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卷 ------------ 第一章 警察,开门! 民国二十年,吉省五常县街头。 冰冷的寒风,满地的积雪,加上连正月十五都未出,打消了绝大多数人外出的欲望,只想搂着老婆孩子,安安心心的躲在热炕头上打发日子。 县警局新任巡官马明远,正带着五名下属,在满是厚厚积雪的街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着。 虽然北风呼啸,马明远依然能听到身后下属的抱怨声,纵然身为长官,他也只有苦笑,不愿回头去呵斥。 须知,马明远前世也经常有这种雪夜上街巡逻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是以二级军士转业,也没什么学历,高不成低不就的,只能在所里混个辅警。 这一混就是十来年,凭借他在队伍上练就的一身硬本事、过人的记忆、缜密的思维,以及对街面各色人物的熟悉,硬生生协助所里办下来好几起大案子。可惜的是,还是卡在学历上,几次转正的机会都被他错过。 最后,还是老所长看不下去,临退休前帮忙寻了一个警察大学进修的名额,希望他拿到文凭后能转正端上铁饭碗。结果可好,文凭刚到手,铁饭碗还没端上,一场车祸把他撞到这个时代了。 马明远不禁抬头看看星空,虽然过去几年了,一回忆起这破事,还是想张嘴大骂一句:艹你大爷的,贼老天。 就在马明远仰头的功夫,后边追上个部下陈二麻子,这人瘦瘦高高的,就算裹着厚厚的棉大衣,也感觉比别人瘦弱不少,与其叫二麻子,还不如叫陈竹竿。 陈二麻子顶着西北风对着马明远大声求告,希望大家能休息一会,最后干脆道: “头,不是不帮衬你,天太冷,大家伙实在顶不住了。” 陈二麻子眉毛满是冰霜,涂着油的脸上虽然看不出脸色,但惨白的嘴唇出卖了他现在的状态。 马明远再看看后面不住哆嗦的几个手下,理解的点点头,他过来前也常年混街面,如何带兄弟深有感悟,这个时候犯不着起高调,当即承诺等会路上有看到开门的酒馆,就请大家一起去吃个热锅子,好好喝几杯: “弟兄们,坚持坚持,好像前面李家烧锅还开着,赶紧着,走几步,我请客!” 一边说着,马明远还一边堆起笑容,一个个走过去拍打肩头,为部下鼓劲。 听到马明远的许诺,几个跟着巡街的警士才不情不愿的动起来,一步步的向前挪着。 在这民国时候,上司请下属喝酒,还要陪笑脸,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可思议。 无奈的是,只要马明远还想真心实意做事,还想为日后的谋划铺路,就必须和他们搞好关系,否则,以他的身份何必下到五常县喝西北风,搞得同事纷纷以为他是得罪了省城权贵才被发配。 刚走出去几步,从阴暗的巷子里冲出个身影,一头撞到马明远怀里,发出个女人的轻声惊叫。 待到马明远将其扶住,裹着厚厚棉大衣的女人才看清他的警用大衣,吓得倒退几步,又是险险摔倒,幸好被身后赶上来的同伴搀扶住。 两个人迟疑一下,才小心的来到马明远身前,那个同伴低低的道声谢,竟然也是个女人,只是听声音似乎年纪比之前的女人大一些。随即,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走开去。 见马明远盯着两个女人的背影,警士陈二麻子凑过去,舔着笑脸去试探,是不是这新来的马警官看上那两个女人了,好办啊,这条巷子破破烂烂的,肯定不会住什么富贵人家,他回头去打听打听,给马警官拉个线认识。 体会着鼻尖淡淡的甜腻香气,马明远打断了陈二麻子的废话,直接问道: “你认得她们?” 陈二麻子扭头看看几个同伴,见这些家伙一起摇头,才有些为难的表示,这边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关系乱的很。 也就是不认得呗,马明远大步向前:“追!” 啊? 陈二麻子和几个同行的警士有些傻眼,新来的警官作风如此豪放?天还没黑透呢,就敢当街抢娘们?放前朝那些八旗大爷,也没人敢这么干啊。 马明远来不及仔细解释,一边带人追踪,一边简单告诉瞎寻思的手下: 大冷天还没出正月,又眼瞅着天黑了,两个大姑娘究竟有什么要紧事,急匆匆外出上街?而且见到警察还变颜变色的?要说心中没鬼谁信? 边说着,马明远边在心中自嘲,过来以前,那些晚上八九点钟出门,打扮的光鲜靓丽去上班的女人,他还看的少么,这些女人是干嘛,一搭眼就心里有数。 只是,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最让马明远在意的,还是那股子甜腻的香气。也就是这香气,才让他下决心追上去,因为,那是烟土的味道! 烟土! 一听这个,陈二麻子等人立马来了精神头。 说起来可能会有人不信,在烟土横行的民国,虽然到处都喊禁烟,真能做到的地方还真没几个地方,而东北三省中的吉省就是这么个异数。 自打东北军的那位张辅帅主政吉省后,全省上下厉行禁烟,从种植开始抓起,一直到运输和流通,全面查禁,市面不仅一家烟馆都看不到,若是有谁敢私下开抽,一旦抓住就是重罪,当官的撤职查办,老百姓直接抓进去大牢,蹲号子不说,还要狠狠的罚款。 这些东西,都是马明远过来以后才逐渐了解到的,着实狠狠洗刷了他之前从各种影视剧中学到的关于民国印象,也越发明白,自己脑海里那点所谓的“历史常识”大概率不管用,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当然,事情都有例外,更何况这里是民国,是民国时期的东北,无论如何严格禁烟,都会有法外之地。 这个法外之地就是日本人的满铁附属地。在那里面,正经存在着一些日本人开的烟馆存在,但谁要是敢带着烟土走出来,吉省的警察那是早把眼睛都瞪红了等着呢…… 正因为如此,在吉省如果是涉烟的案子那列为大案,侦办人员上上下下都会重奖。 陈二麻子他们都是老警务了,当然明白其中道道,一听是可能有人抽烟土,立马喜笑颜开,哪还有刚刚的不情不愿表情,仿佛已经听到了大洋的叮当响声,欢欢喜喜的跟着“马警官”去立功了。 这些老油条心里很清楚:只抓两个女人没劲,抽烟土的人也不会在这大冬天蹲雪地里开抽,只要悄悄跟上去,找准地方人赃俱获,那妥妥就是大功到手了。 至于两个女人的身份,几个警士都是熟悉街面的老捕快出身,脑子一转就猜出来,十有八九是街上的“半掩门”,也就是没领执照、不在青楼的“姑娘”。 于是几个警士又开始兴奋起来,纷纷表示既然马警官看上这两娘们,也是她们的造化,要是等会老老实实的,就把她们留下来伺候马警官。 马明远顾不上几个家伙猥琐的笑话,他心头那团火,比这几个家伙更加炙热: 他会仅仅满足搜几块烟土出来么?他下来就是要办大案,这次若是能顺藤摸瓜抓住背后的烟贩,那才真是一场大功,才不枉自己拼着被家中长辈骂也要沉到县里的决心,也将会大大有益于他之前为自己设计的出路。 几个警察要跟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简直不要太容易,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极为僻静的巷子深处。 面对紧闭的院门,马明远冲着陈二麻子努努嘴,既然已经跟到了地方,他这作警官的就不必动手了,一切都交给手下,也好让他们分些功劳。 陈二麻子等人也是识趣的,根本不去拍门,就搭着人梯跳进院子,悄无声息的开了院门,恭请马明远进去。 院子不大,正房里亮着灯,传出女人娇滴滴的调笑声,听得几个警士心中痒痒,好在大功就在眼前,几个人已经有些按奈不住的蠢蠢欲动。 马明远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对等在正房门外的陈二麻子等人点点头。 几名警士得了命令,当即大吼一声: “警察,开门!” 说完,不等房内回应,抬起脚狠狠踹开房门,一个健步冲了进去。 马明远点点头,这几个手下虽然惫怠了一些,真想干活时候,身手还是蛮利索的。等把屋里抽烟土的主犯抓住,就是审问烟土来源,顺藤摸瓜下去,办一个漂漂亮亮的大案出来! 屋里没几个人,还有两女人,几个如狼似虎的警察进去抓人,还不手拿把掐一样,这事稳了。 想到这里,马明远都懒得进去跟着忙活,站在院里悠然的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谁知,还没等马明远把这口烟吐出来,屋内突然有人扯脖子怒喝: “都给老子滚,知道老子是谁么!” 咳咳咳。 一口烟没吐利索,呛得马明远不住的咳嗽,心中却很是诧异: 这么横,难不成,抓个烟土还能堵条大鱼? ------------ 第二章 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等马明远把半支烟扔在地下,屋内传来一声脆生的。 接着,陈二麻子慌里慌张的从屋里冲出来,涂着油的脸上现出一个清晰的手印,指着房内结结巴巴的冲着马明远哭诉,这里面有狠茬子啊。 马明远脸色有些不好,第一次带人办案就遇上了狠茬子,一个处理不好,让他往后怎么在县警局甚至五常县混下去? 咧咧嘴,马明远镇定的走进卧房。 卧房不大,点着少见的白炽电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甜腻香气——烟土的味道,一张大炕占了卧房大半空间,两个衣衫单薄的女人,哆哆嗦嗦的站在炕边。 床上摆着炕桌,桌上整套的烟具,旁边躺着个翘着腿的男人,这人大约三十来岁年纪,皮肤白皙,显然平日里也是个处尊养优的角色。 几个县警察中队的警士尴尬的站屋里,进也不是,退也不甘。 马明远冷冷扫视一圈,心中对几个手下的评价不断降低,但又能如何呢,想做事,还得指望这些人,只得冲着几个手下低声呵斥: “一群废物,找到东西没?” 见到一屋子警士面面相觑的表情,马明远的心不断沉下去,心里大骂这些废物手下,都不长脑子么,以为披了一身衣服,就能把人吓唬住不成?冲进来竟然都不知道找赃物! 马明远的目的很明确,抓人拿赃,虽然满屋子的烟土味道,可若是没找到烟土……敢动手抽警察耳刮子的,能是一般人么? 床上躺着的男子,本来看到进来的马明远竟然是一名警官,脸色有些微变,随后看到几名警士的窘态,立时来了精神: 本来他也没看得上眼前的马明远,只是因为并不认识这年轻警官,害怕是有人背后搞事,既然对方要走公见官,这五常县城里他还真没怕过谁。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马明远的脸色愈发有些难看了: 中国人当官履新,有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又叫踢三脚。今天他刚舒展下身段想烧一把火立威,就这么个东西,还想让自己烧的这把火灭掉不成? 就在这时,陈二麻子佝偻着身子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递上一块油纸包裹着、散发着甜腻香气的东西。 总算这家伙脑子里还有有根弦,冲进去第一时间去抢桌上那块烟土,倒不是说他多么有先见之明,知道保存证据,实在是想着把烟土抢到手里,回头立功以后能多分润一块半块大洋来着。 正巧了,还真让他给马明远救了急。 满意的看看有猥琐的陈二麻子,马明远轻轻一掂量,立马心中有底了:足有大半斤,少说得十两挂零,市面上一两烟土叫价四块大洋还不打折,手里这块就得四十多大洋。 他马明远以吉省高等警官学校第三名毕业,妥妥能留在省警务处或是省警察厅,自己申请下派到五常县局,因此受到省城上层赏识,原授衔基础上再追晋一级,已是堂堂委任七级,一个月薪水也才区区二十块大洋,还买不下手里这块烟土! 至于周围几个警士,连警官都不是,薪水低微的可怜,也就是每个月三四块大洋的样子。 还真别觉得少,马明远隐约记得,过来后这边的家里人提到过,前几年,在北平城里,请十个人下馆子,鸡鸭鱼肉俱全,吃到饱也就两块大洋。若在马明远过来前,这一顿还不得一两千! 想想看,四十多块大洋得多值钱! 正如此,几个警士不错神的盯着马明远手上的物事,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就差嘴巴流口水了。 马明远拿到铁证,哪里还会客气:“瞅什么呢,回头有你们好处,干活了,抓人!” 一听这话,那两个女人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对着马明远不住磕头哀求:毕竟她们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若是真被抓进县警局那种地方,等同进了鬼门关,能囫囵个出来都是万幸了。 倒是床上的男人却不紧张,虽然见到烟土落进马明远手上,这人反而越发自在了,听到马明远下令,用手上烟枪指着周围的警士,大言不惭道:“听见没,让你们抓人呢,快着点,把这两娘们弄走,别坏了金爷的兴致。” 马明远一皱眉: “你姓金?” 陈二麻子急忙凑过来,龇着一口黄牙小心的告诉马明远,床上这货竟然是县府建设科的二把手,堂堂的建设科副科长金凯泽! 临了他小心翼翼的道:“那,那个,副队,要不,今儿个,就把这两娘们带回去算了?” 马明远狠狠瞪了这夯货一眼,心中也有些犯嘀咕,要不就算了?对方毕竟是县府要员,按照权位排号,在五常县里也是能排进前十的官僚,用屁股想都清楚,抓了姓金的就是捅马蜂窝。他虽然不怕这姓金的权势,但毕竟初来乍到的,有必要开局就给自己一个困难任务,死磕县府一干官僚么? 可是,斜睨一眼床上悠然自得的金凯泽,看看那货手里晃着的烟枪,马明远突然胸中升起一股邪火: 不说过来前禁毒就是刻在他脑子里的红线,这个身子的身世也是可怜,当年他老子就是这么抽,生生把好端端的家抽败了!自己前后两世都与这烟土卯上了。 再说了,若是不下来,在省城里混着,顺风顺水的等着升职不好么?偏偏自己申请沉到县局,这些损失若不能弥补,他真是傻到家了。怎么弥补?当然是狠抓一批这些抽烟土、倒卖烟土的害虫! 再说了,马明远心中隐隐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越是横着走的东西,一旦扳倒,那收获的功劳就越丰厚。本来按照他的设计,是想多破几起涉烟土的大案,刷下功绩方便自己快速向上走,为不远的将来那件大事早做准备的。现在有个不怕死的自己送上门,这不是给自己送大功来了么! 想到此节,马明远微微露出狞笑,今儿个这事,要是放在别的新警官身上,兴许就真抬抬手过去了,只可惜,姓金的,活该你倒霉碰到我马明远! 既打定主意,马明远就暗下了心思,今儿个就算用点手段,也要把这事办了! 想到此处,马明远悄悄把手按到腰间配枪的枪套上,环视几个手下,缓缓道: “怎么着,我的话没听到么。” 乙等警士刘贵一撇嘴,非常轻慢的道: “马警官,要抓金科长,是不是应该先请示下局座?” 马明远不过是县警局的巡官,顺便兼着县警察中队的副队长,他上面不仅还有警察中队的队长,更有巡警股的科长、局里的副座这些大佬,然后才是局座大人。 刘贵这话显见得没看得起马明远,等于当面拒绝了他的命令。 别看刘贵只是个乙等警士,上面还有甲等警士、乙等警长、甲等警长,才能摸到最低等的警官,似乎距离身为警官的马明远十万八千里,但有些事不能这么看,他其实是警察中队老人了,就是喜欢从街面上吃拿卡要,在局里一向风评很差,也就升不起来。即便这样,他的话也是对其他人有影响力的。 这不,他此时把话说出来,再看几名警士也是犹疑起来。 马明远看似年轻,实则对下面这些弯弯绕也多少了解,别看复杂,但他有那个底气用自己的法子解决这些弯弯绕,故而平静的道: “今天没有金副科长,只有案犯金凯泽。”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别和我扯乱七八糟的,公事公办执行命令。 刘贵斜睨一眼马明远,嘴巴上答应着,身子却半步都不动,显然没把这位新来警官的话放在心上,看到他这般样子,其他几个警士学起他来。 倒是这个情形让金凯泽看个满眼,得意洋洋的吸了一口烟土,挑衅的看着马明远,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 第三章 请你凉快凉快 马明远也不动怒,反而笑出声来,无论前生今世,这种事看得多了去了,若是有时间,他还会好好和手下拉关系,这类人都是浑不吝,找准切入点,要拿下很轻松。 可惜,今天,今年,他没闲工夫去做这水磨石功夫,是以,马明远语气十分温柔得开口,右手却悄无声息的有了小动作: “乙等警士刘贵,你是要抗命?” 抗命! 几个警士就感觉屋内温度似乎骤然降低,陈二麻子离着马明远最近,突然,他瞪大了双眼: 马明远的枪套竟然已经被打开,他的手正握在枪柄上。不仅如此,那支手枪的枪机,不知何时被张开,处于随时可以击发状态! 警官是长官,警士其实是前朝的官差,也就是士兵,士兵战场抗命,长官有权临机处置,看到大张的枪机,马明远的想法不问可知。 陈二麻子吓得脸上都没人色了,当即一翻手,把背上的长枪端起来,顾不得拉枪栓,冲上去把冷冰冰的枪口顶在还不知好歹的金凯泽脑门上,大吼一声: “说你呢,站起来,跟爷们走!” 金凯泽自打在县府做事以来,啥时候被人拿枪顶过脑门,更何况,他位高权重,几个臭巡脚而已,用眼角都看不上的东西,也敢对他动粗? 当即,金凯泽就在床上大骂起来,手臂一扫,连着马明远在内,把警局上下骂了个遍。 见到他这样子,其他几个警士都懵了,不明白陈二麻子陈二麻子发了什么疯,突然来这么一出?当他们看向陈二麻子,就见这货根本不看正在发飙的金凯泽,反是冲着他们几个挤眉弄眼。 顺着陈二麻子示意的方向,几个人都看到大张的枪机,登时冷汗淌下来了,妈的,新来的巡官这是要……心情一个不痛快就杀人立威? 当官的枪崩几个抗命的下属,那算多大点事? 姓金的日后如何报复还太远,再敢阳奉阴违,眼前就是死期了! 疯子,疯子,这他妈的是个疯子! 不管后面如何,几个人立马摆正态度,先把姓马的这个疯子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乎,几个警士再没了迟疑,冲上去七手八脚把个金凯泽捆了起来。 金凯泽大吃一惊,嘴上骂的更凶,陈二麻子听他骂的难听,想找块破布堵上这货,谁知被马明远叫停了。 堵住嘴怎么可以,马明远又不是光想抓个抽烟土的瘾君子,他还指望从姓金的嘴里撬出上家呢,不仅不能堵嘴,还要把这货拾掇老实才成。 马明远让开房门,很是温柔的开口:“金副科长还不是很冷静,把他带到院里去,好好冷静一下。” 院里? 几个警士看看金凯泽身上仅有的贴身内衣,想想外面呼啸的北风,不禁哆嗦一下,稍一犹豫,想起那大张的枪机,刘贵第一个动手,像拖死狗一样,把个金副科长拖到院子当中,这还不够,直接将姓金的捆在一棵大树上。 金凯泽疯了一样跳脚大骂,赌咒发誓,一旦放了他,他要让这几个人都不得好死。 马明远按着枪柄缓步来到金凯泽面前,陈二麻子按照他的吩咐将一桶井水打好放在他脚边。 看着一脸煞气的马明远,金凯泽纵然暴怒,也不禁哆嗦了一下,随即想起,不过是个嘴上毛都没褪干净的小兔崽子,自己凭什么怕他?于是,继续破口大骂起来。 “看来金副科长还需要降降火。” 马明远冲刘贵努努嘴,用脚踢了下地上的水桶: “让金科长再冷静冷静。” 几个警士登时脸上没了人色,这大冷天,穿着大衣都嫌冷,要把一桶水浇到身上?这不是要人命么? 金凯泽也发现了不好,跳着脚大吼: “你敢!我看你们谁敢!” 刘贵有心缩到后面去,不成想,抬头看到,马明远腰间配枪那刚刚已经合拢的枪机,又被张开了! 他狠狠心,拎起水桶,冲着金凯泽低声说了句“对不住了”,然后就将水搂头倒下去,一点没糟践,让金凯泽好好洗了一个冷水澡。 啊—— 金凯泽凄凉的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小院。 惊得一种小巡警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仿佛那通冰凉的井水就是倒在他们身上一般,再看向马明远的目光中,再没了之前的轻视,代之以后怕、忌惮以及……幸灾乐祸。 实话讲,马明远初来乍到,要说没存一鸣惊人的心思那是胡说八道,但天地良心,他也没想到任三天就捅五常县府这个马蜂窝。 但是,从金凯泽手里搜剿的烟土将近一斤了,别说是买来抽,私下里向旁人兜售都够卖一阵子,这货是从哪里拿到的东西?如果顺藤摸瓜抓过去,显见得,一场泼天大功正在向他招手。 仅仅因为姓金的是个县府的官僚,就让马明远放弃这天上掉下来的大功?让他放弃一次可以略微加速之前规划的机会? 纯属想多了。 悠悠的抽出一颗烟,刚放在嘴上,旁边的陈二麻子立马掏出洋火,脸上堆满谄笑,为马明远点上。 斜眼看着几名下属再没刚才那般桀骜不驯,马明远吐出个烟圈,踱步到金凯泽面前,平静的问: “金副科长,想清楚了么?” 仅仅过去几分钟而已,金凯泽身上早没了热乎气,冰冷的井水在他身上已然开始结晶,在清冷的月光下,整个人仿佛有种艺术感,却被微微的颤抖所破坏。 谁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金凯泽嘴里喃喃的还在骂个不停: “小兔崽子,等金爷过了这个坎,爷弄死你!给老子找徐元吉来,尼玛比的,老子弄死你!” 徐元吉是五常县警局的局座大人,这金凯泽还在惦记报复呢。 马明远有些吃惊,都这德性了,还嘴硬,这姓金的真不怕死?不得不表示:得了,那你继续骂吧,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候我再来。 他还不信邪了,这姓金的身娇肉贵的身子骨,还能在这种天气里挺到明早不成?要知道,他过来以前,可是看过一部叫做《黑太阳》的电影。 吩咐了几个手下“好好地”陪着金凯泽,还暗示,不行就再来一桶,今晚必须问出来烟土的上家。而后,马明远转身回去热乎乎的房间。 房里还跪着两女人呢,见到马明远走进来,哆嗦的更厉害了,刚刚金凯泽被拖出去的一幕,还有外面的惨叫,她们两个是看的清清楚楚,听得真真的。 看到这两女人,马明远一皱眉,对跟进来的陈二麻子吩咐,录一份口供,然后给她们点钱打发走。 打发走? 陈二麻子有些迷糊,急忙提醒,这两可是人犯,万一烟土是这两娘们弄来的呢? 马明远被眼前这货气乐了,难怪这人三十多了,还是个乙等警士。他没好气的告诉陈二麻子:如果这两女人能搞到这么多的烟土,直接私下倒腾就好了,还干什么皮肉生意,犯贱么? 陈二麻子这才恍然大悟,那两个女人也是满脸崇拜和感激的看着马明远。 接下来,马明远以为,录口供的事还会是自己动手,没想到的是,陈二麻子竟然识字,虽然写的差了点,但语句通顺错字不多,实在出乎他意料。 将口供仔细看过一遍,感觉没毛病,马明远挥挥手示意陈二麻子放人,就在这个功夫,房门碰的被撞开,刘贵兴冲冲的闯进来: “马,长官,招了,姓金的招了!” ------------ 第四章 连夜抓捕 招了? 马明远抬手看看手表,二十分钟,赤身裸体,全身淋水,零下三十多度室外,冷风呼呼的吹,能挺这么久才开口,这金凯泽也算条汉子了。 瞧见马明远手上亮晶晶的三道梁手表,陈二麻子陈二麻子眼中露出艳羡的光彩: 三道梁啊,局座都还只带块怀表呢,听说,满县城里,这玩意只有县尊大人才有得戴,可县尊那是省城过来的,听说还去东洋人那读过书,姓马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拿过口供扫过一眼,马明远连忙吩咐刘贵他们:“赶快的,把姓金的扔雪堆里,给我使劲了搓,快点,全身都要搓到搓红!” 接着,顾不得本来要放掉的心思,指着两个女人:“你们两个,别傻站着,快去烧炕,越热乎越好。” 陈二麻子、刘贵,还有两个女人都傻了,完全不明白马明远这前倨后恭的用意。 见几个人发愣,马明远一拍桌子,虎着张脸,几人吃了一吓,呲溜钻出去各自忙活去。 说白了很简单,马明远明知捅了马蜂窝,也不想把最后一点脸皮撕破,他就是求口供立功,又不是有深仇大恨非要人性命。万一在拷问过程中,把堂堂县府的副科长弄死,即便最后能立下大功,自己在五常县也混到头了,到时候免不了还得求人调离。 那两个“半掩门”的姑娘还有几个手下,忙前忙后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将慢慢缓过来的金凯泽塞进热炕头的被窝里。 马明远点了一个手下去找个郎中过来,给金凯泽看看病。 这些家伙被他折腾的上蹿下跳,热的满头是汗,陈二麻子甚至夸张的气喘吁吁。 将一切看在眼里,马明远微微点头,这几个小子被如此拾掇一下,尤其是强行拉上了贼船,至少现在算是暂时老实了,抖了抖手上的口供: “这玩意你们都知道了,下面,大家辛苦辛苦,再去端了这家,整个案子就能水落石出,到时候,立功晋级,现大洋的赏金,通通少不了。” 陈二麻子、刘贵,以及其他两个警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差点哭出来:这都被你绑上贼船了,除了干到底争取立个大功,哥几个还有退路么?难不成还真端了枪和你对着干?现在的当官的心简直黑透了。 在嘴上,几个人立马挺起胸大声应承着,就差拍胸脯效忠了。 五常县中街不远的一条巷子,天已经黑透,街上偶尔传出几声狗叫,至于人影那是早就没了。 突然,几个黑影小跑着来到巷口才停下。 陈二麻子熟悉五常县的大街小巷,简单为马明远介绍了一下: 巷子很简单,两个出口,里面的住户都有些身份,但院落不小,开着前后门,里面房间不少。 “能住到这条巷子里的人家,一般都雇着几个下人,什么丫鬟老妈子车夫的,姓钱的好歹是个丝绸商人,估计房子里人口不会少了,就我们几个,会不会少了点?” 陈二麻子临了有些担忧的看着马明远。 闻言,马明远笑了,一拍腰间配枪,大步走进巷子: “跟我上!” 院子虽不小,只有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吩咐陈二麻子带了一个人去堵住后门,自己带刘贵和另外一名警士来到前门。 院门、院墙都蛮高的,轻轻一推院门,门后立马传来看门狗龇毛的动静,刘贵没犹豫,立马和同伙搭上人梯子就去够院墙。 马明远却不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来,小心的伸进门缝中间上下挑动。 他这本事可不是过来之前带的,那时候只在影视剧里看过,哪有机会实践,实在是过来以后,尤其是上警官学校那两年学到的。 很快的,门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钝声,虽不大,在这寂静的冬夜里还是传出老远。 但马明远没丝毫犹豫,用力推开院门,刚一走进院子,就见门后一道黑影飞一样扑了上来,迎风传来满口的腥气。 刘贵刚好跳墙落地,见到这一幕,手无寸铁的他失声惊叫,随即捂住嘴巴,瞪圆了眼睛,心中不知是该期待些什么。 马明远双眼微微眯起,死死盯着扑来的恶犬,整个人好似吓得僵住般一动不动,就在那恶犬扑到他身前、冲着大腿咬下去的一刻,马明远忽然动了。 就见他微微错身,让开恶犬的大口,抬起一脚,皮鞋头正踢在恶犬咽喉,巨力之下,恶犬被他高高踢飞,随即健步迈出,一步跨过与恶犬之间的距离,大手探出,从背后精准的掐住恶犬脖颈,右手一挥,寒光闪过,恶犬仅仅呜咽几声便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极为迅捷、短暂,唯有刘贵看了个全,即便恶犬已被马明远远远扔到院里,那黑夜中闪过的寒光,依然有如从他身上割过一样,被他牢牢印在脑海里。 “刘贵,刘贵,”后进来的警士没看到刚刚一幕,虽对马明远开门、杀狗很佩服,却没有刘贵来的震撼,只是去拍打呆在那里的刘贵。 “啊……死,死了,小牛犊子一样大小啊,就那么死了……” 刘贵这时还有些懵,直到被同事拉着往里走,才发现自己裤裆冰凉,竟然……尿了! 马明远并未发现,自己前世受到的严格训练,竟然吓坏了之前还是刁滑的手下,他此时在破大案的欲望与冲动刺激下,有如捕食前的野狼一般冷静和残忍,几步抢到门房外。 就在刘贵发愣的当口,从门房里钻出个脑袋,打着哈欠,刚要冲着看门恶犬吼两句,突然间,一根冰冷的枪管顶在他下巴上,马明远淡定的声音响起: “出来,带路。” 抓住了门房,马明远几个人很快搞清楚钱磊的家中情况:不过是钱磊夫妻带着一个儿子住在正房,家里还有三女两男五个下人而已。 刘贵长出一口气,真怕这姓钱的再养了几个带抢的护院,毕竟这货私下作的倒腾烟土的买卖不是,要真是那样,今晚不死个把人怕是没可能了结。现在好了,直接抓人就是。 后面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几个警察打开后门,将陈二麻子两人也放进来,而后就是分头去抓人,马明远亲自带着刘贵去正房卧室堵钱磊夫妻。 当刘贵把钱磊扯从炕上扯出来时候,钱磊的婆娘还以为家里来了土匪,吓得直接缩进被窝里直打摆子。 钱磊总算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发现闯进来的人穿着警服,心中算是稍稍有了底,不住的作揖,恳请那一看就是头目的马明远放过他一家。 一边哭着求情,钱磊还一边在心里不住盘算,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一伙警察大半夜上门?可他思来想去,心中不禁一紧,难不成那事发了? 马明远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抽着烟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看钱磊哭够了,才将那块烟土摔到他眼前。 见到烟土,钱磊当时惊了,双腿一软,竟然吓得直接瘫在地上,身下直接湿了一滩,整个人哆嗦的几乎趴到地上: “长,长官,饶,饶命……” 一看这架势,马明远心中暗自点头,果然,这人就是被一群县里贵人推出来的前台,那些有点身份地位的家伙,明知道买卖烟土违法,还想偷偷的抽,就找了这么个没多大本事的家伙在前面张罗,县里的贵人们再偷偷从这人手里拿货。 说白了,钱磊就是个摆设,对这号人没必要客气。 因而,马明远单刀直入的道:“你的事发了,把账本拿出来,今儿个我就抓你一个,否则,哼哼……” 钱磊哆嗦着,半天不敢开口,那边的刘贵等得不耐烦,一脚踹在这货身上:“M的,干脆点,爷们大半夜出来陪你容易么,赶紧撂了,爷们还要回去睡觉!” “啊!” 钱磊吃了这一脚,才惊的大叫: “长,长官,小,小的,不能说啊!” 咦? ------------ 第五章 逼供 不能说? 马明远心里想骂人,你TN的,憋了半天,就给老子憋出这么句话? 见到马明远色变,那边的刘贵干咳一声,拉着他走到卧室外,压低声音请示,要不,就这么办?反正已经有金凯泽的签字画押的口供,钱磊这货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还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抓回局子里,一通鞭子下去,铁嘴都撬开了。 马明远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刘贵,再瞧瞧陈二麻子,吓得陈二麻子一激灵,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这半途而废的想法,一切听长官的,说完,这货还狠狠瞪了有些发懵的刘贵一眼。 马明远耐心的问两个手下: “你们说,这钱磊被抓回局里,一旦问出口供,抓住他的上家,功劳算谁的?他自己都能卖姓金的将近一斤的烟土,他上家囤的货少得了么?谁去抄?抄出来,我们能分多少功劳?回头发赏金,你们能拿多少?” 