溪本意上写这封信其实和情书本身的含义有出入,因为他并非是在求爱,傅轻舟写的就拿捏在情书界限的边上,让人感觉像是又不太像是。   可尽管如此对谈溪来说还是足够叫他感到不好意思的了。   信写完的几天里谈溪都没能把它交给杨淑仪,他一直犹犹豫豫,每天都在‘一定要给出去’和‘要不明天再说’之间来回跳。   而就在他捏着信磨磨蹭蹭的时候,傅轻舟已经把一张[放学后,露天廊道见]的纸条交给了杨淑仪。 第23章 “那你要怎么办?”   杨淑仪收到纸条是下午上课前的事情,傅轻舟在楼道里看见她后就沉默地把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交给了她。   纸条展开就只有一句话,笔锋有力。   [放学后,露天廊道见。]   短短八个字里莫名藏着一点叫人感到脸红心跳的暧昧。   看完纸条,杨淑仪的心跳一下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整个下午的课都上得心不在焉的,总在想傅轻舟找她有什么事情?是要跟她说什么吗?   想着想着就发现今天的时间过得尤其慢,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学,又因为英语老师拖堂讲解听力晚了十五分钟才离开教室,而那时整个高一走廊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因为担心让傅轻舟久等,老师走后杨淑仪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谈溪捏着今天又没能给出去的信一脸纳闷,不解杨淑仪今天为什么要跑那么快。   但人都走了他想给也给不出去,也只好收拾书包去找傅轻舟。   附中的露天廊道除了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外是很少有人来,放学时间就更不可能见到人,杨淑仪喘着气赶到露天廊道时就看见了傅轻舟独自一人坐在里面的长凳上。   她抬手按了按剧烈跳动的心脏,努力平缓急促的呼吸后又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往廊道里走。   “傅同学……”   傅轻舟听见声音回头,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女孩,缓缓从凳子上起身。   “你,你找我有,有什么事吗?”面对傅轻舟,杨淑仪紧张得说话时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嗯,有点话想跟你说。”傅轻舟眼神安静地看着杨淑仪,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如白天时约好的放学就往这儿来,他面露若有所思,在杨淑仪明显越来越紧张的表情中,他温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溪溪?”   这出乎意料的一个问题打得杨淑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她慌乱地摆手,“没有,我是挺喜欢谈溪的,但只是朋友和同学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你别误会。”   傅轻舟微拧起眉头疑惑地问:“不是?你们感情很好。”   眼看傅轻舟是误会了,这让杨淑仪很焦急,急声道:“不是的,我和谈溪只是友情,我对你才是,我对你……我,我一直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喜欢上了……”   谈溪早在远处时就发现了廊道下的人,因为从来没有看见过傅轻舟跟他以外的人独处,一时疑惑又好奇他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近廊道,想要偷听这两个平时感觉完全不熟的人在这里独处是要说什么话。   然而等他走到近前,他唯一听见的就是杨淑仪的这一番告白。   平时口齿清晰伶俐的人这时候讲得却磕磕绊绊的,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咬到自己的舌头,无论谁在此刻都能听得出来她很紧张。   但谈溪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小事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在一瞬间支配了他,就如火山喷出的熔岩缓缓流入他的心口,极度的愤怒和焦灼感让他四肢发麻,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在隐隐发颤,呼出胸腔的每一口气仿佛带着烫意,灼得鼻子干痛。   他怔怔地望着廊道里的两个人,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杨淑仪是来跟他抢傅轻舟的。   她和他做朋友,是为了把傅轻舟从他身边抢走。   她是来抢傅轻舟的。   极度的恐慌死死地攥疼谈溪,他胸口剧烈起伏,就好像呼吸不过来一样,脸色苍白如纸,不见血色。   这是傅轻舟意料之中的反应,只是比他想的要更严重许多。   谈溪是怎么看待他的?这个问题时至今日傅轻舟也不敢断言,但有一点是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的,就是谈溪警惕并敌视所有要破坏他们之间这种相处模式的任何因素。   他任性霸道得不像话,他自己可以和别人玩得很好,互相送礼物,甚至暧昧地写信表达好感,但因为他坚信自己不会离开傅轻舟,且始终认定自己拥有,所以他并未觉得相处模式被破坏。   但是这换到傅轻舟身上就不行,一点点都不行,他没有信心傅轻舟不会被任何人抢走,没有信心傅轻舟离开他就不行,因为从小到大,离不开对方的人一直是他。   然后现在,他最害怕的事情就在他眼前发生了,有人要跟他抢了,有人要来抢走他的傅轻舟。   “呜呜——”   一声委屈至极的呜咽吓到了杨淑仪,听到压抑的哭声她震惊地回过头,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了灌木丛边,低头哭得不能自己的谈溪。   杨淑仪还在看着他哭惊愕得说不出来,傅轻舟则轻轻叹了一声,“谢谢你。”   伴随着这一句轻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话,他快步走出廊道与杨淑仪擦肩而过,走向不远处的谈溪。   杨淑仪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轻舟牵走了啜泣的谈溪。   回去的路上谈溪坐在自行车后座哭了一路,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忍不住侧头看他,看他哭得鼻子红红的,眼泪鼻涕一直流,看上去又好笑又可怜。   回到家里,谈妈妈并不在,傅轻舟拉着哭个不停的谈溪上楼回房间。   一进门谈溪就挣开傅轻舟的手,把背着的书包脱下来用力摔到地上,把那封傅轻舟帮他写的,没能给出去的信撕得粉碎。   把信撕了还不算完,他开始砸东西了,书桌上的笔筒、抽纸盒、废纸篓、错题本,拿到什么摔什么,摔得满地狼藉,让人无处落脚。   傅轻舟就在边上看着他,也不阻止,等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拉他,“溪溪,别哭了。”   “我就要哭!!”谈溪双眼哭得又红又肿,一直处于剧烈起伏状态的情绪没有要平稳的意思,他好像牢牢记住了感到最出离愤怒的时刻,呼吸困难了都无法冷静下来。   “她要跟我抢你,她……呼——”谈溪鼻子用力吸气却好像透不过来,两只手微微发颤地紧抓傅轻舟手腕。   傅轻舟反手紧握住他的手,软声哄他,“别着急溪溪,慢慢呼吸,一点点吸一点点吐。”   谈溪听话地调整呼吸,但是眼泪还是在眼眶打转随后滑落。   傅轻舟腾不开身去给他拿纸巾,只好用自己的手背给他擦泪水,“别哭了,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她没说要跟我在一起,即使说了我也不会答应她。”   谈溪听不进去,“她喜欢你,她是来跟我抢你的,她想把你抢走……”   傅轻舟看他实在无法冷静只好拉着他坐到床上,像小时候安慰发烧头疼时的谈溪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让他全身的重力都依托在自己身上。   “抢不走的。”   “你保证不了。”谈溪抽噎着把脸贴在傅轻舟的肩头上,“以,以后,肯定还会有人说喜欢你,那怎么办?”   “我不答应她们。”   谈溪委屈地呜咽,“你不可能一直不答应,你答应了就走了,不跟我在一块,你就去对别人好了。”   “那你呢?这段时间,你难道不是一直在对别人好?”   谈溪啜泣声到这忽然停了一下,红着眼睛抬起脸,“我有吗?”   傅轻舟缓缓点头,与他对视,“其他先不说,你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   “我们天天见面。”谈溪的注意力成功被傅轻舟转移,人也逐渐平静下来,“天天见面怎么写信?”   “你和杨淑仪不也是天天见面?”   “你不要叫她的名字!”   “好吧,那你和你的同学不也是天天见面?”   “那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傅轻舟一边问一边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如果不是她喜欢我,你的信给出去了你就要跟人家谈恋爱了吧?”   “没有啊,我没想谈恋爱。”   “你那么喜欢的巧克力都送出去了。”   “那是回礼!我以后不送了!我要跟她绝交!我再也不跟她玩了!”   傅轻舟笑了笑,“人家又没有惹你。”   “惹了!我不准她喜欢你。”   “那她得讨厌我?”   “那也不行,就不喜欢也不讨厌,最好不认识。”   “你要一直这么任性吗?”   “我不管。”谈溪两手捧起他的脸,“你们以后就当不认识,不要说话。”   傅轻舟轻轻拉下他的手,“我和她本来也不熟。”   “那为什么你们放学会在一块说话?”   “是我叫她出来的,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   谈溪不快地皱眉,“好了我知道了,以后都不要再说她的事情了,我们跟她保持距离。”   “嗯……”   谈溪吸了吸鼻子,“干嘛这个表情?”   “我在想你五年后,十年后,是不是也会像今天这样敌视喜欢我的人?像这样嫉妒、委屈、生气,狠狠发作一通,害怕我让人抢走?”   “会啊,肯定会。”   “那你要怎么办?”傅轻舟眼神定定地望着他,像是要望进他眸底最深处,窥视这不正常的占有欲背后是否可能存有和他一样的情愫。 第24章 “我不想你是别人的。”   藏于心 第二十四章   “那你要怎么办?”   谈溪的沉默让傅轻舟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可谈溪依旧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很是苦恼,“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反正我肯定是要生气的。”   “现在不知道,那以后能不能好好想想?”   “想什么?这不是想了就有办法的事情吧。”谈溪低落地垂眼,“不管是我父母还是舅舅,他们的想法肯定跟我的完全不一样,我要是说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疼我,不想你谈恋爱结婚,我妈得被我气得晕过去……还得挨揍。”   “姑姑怎么会舍得打你。”   “她当然舍得了,只有你才不舍得。”   傅轻舟听得忍不住笑,看着他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有些心疼地用手指轻轻触碰,轻声道:“眼睛肿了,我下楼去拿罐可乐给你冰敷一下。”   谈溪点头,扭身从他腿上躺倒在床上,仰面躺着看天花板出神,傅轻舟下楼了也没有想法要起来收拾一下满地狼藉的房间。   为了给谈溪冰敷眼睛,傅轻舟还特意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包着被冰箱冻得冰凉的可乐,让谈溪拿着可乐轻贴在眼睛周围,自己则是动手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纸和被扔了一地都是的杂物。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结果一扭头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谈溪并没有在敷眼睛,问他为什么不继续敷,他说我手酸拿不动了,等你帮我。   傅轻舟无奈叹气,从他手里拿过毛巾和可乐帮他敷,小心翼翼地敷在眼睛周围,力度不轻也不重,舒适得谈溪昏昏欲睡。   这就是他深深依恋于此的原因,连一秒钟也不愿意失去的,傅轻舟对他的极致细腻与温柔,切实拥有过的人不可能忍受失去,哪怕是风险也无法承担。   杨淑仪是第一个让谈溪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的人,她对傅轻舟的告白,那句我一直喜欢你,将长久以来谈溪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恐惧毫不留情地具象化。   冷静下来后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把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当做是还尚且久远的事,因为早就已经不远了,再过两年他们就该高考了,到时候就是各自上大学,傅轻舟如果不去A大就很可能会去外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那到时候他呢?还能和他在一个城市吗?还能像现在这样,不管是发脾气还是哭了都有他哄,有他帮忙收拾房间,有他帮忙敷眼睛吗?   高中要以学习为重不能早恋,可到了大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和女孩交往,以傅轻舟的条件,不用想也知道和他告白的人肯定不会少,就像今天他撞见的,杨淑仪向傅轻舟告白。   今天是杨淑仪,明天也可能是其他别的什么他不认识的人,就算不是高中这个阶段,等到大学,未来不管是谁,只要傅轻舟点头答应,那他就是别人的了。   想到这谈溪心口不由泛起尖锐的刺痛,这个打从一开始就很明确的事实直到此刻才真正地刺痛了他,把从小就受不了委屈的人疼得眼泪汪汪的。   傅轻舟正给他敷眼睛,看他眼眶水意打转,语气无奈又疑惑,“你这是想什么把自己想那么委屈?”   谈溪哽咽,“我不想你是别人的。”   傅轻舟不想他再哭,顺着他说,“嗯,那我就不是别人的。”   谈溪瓮声瓮气地命令,“再加一句,你说你是谈溪的。”   “我是谈溪的。”   “说了你就得记住了,往心里记。”   当天晚上,谈溪自然没有瞒过谈妈妈,他那红肿的眼睛还有一看就不怎么开心的脸已经说明了他应该发过相当大一通脾气,只是不论她怎么问谈溪都不肯开口说,甚至少见地连傅轻舟也闭口不谈,只说没什么事叫她别担心。   看两个孩子也不像吵架的样子,谈妈妈提起的心就稍稍放下去一些,对两个孩子道:“如果发生了你们处理不了的事情,千万不要逞强,一定要找大人。”   两人都应了话。   晚上傅轻舟没有回隔壁,而是留在了谈溪的房间,往常睡前总要说几句话的人今天少见的一言不发,只是躺着然后拉起身旁人的手腕放在自己耳朵上。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谈溪把杨淑仪送给他的手工盒子装进书包里,趁着早上教室人不多的时候把盒子放进她的桌肚里。   杨淑仪发现盒子的时候一脑门雾水,从昨天下午放学到现在,她根本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那时候谈溪要哭?为什么自己送出去的盒子今天早上又被送了回来?   杨淑仪满心疑问,赶在课间操的时候她追上走在前面的人,“谈溪,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谈溪想了想,配合地停下脚步,“你要说什么?说吧。”   杨淑仪看着他脸上冷淡的表情,不解地问:“你昨天为什么哭?”   “这个问题我有权不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把盒子还给我?”   “因为我不想要了,但那是你自己亲手做的,扔了我也觉得不好,所以就还给你。”   杨淑仪皱眉看着他,“你在生我的气吗?”   “对!很生你的气!”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傅轻舟?”   “对!也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跟我做朋友,你敢说你接近我跟我玩,不是为了想离傅轻舟近一点?”   “这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想法,觉得和你搞好关系了,应该也能离他近一点,可是后来我是真心跟你交朋友的,就算没有傅轻舟,我也会跟你好好相处。”   “用不着,因为现在我不想和你好好相处了。”谈溪气呼呼地说完扭头就走。   从这天开始,两人在三班其他同学的眼中就算是彻底闹翻了,杨淑仪没再去问他题目,两人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交换零食和礼物。   有人私下里问过两人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吵架了,毕竟这对的暧昧关系众人也算是有目共睹,哪天交往了在一起都不会惊讶,反而是眼下这种好像吵架闹翻了情况更让他们震惊和好奇。   谈溪没理他们,谁问都不说,被问得烦了就去上厕所,等预备铃响了再回来。   很快,三班的人就发现谈溪最近不对劲的地方除了和杨淑仪疑似吵架之外,他的学习也是忽然非常用功。   倒不是说他以前不认真,只是他以前能让人感觉玩心很重,而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收心了,专注力也变好了,课间不再找前后桌的人聊天说话,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是写作业就是写试卷。   他认真学习的态度让班上的同学一时间很有紧张感,吓得以为他收到了什么风声,是不是要考试了。   但谈溪摇头说没有,只是不敢再玩了。   没有说自己是为了将来考大学的时候至少能和傅轻舟待在一个城市而努力,所以他不敢再玩了,也不能等到高三再努力,否则高考之后他要面临的就是和傅轻舟分开这一个结局。   毋庸置疑,他如果不待在傅轻舟身边,傅轻舟很快就会被人抢走的,而他对此根本无法接受。   十一月初。转bsi   附中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如期而至,除了准备高考的高三生是凭自愿报名,高一高二年级是被要求每人至少报名参加一个运动项目。   谈溪会打一点篮球,但是私下玩玩还可以,要去比赛他的水平肯定是不够看的,最后随大流报名了拔河,而傅轻舟则是报名了4*100的接力和3千米长跑。   这是附中的高一新生们自入学以来第一次参加的大型集体活动,以至于校运会开幕的日子还没到,他们已经开始兴奋了。   为了校运会的开幕式,三班的班主任秦老师特意用班会的时间让班上的同学讨论,商量班级的开幕式表演。   班上不少同学都在积极踊跃地发言,但玩心很重的谈溪却表现得兴致缺缺,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是从小就很不喜欢表演节目的人,小学时在学校的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包括班主任在内几个老师轮番劝都没能把他劝上台,他小的时候不愿意,大了就更不可能愿意了。   可偏偏班里总有那么一两个鬼点子很多的男生,认为他们班上两个长得最好看的同学应该出来撑场面,女生里自然是公认的校花杨淑仪,男生就是白白净净的谈溪了。   谈溪听得心里烦躁,当即举手,“我拒绝。”   提主意的男生顿时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喂谈溪,人家女生杨淑仪都没说什么,你个男生拒绝那么快,难道你不愿意为班集体的荣誉出一份力吗?”   这话一下就把高度拔到天花板,谈溪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又不傻,他要是这时候说不愿意不等于得罪全班同学了?   他一沉默,班上的同学就当他是同意了,紧锣密鼓地商量讨论要怎么做才能把班里的‘门面担当’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一节班会结束后,高一三班的校运会开幕式暂定为以《打上花火》,能让全班同学都参与进来的歌舞,谈溪和杨淑仪将作为班里的‘门面担当’站在前面领舞。 第25章 “眼神对视就叫接触。”   校运会开幕式的表演说是暂定,但第二天班级QQ群里就发了一个舞蹈教学视频。   谈溪和杨淑仪作为领舞,从歌曲前奏到主歌两人都得手拉着手来段类似于华尔兹的舞蹈表演,到了副歌部分班上的其他同学才会如歌词的“花火”出现。   如果这场开幕式表演发生在谈溪撞破杨淑仪向傅轻舟告白之前,他不会有任何意见,不止不会有意见,他反而应该会觉得很高兴。   但偏偏这是在撞破之后,甚至是谈溪说过‘我不想再和你好好相处’之后,先不说两人间的气氛一定是奇怪又尴尬,谈溪自己首先就不做到自然地面对杨淑仪。   因为担心谈溪不配合,他周围座位上的同学都在劝他,让他多让着点杨淑仪,千万别吵架。   谈溪听得撇嘴,心里不愿意可是又没有办法,回去说给傅轻舟听。   “我们班校运会开幕式表演已经定了,我和杨淑仪领舞,跳那首很火的日语歌《打上花火》。”   傅轻舟闻言一顿,嗯了一声道:“我们班还没有定,大概也是跳舞之类的。”   谈溪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以后我每天中午午休和放学都要找时间和杨淑仪练舞了。”   “嗯,我去给你送水。”   谈溪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我现在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我和她练舞你千万别来。”   傅轻舟沉默不语。   “她喜欢你,所以你不能来,等我练完去找你。”   傅轻舟还是不说话,似乎不情愿答应,但谈溪态度很强硬。   “说好了啊,你别过来,你要是来我肯定是要生气的。”   “……嗯。”   没两天谈溪就开始和杨淑仪一起排练开幕式上的舞蹈,因为男女双人领舞,歌曲前奏和主歌部分都是舒缓风格,所以两人跳的是和华尔兹很像的舞蹈,免不了有肢体上的接触。   附中有空教室可以当做排练室,午休时间和下午放学都需要排练,不过好在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需要排练,所以谈溪并不用担心和杨淑仪独处会很尴尬的问题,而且大家都在排练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谈溪对节目表演的抵触心理,至少每一次都很顺利。   一次完整的排练结束后,秦老师买了两大袋雪糕提来分,谈溪最爱吃的有脆皮的巧克力甜筒是最快被拿完的,他只能拿个牛奶味的雪糕,找个安静点没有人的角落盘腿坐下正准备吃,忽然杨淑仪走了过来。   “要跟我换吗?”她手里拿的是巧克力甜筒,谈溪最喜欢吃的那一种,不仅有巧克力还有坚果碎。   谈溪瞄了眼,垂眼,“不要,我这也挺好吃。”   杨淑仪看着他头顶两个圆圆的发旋,抿了抿唇,“我不认为我喜欢你哥有错。”   谈溪撕开雪糕的包装袋,“我没有说你有错,我只是不喜欢。”   “不喜欢我喜欢他?”   谈溪仰起脸看她,“我不是针对你,不管是谁,只要对他是那种喜欢,我全部都很讨厌。”   杨淑仪听得微微皱眉,“你这么想,他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   “他没有说你这样想是错的?”   谈溪不悦地看着她,“我错哪了?”   “傅轻舟属于他自己,他不是谁的所有物,你不能因为他宠着你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就该是你的,别人不能对他是恋爱的喜欢,只因为你担心他谈恋爱了就不再疼你,这世上没有这种道理,他也可以和喜欢他的人在一起,被人温柔对待。”杨淑仪望着他,表情严肃,此刻她给人的感觉和谈溪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就好像这才是她真实的性格。   “他是单身,没有在交往的对象,我不认为我喜欢他有错,他也对我的心意表达了感谢,不该你觉得讨厌或者不喜欢就不让我和他正常接触。”   谈溪猛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什么叫你和他的正常接触?”   杨淑仪并不回答,只是温声道:“我会努力好好学习,追上他的脚步。”   谈溪秀气的眉眼染上怒色,“那又关我什么事?!”   杨淑仪自说自话般,每一句话都让谈溪觉得无比刺耳,“我该告诉他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是不会放弃喜欢他的,你多讨厌我对他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谈溪胸膛剧烈起伏,气得眼睛微微发红,声音细细发颤,“你走开还是我走开?!”   “我走吧。”杨淑仪淡淡说完转身就走。   谈溪气得像河豚一样重新坐回地上,雪糕也不想吃了。   下午放学,排练结束后谈溪去停车棚找傅轻舟,他正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坐垫上看书,一看谈溪来了他合上书从车上下来。   好巧不巧,这时杨淑仪和同行一起回家的女孩也来到了停车棚。   之前几次杨淑仪和傅轻舟在停车棚都是刚好错开,很少像现在这样正好碰上面。   看见他杨淑仪表现得很高兴,甚至朝他挥手,“傅同学,真巧。”   谈溪一看见她迅速地抓住傅轻舟的肩膀把他转向另一面,后背和傅轻舟的后背相贴,像母鸡护崽似的,眼神警惕地看着杨淑仪。   杨淑仪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摇头,“谈溪,你真幼稚。”   “我幼不幼稚跟你有关系?”   和杨淑仪同行的几个女孩也是三班的同学,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谈溪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是对着杨淑仪,一时间充满八卦的眼神忍不住在三个人之间流转。   傅轻舟她们都知道,附中谁不认识傅轻舟,长得帅不说,他的中考成绩是高得吓人的分数进来的,文理都强悍,在尖子生扎堆的附中重点班也是独占鳌头,不管在新生里还是高二高三年级都属于没见过人也该听过他的名字。   而傅轻舟是谈溪表哥这一事实也是刚开学的时候大家就知道的,毕竟军训期间就有人看见谈溪枕着傅轻舟的大腿睡觉,两人一块上下学,根本是形影不离。   杨淑仪和谈溪曾经是好朋友,虽然后来闹翻了,但毕竟曾经是好朋友,也因此没少跟傅轻舟接触,一块骑车回家什么的,在很多人的眼里这三个人就是曾经关系很不错。   可眼下三人的关系不管怎么看都有些错综复杂,不管看谁都觉得很奇怪。   杨淑仪拉出自己的自行车,看着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谈溪,对他笑了笑,“明天见。”   谈溪回了她一个字,“呵!”   杨淑仪走后,停车棚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傅轻舟看着面前的铁柱子,问:“溪溪,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可以了。”谈溪走到一旁看着傅轻舟把自行车拉出来,坐上后座搂着他的腰,“你要记得,我不在的时候别跟杨淑仪接触。”   “怎么样算是接触?”   “眼神对视就叫接触。”   午休排练的时候,杨淑仪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转一次他心烦一次,那种宝贵至极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让他很不舒服。   “傅轻舟,你将来想考哪个大学?”   “A大或者S大吧。”   “S大很远。”   “嗯,但是S大的经管系专业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父亲也希望我将来能往这个方向。”   谈溪其实也能猜到,“舅舅应该是把公司交给你……那你自己怎么想?”   “我不想让他失望。”   “如果你大学去S市读,那我也想去,就算我考不上S大,能跟你在一个城市也行,到时候我们不住宿舍,在校外租房子,我们还跟现在一样住在一起。”   傅轻舟听得唇角微勾,笑意直达眼底。   “好不好啊你说句话!”   “好。”   校运会开幕式在即,三班也收到了之前定好的表演服装。   因为歌曲是一首日语歌,表演服装穿的就是和服,当然,是淘宝的简易粗糙版。   女生是橙粉色的,上面有樱花图案。男生的则是黑色的羽织。   所有人换好衣服后又排练了一次,最后合了一个影就解散了。   谈溪抱着衣服下楼,正好碰到了要去停车棚等他的傅轻舟,见他手上也抱着一件衣服,忍不住抢过来看。   “这是你们班开幕式要穿的衣服吗?这黄色饱和度好高啊,黄得感觉好眼熟,这该不会是皮卡丘吧?”谈溪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从袋子里拽出来,还真让他拽出了一件皮卡丘的连身睡衣,手感毛绒绒的。   谈溪把衣服抖开,确认了帽子和背上的标志性图案,想到傅轻舟穿这个衣服的样子忍不住噗了一声,抱着衣服哈哈笑,“你开幕式要穿这个啊?哈哈哈——你们班到底要表演什么啊?表演就决定是你了吗?”   傅轻舟无奈地搂着笑得东倒西歪的人,“好好走路……我们班表演精灵宝可梦的主题曲,我穿皮卡丘,还有别的。”   谈溪还在笑,走到停车棚了才问:“那有人穿神奇宝贝球吗?”   “有。”   “回家了先穿给我看呗?”   傅轻舟没答应,“过两天开幕式就能看到了。”   “我要第一个看。”   “……”   “你穿好了跳给我看看。”   “……”   “需要你喊皮卡皮卡吗?”   “不需要。”   “那我要听你喊不喊?我保证不拍视频,可以发誓。”谈溪说着举起了四根手指,满脸写着,我肯定要拍视频。 第26章 “那要呼呼吗?”   回家的路上谈溪就念叨了一路,回到家了也不肯消停,挂在傅轻舟背上要他先穿给他看。   傅轻舟拗不过他,只好换上那身皮卡丘的连体睡衣。   等他换好从卫生间里出来,谈溪抓起手机就开始录视频,“你说一句,皮卡皮卡,可爱点的。”   傅轻舟没理,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刚刚谁发誓自己保证不拍视频?”   “谁呀?”谈溪一边装傻一边挣扎,“你不是皮卡丘吗?皮卡丘都得说皮卡皮卡,你不知道吗?”   他这小身板傅轻舟要压制他太容易了,谈溪不管怎么挣都挣不开他的手,还把自己累得呼吸微微带喘,于是躺在床上不怎么高兴地撇嘴看着他,“你这样抓我的手很痛。”   “痛吗?”傅轻舟信以为真,当即松了手查看他细白的手腕,就见上面浅浅的红印没两秒就消得一干二净,眉头一挑,“真的痛?”   谈溪脸不红心不跳,“痛,当然痛了,看着没事,痛都在肉里,肉眼看不出来。”   “那要呼呼吗?”   谈溪听得一愣,脸颊瞬间发烫。   他小时候摔跤了或者磕到哪儿了都要大人给他呼呼,后来谈妈妈觉得他已经长大了都快上小学了就不惯着他,只有傅轻舟私底下还会偷偷地给他呼呼,直到他七八岁的时候会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才没有让傅轻舟再这么做。   没想到傅轻舟还记得这件事,还在这时候提起。   谈溪心里感觉怪怪的,说不清楚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能肯定的是他不觉得讨厌,心尖还痒痒的,像被猫尾巴扫了一下。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谈溪转开眼,不太自然地道:“那你呼吧。”   傅轻舟就握住他的手腕,有些薄的嘴唇贴近他的腕口,轻轻呼了两下,十分熟练,“好了,吹吹就不痛了。”   谈溪垂眼,“……还有点痛,你再呼一次。”   傅轻舟只好给他多呼几下,呼完了才问:“还痛吗?”   手腕接触到呼吸和凉意‘烫’得谈溪心尖发颤,缓缓侧过脸不敢跟他对视,“好多了……没那么痛了。”   傅轻舟看他一脸不好意思,笑道:“不是你让我呼呼的吗?”   谈溪就抿着唇不说话。   傅轻舟松开他转身刚要进卫生间,谈溪忽然叫住他,“等等。”   “嗯?”傅轻舟闻声不解地回头。   谈溪看着他衣服上的皮卡丘兜帽,“你把帽子戴起来,然后背对我,我想拍张照片当头像。”   傅轻舟没多想就答应了,照他说的把帽子戴起来,配合他拍了张照片。   谈溪拍完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把刚拍的照片设置为QQ头像,“好了,你可以把衣服换下来了。”   两天后,校运会开幕式如期而至。   附中对于一年一度的校运会还是很重视的,该有的都有不说,一种过节般的气氛也是拿捏到位,在各年级各班的入场仪式走完后,五彩的烟雾也随着咻——地一声升空,为期三天的校运会正式拉开序幕。   开幕式的第一场表演就来自高一一班。   谈溪伸长脖子找皮卡丘,找到了就只盯着皮卡丘看,想拿出手机拍视频但无奈他的位置条件根本不允许,只能开心又遗憾地观看一班表演。   等一二班表演结束后,很快就轮到了三班。   谈溪穿着黑色的羽织,右手牵着穿橙粉和服的杨淑仪,两人手牵着手在舒缓的钢琴前奏中步入表演场地。   结束表演的傅轻舟已经回到了一班的观看区域,漆黑深沉的眼眸紧盯着谈溪。   杨淑仪相貌出众,但白净清秀的谈溪和她站在一块也不落下风,两个高颜值的人站在一块画面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只不过这在傅轻舟的眼中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三班表演的曲目对平均年龄十五岁到十七八岁高中生而言是很熟悉的,也因此席地而坐观看表演的学生们反应都很不错,尤其是表演的人里有杨淑仪在,这也让绝大多数男生的目光几乎都锁定在她身上。   为时四分多钟的歌曲在钢琴声中走向尾声,三班整齐谢幕退场。   谈溪穿着被汗水打湿了一半的羽织回到班上的队列,鬼鬼祟祟地蹭到距离皮卡丘很近的地方,然后和两个二班的人换了一下位置,成功混进一班里坐在傅轻舟身边。   一坐下他就软着声嘟囔抱怨,“烦死了,这衣服好讨厌,一点都不透气,我背上闷得全是汗。”   傅轻舟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擦脑门和额角上的薄汗,“我带了毛巾,等会回教室了我帮你擦一下。”   谈溪听完心里的烦闷散了点,脸色也好看了,“什么时候可以解散啊?”   “还早,高一年级还有一半多没表演。”傅轻舟说着拿起放在腿边的水杯,打开盖子露出吸管口递给谈溪,“多喝几口。”   谈溪接过杯子咬着软胶吸管吸了两口就把杯子还给傅轻舟。   傅轻舟没接,“再喝几口。”   “没味道我不想喝,我要喝可乐。”   “现在没有可乐,喝水。”   谈溪唉了一声,听话地低头咬着吸管继续喝水,720ml容量的水杯喝下去快半瓶傅轻舟才满意。   周围的人从谈溪坐下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关注两人的对话,坐在傅轻舟前面的人就忍不住回头看向谈溪,道:“没想到你在你哥面前这么听话,我听说你很娇气,还以为你性格会很难搞。”   傅轻舟低笑了一声,把水杯拿回来放好,道:“还是挺难,也有不听话的时候。”   说话的人五官端正留着利落的板寸,谈溪在走廊和停车棚见过几次,只知道是傅轻舟班上的同学,不过不认识也不知道名字,但看傅轻舟态度似乎是比较熟的同学,于是放开手脚。   “我一身反骨。”   “嘶……看着不像啊,你长得挺乖的。”   “人不可貌相。”   那人抬手作揖,“失敬失敬,我跟你哥是同桌,我叫刘卓然。”   说完便朝谈溪伸出一只手,下一秒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你好,我是他表弟,我叫谈溪。”   “我知道你,我们班上的人都知道你,我们周末聚会约你哥出来他从不答应,不管问几次都说要陪你。”   谈溪听得挺惊讶,不过不是因为傅轻舟为了自己不去,而是,“原来你们重点班周末也会聚会玩啊?”   刘卓然耸耸肩,“学累了适当放松一下。”   谈溪来了点兴趣,“那你们聚会都玩什么?”   “密室逃脱。”   谈溪眼睛一亮,“我还从来没玩过!”   “那下次要一起吗?你可以跟你哥一起来。”   谈溪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扭头看向傅轻舟,询问他的意见,“去吗?”   “你想去就去。”   谈溪这才对刘卓然点头,“好,下次一起去。”   “妥,到时候我联系你哥。”   两人商量好后,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表演上,整场开幕式的表演从早上开始一直到快中午了才结束,而坐在两人前面的刘卓然也在这段期间领悟了傅轻舟说的‘还是挺难’是什么意思。   谈溪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坐着,一会儿不是说自己想喝可乐就是说自己衣服不透气穿得他不舒服,傅轻舟哄他两句他能消停一下,但没过多久又小声地说地上的草扎得他屁股疼。   傅轻舟又给他想办法,拿纸巾给他垫在屁股下面。   解散回教室的时候,傅轻舟收起草地上给谈溪垫屁股的纸巾,刘卓然看着回到三班队列的谈溪,一边摇头一边佩服地道:“你真厉害,这但凡换个脾气没那么好的人大概都受不了你这个表弟,太磨人了,这哪里是挺难,明明是超难。”   傅轻舟笑了笑,“是吗?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刘卓然闻言一脸震惊,“亲情滤镜这么厚?!”   傅轻舟只是笑。   解散后各年级各班都回到了自己的教室,每条走廊的厕所门外都排着长队等着换衣服。   谈溪和傅轻舟也在厕所里。   傅轻舟最先换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再帮谈溪换,两人挤在狭小的隔间里,傅轻舟用洗过水的毛巾给他擦身,把谈溪擦得干干爽爽的,舒服得他忍不住感叹,“每到这种时间我都特别喜欢你。”   傅轻舟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帮他擦,从后颈擦到腋下,“这种时候才特别喜欢我?”   “因为你太周到了,什么都想到了,我都不用操心什么。”谈溪听话地配合他抬手抬胳膊,仰起脸看他优越的鼻梁和长长的眼睫毛,“像我就不可能想到要带条毛巾过来。”   傅轻舟笑而不语。   等他们换好衣服从厕所出来走廊上还是能看到很多的人跑来跑去,追着玩打闹。   谈溪侧身躲开了两个还穿着表演服的男生,问傅轻舟,“你下午有比赛吗?”   “有,男子4*100接力。”   “我只报名了拔河,明天下午才到我们班,下午我可以去看你比赛,给你送水。”   “不给你们班同学加油?”   “有你在肯定给你加油了。”   傅轻舟唇角微勾,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声音温柔,“乖,哥给你买可乐。”   男子4*100的接力赛跑在下午两点后进行,首先是高一年级组先开始初赛。   谈溪戴着顶白色的鸭舌帽,正给准备上场的傅轻舟捏肩捶背。   刘卓然看了看他,随即又扭头看向正在塑胶跑道上热身的四位三班选手,犹豫地道:“你在我们这不太好吧,你们班的人就在下面热身呢。”   谈溪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放心,我会雨露均沾,我给傅轻舟捏完就去给他们捏。”   傅轻舟闻言拉住他的手腕,“好了,坐着吧,我不用你按。”   “怎么了?我按得不舒服吗?”   一旁的刘卓然摸着自己的下巴看傅轻舟的脸,“我猜你哥是不想你去给别人捏肩捶背。”   傅轻舟没有否认,拉着谈溪手腕的手也没有松。   随着操场上响起尖锐的哨声,傅轻舟起身前摸了一下谈溪的脸,和刘卓然还有其他参加接力赛跑的人一起走向担任裁判的体育老师。   谈溪一看他们都走了拿起水杯就跑下看台,跑到终点线的位置等,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杨淑仪也在,两人都看见了对方,沉默地对视一眼后又各自挪开视线。   傅轻舟接力赛跑是最后一棒,负责最后冲刺。   附中塑胶跑道是国际田联标准的八条赛道,高一年纪十个班采用抽签的方式,五个班级为一组分为两组进行比赛。   傅轻舟所在的第一组是和四、五、七、九班,首发第一棒已经在起跑线上就位。   等发令枪一响,起跑线上的五个人瞬间就如弹簧般冲出去,围观的学生也爆发出声势浩大的加油声。   谈溪眼看着他们手拿接力棒,势如破竹,很快第一棒接力完成,第二棒出发,看台上和操场上的人激动得声嘶力竭,各班的加油声和选手的名字喊得乱中有序。   一班在前两棒的时候一直落在第四位,等接力棒交到第三棒的刘卓然手里时才慢慢拉回优势,从第四跑进了第三。   接力棒就在高一一班兴奋至极的叫声里给到了最后一棒傅轻舟的手里。   谈溪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抓着水杯在终点线大喊,“傅轻舟!傅轻舟!”   傅轻舟的跑道在第二条,跑在他前面的人是五班和七班的学生,谈溪眼看着他与前面两人的距离越缩越短,在最后的一百米以微弱的优势险胜冲过了终点线。   谈溪兴奋地在原地又蹦又跳,绕开其他选手冲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刚跑完在缓气的傅轻舟,“你跑了第一啊!你是第一!”   傅轻舟被他扑得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谈溪环住他腰身的手臂圈得紧紧的,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看上去比一班的人还要激动不少,惹得终点线上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盯着他们俩看。   刘卓然手里拎着一支矿泉水慢慢走向两人,看着还贴在傅轻舟背上的谈溪,奇怪地问:“你不热吗?干嘛贴着你哥?”   傅轻舟正咬着水杯里的软胶吸管喝水,任由谈溪在后面抱住他,并未说什么。   谈溪瞄了不远处的杨淑仪一眼,“我这是一级戒备状态。”   “戒备谁?”   “戒备傅轻舟早恋。”   “咳……”傅轻舟被水呛了一下,低着头咳嗽。   刘卓然听得一脸茫然,回头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女生还有她们手里分给了跑完步的选手的矿泉水,终于恍然大悟。   “你怕有女生给傅轻舟送水啊?”刘卓然顿时皱着眉不赞成地看着谈溪,“你知道跑完步有女生愿意送水是多棒的一件事吗?”   “棒吗?”谈溪歪头看着傅轻舟的侧脸,“谁送比较棒?”   傅轻舟:“你送。”   谈溪默默朝刘卓然比了一个耶。 第27章 “你干嘛亲我的手?”   傅轻舟刚跑完初赛,很快高一年级男子4*100的第二组就在塑胶跑道上就位,三班很遗憾地跑了个第四,无缘决赛。   十五分钟后,两组的前三名组成了决赛组,六个班级的第一棒手持接力棒在起跑线上就位,傅轻舟依旧是最后一棒。   谈溪守在终点线旁等着,紧张得眼睛睁得圆圆的,直到发令枪打响,比赛在瞬息之间就分出了优劣势。   一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赛组拿了第一的缘故,还是对傅轻舟跑最后一棒充满信心,士气大涨,第一棒就拉开了大幅优势。   但其他班的选手也并未因一班领先而气馁,在二三棒时就把差距拉下,于是这最后一棒到傅轻舟手里时,优势已经被追平了。   谈溪紧张得手腕发麻,声音都喊哑了,直到傅轻舟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拿着水杯大笑着跑向他,“两个第一!你好棒啊傅轻舟!”   听到谈溪明显有些沙哑的声音,傅轻舟脸上的笑淡了些,“快喝点水。”   “我有喝。”   “你嗓子哑了,再喝点。”   谈溪只好打开盖子吸一大口,嘴巴包水包得脸颊鼓鼓的,一点点往下咽,看他喝了傅轻舟这才接过水杯,“下次别喊那么大声。”   “我不喊大声点你怎么能听见?”   “我能看见你,这就够了。”   谈溪心里一动,“你跑步的时候能看到我吗?”   “嗯,能看到。”   谈溪不太相信,“那么多人呢。”   “但我就是能一眼找到你。”   谈溪听得心里挺高兴的,脸上止不住地笑。   男子4*100的接力结束以后,跑了第一的傅轻舟和第二第三名手持奖状和奖品站在了小型领奖台上。   第一名的奖励是一个保温杯,第二名和第三名是活页记事本和考试用的跳绳。   谈溪这才知道原来前三不仅有奖状能给班里加分,原来还有给个人的奖品。   “那其他项目的奖品是什么?”   傅轻舟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谈溪就跑回去问班里的体育委员,问完回来有些兴奋地跟傅轻舟说,3千米长跑第一名的奖励是双肩包+一箱牛奶+考试用耳机。   傅轻舟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问:“那第二第三名呢?”   “第二名是洗衣液和洗衣粉,第三名是台灯。”   傅轻舟点点头,“有你想要的?”   “第一名的那箱牛奶是一整箱旺仔!”谈溪语气兴奋,“谁能拒绝一箱旺仔?!”   傅轻舟听得忍不住垂眼笑,“知道了,我给你赢回来。”   他说得那么干脆谈溪又担心给他压力,道:“也不是一定要赢,没有就算了,超市有卖的。”   “你喜欢我就给你赢回来。”傅轻舟抬手调整了一下谈溪头顶的鸭舌帽,又问:“拔河有奖励吗?”   “有,赢的那一队每人可以得到一双袜子。”谈溪不无遗憾地摇头,“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袜子也挺好。”   “那我要是赢了我把我那双给你。”   “好。”   次日下午,谈溪拿着一双黑色的长袜得意地交给了傅轻舟,而傅轻舟为了回礼,在3千米长跑项目上跑了第一,把一整箱旺仔牛奶还有双肩包和耳机都送给了他。   为期三天的校运会就此落幕。   在那之后的一个周末,傅轻舟跟着谈溪一起参加了一班的聚会。   去玩密室逃脱前刘卓然定了在一家奶茶店前集合,谈溪和傅轻舟到的时候一班的人也到得差不多了,算上他们一共十二人。   傅轻舟给谈溪买了杯奶茶,自己则是点了杯柠檬水,边喝边走,搭乘公交车到达了几公里外的密室逃脱店。   十二人里只有谈溪他们是第一次来,但是同样是无经验,傅轻舟却比谈溪抢手得多,分组的时候甚至要靠石头剪刀布决定谁能跟傅轻舟一组。   谈溪举手:“我固定和他一组,你们猜拳。”   刘卓然想也不想就把他拉过来,“想得美,猜拳。”   谈溪不依,“为什么我也要猜?按照国际惯例,我和傅轻舟干什么都是一起的。”   “按照国际惯例,想跟傅轻舟一组得先赢了猜拳。”   “你们可能不了解我,我输了要耍赖的。”   “你还挺骄傲,快,石头剪刀布——”   谈溪只好不情不愿地出石头,没想到除了他和刘卓然,其他人都出了剪刀。   谈溪如愿能和傅轻舟一组,满意地走回他身边。   刘卓然带他们来的密室逃脱有多种玩法和题材元素,另一队的人选了难度适中的,而刘卓然则是怂恿了他们组的人玩中式恐怖,有NPC的高难度密室,为此他一直在游说小组里最难搞的谈溪。   “要玩就该玩个刺激的,平平淡淡有什么意思你说对吧,来都来了。”   谈溪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游戏开始前小组有人先抽取各自的身份牌,了解故事背景,听场控解说游戏规则,例如可以躲避NPC的地方。   随后场控又分给他们几个眼罩,让他们排好站位戴好眼罩。   刘卓然和傅轻舟在队伍的最前面,谈溪站在傅轻舟后面,一队六人以后面的人搭着前面人的肩膀有序进场。   在密室刻意用来营造恐怖气氛的背景声里,谈溪已经开始害怕了,尾音发颤,“傅轻舟,你别跟我分开走。”   “好。”   密室逃脱内是有广播提醒玩家需要做些什么任务以触发剧情,在刘卓然和傅轻舟他们在按照指示完成任务时,谈溪全程抱着傅轻舟的一条胳膊,眼神害怕又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般来说,按照广播提示触发剧情后,是会有扮相恐怖的NPC跑出来吓唬他们的,谈溪防的就是这个。   当看见刘卓然他们摆好的烛台光忽然变成绿色,谈溪心里似有预感般猛地一跳,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耳畔,一张苍白至极的女脸披头散发地出现在窗外。   谈溪吓得哇哇叫,手脚并用地跳到傅轻舟身上。   傅轻舟眼神冷静又淡漠地看了眼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女鬼NPC,抬手拍了拍谈溪的后背,“没事了,她走了。”   刘卓然看着谈溪连腿都勾在傅轻舟身上,竖起大拇指夸他,“谈少侠好身手。”   谈溪皱着脸从傅轻舟身上下来,“我不想玩了,我要回家。”   刘卓然:“有傅轻舟在你怕什么?”   “……”   “来都来了。”   谈溪左右看了看,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后悔也晚了,只好继续跟着他们做任务。   在房间里摆完烛台后,广播又让他们把残缺的书页找回来,补齐族谱。   密室内有需要做任务的房间是会亮起绿色的灯,这让他们在走廊里抹黑走时不至于错过应该进的房间。   谈溪全程抱着傅轻舟的一条手臂,不敢离开他两步远,走得胆战心惊,“我怎么觉得……这里会有NPC出来吓唬我们。”   刘卓然玩过不少密室,大概了解游戏套路,他也猜到了去下一个房间的路上一定会有NPC出来,但他嘴上没有说,只道:“没什么好怕的,你哥会保护你的。”   话音刚落,前方漆黑的走廊尽头忽然亮起血红色的灯笼,那个刚才出现过一次的女鬼NPC披头散发地站在灯笼下看着他们。   谈溪被吓得连叫都叫不出了,喉咙里像堵了一大团棉花。   刘卓然反应极快,扭头就跑,还不忘拉上他们一起跑,“快快快!快跑!”   一队六人瞬间乱成一团,傅轻舟趁乱拉起身边人的手腕,往回跑,然而在经过转角岔口时六人跑散了,等跑回有烛台的房间时六个人只剩下三个。   更糟的是傅轻舟进门了才发现自己牵着的人不是谈溪,是刘卓然。   很罕见的,傅轻舟露出了明显惊愕的表情,“怎么是你?”   刘卓然一脸无语,“大哥,你拉着我跑的你问怎么是我?”   傅轻舟马上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身往原来的方向走,在走廊里摸黑,“溪溪,你在哪里?”   走廊里无人应他。   刘卓然怕他着急上火,和另一个人走在他后面劝道:“没事的,这里虽然大房间多,但是有场控,丢不了的,一会儿肯定能见着。”   傅轻舟摇头,“溪溪怕鬼,我不在他身边他很可能会被NPC吓哭。”   刘卓然并不知道谈溪一哭就停不下来的毛病,心系游戏通关,“咱们一边做任务一边找吧,早点通关咱都能出去,况且谈溪未必是一个人在,你忘了还有两个人应该是和他在一块的?”   傅轻舟坚持要找谈溪,“这样吧,你们俩先去做任务,我去找他们,然后再回来找你们。”   “也行,那就分头行动。”   回到可能跑散的转角,傅轻舟没再跟他们一起走,而是往另一个没去过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没有一点灯,眼睛在熟悉黑暗后也很难看见周围的轮廓,只能摸黑走,走着走着又过了一个转角,看见有间房门半开傅轻舟就推门走进去,“溪溪,你在这里吗?”   “傅轻舟?”   另外跑散的两个人从柜子里跳出来,是一班的同学,谈溪不在。   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在,傅轻舟眉头紧皱,“只有你们?”   “对啊,啊,你弟弟的话他没跟我们进来,他往下跑了。”   傅轻舟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声,“没事了,出来吧,卓然他们在刚才有红灯笼的走廊,左边亮着绿灯的房间,你们过去找他吧。”   “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不了,我弟弟怕黑也怕鬼,我得先去找他。”傅轻舟说完转身离开房间,往另一条漆黑的走廊走去。   一边走一边叫溪溪,就这样过了可能五六分钟,他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呜咽声。   声音的来源是一盏亮着灯的房间,傅轻舟推开门进去就看见刚才见过两次的女鬼正手足无措地安慰趴在地上痛哭的谈溪。   “小弟弟,别哭了,姐姐是人是NPC,不是真的鬼,你不信你摸摸姐姐的手,是热的,你摸摸。”   谈溪趴在地上,脸颊埋在臂弯里哭得嗷嗷响,一边哭一边道:“呜呜——你别管我,你不要理我那么近,我不要摸你的手,呜呜——傅轻舟——”   傅轻舟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好走到女鬼NPC身边,对她道:“没事的姐姐,给你添麻烦了,我弟弟我来哄就好,你去工作吧。”   听到傅轻舟的声音谈溪哭声明显小了一点,他啜泣着从地上直起身,跪坐在地板上哭得可怜又好笑,泪眼朦胧地看着傅轻舟。   “地上脏,先起来。”   谈溪拉住傅轻舟伸来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委委屈屈地缩进傅轻舟怀里,抬手抹泪,“吓死我了,那个姐姐就追着我跑,我实在受不了了。”   傅轻舟好笑地摸摸他的头,“你越怕她们就越追着你,你不跑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了。”   谈溪低着头啜泣,哭得胸膛起起伏伏。   傅轻舟深知他是一哭就得哭完了才能停,反正人也找到了他也不着急走,拉着他坐到房间里的中式架子床上,握着他被吓得冰凉的手有些心疼。   “手脏别摸眼睛。”   谈溪垂着眼,眼泪一个劲地从眼眶滑落,打湿白净的脸庞。   傅轻舟抬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泪水痕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NPC安慰人的,你哭了多久?”   谈溪哽咽,“不知道,我一进来发现没地方能跑就趴地上哭了。”   “对不起,刚才混乱的时候我拉错人了,我以为我拉的是你,没想到是刘卓然。”   这事他要不说还好,一说谈溪哭得更厉害了,“你说话不算话,进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不跟我分开走的,然后遇到鬼了你就把我丢下了,我到处跑,这里乌漆嘛黑的我又看不见,我的手都被磕到了,疼死我了。”   “你磕到了?哪儿?”一听谈溪可能受伤了傅轻舟瞬间紧张起来,起身站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检查,“哪里磕了?”   “这!”谈溪生气地举起胳膊,给他看自己的手肘。   借着这个房间里一直亮着的橘黄灯笼,傅轻舟得以看清他的手肘,但是皮肤上面并没有见血,也没有破皮,瞧着好好的不像是磕伤了。   “没事,没出血,好好的。”   “我一点也不好,我这样举着都疼,你想想办法。”   “我给你揉揉?”   “我这样举着都疼怎么能揉?!你想疼死我?!”   傅轻舟低头看着任性发作的谈溪,心底大概猜到了他是因为自己刚才拉错人的手所以心里有火。   想了想,他忽然在谈溪身前蹲下,一手扶住他的手臂,一手按在他左腿的膝盖上,把脸凑过去用嘴唇贴了一下他的手肘。   “这样行不行?”   谈溪浑身都僵住了,哭声都吓停了,低头怔怔地看着傅轻舟,“你干嘛亲我的手?”   傅轻舟就是故意的,“不是你叫我想想办法?”   谈溪脸颊发烫地把手放下,不自在地挪开目光,都忘了要接着哭,瓮声瓮气地道:“你别这样,这样好奇怪。”   “觉得恶心?还是觉得讨厌?”   “我是觉得奇怪!奇怪!”谈溪眉头微拧,脸烫得耳朵都有点烫了,满脑子都是刚才傅轻舟嘴唇贴在自己手上时的奇妙触感。   “你这样亲我的手,好像情侣做的事,很奇怪!”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 第28章 “以后再好好想。”   “这样说的话,我和你似乎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谈溪低头垂眼,不敢看他,“什么?哪有?”   “很多吧。”傅轻舟没有挑明了说,起身把手伸到他的面前,“走吧,我们回去找他们。”   谈溪低低嗯了一声,抹了把脸上未干的泪痕后才把手放进他的手里。   走廊里依然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有傅轻舟在谈溪就没有那么害怕,两人顺利地回到了红灯笼边上的房间找到了刘卓然他们。   一看傅轻舟带着哭过的谈溪回来,刘卓然惊讶得哎哟了一声,“你真的哭了啊?”   谈溪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有那么可怕吗?”刘卓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挺愧疚的,毕竟是他怂恿谈溪来玩恐怖密室,进来了又没有照顾好他们,中途跑丢了不说,还落下个胆儿小怕黑怕鬼的。   “没事。”傅轻舟道:“是我没注意拉错人才把他弄丢的,你们好好玩,我会照顾好他的。”   “行,赶紧结束出去吧。”   密室逃脱里解谜通关的难度是逐渐往上增加的,恐怖程度也是,NPC狂暴化状态会有女鬼一直追着他们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队里有个爱哭鬼已经在NPC里传开了,之后那些NPC都避开了谈溪和傅轻舟,就尖叫着撵得其他人嗷嗷乱跑,对站在角落里的两人视而不见。   最后通关离开密室,除了谈溪和傅轻舟外,其他人都累得坐在凳子上不愿意起来,不过好在虽然累,但他们都觉得很刺激很好玩,回去的公交车上还一直在讨论密室里细思极恐的细节。   谈溪几乎没有怎么参与进游戏里,插不上他们的聊天,他今天受了不少惊吓,还哭了一场,这会儿早已精疲力尽,挨着傅轻舟昏昏欲睡。   公交车到站后,不同路的人先走一步,同路的人又一起同行了一段,到最后就只剩下谈溪和傅轻舟两个人。   等回到家了谈溪才敢说:“一点也不好玩,我以后再也不玩密室逃脱。”   傅轻舟笑了笑,“你不想玩就不玩,手还疼吗?”   “没那么疼了,不过明天肯定会变青。”   傅轻舟转身想去找医药箱,“我找点药给你擦一下。”   “不要,太臭了,我不想擦。”   “擦了好得快。”傅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柜子找出家用医药箱。   谈溪坐在沙发上看着傅轻舟提着药箱回来,忍不住回想起在密室的时候傅轻舟亲了一下自己手肘的事,疑惑地问:“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要亲我的手?”   “你很介意?”傅轻舟找出药瓶,扶着他的手肘给他喷药,“那要不我让你亲回来,这样就算扯平了。”   谈溪垂眼看着他的鼻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不通。”   傅轻舟喷好药后收好药瓶和药箱,“你叫我想想办法。”   谈溪抬起另一只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短短的头发,“所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办法想到亲一下!”   傅轻舟没说话,把手里的药箱放回原位了才回身看着他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只抓着这件事刨根问底,明明我和你之间像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不少次。”   谈溪红着脸反驳,“屁!哪里有了?!”   傅轻舟微微歪头,“你觉得我亲你的手很奇怪,却不觉得你晚上要我哄你睡奇怪,也不觉得我们常有的身体接触奇怪。”   “那,那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兄弟之间哪里会亲手?”   “那你是觉得兄弟之间,十五六岁了哥哥还是会哄弟弟睡觉?”   “应,应该吧。”谈溪底气不足,“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吗?”   “嗯。”傅轻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这些问题和谈溪深入讨论,“你说的也没错,我以后会注意不做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情。”   “……你这样说就好奇怪了。”   “那我应该怎么说?”   谈溪又答不上来。   晚上傅轻舟没有睡在谈溪的房间里,因为一般情况下除了下雨,其他时候除非谈溪提出同睡的要求,否则傅轻舟并不会留宿在他的房间。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平时这个时间早该在熟睡状态的人此刻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姿五分钟内就要换好几个,就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睡觉,满脑子装着的都是傅轻舟亲他手肘时的样子,还有那片嘴唇贴在皮肤上的柔软触感。   别说傅轻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着这件事刨根问底,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是很在意,很难不去想。盗四   就仿佛……他一直以为他和傅轻舟之间存在着一面象征家人和兄弟的篱笆墙,然而那道篱笆墙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他却还留在原地自欺欺人。   从那天他舅舅牵着傅轻舟推开他家的院门开始,傅轻舟作为他舅舅的养子,他名义上的表哥来到他身边已经快十年了,   这十年间,谈溪从来没有觉得两人之间这种相处模式,又或是他对傅轻舟的占有欲和过分的依赖有哪里不对。   傅轻舟从小就特别疼他,对他比谁都要好,他不对他有占有欲,有依赖有依恋,又要对谁去给出这份感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理,傅轻舟对他那么好,他警惕那些要跟他抢傅轻舟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换做是谁都会和他一样,不想只对自己好的人被抢走,这是人之常情。   在今天以前,谈溪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俩肯定是兄弟没有错,是感情很好很好的兄弟,他自己也有被惯坏的自知之明,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他和傅轻舟这种相处模式早就超出了普通兄弟相处的范畴?   如果超出了兄弟范畴,那他们这种关系又算是什么?又要怎么定义?重新定义以后,他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这些问题谈溪思考不出答案,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他在这时候想起了之前傅轻舟对他说过的话。   ——那你要怎么办?   ——现在不知道,那以后能不能好好想想?   这两句话在当时的他听来并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可在此刻,同样的话再翻出来想却有了另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口堵得慌,一种很想发脾气的焦躁感牢牢绑住了他的睡意,让他在几乎快天亮的时候才半梦半醒地迷糊睡过去。   也幸好星期天他不用起床上学,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等他睡醒起床洗漱好下楼的时候谈妈妈已经在准备午饭了,傅轻舟坐在沙发上看书。   见人下来了,傅轻舟合上手里的书起身去给他倒杯温水,“昨晚很晚睡的?”   谈溪垂着眼没看他,接过杯子嗯了一声。   “我早上去叫过你,完全没叫醒。”   “没睡好。”   傅轻舟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脸色也不太好。”   “因为我心情不好。”谈溪紧紧皱起眉头,“都怪你!”   “我?我做了什么?”傅轻舟疑惑地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谈溪心头又烦又乱,憋得他莫名火气很大,而且还是有针对性的只对着傅轻舟。   谈妈妈在厨房里听到一点声音探出半身,不悦地道:“谈溪,你哪里来那么重的火药味?”   谈溪不答,喝了两口水就把杯子放下,转身回楼上。   傅轻舟下意识地跟上去,到了房间门外却进不去,因为谈溪已经先一步进门把门关上了,他只得敲门,“溪溪,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没有为什么!我想生气我就生气!可恶的傅轻舟!”   听着房间里谈溪锤枕头和跳床的声音,傅轻舟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溪溪听话,你先把门打开,有什么事情我们当面说。”   “我不开!”   傅轻舟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你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自己想!”   傅轻舟没辙了,只好放弃敲门,下楼问谈妈妈要谈溪房门的备用钥匙,用钥匙开门锁。   谈溪一看他居然用钥匙打开进来了,抄起床上的枕头用力朝他一丢,“我没说你可以进来。”   傅轻舟就往后退,把进门的脚挪到门框外,“那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谈溪双手捂住耳朵,“我不想跟你说,我也不想听。”   他这完全拒绝交流的态度让傅轻舟心里很不舒服,“你到底怎么了?”   谈溪心跳得很快,快得他脑袋都有点疼,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熬夜没好好睡还是因为一贯不会藏心事所以被逼得心烦气躁,想发泄却找不到方向也想不出办法,一看到当事人就变成准备喷发的火山,完全不讲道理。   傅轻舟惯着他,不跟他计较,但谈妈妈可受不了儿子这副样子,见谈溪今天起晚了不说,还无缘无故地对傅轻舟发脾气,她一边生气一边发愁。   “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点?”   谈溪埋头吃饭不说话,也不看傅轻舟,一吃完饭就马上回房间,不和傅轻舟有什么交流。   傅轻舟就这样被迫和他开启冷战。   次日一早,谈溪不出傅轻舟所料的自己骑车上学,不肯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都不主动跟他说话,傅轻舟主动问起他他回答能单音节一个字就不会是一句话。   冷战程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莫名其妙又显得格外强烈,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过了两天,在一个下午他们放学回家,谈妈妈还没回来,傅轻舟忍无可忍地拉住准备回自己家的谈溪,把他拉到隔壁。   谈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他马上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和你说几句话。”   “但我不想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傅轻舟不语,但也不肯放开他的手,他的手劲很大,哪怕就一只手也能牢牢拉住想跑的谈溪,然后开门,迅而有力地把谈溪拽到怀里搂紧,推着他往门里走,再用力关上门。   窗明几净的客厅一尘不染,有些显冷调的简约装潢是和隔壁房子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和气息。   在意识到傅轻舟不会轻易让他出去后,谈溪转身上楼,熟门熟路地进了傅轻舟的房间,把背着的书包随手放在地上,也不找地方坐,而是走到窗户前站定,看着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傅轻舟直直地望着他,“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谈溪眉头紧皱,胸膛微微起伏,“我什么也没有想。”   “你心里不会藏事,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从小时候就这样,很好懂。”傅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走去,“这两天你看似一直跟我在一块,但其实你在躲我吧。”   谈溪抿了抿唇,脚步不由地往后回退,直到他的腰抵到窗台上,再没有任何退路,傅轻舟也来到了他面前两步左右的地方。   进入高中后不断拔高的身高早就让傅轻舟比谈爸爸还要高一些,再加上那宽阔挺拔的肩背,有时候看着真的不太像个高中生。   谈溪仰起脸看着他,呼吸缓缓变粗,“我没有躲你,我只是心情不好才没和你说很多话。”   傅轻舟没有理会他站不住脚的辩解,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察觉到了?”   谈溪鼻翼翕合,重重地换气,“……察觉什么?”   “察觉我们之间可以不只是兄弟,又或者说早就不只是兄弟,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谈溪眼眶瞬间就红了,傅轻舟说的话一下就把他还没准备好要假装无事发生的伪装击得粉碎。   过去的十年间,每一声溪溪,每一个日夜,他对他的好,所有的一切就在这句话后被打上别有用心。   “你说过的……”谈溪委屈得声音哽咽,“你说过你以后会注意不做让我觉得奇怪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谈溪,傅轻舟还是心软了,“对,我是说过,但你不该这样对我的,你该知道的,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谈溪低下头以双手掩面,像只遭遇险境时选择把脑袋藏在沙子里的鸵鸟。   傅轻舟看着他,“我能过去吗?”   谈溪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傅轻舟轻着手脚上前,双手扶住谈溪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按。   “溪溪,不着急,以后再好好想,我会一直等你。” 第29章 “教教我。”   “我不知道我要想什么。”   傅轻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抬手轻抚他纤细的脖子,似安慰也似安抚,声音温柔:“现在不想,等我们以后去S市了再想。”   谈溪只是重复同一句话,“我不知道我要想什么。”   “溪溪不想和我分开的对不对?你说过将来考大学要和我在一个城市。”傅轻舟自言自语般,和谈溪说着完全不对频的话,“我不会逼你,因为你是溪溪,你不会叫我失望的,所以以后再好好想,现在我们都不着急。”   谈溪心跳彻底乱了,脑子也像浆糊一样,一会儿想到的是小时候的傅轻舟,一会儿又是眼前的傅轻舟,虚虚实实的画面交错纷乱,最后在那天的密室逃脱里,傅轻舟亲他手肘的那一刻彻底定格。   自欺欺人没有用,意识到了就是意识到了,就算要后悔也早就来不及了。   篱笆墙没有了,模糊不清的界限就等着傅轻舟走过来又或是他走出去,没有第三条路。   这次的谈话抛去过程,就结果来看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人前他们已经结束冷战和好了。   但在私下里两人独处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却始终挥之不去,还是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谈溪习以为常的身体接触,现在傅轻舟只是碰一下他的手,他的指尖就仿佛有极其细小的电流穿过,刺激得他大脑皮层一阵阵发麻,心跳也在一瞬间乱了平稳的节奏,甚至现在连最基本的对视都很难做到。   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自从那天过后他就发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在意傅轻舟,非常在意,在意他说话时的声音,在意他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味,他的体温,哪怕他不经意地靠近自己。   那些在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心跳不已,等回过神来他满脑子都是傅轻舟。   而就在他心乱如麻的之际,下雨了。   谈溪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是从小就有的,长时间的晴天也没有让他丢失这个习惯,依旧每天都会查看一遍天气预报。   在确认今天之后,未来一周都将有雨时,谈溪差点两眼一黑。   傅轻舟在门外敲门,“溪溪,起来吃早餐了。”   “我起了,马上就来。”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几分钟后,看着黑着脸下楼的儿子,谈爸爸哟了一声,“看来要下雨了,今天下吗儿子?”   “不,明天开始,未来一周有雨。”   听到这话,傅轻舟看了谈溪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早餐。   等谈溪吃完了自己那份,两人才背著书包出门上学。   谈溪沉默地坐在他的车后座,他不说话傅轻舟也不主动找话,到了学校停车棚,看着在锁车的人,谈溪这才有些不自在地问:“下雨过来我这里吗?”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此时要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听见了怕是也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傅轻舟明白,他把上好锁的钥匙收回裤兜里,看着面前在眼观鼻鼻观心的人,道:“你希望我过去我就过去。”   “你没我自己能不能行?”   “不行。”   谈溪心跳瞬间又乱了,脸颊发烫,但还是刻意板着脸转身就走,“知道了,记得跟舅舅说。”   “好。”   当天晚上,傅轻舟洗完澡后就留在谈溪的房间写作业,写完了就整理书包,找出降噪耳机放在床头柜上,轻着手脚躺到床上准备休息。   谈溪怕影响他就把房间灯关了留着盏台灯,等写完了各科的作业才放下笔,关灯摸黑爬上床,面向墙壁背对着傅轻舟躺下。   两人各自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傅轻舟侧过头看着谈溪的后脑勺,“溪溪,你睡着了吗?”   “没有。”   “不转过来?”   “我这样睡挺好的。”   “要是我在这里睡让你不太舒服,我可以回我房间睡。”   “我从来没说过你睡在这会让我不太舒服!戴上耳机睡你的觉!”   傅轻舟沉默了片刻,“还没下雨,我先不戴。”   “凌晨可能会有雨,戴上。”   “你不跟我说会儿话吗?”   “……你想说什么?”   “什么都好。”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最后谈溪还是重重叹了一声气,翻身调整姿势,从背对傅轻舟改成面向他躺着,闭着眼,“你到底想干嘛?”   已经熟悉黑暗的眼睛能让傅轻舟看见眼前人的脸庞轮廓,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那张脸,“不用我哄你了?”   谈溪听得抿唇,用力闭眼,“本来我也不是要你哄我才能睡!”   “嗯,那我不如你,我下雨天得有你在,不然我睡不好。”   谈溪心念一动,还是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了,“不是有耳机吗?”   “但我需要的安全感只有你能给我。”   这还是谈溪第一次从他这里听见这样的话,仔细想来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傅轻舟,他如何看待雨天时陪伴他的自己。   那条被模糊的界限,是否因此模糊的?   谈溪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傅轻舟贴在他脸颊上的手掌以拇指指腹轻触他的鼻尖,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谈溪微微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问:“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一半一半。”   谈溪很担心,“你会不会搞错了?”删水引全价包庇   “嗯?”   谈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拉开傅轻舟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掀开被子坐起来,傅轻舟见状也跟着坐起身,两人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房间里面对面盘腿而坐。   “你想想,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很细心很会照顾人,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很疼我,而我对你,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没少跟你发脾气,但我可以摸着我的良心说,我也是一直都很关心你,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不要说只是在雨天的时候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谈溪说到这拧着眉缓了缓忽然起伏得有些剧烈的情绪,“你应该知道的,我把你看得很重要,这点我想你应该也和我一样,所以你其实……很有可能是搞错了。”   “没有搞错。”傅轻舟缓缓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能分得清楚。”   谈溪重重吸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怎么分的啊?”   “你以后就知道了,睡吧。”   看着重新躺下的人,谈溪气得拍他的被子,“都说到这了还怎么睡?不是你要我跟你说会儿话的吗?”   “嗯,已经说完了。”傅轻舟伸手拿下床头柜上的降噪耳机戴好,“晚安。”   谈溪气得用力躺下,翻身面朝墙壁背对着他,打定主意之后就算傅轻舟要跟他说什么他也不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谈溪迷迷糊糊地睡熟了,而躺在他身边的人却从始至终若有所思,眼底清明得没有半分睡意。   直到背对着他的谈溪忽然翻过身来,手臂一展搂住他,他才抬手取下左耳的降噪耳机,听见窗外传来的雨声,而后无声地勾唇笑了笑,把耳机重新戴好,闭上眼睛。   附中高一没有必须晚自习的规定,但在升上高二分了文理后,不论是否住校都必须参加学校的晚自习,原本的双休也改成了单休,星期六还必须回校补课。   谈溪每天写作业写试卷写得人都麻木了,握笔的手指上也被磨出厚厚的茧。   学校的课业忙起来,谈溪也没有精力东想西想自己和傅轻舟之间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每天因为要晚自习的缘故,他和傅轻舟可以独处的时间和以前比少了很多,能独处也是各写各的作业,就算聊天聊的也是作业。   这样的日子一长,谈溪恍惚间都有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错觉,好像他和傅轻舟还和以前一样。   他任性娇气不讲道理,傅轻舟脾气极好百般纵容。   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默契地按下不说,等以后再好好想。   谈溪本以为这个“以后”是指高考结束,可高考考完了傅轻舟也没有再提的意思,如愿收到S大金融管理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也没有流露多少特别的情绪,反倒是对他收到S市工业大学,电子信息工程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显得很高兴。   为了奖励两个孩子都顺利考上大学,傅照庭给他们报了一个旅游团,让他们俩跟团去毕业旅行,为期十天畅玩六个城市。   收拾行李跟团出发的前一晚,谈溪收好自己的东西就跑去了隔壁,傅照庭在书房里打电话,谈溪自己开门上楼,门也不敲就推开傅轻舟的房门,看着房里背对着自己的人,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了句,“你东西收好了吗?”   “差不多了,你呢?”   “我也差不多了。”谈溪肩膀靠着木色的房门,盯着这两年个子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人,有些无语,“明明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凭什么你比我高那么多?”   傅轻舟闻言笑了一声,把手里的备用数据线缠好收在包里,没有回答谈溪的没话找话。   “喂……”   “嗯?”   谈溪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是什么时候?你让我以后再好好想,那我是现在想,还是再等等?”   傅轻舟转过脸看他,却没有说话。   谈溪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你没有搞错,你分得清,那你是怎么分的?……教教我。” 第30章 “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想。”   谈溪的话刚说完,忽然身后的过道里响起开门的动静。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循声回头就看见一身西装的傅照庭从书房里推门而出,看样子不像是要回房间休息,更像要出门了。   “舅舅,你要出门吗?”   “对,得出去一趟。”   “现在很晚了。”谈溪有些担心他舅舅,“一定得去吗?”   傅照庭走到他身旁抬手摸了摸那稍微长了点的头发,手感细软,特别好摸,“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明天应该也来不及送你们。”   “没关系,我们都大了,舅舅你忙你的,我会照顾好傅轻舟的。”   傅照庭笑着点点头,“你们要互相照顾,玩够了就早点睡,别太晚了,明天一早还得赶飞机。”   谈溪点头,目送着傅照庭下楼,随后又听到电子锁的滴滴响声,一楼就彻底安静了。   傅轻舟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朝站在门外的人走去。   谈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走过来,都到很近的地方了还不见停,不解地问:“你干嘛?”   傅轻舟没说话,还在不断往前,直到两人的身体只差一点点就能贴在一起。   在这种极近距离下,人是很容易本能地生出退却之意的,谈溪脚后跟就下意识地往后一挪,想和他拉开一个比较舒服的距离。   可他一退傅轻舟就进,直到谈溪退无可退,整个后背都贴在过道的墙壁上,莫名显得可怜又无助。   傅轻舟垂眼看着他,眼神很安静,但漆黑的眸子深沉地印着些叫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你你你要干嘛……”谈溪脸颊烧得发烫,手足无措地抬起手臂挡在自己和傅轻舟之间不让他再靠近,“你有话就说,别这样。”   傅轻舟却仍是一言不发,身体被谈溪用手挡住了就缓缓低下头。   谈溪紧张得脚趾头都抠紧了,眼看傅轻舟的脸凑得越来越近,近得他们的鼻尖都快贴在一起时,他慌忙闭上眼睛。   傅轻舟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看着谈溪紧张得隐隐发颤的睫毛和眼角,无声地抿唇勾了下唇角,身体往后退开一步,腰身也直了起来。   他一动谈溪马上就感觉到了,尤其在意识到那几乎能扑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呼吸消失,他瞬间睁开紧闭的双眼,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你做了什么?”   傅轻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而是选择闭眼?”   “……啊?”   傅轻舟抬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腕,“你的手臂就挡在我们俩中间,你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把我推开了,你怎么不推?”   谈溪一脸懵,“我应该要推开吗?”   “不应该吗?”傅轻舟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手感滑腻的脸颊,“那如果刚才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刘卓然又或是齐正良,你是选择推开还是闭眼?”   谈溪听得眼睛一眯,“我选择攻击他们的裤裆。”   傅轻舟哑然失笑,“那你刚才怎么没攻击我?”   “你是傅轻舟,我为什么要攻击你?”谈溪一脸你在说什么,“你跟他们能一样吗?我揍谁都不会揍你。”   “那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会让你特别想揍我的事情,你觉得会是什么?”   谈溪陷入沉思,“……想不出来。”   傅轻舟心里有几个选项能试探谈溪,他决定由轻往重递增,“比如我不小心打碎了你花很长时间才拼好的乐高。”   谈溪摊手:“那重新拼不就好了。”   “又比如我答应要陪你去看漫展,但是临时爽约没有去。”   谈溪想了想,“我肯定会生气,但一定不会想揍你。”   “那我注销了你玩了很多年的游戏账号?”   “我能气得哭个三天三夜。”谈溪一脸真诚地看着他道:“我眼睛要是哭出毛病来了我后半辈子你养。”   傅轻舟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也不知道是赞同了他的哪句话,随即软声说出了最后一句如果。   “那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喜欢上别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谈溪表情瞬间就变了。   大概有两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脸上一片空白,连眼神都变得空茫虚焦。   傅轻舟无法深切体会和感受谈溪此刻的精神世界,他没办法知道谈溪这一瞬间难过得仿佛揪成一团的五脏六腑,他用肉眼能够看见的是委屈至极的谈溪,像一条被心爱的主人遗弃的小狗,湿着眼眶想哭都不敢哭。   “我只是说如果。”傅轻舟有些心疼地把谈溪拉进怀里,“我就喜欢你,不会喜欢别人。”   谈溪红着眼,脸颊贴在他肩头上不说话,心头还是堵得慌,闷得他鼻子都有些通不过气来。   傅轻舟手掌轻轻拍抚他的背,“现在你能分得清了吗?”   谈溪只是委委屈屈地抹眼睛,没有应话。   “现在你可以好好想了。”   第二天一早,谈家夫妇把两个孩子送到了机场大厅,在那里和旅行团的导游汇合。   导游很年轻,好像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身形清瘦人也白净,给人脾气很不错的感觉。   傅照庭给他们两人报的旅社行是有一个套餐专门给学生们做毕业旅行的,只有高中毕业或是大学将要毕业的学生才能报名,也因此这旅行团放眼望去十来个人全是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孩子,和隔壁叽叽喳喳的老年团相比,安静得更像老年团而不是学生团。   在机场大厅告别谈家夫妇后,谈溪和傅轻舟随团登机,落地又跟团坐客车到酒店,两人间的酒店房谈溪自然是和傅轻舟住在一起。   谈溪不习惯坐飞机,在飞机上三四个小时就把他折磨得头晕恶心,躺在酒店床上都还没缓过来。   傅轻舟一直在寸步不离地照顾他,给他喂水抹驱风油还带按摩虎口穴位。   谈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声音有气无力,“我肚子饿了。”   “我知道你饿了,我再给你按摩一下就下楼去给你拿些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麦当劳,我要喝可乐。”   “这里没有麦当劳。”   “你骗鬼,全世界都有麦当劳。”   “我给你拿份粥上来好不好?给你拿碗甜甜的南瓜粥。”   “我不,我要吃炸鸡烤串。”   “这里没有这种东西。”   需求得不到满足,谈溪委屈得直哼唧,躺在穿上的身体左右拧,“我已经这么难受了,还不能吃点喜欢吃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傅轻舟无动于衷,“那些都不健康。”   “垃圾食品是人类的快乐源泉。”   “那就换个源泉快乐。”   “我不想换。”   傅轻舟不理他,按好虎口的穴位便松开他的手起身,道:“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上来。”   “不能打电话叫他们送上来吗?”   “等他们送来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快去快回。”   傅轻舟说了快去快回还真没有耽搁时间,很快就端着一盘吃的回来,给晕机的谈溪准备的是南瓜粥和水煮西兰花,他自己的则是一份扬州炒饭。   谈溪气死了,酒店的床都不够他发挥,左右滚了两圈就把自己从床上骨碌滚下去。   傅轻舟连忙放下手里的餐盘,绕过床尾扶住趴在地上的人的腋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摔疼了吗?”   谈溪轻轻挣开他的手重新躺回床上,“摔疼了你也不心疼我,你只会骗我这里没有麦当劳。”   傅轻舟只当没听见他的嘟囔,端起餐盘上的南瓜粥尝了一口,把碗给他,“试一口,这是你会喜欢的味道。”   谈溪没动,低头玩手指。   “你听话,等你舒服点了我会考虑的。”   谈溪这才肯接过拿碗南瓜粥,就着水煮的西兰花填肚子。   旅行团的活动除非个人出现身体原因可以留在酒店休息,其他时候都是不被允许单独行动的,要跟着导游走观光景点。   早上的时候谈溪晕机旅行团里的人都知道,一看集合时间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厅的两人,年轻的导游有些惊讶地问:“好多了吗?不用再休息一下?”   “好多了。”谈溪点头,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两颗奶糖给导游,“我给你添麻烦了。”   导游看着那两颗奶糖怔了一下,很快又露出笑,收下奶糖,“不麻烦,我会好好享用的。”说完举起手里的小旗子转身对旅行团的所有人道:“好啦同学们,人到齐了我们就可以上车出发啦。”   谈溪背着小书包跟在傅轻舟身边走,上客车和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等车驶离酒店了才贴在傅轻舟耳边问:“这是要去哪?”   傅轻舟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一份旅行折页宣传单,指了指上面的照片,“去这里。”   “寺庙?”   “嗯。”   “去干嘛?要爬山吗?”   “估计要走段路才能到庙里,去参观寺庙,烧香,体验一下吃多少打多少的斋饭,据说山上还有很甜的山泉水。”   谈溪听得兴致缺缺,拿着手里的折页宣传单百无聊赖地翻来翻去,最后丢还给傅轻舟,扭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快速往后退的街景。   他看窗外的街景傅轻舟就在看他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谈溪红着脸皱眉,“你看我干嘛?”   他说这话时连头都不敢转过来,更不要说看坐在身旁的人。   傅轻舟抬手轻捏了一下他红红的耳垂,“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想。” 第31章 “我亲的是我自己的手。”   傅轻舟原本清冽的嗓音在经过变声期以后多了两分低沉,浑厚还带有一丝磁性,每当他压低声线说话时,那丝磁性就会变得很明显,像有意识似地撩得他后脖子连着头皮那一片都酥酥麻麻的。   谈溪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偏头躲开正在捏自己耳垂的手指,“我有空了会想的。”   “现在很忙吗?”   “忙啊,忙着旅行,忙着晕机。”   傅轻舟闻言笑了笑,收回手,“这样,既然你这么忙,那我也不好打扰你。”   谈溪耳朵一动,转过脸用眼尾余光瞄他,“……什么意思?”   “要你好好想的意思。”傅轻舟说着从背包侧边的小口袋里摸出两颗奶糖给他。   谈溪看着奶糖抿了抿唇,伸手抓了收进裤兜里,转过脸把视线重新投向车窗外,一手托腮故作轻松,“……你很着急吗?”   “还好。”   “那就是不急了?”   “也不是。”傅轻舟轻笑了一声,道:“只是都等到这时候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谈溪心尖一颤,脸烧得更烫了,“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反正最后都会同意呗?”   傅轻舟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我有信心。”   谈溪这会儿脑子又快成浆糊了,下意识地追问:“什么信心?”   “我无法忍受失去你,我有信心你也和我一样。”   傅轻舟这句话说完有好一会儿谈溪都是沉默的状态,直到客车到了目的地,车上的人都在排队准备下车时傅轻舟才听见他说。   “我是和你一样。”   旅行团带他们来的寺庙在当地很有名气,只要是旅游业的旺季时间,这里无论是在山脚下还是山上都能看到很多游客的身影,也因此带动了这一带的经济,有能力开店的租门面做生意,没能力开店的就扛着扁担挑来水果或是手工做的点心卖,游客多生意自然也好。   谈溪对那些店里卖的纪念品没有丝毫兴趣,能一眼就吸引他的都是挑扁担的,看到有人在卖豆腐花,他拉着傅轻舟就过去买一碗尝尝。   五块钱一大碗的嫩滑豆腐花浇上晶莹的白砂糖,搅和均匀吃上一碗谈溪整个人都舒坦了。   一看谈溪和傅轻舟都吃上了,旅行团里的其他人也拥过来买,一群十七八岁的人聚到一块,就算一开始有些认生,担心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但几句话聊开后就能把自己买的和随身带的零食分出来吃,气氛比早上在机场那会儿要融洽不少。   在山脚下玩了一会儿后,一行人跟着导游开始爬上山的石阶,往上走了一段路后,寺庙庄严肃穆的山门就近在眼前了,隐约还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诵经声。   寺庙的参观活动在导游的带领下进行,在了解过寺庙里里外外可以随意走动以及游客不能进入的地方后,导游就放他们自由活动,并要求他们在五点半的时候到寺庙的斋堂集合。   旅行团里有几个女生结伴去体验抄写佛经,谈溪有些好奇就跟着去看了看,到了才发现坐在寺庙里抄佛经的人还不少,什么年纪的都有,个个坐姿端正手持毛笔,让人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一股禅意。   傅轻舟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毛笔字,用毛笔抄写佛经对他来说没有丝毫难度,但这对谈溪难度可太大了。   他小时候其实也去过少年宫,跟傅轻舟一起上的毛笔课,但他根本耐不下心,没两天就哭闹着不肯去,所以这会儿拿起毛笔,他连基本握笔都不会,只能眼神无助地看向傅轻舟。   傅轻舟接收到他眼神的求助就把手里的毛笔放下,走到他身后虚搂着他,手把手教他怎么握笔。   “食指放这,拇指放这,不要握得太紧,稍微放松一些……”   纠正好谈溪握笔的姿势,他左手扶着他的左臂,右手包着他的右手,以毛笔尖点好墨水在纸上写字。   谈溪的注意力从傅轻舟走到自己身后开始就不在笔墨上,他连傅轻舟握着自己的手写了什么都没注意看,就光是在意此刻正包着自己手的温暖手掌。   “溪溪,学会了吗?”傅轻舟松开他握笔的手,“你自己写写看。”   谈溪顿了一下,忽然后脑勺往后一靠,仰起脸看头顶上的人,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眼神和表情都在认真地表达:我不会。   傅轻舟无奈地笑了笑,扶在他左手臂的手往上一抬,以手掌心兜住谈溪的下巴,在他惊愕的眼神中俯身低头亲了一下自己的拇指。   这一瞬两人的嘴唇只差一点点就碰到了。   谈溪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左右看,还好周围的人都在专注地抄写佛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刚才的动静。   谈溪羞恼地拽了一下傅轻舟的衣摆,把他拉到旁边的位置坐下,凑近了脑袋压低声音说他,“你疯了?!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傅轻舟竖起自己左手的拇指,“我亲我自己的手。”   谈溪脸颊烧得发烫,“差一点就贴到我的嘴了你这个笨蛋!别人看会以为你刚才亲到我了!!”   傅轻舟环视周围,对上坐在角落的导游意味深长的目光时他迟疑了一瞬,随即道:“没有人注意我们。”   谈溪又羞又气,放下手里的毛笔起身,“不抄了!你给我出来!”   两人轻着手脚离开佛堂,找了个安静无人的角落,谈溪气得用手指戳他,“那可是佛堂!佛门净地!你怎么能做刚才那种事?”   傅轻舟:“我亲的是我自己的手。”   “那也不行!被人看见也不好!”   “知道了,我下次注意。”   谈溪脖子都快红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拍拍自己跳得像打鼓的心口,“差点被你吓死……”   傅轻舟哭笑不得,“我又没做什么。”   “这还叫没做什么?”谈溪轻轻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天看树,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问他,“你刚才干嘛……突然那样?”   “因为觉得你很可爱,所以忍住了但又没完全忍住。”   谈溪听得轻咬了一下下嘴唇,转身上台阶,“……走啦,我渴了。”   傅轻舟笑着跟上他,“去喝山泉水吗?听说很甜。”   寺庙之旅在吃完斋饭后才结束回酒店。   酒店晚餐的自助里有甜品自助,谈溪虽然是吃饱回来的,但一听说酒店自助餐厅里有随便吃的蛋糕,他还是拉着傅轻舟一起去吃。   傅轻舟不喜欢他吃太多的甜食,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在谈溪浅尝了两块后他就把盘子和刀叉都收走了,然后牵着不情不愿的人回房间。   电梯带着他们回到所住的楼层数后,没想到迎面正好遇见导游周亭。   谈溪叫了他一声,“亭哥,你是去吃蛋糕的吗?”   周亭笑着点头,“去尝尝。”   谈溪就给他推荐,“那个巧克力蛋糕不错,有坚果碎那个。”   “好,谢谢你的推荐,我会试一下的。”周亭说着朝谈溪招了一下手,对傅轻舟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傅轻舟没有在意他,扭头牵着谈溪回房间,在谈溪因为蛋糕没吃过瘾躺在单人床上发脾气时,他正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提出自己晚上需要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在得到同意后傅轻舟就开始“动工”。   先把床头柜和自己的床一挪,再把谈溪连人带床往中间靠,两张单人床就拼到了一起。   谈溪顺势左右打滚,“我必须拥有宵夜。”   “十点前就要睡觉的人没有宵夜可以吃,因为没有人九点多就吃宵夜。”   “那我晚点睡不就好了?”   “明天要早起去湖边划船,你不是一直很想玩水上漂流吗?你今天还晕机了,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好好玩。”   谈溪平躺在床上不说话了,大概是被说服了。   傅轻舟抬起他还穿着袜子的脚,丝毫不见嫌弃地帮他脱,“快洗澡,洗完我给你吹头发。”   谈溪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身体,撑起手肘支着脑袋,眼神带有几分好奇与专注地看着他,“我一直在跟你当兄弟,所以我之前也一直以为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家人,我是你唯一的弟弟。”   傅轻舟也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落着侧卧在床上的谈溪,“不,我小时候对你好是因为你是第一个,就算到了今天也是唯一一个为了我而哭的人,而我后来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   谈溪听得一愣,“你妈妈……”   “我妈妈是经常哭,但她的眼泪为自己流,唯独你,那么小就会心疼我,哪怕那时候我可能是你最讨厌的人。”   傅轻舟很少和别人说自己妈妈的事情,他跟谁都不说,即使是谈溪,对他被傅照庭领养前的经历也是一无所知,他从来不谈,他不说谈溪也不敢问,就怕他想起不好的事情。   看着眼前忽然沉默不语的谈溪,傅轻舟忽然笑了一下,“你这个地方我也特别喜欢,你从来不问。”   谈溪噘嘴,“这怎么能问……我巴不得你全部忘光光。”   傅轻舟眸底暗色一动,走到床边朝谈溪招手,示意他过来。   谈溪就把自己滚过去,一圈半翻到傅轻舟腿边,看着他,“干嘛?”   “这里不是佛堂,也没有人会看见,我能不能再亲一次我的手?”   谈溪微微一怔,沉默了几秒才红着点头。   傅轻舟微微矮身把自己左手的拇指贴在谈溪的嘴唇上,低头亲了一下自己的拇指,深沉的眼眸凝视近在咫尺的清澈双眼,声音压得低低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往谈溪心口上敲,发出浑厚有力的回响。   “我喜欢你,溪溪。”   作者有话说:   举碗求海星啦~ 第32章 “我好好想了……”   谈溪不是第一次听他说喜欢,但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不管是贴在自己嘴唇上的大拇指,还是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脸庞,当下所有的一切都让谈溪悸动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十几秒也可能五六分钟,就在谈溪以为傅轻舟打算这么一直亲下去时,他忽然直起身,收回手,“快去洗澡。”   谈溪抿了抿嘴唇,感受了一下还残留在上面的体温和触感,不太自然地坐起身,接过傅轻舟递来的洗漱用品和睡衣,低头进了卫生间。   晚上两人就睡在拼在一起的床上,一开始两人还各盖各的被子,谈溪因为那个隔着拇指的亲吻,不太好意思和他面对面睡,而是侧身背对着他。   但傅轻舟对此好像不太能忍受,关灯后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看,过了几分钟轻声叫他,“溪溪,转过来吧。”   谈溪沉默不语,没有一点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闭着眼任由傅轻舟把自己搂过去,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睡。   第二天一早,旅行团的人早早地就收拾好东西下楼吃早餐,随后在酒店大厅集合。   谈溪睡眼惺忪地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睛十足的有气无力。   他昨晚几乎是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傅轻舟,具体梦见了什么又想不起来,就光记得他了。   早上被闹钟吵醒时,眼睛刚一睁开就看见在梦境里纠缠了自己一夜的人,那心情真的是很难表达,诡异地有种怎么也逃不开他的感觉,虽然他也没想过要逃。   旅行团集合完毕后,导游周亭又清点了一遍人数,随后再带队出门坐客车去十几公里外的景区游湖。   碧绿的湖面如一面镜子倒映着环湖的山林,湖边停着成排的鸭子脚踏船。   谈溪在来这的客车上挨着傅轻舟睡了会儿,所以人到湖边时已经精神了很多。   他嘴上没说但其实心里也挺期待能游湖的,但一看到湖边那些漂亮的鸭子船不是电动,而是要靠脚踩驱动时他瞬间失去所有兴趣。   “为什么不是电动的?”   一旁的周亭听见了笑眯眯地回答他:“因为脚踩有脚踩的乐趣,小情侣坐在上面一块踩会很有趣不是吗?”   谈溪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只是摇头不解,“是我无法理解的乐趣。”   傅轻舟看了周亭一眼,淡声道:“我和溪溪不坐。”   周亭点点头,回身给他们指了个小卖部,“你们可以在那里坐着休息等我们,之后再一起去坐水上漂流。”   谈溪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最后除了他们俩外,旅行团内还有三个怕水的女生没有参加,而是和他们一起去小卖部等。   湖边的小卖部卖的货又多又杂,除了基本的饮料零食外,还有一些纪念品之类的东西,老板人也和气,不买只是看看他也欢迎。   谈溪买了罐可乐坐在店门口的塑料椅子上,咬着吸管看湖边的山林,他在看山林一旁的傅轻舟就盯着他的侧脸看。   两人这种状态除了他们自己没有注意到,明眼人都是一看就明白。   和他们一样没有去游船的女孩们就时不时用充满好奇和打量的视线瞄他们,其中就有给谈溪送过果冻的女孩。   在这种热烈的视线注视下,谈溪就是想不注意到都难,扭头对上坐在另一侧三人的目光,他疑惑地微一挑眉,“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三个女孩对视了一眼,由给过谈溪果冻的女孩问:“那个……就是有点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   谈溪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傅轻舟,对上他安静的眼神又忍不住红了脸,不自在地扭头,“……我们是表兄弟。”   三个女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因为你们看上去感情特别好,所以有点好奇想着问问看。”   傅轻舟看着谈溪越来越红的耳朵,无声地笑了笑,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那怪不得感情那么好,好羡慕~”   谈溪莫名听得脸更红,从椅子上起身,“我去转转。”   他说的是我,但傅轻舟还是点头起身,跟着他一块走了。   这一片湖泊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像他们一样跟着旅行团来的人还不少,湖边也有不少和他们一样不坐船游湖的人在散步。   谈溪在地上随手捡了一颗小石子,侧身朝湖面打水漂,小小的石子在青绿的湖面上连续点了四五下才沉入湖水里。   谈溪见状忍不住得意,“厉害吧!”   傅轻舟只是笑着点点头。   谈溪弯腰给他捡了一颗小石头,放到他手心里,“你也来试试。”   傅轻舟嗯了一声,握了一下手心里的小石头,侧身往后抡臂朝湖面用巧劲掷出去。   只见小石头在湖面上轻点了四五下后还不见停,还在往前跳,到第七下才咚一声落进湖水里。   谈溪看得眼睛微微一眯,扭头看他,“你练过?”   傅轻舟抿唇笑着摇摇头。   “那你怎么这么厉害?”   “学你的动作随手丢的。”   谈溪半信半疑,又捡起一颗石子打水漂,连着扔了四五个,没有一个能像傅轻舟一样跳七下的顿时又没了兴趣,扭头继续沿着湖边走。   傅轻舟始终跟在他边上,发现两人走太远了就提醒他该回头了。   谈溪听话地转身往回,两只手酷酷地插在兜里,看着湖面上的鸭子船,没话找话,“你不想玩玩看吗?”   “你想玩我就陪你。”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你想不想玩?”   傅轻舟摇头,“不想。”   谈溪垂眼沉默片刻,道:“你好像从小到大都这样。”   “嗯?”   “除了看书和学习,我就没见过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反倒是一直陪着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陪着我玩我想玩的。”   “这样不好吗?”傅轻舟反问。   谈溪闻言挠了挠头,“也不是说不好,我也很喜欢你陪着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一个是习惯了,你一直陪着我,另一个是我也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嗯。”傅轻舟唇角笑意不减,“我知道。”   谈溪噘了噘嘴,“虽然我说过我旅行中挺忙的,但我也有在好好想。”   “嗯,那你想好了吗?”   “……还差一点。”谈溪不自然地转过脸,露出的耳廓红红的。   “还差哪一点?”   谈溪抬手摸摸自己的耳垂,“你刚才也跟人家说了,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们是青梅竹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我不是不喜欢你,但我总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哪里?”   谈溪又说不清楚了。   他肯定是喜欢傅轻舟的,这点毋庸置疑,否则不会在傅轻舟教他如何分清的时候,他一句“我喜欢上别人了”就让他那么痛苦,他再迟钝也该知道这不是兄弟之间会产生的感情,这是存在于情爱之间的,关于爱与占有欲,关于嫉妒和不安。   谈溪并非看不清自己的心,他完全可以肯定他和傅轻舟之间是心意相通,他们有着一样的感情。   他有在好好想,只是两人之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家人关系,从家人变成爱人,这种关系的变化哪里只是简单地换个字,他点头接受了将来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外界的目光,还有最要紧的,他的父母和舅舅那一关要怎么办。   如果他们无法接受,那他和傅轻舟之间又该怎么办?分手后当回表兄弟吗?   那怎么可能……   只要失败了,他们就回不去了。   想到这,谈溪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他难受得就地蹲下,抬起一只手臂搂着自己的头,低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我好好想了,我一直都有好好想,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跟你永远待在一块,我肯定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我那么喜欢你……”   傅轻舟看他蹲下了也跟着一起蹲下,安静地听着。   谈溪抵抗不了他,从来抵抗不住,他对这个人根本没有抵抗力,他是从小被他宠大的,惯得他娇气又任性,连自己的父母都觉得他太疼他,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他没有能力拒绝他靠近,他也不想拒绝。   但让他感到很不安的将来始终在动摇他内心的天平,让他在点头和不点头之间左右摇摆,他只能在这其中不断挣扎。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在一起了,我爸妈舅舅他们会怎么想?”窃取炸   傅轻舟抬手轻轻摸了摸谈溪的头发,又碰了碰他的耳朵,“嗯,想过。”   谈溪抬起脸看他,“你不怕吗?”   “怕。”傅轻舟点头,“怕他们会伤心难过。”   “那你为什么……”   傅轻舟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但我更害怕有一天你会被其他人抢走,怕你哪天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跟我说这是我的女朋友。”   谈溪抿唇没说话,这又何尝不是他害怕的?   “所以溪溪……”傅轻舟微微直起身往他身边靠,手臂一伸抱住蹲在地上的人,下巴抵在他的肩背上,“我把你放在我的心里,藏得紧紧的,不管过去十二年还是二十二年,哪怕在更久的将来,你依然是我藏在心里最要紧的,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比你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更重要。”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接小猫去了QAQ 第33章 “我会想你的。”   谈溪听完脖子都快红透了,脑袋埋得低低的,“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都不会害臊的吗?”   傅轻舟笑着直起身,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说心里话怎么会害臊。”   谈溪没好意思抬起脸,声音闷闷的,“那你……有想过要怎么办吗?被知道以后,他们要是非要我们分开呢?”   “我不跟你分开。”   “我肯定也不想跟你分开啊。”谈溪皱着眉头,“但是至少得先想想到时候要怎么办吧?”   傅轻舟听得忍不住笑,“嗯,那你是想好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傅轻舟牵着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俯身帮他整理一下衣服,拍拍衣摆弹去他裤子上不存在的灰,而后才直起身看着他道:“等我彻底独立了再告诉他们。”   谈溪问:“怎么样算是彻底独立?”   “被赶出家门了不至于流落街头,你跟着我在一起不会吃苦,当无论发生何种糟糕至极的情况我都能照顾好你就是彻底独立。”   谈溪听得心里一动,缓缓转过脸低下头,“……嗯。”   傅轻舟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去牵他的小尾指,谈溪没有躲开,他继续伸指去勾,无名指、中指、食指……直到十指紧扣。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站在湖边一动不动,谈溪低头垂眼看脚边的小石子,傅轻舟看着他。   湖面上的鸭子船已经飘远了,缓缓回到原来的地方,恢复平静的湖面又如同一面镜子般,倒映着枝繁叶茂的山林,也映着湖边的两人。   等他们回到湖边的小卖部时,玩鸭子船的人都跟着周亭回来了,一大群人聚集在小卖部外,聊得热火朝天,似乎在说踩鸭子船时发生的趣事。   一看谈溪他们回来了周亭松了一口气,“你们跑哪去了?”   谈溪回身指了指湖边,“没去哪,就随便走走。”   “下次别走太远了喔。”   周亭说完举起手里的小旗子,招呼大家检查好随身物品上车,去坐水上漂流。   全长不到四公里的漂流路线让大家能体验一把玩得尽兴又不至于时间太长,谈溪一直很期待这个项目,穿上救生衣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傅轻舟往漂流艇上坐,一组五人包括工作人员在内,在谈溪兴奋的叫声中出发,让水溅了一身也开心。   两个多小时后,漂流艇在河道下游的平缓处缓缓靠岸,谈溪湿着头发下来,一边脱掉身上的救生衣一边笑,“太好玩了,我还想再玩一次。”   傅轻舟头发也湿了一半,他找到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连自己都顾不上就先给谈溪擦头发,看他笑得开心也跟着笑,“这么好玩吗?”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傅轻舟动作轻柔地给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你觉得开心就好。”   谈溪仰起脸看他,“我想更开心一点,我晚上可以吃麦当劳吗?”   “可以。”   他答应得那么爽快谈溪反倒有些不习惯,“真的可以?”   傅轻舟点头,手里的毛巾连他后脑勺还有耳后那一块的发丝都没放过,细致入微地擦到半干了才停手,也不嫌弃毛巾是谈溪用过的,半湿也凑合自己用,盖到头发上擦拭水珠。   一旁的周亭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走过去递给两人,“擦脸的话还是用纸巾吧。”   “哇,谢谢亭哥。”谈溪接过纸巾打开拿了一张出来,先给傅轻舟擦掉脸上的水珠,见一张纸还剩好些是干的,不想浪费就顺手拿回来自己接着用,把剩下的还回去。   周亭接过纸巾,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你们用一张纸巾?”   谈溪似乎很不解他这么问,啊了一声,“对,这纸巾还能用,不然就这么丢掉太可惜了,多不环保。”   周亭笑而不语,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后道:“那天在佛堂……我看到了。”   傅轻舟扫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而谈溪在听见佛堂这两个字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整张脸通红,“你,你,你看到了?!”   周亭笑眯眯地点头,“看到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谈溪慌张得心脏差点弹出嗓子眼,满脑子就剩下怎么办?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周亭说这话的本意并非是要谈溪不安,所以在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后连忙解释,“你别怕,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谈溪闻言一怔,“……啊?”   周亭耸肩,“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   谈溪微微瞪大双眼。   “所以我才会注意到你们。”周亭笑着道:“清楚的人一看就知道了。”   他这句话让谈溪有些担心,忍不住追问:“怎么个一看就知道法?”   周亭想了想,“要怎么说比较好,该说是一种气场吗?就是感觉你们两人有自己的世界,别人根本插不进去。”   谈溪眨了眨眼睛,不太能理解,便问:“什么意思?”   周亭回身指了指河道上陆陆续续下来的漂流艇,有些已经靠岸了正凑在一块聊天,“这两天大家在一块玩,感情进展得很快,哪怕第一天不熟悉,这时候也都玩得很好,但是只有你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进来,也不让别人参与进去。”   谈溪不太能理解,“有吗?没有吧。”   周亭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了,只让他们准备好了就过来集合,一会儿该回酒店了。   周亭走后,谈溪还在想他的话,倒是把被他看到佛堂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我们有这么明显吗?’   相较于谈溪,傅轻舟对此反应平平,他早就知道佛堂的时候周亭看见了,所以此刻他说穿了也算是意料之中,作为缘分仅是在旅行团这十天的人,以他的心性确实不会把对方放在心上。   但谈溪和他就不一样了,在之后的旅行途中他心里总是记着周亭,玩也玩得没那么尽兴,甚至还有意地在和傅轻舟保持距离,非但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还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旅行团为期十天的旅行在最后一站回到了A市,众人在机场告别,拉着各自的行李箱打车回家。   工作日家里只有谈妈妈在,谈溪在客厅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大袋旅行途中买的各种有的没的当做礼物。   谈妈妈十天不见儿子和侄子,想孩子想得夜里做梦都梦见他们,问儿子有没有想她却只得到一句,“你好肉麻啊妈。”   谈妈妈摇头,回身问侄子,“小舟呢?想姑姑了吗?”   傅轻舟笑着点头。   谈妈妈上前拉他的手,“好孩子,你给我当儿子吧。”   傅轻舟怔了一瞬笑而不语,一旁的谈溪莫名心虚,红着耳朵埋头收拾行李箱,没敢再说话。   暑假在一天天里接近尾声,八月中下旬时谈溪和傅轻舟都买好了去S市的机票,同行的还有谈家夫妇,工作繁忙的傅照庭人还在国外没回来。   两个孩子一早就提出不愿意住宿而是要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请求,谈家夫妇合计了一下,觉得家里有这个条件,孩子们要是适应不了宿舍生活在外租个房子也不紧要就点头同意了。   在谈溪和傅轻舟去学校报道前,谈家夫妇领着他们在S大和工大之间看遍了合适的房源,最终租下了一间两室一厅,带阳台和电梯的公寓。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公寓内家电齐全,该有的一样不少,谈家夫妇陪着他们把房子租到后又去S大和工大转了转,当天下午就动身回了S市,让两个孩子到时间再自己去学校报道。   工大报道的时间比S大要早一天,而且不论是S大还是工大,新生军训期间是必须住校的,军训结束之后才可以提交申请住在校外。   傅轻舟陪着谈溪收拾好军训期间住校时需要用到的行李,又搭乘地铁一路把他送到工大,帮他找新生报道处后又给他领了军训服,买生活用品,把凉席和洗澡桶之类的杂物给他送到宿舍还不算完,还要把他在下铺的床位床板洗好擦好,蚊帐挂好。   在宿舍里一众惊异的目光中,妥帖仔细地整理好一切了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送他回去的路上谈溪一直埋着头走,也不说话,低落的情绪就差写在脑门上。   傅轻舟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明天我也该去学校报道了,大概开学前就能回家。”   谈溪低低喔了一声。   “跟室友要好好相处,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傅轻舟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左右看了看,拉着谈溪往路边无人的小路走。   谈溪不解地跟着他,“你干嘛?校门不是往这边。”   “我知道。”傅轻舟拉着他的手把他轻按在一棵树上,“但我现在想做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谈溪后背贴着树干,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   傅轻舟捧起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会想你的。” 第34章 “我想好了。”   傅轻舟亲完他的额头,捧着他脸颊的双手顺势抚摸手感细腻的面颊,“你会想我吗?”   谈溪红着脸垂眼,不太好意思地拉下他的手腕握在手里,“废话,肯定会了……我还从来没跟你分开过那么长时间。”   不管是S大还是工大,大一新生军训都是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里所有新生都只能住在宿舍,即使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可以出校门也不够谈溪过去找他,也不够傅轻舟过来看他。   谈溪自从五岁起傅轻舟来到他身边,还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久,明明离得也不远,地铁坐几站就能到,但因为他们不在一个学校,所以这两个星期里谈溪想碰他都碰不到。   看着谈溪愁眉苦脸的表情,傅轻舟忍不住笑,“午休和晚上的时候,找个方便些的地方,我们可以视频。”   “……嗯。”   “军训结束了记得早点回家。”   “嗯。”   “那到时候可以给我你的答复吗?”   谈溪悄悄抬起眼看他,和他对视了又迅速低下头,没有回答。   傅轻舟没有勉强他,见状也只是无奈一笑,抬手摸了摸他剪短了一些的头发,“好好照顾自己。”   谈溪有预感自己会不习惯,毕竟傅轻舟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他习惯他在身旁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也因此他其实也对接下来两个星期见不到他做好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心理准备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军训第一天又如高中那次一样,遇到看他不顺眼的教官就算了,被当众拎出来做俯卧撑也不是第一次,他早有经验也不觉得丢脸。   让他最受不了的是他结束一天军训回到宿舍后,浑身酸痛没有傅轻舟哄不说,强撑着酸痛的身体去洗澡还得自己洗衣服自己晾。   像这样的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哪怕是和傅轻舟两人在外旅行,他也从来没有操心过穿过的脏衣服和袜子要怎么办的问题,在家有妈妈处理,出门在外有傅轻舟,他只要起床洗漱,背个包出门就行了。   同寝室的室友见谈溪洗完澡出来头发不擦,衣服也不洗,站在床边像根木头一样低头看着脏衣服一动不动,正想提醒他宿舍楼有投币洗衣机,不过可能要排很久的队。   可他话还没说就见谈溪把装着脏衣服的盆往床底下踢,然后抓起写字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踩着拖鞋出门。   注意到他奇怪举动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谈溪出了宿舍就往走道的尽头走,一边走一边给傅轻舟弹视频通话。   傅轻舟很快就接起了。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还有一声熟悉的溪溪,谈溪积攒了一天的委屈彻底爆发。   “我不会洗衣服!我也不想洗!”   傅轻舟嗯了一声,声音温柔地安抚正在发作的人,“好,不想洗就不洗。”   “军训累死我了,我又遇到了很讨厌我的教官,俯卧撑做得我浑身都疼!我这里还有这里!很疼!”   谈溪指着自己的肩膀和手臂,竹筒倒豆子似地抱怨,从早上差点起不来迟到,食堂早餐不好吃,还有自己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水带纸巾一直说到晚上解散了身体疼还得洗澡洗衣服。   他说什么傅轻舟都在很认真地听,会时不时地点头作为回应。   看着手机屏幕里傅轻舟听到自己说难受的事情时,轻皱的眉头和脸上心疼的表情,这让谈溪心里好受了许多,胸口堵着的闷气也缓缓消散了。   傅轻舟一直等到谈溪冷静下来才温声问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头发怎么没有擦?”   “我烦死了!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盖条毛巾也好,不然会感冒的。”   谈溪沉默了片刻,低声问:“我感冒了你能过来看我吗?”   “恐怕不行。”傅轻舟缓缓摇头,“不止我不能过去,你感冒了也不见得能回来,大学军训是计学分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谈溪打断他的话,“我想我哥了算不算特殊情况啊?”   傅轻舟闻言愣了一下,眉眼因舒悦舒展得温柔,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睛,“你是想哥哥了还是因为不想干活洗衣服?”   “又不冲突。”隔着手机屏幕交流好像给了谈溪很大的胆子,也没有面对面时那么容易不好意思,什么话都敢说,“是你把我惯成这样的,你就该负好责任。”   傅轻舟颇为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好好负责。”   谈溪忽然又红了脸,不太好意思地举着手机转身,“你别挂,我回去拿毛巾。”   见谈溪回来了,睡在他上铺的室友提醒他,“谈溪,宿舍楼里有投币洗衣机,这会儿人应该没有那么多了,你要是不想洗衣服可以去试试,就是有点小贵。”   谈溪喔了一声,“在哪?”   “一楼最左边,有间洗衣房。”   谈溪道了声谢,找了条干毛巾盖在头上,弯腰拉出被自己踢到床底下的脏衣盆,带着手机下楼。   有傅轻舟在身旁哪怕只是视频通话也让谈溪的心情好了许多,洗衣房的投币洗衣机要排队使用也没见不耐烦,拿着手机和傅轻舟闲聊一些有的没的,一直聊到洗完衣服该回宿舍了才恋恋不舍地挂断,说好了明天再视频。   到了晚上熄灯的时候,前一天晚上还能好好睡的谈溪,这会儿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想着傅轻舟,想他能躺在自己的边上,能摸摸自己的耳垂,最好……能再多说几句他喜欢他。   想着想着谈溪脸又烧起来了,夜也渐渐深了,室友睡觉打呼和磨牙也没有让谈溪烦躁,他就是想着傅轻舟,想着最好能在梦里也见一面,他有点话想偷偷说给“他”听,凌晨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整整两周的军训让谈溪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后遗症”。   他对傅轻舟好像有瘾,以前总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分开了身上就哪哪儿都不对劲,有空没空都想他,想见面,想碰碰他,不想只能用视频通话的方式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想实实在在的他陪在自己身边。   结束军训的当天下午,谈溪早早地就背着包离开了工大,跟着第一波军训后离校的学生挤公交挤地铁,回到父母给他和傅轻舟租的公寓时傅轻舟还没回来。   谈溪放下行李就给他打电话。   傅轻舟那边是过了一会儿才接的,听背景声还挺吵。   “你在哪?回来了吗?”   “嗯,在超市。”   “超市?你去超市干什么?”   “买菜。”   谈溪因为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愣了一下,随即喔一声,傅轻舟和他不一样,他什么家务活都会做,在家里是能在厨房打下手的人,比他爸还强,炒两个菜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但是一想到傅轻舟结束军训回来的路上居然还能想着去超市给他买菜做饭,谈溪这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满足和熨帖,两周不见的思念也早已膨胀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还要多久?”   “马上,找到虾滑就回去,这里好像没有你以前经常吃的那个牌子。”   “……随便啦,我不吃虾滑也可以,买好了就快点回来。”   傅轻舟早就听出了谈溪话里的催促之意,心里暗自愉悦嘴上没有点破,“好,我这就回去。”   他这么说了接下来按理就该挂电话了,但通话却一直保持接通。   傅轻舟从来不会主动挂断谈溪的电话,谈溪那边不挂他这边也继续听着,一直到他排队结好账,提着购物袋准备进地铁站时才道:“溪溪,我要进地铁了,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家。”   谈溪不情不愿地喔了一声,把电话挂断,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等,坐着等不及了就走到阳台上往留下看。   他们住在五楼,往下看有个小花园,圆形的花坛里种满了粉色的小花,谈溪叫不出来名字,只觉得这花开得还挺好看的。   看着看着他忽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花园的院墙外,傅轻舟一手提着超市的购物袋,手里拿着一小束用牛皮纸包着的花,有种简约的淡雅,倒是很符合傅轻舟。   谈溪默默地看着楼下的人,正想着自己不出声他有没有可能发现自己就见傅轻舟抬起了头。   谈溪心里一震,这个距离他看不清傅轻舟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能看见他举起拿花的手朝他轻挥了一下,随即快步消失在小花园。   谈溪赶紧转身往回走,跑到电梯门外等,看着显示电梯楼层的数字一个接一个的往上跳,直到弹出一个红色的5,下一秒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傅轻舟从电梯门里走出来,把花往他怀里递,“看看喜欢吗?”   谈溪抱着手里的花闻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扭头往家门走。   傅轻舟提着购物袋跟在他后面进来,没再追问他喜不喜欢那束花,而是提着袋子往厨房走,“肚子饿了吗?我买了点面包,水果也有,你想先吃哪个?”   客厅里的谈溪没应,他抱着花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得认真,还拿手机给花拍了张照,然后才问:“怎么突然买了束花?”   傅轻舟拿着洗好的苹果和小面包出来,“路过看见了,感觉你会喜欢就给你买了。”   谈溪只是低着头看花没说话,看样子是很喜欢的。   傅轻舟往他身旁坐,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往他面前送,“要哪个?”   谈溪点了一下苹果,“我要兔子形状的。”   傅轻舟点点头,放下小面包起身回厨房去给他把苹果切成兔子形状。   他一走谈溪就抱着花跟在他后面,人站在厨房门口没进去,默默地看着傅轻舟的背影。   藏在心里无数遍的话终于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我想好了。”   傅轻舟顿了一下,回过脸看他。   谈溪低头看花,心跳快得像要挤出嗓子眼,“……我们现在已经不算是早恋了。” 第35章 “你不亲那就我来亲。”   傅轻舟就这么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深沉的眸底如一滴墨落入水中,晕染开清浅温柔的笑意,声线低低的,“嗯,生日都过了,是不算了。”   说完他放下切到一半的苹果,转身朝站在厨房门边的人走去,就像那天他教他如何分清亲情和爱情,抱着花的谈溪被他挤在两条手臂间,后背紧贴着墙,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谈溪不用把脸抬起来都能感觉到来自头顶仿佛能化成实质的视线,紧张得呼吸都在无意识下放得很轻。   傅轻舟就这么垂眼盯着他看,“你知道你说你想好了,意味着什么吗?”   谈溪耳根都红了,抿唇不语。   傅轻舟微微俯下头贴近他,比谈溪高半个头有余的个子可以让他很轻松自如地凑到他的脸颊边,轻嗅他脖颈间独属于他一人的味道。   “溪溪,回答我……”   谈溪被他扑出的鼻息烫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忍不住偏头躲了躲,红着脸嘟囔:“你当我是傻的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傅轻舟拿开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花,扭头放到厨房的流理台上,把贴在墙上的人往怀里搂,宽厚的手掌轻柔地抚开谈溪略长的额发,“怎么突然想好了?”   “……突然吗?”   “有点,我本以为我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谈溪垂下视线盯着他的锁骨看,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老梦见你。”   傅轻舟一听就明白了,“军训的时候?”   谈溪点头,抬起垂在身侧的右手摸他的喉结玩。   傅轻舟让他摸得有点痒,但没有躲开,有些好奇地问:“梦见我什么?”   “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下雨天的事情。”谈溪想着自己还能记得的梦境,有个让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有个梦最奇怪,我梦见你五岁的时候没来我家,但是住在我家隔壁,是我的邻居,还有个超大的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房子里的人好像不知道你不能听雨声,我急死了,在窗户下边喊你你也没有应我,我就找舅舅买了个很长很长的梯子,我从窗户爬进去,然后从床底下找到你,你还一直叫溪溪呢。”   傅轻舟很认真的在听,“找到我,然后呢?”   谈溪的表情到这里忽然变得很不自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床底下找到你,刚把你抱住,但你忽然变大了,从一个小孩变成现在这么大。”   傅轻舟听得挑眉,“只是这样?”   谈溪突然像个漏气的气球,力竭般倒在傅轻舟怀里,脸颊枕着他的肩头,“别问了……”   傅轻舟手臂搂着他,手掌顺过他的脊背温柔地安抚,然后又似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是梦里的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谈溪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别问了,我不想说。”   傅轻舟搂在他腰身上的手顿时收得更紧,偏头把嘴唇贴到他耳边,像说悄悄话似的,“你偷偷告诉我,只说给我一个人听。”   谈溪原本无动于衷,打定主意不往下说,但是他根本架不住傅轻舟这样贴在他耳边厮磨低语,还是说了。   “就,亲我了……”   傅轻舟饶有兴趣地刨根问底,“怎么亲的?亲你的额头还是亲了脸?”   “……都亲了。”   “是吗?那真叫人羡慕。”   谈溪脸烫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干嘛羡慕这个?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傅轻舟道:“因为我也经常梦见你,但没有一次能亲到。”   “为什么没亲到?”   “每次都是差一点,然后梦里的你就会对我说,我还没想好。”   谈溪忍不住感慨,“看来梦和现实果然是反的啊,我明明想好了。”   “也不一定。”   “嗯?什么意思?”   傅轻舟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梦里的我能亲你,那现实的我能亲吗?”   谈溪听得一愣,视线忍不住落到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上,漂亮的唇形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个梦。   他刚才其实没有给傅轻舟说全,梦里的他是亲了他的脸和额头没错,但也不只是这样,可他没法把全部都说给傅轻舟听,也实在不好意思说。   眼下他整个人都在傅轻舟的怀里,话也说开了,跑是不可能跑的,他也没想过要跑,傅轻舟这么问了他又哪里舍得对他说不能?   但要说能这会儿对他来说也是实在难为情,于是就僵着了。   傅轻舟等着他同意或不同意,谈溪等着他不管不顾直接亲,一时间居然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最后还是谈溪忍不住了,捏拳不满地锤了他肩头一下,“就非得我说能你才亲?!”   “嗯,一定要问过你。”   谈溪看着他眼睛微微一眯,“那我要是说不能你就不亲了?   傅轻舟没答,只是缓缓把脸凑过去,和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贴。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呼吸都紧紧缠绕在一起,只差一点点火星即可掀起燎原大火。   “你要是说不能我就再问一次。”   谈溪呼吸渐粗,眼神都变了,像被近在咫尺的似湖面又似深井的双眼蛊惑到一般,脑袋微微一偏,轻轻启唇,声音低得近似呢喃,“问到我说能为止?”   “溪溪,我能亲你吗?”   谈溪抿紧嘴唇不答,似乎想看他是不是非得问到他说能。   但傅轻舟的脸只是离得他更近,那两片薄薄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   “说能,宝宝,你说能,说能我这一辈子都会疼你爱你。”   谈溪眼圈忽然一红,“你上次叫我宝宝是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得了重感冒的时候,后来你连一次也没叫过!”   这怨念颇深的一句话把气氛全搞坏了,傅轻舟哭笑不得地往后退了一些,“你记得这么清楚?”   “是啊!我肯定记得清楚了。”谈溪委屈地瞪他,“我那时候没好意思说,但我真的很想问你为什么不这么叫我了。”   “是你不让我叫的。”   “哈?不可能!”谈溪不悦地抓住他的衣领子,“你不要以为我记性不好就可以甩锅糊弄我。”   傅轻舟脾气极好地扶住他的手腕,怕他手酸,“是真的,你那次感冒好了后,有一回放学我喊你宝宝,你很生气,说不许这么叫你。”   谈溪对此全无印象,“有这回事?”   傅轻舟点头,“也是我那时候没有分清楚场合,当着你同学的面叫你的,害你被他们笑话。”   “那……”谈溪拧着眉,那之后的话却接不下去,他虽然想不起来傅轻舟说的这件事,但是仔细想想完全有可能发生。   看着眼前忽然安静下来的人,傅轻舟环着他的手臂突然收紧,也没见他怎么用力,看着很轻松的就把谈溪抱到流理台上坐着,分开他的膝盖挤进他双腿间。   