连续几个问题,简直是直击灵魂深处,陈二麻子听到一半已经变了脸色,刘贵一听最后“赏金能拿多少”,艰难咽下口水,一拍大腿,大嚷起来: “娘的,马头,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在场另外两人很敏感的注意到这货的称呼:从“马警官”,到“马,长官”,再到现在的“马头”…… 马明远很是诧异的看看刘贵,这货之前跟刺头似的,怎么转变的这么快?让他准备好胁迫的后手没用上。 其实刘贵心里也有一笔账: 虽然他刑讯金凯泽那是被姓马的所逼,但拎桶、浇水可是他动的手,金凯泽那么嘴硬的一个货,真是撑了二十分钟撑不住的?他后来动了什么手段,周围几个家伙心里都有数,既然后路都绝了,不如跟着姓马的走到底。 再者说,光姓金的一家就找出十来两烟土,姓钱的手里估计只多不少,那钱磊的上家呢?一想到这里,刘贵的心顿时火热起来,哪还管之前与马明远有什么口头过节。 最后一点,他其实被刚刚黑夜中雪亮的一刀吓破了胆,可这点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承认的。 陈二麻子没刘贵那么多心思,眼珠一转,和马明远提议,不如照搬拾掇金凯泽的法子吧。 马明远一摆手否决了这个想法,钱磊到底不是金凯泽,金凯泽身娇肉贵还会担心小命不保,钱磊既然是被推到前台的小人物,他的生死全在背后大人物是否肯保他,若他开了口,只会死的更快,仅仅用性命威胁不靠谱。 马明远还在想法子,刘贵眼珠一转便泛起坏水,也不和马明远打招呼,转身去把钱磊那十岁的儿子拎过来,当着钱磊夫妻两个的面,一桶井水淋下去,接着就把小孩子拖到了院子里。 看到这里,马明远一颤,本来想制止,可又想到未来的大功劳,嘴唇最终只是张了张却没出声。 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浇上一桶冰水,钱磊的娘们已经受不住,哭闹着要从炕上跳下去救自己儿子,却被警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可是,护犊子的女人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一个大老爷们想要按住她竟然有点费事,时不时被女人在身上又抓又挠,险险控制不住。 何止是女人,伴随着小孩子被拉出去时候的哭喊声和呼救声,钱磊的身子也不禁颤抖起来,眼睁睁看着宝贝儿子被人浇上水,拉去院子里,他的身子也随之哆嗦的更厉害,嘴巴张了张,想要开口却又及时管住了嘴,但他的身子很诚实,双手不自觉的伸出去,身子在膝行好几步,才不甘的停下,却颤抖的更厉害了。 本来有些不齿刘贵的行径,马明远看到这一幕,反而感觉有戏,悠悠的点上一颗烟,翘着腿看钱磊的反应。 谁料,那钱磊身子虽然不住的哆嗦,脸色青白,额头大滴的汗珠滚落,两眼死死盯着孩子消失的方向,分明已经到了极限,却死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还真死硬啊。 马明远心中暗叹,今晚的案子虽然顺遂,但两个家伙都算得上硬汉了: 金凯泽作为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能在这季节挺二十多分钟,已经出乎他意料。眼前这姓钱的,看着自家儿子被拉出去挨冻,还能咬紧了牙不开口,这尼玛还是人么? 这样可不行啊,马明远一翻手腕,瞧瞧腕上的三道梁,稍一迟疑,冲着那按住钱磊媳妇的警士努努嘴。 那警士稍微愣神,马上明白过来,松开了手下的力道。 听着院子里自家儿子的哭喊和求救声,钱磊的女人刚一挣脱,就如疯了一样向着门外冲去,没成想,被陈二麻子陈二麻子冷笑着拦在房门口,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冲出去。 女人死命的在陈二麻子身上扭打,看不出来,陈二麻子这麻杆一样的身板,在一个犹如暴怒的母狮子的捶打下,仍然能屹立不倒,着实有点底子。 当然,陈二麻子也并非光挨打不还手,不还手总能还嘴吧,冲着钱家女人大吼,让她放明白点,今天两个大的不开口,就别想救小的。 伴随陈二麻子的吼叫,还有屋外小孩子的呼喊声和呼救声,救助无果的钱家女人彻底崩溃了,扑到钱磊身上又抓又挠,不断的高喊: “我要我的孩子,还我孩子,你倒是说话啊,说啊!” 残忍么? 看到这一幕,马明远微微闭眼,他又不是畜生,这种逼供的手段让他有些许不适,但是,视线扫过地上那块烟土,眼光随即转冷,心头刚刚升起的一丝丝悲悯和不适消失的无影无踪。 活该! 纵然钱磊只是被人推到台前的白手套,他贩卖烟土是事实,他家住的房子有多少是靠贩卖烟土得来的?他的家人享受到的生活,又有多少是靠贩卖烟土得到的? 正如他在过来前学过的,同时,今世在高等警官学校的老师贺安才,偷偷对他传授时提到的的那句名言:资本来到世间,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看看如今钱磊一家不就是如此,所以……马明远暗中给钱磊全家作了宣判: 这家人没有无辜者,区别只在身上的原罪多寡。 钱磊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双手死死握紧,脸色变得愈发惨白,身体承受着老婆的厮打抓挠,咬紧了牙,还是不肯开口。 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钱磊的眼睛泛红,眼中有明显的反光闪现。 马明远微不可查的冲陈二麻子努努嘴,虽然他刚刚到任,但因为家庭关系,对警局内部那点事并非一无所知,与下属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陈二麻子微微点头,对着门帘外打个手势。 ------------ 第六章 日本人? 一下子,外面孩子的哭闹声突然加大,还传来警士的声音: “一桶不够,赶快的,再去井里打一桶水来。” 这一嗓子成为最后的稻草,彻底压垮了钱磊,跪在地上,对着马明远死命的磕着响头: “别,我说,我都说,您老人放过孩子吧,求求您了……” 他的脸上这时分明泪流满面。 眼见着,钱磊已经头破血流,还在砰砰砰的狠命磕头,马明远示意陈二麻子赶紧拉住了:得了,你赶紧开口交代,比磕多少头都管用。 钱磊也是真晕了,被陈二麻子拎着脖子站起来,才回过神,在老婆的哭喊声中,哆哆嗦嗦在炕尾柜子里掏了半天,掀开一个暗格,又从暗格里往外拉,竟然在炕尾露出一个不大的隐秘隔层来。 马明远将钱磊推开,亲自从里面掏,先是一本账册,随意翻了几眼,他立刻露出笑容,也随即了然,难怪刚才钱磊咬死了不肯交代,就凭这玩意,足够要钱磊全家的命了。 抖了抖那账本,他满意的点点头,今儿个就没白来。 再掏,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了,接下来,竟掏出好大一块用油布包裹着、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烟土来。 见到这块烟土,陈二麻子以及刚进来的刘贵都是神情一振,好家伙,这得有两斤了,这要带回去上交局里,貌似奖金又多不少。 看到烟土和账册,钱磊脸色灰暗,若不是儿子被眼前这群混蛋折磨,打死他都不会招供,交出账册等于断了自己后路,日后全家是什么下场,他也不清楚,但,哎,走一步算一步,先救孩子再说吧。 马明远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挥手让刘贵将钱磊一家看住,自己开始翻那本账册。 不看还好,仔细一看,马明远立时喜上眉梢。旁边的陈二麻子一看这表情,赶紧凑趣的过来问候,是看到什么好消息了? 马明远一拍这本账册,带着几分狞笑的道:“当然是好消息,你猜,姓钱的是从谁家拿货?” 陈二麻子也是脑子激灵活泛的主,不然一开始不会看到刘贵硬扛马明远,就会上去打圆场,这时脑子一转: 吉省禁烟如此严厉,还能有人弄到如此许多烟土,想必这上家来头不小,看姓马的心气,来头越大越好,至于是不是再捅一个马蜂窝,管它呢,反正姓马的顶在前面,有什么雷他先扛了。 于是陈二麻子笑嘻嘻的道:“马头,究竟是哪家?您老就别卖关子了,来头不小吧,那我们去砸了它家,嘿嘿,马头您功劳可就大了去了!” 马明远笑骂一句,M的,砸了它家——当咱们是土匪砸响窑呢。不过他也不再卖弄,拍着账簿乐呵呵道:“确实是大户,嘿嘿,还是全县最大的那家买卖。” 全县最大? 陈二麻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全县最大,哎呀,难道是它家? 就见陈二麻子脸色大变,整个身子竟然哆嗦起来,额头也开始冒汗:“那,那个,马,马头,是,德,德昌,号?” 咦? 马明远倒不奇怪这陈二麻子能猜出来,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再猜不到就是猪了。可是,你陈二麻子怎么变颜变色的? 可惜,陈二麻子变脸变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倒是刚进门的刘贵一听德昌号,当即慌了,连忙冲过来保住马明远的膀子,满脸紧张得道: “马长官,马头,马大爷,我求你了,到此为止吧,德昌号不能碰啊!” 啥? 马明远迷糊了,这德昌号啥来历,区区一个县城的商号,难道还能手眼通天? 刘贵看到马明远满脸不清楚状况的表情更是慌了,索性挑明了道: “何止手眼通天啊,他家是TM的小鬼子的买卖!” 小鬼子! 日本人! 呲—— 马明远倒吸一口凉气,无论是以小鬼子那种狗眼看人低的艹性,还是没理搅三分的德性,还有现在中国的状况,事情一涉及小鬼子就是天大的麻烦。 虽然都是中国,如果是在关内还好些,毕竟能接触日本人的机会还少,在大多数关内的内陆地区,即便中日商人有纠纷,最终日本商人吃了亏,顶多就是闹到外交方面,双方多打几次外交纠纷罢了。 可这里是东北! 这里不仅有小鬼子的关东州,还有南满铁路,要知道,沿着南满铁路两侧的那些或窄或宽的附属地,可都是日本人的地盘,里面不仅有日本的铁路职工和商人,还有日本驻军! 一想到这里,马明远脸色有些难看,指着两人,让他们说清楚,这家德昌号究竟是什么来头,它的东家是日本人? 刘贵和陈二麻子对视一眼,刘贵才开口: “马头,德昌号那位应东家背后靠山是日本人,县城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啊。” 马明远直皱眉,这话听着好糊涂,有些不耐烦:“说具体点。” “这……” 两个家伙一齐语滞,过了一会才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可马明远听来听去,不过是些日本人经常进出德昌号,那个应东家经常进去满铁附属地这类破事,听得他直皱眉。 轻轻敲打着炕上的小桌,马明远很没形象的盘坐在炕上,脑中有些混乱,他得努力捋清这背后的关系,不然,愣头愣脑的撞上去,惹出麻烦还是小事,无法揪出隐藏在五常县中的贩卖烟土团伙,到时没吃到肉还闹一身腥,才是真要顿足捶胸了。 是的,马明远不怕惹麻烦,只是害怕动静闹大却没把事情办好,说起来很狂妄,可过来以后今世的他,还真有这个底气。 因而,现在的马明远干脆将两个手下提供的那些稀里糊涂的消息全抛开,就以德昌号的后台是日本人为前提进行判断。可是,日本人和日本人也大有不同,这个后台是哪种日本人,后果也将是大大不同。 马明远默默的点了一支烟,脑中飞快盘算: 在东北的日本人,无非是那些在关东州的侨民的日本商人,以及南满铁路沿途的日本驻军,还有,就是那个有如怪物一样的满铁。 日本商人?有可能,这帮家伙本来就没啥太大本事,这年头日本国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无非就是一些棉纱以及不值钱的破玩意,比起欧美货色差原来,而且肯定不会有军火出售,能倒腾那玩意的商人,哪个没有军部或者政府背景? 所以说,马明远先把日本商人放到一边,这些人的背景,很难在中国人地面上倒腾烟土。 那么,日本驻军呢? 呃,这个时候关东军可不是后来那个庞然大物,就马明远过来后的了解,此时的关东军缺编严重,拢共才几千人,能拿得出手的,就那么几个齐装满员的铁道守备大队。但人家好歹是单独编制,还不至于穷到倒腾烟土赚这个小钱。再说了,要真穷急眼了,倒腾军火不好么? 马明远回忆自己之前接触过的几名日本军官,摇摇头,感觉这个可能性不大。 那个……似乎只剩下满铁了。 头疼啊。 马明远不禁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左右摇晃下脑袋,无意中看到了旁边的钱磊一家。 这时的钱磊战战兢兢的缩在最远处,努力把自己躲进阴影中,身后是抱着儿子低泣的女人,小孩子被扒了湿衣服,全身用棉被包裹,还是在低声喊冷。 钱磊瑟缩着,一脸的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以现在的情形,他自己的小命是彻底交代了,至于身后的娘两……估计也悬。 看到一直呆坐的马明远转头,刘贵和陈二麻子立马将充满希冀的眼神投过去。 这二位心头也有自己的算计: 都遇上日本人了,趁早收手吧,今晚的收获距离预期肯定差了不老少,不过,把姓钱的一家拾掇拾掇扔大牢里,这烟土、房子拿不走要上报局里,屋里的细软还不是随便搬,想想就流口水啊。 可惜,马明远下一句话,将两人的美梦彻底打碎: 我们,不,准确得说,是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刘贵和陈二麻子一齐傻眼: 啥意思,啥叫没退路? ------------ 第七章 想死想活? 没退路? 其实,稍微冷静想想就能明白,马明远既然敢这么闹,要不是年轻人无脑犯傻,要不就是人家有那个底气。 如果现在缩了,能搞死金凯泽么?一个抽烟土而已,若是普通人可能要蹲大狱,可这罪名落在人家县府堂堂副科长头上,那就是个屁。信不信,如果现在叫停,明儿个金凯泽醒了,去县府认个错,后天,人家照样堂而皇之的去县府办公。 可刘贵和陈二麻子这两家伙呢? 自打被马明远扣着枪逼上贼船,这两个小子再想跳下去,可得考虑考虑如何迎接金凯泽的怒火——要弄死他们两个,都不用县府其他人动手,金凯泽一个电话就足够了。 所以,马明远才说出,这两个家伙没有退路,只要是脑袋聪明的人,接下来,这几个手下要搞大案的劲头,应该远比马明远更热衷。 只是,这些东西不必马明远向两个家伙解释明白,到底是当了多年的辅警,他们两个心中的小算盘,多少也能猜出一二,因此,他能提个醒已经仁至义尽。 听了马明远的话,刘贵和陈二麻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转着自己的念头,别看他们是底层的小警士,见识和学识都不够,但绝对不缺乏底层人的智慧,尤其是在面对生死、利益时候。 不理这两个家伙,马明远从炕上跳下,在地上跺了几下脚,让麻木的双腿活活血,这才来到钱磊面前蹲下,对着钱磊惊恐的双眼,冷笑的问: “姓钱的,想死想活?” 活? 钱磊那清灰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用近乎死人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魔鬼,就是这个家伙,给他和他全家判了死刑,还想问自己想死想活,可笑不可笑。 马明远用手指在钱磊死灰般眼睛前晃晃,又拍拍手上的账本,眼见得钱磊眼中泛起些许怒气,冷笑: “给你一个机会,不仅能保住你老婆孩子,运作好了,你的小命也能保下来,一句话,想死想活。” 钱磊的眼中慢慢浮起一丝光彩,虽然有点活气,还是如傻子一般,傻愣愣的盯死马明远: “真的?” 马明远冷笑起身,不再看钱磊,转身就走。 “啊——” 钱磊扑在地上,用近似跪和爬兼有的姿势,死死抓住马明远的皮靴,干巴巴的吐出几个词来: “救,救我,我要活!” 钱磊现在就好像溺水的人,其实整个人都沉到水里了,早已经放弃了抵抗,却突然被人抓住头发向上提,那种求生的念头一股脑的涌上,即便是根稻草都要抓住,哪管被求助的人,其实就是当初一脚将他全家踹入地狱的魔鬼。 “要活?” 马明远揪着钱磊的衣襟,硬生生把这个中年男人从地上拎起,这个动作看似随便,一边的刘贵和陈二麻子却暗暗吃惊:姓马的好大的力气,那个小身板,看不出来啊。 不管两个手下的心思,马明远盯着钱磊,声音比屋外的寒风还冷: “就凭你贩卖烟土,老子恨不得弄死你,但你个老小子命好,乖乖替老子办个事,如果效果好,兴许你和你全家的小命还能保住。” 在钱磊看来,此时的马明远就是阴曹地府的索命阎罗,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他相信,这一步走出去,自己将是万劫不复。但是,他有的选么? 入夜,天上渐渐浓云密布,接着,竟然飘下雪花。 这样的雪夜,月光完全被掩盖,整个县城陷入了浓重的黑暗。 县城中街的中段,最是繁华的位置,耸立着一家门面极为豪气的店铺,仅仅铺子的店面,就几乎有其他铺子三个大小,铺板不知被反复漆了多少道,在电灯的映射下,几乎都能反光。 没错,就是电灯。 在这家铺子门前,挂着一溜的电灯,硬生生将铺子前的街面照的仿佛白昼般,离着老远,都能看清楚牌匾上的“德昌号”名头。 一个上上下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钻进这白昼之中,大力的拍打德昌号的门板。 那人拍了好久,德昌号里才有人灯光亮起,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N的,谁,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了。” 拍门的人气的大叫:“屈三,你个狗娘养的,快给爷们开门,都快冻死个人了。” “咦,钱爷?” 拍门的既然是熟客,屋里的屈三不敢再拿腔作势,赶忙将门闩取下,将铺门打开一道,缩头缩脑的向外张望: “钱爷,这深更半夜的,您怎么来了?”说着,这屈三压低了声音:“咋的,您老要取货?” 那钱磊一推屈三,就往德昌号里闯:“屋里说,你想冻死我咋得。” 屈三虽然不愿,但这大半夜的,外面又下了大雪,在门口说话也不是商家的待客之道,纵然心里不喜,脸上还是很自然的露出职业微笑,将钱磊领进了铺子,然后立马将门板重新关好,在里面死死插住。 钱磊冷眼看着屈三做好这些,自顾自的踱到铺子中。 此时的德昌号铺面虽然空无一人,但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没有多少阴暗的感觉,倒是因为没有生火,屋里还是很冷。 钱磊哆嗦着,也不多废话,直接要拿货,而且量不少,足有二斤。 屈三有些狐疑,前阵子刚给这姓钱的拿了不少货啊,怎么又要二斤,还是深更半夜的上门,哪位大爷会这么大瘾头?难不成还要拿烟土当饭吃不成。 当屈三支支吾吾的说出自己那点疑虑后,钱磊两眼一翻,露出惯常的傲气,两手抱着膀子,冷哼一声: “屈三,你和我说这些,爷们和谁说去?那些老爷半夜来了兴致,出条子叫女表子,又不是没有过,这半夜要货很稀罕么。” 屈三心里大是不忿,他好歹是德昌号排的上号的伙计,谁不知道你姓钱的就是摆在台面的玩意,跑我这拿捏什么? 但表面上屈三可不敢这么说,钱磊拿着鸡毛当令箭,但他也没辙,这姓钱的是在东家那边挂了号的人物,曾吩咐过,姓钱的有要求一定要尽量满足。 N的,尽量,尽量,真给老子找事干。屈三心中腹诽着,脸上却是堆着笑,冲着钱磊拱拱手道: “钱爷,既然您开了口,那爷们就去给您取,规矩您懂,还请您在这稍坐片刻。” 钱磊极度的不耐烦,挥着手打发屈三: “快去快去,这冷的跟冰窖似的,坐个屁,爷们赶快拿了货回去打发了那上门的催命鬼。” 屈三一听,噗嗤笑起来,敢情姓钱的也是半夜被人从被窝里薅起来的,不知怎么,他心里一下好受多了。也不多说,对着钱磊再次拱拱手,掉头去了铺子后面的仓库。 虽然德昌号是五常县里数一数二的店铺,又传说与日本人走得近,但吉省禁烟终究是事实,德昌号总不可能把烟土堂而皇之的放在自家仓库里。 是以,屈三小心的将铺面通向后院的门插好,这才提着玻璃马灯一拐弯,溜进了库房后面的灶房,习惯性的左右观望下,然后才溜进去,又关好了门板,提着马灯小心的打开墙脚一个机关,露出个墙壁后的夹层来。 原来,德昌号也懂得烟土这种东西见不得光,因而在库房之外,单独修了一间小而隐蔽的库房,专门储藏诸如烟土这类见不得人的货物,又在外面做成灶房掩人耳目,着实是隐秘异常。 屈三既然是被留在铺子里看店的伙计,自然是掌柜的心腹,平时取烟土都是他的活,这时熟门熟路的在库房里秤好了二斤烟土,用油纸包裹了,就要去拿马灯出门。 谁料到,就在这个功夫,冷不防,从旁边的阴影中伸出只手来,一把按住那大块的烟土: “呦,这好东西可不少。” ------------ 第八章 意外,纯属意外 马明远其实挺郁闷。 他带着几个手下就躲在德昌号附近,亲眼看着钱磊进去店铺后,刘贵过来打溜须,向马明远请示去稍远的背风处躲躲,只留下一个人盯着店门就好。 马明远看看跟着他折腾半夜的手下,看着这几个家伙渴求的目光,若是太过不近人情似乎不太好,一时心软就答应下来。 结果,这么一答应,就答应出纰漏了:那边钱磊刚从里面开门,就被人给闯了进去! 由于那人动作太快,盯梢的警士也没来得及认出究竟进去的人是谁,当马明远等人听到报信时候,第一个想法都是: M的,走漏消息了! 今晚本来就是趁着德昌号应家没防备来捞一把,一旦德昌号上下得到了消息,等他们再冲进去,别说烟土了,连点烟灰都别想找到,说不定,东西抓不到,还会弄上一身的腥。 这可怎么办? 马明远狠狠瞪了一眼刘贵,这货也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蹄子上,赶忙躲到了陈二麻子身后。 陈二麻子等人本来就是被马明远连蒙带唬拐来的,之前一听是德昌号犯案,心中就生出了惧意,现在更是重新打起退堂鼓来。 当陈二麻子结结巴巴的说完,马明远很是不甘心,缓缓地摇头: “如果不是报信呢?即便是报信,难道是钱家那边出了意外?” 钱家出意外? 钱家还留着一名警士看着那几口人,能出什么意外。 再说了,这个计划马明远只告诉了钱磊,就连这些手下都是来的路上才讲清楚,钱家那边想破脑袋,也没可能想到马明远胆大包天敢来抄德昌号才对。 如果不是钱家,还能是哪里,难不成是…… 马明远心头一紧,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难道是金凯泽跑了? 之前金凯泽已经半死不活了,因而马明远只留下那两个半掩门的女人照顾他,将全部人手带去了钱家。 真是金凯泽醒了,然后叫来了县府的铁杆手下过来报信?毕竟抽烟土这种事,一旦说出去,于姓金的来说,就是脸上被抹了屎而已,但屎终究是屎不是,也不好公开嚷嚷,私下报信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是这样,马明远心头突突的跳几下,他的麻烦可就有点大了,至少,光靠自己,是没法摆平五常县这上上下下的势力了。 带着一丝侥幸,马明远抬头看了一圈这些手下: “老实交代,你们当中,谁走漏的消息?” 这些个警士彼此看看,纷纷摇头否认。在来的路上,因为事情有点大条,马明远下令两两之间彼此监视,并放了狠话,若是真是他们当中有人落跑报信,就算他丢官,临走前也能收拾了那个反骨崽。 见到这个情形,马明远的心向下沉去,这个时候,他反倒真希望,是这几个家伙里出了反骨崽,毕竟,若是警局来人的话,他只要亮出手里杀手锏,警局上下应该能摆平,但是现在的话…… “难道真是金凯泽醒了?” 刘贵却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听到马明远轻声自语,立时拍着胸脯保证,姓金的不睡到明天晌午别想醒。 他这个保证可是有些奇了,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刘贵。刘贵支吾着告诉马明远,临走的时候,他给姓金的喝了点加料的水,保证睡的跟死猪似的一觉到晌午! 我靠! 马明远恨不得一脚踹过去,金凯泽都那个熊样了,还敢乱下药,你小子就不怕这一碗加料的水灌下去,要了金凯泽的小命? 随即,马明远心头略微轻松下来,只是,既不是金凯泽起了幺蛾子,又不大可能是钱家出了变故,那为什么会闯进去个人? “难不成,真是个意外?” 一听马明远的话,刚刚拍马屁犯了错的刘贵忙不迭的跟着附和起来: “对,意外,就是意外,纯属意外!”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 看到屈三跑进后院,钱磊一改之前哆哆嗦嗦的样子,在店面里飞快转一圈,确定没人后,竟然从厚厚的靴子里拔出把雪亮的匕首。 别看钱磊是个皮货商人,但能从南方跑到东北经商,还要经常钻深山老林的,身上多少也会个一招半式,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多少懂点。 正因如此,钱磊手脚麻利的挑开通往后院的那道门的门闩,溜在后面,亲眼见到屈三进了灶房后,竟然连灶房的门闩都三两下拨拉开,这才小跑着回到前面的店面,拉开了门闩。 就在钱磊刚刚拉开那道店门瞬间,一股子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刺激得他险些向后栽过去。紧接着,一个蛮横的力道把他推开,伴随这个力道的,是个喷薄着酒气的声音: “哎呦,还真是钱老板,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干嘛来了?” 钱磊冷不防被推个栽歪,险险稳住身子,借着德昌号门前瓦亮的白炽灯泡,才认出来,说话这人是县城里一个地痞,恍惚是叫二赖子。可是,怎么是个这么个人,原先说好的人呢? 来得人不对,钱磊又闹不清楚,究竟是计划有变,还是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他可不敢随便开口。 毕竟今晚的事,他做到现在,一颗心早是砰砰砰的乱跳,现在嘴上没个把门的,若是一个问错话,坏了那个马阎王的事,也坏了自己全家的性命。 因而,钱磊一边推搡着二赖子,一边频频向二赖子身后看去。可惜了,他什么都没瞧见。 二赖子今晚也是寸了,跟着自家老大找个烧锅喝到半夜,拒绝了别人要送他回去的好意,一个人栽栽愣愣的向他那个狗窝摸去,谁知道稀里糊涂竟然跑到了中街。 也是德昌号门前的电灯太亮,钱磊砸门的情形,让有点清醒的二赖子看个全,这货本来就是县城里的地痞,钱磊和屈三鬼鬼祟祟的样子,勾起他的好奇来。 要说,这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五常县虽不大,可有些事,警局里的公人未必知道,但像二赖子这种地痞却能听到传闻,比如说,德昌号似乎私下倒腾烟土。 今儿个,这个事就被二赖子想起来了,这货心中一动: 莫不成,发财的机会到了? 若是平日里没喝到脑袋跟浆糊的时候,借二赖子两胆子,也不敢跑德昌号来折腾,德昌号那是什么靠山,一个城里的地赖子过去作妖,那不是找死么。 谁让今天的二赖子喝高了呢,虽然有点清醒了,可脑袋里被大块的烟土填满了: 烟土啊,吉省禁烟,东三省别的地方可没查的那么严啊,随便捞上几块烟土,拿到南面奉天或者北面哈市一出手,还不得几百块大洋,到时候,车子、房子、娘们,要啥有啥,哈哈,那可就发达啦! 带着这么个念想,二赖子闯进了德昌号的店面,也不管开门的钱磊,自顾自的寻摸起来,偏偏钱磊还不敢插手,可是给了这小子机会。 也是钱磊之前的准备工作太完美了,竟然让二赖子一路顺着痕迹找到了灶房。 都进了灶房,那边屈三又没关上机关,二赖子眼不瞎耳不聋,顺着马灯的光亮就寻到了秘密库房里。 一见到屈三要放回去的那块烟土,二赖子眼睛都瞪圆了,这块烟土得有七八斤,算上屈三刚刚割下的一块,还不得将近十斤! 十斤烟土啊,那就是一百六十两,一两多少钱来着,三块还是四块?十斤能卖多少大洋? 二赖子哪能算明白这些,但他清楚,这些都是大洋啊,成堆的大洋! 被大洋刺激着,二赖子顾不得屈三还在,一把按在了那大块的烟土上,喷着酒气道: “呦,这好东西可不少。” 屈三被二赖子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好悬瘫到地上,花了好些心思,这才定下心神,再看过去,那边二赖子已经把两块烟土抱在怀里,竟然还有去够另一块没开封的烟土。 没开封的烟土,一块就是十斤,二赖子算不清楚,商号伙计出身的屈三还能不能清楚么,那就是六七百大洋。 屈三也懵了,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 德昌号竟然被抢了! 要说德昌号在五常县经营了两代人,几十年光景中也不是没遭过贼、被人抢过,但近些年来,德昌号抱上了大靠山成为县城首屈一指的大买卖,就再没遇见过这种事,也难怪屈三发懵。 能抢德昌号,敢抢德昌号,屈三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 山上的胡子进城了。 若不然,五常县城里还有谁敢来捋德昌号的虎须?活得不耐烦了? 再一想,不对,外面没啥动静啊。 扭头细看,M的,二赖子,你个兔崽子,胆上长毛了,脑筋动到德昌号头上了! 屈三那是德昌号排的上号的伙计,又是掌柜的心腹,平日里眼里哪有二赖子这号人物,这时更是气的七窍生烟,一把抓住被拿走的烟土,恶狠狠的道: “小兔崽子,敢动德昌号的货,老子弄死你!” 二赖子哪还管这些,仗着酒意上头,一脚踹在屈三小腹上,去你大爷的吧,老子马上就发财了,德昌号算个屁! 屈三吃了一脚,却并不松手,没得还手,索性一头撞到了二赖子脸上。 哎呦! 二赖子吃痛,感觉脸上又疼、又酸、又麻,这一记头槌撞得他涕泪横流,加上刚喝了酒身上乏力,平时打架的本事使不出一半,一时间竟和屈三僵持上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个刺耳的惊叫声: “抢劫啊,快来人啊,有人抢劫啊——” ------------ 第九章 不能放他进来! “抢劫啊,快来人啊,有人抢劫啊——” 德昌号的后院突然响起这么一嗓子,在漆黑冰冷的五常县中街立时传出去老远,让还在踌躇的马明远精神一振。 抢劫?不是报信? 马明远二话不说,抽出配枪对着几个手下一挥手: “走!” 陈二麻子还有点迷糊,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先观望观望么? 他还在发呆的时候,被刘贵一拉,这才赶忙跟上,冲着刘贵低语着问出自己心头疑惑。 刘贵用一种看二傻子的眼神看向陈二麻子,这是真傻么?都这个时候了,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至于是不是真抢劫,管它呢。 既然马明远都能听到呼救声,德昌号没道理听不到,里面那些伙计、护院又不是死人,就在声音响起后片刻,后院里的两排耳房以及后门的门房里纷纷亮起灯光。 甚至有心急的护院,披件衣裳拎着跟棍子就撞了出来,不少人腰间都是鼓鼓的,见过世面的钱磊立时感觉嗓子眼发干:这些估计都是揣着家伙呢。 看到这些,刚吆喝了一嗓子的钱磊哪里还敢到处晃,一猫腰找个僻静地方躲起来了。 屈三听到这一嗓子,立马来了精神。 倒是那二赖子此时也发觉不好,赶忙扔了第二块十斤的烟土,抱着怀里那两块烟土就向外面跑去。 到了这时候,屈三怎能容许二赖子拿着东西脱身,呼喊一声扑身过去,将个二赖子死死压在身下,同时还在大声冲着外面呼叫救兵: “快来人,抓贼……唔……” 屈三突然间两眼瞪圆,声音噎在嗓子中再发不出来,傻傻的看向腰间。 就在屈三的侧腰,二赖子恶狠狠握着一把攮子反复搅了几下,才用力抽出,尺余长的利刃滴滴答答淌着热乎乎的鲜血。二赖子大力将屈三推到一旁,小心的抱起那些烟土,飞快的冲出秘密库房。 