谈溪让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扶着他的肩膀就想下去,但是傅轻舟搂着他不让他动,谈溪稍稍挣扎了两下发现挣不开只好这么坐着。   傅轻舟低着头,轻握他的两只手腕往唇边贴,极轻地亲吻那白皙的手背,“溪溪,我来到你身边快十三年了。”   谈溪无声地点头。   “从那天在幼儿园里你为我哭,从你哭闹着要姑姑给你买手表就为了帮我看天气预报,从你每个下雨天心情都糟得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从你要我雨天和你一起睡,只因为担心我会害怕,从你困得迷迷糊糊还能记得下雨了要搂着我……”   谈溪安静地看着傅轻舟的脸,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的自己。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你,因为你是这个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如此珍视我的人。”   谈溪的心口忽然疼得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疼得他只想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而他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   傅轻舟根本来不及为抽离掌心的双手失落哪怕一秒,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谈溪抱住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体温和气味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谈溪抱住他还不算完,偏头像小鸟喝水一样啾啾亲在傅轻舟脸上,亲得用力带响,脸颊亲完了就捧起傅轻舟的脸不管不顾地往他嘴唇上亲。   不得要领章法,就是胡乱亲,亲完嘴再亲鼻子亲额头,把他的脸亲了个遍哪里都不放过。   亲得傅轻舟一脸怔然才红着脸和眼睛抬手抹了一下嘴,“你不亲那就我来亲。” 第36章 溪与轻舟   傅轻舟还没回过神来,谈溪已经难受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你别说这种话,怎么可能只有我珍视你,我爸妈我舅舅,他们哪个不爱你?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是我舅舅唯一的孩子,是我独一无二的表哥,是我们家不可或缺的成员……”   傅轻舟一动不动地任由谈溪抱着,听着耳畔充满委屈的软乎絮叨,忍不住偏头亲了一下那露出发丝的白净耳朵。   耳朵是谈溪身上特别敏感的地方之一,在大多数情况下除了傅轻舟和他妈妈外,他不会给其他人碰他的耳朵,更别说是亲了。   而且傅轻舟不会只是亲一下,细细绵绵的亲吻落在他耳骨上,每亲一下都能麻掉他半边身子,从后脑勺连着尾椎骨那一块就像被过了极细小的电流。   谈溪的絮叨都说不下去了,红着脸躲了躲,但紧搂着傅轻舟的手臂却不肯松,于是躲也是白躲。   他的脑袋只要稍稍一偏傅轻舟的嘴唇就追上去,很快就不满足只是亲他耳骨,那手感奇好的肉乎耳垂让他抿进嘴里。   谈溪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差点接不上来,“你……”   傅轻舟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在他的腰上,连亲带咬地享用完耳垂才往后退了一些,歪头吻上了谈溪的嘴。   和刚才谈溪的胡乱亲完全不同,这个吻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没什么技巧可言,全凭傅轻舟心里愿意怎么亲就怎么亲。   谈溪十分顺从,呼吸困难也拧着眉配合,让傅轻舟亲了个里里外外,含不住的涎水被搜刮走也只能在喉间发出难耐的低吟。   也不知过了多久,谈溪眼里的水雾几乎能凝成泪水滑落时,傅轻舟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啄吻他柔软的唇瓣和嘴角。   谈溪的胸膛微微起伏,无意识地抿了抿被亲得充血红肿的嘴唇,半晌才道:“我的苹果呢?”   傅轻舟依依不舍地往他嘴唇亲了一下才转身回去拿,他刚才切了一半就把苹果给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苹果早就氧化了,他只能切掉氧化的淡褐色部分自己吃了,再用剩下的给谈溪切成兔子形状。   谈溪其实也不是非要这么吃,在他看来吃进肚子都一样,他只是很喜欢傅轻舟认真地对待自己每一个看似无理取闹的要求,看他为自己的一点点小事忙前忙后,有点求证自己在他心里还是不是无人可以取代的第一的意思,不管他多大多任性这个人都会永远纵容他。   看着眼前的傅轻舟,谈溪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充盈得他无限欢欣,安全感呈现几何增长: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要和他抢傅轻舟了,这下谁也抢不走,傅轻舟以后只会对他一个人好。   九月初,全国各地的学校都迎来了开学季。   谈溪很努力地适应大学生活,为看上去并不简单的专业课程烦恼,也为了他和傅轻舟之间这种新的相处模式而开心。   自从他和傅轻舟说开以后,他发现自己在慢慢地解锁一个“新”的傅轻舟,一个过去他不认识也想象不出来的傅轻舟。   那种感觉就好像人还是那个人,哪哪都没错,但是多了点他不太熟悉的东西。   首先是两人的肢体接触,如果可以拉个折线图的话,大概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从两人说开接吻的那天起,这条升到破表的线稳定下来后一直高悬在“天花板”上。   每天谈溪上完课回家,如果傅轻舟比他回来的早,那他人只要进了玄关脚就别想沾地。   如果傅轻舟比他晚回来,那不管他在哪里一定会被找到按在沙发上或是卧室的床上,傅轻舟会像吸猫一样吸他。   这天也是,谈溪因为社团的招新活动比前几日晚了半小时回家,这也导致他刚进门就看见傅轻舟从房间里快步走出来。   他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傅轻舟已经皱着眉走到近前将他一把抱起,“你去哪了?”   谈溪脚尖堪堪离地,扬了扬手里的社团宣传单,“去看社团招新了,我想入个好玩的。”   傅轻舟把他放下,接过他手里的宣传单随意看了两眼,等谈溪换好鞋了才与他一起走进客厅。   谈溪平躺在沙发上,一手支着脑袋看立在沙发旁的人,“你呢?你们学校的社团应该也开始招新了吧?”   傅轻舟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宣传单坐到谈溪腿边,把懒散躺着的人搂到怀里,“没想好。”   谈溪后脑勺枕在他的大腿上,笑出整齐的白牙,“我有个想法,我想自己创办一个社团,叫美食社~”   “嗯。”傅轻舟听得忍不住点头笑,“你们的社团活动就是天天吃好吃的?”   “可以这么说。”谈溪完全没去想创办社团这句话说来容易真到实现起来有多困难,躺在傅轻舟身上就开始天真浪漫地畅想自己期望的社团。   “我的社团活动就是探店,去各个地方找好吃的餐厅,好吃的路边摊,然后把这些都写下来,发到网上给大家看,这样大家出去玩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吃怕踩雷就可以看看我的推荐。”   傅轻舟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只是给他出了另一个主意,“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和你两个人就可以做到。”   谈溪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傅轻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的?”   “是噢。”谈溪想想也对,他们小时候傅轻舟就没少骑着车带他乱跑,去找路边摊。   傅照庭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能陪他们,出于愧疚弥补,他总是会给谈溪和傅轻舟很多的零花钱,让他们能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想到以前的事情,谈溪心里又冒出这几天常有的奇妙感,忍不住抬起手臂搂着傅轻舟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按下来,张开嘴咬他的嘴唇,用舌尖顶开他的唇缝……   多亏了这几天傅轻舟找到机会就要亲他,谈溪现在比起之前的小鸟喝水式亲吻,至少已经掌握了入门技巧,知道要怎么亲能让两人都觉得舒服。   两人耳鬓厮磨地亲热了一阵谈溪才问:“你是不是担心我要是创办个社团就没什么时间能陪你?”   傅轻舟没有否认,只道:“如果你想参加社团交朋友就找个清闲点的,如果没那么想参加就不去了。”   谈溪努努嘴,“那你呢?”   “没想好。”傅轻舟对大学内的社团活动可以说是毫无兴趣,但谈溪如果感兴趣他会支持,“你刚才说的事情,你要想做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准备。”   谈溪听得一怔,“准备什么?”   “社交账号。”傅轻舟说着拿出手机,“现在使用微博的年轻人比较多,我们可以开通一个微博账号,你负责找好吃的,我负责帮你写稿帮你经营。”   谈溪一开始其实有随口一说的嫌疑,但他没想到傅轻舟把他的话全都听进去了,还行动力十足地准备开始实现他的想法。   就在谈溪愣神之际,傅轻舟已经迅速创建好了账号,微博昵称——溪与轻舟。   傅轻舟把手机给他,问:“你明天有课吗?”   “没。”   “嗯,那正好,我明天上午有课,等我上完课了去探店吧,顺便约会,也试试看发第一篇稿,积攒经验。”   谈溪一脸茫然地挠头,“……真的要这么做啊?”   傅轻舟不由好笑地问:“不是你提出来的?”   谈溪又说不出话了,总觉得整件事有哪里怪怪的,可是又找不出怪怪的点在哪儿。   谈溪说不出反对的话,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一早,傅轻舟赶着回学校上课,七点多就出门了。   而一天没课清闲的谈溪睡到快中午了才起床,洗漱好随便换了身衣服,抓起手机和鸭舌帽出门搭乘地铁去S大。   到了S大校门傅轻舟还没有出来,谈溪随便找了个花坛边坐着等,时不时看看腕表时间。   等着等着他就发现对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SUV,车子的主人穿着条黑色的大裤衩,上身是一件黑色的背心,一副墨镜加个板寸,正蹲在车边上百无聊赖地抽烟,地上还有好几个烟头,看样子好像待在那里有一阵了。   而谈溪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身上的肌肉结实得扎眼,宽厚肩背的健美倒三角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谈溪正瞄那人身上夸张的肌肉,忽然手机响了,专属铃声能让他马上知道来电人是傅轻舟,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划开接起,他一声喂刚说出口就看见校门方向,傅轻舟背着包走出了电动伸缩门。   谈溪一喜,从花坛边起来准备喊声我在这,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往前猛冲。   是那个很像健身教练的男人,而他冲的方向是正在找他在哪里的傅轻舟。 第37章 “你侄子要被人抢走了。”   谈溪完全搞不清楚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意识到那个男人是朝傅轻舟跑去时他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与慌乱便如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上,压得他呼吸一窒。   “喂!”   谈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只是尽管他已经用尽全力跑了,但是那个‘健身教练’还是比他先跑到傅轻舟面前。   不过他并未像谈溪想象的那样对傅轻舟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而是拿出了一张名片。   谈溪见状一愣,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飞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离谱的一个想的这人莫不是个星探之类的?看傅轻舟长得好看所以要他进军娱乐圈?   但傅轻舟显然对他毫无兴趣,看也不看那张名片一眼,转身就朝他走来,和他对视的那一刻脸上的淡漠被清浅的笑容替代。   谈溪怔怔地站在原地等他走近,被牵走了还忍不住回头望,“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我也不认识。”   谈溪不信,“我看他有跟你说话,还给你一张名片,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的避而不谈让谈溪不住皱起眉头,“不能让我知道?”   “不是,只是既然我不会理会他,那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平白惹你心烦。”   谈溪顿时更好奇了,在离开S大的校门前又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眼,就看见他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我看他抽了一地的烟头,你一出来他马上朝你跑过去,好像专门在等你的。”   “不用理他。”   谈溪眼神担忧地看着傅轻舟的侧脸,“他应该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吧。”   傅轻舟沉默地点头。   “那他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等你的?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那个人看着好奇怪啊。”   “没事。”傅轻舟摇摇头不愿意再往下深入说,转开话题,“肚子饿了吗?中午想吃什么?”   谈溪没说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人,分不出心神想中午要吃什么,只是直觉那个人来找傅轻舟应该不会是什么小事,可傅轻舟不告诉他他自己想也摸不到什么头绪。   “溪溪?”见谈溪不说话傅轻舟又叫了他一声。   谈溪回神抿了抿唇,“随便。”   傅轻舟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餐厅,“想吃泰国料理吗?”   谈溪点头应好,暂时把那个健身教练的事情抛到脑后。   双休日那家泰国餐厅用餐的人很多,谈溪他们在去的路上就先预约拿号,等到了店门口没过多久就到他们进店用餐。   店里的装修很有东南亚的风格,满屋子都是椰浆和冬阴功的味道。   谈溪嘴巴不仅馋还很叼,不过他有个特别好的习惯是从不浪费粮食,不管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他都会把食物吃干净,傅轻舟问他觉得怎么样时他只说了一句有点酸。   于是当天,一个刚注册好没多久,昵称叫溪与轻舟的微博账号就发布了第一条微博,四张食物的图片和一句话:溪溪说有点酸。   发完了微博傅轻舟也没管,有没有人看见也不在意。   谈溪看了眼腕表时间,“上哪儿约会去?现在还早。”   “困了吗?”   “有点困了。”谈溪打着哈欠,眼睛困得雾蒙蒙的。   傅轻舟了解他有午睡的习惯,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起身,“那就先回家,我陪你午睡。”   说来也怪,谈溪回去的路上还困得不行,像是站着都能睡着,可一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整个人忽然又精神起来。   他看着正搂着自己闭眼假寐的傅轻舟,抬手摸了摸他的喉结,“你就告诉我吧,今天那个人找你干嘛?”   傅轻舟没睁眼,只是握住谈溪作怪的手,“他想我给一个人打电话。”   “谁呀?”谈溪好奇地问。   “张晟鸣。”   “不认识,没听过,干嘛的?”   “我的亲生父亲。”   谈溪浑身一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一动傅轻舟也睁了眼,但并未坐起,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睡姿,抬起一条手臂示意他过来躺下。   谈溪没动,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看,“你不是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傅轻舟也看着他,“我知道。”   谈溪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事到如今……他想干什么?”   傅轻舟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谈溪心口顿时像架起了火堆,熊熊烈火烧得他眼睛隐隐泛红,“想把你要回去?”   他的情绪波动起伏过大几乎是肉眼可见,察觉到这点的傅轻舟也没有办法再云淡风轻,坐起身把人搂进怀里,“我姓傅,又不姓张,他怎么把我要回去?”   谈溪脸颊埋在他的肩上,问:“舅舅知道吗?你有没有告诉他?”   “没有,父亲工作很忙,没有必要让他再来操心这件事。”   谈溪焦虑得脑子都乱了,“他不是在国外吗?早干嘛去了?为什么现在来找你?又为什么要你给他打电话?”   “不知道。”傅轻舟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无论他怎么想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别担心,我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谈溪听不进去,“那个健身教练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报道那天见过一次,开学后就经常能看见他,我没有理会过,你别担心。”   谈溪此时浑身的戒备因子都被调动起来,像只准备要炸毛的猫,无论是戒备的状态还是反应都比起杨淑仪那次要更严重。   “我不问你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谈溪气得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二话不说就要给傅照庭打电话。   傅轻舟拉住他的手,“溪溪,父亲工作很忙……”   谈溪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捂住他的嘴,气得手都在抖:“你闭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谁也不说你到底想干嘛?!你瞒着舅舅他们就算了居然连我也不说!你就不担心哪天他们丧心病狂把你偷走了,那我上哪里去找你?!”   傅轻舟根本拦不住谈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给傅照庭打电话。   但像傅照庭这样的大忙人哪里是打个电话就能找到的?谈溪拨了两次无人接听气得从床上弹起来,踩着拖鞋就要往外冲,像是打算回S大去找那个‘健身教练’。   傅轻舟无奈地追到客厅把人抱回来,“溪溪,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有什么事等我把那个人赶走了再说!”   “你现在去他也不在,而且你今天能把他赶走,过两天他还会再回来。”   “什么意思?他还想死缠烂打?”谈溪彻底发怒,“你是我们家的人!是我的!我才不管那个张晟鸣还是黄晟鸣是什么人,有我在他连一句话都别想跟你说!”   “好好,我不跟他说话。”傅轻舟拉着他的手把人搂到自己腿上抱住,仰起脸啄吻他的下巴,“别着急溪溪,我不会被抢走的,谁来也抢不走。”   谈溪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无助地抬手搂紧他的脖子,“他们在这时候联系你,一定是想把你要回去。”   傅轻舟笑了笑,“要不回去的,我不是孩子了。”   “你发誓……”   “我发誓。”傅轻舟扶着他的后颈吻他,吻得细密缠绵,“我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   谈溪十分任性地要求,“那你赶他走,你叫他以后都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好,我后天就赶他走。”   “为什么不是明天?”   “我明天没有课,不用去学校。”   “喔……”   有傅轻舟的温柔安抚谈溪稍微冷静了一些,只是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他对和傅轻舟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无论是谁都充满了敌意,是亲生父亲也好,爷爷奶奶也罢,不管是谁,只要有可能把傅轻舟从他身边抢走的,有一个算一个他能警惕得晚上都睡不着。   傅轻舟一直都很清楚谈溪对自己的不正常占有欲,白天的时候就差赌咒发誓自己不会和张晟鸣又或是别的张家人联系。   可谈溪无法安心,他联系不上傅照庭就联系自己的父母,晚上傅轻舟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他趴在床上委委屈屈地和谈妈妈视频。   “你侄子要被人抢走了。” 第38章 “我要是没做到你就把我关起来。”   远在A市的谈妈妈听得云里雾里,“谁要抢我侄子?”   谈溪就把健身教练和张晟鸣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谈妈妈听,连傅轻舟洗完澡头顶着毛巾出来站在他边上都没理会。   对于傅轻舟五岁前的经历谈溪心里是有怨有气,他打心眼里心疼傅轻舟,也连带着恨上了那些对他不管不顾的亲人。   他不必要了解那个叫张晟鸣的男人当年是有什么样的原因抛妻弃子,又为什么在傅轻舟失去母亲住进福利院后乃至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   他只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他的舅舅把傅轻舟领回来,现在的他指不定在福利院吃了多少苦头,又受了多少委屈,这点谈溪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而手机那头的谈妈妈听了儿子这一番委屈带气的絮叨秀眉也缓缓拧紧了。   “小舟呢?”   谈溪抹了把脸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床上伸手拉过一旁的傅轻舟。   “姑姑。”   “小舟,事情我都听小溪儿说了……姑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谈溪闻言把脸挤过去抢答:“他跟我发誓了,他不会给张那个什么打电话的,他不跟他们联系。”   谈妈妈没有理会儿子,对着屏幕挥了一下手示意他让开,对傅轻舟温声道:“你别管小溪儿,你已经长大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相信你父亲和我的想法应当相同,你永远是我们家的孩子,是你父亲的儿子是我的侄子,这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   谈溪听得不悦,抓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妈,你这么说不就希望傅轻舟打电话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他不打!”   “打不打小舟说了算,轮不到你说。”   谈溪气结,“他说他不打!”   说完便迅速挂断视频通话,丢开手机回身扑到傅轻舟身上,似央求也似撒娇,“你别打你别打,你别理他们,别跟他们说话。”   傅轻舟好笑地搂着他的腰,“你担心什么?我不是答应你了?”   “我担心他们老缠着你。”谈溪软骨似地贴在他的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我担心你哪天变了主意决定打电话了,你别理他们我求你了。”   傅轻舟有些遭不住这么软乎的谈溪,搂着他侧身坐到床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我不改主意,我听你的,你不想我给他打电话我就不打。”   谈溪勉强满意,两手捧起他的脸颊,“说好了的。”   “嗯,说好了。”   “那你要是没做到怎么办?”   傅轻舟把脸贴过去,若即若离地碰了碰他的唇,“我要是没做到你就把我关起来,这样除了你,谁也找不到我。”   谈溪仿佛被点醒了一般,眼睛像小灯泡似的亮起,“好主意!”   傅轻舟看着他忽然兴奋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我能不能问一句真有这么一天你打算把我关在哪里?”   “我不告诉你。”   他不说傅轻舟就自己猜,“地下室?”   “那怎么可以?!”谈溪两手扶着他的肩把他按倒在床上,“地下室待久了人要生病的。”   “那你要怎么把我藏起来能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傅轻舟饶有兴趣地追问,他实在太想知道了,想知道谈溪为了他能‘疯’到什么程度,又是否能像他一样可以抛下所有的一切只为了和他在一起。   谈溪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好好读书,将来挣钱偷偷买个房子,除了我和你谁也不知道。”   “那要是你还没买到房子就着急把我关起来呢?”   “我带你离家出走。”谈溪一脸正色,“我们没有目的地的到处乱跑,我就不相信这样他们还能找到你。”   傅轻舟听得微一挑眉,缓缓点头。   “那你配不配合?”   “配合。”   因着这件事,两人周末原定的约会计划被迫取消。   而谈溪最担心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健身教练确实打算死缠烂打,还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周一谈溪一下课就往S大跑,从地铁站一路背着包狂奔到校门前,远远就看见那辆SUV和站在车边的人。   谈溪恨得暗暗咬牙,背着包气势汹汹地朝他冲去,“喂!”   健身教练嘴里还咬着烟,他一眼就认出了谈溪是那天见过一面后来被傅轻舟带走的人,遂拿开嘴里叼着的烟问:“有事儿?”   “你别再来找傅轻舟,回去告诉那个姓张的,他现在姓傅,是我家的人,他休想把傅轻舟要回去!”   健身教练听得挑眉,摘下墨镜认认真真地看了眼谈溪,“你是他的什么人?”   “跟你没关系,你别再来找他。”   健身教练收起墨镜,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小兄弟,我也是收钱办事,要不你先看看他爸是谁。”   “看个屁。”谈溪挥手打开那张名片,“你来也没用,他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名片被拍掉了健身教练也不生气,弯腰拾起弹去上面的灰,“张晟鸣,LV最大的华人商会会长张忠义一脉单传的亲孙子。”   “那又怎么样?”   健身教练一脸纳闷地望着他,“这么有钱的人家找回失散多年的孩子,你干嘛阻他富贵前程?”   谈溪眼睛一眯,“谁跟你说他们是失散多年?傅轻舟是我舅舅从福利院接回来的!”   “有钱人家的事我哪里有这个闲心去分个黑白?”健身教练弹去烟头上的灰,满脸不在乎,“我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我还等着尾款到手娶媳妇呢。”   “那这意思就是你不走了是吧?”   健身教练没答,散漫地吐了个眼圈,道:“我看你也劝劝他吧,张晟鸣身体不行,外面几个女人给他怀的孩子全在肚子里没,他们家想了各种办法,愣是没能生出一个来,他们老张家命里注定了一脉单传,张晟鸣早年参加国际交换生项目在这里留了个儿子,不过他瞒了没说,把这的一切都丢下回去的。”   “所以呢?”谈溪脸色冷得像覆了一层冰,“发现自己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儿子了就想认回来?”   健身教练笑他天真,“你管他们是为了什么认回来,他要是打个电话麻溜过去,张家泼天的富贵几辈子花不完的钱都是他的,以张家在北美的地位和财力,那些名牌大学他想去哪间就去哪间,将来就是稳稳当当的张家当家人,人中龙凤前途无量,你阻他干嘛?还是说你能给他这些?”   他这一番话生生把谈溪说哑了。   健身教练随手丢下烟头用鞋底踩灭还燃着的火星子,“他要是为了他妈的事情想不开你就帮着劝劝,忍一忍什么都有了。”   谈溪完全没有想到,傅轻舟的亲生父亲来头居然这么大,大得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健身教练许是看出了谈溪态度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硬,继续游说他,“豪车豪宅顶级美女,他真回去了应该也不会忘了你们。”   谈溪听得眉头一跳,“他不是贪慕荣华富贵的人。”   一看谈溪软的不吃健身教练心念一转准备来点硬的。   “你觉得张家人会放过他?”   “……什么意思?”   “现在就我来是因为那边不想吓到他,有钱人的自尊心他得端着,亮出背景等着他自己回来,这也算是一种怀柔手段。”健身教练道:“可是个人耐心都有限,那边能这么准地找到他在这里,让我叫他打个电话,你猜他们耐心告罄,会不会来点硬的愣是把人弄回去?我可提醒你,张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他就等着认回他的曾孙好把一切都交给他,张家在北美能屹立这么些年,玩黑的手段绝对比电影里演的精彩,你们最好识趣点。” 第39章 “别怕,溪溪保护你。”   谈溪的性子是软的不一定吃但硬的绝对不吃,健身教练的这番话要想吓住他很难,把他彻底激怒倒是很容易。   傅轻舟走到近前就听到他张牙舞爪地骂。   “有钱了不起?!这里可不是北美!少在中国摆你们黑帮的谱!”   眼看谈溪气得都要跳起来了,傅轻舟手臂一伸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圈,“溪溪,他欺负你了?”   谈溪后背贴到他怀里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转过脸看他,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刚刚。”傅轻舟说着眼神淡漠地扫了健身教练一眼,“你跟他说什么了?”   健身教练耸肩摊手,“随便聊聊。”   谈溪扭头对他怒目而视,“聊个屁!你明明在威胁我!”   傅轻舟听见这话眼神都变了,看向健身教练时眼底多了两分锐利,“你威胁他?”   健身教练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只是说了点事实。”说罢见缝插针地递上名片,“张先生还在等你的电话。”   谈溪气得抬起手又一次想拍掉名片,但被早有防备的健身教练躲开了。   “你叫他不用等了。”傅轻舟拉着谈溪扭头就走。   健身教练并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进了地铁站傅轻舟找了个人少一些的车厢,拉着谈溪坐在角落的位置。   “他跟你说了什么?”   谈溪不答,低头玩自己的手指。改文件血甭   傅轻舟侧脸歪头把耳朵凑过去,“你悄悄告诉我。”   谈溪就把头转开。   回到家后,谈溪一言不发地换鞋回房间,傅轻舟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谈溪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傅轻舟心里生出一点隐秘的晦暗,他从来都不喜欢谈溪对他有所隐瞒,不管任何事。   他们理应坦诚相待,毫无保留。   “溪溪。”傅轻舟温声叫他,俯身弯腰连人带被子地抱进怀里,“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你说他威胁你,他是怎么威胁的?”   谈溪原本还闭着眼,但傅轻舟一哄他就忍不住了,睁眼委屈道:“他说你亲生父亲来头很大,叫我劝你回那边去,认祖归宗享受荣华富贵,豪车豪宅顶级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我要那些干什么?”傅轻舟挑眉问。   谈溪垂眼,连眼睫毛都显出委屈来,“他说我不该阻你富贵。”   “那你是觉得他说得没错?”傅轻舟以五指为梳轻顺过他柔软的发丝,道:“你觉得我需要那些?”   “才不……可那不是一般的富贵,你能挥霍几辈子。”   “我不需要那些,我只要有你,有父亲,有姑姑姑父就足够了。”   谈溪心里也清楚,他知道傅轻舟不是那种人,但心里清楚和听他自己说不是一回事。   张家背景太大,这让谈溪心安傅轻舟不会受物质诱惑的同时也担心他们会不会使用一些过激的手段逼傅轻舟妥协。   毕竟据那个健身教练的说辞,张家对认回傅轻舟是势在必得的,张晟鸣没有办法生出第二个儿子,那他们除了认回傅轻舟没有别的办法延续血脉。   想到这谈溪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老一辈的人那么执着血脉?我外婆也是这样,有没有血缘关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傅轻舟只是摇头。   晚些时候傅照庭打来了电话,那时谈溪正在和远在其他城市的齐正良联机打游戏,傅轻舟是到阳台上悄悄接起电话的。   “小舟,事情你姑姑都告诉我了。”   听着电话那头傅照庭难掩疲惫的声音,傅轻舟有些担心,“父亲,我不会与他们联系的。”   电话那头的傅照庭笑了一声,“是不是小溪儿不让你联系?”   “我自己也不愿。”   “嗯,你姑姑的想法是你自己做主,但我作为你的父亲,私心还是不愿意你与那家人有任何的联系。”   在听到‘那家人’这三个字时,傅轻舟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他垂眼沉默了片刻,“父亲知道?”   “嗯。”电话里傅照庭的声音听着依然沉稳而温柔,“你不用担心张家人会使什么手段,这里不是北美,我会保护你们,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小溪儿。”   电话挂断后傅轻舟心头不仅没有觉得松快,反倒多了两分沉重。   在傅轻舟的成长里傅照庭绝对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在很多人生的重要时刻他常因工作缺席,电话找不到人都是常有的事情,但傅轻舟百分百体谅他,对他心怀感激。   当年如果不是他把他从福利院里接回来,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和拥有谈溪,更不用说从深渊之中重新回归于正常的生活。   他的人生是因傅照庭才拥有了翻开新一页的机会,也因谈溪才得以驱散过往种下的种种阴霾,所以他早就做好了余生要竭尽所能好好报答傅照庭,报答谈家的准备。   唯独在谈溪这件事上,傅轻舟没有办法退哪怕一步,只是松一点都仿佛抽筋拔骨,疼得他心有余悸。   他并非心安理得地占有谈溪,尤其是当他面对傅照庭又或是谈家夫妇时,歉意与愧疚便如一把架在他脖颈上的钝刀,不伤筋动骨,却能磨得见血。   房间里的谈溪是口渴了出来找水喝时才发现傅轻舟不见了,走出客厅转了半圈才发现人在阳台。   “你在这干嘛?”谈溪手臂一张扑到他背上环住他的腰,“赏月还是看星星?为什么不叫我?”   傅轻舟没有回头,只是笑着轻拍了一下谈溪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你不是在打游戏?”   谈溪忽然长长地喔了一声,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上,像只猫一样蹭他的下颌和侧脸。   “是不是被弟弟冷落了所以心情有点不爽?”   “弟弟?”   谈溪脸一红,“好吧,是男朋友……”   傅轻舟握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身旁,手臂环过他的肩,把刚才自己与傅照庭通话的事情告诉了他。   谈溪听得一脸骄傲,“对嘛,不愧是我舅舅,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怕他们,你也没有必要理他们,你早就姓傅了,不姓张。”   说着还抬手把比自己还高的傅轻舟脑袋按下来,按在自己的肩窝里,像安慰也像安抚,“不光舅舅会保护你,我也会保护你,咱俩就算不谈恋爱那也是一家人,更何况是谈恋爱你说对吧?双重buff我还能让他们把你抢走吗?肯定不能!”   傅轻舟听得忍不住笑。   谈溪则按着他的脑袋偏头亲他的嘴,“别怕,溪溪保护你。”   “真可靠。”   谈溪忽然又一脸正色,仰着脸看他,“来我家以前的事情你都可以忘光,一点都别想起来,你不愿意说那就跟谁也不要说,听不了雨声这个问题要是治不好就算了,我反正会一直陪着你,舅舅那边我会和他说的。”   有心理医生介入治疗过傅轻舟的事情谈溪是知道的,虽然知道得不多,但他记忆里那段时间,医生每次来的时候傅轻舟的心情都会低落好一阵,连带着他也开始排斥那段傅轻舟对谁也不愿意说的过往。   “如果我愿意悄悄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 第40章 “有你在我才不害怕。”   谈溪听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不愿意那一定是假的,作为一直以来陪伴在傅轻舟身边的人,谈溪不是没有好奇过傅轻舟五岁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对雨声恐惧至此,那种入骨的心理阴影都算得上一生也挥不去的阴霾。   只是那与他的亲生母亲有关,他又始终藏着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哪怕一个字,所以谈溪一直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不是可以回忆和说出来的事情,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要问。   但眼下傅轻舟的口吻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以说?”谈溪语气充满了纠结,“可是这样你一定会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告诉你。”   谈溪心里一动,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不要勉强自己,你知道的,我一点也不想你记着过去的事情。”   “嗯。”   谈溪低下头,垂眼伸手去牵他的手腕,分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紧扣,“你要是愿意告诉我我当然愿意听,我一直都很关心你,想知道你为什么害怕下雨。”   “因为我母亲。”   傅轻舟的声音并没有谈溪想象的那么沉重,语气也与平常无异,“她的病只在雨天发,小一点的雨只是心情不好,雨落大了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谈溪听得心口发紧,“……她打你了吗?”   “嗯。”   “哪儿?”   傅轻舟就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她喜欢拧这两个地方,因为可以让我很疼。”   谈溪扁着嘴给他揉,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傅轻舟的胳膊和大腿一点印子也没有留,但谈溪还是心疼,不知道该往哪儿揉就都摸一遍,好像这样就可以安慰那个小小的傅轻舟。   “她干嘛这样,那得多疼。”   傅轻舟看着满脸心疼还不住嘀咕的谈溪,忍不住笑了笑,拉住他的手,“她发病的时候是控制不住她自己的。”   谈溪不太能理解这个控制不住,他从未接触过精神有疾病的人,也想象不出精神病人病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而那对年幼时的傅轻舟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我的母亲曾是一名舞蹈演员,自幼学的芭蕾,因为天赋高人也漂亮,不管是学生时期还是毕业后在舞蹈团时期,她一直都活得像白天鹅一样,直到她遇见了张晟鸣。”   傅轻舟对于亲生父母之间算得上丑陋和难堪的纠葛看得很淡,有种置身事外的悲悯,平铺直述未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感觉他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她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己赌上一切生下孩子依然逃不过被抛下的结局,所以她虽然恨他,但她更恨我,她觉得是我断了她舞蹈演员的光明前程,所以她发病时常对我说,你就该死在我的肚子里。”   谈溪听得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对后悔生下我这件事毫无保留,对我的憎恶也是,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精神折磨,说是酷刑也不为过,因为我仅仅只是活着就如同在提醒她,她在生下我之前拥有多少美好,生下我后却一无所有,家人、事业、梦想、朋友、同事,所有她本应该拥有的一切。”   “这怎么能怪你?!”谈溪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不应该去恨那个姓张的渣男吗?!”   “一个远在大洋彼岸,一个近在眼前,我的身上又有他一半的血液,我想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傅轻舟想了想还算是清晰的记忆,他甚至还能想得起她发病时歇斯底里辱骂自己的声音还有狰狞的面孔。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她很讨厌我,不管是不是下雨天,只不过雨天是她一切不幸的开端,张晟鸣离开她时是个雨天,我出生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所以下雨的时候她对我的恨意会成倍增长……”傅轻舟说到这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点不明的晦暗。   他的停顿也让谈溪找到机会捂住他的嘴。   “好了你别说了。”   傅轻舟微一挑眉,轻轻拉开谈溪的手,“怎么了?”   “都已经过去了,你别再想也别再说了。”   谈溪心里堵得慌,有火气想撒却找不到方向,想把张晟鸣和已经过世的傅轻舟的母亲找出来狠狠骂一顿,然后让他们滚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傅轻舟面前。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傅轻舟会说他是这世上唯一珍视他的人,被亲生母亲憎恶和否定是最能让人产生自我怀疑的,连带着自己生命的价值,所有的一切。   “她说的都不对,你别信。”谈溪拧着眉组织语言,“她是个病人,病人说的话都是糊涂话,是假的不能听,你要是听进去了你就是傻瓜。”   傅轻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会让谈溪心里很难过,他早就知道谈溪会心疼他,又或者说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里始终为此深深着迷。   他喜欢谈溪心疼他,心疼得眼泪汪汪,鼻子红红。   他只会为他露出这副模样,佐证他在他心里非同寻常的地位。   他从来不介意自己在谈溪心目中的形象是需要被怜悯的,只要能牢牢留住谈溪,他怎么会嫌自己多一个能赢的筹码?   傅轻舟垂眼看着谈溪的脸,问:“你知道下雨的时候我最害怕看见什么吗?”   谈溪怔了一下,潜意识里知道这一定是个会让他更难受的答案,但嘴巴已经先大脑一步问了句,“看见什么?”   “像蜈蚣一样的疤痕。”   谈溪疑惑地抬起脸,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尾音带着疑惑的向上扬。   “那是我母亲为了生我,剖腹产时留下的。”   谈溪听得缓缓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没见过女性剖腹产留下的疤痕,但他知道蜈蚣长什么样,忍不住就想象了一下自己肚子上多了一条长长的,像蜈蚣一样的伤疤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傅轻舟接着道:“我不清楚她生我时张晟鸣是否已经离开了她,那样的一条疤痕出自哪个大夫之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很害怕她肚子上的疤痕,发病时神志不清就会把我抓住往她的肚子按,想把我从那条疤痕里塞回去,可能是觉得这么做了我会消失,那条疤痕也会消失。”   “所以有时候下雨了我会看到很多的蜈蚣,有的很长有的很短,雨声越大,我看见的蜈蚣也就越多。”   “我见到蜈蚣最多的一次就是幼儿园那次,你捂着我耳朵哭得特别伤心,之后就是我的耳机被打落那一次。”   傅轻舟说着缓缓抬手轻抚谈溪的脸庞,拇指指腹轻按他的眼角,深深注视他瞳孔里自己的身影,“有你在我才不害怕。” 第41章 “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   这是谈溪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第一次从他这里知晓下雨时他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的,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是如何看待雨天时陪伴在他身边的自己。   谈溪一边觉得心疼的同时,无力感也如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肩头上。   他想多帮帮傅轻舟,不只是陪着他,不只是能让他不那么害怕,他想自己能更有用些,能够真正地帮助傅轻舟,帮助他从原生家庭,从下雨天的阴影里走出来,抹消所有来自亲生母亲的折磨和伤害。   可他的无力感便来自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两天后。   谈溪上完课从教室里出来就接到了傅照庭的电话。   “小溪儿,我是舅舅。”   听到傅照庭温柔沉稳的声音谈溪忍不住委屈地控诉,“舅舅,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接。”   “抱歉,你打给我的时候我在忙,之后你妈妈也联系我说了小舟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谈溪心里还有气,“舅舅,张家找来的人还在烦傅轻舟!我赶他他也不走,你想想办法吧。”   “嗯,你放心,我就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谈溪听得一怔,“专门来?你来S市了?”   “嗯,刚到的,我跟小舟联系过了,他有小组会要开,我先来接你,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谈溪上一次见傅照庭还是在A市的时候,此时一听他人都到工大门口了,不由兴奋地往外跑,到了校门外还真的看见了傅照庭的身影。   “舅舅!”   见外甥精神不错,傅照庭稍微放心了点,对跑到跟前的人道:“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还好吧,就是专业课有点难,其他的都还好,毕竟我不住宿舍。”   谈溪跟着他坐上了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好奇地问:“你能待多久啊舅舅?”   “三个小时。”傅照庭无奈地笑了笑,“至少来得及和你们一起吃个饭。”   谈溪听见这话也不觉得意外,他这个舅舅是大忙人,他在A市的时候就不经常能看见他,恐怕今天能抽时间到这来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调整工作日程才腾出来的。   “舅舅你打算怎么处理?”谈溪问:“那个健身教练我感觉他应该不是一般人。”   傅照庭微一挑眉,“怎么说?”   “就是感觉,他知道很多事情,应该不像他自己说的只是等着事成收尾款。”   见傅照庭神情疑惑,谈溪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和他说过健身教练的事情,于是就把那天健身教练说过的话,包括他要自己劝傅轻舟和要他们识趣点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傅照庭。   “他们对傅轻舟势在必得,我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使什么卑鄙的手段逼傅轻舟妥协,比如拿我们威胁他之类的。”说到这谈溪眼神不无担忧地看向身边的傅照庭,“舅舅,你的生意会被他们威胁到吗?”   “不好说。”   “他们真这么厉害啊?”   “是有不小的影响力,不过看他们目前还没有要给我施压的意思。”   谈溪眉头紧蹙,“那我们能保护好傅轻舟吗?”   “能。”傅照庭笑着摸摸谈溪的头,“他可是我儿子,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他的。”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谈溪原本还有些惶惶不安的心到这才彻底定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的街景,想起那天晚上在阳台上的事忍不住问:“舅舅,你认识傅轻舟的妈妈吗?我记得我妈说过你会领养傅轻舟是因为他是你好朋友的孩子。”   “嗯。”傅照庭点头。   “那你的好朋友是他妈妈还是他爸爸?”   “他妈妈。”   谈溪收回视线看向傅照庭,“舅舅你怎么能和那样的人做朋友?”   傅照庭闻言一愣,怔怔地转过脸看向外甥。   谈溪也不知道是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不妥当还是后悔太直接,脸上表情露出些微的不自然,缓缓转过脸,“她那样对傅轻舟,你以前都不知道吗?”   “小溪儿。”傅照庭面容忽然严肃起来,“是不是小舟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但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我还没问过傅轻舟能不能告诉你,所以先默认不能。”谈溪黑着脸,不高兴三个字就差写在脑门上,“你们大人之间要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干嘛要连累无辜的人?傅轻舟他什么也不知道却要被那样对待,这公平吗?”   傅照庭想了想,试探着问:“哪样对待?”   “不能说!反正不管是张家还是他妈妈,他们没一个好的,既然当初他们谁也不要傅轻舟,那傅轻舟来了我们家四舍五入就是我要了我管,他们谁也别想见他一面,和他说一个字一句话!”   外甥的脾性傅照庭就算和他相处不多也是清楚的,就是一个被惯得有些过于任性和娇气的孩子,这其中还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功劳在自己养子身上,想到这傅照庭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傅照庭斟酌着开口,“霍歆,也就是小舟的妈妈,她也是个可怜人……”   谈溪摆手,“我才不听,我只在乎傅轻舟。”   傅照庭无奈地摸了把外甥的头,“就像你护着小舟,我也会维护我的朋友。”   霍歆在谈溪心里的形象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谷底,因为傅轻舟的缘故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再往下降的空间,所以他并不能理解傅照庭对她的维护。   “她哪里可怜了?”谈溪满眼认真地问:“就因为她被那个姓张的欺骗了抛弃了,她就可以一蹶不振,把她失去一切都怪在傅轻舟头上吗?傅轻舟不是更可怜?他做错了什么?”   傅照庭第一次有种无法和谈溪无法沟通的感觉。   他太偏心傅轻舟了,你和他说什么他都在心疼傅轻舟,根本不在乎其他事情。   计程车内沉默了一阵,眼看S大快到了傅照庭才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这话让谈溪不由地侧目,眼里写满惊讶和不解。   “霍歆和张晟鸣会认识,是因为我。”   傅照庭说这话时神情很凝重,显然对于自己作为这段糟糕因果的开启人充满了复杂。   “我和霍歆是朋友,和张晟鸣也是,他因国际交换生项目来到中国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我,他会认识霍歆是因为我带他去看了演出。”   谈溪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这事我没听傅轻舟说过。”   “那是自然的。”傅照庭笑了一下,“因为我没有告诉他。”   “那舅舅你领养他也是……”   “一开始确实是出于愧疚。”傅照庭脸上的笑一点点淡去,“张晟鸣走后霍歆就带着孩子下落不明,我找了她很久,可惜我晚了许多,当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把小舟带回来。”   两人谈话间计程车已经来到了S大门前,谈溪一眼就看到了那辆SUV还有健身教练。   傅照庭付了车钱推门下车,谈溪就指着健身教练给他看,“就是他。”   “我知道了,你在这等,我过去。”   谈溪正想说自己也想去,结果眼角余光瞥见了傅轻舟的身影,嘴里哎了一声,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朝傅轻舟跑去了。   傅轻舟看见了他自然也看见了傅照庭,他早就知道傅照庭是因为这件事来的S市,所以眼下看见他朝那辆SUV走去也不觉惊讶。   “溪溪。”傅轻舟拉住朝自己跑来的人。   谈溪对来的路上听到的所有事情只字不提,只笑着对他道:“舅舅是来处理这件事的,今天以后这个健身教练应该就不会出现了。”   傅轻舟听得微一挑眉,“父亲有没有说他要怎么做?”   “没有。”谈溪摇头,“我相信舅舅会有办法的,他不是说了吗?他并不希望你和那家人有联系。”   傅轻舟没说话了。   两人寻了个荫凉地等,没过多久就看见傅照庭跟谁打了个电话,随后健身教练就把车开走了,傅照庭站在原地回身朝他们招手。   谈溪看得嘴里哇一声,“居然真的走了。”   傅轻舟遥望远去的车影,和谈溪一同朝傅照庭走去。   “舅舅!”谈溪走到近前好奇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给他老板打了个电话。”   谈溪愣了一下,“那他以后还会来吗?”   “不会了。”傅照庭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他们可能会想别的办法。”   谈溪听得皱眉,“还没放弃?”   傅照庭笑了笑,拉开车门示意他们上车,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然后报了个好像私房菜馆的店名。   “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   二十多分钟后,计程车停在一家装潢复古的私房菜馆前,傅照庭好像和老板认识,进店就有个看上去像老板的人出来迎他们,送他们进包厢。   谈溪正看着包厢里精美的金鱼缸,坐在他身旁的傅轻舟便轻声问了句。   “父亲和他说了什么他愿意暂时放弃?”   傅照庭低头倒水,“没说什么,我只说你现在是我儿子。” 第42章 “不要小看我。”   “只是这样?”   傅照庭点头,“只是这样。”   相比于傅轻舟不形于色的不相信,谈溪这个心眼浅的人是直接写脸上的我不信。   傅照庭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和眼神,把手边点菜用的平板电脑推给两人,“看看想吃点什么。”   谈溪拿起平板电脑开始点菜,作为家人他很了解傅轻舟和傅照庭的口味,照着点了几个清淡的家常菜,自己则是点了好些甜口的。   傅轻舟嘴上不说心里都给他数着,眼看着他点完菜了还选了两个餐后甜点便伸手要去拿平板电脑。   “可以了,多了你吃不完。”   谈溪侧身躲开他的手,“吃不完我可以打包。”   “你点的菜有不太好消化的,吃多了你的胃要不舒服。”   “我不是一个人吃,我们大家吃。”   傅轻舟无奈道:“我和父亲不爱吃甜的,这你是知道的。”   谈溪竖起一根手指跟他商量,“最后再点一个。”   “吃完了不够你再点。”傅轻舟摇头拒绝了他再点一个的要求,拿走了他手里的平板电脑。   谈溪不怎么高兴,“难得能和舅舅一起吃饭,你怎么那么严格?”   “我是为了你好。”傅轻舟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水给他,“吃饱了就行,吃撑了肯定要难受。”   谈溪皱眉看着那杯水,“我不喝水。”   “那你想喝什么?”   “反正不喝水。”   傅轻舟只好拿起手边的平板电脑,点开饮品那一页,略过所有的碳酸饮料和酒,翻页看着满屏的甜汤,“银耳雪梨汤喝吗?”   “我觉得我可以来罐可乐。”   “这里没有卖。”   “我看见了。”   傅轻舟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那不是,只是包装长得像,那是苦的,不好喝。”   “……你以为我现在几岁?”   傅轻舟转过脸看着他认真地问,“你几岁了?”   谈溪便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傅照庭在一旁看得有趣,忍不住笑道:“小溪儿最听哥哥的话。”   “不听就完啦。”谈溪语气搞怪,“你儿子生气了好讨厌的。”   “小舟还会跟你生气?”   “当然会了,他嘴上说得好听不跟我生气,但其实他真生气了不理我的。”   傅照庭听得好笑,“你确定不是你生气了不理他?”   “我可没有。”   傅轻舟只是默默听着没拆穿。   没过多久,谈溪点的菜就差不多上齐了。   傅照庭用公筷给两人各夹了一条青椒酿肉,以长辈的口吻关切道:“学习固然要紧,但宝贵的大学生活里如果只有学习实在有些浪费,你们现在都大了,没有住宿更要多注意和身边的同学培养感情,不能只有你们自己。”   谈溪听得莫名心虚,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话。   “你们俩感情好我和阿茵阿业都很高兴,但是这个世界是很大的,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除了亲情还有很多的美好等着你们去经历,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就像你们各自拥有自己的人生,这些情感也只有你们各自去拥有。”   谈溪低头咬筷子,“舅舅的意思是让我们俩分开吗?”   “怎么会?”傅照庭放下公筷喝了口水,“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们的关系太好,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这样很容易让你们忽略身边的人。”   “才没有。”   “是吗?那就好。”傅照庭笑了笑没有戳破他,转而询问傅轻舟的近况。   傅轻舟很尊敬傅照庭,他问了便一五一十地认真回答,细致到最近的小组作业。   傅照庭听得不住点头,“钱够用吗?该请同学吃饭的时候不能小气,同学聚会也是,你也要多关心一下自己的生活,不能整天只围着小溪儿转。”   这话谈溪可不爱听,“他围着我转又不代表不关心自己的生活。”   傅照庭轻叹一声,“你就是太黏着你哥,你哥又是一向最惯着你,小舟只要和你以外的人走得近你就要不高兴,过去他的空闲时间几乎都给了你,留给他自己的都不多,现在不管是你还是他都已经大了,小舟要关心自己的生活你也一样。”   谈溪自觉理亏转过脸不说话,不过此刻任谁看都能看得出他现在心里很不高兴。   傅轻舟给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对傅照庭道:“我没有觉得这样不好。”   “我知道,但是你没有觉得不好不意味着对你们俩就是好的。”傅照庭看了看他又看看谈溪,“你们是表兄弟,理应互相照顾,但是这个界限你们也到时候要分清楚,不然再这样下去对你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从私房菜馆出来后傅照庭便打车去了机场,因为走得匆忙他没有让谈溪和傅轻舟跟去机场送他,只叮嘱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两人拎着打包盒回家,谈溪躺倒在沙发上不无担心地道:“要是舅舅知道我们现在在谈恋爱……是不是会气死?”   傅轻舟正在厨房整理打包盒,把该收进冰箱里的东西处理好了才走进客厅,拉起躺倒在沙发上的人,让其枕在自己大腿上。   “会生气是必然的,不过比起你,我想他应该会更生我的气。”   谈溪摸了摸慌慌的心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见到舅舅的原因,还是他说的那些话,我现在有点好像害怕的感觉……你会吗?”   傅轻舟缓缓摇头。   他不说话谈溪也沉默,客厅一时间竟是安静下来。   傅轻舟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后悔吗?”   “不要小看我。”   “我没有小看你。”   “你这么问就是小看。”谈溪抬手握住他的一只手腕,“你在质疑我的决心,你担心我其实没想好。”   傅轻舟俯下身低头往他嘴上亲了一下,“有一点,因为你说你害怕。”   “我现在想想感觉也像心虚,毕竟这也算是在大人眼皮底下撒谎,我可是从小到大的好孩子,这有点不符合我的人设。”   谈溪故意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想缓和眼下的气氛,也缓和一下傅轻舟。   他刚才说的话是无心的,要是无心的话让傅轻舟听了心里不安,那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   “你可别随便说什么后不后悔的话,我不喜欢听这些,听见没?”谈溪说着抬手按下傅轻舟的脑袋,仰起脸亲他,“我是很认真好好想过的,肯定不后悔,你要相信我。”   傅轻舟无声地勾了下嘴角,配合他的动作,“我会相信你。”   两人轻轻交换了一个吻后,谈溪还是放不下心里的介怀,扶着傅轻舟的肩膀坐起身,挨着他坐在他腿上,十分纳闷,“不过舅舅今天怎么突然说起那些?他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些话。”   傅轻舟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出于关心。”   “你不觉得多了一点点强硬吗?”谈溪一脸若有所思,“我跟你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我以前还在他面前跟你发过脾气,他都不说什么,可是今天却说什么我们没觉得不好不一定就对我们好,怪怪的……难道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傅轻舟看着他,“你觉得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谈溪嗯了一声,随即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谈溪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那个健身教练?”   “嗯?”   “他不知道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他之前问过,但是我没回答。”谈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我跟你没避讳过身体接触,他搞不好真的问过舅舅咱俩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 第43章 “别不说话,快说你舍不得。”   傅照庭的异样是否与那个健身教练有关如今也无处求证,因为隔天开始那辆SUV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让谈溪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某处依然为此担忧。   不过相比于他,傅轻舟就要显得淡然很多,他好像从来没有把张晟鸣还有张家放在眼里,不管那辆SUV是否在S大校门前等着,他依旧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把张家泼天的富贵当成空气。   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谈溪,至少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天后,谈溪也逐渐淡忘了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而在这段时间里,十一小长假也悄然而至。   谈溪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算来算去他决定不回A市了,“时间也不够我们回去住几天。”   傅轻舟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像这样的事情他向来都听谈溪的意思。   “我们要去哪里玩吗?”   “你决定。”   谈溪百无聊赖地摸着自己才洗干净的脚,道:“我们来S市这么久了,好像还没好好玩过。”   “嗯。”   傅轻舟原本在看书,但是注意力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谈溪白白的脚丫子给吸引了。   谈溪的脚属于脚趾头不长,指甲盖圆润不说还带着点粉,莫名显得很卡通。   傅轻舟看他是从头到脚都戴着滤镜,谈溪身上不管哪哪儿落在他眼里都是可爱的,脚趾头也是。   “我听说S市有个省级湿地公园你知道吧?坐地铁就能到。”   傅轻舟嘴里嗯一声应着,放下手里的书以膝行的方式往谈溪身后爬,抬手搂住他的肩膀。   谈溪身体顺势往后躺倒在他怀里,“那要去转转吗?我还没去过湿地公园,不知道能不能看见鹈鹕。”   “你想看鹈鹕?”   “鸬鹚我也想看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   傅轻舟伸手捏住他细白的脚腕,眸色微深地看着自己一只手就能圈住的脚腕子,忽然有了个想往上面戴点什么的想法。   谈溪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傅轻舟这样抓着他的脚腕他其实有点不太舒服,感觉怪怪的,忍不住缩了缩腿,“你干嘛抓着我的脚?”   “因为你的脚好看。”   “好看吗?”谈溪听见这话伸长脖子也跟着看,有些纳闷,“哪好看了?不就是脚吗?”   傅轻舟笑了笑,俯身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脚踝骨,“哪都好看。”   谈溪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做得出亲脚这种事,回过神来第一件事羞得整个人都差点烧起来,“你……你都不嫌脏的吗?”   “不是洗干净了?而且,你怎么会脏?”傅轻舟说着又往他的脚踝骨亲了一下,“溪溪,我给你买条脚链吧,戴在脚上的。”   “才不要。”   “为什么?”   “脚链是女孩子戴的,我是男的。”   “男的也可以戴。”傅轻舟手心眷恋地流连在他的脚腕上,低头看着谈溪的脸,“你要是不好意思一个人戴,我可以和你一起。”   谈溪想了想,“你戴我就戴。”   “嗯,十一不回去记得给姑姑说一声。”   “舅舅呢?”   “我去说。”   两人分头联系了家里人,说了一下留在S市过小长假的打算,不管是傅照庭还是傅照茵都欣然同意,只是嘴上少不了几句该有的叮嘱。   谈溪抱着游戏机手柄打开手机免提,左耳进右耳出,注意力全在游戏上只嘴里嗯嗯应。   傅照茵对自己的儿子是再了解不过的,听他的敷衍就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场面话走几句便挂断电话,把儿子都交给侄子管。   去湿地公园的那天是个晴天。   因为前一天晚上谈溪特意查过那附近的饭店,在看到很多不好吃还贵的差评后提出不如自己做了带去,还能省点钱。   傅轻舟就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给两人准备饭盒,从主食到餐后水果,连小零食都没忘带上,于是出发的那天早晨他的背包就显得格外大且沉,不像只是去个湿地公园。   而比起他,谈溪要轻松得多,他身上最重的一样东西是他裤兜里的手机,任谁看都是个甩手掌柜,他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去湿地公园的地铁上一直在给傅轻舟捏肩捶腿。   “哎呀哎呀辛苦你了,是不是很重啊?这包真不懂事。”   傅轻舟好笑地看着他,“我说重你要帮我背吗?”   “哎呀哎呀,你舍得我就背呗。”   傅轻舟便笑笑不说话。   谈溪很不讲理,不爽他沉默,非要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别不说话,快说你舍不得。”   “我舍不得。”   “哎呀哎呀,那就辛苦你了~”   傅轻舟很上道地自动往下接,“不辛苦,照顾你怎么会辛苦,我就喜欢照顾你。”   谈溪听得耳朵一烫,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好在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人很少,而且大家都在低头看手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谈溪见状才放心。   到了湿地公园买门票,因为十一小长假的缘故游客还是不少,排队的时候谈溪就发现前面有一群嬉闹的女孩特别惹眼,六七个人穿得精致又漂亮,虽然没看见正脸,但只是看个背影都让人心情好。   谈溪就忍不住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傅轻舟听得直笑,“你才多大,不也和她们差不多年纪?”   “你不懂,我们有对象的人心态是这样的,不是小孩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对象?”   “有对象就和对象来了吧。”   “有一定道理。”   傅轻舟打开手里的湿地公园地图手册,想找找看鸬鹚和鹈鹕在哪里,好不容易从眼花缭乱的标示里找到却发现这两个地方有些远,走是走不过去了。   “溪溪,你想骑自行车吗?”   “不。”   “那就坐观光车吧。”   “是那个吗?她们也坐诶。”   傅轻舟听到‘她们’这两个字抬眼一看,就见是刚才排队时在最前面,比他们要早很多进来的那几个女生,她们正排队要坐上一辆白色的观光车。   眼看十人座的观光车一眨眼就去掉一半多的位置,谈溪着急地拉起傅轻舟就往前跑,“快快!还有座位!”   “这辆赶不上还有下一辆。”   谈溪听不见,只顾着拉着他跑,一边跑一边挥手,“还有座!等等我们!”   观光车前几排的位置都让那几个女生还有其他游客占领了,只剩下最后一排还有位置。   谈溪拉着傅轻舟就往上钻,坐下了才松口气,“还好还好。”   坐在他前排的人转过身体看他,声音清婉,“你急什么?观光车十分钟不到就有下一辆接上。”   有些熟悉的声音让谈溪愣了一下,怔怔地抬起脸就看见一张漂亮的面孔。   “……杨淑仪?”   杨淑仪对他挑了一下眉毛,下一秒便对傅轻舟笑着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傅同学~” 第44章 “我才是那个最喜欢他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考到S市,你不知道吗?”杨淑仪笑容明媚地把落到颊边的发丝撩至耳后,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格外吸引人,“如果你是问我为什么会在湿地公园,那如你所见,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来的。”   此前谈溪根本不知道她高考高到哪里去,自从高二课业开始忙起来以后他和杨淑仪几乎没再接触过,之后高考完了他的所有心思又都在傅轻舟那里,确实没有那个闲心去关心其他人怎么样,自然也不知道杨淑仪也和他们一样来到S市读书。   “……哦。”   “你见到老同学就这个反应喔?”   杨淑仪和后排两人说话的动静吸引了她朋友们的注意,很快前两排的女孩都好奇地转过脸来看,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便问:“淑仪,你遇到你的朋友了吗?”   “是一个高中的同学。”杨淑仪答完朋友的话转过脸看着谈溪,“一起玩吗?”   “不要。”   “小气。”   “我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也是,你一点没变,还是傅同学走到哪你跟到哪。”   “知道就好。”   杨淑仪无奈摇头,“你对我的敌意会不会大了点?”   谈溪不承认,“我对你有敌意吗?没有,这不是敌意,这叫防备。”   杨淑仪对他无话可说,毕竟这人任性不讲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湿地公园的观光车很便利,没多久就到了能看天鹅的区域,观光车上的人顿时下去了一半多,包括杨淑仪她们。   傅轻舟遥望远处正游着天鹅的水池,问谈溪,“来都来了,不想看看吗?”   谈溪猛地转过脸瞪他,“你想看天鹅?”   “我看见有小天鹅。”   “多小?”   傅轻舟就给他比划了一下,“这么小。”   谈溪心里一动,“那……看在宝宝天鹅的份上……”   谈溪喜欢动物幼崽,而且绝大多数的动物幼崽他都喜欢,像天鹅幼崽这种不常见的,有机会看一看他不会想错过的。   “在哪呢在哪呢?”   一走到池塘边谈溪就迫不及待地在水面上寻找小天鹅,很快就让他找到了两只跟着大白天鹅游的小天鹅。   杨淑仪很惊讶,“原来你也打算来看天鹅?我还以为我在这你就不来了。”   “没,傅轻舟说这里有小天鹅,来都来了我就看看。”   杨淑仪视线顿时一转,落向站在一旁的傅轻舟,笑着问他:“傅同学喜欢天鹅吗?”   “还好。”   “那有特别喜欢的鸟类吗?”   傅轻舟还没说话,谈溪抢答,“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鸟类,只有特别喜欢的人类,就是我。”   杨淑仪听完了只觉得好笑,在她看来谈溪实在太孩子气了,连说的话都充满不成熟的孩子气,“喔~”   谈溪一听这个尾音婉转带上扬的喔就知道她不信,胳膊肘碰了身旁的人一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对。”   谈溪顿时得意地冲她挑眉。   杨淑仪:“你这样问他还能说不对吗?”   “你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你给傅同学的语境一直都是只有一个答案,你从来不给他第二个选项。”   “我怎么没给了?不是还有一个选项是不对吗?”   “你的语境没有给,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给他的不是一就是二,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只会选择你想要的。”   “那又怎么样?他选我想要的就说明不了那也是他想要的吗?”   两人间忽然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了杨淑仪那边的朋友,几个女孩表情不安地看看谈溪又看看杨淑仪,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打个圆场,无奈她们根本不认识谈溪,也不清楚这两人在说什么事情可以忽然一副要吵架的样子。   而认识两人的傅轻舟并未打算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只是我以喜欢傅同学的立场和角度,希望你能更加尊重他,多了解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杨淑仪说的话可以说没有一句是谈溪的爱听的,还句句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他会恼怒也是可想而知的。   “我哪里不尊重他了?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喜欢他吗?我才是那个最喜欢他的人!我特别喜欢他!”   谈溪这不知道有没有过一遍脑子的话说完,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了。   他气急的嗓门不光是杨淑仪的朋友听见了,甚至再过去一些正举着相机拍天鹅的其他游客也听见了一点,但他本人对此一无所觉,还在和杨淑仪较劲。   “不管我用什么语境他都不会生气,就算我非要他哄着我说话也一样,因为他打心里知道我没有不尊重他,那你又怎么能这么说我?”   杨淑仪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当然是因为!”谈溪话到这突然噎住了,“因为……”   “因为什么?”   谈溪犹犹豫豫地回头看向傅轻舟,却见这家伙正眼睛含笑地看着他,对视的那一刻他的脸登时一红。   “说了你也不懂。”   谈溪丢下这句话就拉着傅轻舟离开了,留下杨淑仪一脸茫然。   傅轻舟被谈溪拉着一路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才被放开。   谈溪转过脸就开始发作,“你刚才干嘛不说话?!”   “刚才的什么时候?”   “你说呢?!”   “你没输。”   “差点就输了!”   “有吗?”傅轻舟伸出一只手要去牵他,但被谈溪侧身躲开了,他只好软着声安抚,“没有差点就输了。”   谈溪满脸不爽地看他,“她那么喜欢你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所以你刚才才不说话的。”   “没有,只有你说你特别喜欢我,最喜欢我的时候我特别高兴。”   谈溪听了没觉够,“那你说她说的有没有道理?我的语境不尊重你了吗?我只给你我想要的选项委屈你了吗?你也觉得我没有了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傅轻舟缓缓摇头,“没有。”   “哪一项没有?”   “全部。”   谈溪心里的火气勉强消了一半,“那你不说话?还看着我笑!”   “我没有笑。”   “眼睛笑了!”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那个时候样子非常……”   傅轻舟像故意吊着他,非常之后却迟迟不接下文。nimasile   谈溪心急地追问,“非常什么?说啊!”   “非常可爱。”   谈溪心里瞬间舒服了一点,但还有些好些没那么舒服等着哄,“那我刚才说的,你特别喜欢的人类是我,你从头再说一次。”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鸟类,只有特别喜欢的人类,他叫谈溪。”   谈溪脸上的表情终于好看多了。   傅轻舟指了指正往这儿开的观光车,“车来了,去看鸬鹚吗?”   “去。”   湿地公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小吧从天鹅那片区域和杨淑仪她们分开后,之后他们去的几个区域都没再看见她们。   但要说大吧,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遇见了。   湿地公园里有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休息区,极具自然色彩的现代建筑物出自国际建筑大师之手,是湿地公园对外宣传的一大主力。   不过谈溪眼下是没什么心情去欣赏了,他去看鸬鹚和鹈鹕的时候被数不清的蚊子追着咬,凡是露出衣服的皮肤都被叮了好几个蚊子包,他这会儿正恼火着,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看见杨淑仪顿时更气了。   “你怎么也在这?”   杨淑仪扬了扬手里的三明治,“如你所见,我们也要吃饭的呀。”   傅轻舟是在他之后进来的,手里还拿着驱蚊的喷雾。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谈溪黑着脸等傅轻舟给他擦药。   湿地里的蚊子都很毒,咬人也凶,谈溪身上被咬出的包都快赶上拇指大,痒得他忍不住要挠,结果却越挠越痒。   傅轻舟手里拿着薄荷脑膏给他擦,见他还抓拨开他的手,“不抓了,再抓该破了。”   “很痒!”   “我知道痒,擦了就不痒了。”   “擦了也痒!”谈溪心烦得憋不住火气,“鬼地方蚊子这么多,我以后都不来了,一会儿吃完我们就回家。”   “好,都听你的,手肘抬起来,还有哪里被咬了?”   谈溪就拉起上衣衣摆,露出后腰,“太狠了,一块好肉都没留下……蚊子怎么不咬你?光咬我了。”   杨淑仪和她的朋友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两人的举动,看着他们擦好药了又去卫生间洗手,洗完出来就眼看着傅轻舟拉开那个背了一路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三个大饭盒。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观察这两个人那么有意思,明明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光看那个长得很漂亮但是脾气好像不怎么好的男生低眉垂眼嘟囔抱怨,还有那个个高特帅的男生不厌其烦地耐心哄就觉得有意思。   但要说怎么个有意思法又说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坐在杨淑仪身边,一直看着他们的女孩忽然哎了一声。   “淑仪,你那俩高中同学是不是一对的?”   杨淑仪闻言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是了!他们是表兄弟,亲戚来的。”   “亲戚?我看不像。”   “怎么说?”   “你亲戚会喂你吃奇异果吗?”   杨淑仪笑了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要不然谈溪也不能那么依赖傅同学。”   “那你亲戚会说我特别喜欢你,我最喜欢你吗?他们这肯定不对!” 第45章 “是一样的对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朋友言之凿凿的语气,杨淑仪长久以来对于那两人的认识产生了动摇。   她的朋友和她不一样,她今天是第一次看见他们,在杨淑仪说明以前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因此她可以排除一切干扰因素,以一个真正的‘旁观者’角度准确判断出这俩人不对劲。   简单又直接。   “不管是对于表兄弟还是亲戚来说,他们的关系都太过亲密,亲密得完全超出正常的范畴。”   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眼里透着精明的光,给人感觉很聪明的长相也让她说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是就我观察到的来看,你喜欢的傅同学是一直在哄着那个小漂亮。”   朋友称呼谈溪为小漂亮让杨淑仪想笑的同时又因为她的话而笑不出来,脸上表情都僵硬了。   “你呀,被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给骗了,挺明显的东西你愣是不往另一种可能想一想,而且我看你好像没把小漂亮当成同龄人。”   这种说法杨淑仪还是第一次听到,隐约也明白了朋友在说什么。   “我听到过你跟他说话,有几句就跟逗孩子似的,你心里面大概也觉得他是个很孩子气的人吧?毕竟你喜欢成熟稳重的,像那个傅同学,两相比较小漂亮就显得更孩子气了。”   杨淑仪听得沉默了几秒,点头承认了,“是有点,这可能也和我喜欢傅同学有关,他是谈溪哥哥,我可能无意识地也把自己放在了谈溪姐姐的位置上,我看他确实有觉得幼稚的时候。”   “那你现在再看看他们,好好想想,他们是像你说的关系很好的表兄弟,还是我说的一对?”   杨淑仪眉头微皱,面露一丝犹豫,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抬起脸往那两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结果好巧不巧,这一眼竟然让她看见了傅轻舟用拇指抹去了谈溪嘴角上的东西,收回手时还很自然地嗦了一下拇指。   这一瞬间她提前为他们想好的所有解释悉数化作泡影,无力回天。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马尾辫女孩笑眼弯弯地转过脸看向杨淑仪,见她一脸晴天霹雳,宛若看见鬼的样子,有些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其实转念一想,小漂亮对你好像也没藏着掖着,人家都直说了。”   杨淑仪回过神来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出反驳的话,“……确实。”   刚才她想起了过去太多的事情,所有她觉得谈溪不成熟不合理的地方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她看不清,怪不得……   想到这杨淑仪又想笑了,可嘴角刚想提起来,心头涌出的五味杂陈又强硬地将嘴角往下拉,扯出一个不知酸苦的表情。   谈溪完全不知道杨淑仪那一桌的人在悄悄观察他和傅轻舟,甚至还得出了他们是一对的正确结论。   他正因为傅轻舟做的东西太好吃而开心,又因为身上被咬的蚊子包太痒而心烦,纠结得很。   傅轻舟给他倒水,见他又吃完了一个夹培根和火腿片的三明治便打开另外一个小饭盒,把里面的蔬菜沙拉推给他。   “我吃饱了。”   “再吃一点。”傅轻舟用手里的叉子叉起一小片番茄喂到他嘴边。   谈溪偏头躲开,“你先吃,你吃不完我再吃。”   “乖一点溪溪,你至少得吃一半。”   “一半太多了。”   “不多,这里面没有你不喜欢的,我都切得很小块,你吃一口。”   傅轻舟连哄带劝才让谈溪把蔬菜沙拉吃下去一半多,自己则把他剩下没吃完的清扫干净。   因为蚊子的关系,谈溪现在是彻底‘恨’上湿地公园,吃完傅轻舟带来的东西就闹着要回家。   傅轻舟也心疼他被蚊子咬得满腿的包,收拾好东西就带他离开。   临走前谈溪回头看了眼杨淑仪她们那一桌,有些意外地对上杨淑仪的视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挥了一下手。   离开湿地公园了心里还有点在意,“我怎么感觉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哪里怪?”   “说不上来,就是怪。”   谈溪没有过多在意杨淑仪,回到家以后洗完澡就把她抛到脑后。   傅轻舟还惦记着要给他买脚链的事情,他本想趁着谈溪睡午觉的时间出去买,但谈溪不肯,他既不想再出门也不想傅轻舟出门,非要拉着他一起午睡,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不让他走。   傅轻舟觉得这个姿势他睡不舒服就挣了一下,没想到刚使点劲背后贴着的人就哼唧,声音模糊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光听出委屈了,他心里一软只好作罢,由着他高兴。   谈溪午觉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醒了就喊饿,但家里的冰箱已经没剩什么东西了,不出门采购今天的晚饭都没法做,于是两人稍一收拾便出门去超市采购,顺便把脚链买了。   去的时候谈溪还很担心傅轻舟会不会买很女气的银链子,那种叮叮当当响的。   好在傅轻舟似乎也不怎么喜欢那些,他买的是纯手工编织的红绳,摆摊的阿姨看他长得帅还多送了两颗小铃铛给他,就装在小小的密封袋里。   谈溪很纳闷,“这铃铛干嘛用的?不会是要系在红绳上吧?”   傅轻舟看着他笑,“你想系上吗?”   “不想,那样走路得多吵,小孩才系。”   谈溪很小的时候戴的银镯和长命锁到现在还被傅照茵收着,那上头就有小铃铛,再加上以前逢年过节回乡下的时候他也见过亲戚襁褓里的孩子,就是抱起来叮叮当当响的,所以在他看来就是小孩才系铃铛。   “你不想那要出门的时候就摘下来不系了。”   谈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在家的时候可以系。”   “……我为什么要系?”   “不觉得很可爱吗?”   “可爱吗?!”   “可爱。”傅轻舟很肯定地点头,“回去戴戴看,你应该也会喜欢。”   “不可能!”   “试试,你实在不喜欢就不戴。”   傅轻舟嘴上说着试试,说不喜欢就不戴,但谈溪一回到家脚腕就多了条红绳,上面还系着两颗银色的小铃铛,他走到哪铃铛声都响到哪。   傅轻舟在厨房准备晚饭,背对着客厅他就听着耳边的铃铛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像养了只猫似的,没过多久铃铛的主人就进来了。   “你不觉得我很吵吗?”   “不会。”   “摘下一个呗?”   “两个正好。”   “好个屁啦。”谈溪走到他身边抬起系着红绳的那只脚摇晃,摇得铃铛叮叮响成一片,“两个都系上更吵。”   “等你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吵了。”   “难道你已经习惯了?!”   “嗯。”傅轻舟放下手里收拾了一半的菜洗了个手,把面前的人抱上厨房岛台,两手勾起他的膝弯,让他系着铃铛的那只脚搭在臂弯里,“你戴着走哪我都能听见,你不用说话我也知道你在哪里。”   谈溪垂眼看着他贴过来亲自己的嘴角,“就因为这个?”   “一部分。”   “那还有呢?你表现出来的好像比你说的要更喜欢我戴着它。”谈溪很好奇,“你以前没这样过。”   “以后再告诉你。”   “奇奇怪怪,为什么这也要以后再告诉我?”   傅轻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谈溪见他不答也没再追问,从岛台上跳下来带着铃铛声出去了。   傅轻舟没同意他取下一个铃铛他也没想着要偷偷摘,虽然心里怪怪的但还是听话,包括那条红绳也是一下都没动过,连洗澡都等傅轻舟给他摘了才去洗,洗完出来又马上给戴回去。   晚上十点多,谈溪在手机QQ上和齐正良闲扯,说到了今天去湿地公园遇到杨淑仪,他正感慨这个世界其实挺小的,这都能碰上时,一个在他好友列表里沉寂了许久的人上线给他弹了个对话框。   谈溪盯着备注的杨淑仪三个字微一挑眉,点开就看到她发来一条:睡了吗?   谈溪:……没,有事吗?   杨淑仪:想问你个事。   谈溪:什么事?   杨淑仪:你和傅同学真的是表兄弟关系?   谈溪不解地回复:那还有假?   远在宿舍的杨淑仪看到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她从湿地公园回来后心里一直想谈溪和傅轻舟的事,甚至连之前被谈溪撞破她向傅轻舟告白的那一幕都回想了好几遍。   她记得那时候谈溪哭得特别难过,那之后他就不再和自己做朋友了,因为他不喜欢她喜欢傅轻舟。   在今天以前她一直以为谈溪对傅轻舟的种种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因为傅轻舟疼爱他,所以他依赖他。   她曾经当面指出谈溪对傅轻舟占有欲不正确,也不止一次当面承认自己喜欢傅轻舟,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不管是占有欲还是其他的别的什么东西都有一个十分简单的解释,尽管这在她看来,荒谬至极。   谈溪等了好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回复下一句,他正奇怪,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杨淑仪:你说你最喜欢傅轻舟,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是一样的对吗? 第46章 “你自己洗不干净。”   杨淑仪那最后的问句仿佛有声音一般,一直回响在谈溪的耳畔。   ——是一样的对吗?   谈溪看着那几个字沉默了好一会儿,扭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正靠着床头专注看书的傅轻舟,说了句,“傅轻舟,你过来亲我一下。”   傅轻舟便俯身低头往他嘴唇上贴了贴,柔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你接着看书吧。”   等傅轻舟重新拿起书继续看了谈溪才转过脸回复杨淑仪。   谈溪:可能是一样的。   杨淑仪秒回:可能是什么意思?   谈溪:因为说不好是不是一样的。   杨淑仪差点让谈溪给绕晕了,她猜想谈溪可能想严谨一点,但她本意只是想问谈溪对傅轻舟是不是爱情。   不过谈溪这么回答基本也算证实了。   杨淑仪:是爱情?   谈溪:是,不全是。   杨淑仪心都累了:你们在一起了?   谈溪:是。   杨淑仪: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你表哥,是你舅舅的孩子。   谈溪:是啊,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舅舅领养的孩子。   关于这件事其实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一是这事关个人隐私,二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不管是傅轻舟还是谈溪都不喜欢他人不必要的同情和怜悯,所以即使是齐正良这样朋友对此知道的也不多。   杨淑仪在知晓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心里那股奇怪的芥蒂感还是没有消散,因为一直以来谈溪和傅轻舟在他眼里就是弟弟和哥哥,但现在她眼里的弟弟和哥哥忽然间变成了一对同性情侣,这种颠覆感甚至动摇了她的三观。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对这两人的关系说些什么,但有些话这时候不说往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杨淑仪:我到现在还记得,以前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你和傅同学一起长大的故事。   谈溪也记得,他直觉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等着她的下一条消息。   杨淑仪: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也是一家人。   谈溪:你想说什么?   杨淑仪:在这世上,爱人可以变成家人的关系,但家人不可以变成爱人。   谈溪看得心里一刺,不疼但是很不舒服,他知道杨淑仪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这话没有恶意,可他还是瞬间就毛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和焦躁差点支配了他。   一旁正看书的傅轻舟眼睁睁看着谈溪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似乎火气很大地在回复谁的消息,不由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谈溪手指飞快地打好两行字发送出去,丢开手机生气地锤床。   他这动静傅轻舟这书要是能接着往下看就有鬼了,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拿开手里的书把发脾气的某人拉进怀里抱住。   “谁把我的溪溪气成这样?”   “你的溪溪要气没了!讨厌的杨淑仪!”   “就算是私下里也不能这么说人家。”   “可是她说的话真的很讨厌啊!”   “她说什么了?”   “她说爱人可以成为家人,但是家人不可以成为爱人。”   谈溪生气的原因就在于他很难反驳她这句话,因为她说的没有错,可他不愿意听这种话,谁来说都不愿意听。   “她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吗?凭什么?!”   傅轻舟闻言一怔,“她知道了?”   “知道了,今晚忽然找我说话就是问我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了,但算了,知道就知道,我巴不得她知道,好让她赶紧放弃喜欢你。”   傅轻舟搂着他看了眼被他丢在一边的手机,伸手拿过来,问:“我能不能看看你和她的聊天记录?”   谈溪说了句可以他就划开屏幕,输入密码解锁。   谈溪手机的屏保密码他是知道的,不光是屏保密码,所有他需要账号密码的东西傅轻舟全都知道,得到同意后他自己就能解开。   不算长的聊天记录他手指划两下就把前后全部看完了,谈溪最后的回复:你说得没错,但我和他在一起度过了多少时间你是想象不到的,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这比什么都重要。   谈溪靠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脚腕上系着的铃铛也随之发出叮铃铃的响声,他惬意地枕在傅轻舟身上,闭着眼问:“她还有回复吗?”   “没有。”   谈溪很轻地哼了一声,轻得都不能算哼了,“险胜。”   傅轻舟笑了笑没说什么,把手机息屏还给他。   整个十一假期,谈溪和傅轻舟只有第一天去了湿地公园,之后的几天两人都没有出门去哪里转转的想法,就待在家里各做各的事情。   因为不出门,谈溪脚腕上的红绳和铃铛只有洗澡的时候会摘下来,其他时间都戴在脚上。   刚开始戴的时候他还不习惯,总觉得走哪响到哪儿的很吵,但那之后过了两天他就彻底习惯了铃铛声,有一次洗完澡傅轻舟忘记给他戴上了他还提醒他。   而他们之间第一次有那方面的意思也是在这个十一长期里。   那天是个大晴天,谈溪睡醒一睁眼就意识到自己内裤湿了,昨晚做了什么梦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觉四肢绵软无力。   他上一次像这样醒了发现内裤湿还是十六岁的事情,而和上一次相比这次最大的不同是他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这种事情一个人的时候还好,自己偷偷洗一下内裤就完事了,但如果有一个人在边上,那是真的很难不尴尬,谈溪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把傅轻舟吵醒了。   可他要是一直这样躺着不动又实在不舒服,那种湿黏感他真的忍不了。   几分钟后,谈溪悄悄地转过脸看向睡在身边的人,看着傅轻舟还熟睡着的侧脸,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想从他身上翻过去。   但他的上半身刚翻过去一半傅轻舟就醒了。   要只是睁眼就算了,谈溪正想趁机溜下床进卫生间,傅轻舟胳膊一抬就圈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拉了回去。   脚脖上的铃铛也因此骤响。   谈溪听着耳边的铃铛声,看着天花板重重叹了一声,都没力气挪开横在身上的手臂,有气无力地道:“你干嘛?我要上厕所。”   傅轻舟一下抬起脸看他,“你的声音怎么了?”   “没怎么,刚睡醒都这样。”   傅轻舟微一挑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真没有不舒服?”   谈溪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他眼里的自己,忽然间所有的尴尬不好意思全都散了,他想直接说。   “有点不舒服。”   傅轻舟一听这话明显有些紧张,脸上表情微变:“哪里不舒服?”   谈溪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得洗内裤。”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傅轻舟一怔,随即很快又明白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谈溪腿间,都是男人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笑着问了句:“梦见什么了?”   谈溪动了动腿,系在脚脖的铃铛又开始叮叮响,声音黏黏的,“忘了,醒了就这样……”   “难受吗?”   “有点,湿着穿肯定不舒服。”   “我先帮你脱下来?”   谈溪红着脸没应话,算是同意了。   傅轻舟动作轻柔地帮他脱下湿/黏的内裤,直勾勾的视线毫无掩饰地落在他腿间。   “得洗洗。”   “我当然知道了!”谈溪恼怒地坐起身,夹着腿,“我这不是刚要去就让你拉回来了吗?!”   “嗯,那我们现在去吧。”   “我什么们,我自己就可以。”   傅轻舟像没听见他的话,起身下床去给他找了条新的,把他从床上牵下来,“你自己洗不干净。” 第47章 “最好是不要让我抓你回来。”   谈溪被他拉进卫生间了都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打开花洒调节水温。   “我自己洗就好了。”   傅轻舟没说话,先用自己的手试了一下水温,感觉正合适便偏头示意站在一旁的谈溪过来。   谈溪光着两条腿站在卫生间的瓷砖上,脸红红地走过去,垂眼嘟囔,“我真的可以自己洗……”   “我帮你洗更干净。”   谈溪就不说话了,默默地走到他面前站定,看着花洒的水柱先是落在自己的脚背上,然后缓缓往上……   “等等!我的铃铛没摘。”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可以不摘。”   随即他脚脖上的红绳和铃铛就被水打湿了,温暖的水柱从下往上,将要到腿根时才停。   谈溪脸都快烧起来了,尤其是当他意识到傅轻舟一直盯着他的腿根看,刚睡醒时的那种绵软无力感忽然又回来了。   “溪溪,把你的衣服拉起来。”   尽管很害羞,但傅轻舟说了谈溪就照做,把T恤的衣摆拉起来,露出平坦的小腹和肚脐眼。   傅轻舟把手里的花洒往上举了点,让水柱彻底打湿谈溪的腿根,另一只手伸过去顺着水流抹了抹大腿内侧的软/肉,把粘在上面的浊/物冲掉,再以单手挤出沐浴露揉搓出泡沫,动作轻柔地帮他清洗。   谈溪很难没有感觉,他能清楚地感受傅轻舟手指的温柔,能清楚地看见沐浴露泡泡从他指缝里挤出,在这种双重刺激下他的小腹也无法控制地越来越紧,紧得他又涨又疼。   傅轻舟眼眸晦暗地把手指往后探了些,低沉微有磁性的嗓音撩得谈溪尾椎骨都麻了。   “腿,抬起来一点。”   谈溪让他连洗带摸得腿都软了,呼吸急促得几近缺氧,他受不了地把后背贴在瓷砖墙上,有点想崩溃,“还没洗完?”   “后面没洗到,你得把腿抬起来。”   谈溪暗暗咬了咬牙,红着脸抬起系着红绳和铃铛的左腿,结果他这一动小铃铛又开始叮铃铃响,在狭小的卫生间里铃铛声听得更加真切,还因眼下的境况染上了几分暧昧的色彩,仅听这铃铛声和略微粗重的呼吸便能引人无限遐想。   谈溪的腿一抬起来傅轻舟的手就能顺利地往后探,毫无阻碍地抚摸所有除了谈溪外就只有自己才能摸到的地方,把花香沐浴露泡泡往里送,仔细得有些一丝不苟。   谈溪眼神迷蒙地听着耳边的声音,听着自己脚上发出的铃铛声,听腿间湿/黏的水声,只觉空气越发稀薄,缺氧的感觉越发强烈,他都快无法维持这个姿势。   但他还尚存的理智和羞耻心还是在傅轻舟试图帮他疏解的时候第一时间拉住他的手腕。   傅轻舟轻轻挣了一下手腕,手上动作不停。   谈溪眼圈都红了,想看又不敢看,只能盯着傅轻舟劲瘦漂亮的手腕,“不是说就洗洗?!”   “我在洗。”   “你明明……”   谈溪说不下去了,又爽又疼的胀痛感从他小腹磨人地攀升至头皮,浑身像有细小的电流穿过,身体一半都麻了,他只有大口呼吸的力气,若非傅轻舟帮他扶着左腿,他肯定是站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还时不时叮叮响两声的铃铛忽然响得急促,但很快又重新平静下来,只剩粗重的喘息声和花洒的水声。   傅轻舟用花洒的水冲洗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谈溪的腿根,重新挤了点沐浴露揉搓出泡沫又洗了一遍。   谈溪除了配合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最后还“被迫”转过身趴在瓷砖墙上,屁股缝都没被放过。   好不容易水声停了,谈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眼睁睁看着傅轻舟回身取了条干净的毛巾过来,他的小腹以下所有湿着的地方都被他用毛巾擦干,连一滴水都没放过。   就在谈溪以为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时,傅轻舟又拿来了他的内裤要帮他穿,谈溪想抢回来自己穿都不行,他不听话傅轻舟拿着内裤就要走,要他光着屁股。   “太恶劣了!”谈溪羞恼地骂他,“外面那些喜欢你的人肯定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傅轻舟头也不回地给他手洗脏内裤。   谈溪站在另一边洗漱,颊边绯红未散,含糊不清,“拟说呢!”   傅轻舟笑了笑,拧干内裤上的水,“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就不帮你洗了。”   “……那我又没这么说。”   “那就是喜欢了?”   “也没这么说!”   “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晨的这个插曲,之后谈溪和傅轻舟待在一块总有两分不自在,不管自己在做什么事情,最后注意力总是会回到他的手上,看他的手指和手腕。   傅轻舟的手掌很大,指节突出,骨肉匀称,修长的手指像生来就是弹钢琴的,与生俱来的美感不论做什么都有种强劲的吸引力。   比如现在,因为小组作业他的十指在键盘上快得都有残影了,谈溪无意识间看得津津有味,等他忙完了才翻开手里许久没翻到下一页的漫画书,道:“为什么你打字这么快?我的打字速度可能只有你的一半。”   “多练。”   “我练了呀。”谈溪松开手里的漫画书,张开五指仔细看了看,“我知道了,因为我的手指没你的长。”   傅轻舟回头看他,把手伸过去和他张开的五指贴在一起。   两相比较谈溪的手指还真的比他短好些,还软软肉肉的,一看就是什么活都没干过的人,金贵得很。   谈溪一直觉得自己的手很没有男子气概,语气遗憾,“我想要你那样的手。”   傅轻舟就把手掌放他怀里,“送你了。”   谈溪抱着他的手臂,“那还有一只呢?”   傅轻舟侧身把另一只手送过去。   谈溪满意地搂着他的双手,闭了闭眼,“想看个电影。”   “什么电影?”   “不知道,什么都好,一起看吧。”   “想在哪看?”   “房间。”   傅轻舟便抽回自己的手整理桌面的笔记本电脑,让躺在沙发上的人爬到自己背上,背着人往卧室走。   脚一沾床谈溪直接躺下,惬意地左右滚了两圈,在傅轻舟找电影看的时候把脚架在他的肩膀上,系着红绳铃铛的左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铃铛声吵了,还故意动动脚让铃铛声更响一些。   傅轻舟背对着他没有反应他就把脚伸到他耳朵边,没想到的是傅轻舟抓住他的脚腕就往自己的腋下夹,不让他抽回去。   几分钟后傅轻舟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一部欧美片,电影在讲什么谈溪一点也不在乎,好像他说要看电影就是为了听个响有点动静。   反倒是傅轻舟靠着床头看得很认真,谈溪捣乱要去动进度条他就把他擒在怀里,不让他抽回手。   电影开始可能十五分钟都不到,谈溪就像个多动症患者,傅轻舟只要松开他没几分钟他就要折腾点什么,吸引他的注意力。   在谈溪像没骨头似地蹭蹭蹭,把自己的脸蹭到傅轻舟脖子前,摸喉结不算完,还连亲带咬的时候傅轻舟把电影暂停了。   一听声音没了谈溪疑惑地问:“怎么暂停了?你不看了吗?”   傅轻舟把笔记本电脑挪开放到床头柜上,食指轻挑起谈溪的下巴,低头含住他的嘴唇,舌头重重地伸进去扫荡唇缝内柔软的口腔。   谈溪仰起脸闭着眼配合,嘴里敏感的软肉被勾动得舒服了脚趾便忍不住蜷/紧,小腿难/耐地一动铃铛声又开始响了。   傅轻舟啄吻他嘴角含不住的水迹,手掌抚开他细碎的额发,“你不想看电影了?”   “我有看啊。”谈溪抿了一下被亲得发烫的嘴唇,不肯承认自己捣乱,“是你按暂停的。”   傅轻舟扭头把笔记本电脑搬回来,点击继续播放。   电影里的男女主正在吵架,吵得激烈了男主拿起外套摔门离去。   谈溪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咱俩会吵架吵成这样吗?你摔门走或者我摔门走的。”   “不会。”傅轻舟道:“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让你摔门走的。”   “那我要是偏要摔偏要走呢?”   “把你抓回来,然后给你赔礼道歉。”   谈溪听得想笑,“我怎么听着感觉怪怪的?抓回来赔礼道歉?”   傅轻舟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想怎么发脾气都行,我会哄你,但你不能走,更不能像这个男主一样跑去酒吧买醉。”   “很酷诶,不知死活的颓废。”   “哪里酷了?”傅轻舟手臂圈着他,摸他肉乎柔软的掌心玩,“不想想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   “那你别惹我生气不就好了?我要是生气了肯定是你不对,你得好好反省。”   “我会反省的,你会让我找不见你吗?”   “我是觉得不会了,但这也看你吧。”谈溪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凑过去舔/吮他的喉结,“不是说要抓我回来赔礼道歉吗?你都想好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别惹我生气不就好了嘛。”   “嗯,但还是先说好。”   “什么?”   “最好是不要让我抓你回来。” 第48章 “你这明明是不管了。”   谈溪嘴上问着我们万一吵得很凶怎么办,但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和傅轻舟吵得很凶。   傅轻舟疼他不是一天两天,在哄他这件事上他要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根本想象不到傅轻舟得做出什么样的事能把他气得摔门就走,甚至躲起来不让他找到。   这种事情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可能发生,自然没有把傅轻舟话里的强势甚至霸道听进去。   他开开心心地享受和傅轻舟黏在一起的时间,白天缠着他要他陪自己做一些不必有意义的小事,晚上也要缠着他卿卿我我。   无忧无虑的理想生活让他气色红润,脸颊上都多了点肉。   傅照茵和儿子视频时见他满面红光,精神状态饱满,心里感激傅轻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有种他比自己会养儿子的错觉。   十一假期过后,傅轻舟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下课在家笔记本电脑开着也是挂满了各种表格和谈溪看不懂的东西,不仅如此他还常常因为小组会议又或是因为查阅资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谈溪不太能受得了这个,尤其是当傅轻舟连着一个星期天快黑透了才回家,晚饭也来不及做只好点外卖吃,他觉得傅轻舟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都被抢走了,可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傅轻舟有正事,他这么忙都有特别正当的原因,他不好为了这事发脾气,所以不管有多少不满都只能憋在心里。   可憋着憋着,时间一长了谈溪身上的反骨就开始痒痒。偷文见过头七   作为一个从小被惯大的人,他的性子其实有几分随心所欲,当心里的缺口没有被填满时,他就会想办法做些什么好让自己不去想着那个缺口,也算是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式。   而就在他琢磨着要做什么好转移时,他发现他们工大电子信息学院的学生会组织了一次秋游活动,凭自愿报名,周末到古镇两天一夜,报名费两百一人,包食宿,其他自理。   谈溪拿到宣传单的时候就很感兴趣,一看报名费才两百块还包上了食宿,当即就决定报名,回家了才想起来这件事还没跟傅轻舟说。   但他心里也没太当一回事,想着反正傅轻舟也忙,他没时间陪自己总不能还不让他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   傍晚傅轻舟拎着两碗叉烧饭回来,谈溪正翘着腿看电视,见他回来了就把自己周末要去古镇的事情说了。   傅轻舟皱着眉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不赞同地望着他,“为什么不先问一下我?”   “只是两天一夜,而且也不远。”   “只是两天一夜?”傅轻舟明显很不悦,“你还要一个人在外面过夜?”   “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其他报名的人也一起去,十来个人吧,就是去个古镇玩玩,星期天下午我就回来了。”   傅轻舟站在茶几旁低头俯视他,“为什么突然对这种活动感兴趣?”   谈溪转过眼继续看电视,“在家也无聊啊,你要做作业,回家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晚,反正你也忙没空理我,我忙不起来就找点事情做。”   这话里的怨念实在太重了,让人想察觉不到都难。   傅轻舟看着他,心里轻叹了一声,“我没有没空理你,只是这几天在赶进度。”   谈溪撇嘴没说话,也不看他。   傅轻舟走过去坐在他边上,把脸凑过去和他额头相贴,“你是真的想去还是觉得我冷落了你所以不高兴了想换个方式发脾气?”   不得不说傅轻舟是真的很了解他,用一句换个方式发脾气就把谈溪的动机说明白了。   谈溪偏头躲了躲,不肯承认,“我就是想出去玩一玩……”   他一躲傅轻舟就追上去,像和他对着来似的,不光额头要贴在一起,就连鼻尖也要,两人的距离近得只要有一个人再往前一点点就能亲到对方,但傅轻舟好像故意要保持这种若即若离。   “想出去玩,没有我陪你也没关系?”   “我要你陪我你也没这个时间吧。”谈溪委屈地垂着眼,“反正你的作业比我重要,我去哪里玩你都没时间管我了。”   “我怎么会没有时间管你,我不管你又要谁来管你?”   “那我这周末去古镇玩,你跟我去吗?”   傅轻舟顿了一下,没说话。   谈溪脸一沉,手臂一伸把他推开,“算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说罢从沙发上起身往卧室走。   傅轻舟见他脚脖的红绳铃铛还没戴,拿起便追了过去,“先不说这个了,肚子不饿吗?我买了饭。”   谈溪心里有气,扭身把自己往床上摔,“不饿!不吃!”   傅轻舟伸手握住他的左脚脚腕,把红绳上的小扣打开想给他系上。   但谈溪不肯配合,挣扎着躲,用力挣了两下他的脚腕就抽回来了,随即翻身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不让傅轻舟帮他系。   谈溪的脾气上来了是很难应付的,除了把他哄好哄顺外没有第二条路。   他这会儿不愿意系上傅轻舟也深知勉强只会适得其反,便把红绳铃铛放到床头柜上。   “你想我和你一起去?”   “那我要一个人在外面住一晚,你不担心吗?”谈溪看着他反问,“我反正已经报名了,钱也已经交了,我肯定要去的。”   傅轻舟听得忍不住想笑,“你开始就想好了要我跟你一起去?”   “本来不是,后来是了。”   “为什么?”   “因为我问你跟不跟我一起你不答,不答就是不跟。”谈溪气得捏拳锤他肩膀,“还说有时间管我,你这明明是不管了!”   “我下周陪你好不好?”傅轻舟捏住他的手腕,贴过去亲他,“这周末确实已经有了其他安排。”   “你没有时间我就自己去,反正你也不在家。”谈溪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按进床被里,“到时候我玩得太开心,看不到你的消息接不到你的电话你可不要生气,因为那也算情有可原。”   傅轻舟看着他的眼睛,很快就败下阵来,“我忙完了就过去找你。”   谈溪垂眼也看着他,“星期六吗?几点?”   “嗯,我会尽量早。”   谈溪闹这一下也就是想要他的一句话,虽说他本意报名去古镇秋游是为了打发时间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但后来他的想法就变成了我都跑出去玩了还要在外面过夜你不担心我吗?我不在你忙得下去?   他希望傅轻舟可以去找他,多忙都去找,毕竟在他看来,不应该有任何人或事可以越过自己。   星期六一早。   谈溪洗漱完就背起前一天晚上傅轻舟给他收拾好的背包出门,傅轻舟送他到地铁站,再三叮嘱他包里有充电宝,手机一定不能关机。   谈溪点头应着,临走前看了他一眼,“晚饭一起吃?”   “一起吃。”   谈溪脸色这才一缓,转身进了地铁口。   古镇秋游活动的组织人即是学生会,集合地点就在工大校门外,可核载二十人的大型客车来了两辆,粗略一数包括学生会在内有二十几人。   谈溪嫌第一辆车人太多就去了第二辆人比较少的,一上车就睡,一个多小时后客车就到了古镇外,二十几人井然有序地下车。   他们落住的民宿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夫妻俩慈眉善目,很好说话,民宿的房间也收拾得很干净。   因为他们来的人比较多,相邻的两间民宿所有房间都让他们给包下了。   谈溪不愿意和不熟悉的人住在一间,提出自己多加点钱住单人房,学生会的人不怎么喜欢谈溪这样不顾及集体的人,但见他宁愿加钱也要一间单人的,不想额外生事便同意了。   所有人住进民宿后,在房间里稍做休整便出门游览古镇。   古镇内有很多摆摊的小摊贩,卖什么都有,像传统手工技艺的糖人,用竹条编织的各种手工艺品,纯手工编织的手链等等,瞧着就十分热闹。   谈溪当初报名的时候就有赌气的成分,这会儿来到古镇上了他瞧什么都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随在大部队后跟着走,人家停下来看看他也跟着看看,具体看什么又不是很关心,还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傅轻舟有没有联系自己。   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有人看在眼里,同个专业的女孩和他在教室里坐过几次同桌,手里拿着精致的蝴蝶形状糖人走到他边上,露出粉色渔夫帽的羊角辫很可爱,抹着淡色眼影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和女朋友吵架了?”   谈溪偏头看了她一眼,他记得她,叫吴敏敏,“我没女朋友。”   “是吗?可是你现在看上去很像和女朋友吵架了但是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着急地等着对方来求和好下台阶。”   “……你观察得真仔细。”   “哈哈~你可能不知道,学校里有蛮多人在注意你的,都在猜你已经和女朋友同居了,因为你不住宿,平时只有在课上见到你,其他的活动社团之类都没见你参加过,老实说我们都没想到你这次会来。”   谈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吴敏敏吃着糖人,用眼角余光瞄他,“难道说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49章 “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人啊。”   谈溪心里一跳,他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奈何道行太浅,眼角些微的抽动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吴敏敏看得清楚,笑得一脸果然如此,“诶~我就说嘛。”   谈溪瞄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   吴敏敏大概是看出了他在顾虑什么,主动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谈溪决定保持沉默到底,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们俩走在游览古镇队伍的最后面,大部队已经走过石桥了,他们俩还慢吞吞地落在树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敏敏手里拿着糖人的关系,谈溪本来还不觉得馋的,但走在小路上闻到糖炒栗子的香味还是买了一袋,找了个位置坐着剥壳吃。   吴敏敏就坐在他对面的座位,手里的蝴蝶形糖人已经只剩下一点了,她看着低头皱眉剥栗子壳的谈溪,看他手笨地抠。   这家的糖炒栗子口开得不算大,但是很好开,手指一掰就能沿缝露出金黄的栗子肉,算是很方便吃的。   但谈溪还是开得一脸不高兴,吃了几颗就能看出他心烦。   “你想吃吗?”   吴敏敏嗦了一下竹签,点点头接过还剩下大半的糖炒栗子,“你怎么突然不吃了?没胃口吗?”   谈溪总不好说自己之前吃这东西都是傅轻舟给他把壳剥好的,他刚刚剥壳想到有事不跟他一块来的傅轻舟心里有气就不想吃了,只道:“就是不想吃了。”   “没事,我帮你吃,肯定不浪费。”吴敏敏白得一袋糖炒栗子,乐得眼睛弯弯的。   谈溪则拿出手机查看微信,他和傅轻舟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的时候,傅轻舟给他发的他出门了的消息,谈溪当时看见了没有回复他,反正肯定又是因为作业,为什么他那么多作业?!   吴敏敏一边剥糖炒栗子一边瞄他,“还在等?”   谈溪不怎么愿意跟别人说自己和傅轻舟的事情,淡淡地嗯了一声收起手机,瞧着有些冷淡。   “你的性格和看上去的很不一样诶。”   “那我看上去的性格是什么样的?”谈溪问。   吴敏敏想了想,“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   “我现在是什么样的?”   “挺冷淡的,话也很少,不过这可能和你现在心情不好有关。”   “我心情还好。”   “看不出来,我感觉你现在心情挺差的。”吴敏敏表情思索,“就特像小孩子幼儿园放学,等半天父母没来接。”   谈溪垂眼沉默了片刻,“……这么惨吗?我小时候放学没试过没人来接。”   “一次也没有过吗?那你好幸福。”   “确实没有,我哥会来接我,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一直是一个学校的,幼儿园的时候坐校车,小学开始就是他带我回家。”   “那你哥对你挺好的。”   “是很好。”   到了中午,众人回到落住的民宿等着吃午饭,民宿老板准备的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每桌菜色都是一样的,两荤两素还有盆蛋花汤,就着柴火烧出的大米饭吃。   谈溪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见民宿夫妻俩好像有些忙不过来便进去搭把手,帮他们把炒好的菜往外端。   他进进出出三趟,前两趟还好好的,最后一趟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拇指,他忍着灼烧的疼痛把菜端上桌就去冲凉水。   好在不严重,没出水泡,就是那一块肉被彻底烫红了,疼还是挺疼的。   谈溪蹲在民宿后的小院子里,鼓着嘴给不小心烫伤的拇指吹气,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都没反应过来会是谁打给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傅轻舟,他愣了一下后委屈就像海水把他淹没了。   接起电话没等那边开口说一个字,他已经委屈得要死,“疼死我了傅轻舟,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人了啊,你都不管我不疼我了。”   吴敏敏听说他被烫到了正拿着管药过来找他,没想到一进小院就听见背对着自己的人声音娇软地跟谁撒娇,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正在打电话。   谈溪没发现身后有人,正低声絮叨自己的拇指被烫红了好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絮叨完了还要问:“你什么时候过来啊?你是不是不过来了不想要我了?”   吴敏敏听得眼睛都睁圆了,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和上午一脸冷淡的谈溪是同一个人。   “我反正快疼死了,你要是不心疼我你就忙完再说,我没关系,以后都没关系,你就放养我吧你就。”   吴敏敏没敢在这时候走过去,打算默默地等谈溪打完电话,但没想到谈溪电话越打越上头,到后来就不是委屈了,而是很明显在发脾气。   “别勉强!我可没说一定要你来,你反正也不打算管我了,我怎么着你都没关系,写你的作业开你的会去吧!我不擦药!”   眼瞅着谈溪愤愤地挂断电话,吴敏敏一脸犹豫地看着手里的药,她正发愁要不要把药送过去,谈溪已经收起手机从台阶上站起来。   他一回头两人就对视上了。   谈溪眼圈微微泛红,看到她也没有说什么,似乎也不在意自己刚才打电话的样子被看见,低头就打算从她身边走过。   吴敏敏把手里的烫伤药膏往他面前递,“擦点药吧,反正你偷偷擦了他也不知道。”   “不擦。”   吴敏敏一脸无语,“吵架归吵架,干嘛折腾自己。”   “没折腾,我不想擦。”   吴敏敏拉住他的手肘,把手里的药往他手里塞,“那就等他来了叫他帮你擦,走吧吃饭了。”   因为那通电话的缘故,谈溪吃饭都心不在焉的,筷子都没伸几次,把碗里的饭吃完就下桌,回房间午休。   除了他以外,其他大部分人都选择回房间休息一下,毕竟早上起得也挺早,而有些没有午睡习惯的,比如吴敏敏就选择在民宿附近转悠,拍拍照片。   和吴敏敏同行的女生都很喜欢古镇的宁静氛围,远离城市喧嚣,什么都不做,只在河边吹吹风聊聊天也感觉很开心很放松。   从学校难度过高的专业课聊到这次古镇秋游的人,话题一转再转,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从入学开始就很惹人注目的谈溪身上。   吴敏敏上午和他走得很近,这点好些人都注意到了,说到这免不了两声打趣。   而吴敏敏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复杂地摆摆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想的哪样呀?”   吴敏敏又没法说谈溪有男朋友的事,只含糊两句糊弄过去。   只不过她想糊弄过去其他人可不愿意,非要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但吴敏敏嘴巴严得很,任她们软磨硬泡也不肯说。   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午休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吴敏敏等人算着时间正打算回民宿和其他人汇合,忽然一个出现在石桥上的人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那是个看上去和她们年纪相仿的男生,个子很高,身形颀长匀称,深邃的眉目有几分淡漠的同时也有两分矛盾的温柔,再加上那俊秀的五官和出众的气质,即使他现在只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也能让他在出现的那一刻吸引所有目光。   吴敏敏看着石桥上的人忍不住低低嚯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问:“谁去要微信?”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石桥上的人朝她们走过来了。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工大的学生吗?”   吴敏敏闻言一怔,“对,是。”   “你们是参加学校的秋游活动来古镇的吗?”   吴敏敏点头。   “那请问你们住的民宿在哪?”   问题到这吴敏敏察觉到了些什么,她试探地问:“难道……你是来找谈溪的?”   “你认识他?”   “认识。”吴敏敏仔细看了眼身前的人,心情很难不复杂,“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谈溪估计也该睡醒了。”   “那应该还没醒。”傅轻舟很轻地笑了一声,“麻烦你们了。”   “没事,不麻烦。”   回民宿的路上吴敏敏和傅轻舟聊了几句,主要都在说谈溪,到了民宿还把他领到谈溪房门前,“谈溪自己一个人住一间,你直接敲门就行了,他很想你。”   最后四个字让傅轻舟侧目,眼神未有波澜却有一丝询问。   吴敏敏对上他的眼神笑了笑,“放心,会保密的。”走完便转身下楼。   民宿狭窄的廊道里只剩傅轻舟一个人,他并没有像吴敏敏想象的敲门,而是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如他所料,谈溪出门在外根本没有反锁房间门的意识,傅轻舟心底忍不住一叹,推开门走进去。   民宿的单人房很小,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独立的卫生间外,剩余的空间就不多了,十分标准的单人间,这房里多一个人可能都转不过身。   而中午在电话里跟他委屈自己手指被烫到的人正蜷在床上睡得正香,连房间进人了都不知道,心大得傅轻舟莫名来火。   他反手轻轻关上房门,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床上熟睡的人,没有刻意放轻手脚地走到床边,俯身捏起谈溪的手腕查看手指烫伤的痕迹,见那上面的肉还红红的有些心疼地放在唇边亲了亲。   谈溪睡得很死,这样了也没见要醒。   傅轻舟见他出门在外这么不设防,好不容易被心疼给压下去的火又蹿回来了。   他眼神晦暗幽深地盯着谈溪睡得微微张开的嘴,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他的下巴,嘴唇覆上去的同时舌头也有些粗暴地往里探,重重地吸/吮口腔里另一条同样湿润柔软的舌头。   这种动静下谈溪想不醒都难,只是他刚一动捂住他眼睛的手便多用了点劲,他熟悉的唇舌仿佛要抽干他所有的空气,含不住的涎水从嘴角滑落最后又被悉数舔/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压着他的人终于肯松开一些了,低沉磁性的嗓音故意压得很低,“你猜我是谁?” 第50章 “证明我只有你一个。”   谈溪眼睛还被捂着,根本看不见是谁,但是他熟悉傅轻舟唇舌的温度,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熟悉他的一切,哪怕他此刻故意装出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他也准确地感受到是傅轻舟来找他了。   被连亲带吮的嘴唇隐隐发涨,还有点疼,谈溪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但下一秒他伸出唇缝的舌尖又被衔住了,湿软发烫的舌头又重新钻了回来,不过这回比起上一次要温柔许多,那种仿佛要命的缺氧窒息感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地舔/弄。   谈溪被吻得意识朦胧,缓缓抬起手臂搂住虚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张开嘴让他能进入得更深,口腔内所有的软肉都被重重扫荡好几圈,被强势地染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傅轻舟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并未拿开,吻得尽兴的唇舌流连在那红肿的嘴唇上,啄吻两下,呢喃地问:“你猜我是谁?”   谈溪心里原本憋着的气让他那么涩/情地吻了两次后都散得差不多了,但仔细搜摸还是能找到些生气的点,所以他故意要气傅轻舟,“吻技不错,爱谁谁,要再亲一下嘛宝贝?”   傅轻舟盯着他说话时开阖的嘴唇,原本低沉的嗓音有些不悦地往下沉,“爱谁谁?宝贝?”   谈溪分开双腿勾住他的腰身,低声嘟囔,“我哥不要我了,我跟你过吧,你发誓你最疼我我就跟你走。”   “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要你了?”   谈溪装作没听见,自己往下演,“我跑出去玩了他都不带找的,我还烫着手了,他已经不心疼我了。”   “心疼,哥哥心疼死了。”   傅轻舟捂着他眼睛的手没有拿开,用另一只手捏起他被烫伤的拇指,拉到嘴唇边连亲好几下,“有没有擦药?”   “没,我不擦,真烫坏了才好,叫他后悔去,让他放我一个人。”   傅轻舟无奈地松开捂着他眼睛的手想让他看看自己,结果拿开了才发现谈溪紧闭双眼。   他好笑地摸摸谈溪的脸颊,“不睁眼看看我?”   “不。”   “没有放你一个人,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谈溪冷哼一声,“我要不说我烫着了你才没那么快来。”   傅轻舟很识相,深知这时候不管任何借口都只会让谈溪更生气,只能顺着哄,“不管你烫没烫到我都会很快来找你的。”   “我才不信。”   “是真的,我中午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你住在古镇的哪家民宿。”   “你都没问。”   “你没给我机会。”   “那就是我的错了?”   “溪溪怎么会错?是我错了。”傅轻舟说着贴过去亲他紧闭的眼睛,“是我错了溪溪,原谅我吧,睁开眼睛看看我。”   谈溪勉强睁开一条小小的眼缝,明明已经心软了却还是要嘴硬,“你谁?看着挺眼熟。”   傅轻舟用手掌抚开他略长的细碎额发,“你不想想我是怎么在你睡觉的时候进来的?”   “这有什么好想的?那门不是一拧就开吗?”   “你也知道你没反锁的时候那门一拧就开?那不是谁都能进你房间?”   “人家干嘛进我房间?会敲门的。”   “我没有敲。”   “那是你。”   “你睡着的时候要怎么知道是不是我?如果是陌生人你要怎么办?”   谈溪说不过他,重新闭上眼睛。   傅轻舟认为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准他逃避,“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外面过夜,门窗一定要记得锁好,不管是在民宿还是酒店里。”   “我以前也没锁。”   “那是因为我锁了。”   “那也你锁不就好了嘛,而且我只是没想起来,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凶我啊。”   “我没有凶你,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心那么大,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谈溪自知理亏,但他确实不是故意不锁的,只是他以前出门在外身边总有傅轻舟照顾,时间长了他都没有这个安全意识。   傅轻舟又担心又后怕,一定要谈溪再三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注意。   谈溪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明白了傅轻舟是真的很担心便垂着眼保证,“知道了,以后一定好好锁。”   听见这话傅轻舟脸上才露出笑来,贴过去亲他,温柔带有磁性的嗓音低低地说着叫谈溪脸红心跳的话,“好乖好乖,我溪溪好乖。”   谈溪的心情一下就好了,“我好乖你不管我?”说着还动手去拉傅轻舟的耳朵,“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宝宝了?你去管别人了?”   “那怎么会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谈溪却不这么认为,“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忙。”   这点根本毋庸置疑。   “你现在忙作业,以后就忙论文,忙着实习忙着毕业,再往后你就要忙着工作了,像舅舅那样,电话打不通,人也不知道跑到哪个城市出差,我可能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你,你也没空管我了。”   谈溪越说越觉得伤心,好像到了这时候才发现他和傅轻舟真的都不是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无时无刻地黏在一起。   明明之前他们也分开过,开学前军训那会儿,谈溪两周没见着他,只能靠视频通话看看对方的脸,他那时候虽然也难受不习惯,但等军训结束后他们很快就住在一起,话也说开了,关系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亲密。   他们可以接吻,可以做很多在过去的关系里所有没办法做的事情,在那间公寓里隐秘地当一对恋人。   谈溪喜欢那种生活,也任性地希望这种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因为他必然是长久地需要傅轻舟。   可现实并不会因为他的期望而发生改变,傅轻舟将来一定是越来越忙,他的时间会被切割出去很大一部分给工作,给其他不认识的人,而他除了习惯和适应没有别的办法。   谈溪实在很讨厌这种感觉,他一直在表达,可是却有种说干喉咙都无法传达出百分之一给傅轻舟的感觉。   “我有空管你,任何时候都有空管你。”   谈溪知道他是哄自己的,就算他要他保证也一样,又或者说他根本保证不了。   傅轻舟坐起身从裤兜里摸出一管烫伤药膏,“我先给你擦药。”   谈溪看着一脸专注给自己抹药的人,情绪难掩低落,“是不是只有我那么难受?”   “嗯?”   谈溪又不说话了,他觉得傅轻舟能明白。   拇指的烫伤抹上药膏后凉凉的,一股很清凉的药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我希望我能早些彻底独立,让你和我在一起不用吃苦。”傅轻舟眼神温柔地凝视谈溪,“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重要的,而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想好好照顾你,想永远照顾你。”   谈溪心头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堵在心口的大石头也消失了,他腮颊发烫,心跳快得像打鼓,“就算是这样……也要有时间陪陪我啊,以后也是,我不会喜欢你像舅舅那样忙的。”   “嗯,我知道。”   谈溪从床上坐起身,发现他两手空空的,连个背包都没有,忍不住皱眉问:“你就这样来的?”   “嗯。”   “你晚上不跟我住这?”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谈溪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我说过我明天下午才回家。”   傅轻舟只跟他说最现实的问题,“这张床太小了,睡不下我们两个人,即便勉强睡下了,你跟我都不会舒服。”   谈溪左右看了看,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住的单人间太过狭小,多一个人转身都勉强。   见他不说话了傅轻舟起身开始给他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走,你去和她们说一声。”   谈溪坐在床上没动,仰起脸看他,“我要怎么说?”   “说你哥哥想你了,你得回家陪哥哥。”   谈溪听得脸热,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走,去找学生会的人解释了一下自己家里有事,得先回家了。   学生会的人一看都有人来接他了,也没多说什么就放人,让他到家记得报个平安。   傅轻舟收好他的东西在民宿外等他,谈溪往外走时正好撞见了吴敏敏。   女孩冲他笑得挤眉弄眼的,说不出的好笑。   谈溪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跟她道了声谢,把裤兜里那管没用上的烫伤药膏还给她。   吴敏敏接过药发现没用过,奇怪地问:“你真的不擦药?”   “擦过了,他带了药过来。”   吴敏敏笑着道:“那还是心疼你的,拜拜,学校见。”   谈溪来的时候是跟着坐大客车来的,走的时候则跟着傅轻舟坐网约车,到公寓附近下车见时间还早便顺路又去了趟蛋糕店,买了一大块提拉米苏。   要是平常傅轻舟根本不会给他买那么大一块提拉米苏放在家里,谈溪正猜想这是不是打断自己古镇秋游的补偿,结果一回到家就眼看着傅轻舟把提拉米苏收进冰箱里,好像没打算要给他吃。   谈溪要去拿还被他拦下了。   “干嘛?你买来不是给我吃的吗?”   “是给你的,但不是现在。”傅轻舟紧抓着他双手的手腕,带着人往卧室走。   现在还是白天,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拉得紧紧的,只隐约透进一些光亮勉强照出卧室的轮廓。   谈溪正疑惑为什么傅轻舟要带自己回房间,耳边忽然听到了房门落锁的声音,回身一看是傅轻舟把门反锁了。   