此时的德昌号院子中,十来个伙计和护院提着马灯,叫喊着四下寻找喊声中的“盗贼”。 只是,别说盗贼了,就连之前叫喊的那个人都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整个后院,除了德昌号的人,再没其他影子。 饶是如此,又不是集体出现幻听,这些伙计、护院可不敢怠慢,除了死死守住后门,其余人等纷纷想着仓库和银库汇聚而去: 不是说抢劫么,商号中只要守住这两处所在,就是万无一失。 倒是德昌号的掌柜章兴走出来后,听到这个情形感觉有些不妥,毕竟德昌号可不仅仅是只有一处库房啊。偏偏秘密库房的位置又是隐秘,不可能派不相干人去查看。 这位章掌柜四下看看,没能瞧见屈三,有些无奈,只好带上一个知情的护院,避开其他人的注意,悄悄往灶房过来查看。 没想到,就在黑漆漆的巷道中行进时,影影绰绰的对面跑来一个人影,章掌柜也是没把刚才的一嗓子当回事,随口问一句“是不是屈三”。 对面那人含糊的应了一声。 也是章掌柜大意,想想也是,德昌号是县城里头一号的大买卖,上上下下关系都打通,十来年了都没出过什么意外。 今晚说是有人喊抓贼,可出来一查,后院根本没看到什么贼人,而这秘密仓库整个商号都没几个人知道,又能有多大的事?兴许就是谁的瞎胡闹,或者半夜睡懵了瞎喊。 是以,章掌柜就将对面那人当做是去查看的屈三了。 屈三身上喷出的血气,早将二赖子全身酒气驱散。 这货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杀了人,还是在德昌号杀的人,哪里还敢多留,抱上烟土就往外逃。 为啥还要带上这累赘? 二赖子想的透彻,抢了德昌号,还杀了他们家伙计,这是把德昌号得罪死了,为今之计,就是带着之前的玩意远走高飞,永远不回五常县,才能保住他一条狗命。 眼见着对面那个糊涂蛋把自己当做屈三了,二赖子糊弄了一句,就想蒙混过去。 可是,两边错身的功夫,章掌柜突然叫起来: “你不是屈三,你是谁!” 听到这话,二赖子和护院都是愣在原地。 结果,酒蒙子二赖子究竟是常年在街头打架斗殴,反应的速度快了那么一丁点,攥着攮子冲着章掌柜就扑过去。 章掌柜年纪大了,又没街头打架的经验,哪里能躲得开,结果就是,当护院掏出枪的时候,二赖子已将攮子顶在章掌柜的后心,冲着护院恶狠狠地道: “动手啊,信不信爷爷先弄死这老东西!” 护院握着盒子炮反而手足无措,章掌柜也吓得不轻,一边严令护卫后退放下枪,一边好言好语的安慰二赖子,生怕二赖子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不小心给他来个透心凉。 两边、三人就这么彼此对峙着,一步步走出巷道,冲着德昌号的后门挪去。 后院那些个伙计和护院一看这架势,立时惊呆了:还真有人又胆子来打劫德昌号!而且这人胆大包天,竟然还劫持了章掌柜。 德昌号的掌柜章兴也是从风浪里闯过来的人物,见来到自家人身边,胆气一壮,对二赖子就不太客气了,开始软硬兼施,让二赖子想清楚后果。 想清楚后果? 对不住,二赖子此时还真想清楚了。 因而,二赖子对着章掌柜的回复,就是将攮子轻轻向前一推,锋利的尖锐轻松透过身上的皮裘,直达章掌柜的肌肤,甚至入肉半分,带出丝丝血迹来。 章掌柜立时不再喋喋不休。 “都给老子闪开,让老子走,出了门,就放了这老家伙!” 冲着德昌号的伙计、护院们大吼一声,二赖子手上稍一用力,章掌柜浑身一激灵,连忙跟着帮忙吆喝起来,喝令这些个手下人赶快照办。 掌柜都落在贼人手里,这个事实不禁让德昌号的人们很是丧气,为了掌柜的性命,不得不按照对方要求慢慢散开,闪出了通向后门的道路。 忽然,前院店面那边,传来一阵杂乱的叫嚷声,好像有人在争吵。 接着,一个年轻的小伙计飞奔过来,顾不得章掌柜还被人劫持,离着好几步大声叫道: “掌柜的,不好了,警察,是警察闯进来了,说是要抓贼!” 听到这话,德昌号的伙计和护院们立时来了精神,其实更是感觉有了主心骨,不自觉的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前院方向,希望能有警官过来主持大局,营救出自家掌柜来。 也有些伙计感觉不妥,自家掌柜被劫,这是家丑啊,宁可请东家过来坐镇指挥,也好过把警察引进来吧?而且这些穿黑皮的,一个个贪得无厌,搞不好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喽。 只是,一看到被人用攮子顶着的掌柜,这些人也有些动摇。 倒是劫持二人组那边,不等二赖子反应呢,章掌柜先来了气力,腰板一挺,瞪圆了眼睛,指着那些伙计和护院大吼: “快,快拦着他们,不能放他们进来!” ------------ 第十章 别逼我 不能放他们进来! 听到章掌柜声嘶力竭的叫喊,这些护院、伙计都懵逼了,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掌柜,这是疯了么,还是被那个土匪给胁迫的? 可是,再看看二赖子同样傻愣的模样,在场所有人是真糊涂了。 见到手下这个样子,掌柜章兴登时急眼了,指着几个护院,语气严厉的下令,让几人带着所有人去堵住前面的警察,绝对不许警察走进后院一步。 几名护院虽然不明所以,但平日里和和气气的章掌柜突然变了颜色的样子,还是非常有压迫性的,几个家伙招呼起周围的同伴,小跑着赶去前面的店面。 看着护院们终于动作,章掌柜稍稍松口气,随即感受到了后心那尖锐的刺痛,无奈的叹口气,也不转头,侧着脸对身后的二赖子道: “这位小兄弟也看到了,本号今晚麻烦连连,暂且罢手如何?” 罢手? 即便是自己光抢这么大一块烟土,德昌号都不可能放过自己,更何况现在手上还多了一条人命? 不要说二赖子现在已经醒酒了,就算他喝懵圈了,也不可能相信行事作风一向霸道的德昌号,会就这么抬抬手放过他。 何况,现在警察都来了,别看姓章的说是让手下拦住警察,二赖子怎么可能信他。 因而,他手上一发狠,那柄攮子又向里刺进半分,恶狠狠的道: “少废话,老东西,叫你的人开门,你这老家伙保着老子离开,老子保证不要你的命。” 章掌柜年纪一把了,打小就在德昌号做事,跟着东家两代人一步步做起来,亲眼看着德昌号发展到今天,闻言苦笑下,腰杆再次挺直,冲着剩下的伙计大声下令: “开门!” 马明远带着人小跑着来到德昌号门前,正遇上一个伙计在关门板。 之前马屁拍错了,心中惴惴不安的刘贵,此时为了将功补过,也不等马明远吩咐,第一个冲上去顶着即将关闭的大门,急吼吼的要闯进去。 德昌号的伙计也是发觉后院出事,循着过来发现门板被打开,这才准备关上门板。现在一群警察突然出现,心中本是一喜,随即心生警惕: 深更半夜的,这群人来的突然,谁知道什么路数?不行,先关了门板再说。至于说这些人都是警察,真是笑话,德昌号在五常县里什么时候怕过一群拿着长家伙的巡警了。 这么一来,刘贵和这伙计可就呛上了,伙计死命的把刘贵往外推,刘贵一门心思要往里面拱,两边说着说着就上了火气,若不是大枪背在身上不方便,刘贵真想摘下家伙冲眼前的伙计来一下。 不用他动手,那边陈二麻子也想表现表现,抄起那吃饭的家伙,扬起枪托冲着伙计的肩头狠狠就是一下。 陈二麻子和刘贵也是豁出去了,今晚只要从德昌号里抄出烟土,肯定五常县禁烟以来的泼天大案,到那时,上上下下肯定都盯着德昌号去了,他们两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之前种种肯定没人追究,若是没有,嘿嘿…… 马明远没心思搭理这些小事,刚刚已经出了纰漏,现在他们就要快,抢时间,扣住烟土就是胜利。因而,任由这几个如狼似虎的手下扑上去,踏着倒地的伙计冲进了德昌号的店面。 就在这些警士冲进店面时候,闻声而来的一群伙计拦在前面,死死挡住了他们,死活不让几个警士冲进去。 “我们听见有人呼救!”刘贵破口道。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一个伙计回道 “不可能,没事你们干嘛来的。”陈二麻子冷笑。 “俺们都是起夜,上茅房!”伙计信誓旦旦的回答。 “滚犊子,有没有事你们说了不算,老子要去查查。”刘贵向前推搡着。 “滚你大爷的,德昌号也是你们这些臭巡脚能进来!” 看着几个手下还一群德昌号的伙计在那边推搡,半晌没能冲去后院,马明远脸色铁青,就在他把手按在枪柄,准备重新掏枪的功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从德昌号的后院又冲出六七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来。 这些人就是掌柜章兴强压着过来的护院们。 他们拎着棍棒,腰间鼓鼓的,更没伙计们那样好说话,尤其是为首的护院头子,拨开碍事的伙计,冲着跳得最欢的刘贵,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这一耳刮子抽的刘贵原地打个转,只觉得满眼都是金星,半边脸都肿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场面一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陈二麻子回过神,当即眼红了,抄起手里的家伙,枪口指着那护院头子。 随着他的动作,这些个警士也跟着取下背着的家伙,五个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向那护院头子。 刘贵喊起话来声音都不大利索了:“王八羔子,老子弄死你!” 护院们也不客气,纷纷从腰间掏出短家伙,有两个甚至一手一把,在气势上丝毫不逊对面手持辽十三步枪的警士们。 这场面一下就僵持住了。 看到这里,马明远将枪套扣松开,按着枪柄,冷笑一声走到几个手下前面,直面对面十来个枪口: “呦呵,瞧把你们能的,还敢拿枪指着警察!” 那护院头子不屑的撇撇嘴: “爷们,德昌号的事,不是你们这些臭巡脚能管的,赶紧的,掉头出去,回头德昌号自有重谢,否则,哼哼——” 说这话,这汉子颠了颠手上的盒子炮,用意自明。 马明远冷笑,扫了眼护院们手里的家伙,极度蔑视道: “否则咋地,就凭你们手里这几块废铜烂铁?信不信,只要你敢搂火,老子灭了你们德昌号!” 说到最后,马明远已经是疾言厉色,那口吻绝不像是说说而已。 其实,马明远也没说错,护院们虽然气势很足,但手上家伙真不够看: 比起巡警队几个警士手里清一色的辽十三制式步枪,那些护院手里的短枪别看数量多,其实多数是只能单打一的“撅把子”,也就是护院头子手里拿着一把盒子炮还被马明远放在眼里而已。 马明远跨前一步,平静得道: “我今儿就要去后院查查,不怕被抄家灭门的就冲着老子开枪,否则,都给老子滚!” 前后两世历练出来的气势,尤其前一世曾为二级军士,身上那股子煞气勃发,令马明远身上仿佛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侧目。 被马明远这么一逼,护院头子一阵气颓,不禁后退一步,随即扬起手里的盒子炮,有些色厉内荏的叫嚣: “别过来,再过来老子毙了你!” 马明远冷笑,连话都懒得回,继续跨出一步。 护院们额头冒汗,不断的吞咽口水,却不知如何是好,频频看向他们的头子。 那护院头目更是不堪,但他这种给人看门护院的人物,最是会看别人脸色做事:别看他敢对着刘贵那样的警士凶,但真要对上马明远这种正牌子警官,他才没刚才那种底气。 毕竟,所谓警士和警官,其实就是兵和官的区别,德昌号这种有靠山背景的买卖,可以不把当兵的放在眼里,反正,这些当兵的在县府那一票官老爷眼中也不算人。 但德昌号可不敢真打死一个当官的,无论这个官有多小,只要是官身,别说打死,擦破一个油皮,回头德昌号都得被县里上下官老爷们责难,真动手那个家伙,九成九会被扔出去顶罪。 那护院头子一边后退,一边扬着手里的盒子炮冲着马明远大吼: “别过来!别逼我!” 哧—— 回答他的,是马明远不屑的冷笑。 ------------ 第十一章 救兵 “开门!” 护院已经被章掌柜赶去了前面堵截进来的警察,后院此时留下的都是伙计,在这些伙计心中,他的威信甚至比德昌号的东家还高些,听到他发话,近乎下意识的,就奔去打开了商号后院门。 见德昌号后门大开,二赖子心中一喜,马上就想挟持章掌柜出门。 谁想到,章掌柜却纹丝未动,反是指着那个知情的护院喝道: “小三子,快,带他们过去,把里面东西装车,送走,快点的,一定要赶在那些警察过来前搬完!” 那诨号小三子的护院闻言一惊,愣呵呵的盯着章掌柜,想看清楚,老掌柜这是不是昏了头了: 秘密仓库里的东西可都是要命的,别说这么明晃晃的装车运走,平日里可都是商号里有限的几个人才知道那个所在,现在就带周围这些毫不知情的伙计过去搬东西? 见到护院愣神,章掌柜不仅气不打一处,微微挥动手臂喝令: “别杵着了,快去,尤其是那些烫手东西,都搬走,快着点!” 小三子一激灵,连忙招呼了周遭的伙计,推着板车奔灶房而去,边走还在边寻思,究竟什么东西算是烫手的,说起来,那个仓库里面存着的货,哪个不是烫手的? 二赖子已经看迷糊了,怎得面前这个老头突然来了精神头,到底还是不是被自己劫持? 感觉自尊心受到巨大伤害,二赖子再次将攮子向前捅了捅,已经入肉一分有余,章掌柜的后背开始有血丝渗出,恶形恶状的道: “老东西,放明白点,麻溜跟老子出门去。” 谁想到,章掌柜竟然硬生生扭过头,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二赖子,指指后院剩下的两个手无寸铁的伙计: “小哥自己看,门开着,那两个小子挡得住你么,你现在不跑,还等我那些伙计等会回来再跑?至于老夫,对不住了,” 说话间,章掌柜身体挺起,凛然道: “老夫在德昌号干了一辈子,得对得起东家这些年的栽培,今天本号琐事太多,就不陪小哥了,小哥请自便。” 老掌柜硬生生脱出那柄攮子挟制,任由伤口丝丝渗血,对着二赖子拱拱手,继而指着两名伙计开始吩咐起来。 眼见着老掌柜真不搭理自己,两个伙计也是跑开去办事,二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一跺脚,按了按怀里揣的好大的烟土块,飞也似地跑出德昌号的院子。 小三子虽然还有点糊涂但脚下不停,转眼就带着伙计闯进灶房里的秘密仓库。一进去,所有人就被血流满地的景象所惊呆。 但也就是呆了那么一会,这年月虽然东北地方虽然还算安稳,但远远谈不上太平,死个把人实在常见。 因而,这些人将屈三拖到一边,马上就开始搬运仓库里的东西。 看清楚仓库里存的物品,伙计们不禁偷偷咂舌,又是烟土又是小鬼子金钩步枪的,还有美国的煤油、西药,这些东西不是紧俏货,就是干脆严令查禁物资,乖乖,看不出来,东家不愧是县城里头一号的大买卖。 这些个人手脚不慢,也是这个仓库里存的货其实不多,不过就是应付平日里商号那点偷偷做的交易而已,他们很快就将东西都码上车,推到了后院章掌柜面前。 章掌柜一挥手,让伙计们推着车子跟他走。 有人见章掌柜背后隐隐有点红色渗出来,惊叫起来,吆喝着告诉自家掌柜,他受伤了。 章掌柜气不打一处来,都啥时候了还有工夫关心这个,赶紧走着才是真的。 伙计们吃了一通排头,不敢再啰嗦,赶忙推着大车,跟在掌柜身后飞快的奔出商号院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就在剩下的伙计们刚刚关好后院门的同一时间,从前面商号方向,一群人不断倒退过来,在这群人面前,马明远背着手,在几名端着长枪的手下簇拥下,缓步而来。 见到这一幕,几个伙计心中暗叹姜是老的辣,若非章掌柜当机立断运走了东西,就凭后院现在淡淡的血腥味,这些警察肯定能一路找到那个小仓库,到时候里面东西铁定是要曝光了。 至于现在,就是一起人命案罢了,凶手还跑了,怎么看,德昌号都没了干系。 只是,事情会就这么过去么? 那些个伙计可想不到这么多,倒是不少伙计发现,怎么警察的人群里好像多了一个人,这人虽然全身紧紧裹住,看不出面貌,可毕竟没穿制服,杵在那群警察堆里,还是非常好认的。 有这么个另类存在,马明远等人一进后院,连找都不用找就直奔灶房而去。护院们不明所以,留下的几个伙计哪里还不明白因为了啥,登时在心中对章掌柜的景仰又攀升几个层级。 灶房后面早就搬空了,除了屈三的身子自然什么都找不到,马明远面色铁青,缩在巡警堆里的钱磊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身子越发佝偻起来并不住的瑟瑟发抖。 那护院头目也有些发懵,死人了,还是掌柜的心腹屈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没扣住最重要的烟土,马明远的心中也在翻江倒海,努力控制着表情,让自己看着平静些。他看了一圈这些护院和伙计,冷笑一声,啥都别说了,都缴械扣下,把德昌号封了,查清楚命案再说。 伙计们当时炸了锅,虽然还没出正月,买卖不算忙,可德昌号是什么地位,这要是被封了,转天就能传遍县城,德昌号以后还要不要做买卖了? 护院们也不可能答应,若真是如此,他们就不仅仅是不尽责被开掉那么简单,害了东家损失这么大,他们日后还怎么在五常县里找饭吃? 马明远现在管不到这么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要考虑如何收场,之前是想直接扣住赃物抓现行,既然失败了,就索性用人命案先抹黑了德昌号,然后再抖搂出钱磊的账本,把倒卖烟土的案子攀扯上他们家。 反正也不算是栽赃。 打定了主意,马明远真个把腰间的配枪掏出来,撸了下套筒,击锤立马大张处于随时可以击发状态。 护院头子见到马明远这把手枪,却是愣住了,原因很简单,他没见过这种手枪:撸子?个头有点大啊。 马明远只是区区县警察局巡官,警察中队的副队长,本来的配枪应该一把盒子炮。只可惜,过来前在军中见过形形色色武器的马明远,县局配的那把天知道哪仿造的盒子炮,哪能被他看得上,索性用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M1911当了配枪。 说起来,这柄M1911还是当初家中长辈的礼物,虽然是被他点名要的。家伙一到手,就被马明远玩的贼溜,稍加练习,恢复下过来前的手感,就能做到二十米内百发百中,五十米内十发九中,让周围人赞不绝口。 M1911虽然都已经跟着美国人参加过欧战,但在中国却不多见,尤其是东北的一个县城,更是绝无仅有。故而,他这么一掏出来,识货的都有点发懵。 马明远哪管这些,指挥着几个手下,就在这灶房门口,将人数倍于他们的护院、伙计包围起来。 被五杆辽十三加一柄M1911指着,这些人说不害怕那可是假的,毕竟他们打死警察那是要偿命的,反过来可就未必了。 护院头子看着不好,这样下去,可就真要丢饭碗了,哪里还管什么警察不警察,枪口微微抬起…… 砰—— 一声悠远的枪声响彻整条中街。 护院头子手一抖,握着的盒子炮好悬没掉落,就觉得全身汗淋淋的,却丝毫不敢动弹。 而他头顶,本来被皮帽子罩着的杂乱头发,这是愣是被人从中间“剃”出一道沟壑来! 至于那顶狗皮帽子,早就没了踪迹。 就这一手,别说是在场的伙计和护院,连刘贵、陈二麻子这一票巡警都被镇住了: 要是姓马的手那么一抖抖,那货的脑瓜子可都是要大掀盖了。 有这么个表演,再没人敢乱动,一个个如雕像般杵在那里,任由警察把手里的家伙收走。 见到局面被控制住,马明远刚要再有动作,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伴随着杂乱的脚踩积雪声,似乎一群人来到德昌号的大门口。 接着,大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敲门声。 说敲门都是客气了,简直就是砸门,甚至是撞门,还有人在那边吆喝: “开门,警察!” 后院的双方都糊涂了: 警察? 谁叫来的救兵? ------------ 第十二章 口供最重要 “开门,警察!” 警察? 那些个伙计、护院们立时中发苦,院里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就够混账了,都马上要封掉商号了,怎么着,还不够?再来一群,这是要把德昌号从五常县铲平么?什么时候,威风凛凛的德昌号沦落到这个程度了? 可马明远心中更苦,就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是马明远这伙人的援兵? 谁跟马明远说这个,马明远能立刻抽他。 是不是他马明远的援兵,他自己心里没数么?他今晚干得事,就愣没告诉任何县警局的同僚,哪来什么救兵?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外面那些家伙是干嘛来的。 刘贵和陈二麻子彼此对视一眼,心里打鼓的厉害,今晚这个案子若是到此为止,他们这些人铁定没好果子吃,得罪了德昌号应家,最后警局肯定要扔几个人出去背锅。 当然,最大的一口锅肯定是姓马的小子背。可看姓马的那个底气,人家估计有背景,就算背锅也有后路。 但他们两个肩膀窄,背不动啊。可是,要说不背,那可能么。就凭他两今晚上蹿下跳的表现,估计从金凯泽大科长到德昌号上上下下,早就把他两恨死了吧?到时候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两人一想到这些,立时浑身哆嗦。 刘贵蹭到马明远身旁,悄声道: “马头,不行,今晚必须砸实了德昌号倒腾烟土的事,这些兔崽子里肯定有知情的,拿不到物证,有人证也行,只要拿到口供,我们就能把五常县这个天捅破了!” 陈二麻子更是二话不说,拉了两个警士躲到一边嘀咕几句,然后,统一了思想的三人抄起家伙冲着前面的店铺飞扑而去。 马明远瞄了眼陈二麻子几人,才盯着刘贵问,他想怎么做? 刘贵目露凶光,瞅着那群伙计和护院,恶狠狠道: “把之前堵我们的家伙,和留在后院的那几个小子分开,然后一齐上家伙,烙铁,钳子,皮鞭,冰水,我就不信,这些家伙的身子骨是铁打的!” 马明远死死盯着眼前这猥琐的男人。 他之前有点瞧不起这个家伙,感觉太没节操。 今晚他带出来的这几个手下,要说有点能力的,也就是刘贵和陈二麻子,只是这两人也有区别: 陈二麻子那是有眼色,而且从一开始姿态就摆的很正,明白上级和下属之间的界限,来来回回调和马明远和这些巡警的关系,着实下了些力气。 但是,论小聪明,陈二麻子和刘贵就没得比了。或许,刘贵也是仗着这个,在警察中队里混的不错,所以一开始,眼前这货就是个刺头,直到马明远强力打压下来,才不得不上了马明远的贼船。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旦上了贼船,刘贵这货立马变得异常乖巧,而且事事争先,一副狗腿子的样子。 好用么?好用。但是,放心么?实话实说,马明远感觉很不放心,因为他心里明白,刘贵这种人属于随风倒的货色,他现在风头硬,刘贵肯下力气替自己办事,若是出现更强的风头,刘贵铁定是第一个叛变的。 不过,马明远马上自嘲的笑笑,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干嘛?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刘贵被马明远死死盯着,见这年轻的长官不说话,就这么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刘贵心中不住的打鼓。实话实说,都到了这个时候,马明远的船眼瞅着要翻了,依着他以前的秉性,早就该跳船了,为什么今天会死保马明远? 之前怕背锅的心思是一节,相信陈二麻子也是和他一个想法。但是,在刘贵的心底,其实还有两个原因,或者说,是两个画面,促使他不知不觉的要去保这姓马的毛头小子: 一个,是黑夜中那道一闪而过的寒光,另一个,就是枪声过后,某个人脑袋上被硬生生剃出的一道沟壑! 这两个画面无时无刻在提醒刘贵,如果不能彻底弄死对方,那他的背叛就要付出代价! 就在刘贵被马明远盯得额头冒出冷汗的功夫,马明远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吩咐他去审那些留在后院的伙计,他带另外一个警士去审护院和堵门的伙计。 “我只要口供,足够分量的口供!” 看着马明远去分开两伙人的背影,刘贵品着马明远最后一句话,不禁又是一哆嗦: 这姓马的小子从哪冒出来,也是个狠人啊,不仅借刀杀人,而且……M的,自己要是真下了死手,岂不是在他姓马的船上彻底绑死了,再跳不下去了? 不管刘贵的心思,马明远用枪逼着,很快将两伙人分好,这其中多少也有借了外面警察的势的原因。 那些伙计、护院不明所以,但在内外大批警察压境之下兴起不起反抗的心思,乖乖听令不说更彼此两两捆住,很快就成了一群“粽子”。 到了这时,刘贵再不客气,露出狰狞的真面目来,什么都不说,先扒开几个伙计的外衣,大桶的冰水淋下去,接着,就是用沾了冰盐水的马鞭,死命的抽,不管那些伙计鬼哭狼嚎的样子,什么都不问,就是抽,一个个的抽了个臭够。 看看刘贵那边的发挥,马明远摇摇头,转头看看自己这边。 他这里要照看的人多,生怕自己两人看管不过来,索性在捆绑时候,就吩咐扒了外衣,然后让这些人排成排跪在冰冷、冻得结结实实的地面上,自己和手下一起动手,每人都是两大桶冰水浇下去。 这些人之间可不仅仅是伙计,还有一群护院,看出不好,挣扎着要站起来。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那几个闹事的护院的腿上多了几个血窟窿。 真敢开枪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折腾了。 见到镇住了场面,收起还冒着烟的M1911的马明远却没继续审讯,而是转身去了前面的店面。 ------------ 第十三章 鬼子 夜色下的五常县警局,大多数人早已下班,留下来值班的警察,若在平日里,早就三五个凑一起,年轻的说笑打屁,那些个年长资历深的,干脆找个没人注意的犄角旮旯,摆开杯碗吃喝上了。 可今晚不行,所有留下值班的人都老老实实呆在位置上,装作好像很忙的样子,时不时的瞥一眼外面。 只因局座大人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局座徐元吉此时可没闲心观察手下是否勤政,早前,身在家中的他,被一通来自县府的电话好一顿臭骂,他才闹清楚,敢情,自己手下出了一个胆子贼大的,竟带人闯进了德昌号,据说在里面“大开杀戒”。 局座大人先抄起电话,把心腹手下邢明放了出去。 紧接着,他又不放心,紧忙赶到局里坐镇。 正在屋内来回转圈,徐元吉心神不宁,心中暗骂,那个姓马的愣头青,到任才三天,怎么就得罪了德昌号? 德昌号背后的东家应同浦是县里商界领袖,身后关系网遍布全县,历任县尊到任后都要着意笼络。更何况,据说最近搭上了日本人的线,能量越发了得。那是区区一个小巡官能得罪的起的么? 徐元吉现在最害怕的,是这件事处置不好,牵连到他身上。不,不是害怕,是已经牵扯到他了。就凭县尊大人之前的电话,已经把他恨上,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擦屁股,抹干净这件事。 “希望邢明来得及吧……” 正自言自语的功夫,门外传来一阵跑动声,接着,有人慌乱的敲门,那动静,仿佛是在砸一样。 徐元吉没来由的心中一颤,暗道不妙,不会是邢明那边出了岔子吧? 到这时候,局座大人也没闲工夫摆出平日里的官威,大喝一声进来。门开,一名值班警官出现,匆匆报告,门口来了一名自称叫中田的日本人,说是满铁的职员,要见局座大人。 满铁,日本人? 一听说是日本人,徐元吉立时头大,不会是德昌号背后那主找上门了吧。转念一想,似乎不对,德昌号是本县的商号,要说与日本人有联系,也应该是日本的商人才是,怎么会搭上满铁? 这里的铁路已经是中东路了,是老毛子的地盘,并非日本人的南满铁路,满铁那些小鬼子胆子长毛,敢招惹老毛子,公然派人跑到中东路沿线搞事? 东北的形势非常复杂,以铁路贯通、联络整个东北大地。主要的铁路线路就是由苏俄控制的中东路,以及日本人控制的南满铁路。另外存在的一些支线铁路,绝大部分也是这两国控制。若是不经过这两家同意,中国人在东北就是寸步难行。 铁路,加上铁路沿线宽窄不一的附属地,就是这两家各自的地盘。苏俄在成立后还算收敛,没有继续派驻军队。日本人可是毫不客气,正经驻扎了大几千的军人在这里。这些驻军就是大名鼎鼎的关东军。 铁路、附属地、驻军,构成了日本在东北大地的支配力源泉,所以,东北很多事如果没有日本人同意,还真办不成。在东北当官,一提日本人就觉得牙疼,可还躲不开。 而掌握南满铁路的就是这同样声名远播的满铁株式会社了。如果说,关东州是日本在占据大连后建立的殖民政府,那满铁就是统管南满铁路附属地的殖民政府也不为过。 东北的事,和满铁扯上关系,就没啥好事。 所以,徐元吉一听这个中田是满铁的职员,本就紧张的脸,立马见汗了。 还没等局座大人发话,外面传来一阵吵杂,有人在不断的道歉,同时请人在外面稍等,也有人不断的骂着“八嘎”。 一听这个,徐元吉的头登时两个大,东北上下谁不清楚,这帮子小鼻子横惯了,平日里中国人都是能躲就躲,今天,呵呵,这不是祸从天降? 想到这,局座大人心里对马明远的恨意愈发入骨几分。 可无论他心情如何,眼前这关都得过,局座大人整理下制服,努力让脸上堆出笑脸,大步迎了出去。 邢明是县警局总务科长,局座大人的铁杆亲信。 大半夜的,被局座派人从床上叫起来,一脚踹出来擦屁股,心里早把姓马的小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几遍。 骂归骂,这个屁股还得擦。邢明从警察中队带了二十几个人过来:以他的想法,到底是个新来的小崽子,他堂堂总务科长一到,不就得乖乖的跟他走?这点人其实都多了,不过为了总务科长大人的架子,来了就来了。 谁想到,德昌号大门紧闭,无论怎么敲,就是没人开门。倒是手下过来汇报,里面有人在挪东西,估计是把门堵了。 邢明这个火大,这帮孙子,敢阳奉阴违,等砸开门,他非得挨着个好好收拾。 砸,给老子砸,把门给老子砸开! 邢明火头上下令,结果不到十分钟就后悔了。 这年头可并非什么太平年月,商家的门板做的那叫一个厚实,甭说用枪托砸,估计子弹都难打透。德昌号的铺子又大,里面的人铁了心不开门,就凭二十来个警察,二十来个枪托,砸到明年估计都没可能砸开。 冷静下来的邢明不失精明,吩咐手下回去警局叫人手,越多越好,在家的人都叫来才好,同时,再从仓库里找一些炸药、油桶过来。 听令的警察大吃一惊,吓得直看邢明,这位科长大人想点了德昌号不成? 也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被气的,此时的邢大科长脸上分明有一层寒霜,目光阴冷看过去,吓得那手下连忙低头听令,心中暗骂,反正最后闹出事,也是官大的去顶,你敢下令,我又怕啥。 打发了叫救兵的手下,邢明又吩咐人去周围找合抱粗细的木梁来,分明是作了撞开商号大门的准备。 这中间,他顺手抽了个手下几耳光,这小子出主意,想带人去后面试试看。邢明气的火冒三丈,德昌号的后门,他又不是没去过,那边修着炮楼呢,比前门结实多了,有这个闲心,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砸开这道前门。 安排好这些,邢明亲自来到德昌号的门前,冲着里面喊话。 人的名树的影,到底是总务科长大人,在警局内部早就声名远播,着实威风的不得了,是以,邢明刚出声,里面的陈二麻子等人就懵逼了。 邢大人就在外面?他们该怎么办? 另外几人一齐看向陈二麻子,谁让之前这兔崽子那么上心的,此时自然把他当做了主心骨。 陈二麻子也麻爪了,他本来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就是想巴结巴结新来的长官,谁知道这位胆子大的没边了,到了现在这一步,他的脑子全乱了,哪能想到要怎么办。 