谈溪怔怔地看着在昏暗中走近自己的人,心头忽生怪异,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在他怔愣间傅轻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腰身。   谈溪结结巴巴地问:“怎……你,你怎么了?”   傅轻舟只是沉默地啄吻他的嘴唇,极尽温柔缠绵,由浅转深地汲取怀里人的呼吸。   唇/舌交缠带出的黏/腻水声和逐渐粗重的喘息声占领了卧室。   谈溪被吻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在一瞬的天旋地转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傅轻舟压在了床上。   “你要干什么?”谈溪心跳加速地看着傅轻舟撩开自己的衣摆,露出平坦的小腹和整片胸膛。   傅轻舟目光幽深地俯视他,拇指指腹轻轻捻弄挺立起的粉色软肉,“证明我只有你一个……宝宝。” 第51章 “那你支不支持?”   谈溪喉咙干得有些说不出话,他抿了抿唇,强忍来自胸前的胀疼感,“你要,怎么证明?”   傅轻舟不语,只目光幽深地缓缓低下头……   卧室的动静彻底歇下时,窗外的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了。   谈溪被傅轻舟抱出卫生间,手软脚软了还没忘记自己的提拉米苏,声音模糊,“我好饿啊傅轻舟,我得吃点什么,我想吃冰箱那个。”   傅轻舟把全身洗得干干爽爽的人放到床上,湿着头发找了条运动裤凑合穿,拖鞋都不穿,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往外走,打开反锁了几个小时的房门,“你先睡会儿,我做好饭了叫你。”   谈溪早就累了,刚才在卫生间里洗澡的时候就差点睡着,这会儿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是勉强挤出来的,话一说完倒头就睡,也不在乎床上还未散干净的奇怪气味。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得在梦境的深处也见着了傅轻舟,对方就如他睡前看见的那样,光着身体露出形状漂亮的腹肌,匀称的肌肉还有那无可挑剔的细腻五官,每一处都按着他最喜欢的样子长,挑不出一点不太满意。   谈溪做着梦的时候是很清楚自己在做梦的,所以在看见梦里的傅轻舟把自己带进了一个没有门窗的房间时他十分疑惑,因为他认为人的梦境是在反应内心最深处的世界……为什么他内心最深处反应出来的是傅轻舟把他带到一个像盒子一样的房间里?   他正困惑不解,梦里的傅轻舟又把他推倒了,骤响的铃铛声听着很缥缈,像响在耳边也像远在天边。   他骑在傅轻舟身上,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没有门窗出去也没关系,反正傅轻舟在这,那就算是在山洞里也无所谓。   梦里的荒唐不比现实差,真真假假几遭谈溪骨头都快散了,而这个梦最让他感到诧异的事情也在这时候发生。   梦境一开始是傅轻舟把他带进来的,之后谈溪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会这样留在房间了,但结果并不是,因为最后离开房间的人是他,被留在里面的人是傅轻舟。   这个梦后劲很大,大得谈溪被傅轻舟叫醒喂着吃了点东西还在回味。   他的心不在焉傅轻舟看在眼里,一勺虾仁豆腐裙带汤喂下后用手背抹了一下他沾到汤的嘴角,轻声问他,“你在想什么?”   谈溪就把自己刚才做的梦说了,说完还要问:“是不是很奇怪?怎么你带我进去的,最后出来的人却是我?”   傅轻舟听得微一挑眉,又给他喂了一勺汤,道:“或许是因为这几天我总在外面,你不希望我老是出去,就想我待在一个没有门窗的地方,只有你能进出。”   谈溪听完觉得很有道理,赞同地点头,但很快他又有疑惑的点,“那为什么一开始是你带我进去的?”   傅轻舟想了想,“可能是你觉得我会支持你。”工种浩你炸啦   “那你支不支持?”   傅轻舟笑着道:“我要是被关起来了,谁来照顾你?”   “也对……那你支不支持?”谈溪就抓着这个问题问。   一如既往的语境看似给了两个选项,但实际上傅轻舟只能选择他想要的那一个。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那我会支持你。”   谈溪身上仅穿着一件棉白T恤,闻言直起上身像只猫一样凑近傅轻舟的脸,贴着他在他的嘴边上落下一个轻吻,声音软绵绵的,“我也只有你一个宝宝。”   傅轻舟眼底笑意更深,又舀起一勺汤送到他嘴边,“再喝点汤我就给你拿提拉米苏。”   那天之后谈溪睡觉经常梦见傅轻舟被他留在房间里,而且梦境里有很多的细节也越来越清楚。   比如后来像盒子一样的房间出现了窗户,屡次被他留下的傅轻舟就站在窗户边,似乎常常一个人站在那不知道看些什么,脸上表情也是一片淡漠,唯有自己走进去的时候他的脸上才会露出一点笑意来。   谈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境会有种越来越真实的感觉,真实得他一边觉得这样也不错,一边又特别心疼站在窗边的傅轻舟。   但每每他的心疼都会在傅轻舟很晚才回家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非常想像梦里那样,把傅轻舟关在一个只有他才知道在哪里的房子。   那多好啊!   这样他就不会老是跑到外面去,也不会这么晚才回家。   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这个想法里不正确和不应该的地方,很任性也很不讲道理。   不过好在到了学期末,为了考试谈溪也开始忙起来,他泡在学校图书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得他都没有心思去介意傅轻舟回家太晚。   年末,S市越来越冷,这里的冬天不比A市,冷起来是钻骨子的湿冷,谈溪放假在没有暖气的公寓里越待越冷,想早些回A市过年但傅轻舟还没有放假他一个人也走不了。   傅轻舟心疼他冬天手冷脚冷哪哪都捂不热,便去超市里给他买个小太阳和泡脚盆,热水袋都买了两个让他轮着用。   他忙里偷闲地伺候好小祖宗,小祖宗却心血来潮般表示自己下学期要兼职打工。   也不能怪傅轻舟觉得他是心血来潮,毕竟他是抱着热水袋,躺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忽然说的那么一句话,没头没尾,“下学期我要开始兼职。”   “缺钱?”   “缺。”   傅轻舟放下看到一半的书回头看他,“你想买什么东西钱不够?”   “买个房子。”   傅轻舟垂眼沉默。   谈溪懒懒抬起膝盖顶了他肩头一下,“我又没说什么时候买,先赚钱攒着,别等有需要了再行动。”   傅轻舟不是很赞同他去做兼职,因为在他看来谈溪未必受得了上班工作的苦和委屈。   “你想买房子以后我挣钱给你买,不需要你现在兼职赚钱。”   “可是我想试试,去便利店或者麦当劳之类的地方,就当是锻炼了,还能挣钱。”   傅轻舟不语,回头继续拿起摊开的书继续看。   谈溪看着他的后脑勺,“你不希望我去做兼职吗?”   “不希望。”   “为什么?”   傅轻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能坚持每天站八个小时不能坐吗?遇到没有礼貌不讲理的顾客,你能忍着不跟人家吵架吗?”   谈溪想了想,“为了钱,我可以忍。”   “你就那么想去?”   “想试试。”   “那要是受委屈了怎么办?”   谈溪抱着热水袋坐起来,贴过去亲他耳朵,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压得小小的,“要是受委屈了我回来你哄哄我,你哄哄我我就不委屈了。”   傅轻舟让他亲得有点痒,稍稍躲了一下谈溪就上牙咬了,他只好忍着由着谈溪折腾,“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做吧。”   几天后,傅轻舟开始放假了两人便收拾东西回A市过年。   整个寒假,两人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躲着大人独处,春节回乡下也是这样。   傅老太太久未看见谈溪想他想得夜里常常梦见他,见着面了更是紧拉着他的手不肯松,还当他是孩子往他口袋里塞糖塞巧克力。   傅轻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听着外面的孩子玩摔炮的声音。   好不容易等到谈溪出来了就发现他外套和裤子的口袋鼓鼓的,一摸里面全是糖。   “吃那么多牙疼怎么办?”   “外婆塞的,可不是我要吃。”   傅轻舟把他口袋里的糖全翻出来,只给他留了两颗奶糖和一块巧克力,其他的都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又和屋子里的大人打了声招呼便拉着谈溪的手往外走。   有目的性地带着谈溪往夜色最深的地方走,路边有些许昏暗的路灯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两人就藏在阴暗处,路灯光亮的背面。   一身黑色卫衣的谈溪把傅轻舟抵在角落说悄悄话。   “巧克力给太少了,你再给我一块。”   “不行。”   “那是外婆给我的。”   “我知道,但是不行。”傅轻舟伸手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低头咬出奶白的糖块喂到谈溪嘴边。   两人在黑暗处接了一个充满奶味的吻,滚烫的呼吸交融,引得彼此情动。   分开时谈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刚想说再亲一下,忽地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在那?”   谈溪被吓得脸色煞白,心跳在这一瞬间快得几乎从他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个声音是傅照庭!   是他舅舅!   谈溪慌得六神无主根本不敢回头,而从小路的一头走过来的傅照庭还在追问。   “谁在那里?”   傅轻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谈溪冰凉的手指然后放开,声音低沉平稳,与平常无异。   “父亲。”   听见傅轻舟的声音傅照庭表情明显一怔,随即很快又缓和下来,“原来是小舟,你在那里做什么?另一个人是小溪儿吗?”   谈溪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傅照庭,“嗨……舅舅……”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傅照庭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子从光线昏暗的角落里走出来,“这么冷怎么不在家待着?”   谈溪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只是尾音仔细听还是能听见微颤,“舅舅呢?你刚去哪?”   “一个朋友家。”傅照庭深邃的双眸温柔不失严厉地上下打量两人,“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举碗求海星啦~ 第52章 “他可能会混淆,但你不应该。”   谈溪面上瞧着镇定,其实脑子一片空白。   这一瞬间面对傅照庭他有一个很可怕的直觉,他觉得舅舅可能是知道点什么,否则他不会一再追问。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站在他身旁的傅轻舟笑着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果,“奶奶给溪溪拿了好多糖,被我没收了,他想要回来,我不给,就把我堵那儿了。”   这个解释显然被傅照庭接受了,因为他听完脸上露出了两人都很熟悉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小溪儿你是不能吃太多糖,该听你哥哥的。”   谈溪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没说话。   “天冷,回家吧。”   傅照庭说完率先走在前面,谈溪和傅轻舟跟在他身后,踩着昏暗的路灯回家。   一回到房间谈溪迅速反锁房门,后背紧贴着门板,眼神惊慌地看着傅轻舟,“舅舅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谈溪受惊害怕的样子让傅轻舟很心疼,上前把人搂进怀里,贴贴他的脸,又蹭了一下他冰凉的耳朵,柔声安慰他,“别怕,他没有看见。”   谈溪紧紧贴着他,“可是我感觉舅舅可能察觉什么了,否则他不会像刚才那样的。”   傅轻舟想着当时傅照庭的眼神,嗯了一声,“或许是。”   “那怎么办?”谈溪抬起脸,眼神惶惶不安地看着他,“我们要被发现了吗?”   “不会的,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是现在。”   傅轻舟始终镇定从容,这安抚了谈溪许多,至少他不像一开始那么慌张。   他沉默地把脸埋在傅轻舟的肩窝处,心里好像高悬了一块要落不落的巨石,他总忍不住去想这块大石头到底什么时候能落下,要是能给个痛快他或许也不会觉得这么折磨。   春节间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谈溪他们在外婆家不是有亲戚上门拜年就是跟着大人去腿脚不便的老人家里拜年。   谈溪惦记着傅照庭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傅轻舟的事,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心情不好的样子,傅照茵很担心,但是找谈溪问又问不出来,一次闲聊时便与哥哥说起这件事。   “小溪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不太开心。”   “和小舟吵架了?”傅照庭问。   “不像,两个孩子好好的。”   坐在傅照茵身边的谈业也留意到儿子的异常,但他并不像妻子一样放在心上,只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很正常,我们做父母的有时候也要相信孩子,相信他们自己能处理好。”   傅照茵听得不太赞同地皱眉,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确实谈溪出去读大学后,和她这个当妈的话少了很多,已经学会藏心事了。   见妻子愁眉不展,谈业给她剥了颗砂糖橘,“有小舟陪着他,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旁的傅照庭笑了笑,附和道:“是,有小舟呢,他现在还管着不让小溪儿吃太多糖。”   说到这傅照茵便想起了两个孩子刚从S市回来的事情,也跟着笑,道:“小舟太会照顾人了,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我还撞见了小舟给小溪穿袜子。”   这件事傅照庭还是第一次听,眼神惊讶地看向妹妹,“小舟给小溪穿袜子?”   “是啊。”傅照茵道:“那天下午我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看见了,小溪睡在沙发上看电视,小舟给他穿袜子,怕他冷。”   “小舟心细,多亏了他,他们在S市那几个月没生过一次病。”谈业语气充满感慨,“也不知道将来小舟会找个什么样的好姑娘,我看以小溪那脾气,肯定是要嫉妒表嫂的,因为小舟太疼他了,他一定舍不得把小舟让出去。”   傅照茵忍不住低头笑,“少不了鸡飞狗跳的,不知道小舟到时候要怎么哄他。”   比起这两人轻松地说笑,傅照庭的心情要沉重许多。   因为他不光想起那天晚上在外面撞见两人藏身在漆黑的角落里举止好像很亲密,也想起了那次他去S市见张家找来的人时,那人随口的一句疑问。   ——你是那对小情侣的什么人?   即使当时傅照庭直接纠正了他,解除不必要的误会,但那人似乎不认为自己有错。   谈溪和傅轻舟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是十年如一日,甚至是越来越好。   傅照庭原先也一直欣慰于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可到如今他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   那天他也借着吃饭的机会和两人谈话,他本以为就算谈溪不听,傅轻舟也该明白他的意思听进些许,但就目前来看他们俩是谁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傅照茵吃完两颗砂糖橘,听见楼梯口有脚步声,回头就看见是傅轻舟下楼了,笑着招呼他,“小舟,过来吃橘子,可甜了。”   傅轻舟走到近前一一叫了人才坐下,接过傅照茵递来的砂糖橘道谢,“谢谢姑姑。”   “小溪睡了?”   “睡了。”傅轻舟垂眼剥小橘子,“他今天早上被鸡鸣声吵醒了,中午吃饭就说困。”   谈业:“也别让他睡太多,不然晚上睡不着。”   傅轻舟点头应好。   傅照茵见他吃完了又给他拿了好几个放在茶几边,笑着问他:“小舟在学校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   像这种问题她只能在谈溪不在场的时候问,否则叫她那小气的儿子听见了肯定要不高兴的。   “没有。”   “那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女孩子?”   傅轻舟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傅照茵有些纳闷,她问之前是觉得怎么也该有一两个,“学校的社团活动之类的也没遇见吗?”   “姑姑,我没参加什么社团。”   “没参加?为什么?因为小溪吗?”   “不是,只是我想专注学习。”   这个理由傅照茵一下就接受了,因为这很像傅轻舟说的话。   “小溪太娇气,有时候我和你姑父都很担心他会给你添麻烦。”   “溪溪没有给我添麻烦,他很乖了,他和我说他下学期想找个兼职,勤工俭学。”   “他说的?”傅照茵和谈业闻言异口同声,眼神的惊讶如出一辙。   “嗯。”傅轻舟点头道:“我原来不太同意,怕他受委屈,但是他执意要去。”   傅照茵和谈业对视一眼后竟不约而同地笑了。   谈业:“他有这个想法挺好的,不错,叫他去试试吧,他在你身边太久,实在娇气过头,如果能去兼职锻炼一下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傅照茵也很赞同,“对,不用担心他委屈,将来毕业进入社会工作,委屈和不如意都是迟早要面对的,他是个男孩,理应沉稳有担当。”   傅轻舟的想法和他们不一样,当下并未附和他们,只是沉默地垂眼剥砂糖橘。   一旁的傅照庭也没有附和他们,而是起身道:“小舟,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傅轻舟听话地放下手里的砂糖橘跟出去,父子俩走到院子的角落,傅照庭少见地点起一根烟,对着院墙吞云吐雾。   他沉默不语傅轻舟也没有开口说话。煞笔   诡异的沉默直到傅照庭嘴里叼着的烟燃至一半才被打破。   “小舟,小溪儿是个特别单纯的孩子,像张白纸一样,而在很多时候我想他可能自己也未必能弄得明白复杂的情感。”   傅轻舟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很长,你疼他他也很依赖你,我们谁都不会怀疑你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如何重要的位置,他为了你考附中,之后又为了你考去S市,就像你为他所付出的,他也一样在为你付出。”   “嗯。”   傅照庭面色凝重地吐出白色的烟雾,转过头眼神担忧地看着养子,“他可能会混淆,但你不应该。”   “父亲,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傅轻舟神情困惑,“溪溪可能会混淆什么?”   傅照庭料到了他不认或是装傻充愣,毕竟他没有打算把话完全摊开了说,而傅轻舟自然也可以钻空子。   他比谁都更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所有他觉得怪异的一切只是错觉,但这个“可能”实在太可怕,可怕得足以毁了这个家。   “我的意思是……你们都大了,感情再好也应该有分寸,就像小时候你们会一起洗澡,长大了自然各洗各的,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但是等你们彼此适应了就好了。”   “父亲的意思是要我疏远溪溪吗?”   “疏远这个词有些伤人了,只是你们这种相处模式继续下去对你们都不好,我希望你能做些调整,这样过段时间小溪或许就不会混淆。”   “他会哭的。”   傅照庭蹙眉,“他这么大了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哭?那你更应该做些调整,趁现在还来得及。”   傅轻舟面露沉思,最终还是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听到这话傅照庭脸上的凝重一缓,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那就拜托你了。”   傅轻舟嗯一声,“我先回去了,外面风大,父亲你也不要站太久。”   “我抽完这根烟就回去。”   傅轻舟转身回屋,客厅空无一人,围着茶几坐的谈家夫妇不知道去了哪,他左右环视了一圈,独自上楼。   房间里谈溪还在睡,暖和的被子烘得他脸蛋红红的,睡得连傅轻舟出去了又回来都不知道。   傅轻舟也无意要吵醒他,轻着手脚走到床边坐下,给他掖了掖被子,眼神专注地望着他的睡颜。   良久,他低头亲了亲谈溪有些干的嘴唇,无声地呢喃:早就来不及了。 第53章 “找不到你我也害怕。”   谈溪并不知道傅轻舟和傅照庭之间有过一次能叫他不安到睡不着觉的对话,他只是下意识地在傅照庭面前和傅轻舟保持距离,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这辈子都开心不起来。   好在结果也算歪打正着,傅照庭还以为傅轻舟和他说过什么了,两人开始调整相处模式,而谈溪那一脸不开心和郁闷在他眼里就是不适应。   殊不知这俩只是在房间外,在人前尤其是他面前是那样,一旦回到房间里关起门独处,谈溪不是坐在傅轻舟腿上就是在他的怀里,委屈刚才在饭桌上傅轻舟没给他剥虾,也没给他夹他爱吃的排骨。   他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特别是在傅轻舟这,任何一点点不如意的地方到他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傅轻舟除了哄着他说过完年就好了没有别的办法,因为谈溪太害怕被他舅舅发现,害怕得夜里做噩梦都是傅照庭撞破他们在一起。   傅轻舟的睡眠一向浅,谈溪半夜里有什么动静他都知道,被噩梦吓哭只呜咽一声他马上就醒了,搂着委屈至极的人听他哭腔告状。   “他们都不让我跟你在一起,非要分开我们,我不想跟你分开……”   “嗯,我们不分开。”   “舅舅说我们这样是错的,还说我们一定会后悔。”   傅轻舟回身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亲了亲他哭得红红的眼睛,“我不后悔,你会后悔吗?”   “我也不会后悔。”谈溪眼泪直流,打湿了枕头,“你别丢下我,我就怕这个。”   “我肯定不丢下你。”   “你要是丢下我了,我下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我会永远记恨你。”   “嗯,我知道了。”傅轻舟手里一张纸很快就擦得不能用了,他只好又重新拿了一张,把躺在床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哭了溪溪,再哭醒了眼睛该肿了。”   谈溪抽搭地吸鼻子,说不出话,傅轻舟只好把整盒抽纸拿过来,给他擤鼻涕。   谈溪这才抽噎道:“我也不想哭,你知道的,我哭了就是这样。”   傅轻舟被他可怜又委屈的样子逗得很想笑,但心里实在心疼笑不出来,“那么害怕跟我分开?”   “嗯。”谈溪扁嘴,“我怕死了,你没我可怎么办?”   傅轻舟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鼻尖轻蹭他的鼻尖,“那你是因为怕我没了你不行才哭成这样的?”   “不全是,找不到你我也害怕,怕我永远找不到你。”   这天夜里谈溪哭到没力气了才停下,停了却不肯睡,躺在床上还要揪紧傅轻舟的衣服,眼圈红红的鼻子也是,一看就知道明天要肿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谈溪就是肿着眼睛下楼的。   傅老太太看见了又惊讶又心疼,“怎么了这是?”   谈溪扁着嘴拉开椅子坐下,声音低低的还有点嘶哑,“没怎么,就是做噩梦了,哭了一下。”   傅照茵给他和傅轻舟盛了碗豆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做个噩梦你就把眼睛哭成这样,可真有能耐。”   谈溪撇嘴没说话,夹了一小根油条泡在豆浆里,又拿了一颗水煮蛋放在手边,想等会儿再剥。   但没想到坐在他对面的傅轻舟拿走了他那颗水煮蛋,轻松又熟练地把鸡蛋壳剥干净,递回给他。   谈溪左右看了看,见舅舅在院子里打电话才放心,垂眼道:“我不要蛋黄。”   傅轻舟便把蛋黄分出来自己吃,蛋白直接喂进谈溪嘴里。   春节期间他们在乡下待到初五,直到大人们要上班了才回到A市。   傅照庭的工作时常要天南地北地跑,回到A市隔天就去了外地,他人一走谈溪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前几天一直围绕在他身上的闷闷不乐也烟消云散。   傅照茵不知道他是在“害怕”傅照庭,还以为是傅轻舟把他哄好了。   几天后,谈溪以自己要找兼职为由,提出想和傅轻舟早些回S市。   傅照茵是有自己的工作的,假期结束了她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两个孩子都大了也不用她多操心,加之她很支持谈溪想要兼职的想法,于是很爽快就答应了。   谈溪落地S市机场的那一刻,紧绷的心弦到了这一刹才彻底放松,而一直在折磨和困扰他的焦虑也暂时消失了。   从机场打车回到公寓,傅轻舟先把卧室清扫整理干净,好让谈溪先睡一会儿,自己则是挽起袖子把客厅和厨房里里外外都擦一遍,没让谈溪的手沾一滴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让他感到不安和焦虑的源头,谈溪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是自那晚遇到傅照庭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梦见自己和傅轻舟被分开,也没有梦见自己找不到傅轻舟,睡醒起来整个人的脸色和气色都好了很多。   等他洗漱完出来家里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茶几上放着刚到的外卖,打开盖子里面是还冒着热乎气的抄手和蒸饺。   傅轻舟把洗干净的勺子递给他,两人就着电视上正在放的综艺节目对付晚餐,吃饱了便打开电脑查找附近的兼职。   傅轻舟的想法是最好离家近点,就算远也不要太远,能轻松点更好,而谈溪的想法是薪酬越高越好,累点也无所谓。   两人经过了一番讨论才一致决定先去一家几公里外,兼职薪酬合适的奶茶店看看。   那家奶茶店似乎开了有半年左右,生意特别好,店里请了四个长工早晚轮班还是忙不过来,有时赶上会员电话下单,不走外卖平台就得店员出门去送,但店里生意太好店员也很难走开身,只能请兼职,一小时15块,每天工作三小时,要求就是手脚麻利,会记路,上手快。   谈溪和傅轻舟隔天去奶茶店的时候就遇见了老板巡店。   奶茶店的老板特别年轻,看上去还没有三十岁,很健谈,谈溪对他的初印象就是养了只很帅的边牧,发型很有九零年代香港男明星的感觉,五官尤其是眉眼还有种很模糊的熟悉感。   傅轻舟坐在店里观察了一下店里员工之间的氛围,也留意了老板对员工的态度,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对谈溪点头。   谈溪立马起身去和老板沟通,提出自己是来应聘兼职的。   年轻的老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座位上的傅轻舟,问他:“你多大了?”   “19。”   “在哪上学?”   “工大。”   “哟,原来是学弟,那这一片你熟吗?”   “还算熟,我不是路痴,会记路。”   “那能接受我要求你学会做奶茶吗?”老板说着回身指了指墙上的奶茶名称,“全部。”   “能接受。”   “兼职时间是每天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能接受吗?”   谈溪挠挠头,“开学前没有问题。”   “那在你开学前你的工作时间我先这样安排,你什么时候能上班?今天能吗?”   谈溪回头看了眼傅轻舟,“那我得和我哥说一声。”   “原来那是你哥,我说他怎么老看我,原来是考察我呢。”老板挑了挑眉头,“忘了说了,我姓杨,你可以叫我Andy哥。”   “好的Andy哥,我叫谈溪。”   “嗯,去问问你哥吧,你越早能上手越好,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去车上拿兼职合同。”   谈溪点头往回走,把老板说的一五一十转述给他。   傅轻舟没有什么意见,只道:“合同必须我帮你看。”   谈溪也有这打算,他自己是耐不下心把合同从头到尾看一遍的。   等Andy从车上拿出兼职合同交给傅轻舟,经他再三确认无误才同意谈溪签字。   谈溪留下上班,傅轻舟要么在这里等他,要么自己先回家,虽说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但他回家了也差不多,谈溪就不给他走。   “你舍得我一个人在这?”   傅轻舟说不过他,而且他只要表现出要先回去,谈溪能一秒拉下脸,他只能留下等,看着谈溪跟店里的员工学做奶茶,有会员打来电话要求外送他还得两手拎着奶茶袋陪着谈溪去五百米外的写字楼。   可以说谈溪人生头一次兼职打工的三小时是傅轻舟陪着他一起上完的,不仅如此隔天包括此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   店里人不多的时候傅轻舟就带着本书坐在角落的座位,点杯喝的等谈溪下班。   如果店里人多傅轻舟还会帮忙,店里的长工都打趣老板这是一份兼职工资请了两个人。   谈溪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在这,傅轻舟又没有别的事情要忙那就理应要来陪他。   直到一个星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跟着老板Andy到了店里,谈溪看着女孩身姿曼妙地走进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而对方也同样有这种感觉。   两人对视的第一眼便是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谈溪心情复杂,“我兼职。”   “这是我哥的店。”杨淑仪耸耸肩,“真没想到你这么娇气的人也会兼职打工。”   “不要小看我。”   “没小看你,不过你怎么寒假不在家在S市打工?傅轻舟呢?”   谈溪下巴一抬。   杨淑仪顺着他的提示回头一看,就看见傅轻舟捧着本书坐在角落的座位里,一时间她心情复杂到极点。   “果然是这样,你在哪他在哪。” 第54章 “我只害怕谈溪不再需要我。”   老板杨Andy也没想到店里的兼职居然是妹妹的高中同学,一时惊讶得再三确认,“你们真认识?真是高中同学?这么巧?”   杨淑仪点点头,看了谈溪一眼,“不只是高中同学。”   “那还是什么?”杨Andy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   杨淑仪无视谈溪灼热得近乎要化成实质的视线,径直走向傅轻舟,拉开他对面的空椅子坐下,眼神幽深又复杂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傅轻舟视线从书页里抬起,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走了一圈而后落回书页,低头合上手里的书重新看向她,“有事?”   “算有吧。”   傅轻舟嗯了一声,示意她有话直说。   杨淑仪缓缓垂下眼,不声不响地沉默,好一会儿才问:“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谈溪的?”   “我如何看待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淑仪心里重重一跳,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傅轻舟就见他表情淡漠,只眼神透出些许的困惑,不见不悦,好像他这句话虽然听着很不好听但真的只是普通的疑问句。   杨淑仪有些说不出话了,尽管她早就知道傅轻舟对谈溪和对别人完全不一样,可每当她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都没有办法不去羡慕谈溪。   谁不想要一个从始至终都在偏爱你的人?   “是和我没什么关系。”杨淑仪低下头,神情难掩落寞,“你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也不太明白,你怎么会……你和谈溪……你们……”   短短两句话杨淑仪说得异常艰难,有太多的情绪让她无法组织好语言,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看待这两个人的关系,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谈溪糊涂,傅轻舟也糊涂?   “就算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家人的情感是切实存在过的,我想现在应该也依然存在,那你们这难道不是……不是……”   那两个字难以启齿到杨淑仪紧蹙秀眉,她不愿意对她真心实意喜欢的人说出那么肮脏的字眼,尽管在她内心的最深处他们的这段关系是被如此定义。   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傅轻舟都听明白了,他的神色不变,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沉稳,“我不畏惧世俗,我只害怕谈溪不再需要我。”   杨淑仪敏锐地察觉到他说这话时对谈溪的称呼竟然不是溪溪。   “所以你是这么看待谈溪的?你在一个被需要的位置?”   傅轻舟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   “谈溪能给你的,其他人不能给吗?”杨淑仪有些急切地追问:“我也可以做到!如果你需要我一直陪伴你,我会的!”   傅轻舟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陪伴,也不需要其他人。”   杨淑仪瞬间失落得无以复加,“就必须是谈溪?”   “是。”   “哪怕在其他人看来你们俩像疯了?”   傅轻舟无声点头。   “不被任何人理解也没关系?”   “那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杨淑仪无声叹气,“因为对你来说,唯一重要的只有谈溪。”   她这句话并不是个疑问句,仅仅是在陈述,而傅轻舟对此并未说出反驳的话。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之际,原本站在吧台的谈溪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摆着杯非常漂亮的芒果多多。   傅轻舟在他走来的那一刻就看见了他,脸上淡漠的线条也因此柔和下来,连平静无波的眼神都荡漾开温柔的涟漪。   谈溪走到桌边把那杯芒果多多放到傅轻舟面前,垂眼低声问他,“聊什么聊那么久?”   “没聊什么。”傅轻舟轻声道:“这是你做的?”   谈溪点头,瞥了眼杨淑仪,“你要喝什么?”   “我不喝。”杨淑仪说完起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走出店外。   谈溪一脸莫名地收回视线,看向傅轻舟,“你们聊什么了?”   “她问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你怎么回答?”   “除了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谈溪唇角微勾,明明心里挺甜的,但嘴里还是轻哼一声,“喝喝看,应该没有很甜。”   杨Andy把带来送给员工的青提礼盒留下,还吩咐谈溪下班的时候记得提走一盒,随后才回到车上,看着副驾驶座位上妹妹心事重重的脸,挑眉看向还坐在店里的人,道:“我怎么觉得你们三个挺复杂的。”   “复杂的只有他们,跟我没什么关系。”杨淑仪闭了闭眼,不想再多说什么,“走吧哥。”   “安全带系好。”   “系了。”   杨Andy打着方向盘将车开进马路的车流中,等待红绿灯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他们怎么复杂了?”   杨淑仪缓缓睁开眼,“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知道啊,那人不是谈溪的哥哥嘛,谈溪自打在我这兼职他哥天天陪他来,店里人多的时候还会帮忙,多亏了他们俩,这几天我没再听到抱怨说忙不过来要我再请一个人。”   杨淑仪沉默了一会儿,“他们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兄弟,我后来才知道,并不只是这样而已。”   “不只是这样那还能是什么样?他们搞一起去了?”   杨Andy随口一说,有些没经过大脑,没想到副驾驶的杨淑仪却没有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杨Andy终于在这场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得眉毛都差点飞起来,“……不会吧?”   “你觉得正常关系的表兄弟,哥哥会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弟弟吗?弟弟兼职也陪着。”   “兴许人家感情特别好呢?”   “是特别好,好到他们互相执着,明知是错的也要抛弃所有,一意孤行。”   杨Andy扭头看了妹妹一眼,“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杨淑仪难过地靠在椅背上,声音落寞得叫人心疼,“所以我没有办法接受,谈溪是他弟弟,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弟弟,他怎么可以……”   杨Andy一脸正色地打断了妹妹的话,“我能明白你心里的挣扎和痛苦,只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且不说他们没有血缘,即使有那也是他们两人自己的事情,我觉得外人是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些什么的,毕竟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曾经历过什么,感情又是因何发生质变,你说呢?”   杨淑仪沉默不语,脸色依旧晦暗。   杨Andy可不希望看见妹妹因为两个不相干的男人伤神至此,叹了一口气,“我和他们不熟,连谈溪他哥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是个真正的旁观者,对于这两个人他们就是生出个孩子来也跟我没有关系,也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但是淑仪啊,你对自己的立场认识不清,你把自己放在了里面,你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你因为喜欢那谁,潜意识里就把自己当成是和他很亲近的人,可我刚才看你们俩说话的样子,他跟你好像没那么熟。”   杨淑仪悄悄红了眼眶,眼底水汽朦胧但没有落下泪来。   “别为了两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淑仪,这不像你。”   下午五点半。   谈溪摘下工作围裙打卡下班,临走前还提走了一盒杨Andy今天送来的青提。   傅轻舟背着包在店门外等他,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只剩橙黄的余晖仍挂在天上,照得人间一片金黄。   谈溪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傅轻舟沐浴在夕阳的金光里,等他走到近前手里的青提就被拿走了。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打算回家前顺路先去一趟超市,因为谈溪今天想吃芝士汉堡肉,还不要去外面买着吃,一定要吃傅轻舟给他做的。   等他们买齐材料回到公寓天早就黑了,谈溪饿得小面包不吃追着在厨房做饭的傅轻舟啃,啃得他耳朵和脸颊上都是口水印,像犯了什么瘾,直到傅轻舟端出芝士汉堡肉他才肯消停。   可等吃完晚饭他又开始了,洗澡要跟傅轻舟一起洗,洗完傅轻舟在看书他也非要往他怀里挤,黏人得好像追着袋鼠妈妈的袋鼠宝宝。   谈溪以前虽然也黏着他,但还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在他视线里走开一会儿都不行。   傅轻舟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异样,也知道这样下去对谈溪不好,只是他想得到谈溪是因为安全感缺失才会这样黏他,心里又疼又软便由着他高兴,没有制止他不正常的黏人行径。   在傅轻舟这种有意无意的纵容下,谈溪开始变本加厉,傅轻舟只要有一点让他不顺心他能马上红了眼眶,随时准备要哭给他看。   要是让他看见店里的客人给他递小纸条,他当时顾及在上班能忍着,等回到家就开始发作。   新买的花瓶说摔就摔,摔散一地的洋牡丹花瓣和玻璃碎片,要傅轻舟明天戴帽子和口罩出门。   傅轻舟只能顺着他,好脾气地清理地上的狼藉,当着他的面找出帽子和口罩放在玄关的鞋柜上,表示自己明天一定会照做,谈溪这才勉强平静下来。   两日后。   傅轻舟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是一间咖啡店的地址,落款是张晟鸣。   傅轻舟没有理会短信,随手拉黑号码再删除,但对方不依不挠,一个号码被拉黑就换另一个号码,只是这次稍有不同。   地址和落款和上一条一字不差,唯一的差别是多了张照片,照片拍的是他们现在住的公寓,连镜头都对准了他们所在的楼层。   这显然是一种威胁,意思是你不来,我就过去找你。 第55章 “我要是受伤了他会很难过的。”   傅轻舟从来没怕过张家,无论张家有如何不得了的财富和地位,在他看来都远远没有给谈溪做饭来得重要。   只是他视张家为空气,谈溪对张家却是如临大敌,他一直很警惕张家要把他带走,先不说傅轻舟不愿意谈溪因张家心烦,就是眼下这个时间节点,谈溪这种状态他也不可能让他知道张晟鸣私下里联系过自己这件事。   “怎么了?”   听见谈溪的声音,傅轻舟抬眼看向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的人,“没怎么。”   “没怎么你表情那么严肃?”谈溪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机,“老实交代。”   这一瞬间傅轻舟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能让谈溪知道张晟鸣来了,否则以谈溪现在这安全感缺失的状态,傅轻舟都不敢想象他继傅照庭之后再被张晟鸣刺激会变成什么样。   想清楚这一点傅轻舟便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瞒下来,瞒着谈溪处理好。   “是有一点事。”   谈溪眉头微微一挑,“什么事?”   “明天下午我得去个地方,上学期对我很照顾的教授想约我喝杯咖啡,聊聊课业上的事。”   “几点?”   “下午三点。”   虽然不太情愿,但毕竟是正经事,谈溪也不可能硬拉着傅轻舟不让他去,便没说什么。   而一般情况下只要谈溪没有说反对的话,那就算他没点头也基本就是默认可以的意思,那傅轻舟去做他就不会生气。   看着谈溪一脸不乐意却没有说不许去,傅轻舟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软了,手臂一伸搂过谈溪的腰把他搂进怀里,细细密密地亲他的脸,“溪溪真乖,我会早点结束去找你,接你下班。”   谈溪搂着他的脖子闭眼感受他落在自己脸上的亲吻,无声点头。   次日。   傅轻舟先陪着谈溪去奶茶店上班,再掐着时间出门去短信上所写的咖啡店地址。   那家咖啡店之前傅轻舟陪着谈溪外送奶茶的时候路过,开在扎堆的写字楼里,店里从装潢到咖啡价格都很小资,深受附近白领上班族的喜爱,尤其在下午茶时间,店里常常是满座。   但今天傅轻舟去到咖啡店却发现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个座位上有人,而且不见店员。   隔着玻璃那人的面容看得并不真切,傅轻舟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才推开那挂着暂停营业的玻璃门,与那一身西装笔挺,从头到脚都收拾得妥帖精致的男人对视。   男人看上去比傅照庭还要年轻一些,和傅轻舟相似的五官有几分锋利的冰冷,那双仿佛一模一样的眼睛任谁看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这是傅轻舟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只不过他心里对此并没有掀起半分波澜,连怨恨之类的情绪也是一丝都找不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男人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很快吧台后就有一个同样穿着西装,身形高大,肌肉夸张的男人端着两杯咖啡走出来,态度恭敬地把咖啡放到桌上。   傅轻舟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之前一直在校门口等他的健身教练,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连那杯端上来的咖啡也没兴趣看一眼,只淡声道:“十分钟”   而张晟鸣在饶有兴趣地看他的脸,似乎在端详他的五官,“真是我儿子。”   傅轻舟没有说话,慵懒地垂下眼皮看时间,好像不管对面的人说什么,十分钟一到他就走,一秒都不多留。   “你和霍歆不怎么像。”   傅轻舟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不尝尝?”张晟鸣伸手把其中一杯咖啡往他手边推了一下,“这是我喝惯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傅轻舟毫不理会。   他这态度让张晟鸣有些不悦,但面上并未显露分毫,只声音听着泛冷,“阿庭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话到这提到傅照庭,傅轻舟终于有了些反应,“我父亲对我很好。”   “是吗?但据我所知你被他领养至今,一直是他妹妹一家在照顾你。”张晟鸣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似乎并不介意傅轻舟在自己面前称呼另一个男人为父亲。   “我父亲工作很忙,我能理解他。”傅轻舟说完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你还有六分钟。”   张晟鸣置若罔闻,“我看你的学习不错,常春藤盟校可有心仪的?”   “我不认为这和你有关系。”   “你还太年轻。”张晟鸣表情无奈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就为了那些无聊的情感,阿庭的外甥就有那么好?”   傅轻舟只是按亮手机屏幕,“四分钟。”   “你若是实在喜欢他,把他一起带回去养在身边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别误会,我对你们张家没有兴趣。”   “你不妨再考虑一下?”张晟鸣一抬手,另有一人提着公文包出现,拿出厚厚一叠纸张,全英文的合同,即使不用细看也知道这大概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财富。   “你不知道你在拒绝些什么,所以不妨拿回去看看,只要你想,这些都是你的,张家的未来也是你的。”   今天的奶茶店生意特别忙,订单条长得能在桌上转几个弯,还大多集中在写字楼那一块,要求会员积分和外送上门。   往常有外送谈溪都是傅轻舟一起去的,两个人一起,等电梯都不会觉得无聊,但今天傅轻舟有事没在他身边,再多杯也只能谈溪自己去送。   他正蹲在地上整理外送箱包,把成袋的奶茶整齐地收纳在里面,忽然听见杨Andy的声音。   “能忙得过来吗?”   谈溪转过脸就看见杨Andy提着一大袋吃的进来,后面还跟着穿雪白卫衣的杨淑仪。   “买了些吃的,章鱼小丸子什么的,好几样。”   两个长工忙得只来得及抬头看他一眼打声招呼,桌上还堆着好几个待调制的奶茶杯,都是外卖平台的订单。   杨淑仪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傅轻舟在哪,然而她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不由走到谈溪边上,疑惑地问:“傅轻舟今天没跟你一起来?”   谈溪正忙着,头也不抬,“没,他专业课的教授约他喝咖啡,晚点过来。”   杨淑仪看他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外卖箱包,“这有多少单?”   “九单。”   “你一个人去送?”   “嗯。”谈溪最后检查了一遍盖好箱包盖子,提起就要往外走。   杨淑仪直接跟出去,“我帮你。”   谈溪莫名地回头看她一眼,“你能帮我什么?”   “帮你送。”   谈溪眉头略微一挑,“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有什么目的?”   杨淑仪哭笑不得,“怕你忙不过来,帮帮你而已!”   谈溪撇嘴,“知道了,那先谢谢。”   奶茶店里是配有外送用的电动摩托车,谈溪把外卖箱包放好找出一个安全帽给杨淑仪。   “你会载人吗?”杨淑仪戴好安全帽不怎么信任地看着把车推到车道上的谈溪。   “当然会了,只是得慢慢开。”   杨淑仪坐上车了才知道他说的慢慢开能有多慢,过路骑自行车的高中生都比他快多了。   “你这样,不会迟到吗?”   谈溪头也不回,认真看路,“傅轻舟说了,安全第一,我要是受伤了他会很难过的。”   杨淑仪莫名被秀了一脸,干脆不说话了。   两人从奶茶店过了几个红绿灯口才到了写字楼下,谈溪停好车拎起外卖箱包就往里走,杨淑仪紧跟在他后面。   因为外送的订单并不集中在同一层,有的在七楼,有的在十楼,为了节省时间谈溪把比较少的两单交给杨淑仪,让她去送七楼,自己则去送剩下的,并约好送完就到摩托车停放的位置见。   杨淑仪手里提着的就两单,是不同的公司,送完就乘电梯下楼等谈溪。   她今天其实原本没打算过来的,但下午听哥哥说店里生意很好,鬼使神差地就跟过来,萌生了要跟傅轻舟道歉的想法,仔细想那天她和傅轻舟的谈话实在有不少失礼的地方,她自以为和谈溪傅轻舟熟悉便失了分寸。   这一切确实就像她哥哥说的,这一点都不像她。   且不说这两人过得好好的,他们就是过得不好那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属实是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费太多心神,有这功夫她不如多替自己想想。   思绪到这杨淑仪瞬间呼吸都畅通了,耳聪目明,心情好得当下就想来两杯小酒,再吃点烧鸟串,行动力极强地翻出手机准备预约日料店。   她正翻找日料店的电话,忽然听到了一点喧哗声,好奇和疑惑下她抬起脸左右看了看,很快就顺着路边行人的视线和目光找到了喧哗声的原因。   一辆崭新铮亮的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缓缓停在了一间咖啡店前,杨淑仪对车不太了解的都能看出这辆车应该是昂贵得离谱。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和路上的行人一样,想看看车主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车上有人下来,反倒是送完奶茶的谈溪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   杨淑仪给他指了指车,“看这车谁开的。”   “那有什么好看的?”谈溪兴趣不大,他送完了就想早点回去,因为有可能他出来送奶茶的时候傅轻舟已经到店里找他了。   “走吧,回去了。”   谈溪催促了一声,扭头就想把电动摩托车推出来。   忽然他听见杨淑仪充满困惑的惊呼声。   “又干嘛?”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傅轻舟?!”   谈溪闻言一怔,猛地回头走回杨淑仪边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走出咖啡店的人。   只一眼谈溪就认出了,是傅轻舟没错。   难道傅轻舟和他教授在这里喝咖啡?!   谈溪微拧着眉把视线稍稍往后一转,撞入眼帘的是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店里走出来。   为首的那个似乎还在和傅轻舟说些什么,但他们连一个字都听不见。   杨淑仪的视力很好,即使隔着一条马路她也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几个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她马上就发现不对劲了。   “谈溪……你有没有觉得,那里有个人和傅轻舟长得很像?!”   她的问句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杨淑仪一时莫名转过脸就发现谈溪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圆眼睛死死地瞪着咖啡店门前的几个人,尤其是正和傅轻舟说话的那个,眼神凶狠得好像要从那人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她从来没有在谈溪脸上看见过那么可怕的表情,当即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   她只来得及说一个字,下一秒谈溪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弹出去,横穿马路,气势极凶地冲向咖啡店。 第56章 “骗人精没资格要这些。”   谈溪横穿马路行径之危险,把路边的杨淑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幸好这时路上没有什么车,她眼看着他有惊无险地走到对面街道,愣神片刻才想起来要追上去。   他这动静早在过马路的时候就引起了张晟鸣保镖的注意,‘健身教练’率先上前挡在张晟鸣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气势汹汹逼近的谈溪。   张晟鸣见过谈溪的照片,遂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气得仿佛能冒出火星的漂亮小子是老朋友傅照庭的亲外甥,而他的亲生儿子正站在原地难掩慌乱无措,两条手臂要抬不抬地停在半空,说不出的僵硬。   谈溪这会儿脑子接近一片空白,在傅轻舟叫了一声溪溪后,他两条手臂一举,猛地搂住傅轻舟的脖颈按下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挤,因为起伏过于剧烈的情绪,他按住傅轻舟的双手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阿庭的外甥,我记得你是叫谈溪。”张晟鸣居高临下地俯视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人,“你这么看着我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要跟我走吗?”   傅轻舟脑袋还埋在谈溪怀里,听见这话深深蹙起眉头,“溪溪,你别听他的,我没有……”   “你闭嘴,不许说话!”谈溪胸膛剧烈起伏,眼圈红红地用手捂住傅轻舟的耳朵,死死地瞪着张晟鸣,“你早就不要他了,他现在姓傅,是我舅舅的儿子,不是你的。”   张晟鸣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的脸和眼睛,你这时候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问问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们都会回答父子,我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不是你能否定的,也轮不到你来否定。”   “那过去所有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   “你不认为你应该为此感谢我吗?”张晟鸣疑惑地看着他,“如果我当时出现并把他带走,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搂着他,还能让他对你千依百顺吗?是我把他留在这了你才能有机会遇见他,和他相爱。”   谈溪冷冷一笑,“少说些不可能发生的废话,事实就是你抛妻弃子,别说那么好听留他在这,你就是不要他了也不要霍歆,是你们谁也不要他了我舅舅才带他回来的,从他踏进我家院子的那一刻,从他叫傅轻舟开始,他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许你再来找他!”   张晟鸣听得直摇头,像在面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你虽然是阿庭的外甥,但你跟他可一点都不像。”   “像不像用你说?!”谈溪生气地扔下这句话,拉起傅轻舟的手转身就要走。   张晟鸣也没让人拦他们,只是淡淡道:“那你舅舅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吗?”   谈溪回头就对他竖了根中指,“想威胁我?门都没有!你想说就去说,但就别想要回傅轻舟!”   杨淑仪就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目睹了谈溪和那长得很像傅轻舟的男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或者这都不能算是对话了,因为谈溪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差扑上去咬他。   “谈溪……”杨淑仪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从眼前走过的人,一两秒的时间里她的问题从原来的‘发生什么事’改口成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谈溪眼睛还是红的,抓着傅轻舟手腕的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他低头从裤兜里拿出一串车钥匙,“你会开吗?”   “会。”杨淑仪接过车钥匙,“我会跟哥哥解释的,你放心回去吧。”   “谢谢……”   “嗯,路上小心,有话好好说。”   谈溪点点头,拉着傅轻舟走到路边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谈溪看也不看傅轻舟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浑身萦绕一种叫人没有办法忽视的低气压,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就等断开的那一刻。   傅轻舟看着他的侧脸心里重重叹了一声,轻声道:“我没有答应他任何事。”   谈溪始终沉默,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等计程车停在公寓外才拿出手机扫码付钱,再拉着他下车。   他的动作从头到尾都有一股莫名的焦躁,按电梯的时候手指也是发颤且用力地连戳好几下按键,似在彻底失控的边缘。   傅轻舟空着的另一只手想去握他,但被躲开了,他只好动了动被牵着手腕的右手,可刚动一下就被转过脸的谈溪瞪了一眼。   这一眼真是相当凶,加之眼尾那点未散的红,看上去又凶又可怜,傅轻舟怕惹他哭,不敢再动了。   回到家里,谈溪率先脱鞋走进客厅,室内鞋也不换,抄起东西就摔,茶几上有什么就摔什么,摔完了就开始折腾沙发,抄起抱枕使劲砸。   傅轻舟也不拦他,由着他发泄。   谈溪砸完用力把抱枕丢向他,重重砸在他身上,声嘶力竭地吼:“你为什么骗我?!”   话音一落他的眼泪也落下了,成行的泪水像泪腺坏了,不一会儿就湿了苍白的脸庞。   “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去见教授!可我看见的!是你去见那个姓张的!”   眼下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比当初傅轻舟预想的被他知道张晟鸣私下联系过自己更糟糕。   傅轻舟无奈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抱枕放回沙发上,走到谈溪面前,“他知道这里的地址,我不想你因为他不高兴。”   “所以你骗我?”谈溪抽噎着拍开他要给自己擦眼泪的手,“你不知道我不想你去见他?”   傅轻舟垂眼看着他不说话,尽管他的本意是希望能悄无声息地解决好张晟鸣这件事,最好不要惹得谈溪更不高兴。   可谈溪根本不管这些,他只在意傅轻舟骗了他,瞒着他偷偷去见了张晟鸣。   “他跟你说什么了?”   “都是不要紧的事情。”傅轻舟见他吸鼻子就知道他是哭得鼻子难受了,抽了两张纸巾对折想给他擤鼻涕。   但谈溪直接拍落了纸巾,“我问你他跟你说什么?!”   傅轻舟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也把那条短信给他看了。   “我去见他只是不想他来这里,又或是去你兼职的奶茶店,我不希望他给你添麻烦。”傅轻舟省略了张晟鸣可能为了跟他在咖啡店见面而把整间咖啡店买下来的事情,挑着说明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我一点也不喜欢张家,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   谈溪哭着抹了把脸,沾了一手的眼泪,哭腔浓厚,“我不相信你了。”   “溪溪……”   傅轻舟试探性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见他没有要挣扎的意思才稍稍使了点劲,把谈溪拉进怀里抱住,“宝宝,别这样,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去见他,我应该告诉你。”   “来不及了。”谈溪紧抓他的衣袖,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肩头上,拉着他往卧室走,反手把他推进房间里再用钥匙反锁上房门。   傅轻舟拧了拧卧室的门把手,纹丝不动,他没有办法从里面把门打开,而把他锁在房间里的谈溪也没有要把门打开的意思。   “溪溪,你不进来吗?”   谈溪拿着纸巾一边擤鼻涕一边瓮声瓮气地回答:“我还要回店里,我还没到点下班。”   “那我想喝水了怎么办?”   门外没人应,傅轻舟就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很快他就听到了一点脚步声,随后钥匙声也响了。   卧室门被打开一条不大缝隙,他上学时会带着出门的水杯从缝隙里递进来。   傅轻舟觉得这个场景说不出的好笑,于是接过水杯,“那我要是饿了呢?”   谈溪一声不吭地关上门,脚步哒哒地远了,没过多久又回来,仍旧是打开一条不大的缝隙送进来一袋小面包。   傅轻舟接过袋子,握住那只伸进来的手腕,低头往上亲了一下,“那我要是想溪溪了呢?”   谈溪轻轻挣了一下手腕,没用多大力气,声音闷闷的,“你手机相册里有我的照片。”   “不要照片,我想能抱你亲你。”   “骗人精没资格要这些。”在头你吗似   这回谈溪用了点力气抽回手,用力关上房门,但这回他并没有用钥匙把门锁起来,房间里的傅轻舟只要拧开门把手就能把门打开。   “门我没锁,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出来。”谈溪捏捏哭得堵堵的鼻子,“但是除非家里着火了出事了你出来我会原谅你,其他时候你出来,我就跟妈妈说我要住宿舍,你别想抱我亲我。”   傅轻舟看着放在一旁的水杯和小面包,“那你什么时候进来?”   “下班的时候。”   “能早点回来吗?”   “看情况。”   “我可以给你做晚饭吗?”   “我不吃骗人精做的晚饭,我宁愿去外面吃地沟油,拉肚子也不要你管。”   傅轻舟无奈地叹了一声,“那你出门前能不能再让我看你一眼?”   “干什么?”   “我怕你哭着出门。”   “你才不怕。”谈溪使劲揉眼睛,把本就红红的眼睛揉得更红更肿,再把卧室门打开大点的门缝能让里面的人看见自己,再一次重复,“你才不怕,你都去见他了怎么会怕我哭。” 第57章 “噎死我算了。”   谈溪坚持要回去上班完成兼职的工作,这是正事傅轻舟也不好拦他,只能放他出门回去上班,自己则老实待在卧室里,不敢再惹谈溪生气。   回到奶茶店里的杨淑仪跟哥哥杨Andy解释了一下谈溪家里出了点事,得回家处理去了,今天他的活都由她帮忙。   杨Andy哪里舍得妹妹出门送奶茶,只好留下来帮忙处理店里的外送工作。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在快一个小时过去后谈溪居然回来了。   杨淑仪看见他推门进来十分惊讶,看着谈溪明显是哭得红肿的眼睛,皱眉关切地问:“都处理好了?”   谈溪轻点一下头,还是能听出很重的鼻音,“好了。”   杨Andy手里拿着杯热奶茶,咬着吸管走到谈溪边上,摇了摇头,“好什么好,你眼睛都哭成什么样了,我准你假了,回去歇着吧。”   “不用,我现在也不想回去。”谈溪穿起店里的工作服围裙,准备继续工作。   杨淑仪一脸担心地走到他身旁,“你真的没事吗?你的眼睛肿得很厉害,要不要敷一下?”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傅轻舟呢?你就这样出来他没说什么?”   “他在家里深刻反省。”谈溪垂眼整理桌面,声音淡淡的,加上厚厚的鼻音一整个就是出了大事,我们还吵架了的状态。   杨淑仪自认识他们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吵得那么厉害,高一那会儿她见到的顶多算是吵嘴,两人还都没承认,过后没多久就和好了,而这次不管怎么看,要和好好像很难。   杨淑仪看着谈溪的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和傅轻舟长得很像的男人是谁?你又为什么因为他那么生气?”   她当时虽然在场围观,但因为离得有些远,好些话都没听见,并不知晓谈溪和那个男人因何剑拔弩张。   谈溪不是很想说,用一句说来话长搪塞过去了。   往常谈溪兼职下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但因为今天他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快一个小时,就想着把时间补回来。   尽管杨Andy临走前让他正常下班就好,但谈溪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老老实实地多上了半个多小时,将近六点半才打卡下班。   他刚收拾好从店里出来就接到了傅轻舟的电话。   “溪溪,到家了吗?”   传出电话的声音实在太温柔,谈溪在听到的瞬间耳朵就跟触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他拿开手机,脸颊发烫地揉揉耳朵,而后才闷声回答:“刚下班,现在要去买盒饭。”   “我给你做饭不好吗?冰箱里有菜。”   “那你做了你自己吃,我吃盒饭。”   “我还被你关在房间里呢你忘了?还是说你同意我出来了?”   “我没同意,老实待着。”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你肚子饿了?”   “不是,是想你了。”   “哦,我不想你,骗人精。”   谈溪骂完直接挂断电话,踩着地上被路灯切割出的光影,顶着将暗未暗的天色去打包快餐,十二块钱的盒饭,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水加盐的蛋花汤。   饭点时间快餐店人多得要排队,但谈溪运气不错,排到他的时候店里厨师正好端上了刚出锅的茄盒和糖醋排骨,这两道菜他和傅轻舟都喜欢吃。   等他买好盒饭回家时间早就过了七点。   他没回来,傅轻舟又被他‘关’在房间里,客厅的灯自然没有人打开,从玄关开始角落都是漆黑一片的,唯独卧室的门板下透出一点光来。   谈溪拎着盒饭的袋子在玄关里站了好几秒才脱鞋开灯往里走,径直走过客厅推开卧室的房门,一眼就看见了傅轻舟站在窗户边,似乎听到他的声音了才转过头来。   这一霎,谈溪如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怔怔地望着窗边的人出神,莫名强烈的既视感让他有种找不到现实的虚幻。   “我闻到了糖醋排骨。”傅轻舟笑着从窗户边走向他。   谈溪弯腰躲开他张开要抱他的手臂,“我把你的那份留在这,我出去吃。”   傅轻舟见他走了脚步一转也跟着走,站在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在这里吃油味会很重。”   谈溪垂眼拧了他手背一下,“松手,谁准你抱我了?”   傅轻舟充耳不闻,让他掐疼也不松手,抱着他偏头啄吻他的侧脸和耳后的皮肤,软着声:“溪溪,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该有惩罚。”谈溪偏头挣了挣,从他怀抱里脱身而出,拎着盒饭往外走,“出来吃。”   两人盘腿坐在茶几边,沉默地吃着各自的盒饭,之后又各自进卫生间洗漱。   傅轻舟不被允许出来就只能待在房间里,谈溪又是成心要他一个人在里面,洗完澡了也不回房间,赖在客厅看电视。   傅轻舟想他,拧开卧室门把手挤在门缝里看,“溪溪,不进来吗?”   “我要看电视。”谈溪一下接一下地按着手里的遥控器换台,跟闹着玩似的,电视画面停留一秒左右就被迅速切换,明显他的心不在这上头。   他不进来傅轻舟也不催促他,就站在卧室的门缝里往外看,站着看累了干脆把房门完全打开,往地上盘腿一坐,一手支在腿上托着腮继续盯着谈溪看。   谈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干嘛?”   “你不进来,我只能这样看看你。”   “……把门关上。”   “我没有出去也不能把门打开吗?”   “不能,快关上。”   傅轻舟叹了一声,不想惹谈溪生气只好起身关上房间门。   