一个乙等警士哆哆嗦嗦的道: “要,要不,咱,把门,开了?” 好不容易有人出主意,其他几人立刻纷纷同意,就是,就是,姓马的又没给大家真金白银,凭啥替他死磕到底?外面那可是邢明大科长,谁敢得罪啊。 陈二麻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也颤抖着,脑子里乱呼呼的,他不过是个乙等警士而已,这么些年,哪经过这种事。这几个同事的建议听着没错,可他总觉得,这么干似乎后面麻烦不小。 最终,他颤抖着问: “咱们把门开了,邢大科长过后能饶了咱们?咱们可是放倒了那个姓金的,咱们开了门,马长官可就倒了,回头姓金的要收拾咱们可咋办?” 那几个同伴彼此对视,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就在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做的不错,你们可以去后面了。” ------------ 第十四章 对不住,我来晚了 “做的不错,你们可以去后面了。” 几个人扭头一看,是马明远不缓不急的走来。其他几人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这时十分惶恐,很是不知所措。陈二麻子站起来就要解释。 马明远挥挥手,打断了陈二麻子,这时候什么都不用说,眼前的局面也不是几个警士能应对的,此时后院更需要他们。 得到马明远的表态,陈二麻子几个人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奔着后院跑去,去帮助刘贵等人尽快拿口供。 路过马明远的时候,他叮嘱了一句: “给我尽快拿到口供,用你们最快的办法,我只要口供。” 呃。 几个人迟疑下,看看传来邢明声音的商铺大门,再瞧瞧马明远,胡乱答应一声跑开去。 待到几人走开,马明远才一本正经的回道: “报告邢科长,这个事不好办啊,门被人钉死了,属下也打不开。兴许是抢劫德昌号的贼人干的,属下正在捉拿这些该死的王八羔子,还请邢科长稍待。” 马明远就在门后? 邢明稍稍一愣,看不出来,这个小年轻胡说八道一套一套的,只听其人的话,兴许都能当成是积年的老警务。 但是邢明也是老警务了,哪能被这套胡话迷惑了: “姓马的,你小子赶紧给老子滚出来,你今天的篓子惹大发了,局座发话,现在缴械,他老人家还能保你。” 虽然心中忿忿不已,但在他心中,马明远算什么东西,一个警校刚毕业的书生而已,一时头脑发热,现在也该清醒了,自己稍微吓唬吓唬,再给个甜枣,还不立马滚出来缴械。 马明远哪能上这个当,当即叫起撞天冤来,哭喊着人手不足,没趁手工具,一时半会打不开这道门,请邢明多担待,等他几个小时,一定主动开门去局座面前请罪。 邢明真没想到,这姓马的小年轻怎么跟个滚刀肉似的,撒泼耍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没个十年八年的历练绝练不出来。 因此,邢明说上几句就没了继续聊下去的耐心,对里面的小年轻能主动出来投降再不抱信心,看似在和马明远说着废话,实则用手无声的指挥着手下赶紧找家伙去撞门。 这么一会功夫,还真叫外面这些警察找了一根合适的木梁来。 邢明精神大振,不高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子杀气,再不和马明远继续废话,按着腰间盒子炮,指挥手下用力撞门。 即便德昌号是那几寸厚的门板,在这撞击下,发出咚咚的声响,门闩和立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扭扭声,随着每次的撞击,门板裂开的幅度越来越大。 看着这一切,搬了条长凳坐在店面中间的马明远,看着那些堵在门口的杂物一阵阵苦笑,他在赌,赌时间到底在谁一边,赌注不大,不过若是输了,回去省城脸上不好看就是。 就在这个功夫,一个警士打着滚般从后面跑来: “招了,招了,头,马头,招了!” 轰隆—— 随着德昌号门前那颗手榴弹炸响,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瞬间炸得粉碎。 待到浓烟渐渐散去,远远躲着的邢明才小心的探出身去,示意手下过去查看。待到门口打出安全的手势,他接着下令部下冲进去,自己跟在最后面,闯入了德昌号的店面。 店面亮着灯但空无一人,近百号警察长驱直入,闯入了后院。 一进这里,即便这些警察平日里没少了欺负良善动用私刑,也被这里的场面惊呆了: 十几个活人被扒了上衣,赤裸裸的反绑着,浑身湿漉漉的跪在了地上,不少人从头到脚冻出薄冰,有几个半瘫在那里,身上地下留着血迹,还有好几个,全身都是鞭子留下的血痕,更有人胸口焦糊一片,一看就是烙铁留下的痕迹。 如此触目惊心,饶是邢明也有些心惊,他倒是对这些人的惨状不在乎,但姓马的小兔崽子如此折腾,算是把德昌号上上下下得罪光了,叫他这个擦屁股的可怎么擦? 用力拨开眼前碍事的属下,邢明冲到最前面,一眼就看到站在屋檐下的马明远,还有躲在他身后的刘贵。 到了这时候,邢明的火气反而压了下去,嘿嘿道: “哎呦,我是不是来晚了,有没有打搅你们?要不,你们继续?” 听到店门那边的爆炸声,又见邢明带着大队人马闯进来,早镇定下来的马明远呵呵一笑,很是轻松得回答道: “不晚不晚,我这边正好,多谢邢科长行了方便,帮助属下完成任务。” 邢明为之一滞,随即怒火腾的烧遍全身,马明远这话什么意思,当着警局今夜上下所有人在说,自己与他合谋,故意拖延? 他冷笑一声: “姓马的,事到如今还想老子耍花活,老子倒要看看,等下进了刑讯室,你的嘴是不是还这么硬!”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警察,包括了刘贵、陈二麻子等人都吃惊不小,邢大科长这是要干嘛,马明远好歹也是当官的,就要这么直接上刑审讯? 马明远表情有些冷下来,抖抖手上口供: “邢科长,我这里已经取得口供,有两份,承认德昌号私藏、贩卖烟土……” 早是怒意满值的邢明哪还管这些,打断了他的话,手一挥: “统统抓起来!” 要狡辩,刚才干嘛去了,现在老子都炸门冲进来了,还指望老子对你个王八羔子客气? 听到邢科长下令,早憋了一肚子气的警察们,立马抄起家伙,冲着马明远几个人围上来: 大半夜的,又是这么冷的天,任谁被人在街头折腾一两个钟头,冻得哆哆嗦嗦的,心情都不会好了。现在找到了正主,当然要趁机报复才是正理。 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同事,刘贵早吓得全身发软,整个人向下跪去,嘴里不住的念叨:不是我,不是我啊,我也是被逼的。 就是陈二麻子等人也被吓傻了,虽然身上也背着长枪,这时却不知道如何用,只会在原地哆嗦,更有人一如刘贵般,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 那些跪在地上的德昌号的伙计和护院们都看傻了,啥时候见过警察之间火并啊,尤其是,一伙人刚才对他们还是凶神恶煞的,转眼之间,就成了别人手里的罪犯,他妈,现世报,该! 就在一群人想着发泄的时候,突然间…… 砰—— 一声枪响,响彻中街。 冲在最前面的警察中队甲等警长曹大鹏就觉得耳边嗡嗡直响,继而觉得头顶一凉,伸手去摸,发现自己那顶狗皮帽子此时没了踪影。 再看看对面十米开外,马明远平举的枪口残留的白烟,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留了手,身子一颤,手里的盒子炮险些握不住扔在地上,裤裆里一阵湿热,全身发软,就要向地上瘫。 包括邢明在内,所有警察都惊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面对上司、同僚,这姓马的二百五真敢开枪,他就没看见对面是一百多大枪么,他就敢火并?难道这憨货就不明白,这边一旦开枪,瞬间就能在他身上开百多个窟窿? 慢慢抬起手上的M1911,马明远冷冷扫视面前这群家伙,若是此时有人敢动家伙,他会毫不犹豫将其射杀。 这时候就看出长枪在近距离面对短枪的弱点来,尤其是M1911这种军用手枪,备弹多,开火快,掉头方便,在这个时候极具威慑力。 就在这时,德昌号的后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马明远心中大定,对陈二麻子努努嘴: “去,开门。” 开,开门? 陈二麻子一阵慌乱,看看对面的邢明,瞧瞧马明远,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到他这样子,马明远把脸一板,瞪了这货一眼,意思很明白:快去。 那边邢明也觉得不好,正想开口派人去制止,突然眼角余光发觉,马明远的枪口似乎在挪动,隐隐指向了他。 一瞬间,邢明仿佛被人死死卡住了脖子般,感觉全身发热,手脚发软,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 “开门!” “啊,是,是——” 终于,陈二麻子在一百多人的注视下,战战巍巍的将后门慢慢拉开。 在院外的黑影中,隐约出现一个有些微胖的身形,那人大大咧咧的道: “我说,明远,你这里玩的挺嗨啊,哎呦,这是闹哪出呢?我是不是来晚了?对不住,对不住……” ------------ 第十五章 打脸,啪啪得 见到后院里剑拔弩张的一幕,进来这位明显一愣,停下了自己的絮叨,几步窜到马明远身旁,按照腰间配枪,口气强硬道: “明远,这是咋回事?五常县这帮王八羔子欺负人?” 这句话,就把从邢明到底层警士在内得罪了个遍,可是,来人混不在意,冲后门吆喝了一声,就见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影影重重的身影出现,小跑着冲进来,在马明远与五常县警察之间横起一道人墙。 嘶—— 曹大鹏倒吸一口凉气,他站在人群最前面,就在他对面一米外,冲进来这群人,一个个身穿警服,“辽十三”制式步枪平端,黑洞洞枪口正指着他。 不仅是他,五常警局众人都呆住了,不敢稍有动作,生怕对方会错意,那就真成了一场警察之间的大火并。 邢明脑袋见汗了,没了刚刚的心理优势,心理暗骂,这是哪跑出来的一群警察,自己身为堂堂县警局总务科长,怎么竟然不清楚? 对这些人的来历,马明远最是心知肚明,他一个人来五常县上任,哪来的胆子敢剑指县内最大商号?若没人在暗中保驾护航,他疯了还是傻了,公然打县局总务科长的脸?没点后手就瞎折腾,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刚刚还在担心,有点怕时间太赶,邢明控制局面前,自己的帮手到不了。现在妥了,有身边这位带头,有这近百的援兵,马明远笃定,这件贩卖烟土大案不仅能办下去,他还能在里面切下一块大功劳来! 虽然不是非常明了马明远的想法,但看到自己手下控制了局面,身边这位援兵拍着胸脯,开始自吹自擂: “咋样,明远,这到了关键时候,还是我胡良才最够义气吧,你小子一个电话,老子就把所有人都带来了,对得起咱两这些年同学交情吧。对啦,老子这些弟兄不能白来,这五常县有啥好酒好菜,你可不能小气,别再跟念书时候那么抠搜……” 一巴掌打断了自己这同学和死党的话头,心情大好的马明远当即许诺,等完事了,今天过来的这些弟兄们酒肉管够。 那些新来的警察一听这话,还有今次出来的长官作保,当即欢呼一声,对峙时候更有精神了。 反观邢明带来这些五常警局的警察们,冻了大半夜,啥都没捞到,现在的心情要能好才有鬼了,嘴上虽然不说,看向邢明的目光中,也是悄悄带上了些许不满。 就在邢明暗道不好,又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一名在外面把风的低等警士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邢科长,不好了,局座到了!” 局座到了! 邢明心头一凛,没时间多想,分开人群,慌慌张张的跑去迎接。 不待他跑远,就见到徐元吉的身影,只是,局座大人竟是陪着一名穿着精致西式大衣的中年男子而来。 见到自己的心腹手下,徐元吉狠狠瞪了一眼,并未说话,而是伸手为那中年男子开路: “中田先生,请!” 中田? 胡良才凑到马明远耳边: “明远,日本人啊,这个坎不好过。” 没时间回答,马明远急忙小跑着来到徐元吉面前,脚跟一磕,立正敬礼,恭恭敬敬的向局座大人报告情况,尤其是德昌号贩卖烟土的案情,并双手呈上了那两份口供。 徐元吉将今晚的罪魁祸首上下打量一番,心中固然恨不得立马弄死这个姓马的小子,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接。 谁想到,横下里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那份口供,看都不看,直接撕成碎片,扔进一边的火盆中。 这下,马明远、徐元吉、邢明,还有围观的警察部队那些警长、警士,一起惊了,这小鬼子太过分了! 就见那位中田先生傲慢的环视一圈,翻着眼白朝向马明远,用一口并不流利的中文,语气轻慢得道: “德,昌,号,没有,烟土,这是,诬告!” 纵然对方是日本人,马明远还是不禁皱眉,小鬼子虽然经常干涉东北政务,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也敢如此明目张胆,就他过来以后的见识,也是闻所未闻。须知,这还不是1937年——也就是民国二十六年——以后的伪政权。 这还是民国二十年初的东北,那件大事都没发生呢,哪来的小鬼子,竟然如此嚣张? 可再瞧瞧徐元吉,局座大人竟一个字都不说,马明远心中微怒,直面那个中田,忽然笑了,用熟练的日语询问起对方身份。 院里人再次吃惊,谁都想不到,一个不起眼的县局小巡官,竟能把日语说的如此熟练,这小子有前途啊。 那个中田也是有些发懵,定定的盯着马明远,心里大骂,哪来的家伙,日语说的比自己都好,硬生生把自己比了下去。可要不回答,岂不是丢了面子?故而,他嘴巴张了张,磕巴了几句日语,随即放弃,转而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对话: “你的,什么人,我的,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臣民……” 谁知,马明远把手一挥,打断了这个中田,不屑得开口,这次倒是用的是中文: “行了,我知道你是你日本人,不过不是本国臣民,你他娘是半岛人,少在这里跟我扯淡。我就问一句,你是干什么的?我只问一次,你要再说那些屁话,信不信我立刻给关东州警视厅特高课渊田课长打电话,举报你的不轨行为。” 他还就不信了,中国警察管不到日本人,日本警察还管不到么?就凭家中的关系,一旦电话过去,渊田那个老鬼子也要重视起来。虽然五常县并非日本警察的执法地域,但管理下日本人,渊田那老鬼子真是没一丝一毫压力。 “哈,原来不是鬼子,是个二鬼子!” 那边的胡良才哈哈大笑起来。 马明远回身狠狠瞪了同学一眼,有病啊,当着鬼子面这么大呼小叫的,真想把满铁这个庞然大物惹出来么? 擦—— 在场人都惊呆了,也不知道马明远这话里到底真假有多少,但从字面看,实在是牛逼大了,再看向马明远时候,目光之中带上了一丝的敬畏。 那个中田先是一呆,继而好似被踩了尾巴般,几乎跳起来,大喊大叫: “你的,良心坏了,我的,满铁职员,警视厅,无权……” “哈哈——” 马明远放声大笑: “原来是满铁,我倒要问问,这边的铁路叫什么?老子教教你,这里是中东铁路,不是你们日本人的满铁。你个满铁职员,偷偷摸摸跑到中东路沿线,想干什么?要不要老子去火车站问问那些赤俄,应该如何处置你?” 虽然知道,自己这话九成九能压服眼前这二鬼子,说出来很解气,可明明是中国的土地,偏偏中国警察要做事,还得扯着一个强国的虎皮,才能压服另一个强国,马明远心中涌起阵阵悲哀。 中田依旧抵赖道: “满铁与北满商户有业务来往,就算是赤俄也不能阻止满铁的生意往来。” 马明远盯着中田,笑嘻嘻道: “那么,德昌号也是满铁的客户了?中田先生敢用满铁的信誉,担保你们这位客户没有违反中国法律?” 中田立刻语滞,他顺嘴说说可以,要是押上满铁信誉,糊弄一下没见识的中国人也不是不可以,可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子,口气那叫一个大,什么关东州警视厅特高课课长渊田,这种人名张口就来,由不得中田不心里打怵。 马明远也不继续逼迫,回身对着胡良才点点头。 胡良才会意,对着德昌号的后门挥挥手,很快,一票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中不少人竟然是被人端着枪押进来的,在这些被押进来的人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上面码着高高的箱子。 被押进来的人中打头那位,在场不少人都认得,不就是德昌号的掌柜章兴么。 马明远伸手出去,邀请中田: “中田先生,我的部下抓住一批倒卖烟土的中国犯人,人赃并获,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中田先生的熟人?要不,中田先生过去辨认一下?免得让我们中国地方警务人员,与满铁方面起了什么误会。” 呃。 这脸打得,偏偏中田还说不出什么来,都说了人赃并获,他还能抵赖说没有倒卖烟土么?况且马明远没提“德昌号”一个字,仿佛是在说两个案子,这让他如何袒护? 这脸打的,啪啪得。 ------------ 第十六章 被放假了? 被打脸了,当着一群他打心眼里看不起的中国人的面,自己竟然被一个低级的中国警察给打脸了,中田就感觉此时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发涨。 但面对人犯和物证,让他无话可说,想要耍横,想想刚才年轻警察的警告,一想到关东州警视厅特高课,他就不禁心里打怵。 此时的中田,分外憎恶自己的出身: 怎么自己偏偏出身半岛?为什么自己就不是出身帝国本土?如果自己是本土出身的帝国臣民,加上满铁的加持,怎么会被区区一句警告吓住! 可现在要如何收场?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中田什么都没说出来,扭头就走。 看到中田走人,在场所有人,竟都悄悄长出一口气。就算是徐元吉,再看马明远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但即便如此,徐元吉也不准备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只是在算账前,他还要弄清楚一件事。 见到局座目光飘向胡良才,马明远虽不清楚徐元吉具体打算,还是凑上去,在局座极为反感的表情中,悄悄耳语了几句。 啊—— 徐元吉竟然失声发出低低的惊呼,随即发现有些失态,努力保持镇定的反问: “真是省厅稽查处?” 马明远摊手,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造假,再说了,后来这些警察部队出身省厅稽查大队,这个也没得作假吧。 徐元吉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目光在胡良才和马明远之间来回打转,强压住要立刻惩治马明远这个罪魁祸首的心思,没弄清省厅稽查处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前,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思来想去,徐元吉转身而走。 看到离去的徐元吉,以及同样离开的五常警局大队人马,一颗心高悬半夜的马明远,终于长出一口气,这个案子,算是可以继续侦办了。 想下来做点事,真得,太难了。 说是侦办,其实马明远就是孤家寡人,徐元吉走后,除去胡良才带来的人,他身边又剩下了六个人。 因此,马明远索性当了甩手掌柜,把后续看押、审讯这些事都扔给自己那位同学。这么一起大案,这些省厅稽查大队的警察部队一旦插手,日后奖励时候,肯定是要分掉一大块,想来他们也不会抱怨什么。 马明远自己干脆把几个手下也扔给胡良才,打着哈欠溜回了办公室,拼了两把椅子呼呼大睡。 天刚蒙蒙亮,马明远就被胡良才的敲门声惊醒,这货顶着通红的眼睛,没好气的把厚厚一叠口供扔在马明远身上: “王八蛋,老子帮你办案,你可好,自己摸鱼睡觉!” 马明远一边抹掉嘴角的哈喇子,一边翻看口供,就在这时候,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即,不等马明远允许,门被推开,现出邢明笑眯眯的一张脸。 到底是县局的大总管,常年干的是伺候人的事,这张脸是说变就变,昨晚还是气急败坏要吃了马明远的样子,今天就能笑得堆出褶子来,这份功夫也不是寻常人就能做到的。 见到这位出现,马明远却没什么吃惊的样子,反而在心底松口气:这样才对么。 看到胡良才也在,邢明一点都不吃惊,也是,本来就是瞧着姓胡的小子进来,自己才晃悠过来的。当然,该作的样子还是要作的,于是,他笑嘻嘻道: “哎呦,二位都在啊,没打搅你们?就两句话,说完我就走。那个,明远,局座让我来拿下口供,另外,局座说你最近挺累,不如放两天假,这不条陈都让我替你写好了,局座批了。还有,胡警官马上就要开拔了,也不能白来一次,局座让我送来二百大洋的程仪。” 说着,邢明将一张条子塞进马明远手里,在条子里,夹着一封大洋,掂量下,马明远就知道,二百块。 这个,自己被放假了,在这个时代,这路数还比较新鲜啊。 只是,邢明说什么,胡良才马上要开拔? 邢明说完就走,留下一头雾水的两个家伙。 马明远瞪着眼睛,把老同学从上到下打量个够,哼哼道: “姓胡的,你小子什么意思,这就要撂挑子?给我个解释!” 胡良才也不明所以呢,哪肯认账,叫了撞天冤,就差赌咒起誓表明心迹。 实话实说,他也奇怪着呢,本来的,出来时说好了,带队下来巡视,时间不定,大约半个月到一个月,怎么才三四天,就有人说他要滚了,连程仪都送来了。 真是活见鬼了! 就在这功夫,房门被人小心的推开,一个警士探头探脑的钻进来,见到胡良才立即溜过去,凑到了胡某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啥! 胡良才当即色变,一把攥住那手下的衣领,恶狠狠的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叫他。 这警士慌了,胡乱得摆手解释,对方就是传达命令,然后直接挂了电话,一点没给这边辩解时间,更不要说去寻胡良才接电话。 待那警士离开,胡良才阴沉着脸: “原因找到了,就在刚才,稽查处的姓王的副处长亲自打电话,训斥我们滞留一地时间太久,让我们中午前必须启程去哈市。” 说完,胡良才满是歉意的看着马明远: “明远,对不住了,长官亲自压下来,再不动身就是公然抗命了,我毕竟刚入职,肩膀窄担不起这个罪名……” 马明远理解的摆摆手,其实,胡良才也是为了帮他才惹来这无妄之灾,又怎会因此而生怨。 同时,他也是佩服局座大人,不过是半夜时间,就从省城打听到了胡良才的跟脚,还小小反击一次。这次调走胡良才,既是对自己釜底抽薪,又是一次警告: 能查到胡良才的跟脚,你姓马的底细,人家局座大人也是掌握了,不然不会如此轻飘飘一张假条,就把自己打发了。 真的查出来了? 马明远笑笑,拉着胡良才往外走。胡良才那是一头雾水,马明远掂着那些大洋,笑嘻嘻解释,大家忙了一夜不能就这么走,好歹让大家敞开肚子吃喝了才行。 胡良才当即急了,娘的,姓马的,你不能这么干,那些钱是给他们,你姓马的怎么就做主了。 马明远哪会怕他,几年同学下来,两人谁不了解谁,真以为这胡良才就是善茬?这货身上那副少爷脾气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真以为两百大洋就能把这货打发了,这才是真正给自己招祸。现在这些矫情,不过是两人之间日常笑闹。 既然已经被人踢出局,胡良才也不多矫情,招呼了全班手下,浩浩荡荡出了警局。马明远还想招呼上那六个手下,谁想到,除了一个陈二宝陈二麻子,其他人一个个都溜了。 看到马明远连续几次碰壁,胡良才很没良心的哈哈大笑起来,那些跟来的稽查大队警员也露出理解的笑容,马明远颇有点自嘲的招呼一声,奔着城里最大的酒楼而去。 跟着这群人,陈二宝也非常无奈,刘贵心思机灵,昨晚一回到警局就溜了,倒是自己,傻乎乎的陪着忙了半夜,才发现之前的同伴,早就一个二个的偷跑个干净,当自己也想溜的时候,被马明远堵住,拉着过来吃喝,让他又要如何拒绝? 见陈二宝心思重重的样子,胡良才忽然搭住了他的肩头,颇有深意得道: “你啊,也不知你是有眼光,还是傻人有傻福……” 虽然是大清早,虽然来得人略多,但是,当一群挎着家伙、穿着制服的汉子砸开门,无论酒楼的掌柜有多不满,哪敢真龇毛说声“不招待”? 尤其是,当马明远将五十块大洋拍在柜台时候,那掌柜本来职业性的笑容,立马自然而然的变成最真诚的笑脸,跑前跑后的招呼起来,间中,朝着还带着不满的伙计狠狠踹了一脚,笑话,大清早就有这么大买卖,还不赶紧伺候好了。 直到这时,胡良才这才得以抓住个机会,悄声问起来: “明远,这走出来虽然潇洒,可是,那个案子太大了,估计能捅上天去,你就这么看着那帮王八羔子抢走?” 看着被人抢走? 马明远冷笑着回他一句: “你当咱们那些同学、老师都是假的?” 待马明远将胡良才一行送上了火车,在陈二宝诧异的注视下,竟扭头直接登上另一列火车。 见陈二宝傻愣愣的杵在站台上,马明远随意的问他,是回警局,还是陪他去省城休假? 若没之前胡良才那句话,陈二宝准是扭头就回警局,可现在的他品出了些味道,迟疑着登上了火车。 火车刚刚行驶,马明远还在闭目养神,陈二宝悄悄凑过去,扯着他的衣服轻声道: “马,马头,鬼子,昨晚那个鬼子!” ------------ 第十七章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五常县警局。 邢明小心的推开局座徐元吉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的溜到办公桌旁。 徐元吉头都不抬,淡淡的问了一句:“人走了?” 邢明急忙点头,然后奉上那份口供: “和省厅稽查处那群人一起走了,据说是请客送行,属下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徐元吉点点头,拿起那份口供翻了翻,随意评价了一句“速度倒是蛮快”,只是,这话在邢明听来,语气中间颇有点不屑的味道。 邢明急忙恭维道: “再快也跳不出局座您的手掌心啊,这两毛头小猴子,怎么能逃过局座您这位如来佛的法眼,这不,局座手掌一翻,他们两只小猴子就乖乖滚蛋了。” 这话搔到了徐元吉心头痒处,纵然是在属下面前要保持威严,他的嘴角还是微微翘起,暴露出此刻心情极佳,但在嘴上还是故作深沉,指节轻叩口供: “让他们两个滚蛋只是第一步,你吩咐下去,案子要办的稳妥,让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来,办好了,我有重奖。” 邢明急忙点头答应,心中明悟局座大人的意思,什么叫“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还不是说,在办案时候要照顾到县里各方的意思,BR县尊大人,比如那位中田先生,BR县里各位头头脑脑。 一想到这里,邢明都替下面稽查科的人感到头疼,更没法想象,这么一通照顾下来,整个案子还能办到什么程度,估计德昌号东家应同浦肯定会安全脱身,那位掌柜老章想来也会没事,随便抓两个小伙计顶罪,应该就算办完了。 邢明想的脑仁疼,所幸这事是稽查科的麻烦,他也就是想想,眼见徐元吉重新低头看文件,连忙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办公室,而后重新变得趾高气扬,去稽查科传达局座的“旨意”。 火车上。 昨晚那个鬼子? 中田? 马明远小小的吃了一惊: 怎么个意思,中田这个半岛出身的二鬼子,这么早就往回跑,是想回满铁求救兵?要是这样,麻烦可是不小,整个案子还真不好往下办,那时候自己…… 呃…… 马明远忽然意识到,自己都“被”放假了,从早上开始,贩卖烟土案就不再归自己侦办,就算中田那个二鬼子搬来救兵找麻烦,也是给局座大人添堵,和自己有毛线关系。 想通以后,自嘲的笑笑,马明远瞥了一眼远处刚刚走进车厢的中田: 这时的中田依然是西装革履,却小心翼翼的九十度弯腰,伸手为身后两名留着仁丹胡的西装男子开路。 看中田这个样子,这两个仁丹胡想来是正儿八经的日本人。 日本人,马明远看的多了,也懒得多瞧,望着两个日本人从身边经过,他懒懒闭上眼,低头打瞌睡。 中田小心翼翼的跟在两位“帝国公民”身后,大气都不敢喘,路过一个座位时,坐着两人身上的警服引起他的注意。 待中田仔细打量那个侧着头躲躲闪闪的警士,感觉那叫一个熟悉,再看那个低头打瞌睡的,八嘎呀路,是你! 见到马明远,中田登时恶样胆边生,一股邪火在胸中腾腾蹿起,但又一股冷水泼下,将火头浇灭不少:他想起了昨晚听到的人名,关东州警视厅特高课。 中田一哆嗦,下意识的转头想躲开马明远,却抬头看到了前面的两位尊敬帝国臣民,那种寒意立即退去,心头的邪火再度熊熊燃起…… 马明远坐在靠窗位置,中田一迈步,来到座位前,狞笑着,一边伸手去抓马明远的衣领,一边骂骂咧咧的: “八嘎,混蛋东西!” 陈二宝陈二麻子虽然歪着头装作看不到,实际眼角一直盯着中田这二鬼子,这时见到二鬼子要对马明远动手,纵然他是被马明远裹挟上船的,此时也是立马跳起来,拦在中田面前,陪着笑脸制止: “先生,先生,有话好好说……” 谁想到,中田今天胆子肥了,哪还会有昨晚那么迟疑犹豫,若真如此,只怕前面两位“尊贵”的帝国臣民要看不起他了。一念及此,他立马一巴掌抽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八嘎,你的,滚!” 啪—— 陈二麻子脸上挨了一个脆生,声音异常响亮,整个车厢里的客人都看过来,见到是个日本人在打中国警察,不少中国人脸上浮现怒意,但更多的中国人悄悄缩了头,日本人啊,惹不起。 倒是一些俄国乘客,见到这一出好戏,立即现出感兴趣的神色,纷纷起身张望。 中田如此嚣张大出马明远意料,手下被打,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装睡,抬头一看,陈二宝还真豁出去了,挨了二鬼子一下,竟然没有后退,虽然微微颤抖,还是继续挺直了身子挡在中田面前,纵然中田手再次扬起,他依然仰着头,不让中田靠近马明远。 陈二宝的表现出乎马明远意料,但他毕竟是长官,岂能看着手下在面前挨打。 中田气的脸色涨红,区区一个低级警察,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敢拦住他,若是不能将这股子邪气打下去,还怎么在两位帝国公民面前抬头? 想到这里,中田的巴掌再度狠狠抽下去,他见不得眼前这个低级警察的脸,这次一定要狠狠收拾才行。 谁想到,中田的手腕突然一阵剧痛,接着,就感觉大力传来,他的胳膊有如被生铁挡住般,再也抽不下去,而且,手腕上的痛楚痛入骨髓,额头上浮现冷汗,整个人也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 “松手,八嘎,快松手,啊,啊,疼……” 走在前面的两个日本人,本来还在看戏,没有丝毫参与的想法,这时见到中田如此不堪,走在后面的日本人不禁皱眉: “中田桑,住口,请注意你的形象。” 这人说的是日语,车厢里人大多不懂。中田听了心中一凛,急忙闭嘴,任手上如何疼痛,额头冷汗如何滴落,也不敢再出一点声音。 马明远不屑的将此人向外一推,用日语冷声道: “中田,别看你是半岛人,再敢嚣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马明远说的日语字正腔圆,甚至带着一点关西口音,比起中田那种动不动就只会喊“八嘎”的日语,强出不知道多远 这话大出中田以及两名日本人的意料,车厢里能听懂日语的乘客更是惊呆了,东北警察什么时候能如此硬气,敢对一名日本人放狠话了? ------------ 第十八章 就打你这欺软怕硬的东西 “再敢嚣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听到马明远如此嚣张的言论,走在靠后位置,刚刚开口的日本人浮起怒色,就要迈步过去收拾马明远,不想被前面那位伸手拦住,留着仁丹胡的这人颇感兴趣的将马明远上下打量一番, 就在这个功夫,被推出去险险摔倒的中田重新站直,被一个中国人当众叱骂,尤其是那个词汇“半岛人”,仿佛一下将他身上的“帝国臣民”荣光扒的一干二净,这口气他是真咽不下去,一时热血上头就要冲上来。 马明远暗自冷笑,一个二鬼子,在中国地面上还想袭警,看来今天要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也方便日后办案不是? 再者,马明远一反普通国人对待日本人畏缩态度,对中田如此强硬,甚至是毫不客气喊打喊杀,也是有自己的用意。 要知道,日本人是出了名的欺辱怕硬,尤其是瞧不起 弱者,崇拜强者。 马明远如果一味求饶,别说面对日本人,就是中田这个出身朝鲜半岛的二鬼子,也会无力抵挡,最终让中田这个混账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 若是他表现出强硬一面,才会斥退中田,日后才会可能得到日本人的恭敬。 就在马明远暗自握紧拳头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稍待不满的喝止声: “够了,中田,停止你的胡闹!” 说话的正是那位领头的仁丹胡日本商人。 见到这人开口,中田本来充盈的气势,仿佛是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就泄的一干二净,好像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一样,低头弯腰,灰溜溜的缩到了一边。 马明远看向那仁丹胡日本人,此人大步走到他面前,微微点头,用正宗的日语开口: “刚才的事情多有得罪,给你添麻烦了。这位先生的日语说的好棒,曾去过帝国?” 帝国,说的还是日语,这家伙果然是日本人,马明远微微一笑,才以日本人的礼仪微微躬身后才回答: “鄙人在省高等警官学校学习期间,曾去日本国短期进修半年。” 一听这话,那日本人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采,再次将马明远上下打量一番: “呦西,鄙人细川孝,做些纱布生意,不知贵官如何称呼。” 待到马明远通报了姓名和职务,一边的中田看着势头不对,这两人似乎看对眼了,这要继续下去,自己刚才那个暗亏岂不是白吃了?于是他悄悄凑到细川身边,附耳低语,将昨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但中田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细川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等到他说完,细川孝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 “中田桑,不要多心,这位马警官是帝国的朋友。帝国商人要在这块土地上行走,要学会多交朋友。” 这话可透着稀罕,周围人无论听懂或是听不懂日本话,都仿佛在看西洋景一般看着这边: 啥时候东北的小鼻子说话这么和颜悦色了? 至于马明远这样能听懂的就更是惊奇,日本人竟主动要和一个中国人交朋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中田没把这话当回事,征服者有必要和这些劣等人交朋友么? 这么想的时候,中田很自然的把自己代入到强大的“日本人”行列,自然而然的忽略掉自己其实是出身半岛的事实。 但是,细川孝接下来的行为,让包括中田在内所有人跌破了眼睛:细川孝一屁股坐到马明远的座位对面,对着马明远作出邀请的手势,让他坐下来。 在别人看来,日本人平时凶神恶煞的,动不动就骂人,甚至上手打人,十分的不好惹,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和日本人坐在一起。 但马明远不同啊,过来以前当辅警的时候,管片里就有日本人居住,他的日语打那个时候就练习了,遇到日本人来所里办事语言不通的时候,都是他作翻译。 至于过来以后,由于家里关系,平日里没少接触日本人,上了警校后,学校里还有日本教官,等到被选派去日本进修,更是直接借住在普通日本家庭。 是以,马明远估计,整列火车上,估计再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了解日本人的中国人了。区区一个日本人而已,聊天罢了,怕个鸟。 当然,不能和这个细川孝聊什么岛国动作片、驻日美军基地、美国大兵每年侵犯多少日本女人这些破事,但日本国内的各处景观他也不陌生啊,什么上野公园、鞍马寺、东大寺、姬路城遗址的,仗着前世的网络资料,以及今世的亲身经历,他是信手拈来,说的细川孝不住抚案应和。 曾有那么个瞬间,细川感觉自己是在与一名日本老乡在聊天。 而细川孝的同伴,名叫小野田良平的职员,也就是一开始斥责中田的日本人,不仅加入闲聊,更与马明远争了个脸红脖子粗。 原来,马明远觉得大阪烧着实美味,实在是日本一绝,尤其觉得其中大阪风味是最好吃的。 这下出身广岛的小野田不干了,他怎么可能放弃家乡的广岛风味大阪烧,去支持大阪风味?两人好一通争论,听得细川孝那叫一个头大,最终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算是结束了这场讨论。 待到马明远在长春下车、转车时候,细川孝和小野田主动起身,一路送到车厢出口。 细川孝和小野田要去关东州,也就是后世的大连,不必下车,倒是马明远要去省城吉城,必须在长春下车,换成支线铁路前往吉城。 分别时候,细川孝再次恳切的邀请马明远有机会去关东州,同时还奉上自己的名片给马明远。 日本人主动递上名片,这是要日后继续结交的邀请,很显然,马明远入了这位细川孝的法眼。 马明远心知肚明的收下,反复道别后才下了火车。 看到马明远渐渐融入客流中的背影,小野田轻声道: “先生,这位马警官对帝国的了解,简直不像是个支那人。” 细川孝也喟然感叹: “若非马桑自己承认是支那人,我几乎以为他是一名帝国臣民,还是本土人。” 说着,他微微一笑: “这样不是很好么,马桑如此敬仰帝国文化,是一位可以加深结交的朋友,而且刚刚在他们支那人的警务系统遭到冷遇,帝国如果愿意稍稍扶助,想来他一定很乐意,在必要的时候回馈帝国吧。” 小野田笑道: “先生说的正是,只是,满铁的中田桑那边……” 细川孝脸色一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一群不成气的东西,满洲本就是无主土地,满铁对外代表帝国,竟然不会妥善经营,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难道要将这块土地送给赤俄么!” 小野田急忙替满铁分辩几句: “帝国现在也很困难,国民生活艰辛,满铁也要大力增加营收,分担帝国压力。” 细川孝摆摆手: “不说这些了,对了,小野田,这次回去国内,你可要请我好好尝尝你们广岛风味的大阪烧啊……” ------------ 第十九章 舅父,你哪来的蜜汁自信? 待到上了去省城的火车,马明远安慰了陈二宝几句,还要拿钱给陈二宝压惊。 陈二宝只是个低等的乙等警士,就算在警士里也是低等小人物,哪见过长官给下面小兵塞钱,吓得他连忙退出去老远,好像马明远是个怪物一样看着马明远。 这种目光把马明远看的有些尴尬,塞钱安慰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其实,用不着马明远掏钱,之前在车上能为下属出头打抱不平,已经让陈二宝心头感激: 这年头,都是长官拿下面人背锅,在这个时代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谁见过下面人吃了亏,长官肯站出来打抱不平的,那可真是绝无仅有。 不仅如此,中田后来看手腕的一幕陈二宝又不是没瞧见,那乌青的一圈,让不仅心中暗爽,同时也偷偷咂舌,马头好大的力气! 他哪还敢收长官的钱。 陈二宝怀着既敬且畏的心思,火车轰鸣一路来到吉省的首府吉城。 在吉城下车后,马明远熟门熟路,叫了一架拉客的马车,报上地址而去。 陈二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车,然后又稀里糊涂的下车,等到他抬头,大大的吃了一惊: 对面是一套青砖瓦房的大院,院门高耸,门口立着两个大大的石狮子,还有两名警士站岗。院子里耸立一栋二层小洋楼,完全西式的装修,那叫一个气派。 这里就是马长官的家? 陈二宝心中惴惴不安起来,纵然他就是个低级警员,见识浅薄,但好歹也是在五常县城里打转了这么多年,一打眼就能估量出眼前建筑的价值: 这院子,这小楼,五常县城里根本就没有,怕是整个省城里都不多吧? 陈二宝暗吞一口唾沫,心中狐疑: 这姓马的长官究竟是什么来头? 马明远没注意陈二宝的表情大步走向院门。 院门两个把门的警士,见到马明远时候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这位不是刚走没两天么,说下去县局上任履新了,怎么这就回来了? 心里狐疑,连带着打招呼时候,也没了往常那么自然: “少爷,您,您回来了……” 马明远倒是没客气,大步进门,路过两人时候一人甩出块大洋: “他妈少爷我是被人撵回来的,倒是发了点小财,拿去喝两口。” “哎呦,谢少爷赏!” 马明远不管两人的道谢,进门正遇上管家,顺手安排了陈二宝,迈开步子来到小楼,推门进去,习惯性的就要上楼回自己房间。 可是,他也糊涂了,他这可不是以前学校放假回家,这才上任三四天就又回来,生生把小楼上下都惊动了。 楼梯上了一半,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飞快的跑出来,一头扎到他身上,抱住了他的胳膊死死不放,清脆如黄鹂的声音不住的响起: “哥,你怎么回来了,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离开了?” 马明远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孩,就见丫鬟扶着一个风姿绰约的三十多岁妇人出来,迎上了马明远,妇人惊奇的盯着他,由于了解的更多些,这时见到他比起女孩更加吃惊: “明远,出了什么事?” 看到妇人发自内心的关切表情,马明远反是笑嘻嘻的道: “舅母,过年好啊,外甥给你拜年了。” 那妇人眼一瞪: “别说拜年话,三十那天你早说过了,回答我,是不是出了事。” 原来这人就是马明远的亲舅母,名叫史英秀,那女孩是马明远的表妹,叫汪诗雅,这里是马明远的娘舅家。 马明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嘻嘻道: “舅母说哪里的话,外甥这不是想念您和舅父么,请了假回来看看你们二老。” 请假?才去履新报到,掰着手指头算不过三四天,就能请假回省城?史英秀一脸的怀疑,她可不是前朝那些大字不识的女人,她史家也是大户人家,从小就给她请了先生,正儿八经学习读书,懂的东西不比男人少。 可是,史秀英现在有点含糊了,眼前这外甥,近几年越发的主意正、脾气大,早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心中有事除非他自己说,别人甭想问出来。 正怀疑着,就见二楼一间房的门被拉开,传出个声音来: “你小子是犯了事被撵回来的吧,别当我老糊涂了,滚上来!” 听到这个声音,马明远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对史英秀咧着嘴笑道: “舅母,那个,哈,楼上那位老大人又宣我觐见了,等会再去给您请安啊。” 史英秀对这个外甥颇有些无奈,又是觐见又是请安的,都什么和什么,也不知这外甥这几年从哪学来的怪话,只得扬手道: “快去吧,知道你们满人规矩大,你回头多来陪我这老婆子聊聊天就足够了。” 没错,马明远过来后这个身子的主人,是正经的满人。这事他都没想到,再者说,在他过来前那个时代,满人和汉人真没啥区别,对马明远来说,成为满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史英秀说完,冲那边噘着嘴有点不大高兴的汪诗雅招手: “小雅快松手,你表哥还得去见上面那位老大人呢。” 说着,她却噗嗤笑出来,真是近朱者赤,怪话听多了,竟也跟着外甥一般称呼起来。 汪诗雅不情不愿松开手,却不走开,转头冲着马明远伸手: “我的礼物呢。” 呃,马明远愈加尴尬了,他才离开这里不到一个星期,又是匆忙回来,真没想到给表妹准备什么礼物。 好在史英秀见闺女实在不像话,赶快把女孩拉走,示意马明远快上楼。 马明远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门,屋内光线很足,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占据房间一侧,办公桌上堆满文件,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正埋首在文件中。 关好门,马明远凑过去,殷勤的给桌上的茶杯填满热水,又将桌上已经批阅好的文件码好放到一边,嘴里笑嘻嘻道: “舅父,您能不能有点创意,家里书房搞得跟办公室一样,要不,改天我给您在墙上添张先总理遗像?哦,对,还有那副对联,革命尚未成功……” “少拍马屁,我汪芝右还没老糊涂,还是你舅父,说,为啥被人撵回来了。” 男子在一份审阅好的文件上签名,才抬起头,这人虽然年近四旬,却生得非常秀气,颇有些书生气,保养的也是很好,比起真实年纪看着年轻不少。倒是那端坐时候挺直的腰板,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行伍气息,透露出他的出身来。 呃。 这就真尴尬了,马明远虽说前世也是几十岁人了,这种“被放假”的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让他怎么开口才好? 只是,对面这位也不好糊弄,自己下去五常县,想必对方一直在盯着那里,不然哪能自己刚进家门,就点破是被撵回来的? 好在,此时的马明远绝非是个二十冒头的普通大学毕业生,前世都几十岁的大叔了,岂会在乎这点小尴尬,脸色都不带变的,笑嘻嘻的将讲了昨天的遭遇。 马明远的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其中几个厉害地方不敢略过,尤其是牵扯到日本人,这个日本人还是满铁的职员,那是绝对不能省略掉的。 汪芝右皱皱眉,颇有些不满: “满铁这手伸得可真长。” 对日本人的野心,马明远是心知肚明,故而坦然笑道: “可不是嘛,也就是五常县在中东路上,否则,估计昨晚那事一出,来的就不是个满铁的二鬼子职员,而是关东军的铁道守备队了。” 听到外甥这句调侃,汪芝右却不觉得好笑,颇为不屑的道: “怎么可能,日本人就算霸道,也要讲道理、遵守协议,满铁附属地以外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说出来就出来。” 呃,马明远闻言有些意外,不知道便宜舅父从哪来的这种自信,小心的试探道: “那个,是因为,有国联么?” ------------ 第二十章 贺安才 马明远小心的试探道: “那个,是因为,有国联么?” 谁想到,汪芝右脸上不屑表情愈发浓郁: “屁个国联,洋人的玩意能信么?说破天去,老张家有枪有炮,有三十万东北军,咱吉省有辅帅十一个旅的省军,一水的捷克造,小鬼子那几千人,呸!” 我凑—— 马明远那叫一个汗啊,吉省的十一个旅省军到底啥战斗力,他确实不清楚,可他知道的是,历史上的“九一八”可是一枪未发就丢了奉天,然后东北军都没咋打,就丢了东三省。 这东北军的战斗力…… 马明远真想问问便宜舅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东北军很能打的幻觉? 远的不说,你汪芝右忘记了“中东路事件”么?忘记了他嘴里“强大”的东北军,是如何被赤俄打的落花流水的? 这些话说出来太打脸了,在这位面前,马明远借个胆子也不敢提,于是用个葛优瘫的姿势,舒舒服服的倒在沙发上,叼着颗烟卷笑嘻嘻道: “这不,您外甥就被人扔了二百大洋,打发回来放假了,估计着,整个案子的后续,是没我什么事了。” 若是刘贵或者陈二宝看到他现在样子,一定能惊的眼珠子掉满地,这还是在五常县那个杀伐果决、遇事圆滑的“马长官”么? 马明远也是心里苦啊,若非刚过来时候还是半大孩子,为了遮掩自己性格突变和心理年龄的差距,一个四十左右的人,犯得着这么装疯卖傻么。 现在都成了一种标签了,若不这样表演下,自己都有点不习惯。 闻言,汪芝右反而笑了,靠坐着,看着懒散的外甥有些好笑道: “呦,凭你小子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能没折腾出点动静?我才不信。对了,之前从我这骗去的那件东西,你都没拿出来吓唬吓唬那些不长眼的家伙?” 谁想到,马明远懒洋洋表示,啥都没用,反正能拿着奖金享受带薪休假,自己非常满意,他要趁着假期把剩下的几十块大洋花光。 汪芝右明显有些意外,只是他城府极深,见马明远不表态,自然不会主动开口,于是让马明远随意,自己继续伏案工作。 见着无趣,马明远赶忙溜了出去。 悄悄溜出书房,发现表妹汪诗雅正被舅母拉着聊天,马明远生怕自己也被拉壮丁再被表妹缠上要礼物,连陈二宝都没招呼,从家里叫上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出门而去。 距离省高等警官学校不远,一个幽静的巷子中,马车在一座不大的院子门口停下,马明远拎上在路上买的糕点和熟食,敲开了院门。 开门的是个朴素的妇人,年过四旬,长相普通,马明远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一声: “师母好!” 妇人见到马明远也是非常诧异: 实在是,眼前这位之前去五常县报到时候,也曾登门告别,这才过了多久,估计半个月都没到,也就一个礼拜,竟然又见面了,不犯糊涂的才见鬼了。 打过招呼,将手里的点心塞进妇人手里,马明远笑嘻嘻让妇人和孩子尝尝。接着,都不用妇人去通报,他便熟门熟路的挑起院中一间屋子的门帘,大喇喇叫了句“老师”,便推门而入。 屋内显然没有汪芝右书房那样宽敞、温暖,仅仅摆了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一个炉子,就没什么多余空间,空气更是因为烧炉子保暖而非常浑浊。 虽然局促,但屋内却收拾的非常齐整,桌子上码着一排排书本,桌上铺着稿纸,旁边是墨水瓶,墙上挂着一件黑色警服。 桌前坐着的男子抬头看去,见是马明远,先是诧异继而微笑出来,指着另外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马明远不二话,将桌上的稿纸挪走,摊开熟食,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洋酒,抄过两个搪瓷缸子倒满,推到男子面前。 男人表情有点古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大缸子洋酒,再看马明远,无奈道: “明远,这酒,可不便宜。” 看看瓶子,马明远有点不屑: “白兰地,法国货,老师放心,不是我刮地皮的战果,其实是打我家那位老大人那顺来的。你也知道,他可是个大官僚,今儿个我们就来个打土豪分田地!” 男子听这话下意识哆嗦下,看看马明远目光清澈,不像是故意为之,也不像是受了背着他与组织内其他人有过接触,这才镇定下来,无奈的摇摇头: “明远慎言,你现在到底不是个学生了,也是正经的警务人员,有些红D的话,就不要乱说了。” 见男子刚刚略一失态样子,马明远暗暗一笑。 他这老师名叫贺安才,乃是省高等警官学校的政治教员,实打实的KMT。 至于这个身份之外,贺老师有没其他身份?嗯,一个能大段背诵资本论,偶尔引用马克思《XX党宣言》,同时生活简朴到与周围人迥然不同的教员,那真是鹤立鸡群了。 一名吉省警校政治教员,从老张家拿一份薪水,估计还要从KMT那领一份,加起来一百多大洋一个月,至于过的这么艰苦么,家里孩子一个月下来,连块糕点都吃不上。 过来前看多了谍战剧的马明远,能不会在心中打个大大问号么? 后世那个段子怎么说的来着:KMT某高级将领向常先生揭发,国府的国防部次长是红D,理由是,他家太简朴了。 马明远估计,这个家里,除了基本的开销,其余收入,都拿去交了特殊用途费用。 所以,马明远每次过来,都会买上一堆糕点和熟食,没什么值钱东西,但心意很深,一来二去的贺安才也就见怪不怪了。 把熟食向贺安才推了推,马明远抄起搪瓷缸子,咚咚咚灌了一大口,撂下时候已经去掉一半酒水。 他这个样子与平时迥异,贺安才心中略有惊异,脸上却继续着云淡风轻的样子,抿了一口酒,捏起一块熟食放进口中细细咀嚼,静静等着马明远开口。 谁知,马明远什么都没说,掏出一卷纸张推给了贺安才。 贺安才有些狐疑,打开一看,竟是好些份口供,都是昨晚胡良才审讯出来的德昌号案子的口供。 与送交局座徐元吉不同的是,马明远掏出这份口供里面,还夹了金凯泽和钱磊的口供,整个案子的前因后果立刻清晰起来。 口供并不负责,逻辑很容易捋清楚,贺安才又是警校教官,只稍一扫视就看个全,放回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口供,沉吟了一阵,才笑了笑: “你在烦恼什么,感觉这些人太脏了?” 马明远又是一大口酒下肚,吐着酒气,瞪着贺安才半晌,看得对方有些发毛,才摇头问: “老师,我就问一句,这些人把持上上下下,一旦有外敌入侵,靠他们,能守得住我们中国么,能守得住这富饶的东北么?” 贺安才心中一紧,外敌,哪个外敌?是东北的外敌,还是整个中国的外敌? ------------ 第二十一章 我要做件大事! 贺安才心中一紧,外敌,哪个外敌?是东北的外敌,还是整个中国的外敌? 若说是整个中国的外敌还好,那些个帝国主义国家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对中国野心勃勃?可若是说东北的邻居,只有两家啊…… 贺安才还在那胡思乱想,他不知道是否应该试探马明远,自打民国十八年他来吉省就职,教了不少学生,最看好这个马明远: 家世一般却背景不凡,身上却没半点官宦子弟的傲气,相反,在学校时候,对自己的背景讳莫如深从不显露。学习和训练中每一项中都抢先争第一,而且思想进步,眼界非常广博,说话做事很老成,完全看不出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贺安才的打算是准备慢慢接触,适当时候发展马明远的,但今天马明远这种酒后的戾气让他有点迟疑,不搞清楚马明远心中的敌人之前,任何轻举妄动会给组织带来灭顶之灾。 就在这时候,马明远瞪着通红的眼睛,指着那份口供,吐着酒气道: “老师,你难道没看出来么,日本人的手都伸到哪去了?你知道回来的车上,那个二鬼子说什么?日本帝国是满洲的征服者! 哈,人家早就把咱东北看成自家地盘了,早就蠢蠢欲动,过几天,这帮小鼻子准对我们东北开打,目的就是抢东北这块地盘。” “你说什么!” 听到他如此笃定,贺安才剧震,脸色有些惊疑不定,压低了声音道: “明远,你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么?” 他实在不敢确定,这个想法是马明远自己的心思,还是这个学生得到了什么风声。毕竟,马明远有个很有权势的舅舅,在吉省军警政三界都有很强的影响力,万一是从他舅舅那里,听到了某些来自东北军政高层的消息,也并非不可能。 那就不是消息了,而是情报,重要的战略情报,关系到整个东北走向,乃至影响中国甚至整个东北亚地区走向的情报。 贺安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有可能直接获取这种级别的情报。 谁知马明远并不着急回答,反而再次倒满酒,咚咚咚喝下,一抹嘴巴: “还用听么,老师你看看,日本国内都啥熊样了,那些日本老百姓就差上街乞讨、卖儿卖女,这群人眼睛都红了,谁拦着他们出去讨生活,就能生撕了谁。这时候只要一个火星子,日本人保证嗷嗷叫的冲着咱东三省杀过来……” 马明远后面说了什么,贺安才听得不大清楚,他的心中,既是略略安稳,又多少有点失落,安稳是因为那个判断仅仅是马明远乱猜,并非近在眼前的战争威胁,失落么,总感觉自己没能获得一份影响重大的情报,意气难平。 随即,贺安才有点悚然,马明远一向视野广博,又曾去日本深造半年,要说这个吉省的省城内对日本的了解,马明远绝对能排的上号,他的话真的只是醉话?这个判断是否有上报的价值? 想到这里,贺安才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望着已经满是醉态的马明远,贺安才沉吟下,才小心试探道: “若是日本人真打来,明远要如何打算?” 这是的马明远,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十足十的酒鬼形象,闻言,刚要说话,先打了一个尝尝的酒嗝,这才开口: “打算?战,没信心,逃,不甘心,投降日本人,估计以我的背景和日语,能谋一个不错的位置,至少也会比现在混得强……” 贺安才脸色不太好看,本身就是KMT,又是警校教官,听到学生有投降侵略者的心思,这时的他不用伪装,怎么想的就怎样表现就好。好在,他与马明远接触多年,自认还是了解他的为人,这才耐着性子听下去。 果然,马明远突然一拍桌子,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哑着嗓子,用近乎低吼的声音道: “可老子不甘心,就这么当汉奸,作亡国奴,老子不甘心,老子来晚了,有些事阻止不了,可老子既然来了,总要做点什么!学生自认不是从军的料子,在政府里厮混也没意义,所以—— 所以,老子要留下来,做一番事业,要亲眼看到小鬼子被撵出我们中国!就为这个,我要出一份力!” 贺安才精神一振,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明远,这个学生的话已经很明白,明白到让他都无法产生任何误解。但他不明白,这个心思可以说是危险至极,必须隐秘再隐秘,为何学生会对自己如此信任? 随即,贺安才为自己找到一个理由: 或许,因为整件事的背景,其实是马明远的一个猜测或者说推断,所以,学生的壮志其实不过是一句酒话。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可贺安才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安。 直到入夜,马明远才一身酒气的从贺安才家中离开。 待到马车帘子刚刚放下,本是醉眼蒙眬的马明远立刻目光清明,哪还有刚刚的醉鬼样子。 一瓶洋酒加半斤老白干而已,还是两个人分掉的,这点酒量想放倒前世曾为二级军士的他,还差了点意思。 今晚说了不少,也算是给老师这里挂了个号,有些东西,现在只是个铺垫,等到几个月后,贺安才会亲眼验证马明远的论断,待到轰轰烈烈的义勇军过后,就是红D领导的武装在东北登场了。 为了几个月后的那件大事,很多事情他不得不提前准备,以前还在上学,又在舅舅一家监管下,没法放手做事,现在终于脱离舅舅的视线,马明远要再耽误下去,待到几个月后就一切都晚了。 马车拐弯上了大路,准备回汪芝右的宅子,马明远撩起帘子冲车夫吩咐,去城内的酒楼。 车夫明显一惊,刚才少爷都醉成什么样子了,还喝? 并非马明远好酒贪杯,实在是,有些人必须要这个时间才容易堵住。 马明远光着脚踩在木板上,来到一扇拉门外,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里面人正唱着叽哩哇啦的日本歌曲。笑了笑,猛地拉开纸门,大声道: “空帮哇!” 这句日语的你好,着实让屋里的人吃了一惊,日文歌曲应声而停,长条桌两侧盘坐的一群人同时扭头看过来。 这群人个头都不高,不少人留着很日本的仁丹胡,此时已经喝到酒酣,早扒了上衣外套,只穿了件衬衫,有几个甚至连衬衫都敞开来。倒是他们的裤子都是请一色的警用马裤,暴露出这些日本人的身份竟然都是东北地区警官! 一见是马明远,这群日本人立时哈哈大笑,有人大呼小叫的喊“空帮哇”,也有人伸手招呼“马桑过来坐”,显然对马明远熟悉的不得了。 突然,一名矮个子中年日本警官突然站起,瞪着眼道: “马桑,你的,上任的干活,突然回来,什么的意思?” 马明远也不着急回答,先是用日本人的礼仪,对屋内众人鞠躬行礼,才大步走进房间,正要开口,突然,在屋里深处,传来一个柔和之中透着亲切的声音: “马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 第二十二章 必杀技:召唤真?鬼子 “马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面对一群教官,马明远正要逐个打招呼,忽听到这声招呼,分外的耳熟,抬头一看,嘿,能不耳熟么,白天才分手,哎呦,不对啊,这个叫细川孝的家伙不是要去大连,也就是关东州么,怎么拐到吉城了? 虽说心里迷糊,马明远的身体本能却是做的很到位,快步走到细川孝面前,一脸的惊喜,深深的弯腰行礼,嘴里不住的道: “细川君,再次相逢,实在让我不胜欣喜!” 细川孝竟站起来,一把握住马明远的手,摇动着道: “突然来吉城办事,借机与一群老友聚会。本来还想着与马君同在一个城市,不能再次聚聚很是遗憾。没想到马君竟然突然出现,说不胜欣喜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细川孝这番话说出口,马明远还没有太多感受,在座一众日本教官表情却是变得非常精彩: 细川孝身份特殊,平日里与他们交往已经算是折节下交,现在面对马明远区区一个新出道的小警察,还是中国人,怎么会评价如此高?说出来的话,想不让人往深处细想都难。难道是因为马明远家中的背景?或是,两人另有交往? 如此一下,就有人低声嘀咕起来: “马桑怎么会和细川侯……” 刚说到这里,身边立即有人厉声制止: “闭嘴,华族的事情岂是我等能够议论的。” 如此一来,在座的教官们再看向马明远的目光,已经变得与刚才不同,之前的亲近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很深的怀疑和审视。 