他坐在那看自己的时候谈溪心里一点也没觉得他烦,反而还觉得挺可爱,语气不好也都是装的,等他关上门进去,看不见人了才是真的觉得烦。   可要人进去的是他,总不能再把人叫出来,那多没面子?于是只能自作自受地忍着,反把自己忍得心口烦闷,切换频道的动作也变得急躁起来。   五分钟不到,谈溪烦躁地啧了一声,关掉电视和客厅里所有的灯,重重地踩着拖鞋回卧室。   而房间里,傅轻舟正躺在床上翻阅一本杂志,见他进来了还有些惊讶,“你不是要看电视吗?”   谈溪恼羞成怒,“我又不想看了不行吗?!”   傅轻舟笑着放下手里的杂志,等谈溪走近坐到床上了手臂一张搂住他的肩膀,埋头往他脖子上亲。   缠绵悱恻的吻从谈溪颈侧一点点亲到他不明显的喉结,随即又往上亲在下巴,最后一点点磨人般吻上谈溪的唇,舌尖轻松地顶开了唇缝,探进湿/软的口腔里。   两人交换了一个吻后,傅轻舟也不知从那拿出了红绳,连着上面的两颗小铃铛一起系在谈溪的脚腕上。   谈溪垂眼看着脚腕上的红绳铃铛,身体往后一躺,斜了傅轻舟一眼,“我没那么容易原谅你的。”   “嗯。”傅轻舟把他的小腿扶过来搭在自己大腿上,手劲恰到好处地给他按摩肌肉,“明天我给你做饭吧,好吗?今晚的盒饭我看你也不怎么喜欢吃,米饭蒸得有点硬,酸甜排骨也做得酸了些,茄盒倒是做得不错。”   “不喜欢吃我也吃完了。”   “我给你做完饭就回房间待着,这样可以吗?”   谈溪睡在床被里闭着眼,“不可以。”   傅轻舟没有放弃,俯身低头贴过去,以极近的距离盯着谈溪的脸看,“那你回来了我再出来给你做饭?你看着我,这样可以吗?”   谈溪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葡萄般饱满的眼型轮廓精致,眼底漆黑地印着近在眼前的心上人,“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太低落也太落寞,傅轻舟心里酸得发软,无声地抬手抚摸他额间的碎发。   “我也不想这样对你,让你就这么待在房间里面哪也不让你去,这样显得我多坏多不讲道理。”   “没有。”傅轻舟轻声安慰他:“是我不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没有坏也没有不讲道理。”   “我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过了,其实我没有理由生你的气的,我虽然特别讨厌那个姓张的,也害怕他使什么手段把你带去美国,咱们就此分开,以后到死连一面也见不着……可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你的亲生父亲,那眼睛生得跟你简直是一模一样,你去见他也没有什么错。”   “我不这么想,我也不觉得你没有理由生气,你最有理由生我的气了,你相信我说的不会去联系他,但我却还是瞒着你去见他。”   谈溪眉头一挑,画风顿时一变,“对,你这个大骗子。”   他这态度转变就跟变戏法一样快,好像刚才的落寞和失落全都是装的。   傅轻舟哭笑不得地直起腰,跪坐在床上垂眼看他,“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叫我骗子,骗人精吗?”   “难道你不是吗?”   傅轻舟理亏,被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无奈地挠挠头,“……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谈溪冷哼一声,“他还想拿舅舅威胁我。”   “你不害怕吗?”   “我本来还挺害怕的,怕他生气,怕他跟我爸妈知道了会伤心,其实现在也有点,我觉得这没法完全克服,不过我现在没之前那么害怕了,早死早超生吧,反正他们早晚得知道的。”   谈溪说到这扁了一下嘴,“你知道隔着马路,我看到你还有那个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得跑快点,把你藏起来。”   “所以你那时候才那样抱着我?不想他看见我的脸?”   “是的,本来他这辈子都该连你的一面也见不到,更别说跟你说话,这次真是便宜死他了。”说到这谈溪心里还有气,瞪了眼傅轻舟,“我警告你啊,下不为例,要是被我发现你又偷着去见他,我就……”   傅轻舟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之后的话,忍不住问:“你就怎么样?”   谈溪本来想说‘我就不跟你好了’,但是话在嘴边,潜意识里忽然觉得这句话很叫人伤心就没舍得对傅轻舟这么说。   他想了想,想了一句只有他才说得出来的话。   “我就一年不吃你做的饭,我去吃米饭蒸得很硬的盒饭,噎死我算了。” 第58章 “我肯定是这个地球上最爱他的人。”   那天之后谈溪和傅轻舟平静地度过了三天有些诡异的日子。   首先是傅轻舟仍旧没被允许离开房间,他的活动范围在很多时候都只能在卧室里,每天做的还算有意义的两件事情分别是送谈溪出门和等谈溪回家。   杨淑仪很担心他们,出于关心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在谈溪兼职上班的时间跑到店里来,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的时候会和她哥哥杨Andy一起。   这天,杨淑仪拎着水果过来,谈溪正巧外送奶茶不在店里。   等他忙完开着电动摩托车回来就看见店外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店里很多座位都是空的,只有角落坐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客人。   设计风格大气的驼色长款风衣,油光锃亮的棕色手工皮鞋,面容英俊,气质疏冷,这人和奶茶店的气氛格格不入到了像是误闯进这里的程度,怎么看怎么违和。   谈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拎着外送箱走回吧台后,低声问杨淑仪,“他什么时候来的?店里的客人呢?”   “我来了没多久他就进来了,店让他给包了。”   “说什么了吗?”   “问你在不在,我说你不在,出去送奶茶了,他就说他在这等你。”杨淑仪说着小心翼翼地瞄了那人一眼,问:“这人是不是傅轻舟的爸爸?”   上次离得远的时候杨淑仪就发现这个人和傅轻舟长得很像,今天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发现连眼睛都生得和傅轻舟几乎一模一样。   这种相似应该不是巧合,而是建立在血缘之上的,那稍稍一想其实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谈溪没有否认,“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杨淑仪微微睁大了眼睛,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豪门恩怨的狗血故事。   早先她听谈溪说傅轻舟是被他舅舅领养的孩子时,想当然的就以为傅轻舟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完全没想到他父亲其实还在人世,甚至一看就来头不小。   “那他难道是来要回傅轻舟的?”杨淑仪一边惊讶一边又有些恍然大悟,“难怪你那天那么生气。”   谈溪找出自己的水杯喝了几口润润喉咙,怕自己等会吵架吵到口干影响发挥,“我等一下还得生气,说不定会比那天还生气。”   杨淑仪担忧地看了张晟鸣一眼,“要不你别理他了,我和哥哥说一声,你下班回去吧。”   “我不,更何况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在这里找不到我就会去我家找,傅轻舟在家里,我不会让他再见傅轻舟一面的。”   谈溪说完重重放下水杯,抹了一下嘴角,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向张晟鸣。   “我觉得我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张晟鸣也看着他,“你要多少钱?”   谈溪眼睛微微一眯,“你当你在拍电视剧呢?”   “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傅轻舟,最好你赶紧滚,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这恐怕不行,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带他回去,他的爷爷和祖父很想见见他。”   “你用回去这两个字我个人不是很赞同。”   “儿子回到父亲身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谈溪瞬间炸毛,“你算什么父亲?你管过他一天吗?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他为什么特别讨厌下雨吗?你知道他下雨天得有我陪着他他才不会害怕吗?你对他一无所知,既然你从来没有尽过一天身为父亲的责任,就不要腆着脸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天经地义,你个假洋鬼子你懂什么叫天经地义吗?你是个垃圾我骂你,这叫天经地义。”   他这段话骂得口齿清晰特别伶俐,声量还不小,把站在吧台处偷瞄观察他们的杨淑仪等人吓了一跳。   杨Andy嘶了一声压低声音对妹妹道:“看不出来啊,谈溪脾气这么大?!”   杨淑仪神色担忧地看着谈溪的背影,他的脾气她是领教过的,“大得很,他哥惯出来的。”   谈溪态度如此恶劣,张晟鸣却一点也不在意,“我们能给他更好的将来,而你能给他的只有无聊的情感。”   “无不无聊我们俩说的才算,确实你能给他的我给不了,但同样的,我能给他的你也给不了。”   张晟鸣似饶有兴趣地挑起一边眉头,“你该不会是想说爱吧?”   “是啊,我肯定是这个地球上最爱他的人,我也敢肯定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他更爱他。”   张晟鸣缓缓摇头,并不赞同谈溪的话,“据我所知,我儿子对你付出的要更多,他很疼爱你,你对他的一切喜欢都是建立在这之上的,那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疼爱你,你也有可能不再喜欢他。”   “感情是互相付出的,我不认为我只是被给予,他爱我我也在爱他,既然相爱,又怎么可能有一天他不再疼爱我也不再喜欢他?你就那么喜欢说些不可能发生的废话?”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家里?”   谈溪眼角一跳。   张晟鸣精确地捕捉到了他这一不自然,淡淡道:“我的人一直在你们所住的公寓外,你每天一个人出门到这里,回去时会带着两份吃的回去,而这段时间里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要求他别出门,只害怕他会再遇见我。”   “那你就说错了,我并不害怕他再遇见你,我只是讨厌他再遇见你,上次是你运气好,赶上我心情不好我哥担心我着急上火没敢跟我说,以后你都没机会了,有我在你连他一眼都看不着。”   谈溪说完转身就走,不愿意再多跟他废一句话。   张晟鸣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杨淑仪见他往回走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安静的奶茶店里又响起那个男人低沉且浑厚的嗓音。   “阿庭,是我。”   谈溪脚步瞬间一刹,猛地回头看着正在通电话的人。   张晟鸣淡淡地回视他,通话并未因谈溪此刻不善的眼神而停止,“算算时间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我在S市,有空过来喝一杯,聊聊我儿子和你外甥。”   在场除了张晟鸣自己,没有人知道电话里的人跟他说了什么,而电话挂断后,张晟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沉默地从谈溪身旁走过,推门离开了奶茶店。   很快,停在店门外的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杨淑仪收回落向店外的视线朝谈溪走去,担心地问:“没事吧?”   谈溪紧蹙着眉缓缓摇头,“没事。”   “他说的阿ting……是你舅舅吗?”杨淑仪听见他最后说的是我儿子和你外甥,想来应该就是谈溪舅舅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见谈溪点头。   “那他这是要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你舅舅了。”   “说就说吧。”谈溪淡淡道。   “你不怕吗?!”杨淑仪想想都觉得心慌,实在不敢相信谈溪竟然这么镇定。   “怕有什么用?我要是怕了他得开心死,那我更不可能让他如愿了,再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舅舅可能已经知道一些。”   谈溪早就做好张晟鸣会以此作为要挟的准备,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希望傅轻舟能和自己分开,最好和他们切断所有的联系,好让傅轻舟无牵无挂地跟他回张家。   而他没有一开始就这么做想来应该是顾及了傅轻舟,眼下是失去耐心了,决定捅破他们的关系让傅照庭和他父母介入,如果他们接受不了两人在一起,很难说不会为了分开他们做出希望傅轻舟跟张晟鸣去美国的决定。   谈溪最摸不准的就是父母和舅舅的态度。   这种事无非两个结果,能接受和不能接受,但谈溪不愿意赌,也赌不起,所以瞬间他就做了一个决定。   “Andy哥,我想跟你请假。”   谈溪从奶茶店回到家里时才下午四点不到,傅轻舟听见声音打开卧室门,一看真是他回来了疑惑地问:“回来拿东西?”   “不,回来准备跑路。”   谈溪匆匆在玄关脱了鞋,只穿着袜子就往卧室跑,拉着傅轻舟的手腕进门找出行李箱。   “快快,收拾东西,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傅轻舟完全摸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听谈溪的话收拾衣服,一边整理一边问:“能不能稍微解释两句?”   “姓张的今天来奶茶店了,还当着我的面给舅舅打电话,要他来S市聊咱俩的事情。”   傅轻舟闻言一顿,抬起脸看向谈溪,“因为父亲要来,所以我们要离开这里躲开他?”   “废话!这还不跑等他来了再跑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跑?”   谈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傅轻舟会问这种问题,缓缓转过脸看他,“你觉得舅舅能同意咱俩在一起?”   “他反对你就不跟我在一起了吗?”   “那当然不会了。”谈溪眉头紧皱。   “那我们为什么要走?而且如果要离开这里,我们要到哪里去?”   “哪里都好,反正别碰上舅舅就行。”谈溪垂下眼,表情和语气都变得委屈起来,“我不怕舅舅知道,但是我没做好准备面对他。”   傅轻舟抬腿跨过地上的行李箱,把委屈得就快冒泡儿的人抱进怀里,“我知道了,那我们不跑,我们出去转转,我带你玩会儿,奶茶店的兼职跟老板请假了吗?”   “请了。”谈溪揉揉眼睛,抬起手臂抱紧他。   傅轻舟想让他放松点,便笑着问:“什么理由请假的?”   “我说我要跟我哥私奔。”   “那他有说什么吗?”   “有,他说去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第59章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定地留在我身边。”   傅轻舟的想法是谈溪既然不愿意待在S市,也不想那么快面对傅照庭,那就带他出去转转,也顺便散散心。   但谈溪坚持是他带着傅轻舟私奔,而不是傅轻舟带他出去玩。   两人收拾了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当天傍晚就赶到了邻市,傅轻舟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在旅馆定了间双人房,一百八一晚。   傅轻舟就像之前和谈溪出去旅游时一样,征得旅馆同意就开始挪动房间家具,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然后闲不住般细心检查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检查看有没有摄像头。   谈溪侧卧在床上,一手支着脑袋看他,“你说舅舅什么时候会来?”   傅轻舟摇摇头,“父亲工作很忙。”   “那他会不会先给我们打电话?”谈溪晃了晃洗得干干净净的脚,看着检查完房间的傅轻舟走到床边,身体往侧面一翻,空出位置给他,等人坐下了就把两条腿架在他的大腿上,让他给自己按按。   大概是因为成功在傅照庭赶到前“逃”出了S市,谈溪现在的心情松快了不少,哪怕能晚一天面对他舅舅也是好的。   毕竟傅照庭不是什么别的无关紧要的人,谈溪只要想到他舅舅严肃的表情心里就有点发虚,更别说那晚差点被他撞到和傅轻舟接吻的场面,至今想起来仍叫他心有余悸。   傅轻舟捏着他小腿上的肌肉,时轻时重地按揉,“他还没有打给我。”   “也没有打给我。”谈溪纳闷地看着傅轻舟,“舅舅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他没有怀疑咱们,张晟鸣人都到S市了,摆明是冲你来的,难道他不该打电话问问你发生什么了吗?”   傅轻舟只是摇头,换了一个话题,“明天我带你去水族馆?”   谈溪兴趣不大,“还有别的选择吗?”   “图书馆。”   “……那还是水族馆吧。”   谈溪话音刚落,傅轻舟放在电视机旁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傅轻舟起身去拿响着来电铃声的手机,谈溪视线追着他问:“是舅舅吗?”   “是。”傅轻舟给他看来电显示,上面写的是父亲。   谈溪顿时一脸欲言又止,他想让傅轻舟接通打开免提,但是很快又意识到这样很不妥,可他又实在很想知道傅照庭会在电话里和傅轻舟说些什么。   他还在犹豫要怎么办,那头傅轻舟已经接起了电话,“父亲。”   谈溪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直把傅轻舟看得走到他身边坐下。   谈溪一愣,看着近在眼前正贴着手机听电话的耳朵,很快便反应过来,开心地抱住傅轻舟的腰,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傅轻舟的手背上,像一只探出地洞的土拨鼠机灵地观察洞外的环境。   电话里,傅照庭的声音很清楚,沉稳有力,“小舟,我明天会去S市。”   傅轻舟顿了一下,“父亲,我和溪溪现在不在S市。”   “……那你们在哪?”   傅轻舟便交代了他们来到了隔壁市,正住在旅馆里,明天还要去看水族馆的事情。   傅轻舟没说什么,只是问:“溪溪在你身边吧,叫他听电话。”   谈溪心里一跳,冲着傅轻舟猛摇头,随后扑到枕头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意思是:我已经睡了!听不了电话!   傅轻舟见状稍微迟疑了一下,“……溪溪他已经睡了。”   傅照庭笑了笑,“他这个点就睡了?是累了还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溪溪应该是累了。”   傅照庭并不相信谈溪在这个时间已经睡着了,察觉到外甥并不想在这时和他通电话他也没舍得勉强。   “既然你们出去玩了那就好好玩吧,明天参观完水族馆就回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谈溪脑袋埋在被子里,没听见傅轻舟的说话声才打开一条小缝隙,悄声问:“电话挂断没?”   “嗯。”傅轻舟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舅舅让我们明天参观完水族馆就回去,他有话要跟我们说。”   谈溪轻咬下唇,翻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我不想回去……我才刚出来,我不听舅舅的。”   傅轻舟眼神无奈地望着他,并未说什么。   谈溪垂眼抠脚,“你想想办法。”   傅轻舟轻轻拉开他抠脚的手,“如果你不想那么快回去,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那你要怎么跟舅舅说?”   “如实说,就说你还想再玩会儿。”   “舅舅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我们也不回去。”傅轻舟贴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只想把他哄好,“我们是出来私奔的,不能家里人一个电话我们就乖乖回去了。”   谈溪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来,无声地点点头。   傅照庭和张晟鸣曾经是朋友。   曾经这个字眼也说明了现在不再是了。   当年张晟鸣抛下怀孕的霍歆回到美国,傅照庭便单方面和张晟鸣划清界限,也就此彻底断了联系。   可这在张晟鸣看来好像算不上是事儿,甚至他也不觉得傅照庭和他多年没有联系,感情疏冷得跟陌生人一样是绝交,对傅照庭的称呼一直是阿庭。   接到张晟鸣的电话傅照庭其实并不意外,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张晟鸣联系他的目的是为了谈溪和傅轻舟。   傅照庭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年男人,他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是心眼浅的谈溪想象不到的,有些事情要想彻彻底底地瞒他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   可无论之前他能看见多少的蛛丝马迹,只要话不摊开来说,他也愿意相信谈溪和傅轻舟只是关系很好的表兄弟。   然而张晟鸣一通电话,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把话摊开说,但以傅照庭对他的了解,也不难想到他更深一层的目的。   在接到电话的次日,傅照庭便抽空赶到了S市。   张晟鸣叫来的人和车就在机场等他,一接到人车子就把他带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楼外。   小洋楼前栽种了两棵梧桐树,一看就是现买的精致花卉几乎填满了院子里所有的花圃,清冽的花香沁人心脾。   傅照庭许多年未见的,曾经的朋友就坐在院子里一套休闲的沙发上,翘着腿闲适优雅地品尝咖啡,见他来了也只是微一抬眼。   “坐吧,阿庭。”   傅照庭就找了个离他远些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人上前给他端来一杯咖啡,来人便是之前在S大校门外的健身教练,傅照庭一眼就认出了他,但并未说什么。   张晟鸣笑了笑,“阿庭,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唐荣。”   傅照庭低头抿了口咖啡,雪白的陶瓷杯放在杯碟上发出很轻微的响声,“你约我见一面只是想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助理?”   “介绍是顺便的,毕竟你们之前也算是接触过。”张晟鸣也缓缓放下手里的咖啡杯,“阿荣,把东西给阿庭看看。”   唐荣道了声是,下一秒便拉开西装外套,从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傅照庭没有马上接过信封,而是先看了张晟鸣一眼。   “打开看看吧,都是两个孩子的照片。”   傅照庭垂眼沉吟片刻,还是接过信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   照片的环境背景是多样的,有在奶茶店里的,也有在超市、公园、干洗店这些生活气息浓郁的地方。   而这些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只有两个人,他们举止异常亲密,仿佛形影不离般,尤其是一张在公园里的照片,傅轻舟和谈溪两人就坐在石凳上,拉着彼此的手深情接吻。   傅照庭看着久久不语,也没有任何反应的照片就是这一张。二壁   连对他不甚了解的唐荣都能感觉到他的精神世界正在遭受莫大的冲击。   张晟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约你见面要谈的就是这一件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儿子和你外甥搞到一起去这件事,也想知道你是否认为自己也负有一定责任,所以理应好好处理?”   谈溪小时候就没少去水族馆,没想到长大了出来私奔玩还是去水族馆,甚至傅轻舟还给他买了好些只有孩子才会喜欢的纪念品。   在他抱着好几只大小不一的海豚海龟玩偶走出纪念品专卖店时,一路上他接收到的都是12岁以下的孩子们充满羡慕的眼神。   看见前面有卖冰淇淋的地方,傅轻舟问:“想吃冰淇淋吗?”   谈溪一脸震惊,“你是被夺舍了吗?!”   傅轻舟对他的夸张反应哭笑不得,“我就不能主动给你买冰淇淋?”   “……倒也不是,就是很少见。”   “难得出来玩,可以买给你吃。”   “那我要特大的。”   “没有特大的。”   “有的,两个大的合在一起就是特大。”   傅轻舟牵着他走到买冰淇淋的小铺子前排队,依着谈溪给他买了两个大冰淇淋,香草圆顶上淋着浓郁巧克力酱和坚果碎。   谈溪没想到傅轻舟居然真的给他买了两个大的,一手拿着一个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了?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会一直对你好,永远对你好。”   谈溪疑惑地挑眉。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定地留在我身边。” 第60章 “我相信人是会变的,但你除外。”   “如何?”   傅照庭没有理会张晟鸣,他只是把手里和桌上的照片整理一下,原封不动地收回信封放回桌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外走。   张晟鸣也不拦他,他从出生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在张家的一脉单传里活得极其骄傲,他愿意付出一点时间和霍歆玩恋爱游戏,却不愿意接受霍歆这样一个家世平庸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   他的骄傲来自家族超然的财富与地位,于是他睥睨芸芸众生,连友情都视作无聊的情感。   傅照庭要走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紧张,似乎傅照庭的态度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傅照庭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脸看他。   “我这趟来中国的目的就是带走我儿子,你如果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为达目的愿意尝试一切手段,如果他当下为了你们迟迟无法做出我想要的决定,那么首先我会为难你来威胁他,其次再是你的外甥。”张晟鸣眼底满是胜券在握,亦是对傅轻舟势在必得,“他对自己或许没有那么在乎,但是你们俩我相信他是非常在乎的。”   听到对方说要为难谈溪,傅照庭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锥一样。   “你别这样看着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傅照庭冷冷道:“你用这种方式让他跟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你觉得他会乖乖听你的话,学着当一个继承人?”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拒绝财富、权利、名声和地位?”   傅照庭只是觉得奇怪,“你们从来没有养育过他一天,在过去也从来不曾试着寻找他联系他,为什么到了现在才这么强势地想把他要回去?难道仅仅因为张老会长临终前想看一眼曾孙?”   张晟鸣无奈地摇摇头,向来波澜不起的语气到了这时竟然隐约浮现一点凄楚,浅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我的家族是一脉单传,我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连血脉相连的孩子也就这么一个,我要是不把我儿子领回去,放任他和你外甥在一起,那我们张家岂不是就此绝后了?”   “所以你是为了血脉的延续。”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生育不正是为了繁衍后代?”   “既然如此,那当年霍歆怀孕你又为什么抛下她?”傅照庭眼神锐利如刀地看着他,不容回避,“她舍下一切,舍下她梦想的舞台和舞蹈,舍下她的老师和朋友,执意在她最好的年华里怀了你的孩子,可你却无情地将她抛下,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十几年不闻不问,而你到今天才来说小舟是你血脉相连的孩子,难道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可笑吗?”   张晟鸣微一挑眉,唇角竟是露出了一点笑,“看来我得收回我说过的话了,你外甥和你不是一点也不像,你们这咄咄逼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根本是一模一样。”   傅照庭没有理会他的打岔,“我相信人是会变的,但你除外,你的自私自利,忽视他人痛苦,漠视世间情感是到死的那一天也不会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小舟交给你,我那天在电话里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血缘关系在我这里从来都不重要。”   傅照庭扔下这一段话,转身走得头也不回。   张晟鸣稳得像座山一样坐在沙发上,入定似地看着桌上的信封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指头微微一抬。   唐荣立即弯腰俯身把耳朵贴过去。   谈溪在水族馆待到快闭馆了才和傅轻舟去吃晚饭,虾肉烧麦他一个人就吃了两笼,还有盘中份的炸酱面拼糖醋肉。   在他吃饭时,已经吃完自己那份的傅轻舟正把从水族馆买回来的纪念品和玩偶整理收进袋子里。   谈溪吃着面看他整理,忽然说了句,“要小心不要挤到吞吞。”   傅轻舟看着袋子里好几个海豚和海龟的玩偶,“哪个是吞吞?”   “你的左手边第二只黑白海豚,它来自遥远的新西兰,是个性格有些害羞的海豚宝宝。”   傅轻舟点头应好,把那只叫吞吞的单独拿出来装在水族馆赠送的纸袋里,这样所有的海豚和海龟玩偶都不会被挤到。   谈溪吃饱喝足地放下筷子,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等傅轻舟结好账,两人一路走回旅馆。   傅照庭打来电话时,傅轻舟刚给谈溪洗完头。   电话一接起傅照庭直接问:“回来了吗?”   “还没有,溪溪白天玩累了,我想陪他再歇一晚。”   傅照庭听到这话也没有生气,语气和声音也与平常无异,“张晟鸣手里有你们两人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在公园的接吻照,小溪的脸看得很清楚,你的只能看见一半,不过认识你的人要想认出来也不难。”   傅轻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小溪不想接我的电话也不想见我,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斟酌是否告诉小溪,但在我说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张家?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没有。”傅轻舟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你了解过吗?”   “知道一些,没有兴趣。”   傅照庭听得心里既欣慰又复杂,“……我今天和他见了一面,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会用那些照片为难小溪,以此威胁你,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把照片发到小溪的学校。”   傅轻舟眼底泛冷。   “他今天把照片给我,应该是觉得我会极力反对你们,希望我能为了小溪舍弃你。”傅照庭说到这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照片,心情复杂地闭了闭眼,“我现在不与你们说这些只因为不是时候,而不是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傅轻舟缓缓吸了一口气,“对不起父亲,我让你这么费心。”   谈溪从卫生间里出来就听到背对着自己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心脏猛地一紧,轻手轻脚地走到傅轻舟身后,像昨天一样把耳朵贴过去听。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大概有五六秒的时间,最终两人就听到一声叹息。   “早点睡。”   话音落,通话也随之被挂断。   谈溪看着傅轻舟的侧脸,“舅舅说什么啦?”   “他已经知道了,张晟鸣告诉他的,还给他看了照片。”   可能是心里一直在等待这一刻,谈溪这一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   “哎,他终于知道了……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傅轻舟就把谈话内容都说给他听,包括张晟鸣可能会通过用公布照片伤害谈溪的方式威胁他也一并说了。   “也就是说他手里有我们俩的亲密照,他想发到我学校里告诉大家我是个同性恋?”谈溪轻蔑一笑,“我会怕这个?”   “人言可畏。”   “谁骂我我骂谁,再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会因为这事骂我,我们是自由恋爱,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傅轻舟的想法却不是这样的,他不会愿意谈溪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不管是傅轻舟还是傅照庭,这父子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谈溪因此受伤害,他们的所有注意力也多集中在这上头。   然而傅照庭忘了一个细节,就是张晟鸣当时所说的顺序是先为难他,其次才是谈溪。   他的用词虽然是为难,但手段极狠,可谓雷厉风行。   不过两天时间,傅照庭公司70%的海外合作商提出终止合作,停在洛杉矶港和伊丽莎白港的货物也因不明原因被扣押检查。   傅照庭的工作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张家在北美乃至全世界的影响力正不遗余力地给他的公司找麻烦,忙得他焦头烂额,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地开。   傅轻舟和谈溪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谈溪和傅照茵视频通话的时候才知道了一些。   因为傅照茵很担心,“你舅舅最近特别忙,我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是通话状态,以前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谈溪和傅轻舟对视了一眼,等和傅照茵结束视频通话了才道:“我怎么感觉这和那个姓张的脱不了关系?”   傅轻舟没说话。   谈溪便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傅照庭的电话,语音提醒对方正在通话状态,无法接通。   “舅舅不会出什么事吧?”谈溪担心得心口发紧,眉心紧蹙。   他捏着手机等了几分钟,再一次拨通,对方手机依然是通话状态无法接通。   傅轻舟见状拿出自己的手机,“我问问父亲的助理。”   “小方吗?”   傅轻舟点点头,打开手机通话的外放功能。   手机铃声响了快一半对方才接起,一声喂听着沙哑又疲惫。   “小方,我联系不上父亲。”   对方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小舟啊,傅总这两天挺忙的。”   “我知道他很忙,我想知道他在忙什么?”   小方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公司面临的困境说了一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合作得好好的海外公司忽然宁愿赔偿也不愿意再跟我们合作,已经签好合同只等到海关的货物也在世界各大港口因各种原因被扣押检查,这事有些蹊跷,很不寻常,可能是傅总得罪什么人了,公司最近上下都在加班,但是找不到解决办法。”   谈溪听得心里慌慌的,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舅舅要破产了吗?”   听到谈溪声音小方愣了一下,“是小溪吗?”   “嗯,小方哥,我舅舅会破产吗?”   “……目前是不会,但如果眼下的问题解决不了,公司周转不过来,那就很难说了。” 第61章 “或许他想要的只是我这个人。”   小方是跟了傅照庭很多年的助理,他说的话是有可信度的,虽然谈溪不了解傅照庭工作上的事情,但一听公司如果周转不过来可能会面临破产,谈溪还是害怕了。   等傅轻舟挂断电话后,他一脸不安地拉着他的手腕,“看样子应该真的是那个姓张的在欺负舅舅。”   傅轻舟神色有些凝重,他低着头沉思片刻,见谈溪担心得眉心紧缩,脸上的凝重便缓缓被轻柔的笑意取代,安慰地摸了摸谈溪的脸颊,“别害怕,我有办法。”   谈溪闻言并未觉得松一口气,面对这种有能力整垮傅照庭苦心经营多年公司的人,傅轻舟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学生能有什么办法?   无非就是……   “你想去联系那个姓张的?”谈溪说着眼圈一点点变红,眼尾也泛起水意,“你能有什么办法?他能这样折腾舅舅的公司,不就是为了把你逼出来,要你答应跟他走吗?”   傅轻舟拇指指腹轻点了一下谈溪泛红的眼角,“我不答应和他走,但是也不能坐视不理,我不想看见父亲因为我被连累,多年的心血和事业被毁。”   谈溪听得扁了扁嘴,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因为这才像傅轻舟,他心里虽然不愿意就此屈服,但傅轻舟说的没错,不只是他,他们都不应该坐视不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谈溪问:“回去等他来找你吗?”   “我要给父亲争取缓口气的机会。”   谈溪面露不解,傅轻舟却没有多解释。   两人隔天就收拾好东西回S市,而他们这一动,始终在密切注意他们一举一动的张晟鸣也知道了。   等他们回到公寓楼下,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莫名有些眼熟的身影。   健身教练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嘴里叼着烟站在公寓楼下的花坛边看着他们走近,拿下嘴里的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我叫唐荣,是张副会长的助理兼保镖。”   谈溪一看见他就跟看见张晟鸣似的,脸一下拉得老长,很不高兴,“……我们又没有问你。”   唐荣笑着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他没理会谈溪,只是对傅轻舟道:“我是来接你的,张副会长的意思是你可能改变主意了,他希望你们有话可以当面聊。”   谈溪闻言一下拉紧了傅轻舟的手,“不行!”   唐荣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之前接触谈溪的时候就知道了这看上去白白净净还挺漂亮一小子脾气不怎么样,暴得很。   “行不行的不该他做主?”唐荣又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大团烟雾。   谈溪最恨这些老烟鬼随地让人吸二手烟,满眼厌恶地抬手挥散烟雾,“你不要对着我们抽烟!呛死了!没礼貌!快走开!”   唐荣脚步未动,只是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把即将燃尽的烟头丢到地面用脚踩灭火星。   谈溪继续骂他,“没素质!”   唐荣被骂得哭笑不得,“不是你说呛的吗?”   “那我也没叫你把烟头丢在地上。”   唐荣无奈摇头,对傅轻舟道:“你怎么个意思?去还是不去?你要不去我走了。”   这话听着似乎他们很讲道理,不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情,但仔细一想这帮人完全可以说是黑色出身,表面上跟你好好说,背地里指不定使什么阴损的招来折腾得你有苦说不出。   傅轻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自己去还是不去,只道:“我会考虑的。”   说完拉着还在向对方发眼刀的谈溪回家。   一进家门谈溪脱了鞋就往阳台跑,扶着阳台的栏杆探出头往下看,楼下已经看不到唐荣的身影了。   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傅轻舟,“你刚才和他说你要考虑,你要考虑什么?”   “缓兵之计。”傅轻舟笑着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肉,“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谈溪忧愁地塌下肩膀,无精打采,“我要操心太多事情了,我吃不下,没有胃口……”   “想吃披萨和肉酱意面吗?”傅轻舟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不管发生什么我来操心就好,你就负责开开心心的,吃好喝好。”   谈溪往沙发一趟,看着天花板心事重重,“我也想开开心心的,但是那个姓张的有点太厉害了,他想要舅舅的公司破产不是难事。”   “我知道,总会有办法的。”   “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逼你妥协,他对付完舅舅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应该就是我了,他好阴险,就是要拿我和舅舅要挟你。”   “……嗯。”   “可是为什么?”谈溪心里总觉得这整件事有哪里怪怪的,“就算有血缘关系那也是需要长时间的相处建立情感,他这样为难我和舅舅,逼得你跟他回去了又能怎么样?我不觉得他想不到你会对他心生憎恶,那这样他又要怎么把你培养成他们家的继承人,打理生意呢?”   傅轻舟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谈溪自顾自地往下说,“就很奇怪不是吗?难道有血缘关系就能证明你会一心向着家族?不会吧……他干了那么多要被骂垃圾人渣的坏事儿,一天也没养过你,怎么就那么执着要你跟他回去?还那么大费周章,给舅舅的公司使绊子,找人跟踪我们拍我们的照片……难道他是神经病?”   谈溪说到这煞有介事地点头,“搞不好喔,我之前两次见他就感觉他这人很斯文败类,特阴险。”   傅轻舟好笑地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起身至少喝掉一半,这才对他说的话表达了赞同,“是挺奇怪的,我从未管理过公司,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大学都没毕业,如果在他眼里血缘血脉真的那么重要,那么当初他就不会抛下她。”   谈溪咕噜喝完杯子里的水,抬手抹了一下嘴角,“别人就算了,他那么大来头,要想找你轻轻松松就能找到,你看他都能找人跟踪咱们了,本事大得很,他要是真的想认回你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就算不说霍歆去世的时候,你后来来到我们家,也没见他来找过你联系你哪怕一次,一个缺席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然后搞出那么多幺蛾子死乞白赖地非要认你回去,我要不阴谋论一下都对不起他糟糕的人品。”   傅轻舟接过水杯随手放到茶几上,好奇地问:“你要怎么阴谋论?”   谈溪盘起两条腿,“我觉得我们的思维打从一开始就被他牵着走了,你想想看这整件事的开端在哪儿?就是那个健身教练唐荣跑到S大校门前给你递名片,要你打电话给他,就在去年的时候,不到半年前,他的态度是让助理来,让你主动联系他,高高在上,好像觉得你会因为张家很有钱,你的家世其实很不得了就觉得你会主动联系他,然后跟着唐荣乖乖去美国。”   傅轻舟点头嗯了一声,等着谈溪继续往下说。   “那这里也能感觉得到他对于自己的出身充满了骄傲,认你都是端着的,人都不到现场。”谈溪越往下说思路和逻辑便越清晰,很多之前因为不安和愤怒而没有注意到蹊跷之处都在此刻一点点明朗起来。   “那这样看就更奇怪了不是吗?怎么不到半年前他只是让助理来给你递名片要你给他打电话主动联系他,然后现在自己亲自来了不说,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威胁利诱你,说什么要把张家和张家的未来都给你,也不打感情牌,说点对不起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其实也很想你之类的话。而且之后被你拒绝了他就开始急不可耐,先找我,再找舅舅,直到现在他给舅舅的公司找麻烦,他做那么多就是非要你跟他走,也不在乎他这么做的后果会直接导致你们之间的父子情无法修复。”   傅轻舟补充:“即使没有也是不可能修复的。”   “是啊,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建立情感的血缘就这么靠谱吗?”谈溪实在很纳闷,因为他发现自己这样整理后,从头开始绕了一大圈结果又绕回来了。   如果选择不信任张晟鸣所说的,他们张家血脉不认回傅轻舟就要就此断绝,那他势在必得非要认回傅轻舟,也不修复感情,目的又是什么?   谈溪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坐在一旁的傅轻舟忽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或许他想要的只是我这个人。”   谈溪怔了一下,有种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的奇妙感,“想要的只是你这个人……你是说肉体吗?”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   张晟鸣认回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谈感情的意思,傅轻舟也不认为对方真的把自己看成是唯一的儿子。   尽管至今他和张晟鸣只见过一次面,但就这一面傅轻舟也很清楚地认识到他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人类的情感在他眼里就是无聊,那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去在意所谓家族的血脉延续?他不该就是单纯的自私自利吗?   如果他真的骄傲自己的家族,那他真的甘心家族的一切将来都落入一个和他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可能憎恶他,唯一的联系就是在血缘上是他亲生儿子的人手里?   “那我们就往这个思路去想他的目的好了。”谈溪眼神认真地把傅轻舟从头到脚看一遍,看得心里来火,“他还是吃屁去吧……你连头发丝儿都是我的。” 第62章 “他是为了他自己。”   傅照庭的公司这些年一直在把业务重心向海外发展,公司自成立起至今也有将近二十个年头。   这些年傅照庭不吝对事业付出心血,为人厚道待人诚恳也给他积攒了值得信任和合作的好口碑。   那些在张家的施压下只能无奈提出终止合作的公司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愿意看见他就此落入难以翻身的困境,一封来自洛杉矶的匿名邮件就给他提点了一下LV张家。   傅照庭早就知道了这是张晟鸣的手笔,作为LV最大,乃至整个北美都有相当地位和影响力的华人商会,想把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折腾破产根本是小事一桩,就算张晟鸣只是个副会长,也不过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为他鞍前马后。   这也是为什么傅照庭敢断言只有他不会变,仿佛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实力雄厚的家族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傲慢,更加无视他人。   傅照庭稍一斟酌,向匿名邮件传达了感谢之情,邮件最后也感谢了对方一直以来的信任和合作,尽管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是哪家公司的,但这话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他很清楚公司能有今天是离不开合作伙伴的。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他到了焦头烂额的今天仍记着旧情打动了对方,匿名邮件在几个小时后又传来了新的东西,这回是有些含糊其辞的传言,大意是商会有位高层这半年来行踪有些可疑,文段中还有一句提到了他人现在不在拉斯维加斯,而是跑到了中国去,意在提醒很有可能是这位动的手。   傅照庭瞬间反应过来这位有些可疑的商会高层就是张副会长张晟鸣,他未多犹豫,收到邮件后很快便问了对方那位高层是哪里可疑。   而对方在两个小时后才回复:看上去很健康,但是这半年来常去张家持股的私人医院。   一个看上去很健康的人经常往医院跑?   傅照庭看着邮件上那几行英文陷入了沉思。   他和张晟鸣在S市见过一面,对方确实看上去很健康,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那有什么事情需要让一个看上去很健康的人往医院跑?有没有可能和他想认回傅轻舟,把他带去美国有关系?   前一条或许暂时找不到答案,但是后一条只要查他的行踪时间线就能知道,看他是不是在去过几次医院之后才决定要认回傅轻舟。   想明白这点傅照庭立即找出自己在北美的所有资源和人脉,一定要弄清楚张晟鸣的真实目的。   谈溪是在回到S市的第三天才联系上傅照庭。   因为之前一直在躲着傅照庭的缘故,谈溪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有些心虚,一声舅舅都不敢叫得太大声。   好在傅照庭并没有在意,也没有趁机打趣他躲自己躲出S市的事情,只问他张晟鸣还有没有来找傅轻舟。   谈溪听着电话走到阳台上往下看,远远的还能看见守在公寓外的SUV,“那个健身教练的车在。”   “我知道了,你要看好小舟,一定不要让他被带走,我马上过去。”   谈溪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大概是又出什么事情了,担心得眉头紧皱,“舅舅,怎么了?”   “张晟鸣的目的不纯,他要认回小舟不是为了张家,也不是因为所谓的血脉延续,他是为了他自己。”   谈溪心脏重重一跳,想起那天傅轻舟说过的话心里一时间不安极了,他急切地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是为了他自己?”   傅轻舟端着水杯从厨房里走出来就听见谈溪的这句话,但他并未出声询问,只是站在距离阳台不远的地方看着背对自己的人。   傅照庭:“具体的事情等我们见面了再说,总之在我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不要让张家人带走小舟。”   谈溪面色凝重,“我知道了舅舅,你放心。”   眼看着谈溪挂断电话了傅轻舟才朝他走去,问:“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谈溪闻声回头看着傅轻舟,这一霎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就算傅轻舟和他一样都很清楚张晟鸣不是个东西,但是听到傅照庭说的话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替傅轻舟感到难过。   就算傅轻舟早就知道了他也不想让他再听到这些话。   “没说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傅轻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看出他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勉强他,只道:“想吃苹果吗?”   傅照庭是傍晚前抵达S市的,从机场搭计程车,赶上晚高峰就要用比平时多半小时的时间才能到谈溪他们所住的公寓   谈溪接到电话下楼接他时还看见了站在路边抽烟的唐荣,傅照庭也看见了,但他并没有理会,只是拉着谈溪往公寓楼里走,乘电梯上楼。   “舅舅,你先给我透个底吧。”谈溪眼神惶惶不安地看着傅照庭,“那个姓张的到底想做什么?”   傅照庭英俊的侧脸神色晦暗,眼底泛冷地盯着不断往上跳动的红色数字,“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谈溪微微睁大双眼,他想起自己之前两次见到的张晟鸣,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体出问题的样子。   “他生病了?可是他看着好好的,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傅照庭缓缓摇头,“你们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会百分百最优先考虑他自己的人,尤其是涉及他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了这种事未雨绸缪他是做得出来的。”   谈溪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意识到一个会让他脊背发寒的答案,“这要怎么未雨绸缪?如果是说器官的话……那也不是非要……”   傅照庭缓缓转过脸看着外甥,眼神透出一点悲悯,“半年前,张晟鸣在张家控股的医院体检,他的血常规报告出现异常,尽管医院方面没有确诊白血病,但从那天起他已经开始害怕了。”   谈溪听得心头一震,脸上表情一片空白,傅照庭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放在一起就叫他无法理解。   电梯叮一声到达五楼,电梯门也随之打开。   傅照庭拉着还傻傻站着不动的外甥走出电梯,往廊道角落的窗户走。   “张晟鸣不仅父亲和爷爷是独生子,他自己也一样,他没有兄弟姐妹,如果他哪天真的确诊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那就只有作为他亲生儿子的小舟可以救他。”   谈溪听到这不光是脊背发寒,连后脑勺连着到心口那一片寒意都重得像是能冒白烟,“……这就是他的未雨绸缪?他把傅轻舟认回去不是因为他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不是因为希望父子相认,而是因为……他之后可能……需要他的骨髓?!”   这短短两句话谈溪说得异常艰难,好像每一字都是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而仅仅只是这样就已经耗费了他许多力气。   傅照庭点头,“我了解到的就是这样,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能够证明我说的一切是真的,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更符合他的行事作风,因为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想都别想。”谈溪脸上的空白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气得面色涨红的愤怒,有太多想说的话堵在喉咙,憋得他脖子都红了。   要是张晟鸣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应该连一个字都不想说,上去先给他两脚。   傅照庭笑着抬手拍了怕气得像河豚的谈溪,“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且不说他现在并未确诊,就是真的确诊了小舟的骨髓也不会移植给他。”   谈溪重重吸了两口气,勉强冷静下来,“那我们要怎么做?他现在人还在S市,那个健身教练也在楼下守着,他要是不带走傅轻舟应该不会甘心离开……对了,舅舅你的公司怎么样了?之前我听小方说公司出了点麻烦。”   “放心吧。”傅照庭道:“就算他真的让我破产,我也不会让他带走我儿子的。”   傅照庭的保证让谈溪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还是提得紧紧的。   不管是张晟鸣还是张家都有些太厉害了,他们用钱就能办到很多常人连想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而且张晟鸣一切强势的背后为的不是别人,不是所谓的血脉延续也不是他骄傲的家族,是他自己要活命,那就相当于是一个处在绝境中的人,这样的人再加上阴险毒辣和自私自利的本性……其危险程度根本是不言而喻。   “他太危险了,如果他打定主意要把傅轻舟抢走,当做行走的骨髓,用伤害我们的方式威胁傅轻舟要他乖乖听话,那到时我们能做些什么?”谈溪忧心忡忡地问:“他现在还能气定神闲跟我们花时间是因为他身体还没有确诊真的患病,要是这样僵持着直到有一天他真的确诊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那以他糟糕的为人,他可能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傅照庭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要他自动放弃小舟的办法或许只有一个。”   谈溪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骨髓配型不合适。” 第63章 “早点回来。”   “谁的骨髓配型不合适?”   有些低沉的声音忽然响在安静的廊道里,把没有留意身后有人的谈溪和傅照庭都吓了一跳。   舅甥俩惊讶地转过脸就看见了傅轻舟,他正站在打开的门前疑惑地看着他们,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没,没谁。”   谈溪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隐瞒,第二个反应便是朝他走去,牵他的手,“你怎么出来了?”   他去牵傅轻舟的所有动作都行云流水,完全忘记了他舅舅还在边上看着。   傅轻舟反握谈溪的手指,“因为你去太久了,我没等到你和父亲回来就想出来看一看,没想到你们就在门外。”   谈溪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我和舅舅就是随便聊聊,毕竟好久没见了。”   “聊什么?”   “没什么要紧的。”   如果可以,谈溪一点也不想他知道张晟鸣的真正意图。   但傅照庭并不这么想,他虽然爱傅轻舟,但他的爱和谈溪不一样,他更多的是把傅轻舟当成一个有承担能力的成年人,所以他认为傅轻舟理应知道这一切。   “小舟,我们刚才在说的是你和张晟鸣的骨髓配型。”   谈溪一听傅照庭居然连一点铺垫都没有就直奔主题,心里有些不满,但碍于这是他舅舅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垂眼默默握紧傅轻舟的手。   “我和他的?”傅轻舟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需要骨髓移植?”   “现在还不需要,将来或许需要。”傅照庭脚下一动走到傅轻舟面前,努力忽视面前两人正紧握在一处的手,温声解释道:“我托在美国的朋友调查了张晟鸣这半年去医院的原因,他的血常规报告曾出现异常。”   傅轻舟的反应比谈溪想象的要冷静许多,他在听到血常规这三个字再联系之前听到的骨髓就猜得差不多了,“白血病?确诊了?”   “没有确诊,但他非常担心自己日后有一天或许逃不了确诊的命运,所以他需要你的骨髓在他的掌控之中。”傅照庭道:“按理白血病若是需要骨髓移植治疗,首选应该是在兄弟姐妹当中寻找,但是且不说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也仅有四分之一左右的可能,张晟鸣作为独子根本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帮他,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在中国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你。”   谈溪眉心紧缩,问:“他家里本事不是大得很吗?”   “骨髓配型要想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群中找,匹配的概率低到可以说是不可能,小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因为父母与子女之间骨髓匹配半相合的概率较高。”   “那还是有可能不成功的。”   “是。”傅照庭点头道:“只要小舟的骨髓配型和他无法相合,他不会再要求小舟跟他走的,毕竟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认为小舟的骨髓可以在将来帮到他。”   “那万一能行呢?”谈溪皱着眉道:“万一骨髓配型结果可以进行移植,他岂不是会更加坚定要把傅轻舟带走?”   一旁的傅轻舟没说话。   傅照庭看着他问:“小舟,我想知道你想怎么做?”   谈溪眼神担心地看着他的侧脸,空着的另一只手也握上了他的手腕,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而傅轻舟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想和他当面谈。”   谈溪心口一下就凉了,“谈什么?”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语气已经能听出不好,傅照庭轻拉了一下谈溪的手臂,示意他先冷静,随后对傅轻舟道:“只要是你本心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我不希望你是担心我和小溪而下决定。”   傅轻舟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谈溪看了傅照庭一眼,二话不说拽着傅轻舟就往屋子里走,在傅照庭的眼皮底下拉着人进主卧,还把门锁起来。   进了门谈溪两手扶着傅他的肩膀就往床上安,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和张晟鸣当面谈什么?你先说给我听,我给你分析分析有没有问题。”   傅轻舟脸上露出些许哭笑不得,“父亲还在外面。”   “那你快点说!早点说完早点出去!”谈溪沉着脸很唬人,“组织必须清楚知道你的想法,你也必须知道组织,也就是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同意你把骨髓移植给人渣败类的。”   “他现在不需要。”   “以后需要也不行!”   “好,我答应你。”   谈溪轻松得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却一点没觉得高兴,心里还是没底,“那你要和他当面谈什么?”   “让他不要再为难舅舅。”   “他不是你叫他不要这么做他就真的不这么做的人。”   “我知道。”傅轻舟点点头,“但他现在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要我跟他走是为了我的骨髓,既然是他有这个需要,那不应该是他比较被动吗?”   谈溪听得一怔,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噢……既然他是为了将来的自己能活命,那就该是他求着你才对。”   傅轻舟笑着点头,“所以我想和他当面谈一谈,又或者说,威胁一下他。”   谈溪眼睛一亮,马上举手,“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在家等我。”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谈溪一脸不悦,“万一你说不过他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帮你一起骂他。”   “你不相信我?”傅轻舟说着伸出手去牵他的手腕,“我会尽快处理好所有事情回来的,你和父亲就在家里等我。”   谈溪心里跳得跟打鼓一样,说不上是怎么个滋味,反正很不好受,“……我还跟他放过狠话,说他再也别想见你一面,然后你现在就要一个人去见他……我多没面子。”   “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你要怎么找?”   “连本带利地找。”   谈溪回头看了眼卧室门,“那你要怎么说服舅舅?他来的时候可是跟我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被姓张的人带走,结果你现在要主动去找姓张的。”   “如实说。”傅轻舟扶着膝盖从床上站起身,“父亲会相信我的。”   谈溪垂眼扁嘴没说话。   等他们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阳台有说话声,被独自留在客厅的傅照庭正站在阳台打电话,听他用英语而不是普通话交流想来还是一通越洋电话。   两人等了一会儿傅照庭才结束通话挂断,他回身看了两人一眼,眼神锐利还透有几分无可奈何,“我记得我说过我只是眼下顾不上你们俩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我同意。”   谈溪仰起脸望天假装自己没听懂。   站在他身旁傅轻舟则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我想和张晟鸣当面对话,关于骨髓移植。”   傅照庭嗯了一声,这话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我说过只要是你本心的决定我会支持你,但你得清楚,我不会同意你为了公司的事情向他妥协,答应将来给他骨髓移植,如果你这么做了……”   他话到这没继续往下说,谈溪视线也一点点挪回他舅舅脸上,好奇地问:“就怎么样?”   傅照庭白了外甥一眼,“我就把你送去南半球,把他送去北半球,给我读到博士学位再回来。”   “……太狠了。”   傅照庭叹了一声气,“小舟,你要多为你自己想一想,公司没有了我可以从头再来,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我不是还有你们这两个优秀的孩子?就算是破产,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轻舟眼底闪过触动,随即轻笑着低下头,“是。”   傅轻舟下楼是谈溪和傅照庭一起送他下去的,唐荣人就在外面,一看人来了还来得那么齐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拿下嘴里的烟正准备往地上扔了再踩灭火星,瞥见谈溪眼里的嫌弃时动作忽然一顿,转身走了两步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这才回过头指了指谈溪和傅照庭,“你们俩不能去。”   谈溪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你以为你老板是财神爷吗?求我去我都不去,我还嫌看见他晦气。”   唐荣一脸纳闷地看着他,“你是一直这么牙尖嘴利的还是只对我牙尖嘴利?”   “我骂你老板的更难听,你要试试吗?”   唐荣摇摇头,不再搭话自讨没趣,径直地走向SUV拉开车后座的门,傅轻舟轻轻捏了捏谈溪的手掌心,“回去吧。”   “早点回来。”   傅轻舟点点头,在他的目送下上了SUV,很快唐荣就把车开走了,车尾灯混在夜晚如星点点的马路上,逐渐远得认不出哪盏灯载着他。   傅轻舟一走谈溪心里也空荡荡的,越品越不是滋味,“舅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傅照庭转头看着外甥忧心忡忡的侧脸,“这里不是北美,他不敢乱来,否则这个人就不会只是守在这里,而是该找个麻袋把人套走。”   谈溪和他对视,“我以为你不会同意让他去见那个姓张的。”   傅照庭闻言顿时有些挫败地叹气,“即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应付他,只能寄希望他们的骨髓配型无法相合。”   谈溪沉吟了片刻,忽然问:“有没有可能配型相合了他也用不上?” 第64章 “他从来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有这个可能,骨髓移植确实是目前治疗白血病最有效也是最根本的手段不假,但也不是只要是白血病就都需要骨髓移植治疗。”傅照庭道:“张晟鸣现在只是有几次血常规报告出现异常,有患白血病的可能,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确实没有确诊,就算哪天真的确诊了,也难说他的病情需要骨髓移植。”   白血病并不是一种常见的疾病,谈溪对这种造血组织的恶性疾病就是一知半解,“那最好就是他用不上了……不对,最好是不相合,省得他老惦记。”   傅照庭嗯了一声,“骨髓配型结果只有两个,能做移植和不能做移植,小舟现在对张晟鸣来说就像薛定谔的猫,不查配型没有人知道他们骨髓配型结果如何,只要小舟不配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傅轻舟坐在车后座,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由夜晚亮得璀璨的霓虹灯逐渐变成亮在树影里的孤独路灯,一路寂静,连一个行人也看不到。   