马明远到底是从后世过来的,又是多少年的老辅警,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感受之敏感,远超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即便是四十几岁的成人多数也不如他。这时的他如何感觉不到那丝丝疏离和审视。 心中苦笑,也不知道这个细川孝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如此抬高自己。现在可好,本来还算亲近一票教官,悄然拉开距离,变的生疏起来,让他下面如何办事? 虽说心里不爽,但这点小坎坷还难不倒马明远。就见他先扶着细川孝重新坐下,而后来到之前问话的日本教官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吉原老师,许久未见,学生心里甚是挂念。” 这话说出来,在座一票吉省高等警官学校的日本教官们,脸色一下变得极为古怪。 也不怪他们,马明远这家伙,个多礼拜前,才与他们喝的烂醉,全当是他上任履新前为他践行,现在突然跑回来,说什么狗屎“许久未见”,简直是见鬼! 吉原圭吾本是东京警视厅的高等警官,被聘用来到吉省,也算是城府极深的老鬼子了,听到得意弟子的胡话,脸上抽搐两下,冷着脸寒声道: “你不专心公务,为何跑回吉城,难道说,是害怕下面的辛苦,偷偷溜回来?” 马明远不慌不忙的在吉原圭吾身边,挤了一个位置坐下,抄起清酒壶仰头一饮而尽,这才慢悠悠好似讲故事般,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在座都是干警察的,又在东北待了多年,上上下下那点破事都是烂熟,因而,马明远的故事刚开了个头,这些人就都猜出个大概。 在极为普通的巡街时候,都能保持如此警惕,举手投足间就能破获一起大案,吉原圭吾听得脸上浮现出自得的笑容来: 到底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着实给自己长脸。 只是,也有几个人注意到,远在主位上的细川孝,扭头看看身旁的下属小野田,竟然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果然,当马明远讲到中田出场时候,这些日本教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虽然知道日本的公司、商人,在满洲土地上行事无法无天,但如此明目张胆的犯罪,甚至跑到赤俄地盘去撒野,着实让这些日本教官大开眼界,同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细川孝更是无奈的苦笑,用低头喝酒来掩饰脸上的尴尬表情。 有几个教官颇有不满,尤其是马明远一点不给中田留面子的行径,让他们感觉愤怒,一拍桌子就要叱责。 如此情形,马明远却是老神在在,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悠闲的端起酒杯,品了一口上好的清酒。 果然,他的那位老师吉原圭吾眼一翻,拉下脸,大骂一声“八嘎”,都不用其他动作,就将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压了下去。 见状,马明远只是心头冷笑不已: 日本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在几十年后被美军强制改造完毕都尚且如此,现在更加严重。有吉原圭吾这老鬼子在场,警校这班教官就没人敢欺负他。 早在刚刚进入警校时候,马明远也受到过日本教官的虐待,他心思活泛,立刻找到资历最老的教官吉原圭吾,费尽心思终于拜老鬼子为师。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打拜师后,警校里就只剩下马明远欺负别人的份了。 现在也是如此,吉原圭吾肯为马明远出头,其他的日本教官哪敢再哔哔,只好带着一腔不忿缩回头喝闷酒。 只是,这屋里的气氛就尴尬起来。 来闯这场酒局,就是为了当着鬼子面大骂鬼子出口气?这可不是马明远想要的结果。 马明远急忙端起酒杯,先对同样有些神色尴尬的细川孝敬酒,而后再敬老师吉原圭吾,接着对屋内其他教官一一示意,才开口道: “诸位,德昌号贩卖烟土,那是证据确凿,中田卖力为德昌号开脱,想来他与商人串通倒卖烟土,诸位也是心里有数,这是在吉省土地上公然违反吉省法律! 但是,中田说这事也有满铁一份,我是不信的,这一定是中田信口开河,拿日本帝国的荣誉和信用为自己谋私利。想来,正统的日本帝国臣民一定不会做出如此行径,但,谁让中田是半岛人呢……” 一票日本教官开始还听得直点头,后来说到满铁时候,脸色又有些难看,随后发现马明远为满铁开脱,将责任推到中田身上,心里略微好受了些,可还是不大舒服,毕竟还是日本人犯罪啊。 待到听说这个倒卖烟土的家伙,并非出身本土的纯种帝国臣民,竟然只是一名半岛人,屋内的日本人立刻炸了锅,不少年轻急躁的家伙愤愤的拍桌子,大骂半岛人不配为帝国臣民,净给帝国添麻烦。 听到“添麻烦”几个字,马明远一个心终于放下,他设计的事情大约有门了。 为何? 实在要从日本人的民族性说起。 日本是一个非常讲究群体意识和群体行为的国家,个人要服从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集体意识,既然要服从,就不能犯错,一旦损害了集体荣誉和集体利益,就是所谓的给集体、组织或是个人,“添麻烦”。 所以,“添麻烦”这个词汇,在日本人的语境中是非常严重的过错! 能说出中田在给日本帝国添麻烦,那几乎是在道德和舆论上宣判中田的死刑。 听到这话,冷眼旁观的细川孝不禁苦笑,暗道马明远这小警察有几分本事,几句话就挑起一群日本老警察的狂躁情绪,占到了道德制高点。 小野田良平见马明远如此招摇,心中有些不爽,板着脸想开口,却被细川孝微微摇头制止。现在需要的是继续观察马明远,以决定下一步是否值得投资,并非介入这些事情之中。 见到一群日本警察教官的情绪被自己挑逗起来,马明远微微出口气,用余光扫了眼细川孝两人,对他们没有出声制止自己感觉有些稀罕,要知道,第二次见到中田,这货可是跟孙子一样伺候这二位,细川孝就如此随意的把中田抛弃了? 想到这,马明远心中划过一丝冷意,对细川孝的警觉再次提高一个层级。 这些只是小节,马明远抓住机会,对在座的日本教官提出个要求,希望其中能有一两位,随他去一次五常县!也不用做事,就是坐镇五常县警局,待到他将德昌号贩卖烟土的案子侦办完毕,就是大功告成! 这个要求不难,甚至可以说是请人过去休假。只是,帮助一个中国警察,去打压一名帝国臣民,纵然这个所谓的帝国臣民,是在座日本教官所鄙视的半岛人,可他终究是帝国臣民,这样做真的好么? 是以,一票日本教官听了马明远的请求,霎时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该答应下来。 马明远的心微微下沉,这群老鬼子,一个赛一个的滑头,平时喝酒时候称兄道弟的,遇到这点小事就推三阻四,真不当人。 只是,若没一个正宗鬼子压阵,即便他能回到五常县督办烟土大案,中田那一关也不容易过,一个不好,真惹出了满铁那个庞然大物,那才是麻烦大了,别说是他马明远区区一个小警察,就算把他舅父搬出来,估计也很难收拾局面。 所以说,要对付一个二鬼子,那必须是召唤出同为日本人的小鬼子,才能十足十的压制住。 几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马明远有点头疼了,现在的情形,看来得提高价码了,具体该提高多少呢?少了,说出来徒惹笑话,多了,还是会被当冤大头笑话…… 就在马明远迟疑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细川孝悠悠开口: “诸君,为何迟疑?” ------------ 第二十三章 给我滚! 听到马明远的请求,屋内一票日本教官面露迟疑,看到这个情形,吉原圭吾有心想替弟子出头,也不得不稍稍冷静考虑下。 毕竟,论资历、地位,吉原老鬼子在屋内一票教官中也是翘楚,下面这些家伙不出声,他贸然出头,岂不是太不深沉,会被这些同僚笑话的。 听到细川孝开口,吉原圭吾不由得暗自出口气,暗自感谢这位来头不凡的朋友。 听到细川孝的询问,屋里的日本人面面相觑,纷纷运用日本人最拿手的腹语术,彼此挤眉弄眼询问起身边的同僚,这位贵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倒是马明远,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看得出来,细川孝不是什么商人,哪个商人会和一大堆警官成为朋友的?从屋内这群警官的态度看,估计细川孝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那就奇怪了,如此一个地位尊崇的人物,为何对自己另眼相看? 须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马明远还在嘀咕的功夫,桌子末端,忽然站起一人,拍着胸脯道: “既然是马君请求,我津田晃平岂能冷眼旁观,这个忙我帮了,哪天出发?” 在座都是人精,冷眼看着津田晃平在那里自报家门,心中都明镜似的,这厮哪是帮马明远,是抢着在细川孝面前露脸,争取留下好印象呢。 马明远也不是表面上的二十冒头愣小子,岂能看不出津田的盘算,心里冷笑,表面上确实一脸的感激,却趁机用话去拿捏这津田,准备敲死跟脚: “津田君高义,大恩不言谢,来,津田君,你我满饮这一杯,我坚信,有了津田君的鼎力帮助,五常县的烟土大案一定能一查到底,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只要阻挡办案的邪魔外道,都会被津田君一扫而光……” 说着,马明远似有深意的扭头对细川孝恭敬的鞠躬,才继续道: “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细川先生的盛情,你说是不是,津田君?” 呃,这番话也太露骨了,屋内的日本人暗自松口气,感觉自己是从狼嘴里逃出生天,再看津田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一丝怜悯。 津田被马明远的话顶在墙上,不知应该如何推诿才好,只得求救般望向细川孝。谁知道,细川孝此时老神在在的端着酒杯开始品酒,完全没有看他的意思。 见到这个情形,又见到屋里其他同僚,都目不转睛的望过来,津田感觉嘴里一阵阵发苦,唯有点头答应,举杯与马明远同饮。 直到离开酒屋,坐在精致的四轮马车里,小野田良平终于不用再憋着心中疑问,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细川孝闭目养神,听完后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 “即便是观察,也要适当展现出我们的友好,能够让对方感恩,日后才有加深友谊的机会。” “可是,马明远是要对付帝国臣民,而且,这件事背后还有满铁的影子!” 听到小野田的争辩,细川孝微微一笑: “比起帝国的利益,满铁那点家当又算得了什么。小野田,你要牢记,我们始终是为帝国服务,不是当某个企业或者组织的走狗。” 听到细川孝难得如此语言严厉,小野田急忙认错,同时在心中对马明远的重视稍稍提高了一丝。 五常县警察局,徐元吉办公室。 邢明轻手轻脚的将一份警局正式文件放在局座徐元吉面前。 徐元吉仔细看过一遍,合上文件,缓了一会才发问: “这是全部?” 低眉顺眼的邢明用余光偷瞄了眼徐元吉的脸色,看似正常,这才回答: “是的,局座,所有案犯的口供都核实过……” 徐元吉敲敲文件: “怎么这么慢,人家马明远和姓胡的小子,才用了一宿,你们可好,两天多。” 邢明心中暗骂,那能一样么,马明远的酷烈手段,吓坏了多少人,冰水浇,冷风吹,烙铁烫,空手顶火盆,这些都是轻的,遇到炸刺的是真敢开枪啊。换成我们哪能这么干? 邢明期期艾艾的将这个心思吐露一些,谁知徐元吉不客气的打断: “反正早晚是死人,伤了残了又能怎么着?合着,我们五常县警局上上下下,还不如一个二十冒头的愣头青?” 早晚……死人! 邢明立马明白过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这么大的案子,既然想方设法要保姓应的,那就得弄死几个给上上下下一点交代,自己怎么就糊涂了? 看到邢明额头有些冒汗,徐元吉略有不满的哼了一声。 总算邢明是他自己人,不好多收拾,徐元吉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再次过了一遍后面的案犯名单: “确定这些家伙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那个章老头咬了谁没?” 邢明连忙摇头: “没,章老头很义气,都自己扛了,只是,只是……” 看到徐元吉不善的目光,邢明连忙道: “德昌号的应东家派人递话,说章老头在他家干了几十年,请局里开恩,能留他一条性命……” 徐元吉一听,感觉太阳穴一阵胀痛,伸手用力去按,心头一股邪火上涌,姓应的什么意思,这种事竟敢绕过自己,去找下面人商量,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警局的堂堂局座?真以为巴结上新来的县尊和日本人,就在五常县为所欲为了? “告诉姓应的,保章老头没问题,让他自己过来填命,总之这上面的名字,一个都不能少。” 听出局座语气中森冷的杀意,邢明急忙把头深深在胸口,哪敢去看徐元吉。 徐元吉不再搭理他,取过一份文件低头去看,等了一会,发现心腹并未离开,不快的询问还有事么? 一直被罚站的邢明这才找到机会,连忙询问,这次收缴的东西要如何分配? 徐元吉略迟疑下,提起这个,勾起他这两天一件心事来: 那个姓马的王八羔子到底什么来头?这两天他打电话问了不少人,愣是打听不出来,难不成,真是个没啥特别背景的小子? 若是这样,自己之前被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唬住,一股子窝囊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 “老规矩,你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虽然听出局座话中的不快,但想起之前马明远的跋扈,不得不提醒一声,之前局座可是许了马明远拿大头的,实在是为了这点钱,万一得罪人不大合适。 徐元吉脸上有些发涨,感觉今天这个心腹怎么这么没眼力,略抬眼盯着对方看了一阵,才从牙缝中挤出句话: “给我滚!” 搞定日本人,马明远却不着急出发,事实上,他想回五常县也不可能,毕竟还是在休假呢,就算回去了,也没什么活可干不是? 至于津田晃平,马明远不过是掏了几张美元票子塞过去,这位二十八九岁的日本警官立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年头美元虽然还不如后世那般成为世界货币,可美元的购买力早就超过了日元,更何况津田到底还年轻,每个月到手的薪水非常有限,几十美元已经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安抚了这尊日本“大佛”,马明远更是撒欢一样,在吉城里可劲晃悠起来,不是邀请同学喝酒,就是拉着老师去逛某些风花雪月地方,每次回到家里都已经是深夜,而且弄得一身酒气和胭脂味道。 他这个混日子的样子,别说是舅母史英秀,就是汪芝右也看不下去了。 ************************************************** 今天出门,去医院做了一天的检查,虚惊一场,一颗心算是一半放进肚子里,以后锅锅要多运动,努力减肥了。 各位书友,看在锅锅如此带病坚持战斗的份上,可否把手里没有固定去处的推荐票票,投给锅锅? ------------ 第二十四章 你确定? 吉城,汪芝右家。 马明远今天难得在舅父家里吃了早点,中午约了津田晃平,一同请老师吉原圭吾吃饭,这是津田的请求,方便这位巴结大佬,做个顺水人情,因而,他擦了擦嘴,就晃着身子准备溜出去,谁想被一边冲过来的表妹汪诗雅抱住了胳膊。 马明远以为这丫头又来追礼物,赶忙告饶,答应等晚上回来,带她最爱吃的奶油蛋糕回来。 汪诗雅一听奶油蛋糕,立刻眼睛发亮,表情有些犹豫,左思右想下,拽住了马明远的胳膊,告诉他,汪芝右让马明远去书房找他。 一听这话,马明远心中偷笑,表面上却露出为难表情,告诉小姑娘,自己早约了人的,接着,就和表妹打商量,寻思让表妹装作没看到自己。 还能这样? 汪诗雅有点慌了,让她撒谎骗自己老子,想想那个下场,很不看好啊。 马明远哪管表妹那哭丧的脸,抓了外套就冲着大门溜去。 谁知道,就在他推门的功夫,楼上传来汪芝右威严的声音: “兔崽子,你想反天!” 马明远一颗心落地,脸上却露出苦脸,老老实实的将大衣递给抿嘴忍笑的仆人,老老实实的上楼。 只是他嘴巴上还不肯老实,边走边抵抗: “舅父,我必须提醒你,根据赫胥黎的《天演论》,我要是兔崽子,您的出身怕也是那个,红眼睛,长耳朵……哎,别打人!” 一边装疯卖傻,一边晃荡进书房,继续葛优瘫在沙发上,马明远不去看目露凶光的汪芝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汪芝右见他这个样子也一阵阵头疼。 他这外甥也是怪了,正经起来比谁都上进,高等警官学校第三名毕业的成绩可是实打实的。这趟去五常县的情况他也了解了,杀伐果断毫无仁慈之心,那绝对是个狠角色。怎么回来自己这,就一副泼皮无赖相? 见马明远搞怪,汪芝右也并非第一次遇到,干脆自顾自发问: “你个小兔崽子,真当自己回来放假了?” 马明远抠抠鼻子表示,不回来放假还能咋办,人家五常县欺负人,撵自己走人,难道自己还要继续留着碍眼? “真不回去?五常县那边已经出正式报告了,正在申报结案,再不过问,可就没人能挡住了。” 马明远身子略动了下,还是继续用后脑勺对着汪芝右,拉着长长的声音道: “位卑言轻,拿什么过问,不如老老实实当我的省城少爷……” 听这话,汪芝右心里有数了,这混小子是嫌弃受限制,来自己这里要权了。只是,这个后门他可不想开,也不能开,一旦开了,自己多少年官声不保是小事,下面那么多警局、警察都盯着自己呢,如此徇私,日后还怎么驾驭下属? 再说了,主动要沉下去县警局的也是这小子,反过来想从自己这里要特权?做梦吧。老老实实摔打几年再说吧。 “省城少爷?” 汪芝右冷笑一声,陡然大喝: “巡官马明远!” 马明远前后两世的身体记忆立时生效,身子有如弹簧般腾的弹起,站了个笔管条直,双手紧贴裤线,双眼平视: “到!” 汪芝右拿起桌上一张文件迅速签了名字,摔给马明远: “休假结束,命令你在二十四小时内归队,等待命令!” “是……啊?” 马明远愣神,这和自己设计的剧情不一样! 自己回来是干嘛的?别人看不出来,他才不信汪芝右不清楚,自己就是回来撒泼打滚的,反正自己在下面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当舅舅的看着办。 哪想到,连三天时间都没混过去,汪芝右这老东西怎么要命令自己归队?而且连销假的文件都替自己签了。自己可什么都没捞到呢,就这么回去,能干什么?还不是继续眼睁睁被人欺负? 可惜,汪芝右什么都不愿对他解释,低头继续批复文件,再不搭理他了。 马明远舔着脸想要凑过去,等来的却是汪芝右头都不抬,直接扔过来的一句话: “给我滚!” 过来几年,马明远太了解这位便宜舅舅了,没事时候自己耍赖没问题,真到汪芝右虎着脸下令,那就是军令,再想耍赖胡混,等待他的就是两个下场: 要不被狠狠抽一通皮带,这是上警校前的待遇;要不,就是等着门口的卫兵把自己绑起来,扔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这下马明远没了脾气,只得捡起那份销假文件,夹起尾巴溜了。 还算他有点良心,在表妹汪诗雅满眼期盼中,先晃荡出去买了一份大大的奶油蛋糕,这才收拾东西,招呼正胡吃海塞的陈二宝一声,拉上还傻呵呵等着拜大佬的津田,乖乖上了回五常县的火车。 五常县警局。 马明远回来了! 二愣子马巡官回来了! 当天傍晚,一个小有震撼的消息,在五常县警局上下流传。 对于这位被截胡的新巡官,警局上下没人同情,早就听说了: 没职没权没靠山,就敢折腾德昌号,硬生生从德昌号身上咬下一大块肉。结果呢,直接被局座截胡。现在好了,好处落到局座口袋,恶名都由这个愣头青背了。 现在全局上下都等着看笑话,等着看应家回头如何收拾,这个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是以,警局上下,见到路过的马明远时,眼中无不流露出嘲笑的神色,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那刘贵远远见到马明远,更是连忙转身,慌慌张张的跑开,生怕被马明远叫住。 马明远不管这些,径直回了自己在警局后院的宿舍,收拾衣物然后擦拭桌子上的浮灰。 就在这时候,听到门外传来陈二宝急吼吼的声音: “马,马头,快,快,特派员召见!” 五常县警察局上上下下,现在没人关心二愣子巡官的回归,因为一位特殊人物的到来,集体进入紧张的状态,进进出出之间,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时不时还盯着局座的办公室,想分辨出里面的动静。 徐元吉也是脑袋两个大: 怎么突然来了特派员?一来还就是两个,一中一洋! 之前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省厅里就愣没人给我打招呼,是那些个朋友都不清楚,还是说,风声太紧,那些个朋友都吓得不敢通风报信? 想到后面的可能,徐元吉吓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 倒是那位坐在沙发上的两位特派员混不在意,那中国人笑盈盈的品着茶,翘着二郎腿,小鬼子则正相反,板着一张脸,坐的笔直,对眼前一切仿佛视而不见。 两人倒是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徐元吉的几次试探都不回应。 越是如此,徐元吉越是没底。 局座办公室门外,一群人早已等待,上到总务科长邢明,下到刘贵这样的低等警士,足有七八号,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冲着远处的走廊翘首以盼。 待到马明远快步而来的身影出现,这群人中间发出一阵“来了,来了”的声音。 邢明立刻低喝: “都闭嘴,别打搅了特派员!” 直到局座办公室门口,马明远多少捋出点头绪,有了一些猜测来,再见到这群人,基本上,抄德昌号那晚上,主要参与人都到齐了,更印证了他的猜测,故而,他也不多话,老老实实站在邢明身侧。 人都到齐,邢明敲开门,一群人老老实实进了去。 到这时,中方特派员才收起笑容,拿起那份卷宗翻看起来。日本特派员继续板着死人脸,仿佛周围无人般坐着。 见到这两人,尤其是日本人那张死人脸,马明远嘴角微微翘起,津田这个样子还是很有派头的嘛。 其他人可没马明远这么轻松,见到两个特派员的架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室内霎时变得静悄悄的,只有翻动纸张时候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阵,中方特派员终于翻到最后一页,轻轻敲了敲。 看似不大的声音,在许多人心中却如洪钟敲响,令这些人一齐看过去。就见那位年纪不算太大的中方特派员,此时一脸严肃,敲击的地方,正是一份名单。 中方特派员沉声发问,这个名单是全部案犯么? 徐元吉不答,斜睨了一眼邢明。 邢明感觉额头有点湿润了,悄悄看了眼马明远。 马明远两眼飘向天花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邢明一阵气闷,又没什么法子,案子是他抢走的,自己要强推姓马的出去,天知道这个二百五会说出啥来。 最终,总务科长大人干咳一声,回答了一声:是的。 中方特派员冷冽的目光将邢明上下扫视一遍: “你确定?” ******************************************* 两千八百字大章送到,各位看官书友,请收下锅锅的一番心意! ------------ 第二十五章 “财神”邢明 中方特派员冷冽的目光将邢明上下扫视一遍: “你确定?” 冷汗唰的流下来,邢明嘴巴张了又张,半晌没出声。 中方特派员呵呵一笑,目光瞟向坐在一旁的徐元吉,又瞧瞧唯一的日本人。 徐元吉狠狠瞪了一眼心腹手下,刚要开口,谁想中方特派员将文件一合,望着站着的一群人: “谁是马明远?” “卑职在。” 将立正敬礼的马明远上下打量一番,中方特派员才开口: “很好,年轻有为,既然整个案子都是你侦办的,那就还是你继续侦办吧。” 继续……侦办? 徐元吉、邢明等人的脸都黑了。 他们几个连钱都分了,这时候要继续侦办,难不成要把吞下去的再吐出来?还有,已经答应了应家不继续追究,好处也收了,现在也要吐出去? 徐元吉急忙争辩: “方特派员,人证物证俱全,案情清楚,继续侦办是否必要?” 方特派员笑盈盈的,好似人畜无害,轻敲卷宗: “案情清楚,你确定?” 徐元吉一下语塞。 这位方特派员的意思很明白:你如果不要脸,我们就掰扯掰扯案情,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徐元吉头大了,德昌号的案子牵连实在太广了,不仅县里上上下下的无数人打过招呼,更是牵扯到日本人的满铁,日本人岂是那么好惹的? 日本人…… 徐元吉悄悄斜眼看下另外一位特派员,想从那人身上找些线索。可惜,那日本人打进来就一言不发,此时正死死盯着马明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在这位方特派员并未穷追猛打,指着马明远: “大胆侦办,一切我为你做主。” 嘶—— 众人一阵吸气,眼神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这个口气,完全是为姓马的小子撑腰,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出了办公室的马明远,并未如其他人想象一样大张旗鼓有所动作,反是低调的回到宿舍继续收拾行李。 可惜,得到特派员钦点,他想低调注定不可能。 一阵小心的敲门声响起,刘贵的脑袋钻进来,见着马明远正在整理衣物,笑嘻嘻的小跑过来,伸手就接过马明远手里的东西,快手快脚的帮着整理起来: “哎呀,马头,这点小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招呼我们一声就好了,对了,这警局的房子太小了,刚明儿,小的帮您在街面上寻套院子,宽敞舒服,还没闲杂人打扰。” 明白这家伙什么德性,马明远也不懒得和他客气,既然有人帮助收拾房间,自己索性坐在一边翻看案子卷宗。 飞快的翻到了最后一页,马明远一撇嘴,五常警局这帮人,准确说,邢明这帮人,也就这点本事,两天时间,不过是把自己之前审讯出来的东西,重新问一遍,就敢喊着结案。 这时候,房门又被敲响,不等马明远发话,刘贵已经抢着过去开门,邢明乖巧的等在门外。 见是这位,马明远也不拿捏,急忙起身迎进屋内,拉着这位局座的大总管坐下,刘贵乖巧的泡了茶送过来。 邢明客气一番,问了问这两天马明远行程,也不马上说自己来意,先递上个用纸包裹的东西来。 马明远大喇喇的打开,掀开一角,就见里面黄橙橙的一片,吓得立马重新包好,用手捏了几下,足足五根! 数量不是关键,但这份量,明显不是一两一根的小黄鱼啊! 五根都是大黄鱼。 即便是在汪芝右家里,马明远也没见过十两一根的大黄鱼。他依稀记得,去年的年末,关内黄金价格爆涨,一两黄金大约等价八十块现大洋! 十两一根的大黄鱼,现在就价值将近八百块现大洋,五根大黄鱼足抵马明远十年的薪俸。 这样的一根,在北平就能买一套四合院。邢明一出手,就是五套四合院啊。这个数目有点大,他不明所以的看向对方。 见马明远傻眼,邢明满意的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送则已,出手就要把对方打懵。 随即邢明解释,当初局座许诺了,奖金要给马明远大头,这就是给他送奖金来了。 奖金? 马明远盘算下,收缴的烟土大几百斤,一两市价三四块大洋,这些烟土的市值足有三四万大洋。这里就有四千大多将近五千大洋,啧啧,还真是大头,说不准,徐元吉都没他拿的多。邢明这是来当财神爷了? 问题是,徐元吉真这么好心? 马明远表示,他不信。 不过,要说不收钱,那是不可能的,马明远要筹备大事,现在手头正紧,正好用这笔钱当第一桶金。 只是,马明远也不会急吼吼收下,那样吃相太差,同时,他必须敲定一些事,指着这些东西问道: “邢科长,只是奖金?那我却之不恭了。” 呃,邢明脸有点不好看:只是奖金?你个王八蛋做梦呢。他为了凑这笔钱花了好大的心思,尤其里面的大头,可是把应家送他的那份都拿出来了,回头他还要去应家补贴回来呢。 话自然不能说的那么直白,邢明笑了笑,客气道: “自然是奖金,只不过,这也是大家凑得分子,代表了五常县上上下下的一点意思。” 这话说的巧妙,马明远立刻明白过来,看着邢明笑了笑,也不再掩饰,掀开纸包,直接将三根推到邢明面前。 你邢明做事大气,我比你更大气,到手五根,反手就送出三根。 邢明有些吃惊,不明白马明远是什么意思。 “邢科长,奖金是您帮我争取的,这是卑职孝敬局座和您的。” 见邢明要推辞,马明远凑到对方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直到邢明走出马明远房间,脸色都是阴晴不定,摸着口袋里三根金条,迟疑着去找徐元吉。 一边的刘贵全程参观,都惊呆了,那是足足三根大黄鱼啊,说送就送,这个姓马的,就不知道心疼么?要是他,那是恨不得天天抱着睡觉才安心,怎么会舍得送出去。 又是一阵敲门声,这次不用刘贵开门,那人已经推门进来,是陈二宝。 见到马明远面前两根大黄鱼,陈二宝神色如常,跟马明远跑了一趟省城,他算是开了眼界,就汪家那个气派,这点钱算啥。 走到马明远面前,陈二宝鞠躬汇报,人已经到了。 马明远点头,又问了下: “没出什么意外吧。” 陈二宝摇头: “什么事都没有,那边都慌了,很容易就带来了。” 马明远伸展下身子,起身道: “那行,走吧,去见见客人。” ******************************************** 今天看了一天新闻,不是新发地的问题,就是油罐车炸进村庄,今年真是多事之秋,诸位书友一定要少出门,疫情还没有过去,大家要保护好自己! ------------ 第二十六章 求求你,我都说 五常警局的审讯室,两个警士将章兴章掌柜拖进来扔在那里。 此时的章掌柜,早没了那晚上的齐整模样: 经过胡良才那货整整一夜的拾掇,双腿已经给打断,全身到处是皮鞭留下的伤痕,胸口的肉几乎被烙铁烫烂,全身就没哪里还是囫囵个的。 此时纵然换过衣裳,伤处被伤药包扎,才过去两天而已,又是身体老迈,骨血亏耗太大,哪能恢复过来。 看着章掌柜躺在那里,气息奄奄接近垂死的样子,马明远抖动下口供: “章掌柜,今天不和你废话,德昌号倒卖烟土,竟然说是你带人做下的,这话谁能信,我就问一句,这背后主使是不是你们东家?” 半晌,没听到任何回复,只有一个老人大口喘气声,证明这人还活着。 马明远并不意外,这年头的人没后世那样忘恩负义,尤其讲究忠于主家,无论是自我道德要求,还是社会舆论上,都对出卖主家极为谴责。章兴这个状况他早有预料。 对陈二宝示意下。 陈二宝立刻出去,很快,门外响起一阵喧嚣声,似乎不少人被驱赶着过来。 咣当一声,隔壁的门被打开,喧嚣声转入,接着,就是一阵阵惊叫,甚至还有女人、孩子的哭闹声。 其中几声孩子的哭叫声很有贯穿力,这边房间听得清清楚楚,躺在地上不声不哼的章兴也略微抬了抬脑袋,然后继续躺下装死。 又等了一会,陈二宝返回,对马明远点点头。 马明远踱步到章兴面前,蹲下身问道: “章掌柜,我再问一次,贩卖烟土的主使,到底是不是应同浦?” 章兴眼皮撩起,继而闭上,没有回话。 马明远轻轻打个手势,陈二宝再次出去。 接着,隔壁的哭闹声陡然提高,一个中年男人的哭喊声透过来: “爹啊,你就招了吧……啊……我说,我说……” 声音非常清晰,伴随的,还有皮鞭打在身子上的啪啪声。 章兴的手痛苦得攥起,却依然不肯开口。 马明远冷冷的看着地上的老头,眼中没有丝毫的同情,明知贩卖烟土是重罪,还敢黑了心倒卖祸害国人,活该有今天。反而悠悠道: “章掌柜,有两件事必须要提醒你,第一呢,我这人下手没什么轻重,死了残了的都不好说,第二个,就是下手时候不分大人小孩,哪个更容易拿到口供,就捡哪个下手,没什么下限。” 看着章兴两手紧紧攥起,却依然始终咬牙不开口。 这下,都不用马明远开口了,刘贵早就在寻机会表现,立马抢在陈二宝前面冲了出去。 随即,隔壁传来小孩喊爹娘的哭叫,以及男人女人的怒骂声。 眼见章兴还是没有动静,马明远有点不耐烦了,挥挥手: “拉起来,带这老混蛋去亲眼见识见识。” 话刚出口,那位章掌柜的手缓缓摇动,然后慢慢翻身,面朝马明远: “马警官,早听说你心如铁石,今天老朽算见识了,你问吧,我都说,只求您能放过小老二的儿孙……” 招了! 马明远背在身后的手兴奋的握拳,表面上却没有太多变化,冰冷道: “就从这烟土开始说起,至于能不能放过,就看你肯说多少了。” “姓马的小子收下了,然后又吐了这些出来?” 徐元吉诧异的看看心腹手下,再瞧瞧摆在面前的三根大黄鱼,面有愠色,这手下办事越来越涨能耐了,瞧瞧他干得叫啥事,明明是去堵嘴的,这可好,还能拿回扣! 最艹蛋的是,这里还有自己一份! 徐元吉现在恨不得把这三根金条都砸到邢明脸上,阴森得道: “然后你就拿回来了?” 没想到,邢明没马上回话,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凑到徐元吉耳边嘀咕了几句。 徐元吉脸色越发难看,盯着邢明想确定,他真这么说的? 见心腹手下点头,五常警局的老大不淡定了,手指轻轻敲击大黄鱼,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在问心腹手下般道: “就算他这么想,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他怎么摆平县尊?还有日本人,更不好惹,他也能摆平?别告诉我说,今天来的那个日本人特派员,是过来给这小子保驾护航的。不可能吧,这小子哪来这么大本事?” 邢明小心的提醒了一下,万一不是那小子的心思呢? 徐元吉并非没有想到这个可能,联想下之前方特派员的态度,感觉似乎找到思路了: “或许,这是省里那位的心思。” 省里?邢明有点懵了,省里哪位? 徐元吉斜睨一眼手下,再看看眼前的三根黄灿灿东西,决定给手下透个底,免得这家伙下次再办蠢事: “知道这位特派员是什么出身么?人家是省里那位处长大人的副官,人家既然钦点了,就是姓马的小子祖坟冒青烟。” 省里,处长! 嘶—— 邢明倒吸一口凉气,他惊了,结结巴巴的指了指天。 徐元吉冷哼着微微点头。 邢明立马收拾桌上的三根大黄鱼就要离开,徐元吉惊奇的叫住,问他要干嘛。 有点诧异的看向自家老大,邢明不解的表示,当然是再准备一份,给那位特派员送去。 徐元吉冷哼一声: “人家会看上这点?说不准,姓马的小子那个话,就是替特派员递过来的,若是办成了,那时候能拿多少?” 邢明还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急忙收拾了东西,邢明才去开门,见是马明远,眼神怪怪的,上下扫视着,希望能看出来,究竟这小子哪里不一样,能得了省里特派员的青眼。 马明远诧异的看看邢明,但不敢多说什么,恭谨且小心得将一份口供摆在了徐元吉面前。 徐元吉:“这是什么?” 马明远恭恭敬敬的回道: “章兴的口供,他都招了,贩卖烟土的主使就是应同浦。” 徐元吉眉头一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又瞧瞧邢明,翻动着口供: “这么快?” 也确实太快了,马明远是下午时候回来的,特派员召见是临下班时候,现在才几点,也就一两个钟头吧,这小子就把口供弄出来,他必须得好好看看,不会是这个小子自己炮制的吧。 可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疏漏,这么一来,本事高低就凸显出来了,再瞧瞧自己那位心腹,徐元吉的目光里又带了些许不善: 若是早拿到这个东西,自己之前和应家交涉的时候,岂不是能拿得更多,说予取予求都不为过。 说这些都晚了,徐元吉轻拍口供,状似兴奋的表扬了马明远一番,随即,话风一转: “明远啊,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 帝都形势越来越严重了,锅锅不仅暴汗,这个架势,即使锅锅一个月后痊愈了,只怕也回不去啊,这日子可咋过!!!!! ------------ 第二十七章 放火者,马明远是也 下一步怎么做? 马明远最终也没给两人一个明确回复,只说一定让两位满意,便转身离开。 见他这个德性,邢明大是光火,扭头就要对徐元吉告黑状。谁知徐元吉闭目养神,已经不想说话。见状,邢明饶是心里不舒服,也不得不轻声退了出去。 待到他转身要去找马明远,发现那小子已经没了影,稍一打听,邢明的脑袋冒汗了: 马明远竟然调走了警察中队所有人手! 邢明慌了,怕马明远这二百五再傻气上头瞎搞,急忙去找徐元吉,谁想到,这时候局座大人早回家了。 看看天色,已经是深夜,还没过正月十五,局座大人没啥应酬,到家后估计也是洗洗睡下了,真要自己上门去把局座从床上拉起来? 邢明左思右想,还是没那个胆子,今天似乎已经触怒局座好几次了,犯不上为个二百五再去触那个霉头。 就在邢明慌神的时候,马明远已经带着百多号警长、警士,来到县城北面一条巷子里,观察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子。 刘贵这时候抖起来了,一路上就吆五喝六的,神气的不可一世,到了这里,反而收敛了刚才的气势,一路小跑到马明远身边,小意的询问,是不是要学那一夜,跳墙进去。 看看院子三四米高的围墙,四角隐隐还有炮楼,也不知道里面有没养着的炮手站岗,若他是应同浦,这时铁定会安排上人手。 前几天刚出事,估计应家都紧张着呢,此时若是警察上门,应家铁定不会开门,如果警察要硬闯,搞不好会惹得应家武力抗拒,难道还要他再上演一出全武行? 就算他想,就凭他带来这百多号警察,短时间想打破这座宅子,估计有很大难度。 警察到底是警察,又是小县城的警察,平日里事多活忙,哪有时间操练,遑论去和正经军队比较了,平时拉出来捧个人场就够意思了,马明远是真不指望他们能玩出什么强攻。 来文的? 学前次用钱磊叫门的法子? 应同浦只要不傻,应该就看过全部口供,钱磊叫门并非一个人知道,是根本瞒不住。这个法子估计有点悬。 思来想去,马明远招手叫来了刘贵,亲自下令,让他领着四十多警察转头过去德昌号,同时悄悄在刘贵耳边交代了几句。 刘贵脸上一喜,连忙带着悄悄离开。 刘贵带着人一路小跑,有人询问目的,被他一概用保密挡了回去,气的跟队的甲等警长曹大鹏压根痒痒。 也难怪曹大鹏心里不平:之前刘贵其实是跟着曹大鹏混的,本就是他们小队的人,结果这王八犊子跟了姓马的小子混了两天,就人五人六的,不仅使唤上他们爷们,还敢对他曹警长不老实! 曹大鹏暗自发狠,找个机会一定狠狠拾掇这个不长眼的王八犊子。 至于眼前,形势比人强,还得低头认命,听这王八羔子吆喝。 一行人很快来到中街,冲着那座被白炽灯照耀的店铺而来。 此时的警察们换掉了身上的警用大衣,裹着形形色色的衣裳,有的光头没戴帽子,有的戴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破帽子,好似一群平常人,手里拿着一堆东西悄悄接近了德昌号。 刘贵回身看看身后的几十个人,瞧瞧手里这东西,心里有点古怪,不知道这玩意能否顶用。只是,一想到是“马头”传下来的秘方,心中底气顿时成倍增长。 对着同伴们点点头,一群人凑成一圈,划火柴点燃了手里的古怪物事: 刘贵等人不知道这玩意在后世的赫赫大名,但这东西用来放火,看着就不算太离谱,点燃后…… “一、二、三——” 几十道火光飞上了德昌号的房顶、院中,这还没完,紧接着,又是几十个,前后四轮过后,德昌号已经是火光一片。 别看这时候天寒地冻,房屋上的木料湿潮,架不住这是加了料的洋油被点燃,易燃只是最基本的,更艹蛋的是一旦起火,就会黏附在原处,什么湿潮木料,也架不住这么烧啊。 所以,成百个起火点,很快就变成成片的熊熊大火。 德昌号虽然摊上事,从掌柜到伙计被抓走一群,店铺里好歹还有伙计,白天时候铺子也还照常做买卖。 这时留守的伙计已经发现不对,大呼小叫的出来救火,只是,他们这点人手,面对如此大火,哪里能够扑救的过来? 就在这时,前面铺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有人在那呼喊,让里面开门,他们好帮助救火。 有伙计过去一看,竟然是一群警察! 这个关键的时候,谁敢再放警察进来? 不仅如此,这些伙计眼看火势太大,急急忙忙的开了后门,派人赶去东家那边求救。 谁想到,这派过去的伙计没走多远,就在漆黑的巷道里被绊倒在地,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捂住了嘴,蒙上眼睛,捆了个结结实实。 随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应同浦是在睡梦中被急促的拍门声和呼喊声惊醒的。 “东家,东家,大事不好,着火了!” 听见管家的声音,应同浦一惊,急忙起身,身边的小妾还要纠缠,被他不耐的推到一旁。 推门看去,见院中还静悄悄的,应同浦有些狐疑:哪着火? 管家慌忙将他拉到院中高处,指着远处一个方向,请他仔细看。 还用仔细看么,那边的隐隐火光,在夜空之中分外耀眼,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见到那个方向,应同浦脸色变了,那里似乎是德昌号方向。 管家:“东家,就是铺子,铺子着火了,看着火头,怕是不小!” 应同浦心中大骂,今年真是见鬼了,前两天刚让警察把铺子里的掌柜、伙计来个卷包汇,现在连铺子都被点了,难道真是时运不济?不行,转天得去庙里上香,顺便问问大师,要如何化解。 但当下紧要的事情,是要先救回铺子,不然德昌号这四十年的招牌就垮了。 应同浦没犹豫,当下点了家中的大部分仆人、护院赶过去,扔下的话是: “只要救回铺子,在场所有人,每人五块大洋的赏!” 五块大洋,这可是天价了,不少人一年到头也拿不到这么多。 登时,这些仆人、护院有如打了鸡血般,开了宅子院门,抄着各式家伙小跑着奔向了德昌号。 站在院子角楼上,应同浦看着这道人龙渐渐远去,脸上忧色不减,思来想去,不行,不能在这里坐视,必须过去亲眼看着才好。 不仅是铺子,还有城内的仓库,都要守护好了,铺子还好说,大不了换个地方重开,要是仓库也着了火,那就是把家底都烧进去了。 应同浦匆匆下了角楼,吩咐一声,就要带人亲自去仓库巡视。 就在十来名护院在院中集结,等着应同浦换衣出来时候,突听四周角楼响起大喝: “什么人?站住!” 接着,没两分钟,角楼上竟响起枪声。 仅仅一声,说是打人,不然说警告的意味更浓。 院子外面喊了几声,倒是让角楼上的护院没有继续开枪,只是不住的呼喝,勒令对方停下。 应家的院子太大了,站在院中虽听不真切对方的回答,好在此时是深夜,周围一片寂静,隐约可以听到“警察”什么的。 这些护院惊疑不定的左右看着,之前调人去救火,抽走了大半的护院,此时院中只有二十几个带枪护院,一半散在四周角楼上,剩下都在这里集合,突然出事,主家和管家都不在,他们不知是应该继续等下去,还是上墙警戒。 就在他们稍稍迟疑的功夫,院墙上突然搭上一个个木梯子,接着,应家的院门被人“咚咚咚”拍响。 应同浦这时刚走到前院的月亮门,听到这个情况,脸色大变,但又不明白,这群警察抽什么风,大半夜的过来不说,好好叫门都不会,竟然玩这手,这他妈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就多一身皮么? 但是,究竟是要开门,把人迎进来,还是下令给护院开枪抵抗,应同浦迟疑了: 应家好歹是正经商铺,两代人四十年的经营,这个家底攒的不易,要是一开枪就是拘捕,什么家底可就全毁了。 可如果不开枪,眼见外面警察如狼似虎的样子,不像什么好来头,万一进来是抓人的,难道还要自己束手就缚? 稍微犹豫的功夫,墙头已经出现了穿大衣的警察,正放了绳子,笨拙的滑落进院子。 护院们没法再坐视,立马冲上去准备拦住,谁想到,这些警察一出来就是二十多号,人数不输于院中护院,更抄起背着的长枪指向了那些护院。 在这些警察背后的墙头上,又是二十多号穿着厚重棉大衣的警察,露出了身影! 应家的护院算是精锐了,半数“撅把子”,半数不知哪里找来的仿制“盒子炮”,可面对警察手里的“辽十三”制式步枪的时候,说心里不发毛那是胡扯。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就这么僵持的功夫,后续的警察又跳进来二十多号,还有人赶过去开了院门,呼啦,闯进来的就更多了。 站在远处的警察们看到这一幕,都懵逼了,他们都是五常县的警察,刚刚被马明远打发走一半人手,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这些五常警察心头升起疑惑: 那些正攻打应家大院的警察,究竟是群什么人? **************************************** 在码字,忘记了更新,每天被允许工作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用来码字颇为费心思,各位看官,能否看在三千字大章的面子上,手上有多余的推荐票票,可否投给本文呢? 锅锅拜谢!!!! ------------ 第二十八章 应东家,就等你结案呢 省城,汪家,今天汪芝右回来得晚,史英秀和汪诗雅正等他回家。 汪芝右没吃饭,在饭桌前坐下,仆人立刻端上早已准备好的各色菜式,史英秀和汪诗雅倒是早就吃过,这时围坐在一起,陪着汪芝右。 汪家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史英秀一向难见丈夫,这时看看正大口吃饭的丈夫,状似轻松得道: “明远怎么待了三天就走了?有事?” 汪芝右是行伍出身,别看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有儒将风采,吃饭时候狼吞虎咽却如在兵营一般,闻言嗯了一声,也不讳言,直说马明远是在下面惹了事,被人给挤兑回来的。 史英秀面现愁色: “好端端的,非要上什么警官学校,去北平上大学不好么?至不济,奉天的冯庸大学听说也不错,兰芝家里可是一根独苗,现在兰芝不在了,他那个爹又不成器……” 听到妻子提起马明远的父亲,汪芝右突然打断,闷声道: “别提那个王八蛋,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让兰芝嫁了那么个败家子!” 汪诗雅本来还要抱怨表哥糊弄她,回来一次都不给她准备礼物,此时一听父母提起了姑父,立马闭嘴装哑巴,老老实实的拿过一盘水果吃着,生怕老爹注意到她。 史英秀也略微提高了声音,很是不快的道: “这话你都说了五六年了,有什么用。我说的是明远,既然在下面被人欺负,不如直接调回省城算了,警务处、警察厅,这么多地方,还安排不了他?” 说到这个,汪芝右有点没脾气,哼哼两声: “那小子翅膀硬了,主意正的很,我这个舅父的话都不管用了,铁了心要下去查那些烟土贩子。若非这个心思,怎么会在下面被人挤兑。” 史英秀叹了口气: “也难为他了,好好一个家,就被他那个爹给抽败了家,兰芝那丫头也是,就那么好脸面,病成那个样子都不肯向你这个亲哥哥张嘴……” 汪芝右脸色迅速铁青,咬牙切齿道: “别让我逮住马经纬那个王八蛋,老子活扒了他的皮……” 史英秀急忙打断: “行了行了,一提明远你就说这个,发这个狠有用么,那人早就跑没影,这五六年都没音讯,估计早就死在哪了。倒是明远这孩子,十来岁就没了爹娘,这要是被人欺负了,你让我可怎么面对他死去的娘……” 汪芝右脸色有点古怪: “他?被人欺负?你想哪去了?” 面对一群警察冲击应家,五常县的警察一个个都是懵的。不过,发懵归发懵,这些个警察心里可着急上火了,既然要冲击应家,那过手的好处还能少得了? 别看应家在五常县吃得开,现在是警察抓贼,只要大家伙冲进去,谁不能沾点好处? 现如今,大好的买卖被人截胡,五常县警察不住的去看马明远,希望这位小警官赶快下令,也好带着大家去发财,再等一会,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这时的马明远却是老神在在一点都不着急,眼见得那些突如其来的警察冲进去控制了局面,这才悠悠的踱着方步,向应家大院而去。 五常县的警察们欢呼着,飞快跟了上去。 马明远走进应家大院,见到被一群护院挡在后面的应同浦,笑了: “应东家,有个小事情,需要你去局里配合一下调查。” 配合调查? 这个古怪说法让应同浦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色非常难看,这不就是上门来抓人么,脸色铁青的道: “想抓人就直说,配合调查,哼哼,我若是不去呢?” 应同浦还真有这个自信,在五常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他不想,就没人能强迫他做什么。 不说是他,即便是跟在马明远身后这些五常县警察,别看跟着他冲进了应家大院,要说硬碰硬抓人,这些家伙一个个眼神飘向天际,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要这些五常县警察过手发财可以,但前提是马明远要摆平应同浦,毕竟应家势大,谁不知道应同浦是新任县尊大人座上宾,事情还没定论,无论特派员还是应家,得罪哪边都不好不是? 再者说,除了他们五常县的警察,旁边不是还有一票不明来历的家伙么,得罪人的事,不如就让这些人去干好了。 看到五常县的那些个警长的样子,应同浦笑起来,心里也有了底,对面那个年轻警官的身份,他大致猜了出来,更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区区一个刚来不足半月的小巡官,还能把自己怎么着不成? 故而,应同浦不阴不阳的道: “马巡官,为人做事要三思而行,五常县这个地方,不是你一个省城来的小兄弟能为所欲为的,老夫奉劝你一句,为人,还是要低调,有些人,不是靠三分血气就能得罪的。” 这种说教的口气把马明远说笑了,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自信,他也懒得应对这种人渣,左右看看那些眼上翻的警长,混不在意的笑道: “特派员说了,今晚不是抓人那么简单……” 咦,不只是抓人? 一句话,就把在场所有警长、警察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巡官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当然,再怎么跳,也和他们没关系了,你小子想抓人,自己上啊,老子不奉陪。 咳咳! 马明远见那几个警长虽然还是看天,实则耳朵都竖了起来,笑了笑,才肃容道: “特派员的命令,今夜缉拿案犯应同浦,应家其余人等一体缉拿,应家大院……” 说到这里,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那些警长本来还没什么兴趣,待说到应家大院,再没了之前的倨傲,一道道灼灼的目光牢牢盯住了马明远。 别说是五常县的这些警长、警察,就是之前率先打进应家大院的警察们,也被吊起胃口来,不住的看过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无论是哪一路的警察,都讲究不会白白出力,要他们抓应家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但空口白牙的让他们抓人,又落不到什么好处,谁会帮你担这么大风险? 须知,应家的家丁、护院手里,这时也是握着家伙的,那玩意可不长眼,一个不好就是小命扔在这里了。 与警察们的灼热目光不同的,应同浦听到“应家其余人等一体缉拿”时候,已经满脸铁青,但心中还存了一丝的侥幸,感觉只要这些警长不服从命令,就算有所谓“特派员”命令,姓马的小子也拿它没辙。 马明远环视一圈,尤其在应同浦脸上顿了顿,才慢声道: “应家大院查抄封禁,不相干人等逐出。” 这下子,都不说警长们,所有警士都发出欢呼声来,抄家啊,多少年没遇上应家这样的肥猪了,这下大家可算掏上了,落下的好处想想就让人颤抖,至于事后那些麻烦,没听马巡官说么,有那位特派员大人担着啊! 几个警长彼此看看,有的还在哀叹,有的已是跃跃欲试,他们当中,之前没少了从应家拿钱,所以对应家动手都留了手,拿捏着分寸呢。但一听说可以抄了应家,对不住了,财货动人心,即便他们想不动手,只怕下面人都不答应不是? 至于应家那边,不等马明远说完,应同浦已经不自觉的向下瘫去,心中哀叹一声: 完了,都完了! 他本就是五常县土生土长,太明白这些警长的艹性,姓马的小子,这是拿应家偌大的家产,勾搭着这些混蛋办事,而且不信这些家伙不中招。 而应家的那些个护院也惊呆了,怎么都不敢相信,财雄势大的应家,怎么会说完就完?有几个人想忠心护主,可看看那些眼睛都发蓝的警察,心中立刻发虚,不自觉的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望着这个场面,马明远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看似胜券在握,实则心中无尽悲凉,是手中没有自己人的悲凉,若非没有自己人,他犯得着用这种收买人心手段,犯得着如此借力打力么?应家这些财物,若是能征集起来采办物资,应对几个月后的大变,岂不是更好? 只可惜,刚刚过来时候这个身子还小,十四五岁的身子,说什么拉拢人心扯旗拉队伍,那都是扯淡。 幸好,现在自己终于得到了出来单飞的机会,抓紧这几个月的时间,努力组织自己人手是正经事。而要办这件事,就必须立大功,然后争取更多单独执行任务的机会,老是在街上巡街,能巡出自己的人手么? 想到这里,马明远忽然冲着那些来历不明警察大喝一声: “胡良才,你个王八蛋,别缩着了,给我带上你的人,抄家!” 胡良才! 原来这群“来历不明”的警察,竟然去而复返的省警察厅稽查大队的稽查警,带队的正是马明远的同学胡良才! 虽然这群人也不算马明远心中的自己人,总算比五常县警察要听话,这个时候,一听马明远的号令,当即嚎叫着冲向了应同浦…… 至于五常县的警长、警员们已经傻了眼,他们中间不少人还记得那姓胡的小胖子,那可是马明远的铁杆,原来这些人都是姓马的帮手,刚刚他们的拿捏,简直就是耍猴戏给人家看。 想到此处,这些家伙一个个脸上臊的通红。 邢明在警局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始终没法下决心。 当他来到院子里,抬头看到天际那隐隐的火光时,什么犹豫都抛到了脑后,一头冷汗的他再没了犹豫,飞快的奔着徐元吉官邸跑去。 当徐元吉被邢明的拍门给叫起时候,满脸的怒色,这个心腹有完没完了,怎么今天一点眼色都懂得看了? 邢明二话不说,拉着睡意正浓的局座走到窗子前,一把扯开紧紧关着的窗子。 一阵冷气吹进来,吹得徐元吉一阵哆嗦,整个人立马清醒了,也气的他张口就要骂人,只是,那张嘴张开,最终吐出来的却是: “这,这是哪里?” 邢明跺脚道: “我的局座啊,那就是德昌号啊,这姓马的小子捅大篓子了!” 待徐元吉和邢明撞入警局刑讯室,就见马明远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笑盈盈道: “应东家,何必呢,配合配合,就差你一个,这个案子就能结案了。” ************************************************** 又是三千字大章,锅锅继续求推荐票! ------------ 第二十九章 日本人来了 “应东家,何必呢,配合配合,就差你一个,案子就能结案了。” 听着马明远仿佛好心的劝诱,应同浦投去满是怨毒的眼神,继而闭上眼,靠坐在那里,仿佛睡过去般安静。 马明远也不奇怪,应家称霸五常县数十年,应家的东主乃是县里头面人物,此人更是在县里、省里、日本人那里光结人脉,欺行霸市贩卖烟土,也称得上是个近似枭雄的人物,无论资源还是心理素质,都不是前面抓住那些人可以比拟的。 若是这位应东家,刚被抓进来就直接撂了,马明远反而得疑心疑鬼起来,会怀疑姓应的是不是故意在隐瞒什么。 现在应同浦的抵抗,想必是还有盘外招,至少中田这个强援还没出现,估计省里也会有人帮助疏通。这些都是应同浦保命的大招,就是不知道力度如何,马明远表示很期待。 对么,这才是剧情的正常发展,马明远也不强逼,更没拿出之前审讯时候的狠辣手段拾掇他,哂笑一下后与局座大人行个礼,扭头离开审讯室。 刚出门,刘贵立刻凑上来舔着笑脸问安,继而试探着问,难道真就真看着应东家这么耍横? 马明远斜睨了一眼这个滑不留手的部下,这厮的话透出他骨子里的圆滑: 一边喊着应同浦为“东家”,一边还作出替上司打抱不平、好像看不得应同浦嘴硬的样子,也真难为他了。 就这么看着? 马明远嘲讽的一笑,随即脸冷了下来: “哪有那么好的美事,姓应的不开口,无所谓,他身边那么多手下,管家、护院、家丁、丫鬟、婆子,我就不信,一个个都能和他们东家一样嘴硬!” 嘶—— 在场的几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更是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年头在警局混的,没一个是心慈手软之辈,平日里为了从石头里榨出油水,把人家全家老小弄地牢严刑拷打是常有的事。可是,那些人家一个个都是小家小户的,全家上下不过七八个,若是有个十来号人,那都上天了。 可应家呢?上上下下的人口,计算上伙计、丫鬟、仆妇、下人、护院、大小老婆和孩子,那可是足有一百多口子,眼前这位的意思,是准备一个个过堂审过去? 这是一百多人啊,男女老手都有,这姓马的真下得去手! 之前在德昌号后院大刑逼供,大家没亲眼看到,听过就算了,可现在…… 包括刚出来的徐元吉、邢明在内,所有看向马明远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众人不吭声,马明远慢慢转头,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胡良才那呼哧带喘的声音: “明远,快,给我收拾几个院子出来,人太多,挨个上刑,你们这破地方哪有那么多刑讯室!” 闻言,徐元吉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可现在的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给那个小胖子使脸色看: 到底是跟着特派员前后脚来五常县,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小胖子就是两位特派员的“贴身护卫”角色,背后的靠山太硬了,得罪不起啊! 马明远脸色也有些不好,胡胖子嘴上简直没个把门的,扭头去刚要答应,就见陈二宝急忙忙跑过来,脸上满是忧色的禀告: “马头,满,满铁,满铁的人来了!” 满铁,中田?马明远不屑的微微一笑,对陈二宝下令,让他协助胡良才去征用空房子,自己悠哉悠哉的去和中田扯皮。 五常县警局,局座办公室。 中田并未坐下,反是站在沙发旁,小心翼翼的为人倒茶,举手之间极致恭谨,同时悄悄用眼角观察对方。 那人年约三十五六岁,四四方方的脸型,带着金丝眼镜,留着日本人惯常留的文明胡,也就是所谓的仁丹胡,坐着时眼睛都是向上瞧,表情极其倨傲。 刚刚将茶杯摆在日本人面前,马明远推门而入,那日本人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来,中田一见,立即挺起腰杆,刚刚还是谄媚的表情,好似变脸般换上比日本人更狂傲的神态,两眼看天,用下巴指着马明远质问: “你的,为什么不敲门,支那人粗鲁野蛮不开化,不懂礼貌……” 马明远听得火大,指着中田,喝令一句“闭嘴”,接着看了眼坐在那里没有半点想打招呼意思的日本人,冷冷道: “礼貌?这是中国警局,是局座办公室,谁允许你们不经过同意就闯进来的,这就是你们讲究的礼貌?你们是在给别人添麻烦!” 接着,他也懒得和这两个家伙废话,径直做到日本人对面,翘起二郎腿,为自己点上一颗烟,深深吸上一口,才用下巴点点那日本人: “说吧,有什么事。” 日本人脸上变得愈加难看,中田立即抢着要开口,谁知马明远看到不看他,紧盯着对面的日本人,不客气的喝令: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我要他自己说!” 中田被堵的满脸通红,两眼瞪得和铜铃似的,恶狠狠的看着马明远,自顾自开口道: “这位是满铁长春地方事务所经理课的速水课长……” 马明远当即打断他,反手打脸回去: “不对啊,长春地方事务所经理课长是野村君吧,这次回省城,我们刚一起喝过酒!” 那日本人的表情立即尴尬起来,脸上微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中田,心中暗骂一句“蠢货”,再不敢让中田继续表演下去,天知道还会出什么纰漏,同时在心中暗暗对眼前年轻的警官升起些许忌惮来,只得干咳一声开口: “速水贵志,长春地方事务所经理课生药组长,仓促拜访,需要就满铁供货商被侵害的恶性事件,与贵官交涉。” 马明远依照日本礼仪,与速水贵志彼此深深弯腰行礼后,再就一言不发,任由速水贵志在那里口若悬河。 速水贵志一开始还没发觉,只感觉对面这个警官一言不发,静静听自己痛斥,还觉得对方是怂了,心中不屑的冷笑,什么刚直不阿的警官,和平常的中国警察有什么区别,想想刚才心里的忌惮,狗屎的见过课长,刚刚那点防备简直多余。 可是,接下去,速水贵志发觉不对了,他滔滔不绝的说了将近一个小时,嘴都说干了,对方还是一言不发,可对方的表情似乎透出另外一重含义,仿佛,仿佛是……嘲讽! 速水贵志果断停下嘴巴,仔细盯着马明远,可不是么,嘴角都微微翘起了,嘲讽的味道是那么浓重,这个表情,就好像是他去东京动物园看猴子表演时候的神态! 八嘎! 速水贵志心头大怒,一个支那警员,竟敢如此嘲讽高贵的大日本帝国臣民! 就在这位满铁组长火冒三丈几乎要大骂出来时候,马明远终于开口了,懒洋洋的大个哈欠: “说完了?