黑色的SUV就在这其中转了两个弯后停在了一栋亮着灯的小洋楼前,傅轻舟在唐荣的带领下走过静悄悄的院子,推开那扇门。   屋子里灯火通明,装潢奢华,连地毯都能瞧出价值不菲,更不必说那些挂在墙上的艺术画。   张晟鸣就坐在这由金银堆砌而成的客厅里,翘着一条腿姿势闲散地坐在沙发上,雪白的衬衣一尘不染,穿着浅色西裤的腿上还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   见傅轻舟进来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皮一抬,唇角也随即勾出笑意,他合上看到一半的书对来人道:“坐,想喝点什么?”   傅轻舟坐到沙发上,开门见山,“骨髓移植,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配合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许对傅家和谈家出手,只要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这件事都不会有任何再商量的余地。”   他直接得连一句废话都不肯讲,张晟鸣听完竟不觉得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傅轻舟会为此来找他。   “你的可以配合我包括跟我回美国吗?”   “我哪也不去。”   张晟鸣摇摇头,“我从不相信口头承诺。”   傅轻舟淡淡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你要在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张晟鸣温声道:“你留在这离我太远,若是不幸出了什么意外,我又要去哪里找能给我做移植的骨髓?我可就你这一个孩子。”   “你没能力生第二个?”   “以前努力过,都活不成,我们张家一脉单传了五代人,我命里大概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说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的骨髓和你一定能配型成功?”   “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我之间的血缘关系注定了我们骨髓配型半相合的概率有50%”   “那还是有50%可能不行。”   “50%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多。”   傅轻舟眼皮微掀,“那就好,既然对你来说足够多,我的要求只有那一个,如果你做不到,50%的可能就会变成100%的不可能。”   “你在威胁我?”   傅轻舟点头,“对,我来就是为了威胁你。”   张晟鸣抬起一根手指摸了摸眉心,神色似有两分苦恼,“我来中国也算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查了阿庭,你的小男朋友,当然也包括了你。”   傅轻舟沉默地看着他。   “你是五岁那年被阿庭收养的,而你被收养之后生活就和五岁前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可以说这是你人生里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张晟鸣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指上的戒指玩,“从你出生到现在,我手头上关于你的资料大概有近十页纸,其中有两页和你不能听雨声有关。”   傅轻舟只是看着他,好像他说的一切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这些资料可不好弄,叫我的人好一阵忙。”张晟鸣半真半假地说完忽然抬起一只手,站在一旁的唐荣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张晟鸣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   “雨声应激。”张晟鸣若有所思地看着其中一页纸,“你到现在都离不开降噪耳机,五岁后仅有的两次特别严重的雨声应激反应都有阿庭的外甥在你身边……这样看来你们之间的爱情也不完全是无聊的。”   “你想说什么?”   张晟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般地道:“雨声或大或小是个关键因素,那也就是说暴雨是最能让你出现应激反应的,比如,失去意识。”   傅轻舟心头划过一片异样,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张晟鸣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忽然,哗哗喧嚣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客厅,让人仿佛置身于深山之中倾听瀑布宣泄而下的声音。   这声音出来得太突然,把傅轻舟吓了一跳,脸上难得露出一分不知所措地左右看,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但这声音好像是从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里冒出来往人耳朵里钻,根本无从找起。   这么大的动静张晟鸣仿佛没听见似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傅轻舟,看着他逐渐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瀑布的声音,脸上沉稳又淡漠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那是肉眼可见的变化,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漆黑的眼眸忽然空洞地望着面前的茶几,好像那里有什么只有他才能看见的东西,浑身僵硬得像块花岗岩。   张晟鸣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茶几走到傅轻舟身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傅轻舟没有一点反应,他彻底沉浸在这种人造的暴雨声当中,所有的意识都散去了。   “和资料上写的一样,霍歆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对雨声这么应激?”   张晟鸣仔细看着近在眼前和自己相似的脸,他早就想不起来霍歆的模样,资料上关于霍歆的部分也不过短短几行字,他扫一眼就能看完。   “阿荣,带医生过来。”张晟鸣松开手,也不在意就这么呆愣坐在沙发上的人,“尽快把配型结果给我。”   唐荣看着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转身去把在二楼等着的医生叫下来。   张晟鸣重新坐回沙发上,重新捧起刚才读到一半的书。   在二楼等候多时的医生提着药箱下来,又快又稳地先给陷入失神状态的傅轻舟抽血,再给张晟鸣也抽了血,两人各抽6至8毫升的血液做骨髓配型。   “尽快把结果给我。”   “是,我马上回去处理。”   医生办完自己的事后便由唐荣送出去。   客厅里的暴雨声从始至终连一秒钟都不曾停歇过,张晟鸣在这种环境声里看书竟也不觉得吵,他甚至不怎么愿意把注意力挪到就坐在他对面的傅轻舟身上。   直到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张晟鸣眼角余光瞥了眼手机的来电显示,等手机响到快自动挂断了才拿起来接起。   “阿庭,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2b   傅照庭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就听到很吵的杂乱声,但他并没有听出那是什么,“小舟还在你哪?”   “我儿子跟我说两句话你急什么?”张晟鸣一手听电话一手翻书页,“聊完自然就让他回去了,难不成你还担心我绑架他?”   傅照庭眉心紧蹙,他发现跟着对方的说话声一起传来的喧嚣很不对劲,就感觉还挺熟悉的,好像在哪里听过,有点呼之欲出,偏偏答案卡在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你那里怎么那么吵?”   “吵吗?会不会是你信号不好?好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好好经营你的小公司,再忙也别疏忽了对孩子的教导,你那个外甥生得不错只是可惜实在没什么礼貌。”   张晟鸣口吻惋惜地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把电话挂断,关丢回茶几上。   直到唐荣送完医生回来了,张晟鸣才道:“把他送回去吧。”   唐荣看了失神的傅轻舟一眼,“……就这样送回去?”   “对,就这样送回去。”   张晟鸣合上手里的书随手一丢,起身往楼梯方向走,“洛杉矶那家公司,事儿办得不错,他想要的单子就给他们吧。”   唐荣颔首应了声是,客厅里的暴雨声也随之骤停。   极静和极吵在这一秒里对比反差大得人心里一空,耳朵边仿佛还嗡嗡响着嘈杂的雨声。   唐荣就不太舒服地掏了掏耳朵,手臂勾起没有反应的傅轻舟往外走,把他塞进车后座。   而另一边,被挂断了电话的傅照庭还在拧眉细思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   那种如影随形的熟悉感和答案就在嘴边的呼之欲出让傅照庭的脸色很不好看。   谈溪去便利店买完水回来几乎立刻就发现了舅舅的异样,他心里一慌,直觉一定和傅轻舟有关系,“舅舅,怎么了?”   “没事。”傅照庭不想吓到他,收起手机对他笑了一下,“我们再等等,小舟应该快回来了。”   谈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没事?”   傅照庭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   谈溪低头掏出手机直接给傅轻舟打电话,傅照庭看见了也没有制止,因为他刚才已经打过了,打不通,傅轻舟不接通话到时自动挂断的。   谈溪紧皱着眉看着自动挂断的通话,“他手机静音了?”   “有可能。”   “他从来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谈溪拿着手机正准备再打,忽然那辆黑色的SUV出现在视野里。 第65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舟。”   见车开回来了谈溪心里不仅一点没松,反而极其不安,像一种不详的预感般,心跳快得就差挤到嗓子眼。   傅照庭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舅甥俩不约而同地皱眉看着那辆黑色的SUV由远及近,直到停在他们面前。   只是车子都停稳了也没见后座有人下来,反而是驾驶座的车门有动静,唐荣推开车门下车。   一看见他谈溪眉头顿时皱得更紧,“傅轻舟呢?”   唐荣一边绕过车头一边道:“放心,我们没打算招惹当地警方。”   “那他人呢?”   唐荣直接拉开车后座的门,给他们看坐在车里的人,“在这里。”   谈溪见傅轻舟果然是坐在里面,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车门都开了他还坐在里面一动不动,甚至脑袋还偏向车里的一侧,好像睡着了似的,他只能看见一半侧脸。   “傅轻舟。”他叫着他的名字朝他走去,伸手去牵他无力搭在腿上的右手。   这一牵才发现,傅轻舟的手凉得像冰块。   谈溪被他手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耳朵嗡一声响后大脑也随之一片空白。   他难掩惊慌地用另一只手去捧傅轻舟偏向另一侧的脸,把他的脸转过来了才发现他整张脸庞苍白得没有血色,闭着眼睛好像昏过去一样没有意识。   谈溪脑袋突然嗡一声像什么东西断了。   傅照庭刚想走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就见他的外甥像头忽然暴起的狮子,气势极其凶悍地扑向一旁的唐荣。   唐荣猝不及防被他扑得脚步一个踉跄,后背抵在路边的树干上。   谈溪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目眦尽裂,“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傅照庭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拉回谈溪。   唐荣那身腱子肉不是闹着玩的,他如果真的动手谈溪是讨不到好的。   果然,傅照庭刚把谈溪拉回来,唐荣整张脸一下就沉下来,凶戾气尽显。   但谈溪一点也不怕,还在厉声质问:“我问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唐荣沉着脸低头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没有说话。   傅照庭牢牢搂着暴跳如雷的外甥,“好了,你先去看看小舟,我看他的样子像是听到雨声应激。”   谈溪听得一愣,脸上的愤怒瞬间染上一半的惊诧,“这半个月S市连一滴雨都没下过,哪来的雨声?”   “确实是雨声。”唐荣没再沉默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两人,准确地说是看着傅照庭,“你太天真了,你怎么会相信来自北美公司发的邮件?”   傅照庭心神一震,到这时候才彻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谈溪却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本想问问什么北美公司发的邮件,但是一看见傅轻舟完全失去意识的样子他整个心脏就像架在火上烤,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   “舅舅,你放开我……”   傅照庭此时正因唐荣的话而惊讶,没有注意到外甥的话里有很不明显的哭腔。   他松开了谈溪让他去照顾傅轻舟,自己则是与唐荣对视,“那邮件是在他的授意下发给我的。”   这句陈述让唐荣明白了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副会长没想真的要你的公司破产,他还是念着跟你的友情,也念着你帮他抚养傅轻舟长大成人。但我们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眼下的僵局必须被打破,为此副会长不惜引导你去查出他的血常规报告,让你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两人说话间,谈溪已经把傅轻舟从车上背下来,吃力地背着人艰难地往前走。   傅照庭眼神锋利得像刀子一样剐了唐荣一眼,转身两步追上谈溪,把他背上的傅轻舟拉到自己的背上。   他正准备带着两人回去,忽然又听见唐荣说。   “你们最好找心理医生介入治疗,我送他回来之前副会长让他听了半个小时的人造暴雨声。”   谈溪哪里想得到居然有人能想出这么恶毒又下作的手段?当即怔在原地,等回过神愤怒又把他支配了,他的胸膛起伏剧烈,脑袋都因为缺氧而一阵阵发晕。   他们这里的动静太大,早就吸引了几个过路的人隔得远远的围观,唐荣余光瞥见有一个女人手里紧抓着手机眼神警惕,好像只等察觉不对马上报警。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们来这里无意招惹当地警方,因为那绝对是大麻烦。   “我们已经抽了他的血去做骨髓配型,要不了多久配型结果就会出来。”唐荣反手关上后座的车上,绕过车头上车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副会长心硬,你们是斗不过他的。”   说罢,汽车发动,扬长而去。   傅轻舟是被傅照庭背回家的,谈溪红着眼睛忙进忙出,从卫生间了端出一盆热水和毛巾给躺在床上的傅轻舟擦身。   傅照庭在客厅打完电话进来就看到他外甥趴在他养子身上呜呜哭,哭得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小溪。”   谈溪哭得鼻涕都出来了,抽搭着抬起脸看向傅照庭,哽咽地说,“都怪我,我就应该强硬点,不让他去。”   傅照庭叹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怪我才对,我以为是我自己想办法查到的一切都是他故意让我知道的,是我被利用了,我没保护好小舟。”   谈溪抹了抹眼睛,“他从来没有听过那么长时间的雨声……”   傅照庭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傅轻舟,心疼地伸手抚摸他没有血色的脸庞,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当年他去福利院接傅轻舟时的情形。   那时他找了霍歆几年一无所获,好不容易有了点消息故人却早已病逝,火化成灰,而她唯一留下的,只有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那时只有五岁的傅轻舟还不叫这个名,他叫豆豆,他的母亲没有给他取名字,据说是邻居奶奶先起头这么叫他,之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喊他豆豆。   霍歆去世后,无依无靠的他就被送往了当地的福利院,瘦瘦小小的身子比同龄人显小许多,乌黑的眼睛大而无光,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对他带来分给福利院孩子们的零食和礼物也没有丝毫兴趣。   他就像个雪做的娃娃,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明明长得很精致,是福利院里最漂亮的孩子,但因眉宇间仿佛散不开的阴郁,福利院里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并没有多少人喜欢他。   傅照庭第一次去福利院那天一共就待了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里他始终坐在角落的板凳上,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福利院里的大孩子穿不下给他的,因为不合尺寸他穿得松松垮垮,显得人更瘦小。   傅照庭找到他后连着去了福利院一个星期,从一天只待两小时慢慢变长,变成待四个小时,五个小时……   他每天去福利院都是提着礼物去的,孩子们会喜欢的各种玩具他不重样地买,只是不管他去多少次,买来多少礼物豆豆都无动于衷,看着他来就跟第一天一样,他和他说话他也从来不应,一个字都不答。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一看豆豆这么不识好歹,心里有火也不敢发,只担心他会惹得傅照庭不耐烦。   但傅照庭从始至终都有耐心,他不理他也没关系,只是一遍遍地把礼物拿到他面前,给他拆开试图引起他的兴趣。   一直到领养的相关手续都办得差不多,工作人员通知他可以把孩子接回家那天。   傅照庭牵着他的手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一边走一边道:“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你是我的儿子,你也不能再叫豆豆了,我给你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傅轻舟,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舟。”   “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我相信你会像一条小船一样又快又稳地驶过万重高山,过去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就都留在这,你不要再去想,也不要回头看,因为那些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早已在证件上改名为傅轻舟的孩子跟随他父亲走出了福利院的大门,小腿迈出铁栅门的时候他说了他从第一天起,来到这福利院后说的第一个字。   “嗯。”   谈溪守在傅轻舟身边守了一夜,一直守到窗外的天色蒙蒙亮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会呼吸的人终于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睛刚一动,趴在床边的人一下蹦起来。   看着谈溪红肿的眼睛傅轻舟无奈地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地问:“怎么哭了?”   谈溪没回答,只是垂眼问他:“喝水吗?”   “嗯。”   谈溪起身往外走,等他倒了杯热水回来,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傅轻舟光着脚站在窗户边撩开窗帘往外看,好像外面发生了什么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一脸疑惑地回过头问谈溪,“溪溪,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谈溪怔怔地看着他问。   “雨声。”傅轻舟说着奇怪地转回头继续往窗外看,他甚至把窗户都打开了,把脑袋探出去。   早春的S市凉意还是很重的,尤其在早晨的时候,风从窗户里吹进来谈溪都觉得有些冷,但他没敢动,他只是看着傅轻舟。   看他一脸不解地把探出窗外的脑袋收回来,“溪溪,外面没有下雨。”   谈溪愣愣地点头,“对,没有下。”   “但是我听见了,雨声。”   作者有话说:   开了新文的预收~《心醉神迷》,感兴趣的读者朋友可以点点收藏啦~谢谢! 第66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谈溪他们住的公寓除了主卧的卧室外还有另一间小一点的次卧,不过因为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住,所以那间空房只有张床板,床垫和床单都没铺,肯定是没有办法让人在这里面休息的。   傅照庭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在他们这里过夜,是想着要去住酒店,但傅轻舟的情况他没有办法安心离开,遂找了个枕头和一条毛毯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一晚。   沙发睡人并不舒服,尤其是对傅照庭这样手长脚长,个头也大的人来说,一夜过去都是迷迷糊糊的好像睡了又好像没有睡。   快天亮了的时候好不容易进入浅眠状态,忽然从主卧传出的嚎啕哭声把他震醒了。   他一睁眼就意识到哭声是真的,不是他在做梦,而且哭声的来源是主卧。   清楚这一点后所有的瞌睡和疲倦顷刻间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猛地掀开身上的毛毯迅速起身朝主卧走,急切得连门都忘了敲,拧开门把手就把门推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傅轻舟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谈溪,而傅轻舟正有些手足无措地给他擦眼泪。   这一幕对于没有睡好的傅照庭来说,有一种置身梦境,无从说起的荒谬感,他那哭得异常投入的外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了。   他看着房间里举止亲密得让看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的两人,忍了又忍,最终皱着眉问:“出什么事了?小溪怎么哭成这样?”   以傅照庭对谈溪的了解,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谈溪只是因为傅轻舟醒了才哭成这样的,他外甥是个哭包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掉眼泪的人,所以他哭成这样肯定有别的原因。   傅轻舟手里拿着一盒抽纸,地上都落了好几个纸团了谈溪眼泪还是不见要停。   眼看根本哄不住,他只好搂着腿上的人对傅照庭道:“没什么。”   “没什么他哭成这样?”傅照庭摆明了不相信,“你如实说,到底怎么了?”   谈溪听见这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从傅轻舟腿上下来,“舅舅,他幻听了,外面没下雨他说听见下雨声。”   “下雨?”傅照庭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一大半,再过不久太阳就该升起了。   谈溪抽噎着抹眼泪,还没消肿的眼睛眼泪成串地往下冒,打湿了他整张脸庞,看上去特别可怜,也能看出他很害怕,“舅舅,怎么办?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吗?”   傅照庭眉头紧锁地看着傅轻舟,见他只是眼神担忧又心疼地看着谈溪,自己糟糕的状况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不由地朝他走去,问:“现在还能听见?”   傅轻舟这才不舍地把目光从谈溪身上挪开,看向身前的傅照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实话。   他这点犹豫没有逃过傅照庭的眼睛。   “小舟,你要说实话,不能有一点隐瞒,这不是小事。”   傅轻舟沉默了一两秒,点头,“能听见。”   “雨声大吗?”   “大。”   “你……不害怕?”   这点傅轻舟也觉得很奇怪,他仰起脸和傅照庭对视,“不害怕,也没看见。”   “没看见什么?”   “她肚子上剖腹产的疤痕。”   傅照庭闻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的背后谈溪还在哭。   傅轻舟实在心疼得坐不住,也顾不得傅照庭还在,起身朝谈溪走去,把人搂进怀里温声安慰,“溪溪别怕,我没事,没那么可怕,你看我现在没有任何不舒服。”   “你都……幻听了啊!”谈溪哭声抽噎着说:“哪里没事了?哪里不可怕?”   “你看,我现在还是能听见雨声,但我没再看见那些像蜈蚣一样的疤痕。”   这些事傅照庭都是第一次听见,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过傅轻舟和他说起任何关于雨声的事情。   因为傅轻舟对心理医生介入治疗一事充满抵触,不管谁问他都不愿意吐露一个字,这些年傅照庭也没想过要强/迫他去面对,没想到他竟然愿意把那些事都告诉谈溪,这让傅照庭对他们俩之间的这种关系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   谈溪抽抽鼻子,抬起双手捂住他的耳朵,红肿的眼睛注视面前的人,“这样还能听见吗?”   傅轻舟想他好受点,便回答:“好多了,但是我听见了也没什么事。”   说着他轻轻拉下谈溪捂着自己耳朵的手,“先去洗漱一下,好好洗一下脸,我去找冰袋给你敷眼睛,乖一点,不要让我太担心你。”   “现在你更让人担心!”   “那你是不是更不应该还要让我再担心你?”   谈溪说不过他,不情不愿地转身走进主卧卫生间。   傅照庭等他走了才问,“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傅轻舟低下头一脸思索,“从我听到像瀑布的水声开始,都不记得了。”   “那是人造暴雨声。”傅照庭道:“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之后我又打给了张晟鸣,电话接通后我听到他那里有很大的杂音,昨晚唐荣送你回来的时候他的说辞也证实了,那声音是张晟鸣故意放给你听的,人造暴雨声。”   傅轻舟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在你因雨声应激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抽走了你的血去做骨髓配型。”   傅轻舟的反应很平静,尽管昨晚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但他既没有流露出不安,也不曾流露出过恐惧。   “不论配型结果如何,你都不能再去见他,哪怕决定出自你的本心,我都不会再同意。”傅照庭语气沉稳不失严厉,“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能自己处理,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优秀聪明的孩子,但是张晟鸣不是普通人,他能对你做出这种事情他就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你和小溪再有机会接触他。”   傅轻舟听罢缓缓摇头,“既然如此,我更不能把这一切都推给你去处理,我不想逃避。”   “这不是逃避。”   “我认为是。”傅轻舟很少在傅照庭面前表现出这种接近‘不听话’的强势。   他在傅照庭眼里一直都是一个省心听话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公司根本不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事情既因我而起,我不去面对就是一种逃避,更何况这样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父子俩的对话认真得谈溪洗漱完从卫生间走出来了都没有发现。   “他现在还没有确诊。”   傅轻舟嗯了一声,“也因此,他的想法是我必须要在他的身边,我拒绝了。”   傅照庭一脸头疼地扶额,“配型结果要不了几天就会出来,万一结果是半相合……”   “那他就要三思而后行。”   “什么意思?”谈溪惊疑地问:“你是有什么办法了吗?”   傅轻舟听见他的声音回头,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摸摸他被水打湿些许的额发,“我去给你拿冰袋,早餐想吃什么?”   “不吃,你先告诉我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谈溪追在傅轻舟身后走进客厅,又跟着他进厨房,看着他拿出冰箱里的冰袋又找了条毛巾,气得抬手拍开他要给自己敷眼睛的手。   “你先说!!全部交代清楚!!”   到现在为止,谈溪的神经已经绷得不能再紧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击垮。   他这忽然爆发的脾气把跟着两人走出来的傅照庭都吓了一跳,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了两圈以后他深深一叹,掏出手机往玄关外走,推门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谈溪眼睛死死盯着沉默的人,“你说不说?如果配型结果是半相合,你要做什么?”   “现在结果还没有出来,那无论我想怎么做,暂且都没有意义。”   谈溪又想哭了,他扁着嘴强忍着从鼻梁直往眼睛冲的酸意,“为什么总是你遇到这种事?”   谁也不知道他在问谁,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很难过,简直是伤心欲绝。   “太不公平了,就总是你在遇到这种破事。”   谈溪抬手捂住眼睛好像要堵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凭什么就抓着你一个人欺负。”   傅轻舟让他哭得一颗心像泡在醋桶里,酸胀得发疼。   他走到谈溪面前拉开他捂住眼睛的双手,“溪溪,没关系,运气不好遇上了就面对,更何况我并不觉得难过。”   谈溪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我是一个人面对这些,那才叫人难过,但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和父亲在我的身边,我要保护你们,只要想到这我就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轻舟说完拉着谈溪走进客厅,给他擦干净脸,用毛巾包着的冰袋给他敷眼睛,“他现在还不需要我的骨髓,50%的可能就看上帝是站在我这边还是他那边。”   谈溪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他这么坏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傅轻舟笑了笑,任由耳边的雨声哗哗作响,落得像是天破了个窟窿。   三天后。   骨髓配型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被加急送到了张晟鸣手里。   彼时他正饶有兴趣地对着昂贵的花瓶插花,手边摆着的精致花卉每一朵都香气扑鼻。   见唐荣送来了结果,他只看了一眼,没打算亲自打开,只道:“你替我看看。 ”   唐荣拆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结果,沉默了数秒才答:“……不相合。” 第67章 “我就想你能高兴点。”   480秒,8分钟。   在这短短的8分钟里,张晟鸣手里的剪刀只在听见“不相合”时微微一顿,之后又自如地继续修剪花叶,优雅闲适地继续着他的插花艺术。   镇定得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唐荣手里还拿着那纸来自医院的报告,张晟鸣没让他下去他也不敢动,只能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   直到张晟鸣将手里最后一支香槟玫瑰插入花瓶中,他眼神充满欣赏地看着自己闲时心血来潮的作品,不住满意地点头,随后猛地抓起细颈花瓶,回身凶蛮地用力朝挂在墙上的艺术画掷出。   客厅骤然响起“砰”一声巨响,哗啦啦落了一地的水和玻璃碎片,数秒前还美得无与伦比的花卉顷刻间散落得狼狈不堪,连挂在墙上的艺术画也重重地摔到地板上,盖在积水里。   张晟鸣整张脸阴沉至极,恐怖的戾气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   一旁的唐荣看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东西。”张晟鸣寒声怒骂,“50%的半相合都做不到,他又有什么资格算是我的儿子?!我竟然就为了一个骨髓无法和我配型的杂种白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唐荣闻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张晟鸣随手又把小桌上锋利的剪刀狠狠丢出去,砸碎了客厅角落的落地花瓶,冷冷道:“走,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骨髓配型的结果张晟鸣没让人通知傅轻舟,他就像来的时候随心所欲,走的时候也一样不需要告知任何人,想走就走,至于他当初说的那些要把张家的未来都给傅轻舟的话,如今散得比个屁还容易。   傅照庭还是在那两天后才意识到骨髓配型结果可能是不相合,因为那些在张晟鸣的授意下,世界各地的合作商给他施加的所有阻碍和压力忽然间都消失了。   不管是他,还是唐荣和他那辆SUV都没有再出现过,一切就在某个节点后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某些人和某些事,便如风过无痕般,好像从不曾到来过。   谈溪也希望事实如此,希望那个张晟鸣没有来过这里,没有见过傅轻舟,但这是不可能的。   伤害即使不在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也必然在其他地方留下伤筋动骨的刻痕。   霍歆自生下傅轻舟到她死去,她作为亲生母亲给予他生命的同时,留给他的是雨声应激。   而张晟鸣时隔十九年第一次出现,他作为亲生父亲唯一给他的是雨声幻听。   那连夫妻都算不上的两人,留给无辜生命的尽是伤害。   每当谈溪看见傅轻舟独自一人站在窗户边,身影无限困惑和孤寂的时候,他的心疼得就像让尖刀给剐了。   他不知道他总在窗边看些什么,但他能想到他一定是听到了雨声。   心理医生早已在傅照庭的授意下介入,治疗也初步展开,只是不见有什么效果,傅轻舟有时候能听见雨声,有时候又听不见。   这种幻听出现的时间和时长是不可控的,也没有规律可言,目前唯一能够推断的就是可能和傅轻舟的心情有关,但也没有太多依据。   只是他向来处变不惊,张晟鸣从来到走他都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反应,让人很难琢磨。   医生给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心情要放松,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那之后,傅照庭回公司处理工作,谈溪暂停了好几天的兼职也重新开始了,傅轻舟和以前一样陪着他上下班,买菜做饭。   杨淑仪一直很担心他们,一听杨Andy说谈溪回来上班了她马上提着小包就赶过来,看看依然坐在角落里看书的人,又看看一脸心事重重的谈溪,满眼担心地问:“都没事了吧?”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谈溪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消化完,他没有什么倾诉欲,也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别人,所以他虽然感谢杨淑仪的好意,但嘴里还是搪塞了过去。   “没什么事了。”   杨淑仪不太相信,因为不管是谈溪还是傅轻舟,看上去都不太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视力好,眼尖,从进来到现在,她早就留意到了傅轻舟坐在角落里捧着本书好像在看,但其实他连一页纸都没有翻过,显然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书上。   不过谈溪摆明了不愿意细说,她作为外人也不好过问,见两人至少好好的,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了。   谈溪的兼职是下午六点下班。   到点他把东西一收就和傅轻舟一起回家,回去的路上再去超市买些菜。   以前只要一进超市就要买垃圾食品的人现在乖得薯片都不看一眼,傅轻舟只带他在蔬果鲜肉区转他也不生气。   回到家傅轻舟准备做晚饭了他就安静地在一边给他打下手,该洗的蔬菜虽然动作生疏但能看出他有在认真地做。   游戏不打,漫画书不看,如果不是傅轻舟主动提起看会儿电视,他电视都不开。   懂事得傅照茵要是在这,可能都要调侃一句这是我儿子吗?   电视屏幕正在播放美食纪录片,但两人不管是谁都没有在认真看。   谈溪出神地想事,傅轻舟则是出神地望着他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傅轻舟忽然道:“溪溪,我有点渴了。”   谈溪闻声回过神,迅速起身,“我给你倒。”   傅轻舟眼看着他绕过茶几往厨房走,过了一会儿端着杯水出来,把水杯递给他的时候还问了句,“要吃水果吗?我给你洗。”   傅轻舟满眼担心地放下杯子,伸手去牵他,“溪溪,你怎么了?”   谈溪让他问得一脸不解,“什么怎么了?你不想吃水果?”   “不,我是说你。”   “我?我没怎么。”   “你有。”傅轻舟牵着他的手一用力就把站着的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手臂环着他的腰,“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没啊,我没想什么,我就是担心你。”   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谈溪梦里都在担心傅轻舟。   “耳朵今天听到雨声了吗?”   “一点点。”   “怎么个一点点?”谈溪拧着眉追问,“我不是跟你说过听到了要告诉我吗?”   “小雨声,时间也不是很长,你那时候在忙我就没有告诉你,等你忙完下班了雨声也消失了。”   谈溪扶着他的肩膀从他腿上站起来,进主卧找了个本子和笔出来,摊开放在茶几上,一边问一边写:“下午几点听见的?”   “大概是四点半左右。”   谈溪写字的手一顿,“……四点半一直持续到六点?”   “嗯。”   “你管这叫一点点?不是很长?”   傅轻舟不想他担心,说辞都是尽量婉转,“雨声不大。”   谈溪忍住脾气,“那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没有。”   “心情呢?”   “还不错。”   谈溪写到这抬起眼看他,“你要说实话。”   “这是实话,因为我一抬头就看到你在忙,帮客人点单,收拾桌子,准备外送,我还看到了你给一个小女孩牛轧糖,粉色包装袋的,上面还印着粉色的蝴蝶结。”   傅轻舟的声音很平静,确实听不出来他有任何一点负面的东西。   “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心情很好。”   谈溪没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记录,包括刚才傅轻舟跟他说的那些,他要把这些都写下来,等过几天陪傅轻舟去复诊的时候这些话很可能对他的雨声幻听有帮助,所以他一句话都不能放过。   傅轻舟看着他奋笔疾书,认真得嘴唇都抿紧的样子,手肘撑在膝盖上以手掌托腮,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我说的所有话都要记下来吗?”   谈溪头也不抬,“不是,有些需要有些不需要。”   “那哪些需要?”   “就需要的那些需要。”   谈溪说完一句废话字也写完了,手掌心摸了一下光滑的纸张,收起本子和笔,回头看了眼时间,还早,远不到他们睡觉的时候,但是他想休息了,于是问傅轻舟,“你累了么?”   “还好。”傅轻舟说着松开托腮的手身体往后一靠,让自己陷进沙发里,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溪溪,过来我抱抱你。”   谈溪心里一动,扶着茶几起身朝他走去,侧身往他腿上坐。   傅轻舟手掌摸了一下他有些凉的侧脸,凝视他的眼睛,“我以前总在你不听话的时候叫你乖一点,现在你乖了,很听话,我心里又想你还是不那么乖比较好,是不是很奇怪?”   “是很奇怪,我让你省心点不好吗?”   “我就想你能高兴点,没那么听话,不那么乖也可以。”   “等你什么时候彻底好了我就高兴了。”谈溪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贴过去亲他的唇,“我觉得舅舅可能已经接受我们俩的事了,你看他走的时候都没有说什么。”   傅轻舟没说他可能是顾忌自己,只点头附和他。   “很快就要开学了,你真的不打算休学吗?”   “不打算。”   傅轻舟说完耳边又响起了哗哗雨声,他下意识地循声往窗外看了眼,意识到外面没有雨只是幻听发作了,想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却没能逃过谈溪的眼睛。   他怀里的人表情一下就变了。   “你是不是又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张晟鸣的结局后面会写到的,我不会忘记这个坏人的! 第68章 “我想我可能是原谅她了。”   谈溪既已察觉,傅轻舟也没有办法否认,只能点头承认了自己确实又听到雨声了。   谈溪立即像刚才一样从他身上下来,打开本子记录他听到雨声的时间,还仔细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像这样的情况几乎是每天都在上演的,最多的时候,傅轻舟一个白天能断断续续听到好几次。   直到有一天,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势太大奶茶店暂停了外送服务,杨Andy一个电话就让谈溪在家歇着,今天不用来上班了。   谈溪乐得不用请假,像这样的大雨天他肯定是要在家里守着傅轻舟的。   他在客厅打完电话后,端着洗好切好的水果进主卧,傅轻舟正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一部国外的文艺片,电影里唯美的音乐声和外面的大雨声融合在了一起。   在这种真实的雨声侵/袭下,傅轻舟的反应很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连日来的雨声幻听,以前那种雨声应激的反应消失了。   无论雨声是大是小,他不再需要降噪耳机,他可以倾听雨声,平静地倾听。   见谈溪回来了,傅轻舟笑着朝他招手,示意他快过来。   谈溪走到近前把手里的果盘放到小桌上,但并没有像他一样坐到床上去,而是转身走向窗帘紧闭的窗户,掀开一角窗帘看了眼外面不停歇的大雨后才回到傅轻舟身边坐下。   只是他坐下了眼睛也没有往电影上看一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傅轻舟看,好像他现在这个样子很稀奇似的。   傅轻舟也由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脸和他对视,笑了一下,“别担心。”   谈溪无法理解,他简直匪夷所思,“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傅轻舟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啊?”   “没有。”   谈溪不是很相信,他回头又看了眼雨声哗哗作响的窗户,又回过头看他,一脸欲言又止。   其实也不能怪他那么紧张,毕竟他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目睹过傅轻舟对雨声的应激,更不用说后来傅轻舟“悄悄”告诉了他,他在下雨天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直到今天谈溪仍有一种不真实感,甚至是不安这一切难道真的结束了吗?   作为不算是被完全牵扯进去的人来说,他尚且如此,遂他更无法想象从头到尾置身其中的傅轻舟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的表现越是平静,他心里便越是惶惶不安,高悬着落不到实处,他害怕这种平静的背后有一根他看不见的弦被绷到了极致,只等着断开的那一刹。   他很希望也很迫切自己能为傅轻舟做些什么,可想来想去他能做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挂齿。   傅轻舟握住他的手腕,舒展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紧扣,“没有什么需要你担心的事情,虽然我现在也没想明白。”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幻听雨声,又为什么在那之后他对真正的雨声不会产生应激。   傅照庭说张晟鸣是让他听了人造暴雨声应激后失去意识才被抽走了血液做骨髓配型的,但那段记忆他连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就好像那半小时从他的人生里被抹去了一般,连同他对雨声的所有应激反应。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晚上才停。   晚饭傅轻舟煮了些面条,又另外炒了一些青椒肉丝盖在面条上拌着吃。   谈溪喜欢这样吃面,这样吃青椒他也不讨厌。   吃完他帮着把碗一洗,又陪着傅轻舟看了一部电影,依然是国外的文艺片。   谈溪对文艺片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偶尔有那么几部电影他喜欢里面的充满质感的画面和氛围,但傅轻舟喜欢,只不过他的喜欢好像也不是在意电影里的剧情,有时候他看着电影出神的样子,谈溪都有些怀疑他真的有在看电影吗?   今晚就是这样的。   谈溪望着傅轻舟的侧脸,纳闷地问:“你真的有在看吗?”   傅轻舟唇角微勾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无聊?”   “非常。”谈溪挠挠头,“我看你的样子……总感觉你没有在看电影。”   “有在看。”傅轻舟缓缓点头,捏捏他的手肘,“你困了?困了我把电影关了。”   “没困,你要想看我陪你看完。”   谈溪说完脑袋往他肩头上一靠,依偎着他,“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现在吗?”   “也行。”   “我现在在想,你身上有很香的味道。”   “那只是沐浴露,换一个,深刻点的。”   “这也很深刻。”   “那就更深刻的。”   这回傅轻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待我母亲的。”   谈溪闻言一怔,没有说话。   “我从来没有理解过她,也不想理解,因为她在我面前一直是疯狂且脆弱的,我认为理解她没有任何意义,这大概是我过去一直不愿和人说起她的原因,我现在才在想,有没有可能不是我在讨厌她或是无视她,而是在可怜她。”   可怜这个字眼有那么一瞬震撼了谈溪,他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傅轻舟的侧脸,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傅轻舟转过脸和他对视,漆黑的眸底平静无波,“如果我对雨声的应激是一种执着,执着困惑她在雨天对我做的一切,那或许现在的我能平静地听雨声是一种原谅也不一定,我想我可能是原谅她了。”   谈溪还是不语。   其实他紧闭的唇缝张开过,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便又重新闭上了。   傅轻舟手臂一伸勾住他把他搂进怀里,双手紧紧环着他,“换个角度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谈溪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听着他心脏平稳地跳动,过了一会儿才道:“这算福吗?”   “就当算吧。”傅轻舟笑了笑,“至少以后,你不用再为我查看天气预报,我也不再需要降噪耳机。”   “那你的雨声幻听怎么办?”   “说不定哪天就不会再听见了。”   傅轻舟对此很乐观,等S大开学后他又重新专注地投入进学习当中,开始了之前那种让谈溪不太高兴的早出晚归。   他太忙了,每天下课回到家里也没有时间放松玩乐,不是做作业就是在Q群上开小组会,拉不完的表格,开不完的会。   谈溪原本的担忧也在目睹他的忙碌后一点点消散了。   他看着傅轻舟每天早上和他一起吃早餐出门,傍晚再提着买好的菜回来,心想只要他好好的,其他事情也没有什么重要。   生活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两个多月,工作暂告一段落的傅照庭不声不响地“杀”到了S市,准备“秋后算账”。   傅轻舟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毕竟他当时说的是不同意,只不过眼下不是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时机。   现在大概是他觉得时机已经到了,所以他见到两人的第一句话就是,“能分手吗?”   谈溪态度恭顺地给他端水,“舅舅,这一路辛苦你了,你先喝点水。”   傅照庭凉凉地扫了外甥一眼,“杯子放下,我渴了自己会喝。”gzh滚粗   “好的舅舅。”   谈溪恭敬地放下杯子,认认真真地回答,“不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傅照庭不见动怒,眼看着谈溪要走到傅轻舟身边坐下,他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小溪,你坐另一边。”   “为什么?”   “态度端正点。”   谈溪看了眼傅轻舟,似在询问他的意见,见他微微颔首了才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到另一边坐下。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小舟回答。”   “大一军训后。”   “谁先表白的?小溪回答。”   “我呗。”   “你怎么喜欢上他的?”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很喜欢了,不,是超喜欢。”   “你怎么确定自己不是弄错了?”傅照庭眼神严厉地看向外甥,“小舟从小就疼你,你是从小就任性,你妈妈还担心小舟将来找女朋友了你要吃嫂子的醋,你忍心叫她知道,你要当自己的嫂子?”   谈溪觉得这个说法蛮好笑的,忍不住低下头。   “严肃点!”傅照庭皱眉呵斥他,“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我知道啊,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弄错?”   “怎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啊。”   谈溪说着起身走向傅轻舟,双手捧起他的脸,当着傅照庭的脸,低头啾啾往他嘴唇上亲,亲得用力带响。   亲完了再回身看向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傅照庭,“我要是弄错了能这么亲他嘛,我的舅舅诶,换个人我早就恶心吐了。”   傅照庭闭了闭眼,努力把刚才看见的从脑海里挥散,“好,那我就当你没有弄错,你爸妈那关,你想过要怎么告诉他们?”   “我和傅轻舟讨论过了,我们的想法是先保密,至少这大学四年要保密,等将来我们有能力独立了,会好好告诉他们的。”   “你这意思就是要我也替你们瞒着?”   谈溪顺势往傅轻舟身边一坐,“舅舅你不是也瞒了几个月了嘛,你知道的时候也没有马上就要告诉我爸妈。”   “那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们之间是爱情!我也不敢想你妈妈要是知道了,她心里该有多难过!你们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还买了身红裙等着你们结婚,你们考虑过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吗?” 第69章 “是我。”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仔细想。”   傅照庭最后扔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甚至都没有打算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个饭。   谈溪看着他舅舅摔门离去,缓缓眨了下眼睛,和傅轻舟对视,语气不无委屈,“我们怎么没想了?我们当然好好想了,舅舅上哪儿学的坏毛病不听人说完话就走?”   傅轻舟笑了一下,安抚地捏捏他的手心。   “他们谁也不相信我能分得清我是真的爱你,杨淑仪是这样,舅舅也是这样。”   “我相信你。”   “为什么他们总是觉得你疼我,我喜欢你就是我弄错了?你这么疼我我还不能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了?这是什么道理?”谈溪眉眼委屈又不解,“我们又不是孩子了,肯定有好好想过啊!而且那可是我妈妈!谁能比我更害怕她难过?”   “嗯,父亲会明白的。”   谈溪心里有气,“他才不会明白!他只会觉得我们犯糊涂了,觉得我们没有考虑清楚是一时冲动,我还以为他看着我们经历了这些事后会同意,事实证明是我太天真了。”   傅轻舟好笑地搂着他,贴着他的脸颊亲,“别生气,我给你洗葡萄吃。”   谈溪不悦地看着他,“你就这个反应?”   “嗯?”   谈溪张了张嘴又说不上来了。   傅轻舟拉着他从沙发上起身,走近厨房拿出冰箱里的葡萄清洗。   “你觉得父亲会去告诉姑姑姑父?”   谈溪站在一旁看着他洗葡萄的动作,“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舅舅也很疼我妈妈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妹妹。”   “我也觉得父亲应该会先替我们瞒着。”傅轻舟道。   “那是因为他希望我们能想清楚然后分手。”   “他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分。”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因为他理智上不赞同。”   “那情感上呢?”   傅轻舟将洗干净的葡萄摘下一颗剥去果皮喂进谈溪嘴里,“我是他的儿子,你是他的外甥,情感上能说的太多了,而有一样便是他至今态度也没有太过强硬的原因。”   谈溪咽下嘴里汁甜得像荔枝的葡萄,问:“是什么?”   “心疼。”   谈溪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舅舅是心疼你的,那天你昏睡一夜没醒,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他也一样心疼你。”傅轻舟又给他剥了颗葡萄,“他不赞同的原因是清楚当世俗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毕竟你我在外人的眼中是很近的亲戚,我父亲和你母亲是亲兄妹,你还记得当时杨淑仪的反应吗?”   “嗯,她后来好像接受了。”   “那是因为她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是外人,但仅就同学这一层关系,她知道的时候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谈溪想了想,道:“我离了你不会好,这样我爸妈和舅舅他们会心疼我吗?”   傅轻舟垂眼低笑,心口因他这句话涨得满满的,“至少我会心疼。”   大二那年暑假,谈溪和傅轻舟都决定留在S市打暑假工。   傅轻舟暑假要辅导一个高二生物理,谈溪则是到杨Andy的奶茶店打工。   而同在S市的杨淑仪也在打暑假工,她本身就是师范专业的,暑假要辅导两个住得近的初中生,有时间了就会到店里帮忙。   她现在和谈溪之间的关系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说是朋友吧好像也算不上,不过是能和睦相处好好说话,不再像以前一样见面了口头上总要掐两句。   她对傅轻舟仍保留着少年时的情愫,只是这种情愫已经无关男女情爱,无关占有,仅仅是把她第一个那么喜欢的人放在心里,看他过得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   这天,谈溪送完奶茶准备骑车回店的时候接到了齐正良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对面的人嚎啕哭得心碎,把谈溪吓了一跳,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有些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听电话。   “出什么事了你哭那么大声?”   “我,我失恋了呜呜呜——”   一听对方哭成这样只是因为失恋,谈溪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齐正良高考考到了北方的大学,土木专业,大一刚入学没多久就火速谈了个恋爱,谈溪依稀记得他当初发的脱单朋友圈,那女孩长得白白净净,气质文雅特别秀气。   “咋了?我记得我看见你发的和女朋友去四姑娘山旅游的朋友圈好像也没多久前的事吧,怎么突然分手了?”   齐正良嗷嗷痛哭,“那是去年!去年的朋友圈了!你是不是屏蔽我了啊你?!”   “没啊,我屏蔽你干嘛?我就是不经常打开,你知道的。”谈溪站了一会儿嫌累了干脆找块干净点的花坛边坐下,翘着腿换了一只手打电话,“那你失恋了给我打电话是要我听你哭嘛?”   “呜呜——我也不知道,就是哭着哭着有点想你了。”   谈溪让他肉麻得打了个寒颤,“大热天的,我被你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齐正良哭上头了大着嗓门喊:“那老子就是想你了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大声,别让人听见了丢死人。”   “你嫌我丢人吗?!”   “没没没,没嫌。”谈溪有些头疼地按按眉心,“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齐正良抽了抽鼻子,说了个地名。   谈溪听得一脸纳闷,“你去那里干什么?”   “她家在这……”   谈溪愣了一下站起身骂他,“你疯了吧你!你干嘛跑人家家里去?”   “我没去她家,我就是想去找她和好,她没同意。”齐正良说着又抽了抽鼻子,“我,我现在是在高铁站……给你电话的。”   “行了我知道了,别哭了,找个厕所洗把脸,到S市来。”   齐正良怔了一下,哭声稍微收了点,“我去S市干嘛?”   “不是想我了吗?来吧,我和傅轻舟都在这,我家有空房间给你住,放心,不会要你去住酒店的。”   齐正良听得心里很感动,好不容易平息一点的哭声又开始嚎了。   谈溪还听到电话里有陌生人在关心他的声音,无奈摇头叮嘱了他几句才挂断电话。   晚上下班后,他和来接他的傅轻舟一起去高铁站接齐正良。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空着双手走出来的,连个包都没背,一脸萎靡不振,无精打采。   谈溪看见他那样就想骂没出息,但一看他哭得红肿的眼睛又给生生憋回肚子里,朝还没看见自己的人喊了声,“齐正良!”   他这一嗓门还是挺亮的,还在远处的人一下就听见了,抬头望过来时竟是怔了一下,随即来了个百米冲刺,一路狂奔到近前手臂再一张猛地扑到谈溪身上。   “溪溪老爷!!”   谈溪这小身板让他这大块头抱这一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气得锤他手臂。   “我好想你啊溪溪老爷!”   “起开!”   谈溪使劲挣扎没能挣开,只好抓着傅轻舟的手臂求救,“你就看着呀你?”   傅轻舟笑了笑,这才上手把紧抱着谈溪不放的人拽开。   手劲之大,被拽开的齐正良心里都吃了一惊,完全想不到傅轻舟的力气比看上去的要大这么多。   谈溪捏了捏生疼的胳膊,纳闷地问:“你吃什么长那么大块头?”   齐正良不解地看了眼始终对他笑的傅轻舟,“食堂有什么我吃什么。”   “肚子饿了没?去吃饭吧。”   谈溪说着下意识去拉傅轻舟的手,牵上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齐正良还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拍拍傅轻舟的手臂,“吃火锅吗?”   齐正良看了看他们两人,“你是在问我吗?”   “问你们。”   “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那就火锅吧。”   谈溪拍板决定晚饭,三人出了高铁站便打车去火锅店。   吃饭的时候齐正良一直在诉苦,东西都没怎么吃,看来失恋的打击对他来说确实大了点。   谈溪从来没有安慰过失恋的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给他多倒两杯雪碧。   齐正良愁眉苦脸,“我想来点啤酒。”   “喝了啤酒不能进我家门。”   “为什么啊?”   “因为会臭,你就以雪碧代酒凑合一下。”谈溪筷子夹起锅里的肥牛卷放进傅轻舟碗里,见他杯子里的酸梅汤快见底了又给他倒了一杯,“既然你没惹女朋友不高兴她非要跟你分手那也有可能就是她不喜欢你了,那你悲伤一下擦干净脸重新振作,好好读书,别要一头没一头,你至少得保一头。”   齐正良太熟悉他了,知道他是要安慰自己不过因为实在生疏所以有些词不达意。   “谢谢你的安慰啊,你怎么样?都大二了。”   “什么怎么样?”   “你不谈恋爱啊?”   谈溪闻言忽然一脸欲言又止。   齐正良用喝酒的气势干了一小杯雪碧,见坐在对面的人突然盯着沸腾的锅底出神,有些反应过来了,“……已经在谈了?”   谈溪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比你早,大一军训后就谈上了。”   “我去,你不仗义啊!我一点没听你说过!”   “你又没问,你每次找我不是问题目就是打游戏,后来谈恋爱了你都没怎么找过我,我想说也没地。”   “那你现在说!有照片吗?我看看!”   “不用看照片了,你认识。”   “谁啊?”一听是自己认识的人,齐正良更激动了,“该不会是杨淑仪吧?你高中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同学。”   “不是她。”   “那谁啊?哪个我认识的啊?”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没有加入他们谈话的人忽然缓缓放下筷子,清俊的面孔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是我。”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第70章 “这应该就叫现世报吧。”   “是我。”   齐正良愣愣地看了傅轻舟一会儿,回过神第一个反应就是认为他们在恶作剧,“别开玩笑了,我在跟你们说真的。”   “我们没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谈溪坦然地给齐正良喝完的杯子又倒满了雪碧,神情自如得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齐正良视线开始在两人脸上游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几分钟后,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胸腔都鼓了起来,声音都差点劈叉了,“你们……”   谈溪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往下说,但齐正良说了这两个字后嗓子眼好像被堵死了一样,剩下的话连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谈溪等得没劲了重新拿起筷子,正好这时傅轻舟给他烫好了一张毛肚放进他的碗里,他埋头继续吃起来。   火锅里烧开的红油锅底仍在沸腾地煮着里面的食材,要煮些时候才能熟透的无骨鸭掌在红油汤里时隐时现。   一等煮熟了谈溪夹起放进傅轻舟的碗里,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觉得我们恶心?”   齐正良闻声瞬间心神大震,肾上腺素激增,“别乱说,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们恶心。”   “那你这什么反应?”   齐正良低头沉默了几秒,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开始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但后来仔细一想,忽然感觉这样才对。”   谈溪有些意外地挑眉,“为什么你会感觉这样才对?”   “因为想象不出来你们俩分开是什么样的。”齐正良重新拿起筷子烫毛肚,七上八下地浸在沸腾的红油汤里,“我跟你们认识太久了,小学初中咱们就在一个学校,你们俩整天形影不离跟个连体婴似的,一个在这另一个肯定也在,就你们这样的要真谈恋爱了人家女孩肯定要不高兴,所以觉得你们这样正好,正合适,大家都欢喜。”   谈溪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垂眼笑,“所有知道的人里,只有你这么说。”   “还有谁知道?”   “我舅舅,还有杨淑仪。”   齐正良不高兴了,“合着我不如杨淑仪呗?凭什么她能比我先知道?”   “我没给她说,她自己看出来的。”   “……真厉害,那你舅舅呢?”   “他一半一半吧。”   “他同意你俩吗?”   “不同意,叫我们分手。”   齐正良不赞同地摇摇头,“这哪成,那你不得哭条小溪出来。”   傅轻舟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但还是被谈溪给看见了,他胳膊肘一伸碰了他手臂一下,倒是没说什么。   两人这点小小的身体接触若是在谈溪坦白前,齐正良只会觉得习以为常,因为这俩老这样。   但坦白之后他再看就比以前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有点打情骂俏那意思,很暧昧。   齐正良忽然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从锅里捞了把烫熟的茼蒿,埋头吃得认真。   等他们吃完从火锅店里出来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因为这里离谈溪他们住的公寓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差不多到了,遂决定走回去,就当饭后散步消消食。   三人走在人行道上就是“人”和“从”,齐正良一脸复杂地看着贴着走的两人,“要不还是顾忌一下我在?我毕竟刚失恋,不好受刺激。”   谈溪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和傅轻舟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傅轻舟明天有空,我也请了一天假,带你出去转转。”   一听有节目齐正良来了点兴趣,“去哪儿玩?”   “你想去哪?”   “我听你们安排。”   “我听傅轻舟安排。”   “也行,他比你稳妥靠谱太多了。”   回公寓的路上路过商场,齐正良进去买了两身衣服,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衣服都只能现买新的,至于牙刷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谈溪表示家里有得是新的,没拆过的。   到了公寓楼下,乘电梯的时候齐正良就难掩羡慕,“你们大学不体验一下住宿生活不会很遗憾吗?”   “不会。”   齐正良抱着衣服袋子叹气,“我也想在外面租房住,和生活习惯不一样的人一起住真的太累了,他们袜子攒一周再洗,我被臭得无力吐槽……”   齐正良显然不怎么喜欢住宿生活,从电梯出来到进门都在絮叨,看样子是很羡慕谈溪和傅轻舟他们能不用在学校住宿,到外面租房子。   他今天白天在外面跑了不少地方,飞机高铁轮着坐,还在高铁站痛哭了一场,人早就累了。   谈溪给他把次卧的床收拾好,他洗完澡头发都不吹干倒头就睡,晚上呼噜打的震天响,谈溪和傅轻舟在主卧都听见了。   “他这呼噜声,要是我和他睡在一个宿舍,半夜可能会忍不住起来给他闷块枕头。”   傅轻舟笑了笑没说话。   谈溪两条手臂交叠枕在脑后,看着关了灯的天花板出神,“他今天说我们这样正好,正合适,大家都欢喜,我还挺惊讶的,我本以为他会说我们这样不行不对。”   “为什么?”   “因为在他之前知道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只有他这么说,那一秒我觉得他挺帅的,我希望我爸妈也能像他这样看待我们……会不会有点贪心?”   “不会,人之常情不算贪心。”   谈溪侧过身体面对着他躺,伸手捏捏他的耳朵,“这阵子是不是没怎么听见了?”   “是少了很多。”   “……那新闻你有看见吗?”   “上传照片的时候在微博热搜看见了。”   傅轻舟的溪与轻舟微博号因为两人学业和兼职的忙碌更新得非常缓慢,从开号到现在粉丝也只有两千人,再加上他从来不跟评论里的人互动,微博账号就让他玩成了QQ空间,只是很偶尔发两张谈溪的照片,半张侧脸或者一个背影的,有时候干脆是些美食图,就这样每次发微博评论都还能有个十来条。   谈溪都不解那两千人是因为什么关注的,还总觉得肯定是没人使用的僵尸号。   “你还在用那个微博?”   “嗯,挺方便的,可以存照片。”傅轻舟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谈溪的眉心,“血常规报告不会无缘无故出异常,他自己心里应该早有准备。”   “你有看到照片吗?”   “没有。”   “坐轮椅呢,形若枯槁,一副病入膏肓活不长久的样子。”   傅轻舟听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嗯了一声。   “听说是白血病m1,我查过了,不治疗的话自然病程不超过半年,高危的话就算治疗了大部分也只能再活个一两年,这应该就叫现世报吧。”   傅轻舟眼底晦暗一闪,耳边又隐约响起了雨声,像一种错觉时隐时现。   第二天。   好好睡了一觉的齐正良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脸色也好看了,不再一脸谁看了都觉得可怜的窝囊样。   傅轻舟煮来当早餐的玉米猪肉馅饺子他一口气吃了二十五个,撑得肚皮圆圆的再出门。   他们早上第一站打算先去市中心玩一圈,等中午吃完饭了再去齐正良想去的游乐园转转。   一天的行程安排松紧有度,齐正良出去玩最不喜欢去旅游景点,所以对这样的安排还挺满意的。   在市中心的电玩城抓着人家一台手办娃娃机可劲地投币,机器里满满的手办模型让他夹走了三分之一。   谈溪和傅轻舟就在边上看着,给他拿夹到的手办。删水银跳楼   谈溪抱着质量一般的火拳艾斯和初音未来,语气不解:“你家不是有好多这些了吗?我记得你还是花了不少钱买的。”   齐正良玩得上头,捏着遥控手柄左右转悠找角度,头也不回地道:“我不嫌多。”   谈溪脑袋往傅轻舟边上一凑,“你说他这是失恋综合征吗?”   “不是,昨天的样子更像。”   “那他这算是调整过来了?”   “或许。”   两人说话间,齐正良又夹了一个海贼女帝回来,“OK,收工。”   “走吧,吃饭去。”   “我可以点菜吗?”   “你想点什么?”   “吃点不一样的,你们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印度菜?”   “没有兴趣,你要吃自己去吃,我们不拦你,你也别带着我们一起。”   “试试嘛,人生就应该勇于尝试。”   “我勇于拒绝。”   谈溪和齐正良边走边拌嘴,离开了电玩城乘扶手电梯到购物中心三层时,正要接着往下走的谈溪忽然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等他回头去找就看见傅轻舟落在他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视线落在眼前的电器城深处。   谈溪不由有些疑惑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他正想问句你在看什么,突然在一台播放电视新闻的液晶电视上看见了张晟鸣的照片。   那是一张西装笔挺的商务照片,就打在屏幕的角落,新闻报道标题为:拉斯维加斯华人商会副会长张晟鸣于昨夜凌晨因疾病恶化不幸离世。   新闻画面只有几秒钟给出了张晟鸣以往参加会议的照片,随后的报道就主要围绕在商会上,还提了句葬礼和吊唁的时间。   两人就这样站在电器城门前一动不动地把那新闻看完,等相关报道结束了才回过神。   齐正良抱着手办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回神没?回了谁能告诉我你们在看什么?”   谈溪看了眼身旁的傅轻舟,心里感觉怪怪的,这种昨夜里才说完坏话的人,隔天就听到他已经死了的消息,这心情实在很难不复杂。   要说悲伤难过吧那是一丝也没有的,要说特别痛快吧好像也差点,诸多心绪在心头绕上两圈,最后说出口的好像就剩这两个字。   “……报应。”   “啥报应?”齐正良疑惑地回头,视野里所有的液晶电视都在播放新闻,但是和报应这两个字是绝对搭不上边的。   “没什么,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谈溪把手里抱着的手办还给他,连同傅轻舟手里的那个,腾出双手后他牵着人就走。   “别看了,他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 第71章 “祝他们好运。”   谈溪拉着傅轻舟在前面走得飞快,齐正良手忙脚乱地抱着一堆手办模型茫然无措地跟在他们后面。   直到他们走出购物中心,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谈溪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扭头对齐正良道:“吃饭去吧,蟹黄面吃不吃?”   “……吃。”   到了蟹黄面店,一百八一碗的蟹黄面谈溪二话不说点了三碗。   齐正良实在很肉疼这价格,“会不会太贵了?三碗面就五百多块。”   “这在S市不算贵了,老字号也更好吃,这家店开了挺多年的,生意一直很好。”   齐正良左右看了看,这个时间段店里已经快坐满了,他们要是再晚点来肯定是要排队的。   “现在能说说你们刚才怎么了吗?”齐正良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要不然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心里挺难受的。”   “没怎么,就是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我们知道的人去世了。”   齐正良微微睁大眼睛,“谁啊?我知不知道?”   “张晟鸣。”   “……没听过。”   谈溪耸耸肩,“不是什么好人,不用在意。”   “……可是你们好像很在意。”   谈溪扭头看了眼傅轻舟,见他神色平常便又转回脸,“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做会给别人添麻烦,我可能会放串鞭炮庆祝一下。”   齐正良脑门就差顶个问号出来,但谈溪不肯细说他怎么问也没有用。   谈溪和傅轻舟的空闲时间并不多,在陪齐正良玩了一整天后,第二天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傅轻舟要去兼职辅导,谈溪则是要去奶茶店打工。   齐正良觉得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便跟着谈溪一起出门,在店里还碰见了许久不见的杨淑仪。   杨淑仪还记得他,只是两人不熟也没有什么可聊的,礼貌的寒暄结束就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谈溪没留意他们,他正忙着整理外送箱去附近的写字楼外送奶茶。   齐正良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忽然道:“其实谈溪也不是那么娇气的。”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杨淑仪还是听懂了。   “是,天热他也在外面跑,满头汗回来洗把脸又接着忙其他事情,干活很认真,我都没想到他能坚持得住,毕竟他以前给别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娇气。”   “他跟傅轻舟之间让人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   杨淑仪来了点兴趣,问他,“怎么说?”   “谈溪娇气是有傅轻舟在他身边惯着他,他的坚强也是因为有傅轻舟在他身边惯着他,他啊,身边要是少了那么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好的。”   杨淑仪有些不解,虚心请教,“这个好要怎么理解?是幸福快乐的意思吗?”   “包括,但不全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其实是个挺极端的人。”齐正良一边说一边慢慢回忆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他有太多东西建立在傅轻舟身上了,所以一旦傅轻舟抽身离开他的世界,他就会变成一栋随时有坍塌风险的危楼,都等不到有人进去爆破,他自己就能塌成废墟。”   杨淑仪终于听出了点什么,她迟疑了一瞬,“你也知道了?”   “嗯,才知道的。”   杨淑仪愣愣地问:“你好像……不惊讶?”   齐正良挠挠头,“怎么说呢,刚知道的时候我也是特别震惊,我只是接受得比较快,毕竟我认识他们时间也挺长了,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杨淑仪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谈溪背起外送箱推门出去,道:“我之前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这种相处不健康,因为谈溪对傅轻舟的占有欲实在太厉害了,他甚至都不允许别人对他存有男女之情,你刚才那个危楼的比喻一下就说中了我对他的认识,虽然地基很稳,但一旦离了便是脆弱不堪。”   齐正良耸了一下肩,“所以我说他们在一起了大家都欢喜。”   杨淑仪笑得眯起眼睛,整张脸生动又漂亮,“你说得对。”   齐正良抬手伸指挠了挠脸颊,拿起手边的奶茶杯,“碰一个,为我们共同的朋友,祝他们好运。”   “嗯。”杨淑仪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和他碰杯,“祝他们好运。”   齐正良在S市玩了几天就回去了,走的那天只有谈溪去送他,因为傅轻舟和杨淑仪有课,要辅导学生写作业,抽不出时间来送他,齐正良也表示理解。   “看到你们这么认真努力的生活,我就觉得我也得跟得上才能算不给你们丢人。”   谈溪疑惑地挑眉,“什么丢人,怎么这么想?”   “因为我暑假在失恋,你们暑假都在兼职挣钱,所以我回去了也要学你们找个兼职。”   谈溪笑了笑,“挺好。”   “回见,溪溪老爷。”齐正良拍拍他的肩膀,背着包转身离开去登机。   谈溪给傅轻舟发了条短信便回了奶茶店。   与此同时。   本该在学生家里辅导物理的傅轻舟人却不在学生家中,而是在一家咖啡店里,对面坐着一年多不见的唐荣。   “抱歉如此冒昧联系你,只是这是张副会长临死前立下的遗嘱,他把自己名下的一部分房产,包括两座小岛和个人所持有的股份都转入了你的名下。”   唐荣说着从黑色的公文包里取出遗嘱和相关文件。   傅轻舟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桌上的纸张,“我不想要。”   唐荣和他对视,“你可以收下,找专业的人帮你打理,这方面你父亲能帮到你。”   傅轻舟摇头。   “你别冲动,这不是一笔小钱,是能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   傅轻舟微微拧眉,“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唐荣看着对面和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变化的人,自己的心境却与当时大不相同,“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其他人我可能会相信。”   唐荣忽然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跟随着张副会长,如果你亲眼看见了他人生最后的时刻,你或许会相信我说的话。”   傅轻舟眸底透出一点凉薄来,“不见得。”   说着他从椅子上起身,低头看着唐荣,“最后说一次,我不想要,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   唐荣看着推门离去的人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眼神充满复杂地落到桌上的遗嘱和文件上,久久不语。   和傅轻舟的骨髓配型不成功是在张晟鸣意料之外的,一年多前他放下工作亲自赶到中国去便是满怀希望,觉得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或许可以救自己一命。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堪称沉重的打击。   但一条路走不成断没有就彻底绝路的道理,尽管很渺茫,张晟鸣仍寄希望于世界骨髓库,期望能在其中找到与自己配型的骨髓,能在未来自己需要时派上用场。   可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不幸是否会在明天降临,因为在疾病面前众生平等,无论贫穷或是富有。   张晟鸣从中国回到美国后,在那之后又过了两个多月才开始出现症状,牙龈出血、乏力气促、面色苍白和皮肤出现不明瘀斑瘀点……这些都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上帝仿佛在和他开一个恶劣至极的玩笑,所有他在过去检查血常规时没有被医院确诊的幸运都在被一点点回收,死神的轮廓也在他的身体出现感染和发热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没过多久他就被医院确诊了急性髓系白血病M1。   这种疾病一旦发病,病情发展就会很迅速,累及血液系统和人体多个重要器官,治愈十分困难,即使通过化疗和移植暂时控制了病情,复发的可能性却仍旧不低,甚至复发之后的治疗会更加的困难。   张晟鸣很怕死,不过这世上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真的不畏惧死亡,尤其是恐怖的恶性疾病往往伴随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疾病残忍地夺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骄傲和意气风发,仿佛他身体里住了一只在无止尽吞噬他的一切直至彻底死亡的恐怖生物。   唐荣作为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亲眼目睹他从发病到不成人形,内心也从震惊开始逐渐变得麻木。   但让他感到更加震惊的张晟鸣心境的变化。   最初确诊的时候他是出离愤怒且疯狂的,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变得异常敏感,任何一丝不快都能引爆他的脾气。   价值上亿美元的私人住所每天都能听见各种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仆人整日如履薄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以张家的影响力,在不缺财力和人脉的情况下,各种普通人无法负担的高昂治疗其实曾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了他快速恶化的病情。   然好景不长,预后高危的病情还是将他一条腿拖进了地狱,此后就是仿佛无止尽饱尝痛苦的治疗过程。   唐荣也是在这之上,观察到他身上所有叫人不适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望笼罩的死气沉沉。   他越来越沉默,有时候一天过去都说不到一个字。   唐荣无法知晓那时候的他沉默着在想些什么,只是听从他的吩咐找来律师,看着他立下遗嘱,直到那天凌晨,他颅内大出血抢救无效。   这个仿佛生来永远骄傲,无视他人苦痛的人,最终在疾病无情的折磨下走完了他的一生。 第72章 向前的永远充满希望   傅轻舟离开和唐荣见面的咖啡馆才看见谈溪给自己发来的短信。   [齐正良登机了,我现在回店里,晚上在家吃吧?]   傅轻舟回了个好,然后独自一人走进路边的小公园,找了个石凳坐下,看着不远处几个孩子蹲在沙坑里堆城堡,陪着孩子来公园的妈妈们就坐在不足十米远的花坛边,隐约能听见她们在聊天说笑的声音。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傅轻舟并不认为这句话能用在张晟鸣身上,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到死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一点错的。   至于他的遗嘱,那些所谓要留给自己的东西,无论是股份还是岛屿,他连一分都不想要,因为他不想和那个人再有任何一点联系。   倘若他临死前立这遗嘱是为了得到他的原谅,又或是证明自己已经悔过,那他更不会收下。   他连憎恨他都懒得花这个时间,更谈不上什么原谅。   这天,他在公园里坐了很久,久到眼前的沙坑和花坛边的人早已离开,久到日落西山,天际被夕阳染上璀璨的橙红,他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在这段时间里,他耳边的雨声一直淅沥沥的响着,直到天边最后一点薄薄的夕阳彻底消散,他耳边的雨声也随着而停。   停得戛然而止,仿佛一条小船驶过重重高山,最终得以看见高山之外更广阔的天地与江河。   傅轻舟沉浸于此却没有察觉,直到裤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他不用看来电显示都知道是谁给他打电话,直接划开接起,“溪溪。”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低,“你在哪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傅轻舟无声勾唇,起身离开小公园,“在去找你的路上。”   “那你还要多久能到?”   “二十来分钟?”   “还要这么久?!”谈溪没什么耐性继续等,“那你现在转路去超市得多久?”   “十来分钟。”   “那这样,你别过来了,我直接去超市,咱们超市见,买点菜再回去。”   “好。”   该说的说完了两人却谁也没有挂电话,傅轻舟能听见谈溪那边推开门走到街上的动静,随后杂音一下就多了起来,能听到马路上汽车行驶的声音,也能听见行人的说话声,生活气息浓厚得像装入了一整个人间,和谈溪的呼吸声一起填满了他。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以前不是傍晚前就能下课吗?”   “嗯,给小志多看了张卷子。”   小志就是傅轻舟兼职辅导的高中生。   谈溪没有怀疑,“那不是等于加班了?加钱吗?”   傅轻舟笑了笑,“我自己愿意给他看的,他的父母出手很大方,谈的价钱原本就比其他地方要高,我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谈溪听了觉得有道理便没说什么。shan水印秃顶   两人之后在超市门口汇合,买完菜回到公寓做咖喱鸡腿饭。   谈溪脚腕的红绳铃铛还是走到哪儿响到哪儿,傅轻舟在厨房做饭,他在外面晃悠两圈进厨房,想帮忙切土豆,但傅轻舟不同意。   “我帮帮忙。”   “不用。”   “为什么不用?之前都是我帮你洗菜的。”   “这要用到刀,土豆不好切,我怕你切到手。”   “那还有什么要洗的?我帮你洗菜。”   “都洗好了,你去看电视。”   “我不想看电视。”   “那就看看漫画。”   谈溪沉默了片刻,站在傅轻舟身边歪头看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傅轻舟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脸和他对视,脸上露出一点笑,“怎么了?”   谈溪的眼睛亮得跟眼底藏了颗星似的,他发现傅轻舟之前那种叫他有些不安的平静消失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没告诉我?”   傅轻舟笑了一下,点点头,“我的雨声幻听可能已经好了。”   谈溪闻言一怔,急切地追问:“你说真的?”   “嗯。”   “你怎么知道已经好了?”   “直觉。”   谈溪好奇地问:“那你怎么忽然会有这种直觉?”   傅轻舟略去了唐荣来找他,还有张晟鸣立遗嘱的事情,只道:“来找你的路上路过了一个小公园,我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想了点事情,想的时候雨声消失了,所以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不会再听见那种虚假的雨声。”   “想的什么事情?”   “想我始终拥有,且必然不会失去的,也就是你。”   “这不该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谈溪抬手搂住他的肩膀,把脸凑过去亲他的脸颊。   傅轻舟感觉落在自己脸上细密得有些发痒的亲吻,笑意更深,“是。”   谈溪搂着他的手臂顿时收得更紧,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我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有的时候又觉得很快,你想等开学我们就是大三了,要不了多久等我们升到大四就该实习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个地方吗?”   “能,你去哪实习我就跟你去哪。”   “那我觉得S市挺好的,留在这实习上班也不错,将来要是买房子干脆也在这买吧。”   “不回A市了?”   “A市是家,我们可以有空了回去看看,这也不影响我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傅轻舟笑了笑,“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说不定到时候你的想法又改变了。”   “到时候要是变了就到时候再说,我现在的想法是,等我们经济独立,我可以申请养一只小狗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球球吧,阿拉斯加大胖球。”   “你很想养的话,可以。”   谈溪最近时常悄悄想这些,想以后他和傅轻舟再加上一只小狗的生活,只要想到这些他就有奔头,想时间能快点再快点,最好能一键就让他们直接到那个时候。   时间是细腻又温柔的,它确实不会停下流逝的脚步,但它也不会辜负付出的人。   已经过去的并不会消散无痕,但向前的永远充满希望。   谈溪进入大四正式开始实习是21岁生日之后的事情,傅轻舟比他早一些进入实习岗位,两人都如愿留在了S市。   这一年谈溪忙得可谓焦头烂额,一方面是开始实习的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毕业论文。   而比起他手忙脚乱的状态,傅轻舟仿佛永远沉稳般过得有条不紊,忙碌之余还没忘记安抚一下压力大得快焦虑的谈溪。   “经理他又骂我……”   谈溪下班回家,一进玄关就开始埋怨,白衬衫黑西裤,标准上班族的制服他穿得清爽好看,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整个人瞧着像让霜打了的花骨朵。   傅轻舟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心疼地把委屈得快要冒泡儿的人抱起来往客厅走,“他又骂你什么了?”   “他骂我没有精气神!不像年轻人!还说我没有干劲!”谈溪越说越气,“他就是看我不顺眼!那么多实习生他就是要抓着我一个人训,我泡杯咖啡他还要瞪我!好像我在借泡咖啡偷懒一样!可是茶水间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傅轻舟两手托着他的臀部走到沙发边坐下,熟练地安抚他,“他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就是啊。”谈溪又气又委屈,埋头趴在他的肩窝里,“办公室里大家都在看我的笑话,保洁阿姨也笑话我,太丢脸了,这破班我是一天也上不了了。”   “那你要去父亲公司吗?”   “那你姑姑会骂我的。”谈溪有气无力地直起身,垂眼红着眼睛委屈,“她肯定要骂我没出息,毕业了还得要舅舅照顾,连实习都坚持不了,要骂我烂泥扶不上墙。”   “不会的,她一定也更希望你能开心。”   “她不是你。”谈溪难过地扁嘴,实在太委屈了,“不上班要被妈妈骂,上班了要被领导骂,以后可能还要被客户骂,被公司的前辈骂……我太讨厌上班了,大家都排着队骂我。”   “不会的,你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他们不会骂你的。”   傅轻舟连哄带劝才把委屈得要融化的人给哄住,拿出冰箱里刚买的提拉米苏给他,不限制他吃。   谈溪的心情这才又阴转晴。   傅轻舟一手托腮看着他吃,轻声道:“这周末公司有活动,实习生也可以参加,去山里泡温泉。”   “团建?”   “可以这么说。”   谈溪咽下嘴里的提拉米苏,表情可怜地望着他,“你要是去了那我怎么办?在家里饿死吗?”   傅轻舟用手指抹去他嘴角沾到的一点东西,“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加点钱就可以了,正好放松一下心情。”   谈溪来了点兴趣,“可以吗?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我已经问过公司了,是可以带一位家属同行的。”   “那我要去!”   “嗯,这周六早上七点就要到我们公司楼下集合。”   “这么早?!”   谈溪平生最恨的就是早起,尤其是起得比太阳还要早,那怨气是可以化成实质的。   周六清晨他跟着傅轻舟到他们公司楼下时,就差站着睡着了。   傅轻舟给他买了杯咖啡让他醒神,他困得没力气连杯子都懒得自己拿,就靠在傅轻舟身上低头咬着咖啡杯的吸管,闭着眼睛喝。   他正困难地和睡意做极限拉扯,傅轻舟他们公司楼下聚集的员工慢慢越来越多,谁从他们身旁经过了都得多看两眼。   集合结束准备上车之际,谈溪勉强精神了些,他正想说自己不想喝咖啡了,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舟舟。   他雷达瞬间哔哔响,猛地睁圆了眼睛回头看。   哪个在叫舟舟?!   作者有话说:   这周能完结~ 第73章 谁也不知道   谈溪对傅轻舟一直是直呼其名,家里人对他的称呼则是小舟。   他还从来没有听过有谁这么亲密地称呼傅轻舟为舟舟,这种自带宠溺意味的叠字叫法让谈溪极其不爽,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回头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朝他们走来的人。   一个挺着啤酒肚,留着二八分发型,穿着打扮有一种另类时髦的中年男人。   “舟舟呀,这是你弟弟吗?”   谈溪怔怔地看着眼前人走近,只感觉扑面而来仿佛倒了一整瓶古龙香水的浓烈气味,一时间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李总好,这是我弟弟。”   被称呼为李总的男人眼睛笑得都眯成一条缝,“你这个弟弟长得和你一样帅,你们家基因真好,一窝的大帅哥,小弟弟来了就玩得开心点,别太拘束,咱不是外人。”   谈溪最不会跟这种人相处,只能干笑着点头。   上了客车后,谈溪跟在傅轻舟后面就听着各种人叫他舟舟的声音,还有的叫他小傅,各种称呼齐飞,显然傅轻舟在实习公司的人气很高,大家都很愿意照顾他。   两人坐到客车最后排的角落,谈溪乌黑的葡萄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排的人,贴到傅轻舟耳边问:“怎么他们都叫你舟舟啊?”   傅轻舟转过脸也贴在他耳边说话,“李总起的头。”   “那为什么李总要叫你舟舟?”   “他说这样亲切一点。”   谈溪不怎么愿意地撇嘴,声音更低了,“我都没这么叫过你……”   “你想这样叫我?”   “我更习惯叫你傅轻舟,我从小就这样叫的,但我又不想别人的叫法显得比我的更亲近。”   傅轻舟笑笑,“只是一个称呼,我最亲近的人是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谈溪心情有些复杂地撇嘴,转过脸看向车窗外的街景,“……我想别人都知道。”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很轻,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傅轻舟都只能听到一点点模糊的声音,并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   一个半小时后,客车抵达了温泉山庄。   谈溪到了才知道,傅轻舟他们公司居然十分财大气粗地把温泉山庄包下来,这个周末山庄里不会有外人,只有他们自己公司的人。   分配房间的时候除了高层的管理住在自带温泉的高级套房,其他员工包括实习生在内可自由选择和想住的人一起住。   谈溪自然是跟着傅轻舟了,两人住的房间位置在比较偏的角落,是个大床房,房间里虽然没有温泉,但有个很大的浴缸,还有一面能看见山林风景的落地窗。   谈溪看着眼前这面隐私性极好的落地窗,又看看在玻璃房里的浴缸,脑子里忽然开始滋滋燃烧黄色废料,他回头看向在整理东西的傅轻舟。   “这间房……好像是情侣套房。”   傅轻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东西,只是认真地整理行李,“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发现有些东西很……很有情调吗?”   傅轻舟转头看向他,“你是说浴缸和落地窗?”   谈溪点头。   “那晚上要试试吗?”   谈溪差点自燃,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虾,不自然地转开脸,“我没意见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又没有不答应。”   傅轻舟笑了笑,走到他身边俯身捧过他的脸,往他脖颈处,靠近耳根的地方吮了一下。   谈溪忍住痒得想躲开的冲动,“……你这样亲会留下印子的。”   傅轻舟有些凉的拇指指腹轻按了一下他刚才亲过的耳根,“没事,这个地方真有印子也不容易看见。”   谈溪还想说什么,只是他刚把脸仰起来嘴唇就被堵住了。   温泉山庄里有几个很大的温泉池,水温是正正好的42摄氏度。   谈溪本来都准备好要去泡一泡的,但是去到那里发现温泉水池里目测大概超过十个以上他完全陌生的男人在里面,尤其是那个李总也在,他瞬间就不想下去了。   而且他自己不去还不准傅轻舟去,拉着人就想走,“还是算了,我们晚上在浴缸里泡也是一样的。”   只可惜他晚了一步,眼尖的李总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呀,舟舟!快过来快过来!”   被领导点了名那还能走得了吗?   谈溪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怎么情愿地跟着傅轻舟往回走。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泡一下?”李总问。   傅轻舟解释了一句,“我弟弟有些怕生,人多他不自在。”   “自己人怕什么?来来来,你们兄弟俩都进来。”   傅轻舟看了眼半个身体躲在自己身后的人,见谈溪满脸的不情愿,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勉强他,遂笑着对李总道:“我再陪我弟弟转转。”   李总见状也不勉强,还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从这里过去有小温泉,还有葡萄汁,你们可以去尝尝。”   谈溪对李总的好感度瞬间直线往上升,“谢谢李总。”   “去吧,跟你哥哥好好玩。”   谈溪跟着傅轻舟来到李总所说的小温泉池,这里的人明显就比刚才的大池少很多,还有另外两个更小的温泉没有人在。   谈溪拉着傅轻舟过去泡进温暖的池水里,没多久就有人送来凉爽的葡萄汁。   两人悄声说着只有彼此能听见的话,偶尔会躲着不远处的人偷偷交换一个吻。   正当谈溪开始觉得这趟来得挺值时,“不速之客”带着让谈溪很不爽的称呼走近。   “舟舟,原来你在这。”   谈溪温声扭头望去就见是一个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他似乎刚从别的地方跑完温泉回来,身上裹着浴袍,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手里还端着杯和他们一样的葡萄汁。   “许哥。”傅轻舟对来人笑了一下,还不忘介绍一下谈溪,“这是我弟弟,谈溪。”   “哎弟弟你好啊,介不介意我下来跟你们一起泡?”   许哥嘴里礼貌询问,但谈溪和傅轻舟还没同意他已经脱了穿在外面的浴袍,露出穿在里面的泳裤,随后自顾自地泡进温泉里。   这小温泉池两个人泡的时候手脚还能舒展开,再进来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挤了。   谈溪忍住皱眉的冲动,看着挤到傅轻舟右手边的人从温泉边的浴袍口袋里摸出手机。   “舟舟啊,我这妹妹真的不错,哪天有空出来聚聚的时候见个面吧?合不合适的你总得见了面相处聊两句才知道是不是?”   许哥的嘴巴太快,傅轻舟想拦他都来不及,一番话直接一字不落全让谈溪听见了。   谈溪也没见生气,反而脸上笑眯眯地凑过去,“是不是有照片呀?我能不能看看?”   “能!”许哥特别热情自豪地把手机里的照片放大给谈溪看,“我亲妹妹,比舟舟大两岁,特别优秀,985毕业,会计专业的,现在在准备考公务员。”   谈溪看着手机照片里的女孩,小小哇一声,“是真的很漂亮诶!眼睛特别亮,鼻子也好看,鼻尖肉肉的很有福气。”   许哥一听就觉得这孩子上道!会夸!开心得眉开眼笑的,“跟你哥是不是很般配?男俊女靓,这基因,将来生的孩子绝对是人中龙凤。”   谈溪转过脸直视傅轻舟的眼睛,他唇边带笑,笑意却连一丝都没有到达眼底,连说出口的话都莫名夹带两分寒意,“哥,般配吗?”   傅轻舟哪敢应他这话,垂眼悄悄去拉谈溪的手,“我跟许哥说过我有恋人了。”   许哥没发现他们水下拉在一起的手,不以为意,“那不还没结婚吗?婚都没订。”   傅轻舟只觉头疼,“我也说过除了我恋人,我不会考虑其他人。”   “那交个朋友总可以吧,加个微信,有空聊两句。”   谈溪还是笑,抽回傅轻舟拉他的手往他大腿拧了一下,“是啊,加个微信聊两句嘛,你跟你对象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是吧。”   傅轻舟深知要不妙了,再留在这多聊两句难说谈溪不会丢下他自己回去,连忙拉起谈溪从温泉池里出来。   “许哥你泡着,我们先回房间了。”   说完拿起放在一旁的浴袍给两人穿上,牵着谈溪回酒店房间。   谈溪心里有气,一进门就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公司里有人给你介绍对象的事情!”   傅轻舟叹了一口气,“是许哥自作主张,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我也早就告诉他我有恋人,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我特别不高兴!”谈溪气得两眼发红,“你跟谁都说我是你弟弟,谁也不知道我是每天晚上都睡在你身边的人!”   傅轻舟心疼地去牵他的手,拇指指腹轻抚过他的眼角,“是我的错。”   “你都已经有我了,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谈溪既生气又委屈,“那个许哥,他都知道你有恋人了还是要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你!他什么意思啊他?!”   “我不会理会他的。”   谈溪气得往床上一躺,“我不想再出去了,我要在房间里待到明天回家。”   “他们晚上……”   “我肚子疼不想去!”   傅轻舟轻叹一声,“好,我留下陪你。”蠢货   “不用你陪!”   傅轻舟坐在他身侧捏捏他耳朵,“真的不要我陪你?”   谈溪也不说话,就红着眼看他。   傅轻舟无奈地俯身贴过去吻他的唇。   谈溪被许哥气得不轻,之后干脆借口肚子疼不舒服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傅轻舟大部分时间都陪他在房间里,只有集体活动不得已的时候才要到外面去。   两天一夜过得很快,周末中午谈溪还是出房间到自助餐厅吃些东西,因为下午他们就要回去了。   也是在这时谈溪接到了母亲傅照茵的电话。   “妈?”   “小溪儿,你和小舟不在家?”   谈溪微微皱眉,“不在,他公司团建去温泉山庄,我跟着来了,下午回去,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在家?”   “因为我现在就在你们家门口。”   “……你来S市了?”   “是啊,我和你静静阿姨她们出去玩了,我想想我搭个网约车过来半个多小时就能到,顺便过来看看你们,一起吃个饭。”   “噢,那你找个商场逛逛打发时间吧,有想要的就买,我报销。”   “好孩子,把电话给小舟,我和他说两句话。”   谈溪把手机往旁边一递,“你姑姑。”   傅轻舟接起电话,“姑姑……”   傅照茵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谈溪只听见单音节的回应,之后就是再见姑姑。   谈溪瞄了他一眼,“说什么了?”   傅轻舟笑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他,“没说什么,姑姑让我多看着你一点。”   谈溪撇嘴,“怕我给你惹麻烦呢吧。”   “没有的事。”   客车把他们送回公司楼下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的事情。   谈溪一下车就给傅照茵打电话,让她在商场外等,他和傅轻舟过去接她,但傅照茵嫌麻烦,表示自己就能过去,让他们直接回家。   谈溪也只好听她的,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和傅轻舟直接回公寓。   没想到傅照茵比他们还快些,早几分钟就在家门口等着。   见到人,傅照茵难掩兴奋地扑上去抱住谈溪,再抱抱傅轻舟,好些时间没见到两人她的开心全写在脸上。   谈溪看她两手空空的,忍不住问:“你逛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也没买?不是说我给你报销吗?”   “我不缺什么。”傅照茵笑眯眯地抱着儿子的胳膊,“你刚开始会赚钱,我怎么能花你的。”   “你最有资格花。”谈溪道。   “好,妈等你以后挣大钱给妈买名牌包。”   说话间三人换好鞋子走进玄关,谈溪他们现在住的还是原来的公寓房,傅照茵前后来过几次,哪里都熟悉,这里甚至还有她专用的水杯。   傅轻舟把两人这两天的行李拎回主卧,谈溪则是去厨房给傅照茵倒水。   傅照茵接过水杯却没有喝,而是把要走的谈溪往自己身边一拽,“妈看看,你是不是瘦了点?”   谈溪翻了个白眼,“我经理折磨我。”   “别瞎说。”   “没瞎说,他看我年轻长得帅故意刁难我。”   傅照茵一看儿子这没个正形的样就来气,抬手拍了他手臂一下,“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你都21了,马上都要大学毕业了还当自己很小?”   谈溪整理了一下被她拉得生皱的衣服,被说得不太高兴,“是你当我还小吧。”   傅照茵正想接着数落他,忽然眼尖地瞥见了谈溪耳根后,被衣领盖住的地方似有什么东西,好奇下她伸指拨开衣领,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块吻痕,瞧着还挺新,像是不久前留下的。 第74章 “她应该发现了。”   傅照茵一个早已当母亲的人,认出这个痕迹是吻痕并不难,她甚至不需要犹豫就能直接确认。   而当下她的第一个反应先是震惊,随后才是震惊且疑惑。   她眼神充满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你谈恋爱了?”   谈溪一怔,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后脖颈,身体还下意识地往外坐了些,试图和母亲拉开距离。   他这个瞬间的反应动作实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无声胜有声。   “真谈恋爱了?”傅照茵好笑地拉住儿子的胳膊不让他跑,“谈恋爱就谈恋爱,你还怕我不同意吗这么瞒着我。”   谈溪抿唇没说话,脸颊隐隐发红。   正巧这时傅轻舟从主卧出来,傅照茵一看他来了迫不及待地分享,“小舟,小溪交了个女朋友你知道吗?”   傅轻舟听得一愣,看向红着脸手捂脖子的谈溪,脑子里闪过了昨天晚上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   “……我不知道。”   傅照茵惊讶地反手拽住想跑的人,“连你都不知道?!”   谈溪脸都快红到脖子里,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似的,拧眉挣扎,“松开我,我衣服要被你拽坏了。”   “坏了妈给你买新的。”傅照茵五指牢牢揪住儿子的衣袖,笑眼弯弯地问他,“给妈妈说说,什么时候谈的?那女孩哪里人?有没有照片给妈看看?”   “没有没有!”   “还说没有!”傅照茵另一只手去拉他捂脖子的手,“没有女朋友那你脖子这什么?”   “就不能是蚊子咬的?!”   “你当妈是小女孩?蚊子咬的还是亲出来的我分得清,再说要真是蚊子咬的你捂什么?”   谈溪又羞又急,最后一个巧劲从傅照茵手底下挣脱,像兔子似地冲进主卧,反手关上房门。   傅照茵无奈地摇头,“这孩子,有必要这么害羞吗?我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和他爸过两周年纪念了。”   傅轻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话,只能低头沉默。   傅照茵还沉浸在儿子终于谈恋爱的喜悦中,她开心地招手示意站着不动的傅轻舟过来坐,不死心地拉着他问:“你真没见过?你别怕小溪会生气,你偷偷告诉姑姑他不会知道的。”   傅轻舟眸底透出为难,没有说话。   傅照茵看清他眼底的为难没有再追问了,她端起水杯抿了口水,唇边笑意还未散,“这孩子藏得还挺深,居然连你都瞒着。”   “我没故意瞒着,我只是现在不想说。”   谈溪从主卧里出来,脖子上多了一块创可贴,他找了个离傅照茵远些的位置坐下,脸上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只有耳根还有些薄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我可告诉你,你别欺负人家女孩。”   谈溪没应她的话,总不能说没有女孩子,你看到的吻痕是你的侄子亲出来的。   傍晚三人去了一家私房菜馆,谈溪点了桌四菜一汤。   饭桌上傅照茵谈话仍是三句离不了谈溪的“女朋友”,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对人家女孩子,要大方不能小气,不能玩弄人家的感情。   这些话一说起来就有些没完没了,谈溪听得耳朵嗡嗡响又没办法打断她,一直到晚饭结束傅照茵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叮嘱。   等他们从私房菜馆里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傅照茵明天还要上班,所以没有留在S市过夜,要赶晚上的飞机回A市。   谈溪和傅轻舟送她去机场,从计程车上下来时,谈溪心不在焉的没有注意到后边有车要过来,车灯打他身上了他也跟没看见一样。   还是离他最近的傅轻舟手臂从他后腰环过搂了他一把,让他半个身体都贴在自己身上,从缓慢前行的计程车前拉开,语气虽然担心但没有责备,反而算得上是温柔,“要看路。”   谈溪声音漫不经心地,“我有看啊。”   “那认真点看。”   一旁的傅照茵正无奈地想数落儿子不省心,没想到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傅轻舟仍环在谈溪腰上的手臂时,一霎间所有的注意力忽然都落到了那只手上。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就从这异常熟练的肢体语言里冒出来,尤其是当傅轻舟偏头和谈溪说话的时候,傅照茵惊恐地意识到只要傅轻舟的头再往下低一些,他能很轻松地就亲到谈溪的后脖颈,甚至能正好地就亲到谈溪贴了块创可贴的地方。   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傅照茵的异样,谈溪还在生气傅轻舟亲在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还偏偏被傅照茵给看见了,还平白多了个藏着不说的“女朋友”,因此被念叨了一个小时。   他满心郁闷无处可说,整个人瞧着都有些无精打采的,见傅照茵怔怔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地问了句,“妈,怎么了?”   傅照茵回神难掩惊慌地摇摇头,“没事,你走路多仔细点,路上车多很危险。”   “噢。”谈溪没有在意,率先往机场大厅走。   傅轻舟看向傅照茵,叫了好似又忽然走神的人,“姑姑?”   傅照茵眼神充满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什么也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一刹,傅轻舟的心脏不受任何控制地重重一跳,震得他四肢和脊背一阵阵发麻。   谈溪什么也不知道,他独自走在前面,穿梭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直把傅照茵送进了候机厅。   “妈,我们就不进去了,改天有时间我们再回去看你,或者你过来也行,反正家里也有空房间。”   傅照茵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只是脸色怎么看都算不上好,她走到谈溪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妈知道了,你……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别什么事情都要人替你操心。”   “我身边有傅轻舟你还担心什么?他对我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谈溪不怎么在意地说完才发现母亲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怎么,就是有些困了,一会儿我在飞机睡会儿就好。”   谈溪点点头,“我也困了,那我们走了啊。”   “嗯,回吧。”   谈溪转身走向傅轻舟,肩头碰了他一下。   “姑姑再见。”   “……再见。”   两人并肩在傅照茵的目送下离开的,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傅照茵的脸上才龟裂出惶然无措,在人头攒动的机场里像个不慎迷路的小女孩。   回去的计程车上谈溪累得靠在傅轻舟的肩头上,闭着眼嘟囔了一句,“都怪你。”   傅轻舟没说话,垂眼去牵他搭在自己大腿上的手。   回到家,一走进玄关谈溪就迫不及待地撕下后脖颈贴着的创可贴,扭头塞进傅轻舟的手里,嗔怪他,“都怪你!”   傅轻舟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卡通创可贴,上面的图案是蜡笔小新。   “溪溪。”   “干嘛?”   谈溪走到客厅了才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回身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傅轻舟抬起眼和他对视,“姑姑知道了。”   客厅里开始长达十秒以上的寂静。   好一会儿谈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怔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傅轻舟收拢五指把那张创可贴收进手心里,“我无法形容,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应该发现了。”   谈溪很想笑一下缓解此时略显凝重的气氛,无奈唇角刚提起就放下了,他表情无措地站在原地,视线不安地在地板上游走。   “那,那我们……”   他想问我们该怎么办,但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他不能这样问,于是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他低头抬起双手抹了一把脸,走回玄关站在傅轻舟面前,抱着他的脖子按下他的后脑勺,贴过去亲他的唇,“没事,知道就知道了,她总是要知道的,我没想瞒她一辈子。”   傅轻舟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轻声道:“昨晚,我不该往那个位置亲。”   “不一定跟这个有关,再说了就算有关系也正好,省得她以为我偷偷交女朋友了,到时候她要是提出要见人家,我上哪儿给变一个去?难不成要委屈你女装?”   傅轻舟忍不住笑了一下,把脸埋在他肩窝里,“我以为你会害怕。”   “我还担心你害怕。”谈溪紧紧抱住他,一手安慰似地拍抚他的背,“既然她知道了,那她肯定忍不了太久,找个时间我们回家吧。”   “嗯。”   谈溪本以为傅照茵最多忍几天就该来电话了,没想到他整个实习期都结束了她也没有过问一句,这让谈溪在忙碌之余心里也有些没底,搞不清她的想法。   同年六月,谈溪和傅轻舟大学毕业,傅轻舟留在实习时的公司转为正式员工,谈溪则是跳槽进了电子行业通信方向的公司,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看他不顺眼的经理。   就在谈溪忙得都快忘记了傅照茵知道他们的事情时,一通来自谈业的电话让他们在百忙中赶回A市。   因为傅照茵在家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腰给摔伤了。 第75章 “知子莫若母。”   A大附属第三医院。   傅照茵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下来,伤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因为她是臀部着地,连落好几层台阶,尾椎骨和臀部所受挫伤经过治疗后少说也要静养两周以上。   谈溪很担心她的伤,接到电话就和傅轻舟请假赶着最近的航班回A市,到医院门口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尽管两人来得很匆忙,但傅轻舟没忘了买水果去探望,直接提了水果店里最贵的果篮,还买了一束傅照茵喜欢的百合花,礼数周全地走进病房。   傅照茵伤了腰没办法躺在病床上,只能趴着,为了能让她趴得舒服点,谈业特意从家里抱来了绒毛毯。   谈溪一进门就看见他妈妈趴在小山一样的毯子上。   “妈你没事吧?除了腰还有哪疼?”谈溪神色有些紧张地围着病床转,一副想伸手碰又不太敢的样子逗笑了一旁的谈业。   谈业接过傅轻舟手里的果篮放在一旁的桌上,“小舟有心了……你妈妈又不是豆腐做的,你还担心把她碰坏了?”   傅照茵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转而笑着去拉儿子的手,“妈没事,别担心,你和小舟这么着急忙慌地过来,公司会不会有意见?”   “没事,事出有因,而且我们就请了一个下午的假,明天还得回去上班。”   谈溪说完回头看向傅轻舟。   傅轻舟了然地抱着花走近,“姑姑,祝你早日康复。”   傅照茵笑着点点头,朝他勾勾手要他再走近些,一直到傅轻舟走到病床边才把脸凑过去闻他抱着的百合花。   “这花真香,谢谢小舟。”   谈溪连忙多补一句,“他专门选的,因为知道你喜欢百合。”   “那你知不知道?”傅照茵笑着反问他。   “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是你儿子。”   傅照茵摸了把儿子的脸,“来得着急,肚子饿了吧?一会儿让你爸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不用麻烦了,我们随便吃点就好,或者打包送来病房吃……病房可以叫外卖吗?”   谈业点点头,“可以的,只是外卖小哥不能把外卖送进来,我们需要到大门外领。”   “那也好。”谈溪掏出手机,“我来点,傅轻舟跟我吃一样OK吗?”   “好。”公众号岛意辞似一次   “爸你看看你要吃什么。”谈溪快速点好自己和傅轻舟的双人套餐,又给傅照茵点了份玉米龙骨汤套餐,再把手机递给谈业。   傅照茵指了指桌上的果篮,“小溪,你和小舟一起吃点,我和你爸吃不了那么多。”   “慢慢吃就好了。”   “我看果篮里有芒果,你不是爱吃芒果吗?”   “算了,麻烦。”   一旁不语的傅轻舟起身道:“我去切。”   谈溪目光不自觉地跟随他的动作,见他拿起锋利的水果刀忍不住道:“小心点。”   傅照茵眼中的笑意淡了些许,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没有说什么。   傅轻舟照顾谈溪是从小到大的经验,因为谈溪不吃没切好的水果,所以这些年他的刀功练得相当不错,谈溪就看着他洗好芒果和水果刀,熟练地将手中的芒果去皮切成合适一口的大小。   谈溪吃水果是最讨厌手上沾到汁水的,所以傅轻舟把切好的芒果递来了他也不伸手接,而是低头凑过去张嘴咬一大口,再给他竖个拇指。   谈业早已习惯了傅轻舟对儿子谈溪滴水不漏的照顾,习以为常,不觉有异。   但这一切落在傅照茵眼中却早已不再寻常。   她也曾非常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或许有一天谈溪就会带着那个女孩回家。   可是她等啊等,每天想的最多的却是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模样,他们五岁、六岁、七岁……直到现在。   他们从始至终都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疼爱,这一切别人没看见不知道,难道她也没有看见不知道吗?   不是的,这世上最清楚他们之间感情的,除了他们自己就该是她最清楚。   正因为她清楚,也正因为她深爱着她的孩子们,所以她自猜到的那一刻起就选择装作不知情。   作为一个母亲,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为难她的孩子。   一颗大芒果吃完,他们之前点的外卖也到了,谈业要下楼去取外卖,谈溪拉住他表示自己和傅轻舟去就好了。   傅照茵看了眼他们三人,道:“小溪,你跟你爸爸去取,小舟留在这陪我说说话。”   谈溪一听她要傅轻舟单独留下,马上就反应过来她是有话要说但不能给他听见,因为担心傅照茵要说些不好的话,他眉头轻蹙正要反对这种安排。   站在他身旁的傅轻舟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很轻地对他摇了一下头,轻得只有对方能看见。   谈溪和他对视两秒,眉眼缓缓舒展开,回头对傅照茵道:“妈,你别欺负他,他是你小舟,你侄子。”   傅照茵听得心都酸了,“……妈不欺负。”gzh就像傻呗   谈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谈业离开病房,下楼去取外卖。   这父子俩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傅照茵和傅轻舟两个人。   傅轻舟搬了张凳子坐在病床边,沉默地听着傅照茵深深叹气,听她说:“小舟,我这儿子身心都在你那了,你看见他走的时候那不放心的样子吗?生怕我把你欺负了。”   这话傅照茵是笑着说的,只眼底有极浅的水光,被病房里的灯光映得亮亮的。   “你从小就特别疼他,疼得我这个当妈的有时候都有些自愧不如,你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小溪九岁那年春天生病重感冒的事情吗?”   傅轻舟点头,“嗯,记得。”   “小溪发高烧的时候我和你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房间里,熬到半夜好不容易他高烧退了,我给他擦完身体换了身衣服就回房间休息,凌晨快天亮那会儿我起夜去卫生间,想起要去小溪房间看看他还有没有再烧起来,那时候我推开门就看到你也躺在床上,搂着小溪好像一夜没阖过眼,我问你怎么还不睡觉,你说你不放心,怕他再烧起来。”   话音刚落,傅照茵蓄在眼底浅浅的水光霎时间聚成泪水划落眼眶,她声音哽咽,“我再清楚不过了……”   傅轻舟扭头从一旁的抽纸盒里拿了张纸巾出来要去擦傅照茵脸上的泪水。   傅照茵不好意思地偏头躲开,拿过傅轻舟手里的纸巾自己擦眼泪。   傅轻舟看着她,轻声道:“姑姑,我不能没有溪溪。”   傅照茵缓了缓情绪,红着眼眶道:“我那儿子又何尝不是不能没有你?他太依赖你,他因你娇气得水果都得吃切好的,也因你坚强得好像什么苦他都能吃,我不用想都知道,我若是反对你们,他连我都可以不要。”   “不会的姑姑,溪溪怎么会不要你?”   傅照茵难过得掩面啜泣,“他没了我,没了他爸,没了他舅舅也能好好的生活,日子一样过,可他要是没了你根本寸步难行,别说一天了,半天他都过不好要害怕……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比谁都害怕我的小溪儿过得不好要吃苦,你要是对他不好我就是死也不能同意……”   谈溪和谈业拎着外卖袋走到病房门前时,听到里面传来的哭泣声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   “事到如今我都想不明白我是否做错了,我是不是早该在小溪没有依赖上你的时候就该干涉而不是放任,如果当年,你们没有机会一起长大,那是不是……”   谈溪直接拧开门把手走进病房,打断了母亲没有说完的话,“那肯定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现在的他。”   傅照茵仓惶地埋下头,试图藏起自己红红的眼眶。   谈溪把手里的外卖放到桌上,傅轻舟自觉起身和他换个位置。   谈溪拉起母亲暖暖的手掌,能摸到她手上做家务的老茧,“妈妈,我喜欢现在的我,我喜欢我身边有傅轻舟,有你和爸爸,有舅舅,有我的朋友,如果我和傅轻舟不能一起长大,我不知道这个如果的今天会是什么样的,但那是现在的我只想想都觉得害怕,也觉得没有任何意义的。”   傅照茵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和他牵在一起的手。   “妈,你不喜欢现在的小溪儿吗?”   傅照茵抬起蓄泪的眼睛看他,“你可是我儿子,无论你是什么样妈都喜欢。”   一旁的谈业看着他们,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傅轻舟已经把外卖都拿出来,餐具都摆好了。   谈溪回身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妈,别哭了,先吃饭,尝尝我给你买的玉米龙骨汤,我给你说这汤傅轻舟煮的特别好喝,就是今天时间匆忙来不及买菜给你做,等我们周末回来一定亲手煮给你喝,你会喜欢的。”   谈业一脸茫然地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怎么了这是?”   傅照茵含泪笑着轻摇头,“没怎么,以后我再给你说。”   这天,谈溪和傅轻舟在傅照茵病房里一直待到晚上八点多才离开,赶飞机回S市。   飞机上谈溪累得迷迷糊糊了却忍着没睡过去,抓着傅轻舟的手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傅轻舟就把傅照茵的话复述给他。   谈溪听得悄悄红了眼睛,“……我以为她会很生气。”   “她没有生气,她只是担心,因为她太爱你了。”   “那她这算是……不反对吗?”   傅轻舟想了想,“她没有让我跟你分开。”   谈溪轻轻地把头挨在他的肩头上,“知子莫若母,她是心疼我才没有反对……我好爱我妈妈。”   “嗯。”   “我也好爱你的。”   “我也好爱你。” 第76章 终章   按谈溪原本的打算,他是想和傅轻舟一直留在S市的,在S市工作买房,以后就住在那。   两人毕业后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大学时住的小公寓也换成三室一厅的小区房,谈溪也在24岁生日的那一天如愿养了一只浅灰色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叫球球,是他的生日礼物。   白天谈溪和傅轻舟要上班球球就是自己在家,只有晚饭后才有时间带球球出门遛弯,在楼下的小区花园里转一转,聊聊彼此的工作,聊聊白天的事情。   他们在那个小区里住了快两年的时间,就在谈溪以为他们的生活会就这样安定下来时,一个噩耗从A市传来,傅照庭病倒了,还是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当场晕过去的。   医院方面诊断是过劳,倘若不慢下高强度的工作,很难说之后不会出现更严重的情况。   傅轻舟在得知这件事后便请了一天假和谈溪回A市,那时傅照庭已经出院在家静养。   父子俩在书房中闭门长谈,谈溪没能进去只能晃悠到隔壁父母家看看电视,接受来自父亲谈业三句不离工作的“例行问话”,包括但不限于人情世故,和上司的相处之道等等。   谈业在国企干了二十几年,这方面的经验张嘴就能说上一壶茶。   傅照茵嫌他聒噪,找了袋坚果出来堵他的嘴,拉着看电视的儿子问:“小舟是不是打算回来发展?”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傅照茵心觉奇怪,“你们不讨论这些问题?”   “讨论,他现在还没做好决定,不过我看他可能是打算回来了,舅舅生病公司得有人,这种时候他肯定是义不容辞,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毕竟舅舅早也跟他说过以后公司会交给他打理。”   傅照茵听到这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明知故问,“小舟回来了,那你呢?”   “回来咯,他去哪我去哪。”   “到时候住家里?”   谈溪摇头,“外面住,不过你放心,会离你近一点的。”   傅照茵点点头,虽然两个孩子回来了不住家里让她有些失落,但是只要离得近想见就能见那也很好了。   那天傅轻舟在傅照庭书房里待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谈话结束父子俩回到隔壁,傅照茵洗了一大盘水果。   傅轻舟见果盘里有石榴,扭头问:“溪溪吃石榴吗?”   谈溪正沉迷于电视,“你剥了我就吃。”   傅照茵一看傅轻舟拿着石榴起身,连忙道:“你别理他,他想吃让他自己弄。”   傅轻舟笑笑,“没事,不麻烦。”   说罢便转身走进厨房,几分钟后他端着一大碗剥好的石榴出来,为了方便谈溪吃碗里还放了一把勺子。   傅照茵看着那碗里剥得干净又漂亮的石榴,不住感叹,“再没有人能像你这么对他。”   谈溪听了一耳朵,抱着碗得意,“我聪明,马上就抓牢了。”   傅照茵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没理会他,转而问傅轻舟,“小舟,你怎么打算?是要回来吗?”   傅轻舟点头,“是,不过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可能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谈溪对此毫不意外,虽然不能继续留在S市让他有些失落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从A市回到S市后,两人相继向公司递交了离职申请,谈溪公司还好,他的职务不重要,走了也有人替他,但傅轻舟的就不太一样了。   他毕业后留在原来的实习公司,因为高层器重,他是同期入职的员工里升职最快待遇最好的,再往下干多几年跻身管理层是可以预见的。   但傅轻舟的离职申请里也写明了是父亲身体抱恙,要回家打理公司,离职实属是无奈之举,公司高层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放人了。   等离职手续走完,家里要打包寄回S市的行李也整理的差不多了。   谈溪站在客厅里左右看了看,“好像差不多了,叫个家政上门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傅轻舟闻声从书房里出来,球球追着他的脚跑,扒他的小腿要玩。   谈溪叫了声球球,毛茸茸的小肉球就转而跑向他,摇着尾巴咬他裤腿玩。   “好孩子,咬坏了就用给你买狗粮的钱买条新裤子。”   球球哪里听得懂他温柔的威胁,还在欢快地咬他裤腿。   谈溪抽回脚它就跳起来扒拉着咬,“球球他爸!”   傅轻舟闻声走回来,两手托着他的臀把人抱起来,谈溪挂在他身上两只脚悬空了球球跳起来也咬不着。   看着尾巴都快摇断了的球球,谈溪很担心,“越大越皮,以后肯定要拆家的。”   傅轻舟笑了笑,把怀里的人放到沙发上,“拆家就送去狗学校。”   “咱球球这么小,去了会不会被其他狗欺负?”   傅轻舟看着蹲在脚边竖着耳朵看他们的球球,小肉球的块头比电脑主机还大但就是看上去傻乎乎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可能会,它也就能欺负欺负你。”   “那你管管它。”   “我真管了你又要心疼。”   “那把球球交给它奶奶管,我看不见就不心疼了。”   傅轻舟好笑地贴着他的脸亲,“你舍得我没什么意见。”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住得也近,白天我们不在家球球就送去我妈那里,晚上再接回来。”   “球球的奶奶同意吗?”   “那是她亲儿子的亲儿子,会同意的!”   傅轻舟嗯了一声,吻他的唇,“晚上去哪吃?”   “杨淑仪说想吃日料,她和她男朋友请我们,就当是给我们饯行了。”   “好。”   杨淑仪和他们一样,毕业了也留在S市,现在在S市第一中学当语文老师。   她毕业的第二年就谈恋爱了,对方大她三岁,做软件开发的,有自己的独立工作室。   谈溪在杨Andy的奶茶店见过她男朋友许森几次,五官英俊,温柔体贴,是一个从里到外都和杨淑仪很相配的男人。   晚上谈溪和傅轻舟他们到日料店的时候杨淑仪他们已经到了,她男朋友笑着给他们倒水。   杨淑仪一手托腮看着他们坐下,语气有些许不舍,“就这么回去了?”   “嗯,明天就走。”谈溪道。   “那我们的婚礼你们会来吗?”   谈溪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杨淑仪手上戴着戒指,随即笑了起来,“来!”   “我们婚礼打算在云南的大理巍山举行,在明年七月。”杨淑仪笑容温婉,光彩照人,“婚礼举行完了再去北欧度蜜月。”   “大理好。”   “我就是看见你之前去云南旅行时发的朋友圈才想着去巍山,当时那几张图氛围特别好,我印象很深刻。”杨淑仪说着手指点了一下身旁的人,“我还拿给阿森看了,他当时就说,摄影师一定很喜欢照片上的人才能把他拍得这么好看,我说是的,摄影师是照片上那个人的男朋友。”   许森笑着点头,“那之后没过多久就和你们见面成为朋友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比我想的还要好很多。”   谈溪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很羡慕,因为我也想和淑仪一起长大。”   杨淑仪笑眼瞟他,对谈溪道:“别理他,他小时候在A市待过,离咱们那儿挺近的,他看过我小时候的照片就特别可惜那段时间没有缘分成我邻居,总说要是那时候住我家隔壁,那我们就是青梅竹马了,能早点遇见。”   谈溪微一挑眉,“说不定人海茫茫里曾经见过呢。”二转吐血   杨淑仪端起面前的杯子和他的碰了一下,笑眼盈盈地看向傅轻舟,“你也这么认为?”   傅轻舟笑着点了一下头。   等他们吃完从日料店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谈溪和杨淑仪这两个酒量不行的都因为多喝了几杯清酒有些醉,两腮酡红,呼出来的气都是带着淡淡的酒味,反倒是酒量还不错的傅轻舟和许森滴酒未沾。   他们在日料店门口分别,谈溪因为醉得腿软走不动道而被傅轻舟背着走,热闹的步行街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朝他们投去或是好奇又或是异样的目光。   傅轻舟是无视了,谈溪是一点没在意,他手臂牢牢苟着傅轻舟的脖颈,轻轻打了个嗝后问:“去哪呢?”   “回家。”   谈溪脸颊贴在他的肩头,眼底映着路边的霓虹灯,声音低低的,“我们在一起好多年了,但我现在还能想起你五岁的时候被我舅舅牵着走进来的样子……这样想时间过得好快啊,我不想时间过这么快。”   “那我和时间商量商量,让它走慢点。”   “嗯,但是也不要太慢,我挺想参加杨淑仪的婚礼,还是在大理巍山诶。”   傅轻舟听出他声音里的羡慕,哄着他道:“你喜欢巍山我们就再去。”   “人家去是举行婚礼,我去就只是旅行。”   傅轻舟忽然停下脚步。   他正想着谈溪这话是什么意思,背上的人就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和口水痕迹。   “傅轻舟,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啊?”   傅轻舟忍不住笑了一下,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我们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往手上戴个戒指了,要不然出门在外老有人要给你介绍对象,你要是不跟我求婚,那我回去洗个澡就跟你求婚了。”   傅轻舟脸上的笑意都爬进了眸底深处,“为什么要先洗个澡?”   “……以示尊重。”   “那一会儿到家了能让我先洗吗?”   “我提醒一下你,求婚是要有戒指的。”   “家里有。”   “……?”   “我是想着回A市了安定下来再好好准备求婚……”   谈溪用力捂住他的嘴,“好的现在时间倒回你马上失忆!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那戒指……”   “啊——你不要再说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陪伴~   下一本开《心醉神迷》,等我写个《藏于心》的番外就开,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点一下收藏!谢谢大家!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