是不是该我说几句了,就三句……” 说着,马明远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德昌号是不是贩卖烟土了?第二,既然应同浦倒卖烟土,违反吉省地方法律,抓他对不对? 第三,五常县城似乎不是满铁附属地,满铁和满铁的合作伙伴,出了附属地似乎不享有治外法权,请问速水先生,你依照哪一份条约,来五常县要求放人?” 说话,马明远瞟了一眼中田,不屑的道: “就凭这半岛人的一面之词?” 屋内两个日本国民,被马明远这个态度气的火冒三丈,中田扑通一声跪在速水面前,哭诉马明远对他的迫害。 速水贵志额头青筋跳起,气血上涌,脸色通红,来中国多少年了,还没见过哪个中国人敢如此嚣张对他说话,凭什么,日清战争失败者的国民,竟敢对强国臣民不敬,简直不可原谅! “你,你,八嘎呀路,不需要条约,就凭我是帝国臣民,是满铁的组长,我不管什么狗屎法律,你们必须释放我们满铁的供货商人!” 马明远眉毛一挑,也不生气,用嘲讽的语气笑着反问: “你确定?” ************************************************* 帝都的疫情越来越严重,不知道各位书友有没有身在帝都的小伙伴,如果有在帝都,请千万注意安全,尽量减少出行! ------------ 第三十章 你,要倒霉了! 马明远眉毛一挑,也不生气,用嘲讽的语气笑着反问: “你确定?” 速水贵志看过去,对面的年轻警官一点不着急,好似满铁的威名根本吓不到他一般,不禁心中有点打鼓,刚刚那种忌惮重新升起,但他实在不明白,区区一个支那警员,有什么底气与庞大的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对抗? 心中打鼓,尤其是迎向马明远的逼视,速水贵志本来坚定不移的底气,多少有点动摇,可又不敢挪开视线,那样会暴露自己的惶恐,只有强自镇定道: “八嘎,你敢怀疑我,敢怀疑满铁?你的良心坏了!” 马明远不屑的哂笑,慢悠悠站起,依着日本礼节,对速水贵志鞠躬行礼,而后在两人注视下,缓步过去拉开房门。 门开,津田晃平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终于轮到他出场,几步抢过去,怒视着速水贵志这个满铁组长: 这家伙的蛮横实在太给日本帝国丢脸了,瞧瞧他干的都叫什么事,明知犯法还敢走私倒卖烟土,出了事来捞人,还敢如此横冲直撞,打着满铁的旗号,净干给帝国丢人的事,简直就是邪魔败类! 津田晃平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用日语一字一句道: “违法行为必须制止,自己人犯法也要追究,否则,文明开化的日本帝国与东方野蛮人有什么区别!” 呃,这话让马明远听着有点膈应,但是,看在津田是召唤出来的大招的面上,他还是忍了。 起先,速水贵志被津田晃平的样子吓坏了,对方又穿着警官的制服,让他颇有些亚历山大。待到听完,脸上的慌张早已消失,撇撇嘴,很是不屑,重新把头高高扬起,用下巴对着津田,很是傲慢的道: “这位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论,我是满铁的职员,是代表满铁来交涉的,事关满铁,只有满铁警视厅才有资格介入,其他任何地方任何人,都没管辖权!” “你——” 津田晃平真是被气到了,虽然都是日本人,但他和速水这种人并不是一类人,他是警官,学的是西方的警务和法学,讲求权责分明,不要外力干涉,像速水这种混蛋理论,是他们法学中最为痛恨的。 尤其是,如津田晃平、吉原圭吾这班被聘用到中国东北的警官,承担的责任不仅包括帮助东北地方建设警务系统,还肩负更为重要且不可告人的任务: 促进日中友谊,培养中国地方体系中的亲日派,加深日本政府对中国地方体系的渗透和掌握。 所有的这些,都有一个前提,就是首先要培养与中方人员的友谊! 而速水贵志这头蠢猪现在的所作所为,正在不断摧毁这种友谊,也就是摧毁驻吉省外聘日本警官几年来的工作成果。 津田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吉省日本警官团体中的一员,任何破坏这个团体利益和荣誉乃至工作的人或者事,他都要深恶痛绝,也必须深恶痛绝! 看到速水如此嚣张,津田愤怒至极,指着速水的鼻子就是一通臭骂,虽然当着马明远的面不能明说,也意有所指的告诉速水,他现在的行为正在影响吉省日本警官的工作。 吉省日本警官? 速水早已稳定心神,对这些东西还真不在意,他又不是什么狗屁警校聘用教官,他是满铁的职员,偌大的满铁面前,任何人或者团体都不足道。 因而,速水没了刚刚的紧张,懒洋洋的靠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口,摆出一副“随便你哔哔,老子不在意”的架势来,气的津田下意识就去抓腰间配枪。 见到津田的危险举动,速水吓得跳起老高,当即指着津田大吼大叫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我提醒你,我代表着满铁,你敢攻击我,满铁不会放过你!” 一边的中田更是蹭的窜过来,仿佛非常忠心似的,挡在速水面前,一下就赢得了速水的好感。 马明远在旁边看了一出好戏,见到这一幕,才施施然过去按住津田的手,制止了这一位的莽撞举动,笑话,他是让这一位来镇场子的,可不想再闹出人命来。 津田晃平感觉极为没面子,他是堂堂帝国警官,竟被一个小职员逼到墙脚,还无法加以制裁,更不能完成震慑场面协助马明远破案的任务,让他回去如何面对一众警校同僚,尤其是,如何面对那位高贵的细川先生? 想到细川先生,津田忽然觉得抓住一根稻草,挣扎起来,叫着: “混蛋,我要制裁你,马桑,你放手,相信我,有细川……” 啪—— 一声脆响,在场两个小鬼子,一个二鬼子都惊呆了,马明远竟出手狠狠抽了津田一个耳光! 津田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马明远。 马明远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推到墙边,压低了声音道: “津田桑,你疯了么,事情没办好,惹到满铁头上,然后去请细川先生出头摆平?你想细川先生会如何看你? 你敢这么做,我保证,你日后的仕途就彻底毁了,你难道想被遣返回国内,然后被随便打发到北陆哪个偏远乡下,去当个乡下警察蹉跎岁月直到退休么?如果不想,就给我老实点!” 马明远的话如同一桶冰水,霎时将津田晃平惊醒,浑身打个冷颤,先是感激的向马明远道谢,而后愁容满面的道: “明远君,今天未能帮助你赶走他们,只怕会影响你继续办案,如此一来,也会影响明远君在细川先生眼中的评判吧。对不起,太对不起了,是我办事不力,给明远君添麻烦了!” 马明远微微一笑,淡淡道: “谁说镇不住他们,你等等,让你看一出好戏。” 好戏?津田晃平一脸茫然的看过去,就见马明远重新来到速水贵志面前,笑容满面的道: “速水先生,您刚才说,只要是满铁的人,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不是在满铁附属地,无论这个人是不是触犯当地法律,当地警务机关都无权处理,必须由满铁警视厅处置,对么?” 闻言,中田当即判断,眼前这个可恶的支那杂碎,一定是看到连日本警官出面撑腰,都没有办法撼动速水贵志,心中畏惧起来想讨好速水。 这二鬼子当即冷笑起来,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之前速水先生恶狠狠的目光,心头一颤,不敢开口,只是用热切的目光看向速水。 速水没中田那么简单,用审视的目光将马明远再次上下打量一番,身为满铁职员多年养成的骄傲,让他很快把心头那一丝疑虑打消,昂着头,用下巴指着马明远,傲然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又怎么样?” 马明远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笑容异常灿烂,笑得屋里其他人心中一颤,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马明远快步走到房门前,忽然扭头看了眼中田和速水,尤其是在中田的身上多停了那么一秒,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个意思来: 你,要倒霉了! ************************************************* 一转眼竟然“618”了,不知道各位书友,有没有被家人、爱人拉着剁手呢?如果有,为了发泄下心中的悲愤,就把手里的推荐票投给锅锅吧,锅锅在病床上拜谢了!^_^ ------------ 第三十一章 掩面而走 只见马明远快步走到房门前,忽然扭头看了眼中田和速水,尤其是在中田的身上多停了那么一秒,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个意思来: 你,要倒霉了! 接着,不等中田和速水有反应,马明远猛地拉开房门,自己迅速躲到一边。 房门一开,就见门外立刻不断闪起强光,随之而来的是照相机拍摄时候发出的“砰砰”声。 这年头的相机可没后世那么方便,照相时候不仅要放在支架上,拍摄时还要点亮闪光灯,而闪光灯亮起的同时还会释放出白烟和气味。 这阵子闪光灯闪烁,门口同时飘起浓重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子特有的化学味道。 屋里直面房门的中田和速水,早在闪光灯亮起的时候,下意识的身手去挡住脸,只可惜,这个举动真的用途不大。 就在闪光灯的光芒渐渐消失,两人以为事情过去时候,屋外冲进一群手持钢笔和小本子的人来,将两人围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提问: “我是《大公报》记者,请问速水先生,刚才您的言论,是否可以代表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 这是代表中国人的提问,态度还算委婉。 “我是中文《泰晤士报》记者,请问速水先生,根据您刚刚的言论,如果是在英租界有满铁合作伙伴触犯法律,是否也要交给满铁当局处置?” 到底是英国人的报纸,上来就直指英国权益,也令速水贵志非常难堪。 “我是《字林西报》记者,请问速水先生,您刚刚的说法,是否是日本政府的最新动向,您是否知道,这种动向严重违背了由美国政府提出的门户开放政策?” 《字林西报》是华北外国人中间影响力最大的外文报纸,它的提问比起英国人更加尖刻,直指外交政策的走向,这种事岂能是速水这种人物置喙的。 “我是塔斯社记者,我代表伟大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向速水先生提出严正抗议,你的言论是对苏联权益的严重侵犯,五常县是中东铁路沿线附属地,满铁没有任何权力在五常县指手画脚!” 这群人竟然是记者,而且大多数是在华外国记者,有的人服务于租界的外文报纸,有的干脆就是外国报纸的驻华记者,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无论他们写了什么,都会很快传到美洲、欧洲,甚至全世界! 最要命的是,现在日本政府,还不是“九一八”以后,公然从国联退群自绝于世界的日本。现在日本政府还很看重国际舆论和风评——也没办法不看重,谁让它的经济太多依赖对外贸易——世界上主要强国的态度变化,就会令日本政府倍加关注。 尤其是塔斯社,该死的,津田晃平太知道这家媒体的厉害,那可是赤俄的官方喉舌,这要是把速水那个蠢货的言论传出去,一个不好就会让赤俄与日本帝国外交关系恶化! 津田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马明远,不住的质问是不是他找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明远老神在在的,一边看着速水贵志和中田正人在那边左支右挡的丑态毕露,一边悠然道: “津田桑,我做这些可是因为你啊,若是速水那个蠢货能给你面子就此结束,我又怎会把这群记者放进来。至于你的担心,放心吧,要倒霉也是速水,是满铁长春地方事务所,是满铁,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与其他教官们有什么关系?” 呃,这句话还真堵住了津田晃平的嘴: 是啊,现在的麻烦是速水贵志这个蠢货惹出来,自己是好心规劝未成而已。眼见着一场风暴要掀起,要操心也应该是满铁操心,是满铁背后站着的那些贵族院的老家伙操心,这板子无论怎么打,也打不到自己屁股上不是? 虽说日本人喜欢搞各种小圈子小团体,讲求团体利益和团体意志,但圈子与圈子还是有区别。 现在津田很自然把自己划进吉省日本教官的圈子里,就算放大了去,也是日本警察的团体,无论如何,都与仿佛独立王国的满铁不搭边,要他维护满铁利益,那是做梦! 见津田脸色缓和下来,马明远忽然搭上他肩膀,凑到耳边笑嘻嘻道: “津田桑,赶走了这两个蠢货,津田桑也算是圆满的完成了细川先生交代的任务,想必消息传过去,细川先生会很欣慰吧,津田桑在我老师吉原先生面前也会很有面子,不如趁机我带你去老师家里拜访一下?” 津田闻言大喜过望,能一次在两个大佬面前挂上号,对他这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警官来说,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更何况,马明远还要带他去吉原圭吾家中拜访,背后的深意……岂不是将他引入吉原的羽翼! 津田急忙恭恭敬敬的对马明远深深鞠躬表示感谢,马明远自然是一番推让,两人的关系显见得愈发加深,至于速水和中田两个蠢货,切,谁管他们。 没了本地警察的帮忙,速水贵志与中天正人两个家伙,又不像后来关东军那些参谋那样胆大包天,不敢继续得罪眼前这帮记者,花了他们好大力气,才算是得以脱身。 至于这些记者回去如何写报道,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考虑的,速水贵志现在只想立刻回到长春去报信。而他当初气势汹汹来五常县的目的,更是被他彻底抛到了脑后。 眼见着两个家伙屁股尿流的跑出警局大院,马明远轻轻拍着巴掌,笑容满面的推开身后那件刑讯室的门: “你都看清楚了?” 刑讯室内,应同浦坐在椅子上,面前摆了厚厚一叠口供,只是他并未去看,整个人呆呆的望着窗外警局院门方向,两眼发直,嘴巴喃喃的在说些听不清的东西。 直到马明远再次开口,应同浦才仿佛被人惊醒,猛地扭头望过去,脸上先是狰狞,继而变得落寞,最终仿佛被抽干了全身骨头般,整个人向下瘫去…… 坐在局座办公室内的徐元吉,同样看到了两个日本人狼狈而逃的一幕,不禁无力的靠坐在座椅上,应同浦最大的靠山完蛋了。 事已至此,徐元吉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明远身后站着特派员,特派员身后是吉省警务处长。 应同浦的身后,现在所能借力的,不过是一个称兄道弟的县尊而已。 就问一句,他区区一个五常警局的头,敢得罪全省警察的大头子么? 感觉自己被人绑上了船,却难跳下,徐元吉纵然有多少不甘,也没得选择,只好咬牙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用他的话说,就是“替姓马的王八羔子擦屁股”。 当县尊大人电话过来时候,徐元吉直筒筒的来了一句: “这事找我没用,现在五常警局我说话不算数了,要救姓应得,得去找省警务处。” *********************************** 每天总是情不自禁的和大家伙聊两句,大家对本文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上起点的APP,本章说和评论都还是存在的,可以在那里和锅锅都交流 ------------ 第三十二章 晋升,然后…… 当县尊大人电话过来时候,徐元吉直筒筒的来了一句: “这事找我没用,现在五常警局我说话不算数了,要救姓应得,得去找省警务处。” 县尊大人当即挂了电话掩面而走,他一个县长,去求省警务处长开口放人?就算应家把全部身家都送了他买命,他这位县尊也要有门路去走才行啊。 县尊都撤了,会不会有省里大员出头? 在应同浦的案子上,徐元吉还是想努力做到面面俱到,谁都不得罪,抱着这个念头,他决定再拖拖看。 可是,等了两天,都没人再过来打招呼,徐元吉觉得也很迷幻,这是怎么个意思?应家以前的关系网就如此脆弱? 又等了一天,徐元吉发现方特派员开始到他办公室喝茶,纵然人家一句话都不说,他也明白了,这个事拖不下去了。 徐大局座也是个妙人,之前不动如山,待到行动起来,执行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应同浦还是没有口供?好办,上家伙,应家上下一干人等,不分男女轮流上家伙,刑讯科的人休家伙不休,只要不招就打,尤其是应家的管家,更是重中之重。 之前这些事都是胡良才在搞,现在被徐元吉接手过去,下手那叫一个狠辣无情,看的胡良才都咂舌不已。 只是,徐元吉如此插手,悄无声息的将马明远、胡良才等人排挤到了一边,整个案子的主导权重新回到局座大人手里。 胡良才大为不忿,想要去理论,被马明远好说歹说拦住,拉着他去和方特派员及津田晃平喝酒,乐得逍遥的在一边看着局座大人表演。 徐元吉这番手段非常有效,很快的,应家的小妾就受刑不过开始招供,说出自己与人偷情的丑事。顺藤摸瓜,抓出应家的内宅管事,再从内宅管事嘴里牵连出管家的痛脚,最终剑指应家管家。 在这些口供面前,本来皮鞭水刑老虎凳辣椒水下去都不肯招供的管家,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无奈的开始招供。 应家上上下下都是他在打点,应同浦的很多事也要他出头负责,重要性甚至不亚于章兴。他肯招供,等于应同浦的隐私买卖一多半被抖搂出来。 拿到管家口供的徐元吉松了一口气,悄悄将伪造的口供烧了。 有了管家的口供,应同浦是不是开口已经不重要,邢明这位总务科长如椽大笔一挥,一份结案报告拟好,后面列着密密麻麻的申请枪决的名单,应同浦名列第一,其次就是管家,第三是章兴。 没奈何,这三个人必须做掉,不然上报的清单里,如何漂没掉应家偌大的家产? 至于立功名单,徐元吉左思右想,不敢冒险,还是将马明远写在第一位。 不过,这个报告写完后,他小心的交给了方特派员审阅,至于那位日本人,徐元吉很随意的无视掉了。 别看这位方特派员不过二十七八岁样子,却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冒进和意气用事,整日里笑眯眯的仿佛那位弥勒佛,但这位一旦有了决断时候,那种不容反驳的口气,足以让五常警局上下战战兢兢。 方特派员审阅报告的时候,徐元吉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怒了这位“笑面佛”。 待到翻到立功人员的名单,方特派员点了点,徐元吉的一颗心又高高悬起。最终,方特派员轻声告诉他,还是把马明远的名字撤后吧,这么大的案子,怎么能让一个新入职的巡官成为首功,太不成体统,首功就是徐元吉本人吧。 呀—— 徐元吉被巨大的幸福感砸到了。 他也清楚,这么大的案子,功劳绝对小不了,首功扔到马明远头上,估计连升三级都没问题,可那是个新人,入职还不到一个月,连升三级?这就太鹤立鸡群了,估计全省警务系统都会拿放大镜好好观察这人,到时候马明远想不出名都难。 他也是用这个法子去试探,想看看马明远背后的势力到底多大,若是马明远背后确实有足够的势力,这点出名怎么会在乎,既然是下来刷名望的,肯定是笑纳了这份首功。否则的话…… 现在见方特派员的建议,徐元吉心里有底了。 可是,到现在,徐元吉还是有点摸不清马明远的底细: 说是有背景,方特派员如此表态,悄悄将马明远首功拿掉,看着似乎背景并非原先想象的直达省警务处; 可如果说没有背景,自己之前巧妙赶走他,竟然转身就能重回五常县,而且挟特派员威风,压制自己这个局座,还能调动日本人为自己所用,去和满铁的人打对台; 更为恐怖的是,那些个记者的出现,让徐元吉大吃一惊,别说是他区区一个县局的局座了,只怕是省厅那些处座都没那个能量,也就是省厅头子或许,也就是或许,才有这个本事召集到吧。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让徐元吉极为迷惑。当然,现在这个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尽快把德昌号贩卖鸦片的大案了结掉,让应家积累了几十年的财富落袋为安。 既然方特派员钦定,那份结案报告被迅速上呈,省厅迅速通过,警务处大笔一挥,毫无疑义。待到杀人的报告送去省府,这种公然违抗省府大政方针、罪大恶极的罪犯,更是从重从快,批复的极快。 上报后不过三天时间,徐元吉就从省府接到了批复:照准! 于是,五常警局上下,外加胡良才手下的省厅稽查大队全体出动,徐元吉亲自带队,就在德昌号被查封的店面门前,对一干人等执行枪决。 枪决当天,五常县人山人海,好似用来打发过年时候清闲日子一样,几乎半个县城的人都出来看杀人。 这些事情都与马明远无关了,这些日子,他仿佛回到刚到五常县的日子,每天老老实实带人上街巡逻。 当然,说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这时候他带人出门,再没人敢说怪话了,更不要说敢出头炸刺,尤其是那些警长,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丝丝畏惧。 原因无他,抄了应家第二天,曹大鹏就去找刘贵算账,刘贵那是什么人,心思活泛,嘴皮子更利索,连说带比划的,将马明远冷冽一刀说的明明白白。 曹大鹏再联想起当初自己帽子挨的那一枪,这位甲等警长终于搞明白,新来的年轻巡官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至少现在看着,属于心狠手辣的那种。 这样的人物,以曹大鹏这类在警局里打滚半辈子的人,哪有可能去得罪,只要姓马的不太过欺压,肯定是当做上官好好伺候着,反正他这辈子就是伺候上官,也不差这一位。 曹大鹏这个刺头尚且如此,其他的警长又岂能不乖服? 对于这些,马明远倒不是很上心,对这个系统他已经彻底失望了,日后想组自己班底,肯定不会从这样一群兵油子里挑人。 马明远在等,等自己的那份奖励。 杀人的事情过去不久,马明远带队巡逻回来,邢明亲自在警局门口迎着,笑盈盈的请他去一次徐元吉那里。 见马明远进屋,徐元吉破例站起迎接,令马明远赶忙现出谦卑的表情,稍一打量,他发现,今天的局座穿着非常正式,竟换上了身为县警局的局座的委任三等警用礼服,肩头流苏垂下,分外庄重。 徐元吉走出办公桌,站在办公室中间,摊开一份委任状。 马明远见状,急忙左手托着大盖帽,挺胸立正。 徐元吉不急不缓的宣读了晋升令,不出意外的,马明远被提升一级,晋升为了委任五级,职务也重新予以调整,升职为五常县警局督查,专司巡视五常县警局辖下各个警所风纪和渎职事宜。 无论心中如何腹诽,马明远脸上不敢露出不满,反而是深受鼓舞的表情,非常“欣喜”的接受新职务。 待到马明远离开,邢明凑到徐元吉面前,竖起大拇指,由衷的钦佩: “局座果然高明,这一手明升暗降,直接剥了姓马的小子手里实权,让那小子在下面晃荡去吧,可别再惹是生非了。” 徐元吉嘴角翘起,也是非常得意。 自打从方特派员那里试探出马明远的大致深浅,他就开始盘算如何安置,或者说是在算计这家伙: 说是提升,一个督查,拿走了马明远对警察中队的执掌,然后把这小子远远打发掉,五常县大了去了,驻扎各乡各村的警所太多了,不少还在深山老林里,就让这个精力过剩的小子去钻林子吧。 深夜,五常县城。 夜晚,马明远换了便装,稍稍掩盖了自己相貌,状似随意的离开了宿舍,在县城里七拐八绕的,才小心的走进一家不太显眼的客栈。 来到约好的房间外,马明远敲响房门。 房门立刻被人拉开,现出了方特派员的脸,同样是便装,笑道: “来,明远,快进来。”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陪父亲去医院做核磁共振检查,现在才到家,赶紧把今天的一章发出来,迟到了一点点,实在抱歉! ------------ 第三十三章 自请新任务 深夜,五常县城。 来到约好的房间外,马明远敲响房门。 房门立刻被人拉开,现出了方特派员的脸,同样是便装,笑着邀请他进屋。 马明远小心的观察下四周,感觉没有人,才闪进房间。刚刚进屋,立刻拉住方特派员的手,笑着道: “子谦哥,给你添麻烦了。” 方特派员方子谦一边拉着马明远在屋内坐下,一边故意板起脸来,佯作不满的道: “你我兄弟之间,少来日本人那套假惺惺的虚伪作态,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说什么麻烦。我先和你说一下关于你的褒奖和晋升,免得你和处长之间起了心结。” 马明远还要推辞,方子谦却明白的告诉他,这是警务处长大人的意思,虽然处长是马明远的亲舅舅,毕竟马明远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还是要和他解释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明远也只好老老实实听方子谦讲解。 事情的原由其实和他猜测的相差不远: 别看他舅舅汪芝右身为吉省警务处长,前朝老军校生出身,那也是早年间上过私塾学过圣人教诲的,一辈子总是有意无意的以读书人自诩。这样一个人,遇上自己家亲戚的事情,还真拉不下脸去露骨的帮忙。 尤其是马明远现在等于马家和汪家的一根独苗,又没了父母,汪芝右就等于是他的父亲般,在管教时候绝对是按照“严父”的标准要求。 因此,这一次马明远的功劳,虽然足以让他在整个吉省的警务系统中狠狠露一把脸,汪芝右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授意方子谦只给马明远晋升一级,防止马明远太过惹人注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作为亲舅舅,肯定不会吞没了马明远的功劳,汪芝右特意授意,将这份功劳记入存档以备日后叙功。 方子谦解说完,看马明远没有什么愤怒表情,这才现出不忿的表情道: “徐元吉这个老混蛋,一双眼珠子干脆抠了算了,一点眼色都没有,你这个首功让给了他,这老憨货竟敢如此打压你,什么狗屁督查,明升暗降的把戏,真当老子是傻子么?不行,明远,明天我就去找他,要不给你谋个好位置……” 停! 马明远急忙打断这位的话: 笑话,让堂堂的特派员、省警务处长的副官,去帮自己出头打抱不平?这么拉风的事要是干出来,汪芝右之前的苦心算计岂不是全落空了。到时候,盛怒的舅父拿一个外人或许不会怎么样,拾掇起亲外甥来,估计会重新抄起皮带吧。 虽然心知面前这位是空话作人情,马明远也生不起气来,路是自己选的,遇到这点磕磕绊绊就怨天尤人,不如趁早打包去米国,安安生生躲到世界大战结束算了,还干什么大事。 见马明远这个样子,方子谦也不继续表现,关切的询问起下一步的想法: “明远,这县局督查可是苦活累活,尤其是五常县这破地方,境内多山,不少派出所和哨卡都在山里,你真准备就这么成天钻山沟沟?” 其实方子谦也很佩服眼前这位,身为警务处长家少爷,警务系统内什么位置得不到,竟然隐姓埋名沉下来,遇到委屈也默默忍下来,功劳被人抹杀更无处伸冤,最后被踢去钻山沟,似乎都要默默忍受。 马明远闻言笑笑,摊开手,状若无辜得道: “怎么可能,成天钻山沟的苦日子,自谦哥觉得我会过么?其实,这次被派成督查,是我偷偷使了钱疏通的,没想到,徐元吉那老家伙竟这么上路,耳边风一吹,就把我打发到下面去了。” 呃,方子谦惊了,还有自己花钱找罪受么?这位少爷若不是纯有病,那就是有大志向,未来想向上爬的位置,怕是连他都不敢想象。 “不要这么看着我,其实谋这个位置,我就是图个清闲安生,一来不用在局里成天看邢明、徐元吉这班人的臭脸,二来,这个职位可以成天出去跑,我有大把时间继续追查德昌号的案子。” 听马明远提到德昌号的案子,方子谦脸色稍稍和缓,他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德昌号案子那份卷宗里有多少问题,还能不清楚么,只不过,应家的偌大家产里,他也是拿了一份的,马明远要是继续追查下去,只怕不少人会脸色很难看。 听完方子谦含糊而且委婉的表示,马明远摆摆手,示意他尽管放心: “自谦哥,已经定案的事,我才懒得去推翻,得罪人的事我不会干的。但这个案子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查清。 我就提一条,烟土的来源,这些烟土可不是南面的云土、川土、贵土,更不是从阿三那边弄来的上等公班土,是实实在在的边土,甚至说,应该就是吉省本地种植的吉冻土!” 嘶—— 方子谦倒吸一口冷气,他一点不怀疑马明远的判断,可是,吉冻土,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有人在吉省这严格禁绝烟土的土地上,竟然大面积种植烟土! 这个案子要是爆出来,其爆炸性影响,将远超德昌号贩卖烟土的那点破事! 随即,方子谦恨恨骂出声: “MD,徐元吉,你个老王八蛋,敢坑老子,这事老子和你没完!” 也难怪方子谦如此动怒咒骂,他贵为特派员,肯定不会亲自去检查缴获的烟土,结果徐元吉刻意在结案报告中隐瞒这个情况,日后一旦爆出来,就是他方子谦的督办失职! 到底是不是徐元吉刻意挖坑,让方大特派员往里跳,此时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马明远还要继续追查,这事就迟早会曝光。 幸好今晚方子谦与马明远互相通了消息,否则的话,待到马明远查出眉目上报警务处,方子谦在汪芝右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一个“办事不谨”的考评留在汪芝右心中,可能就会让方子谦这辈子仕途黯淡! 马明远前后两世四五十年人生,又在这吉省官场的边缘熏陶了许久,自然明白其中弯弯绕,对方子谦的失态毫不意外。 实话实说,这些话本就是他刻意点破,毕竟,之前徐元吉几次三番下绊子,让他很是不爽,这次拿了自己的头功,竟然还要来一把明升暗降,要不好好整治一下,日后被人听说了,还不得都说,自己这个警务处长家少爷窝囊到家了。 只是,下手收拾一个县局的局座,马明远和汪芝右都不方便动手,这次正好给方子谦点破案子中的内情,以他警务处长副官的地位和人脉,一旦动了某些心思,嘿嘿,想必徐元吉这厮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心中微微一乐,脸上依然是云淡清风的表情,马明远轻声安慰了几句,才继续解释道: “当年老帅时代,也曾放开口子鼓励老百姓种烟土,可惜,这种烟土的买卖,老帅竟然还能赔了本……所以,副总司令接任后,就禁了烟土种植。加上辅帅在我们吉省严厉禁烟,现在吉省境内应该找不到大规模的烟土种植地。 德昌号烟土案下一步侦办的方向,我的设想是顺藤摸瓜,从运输下手,找出种烟土的地方,然后……” 马明远伸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出来。 方子谦脸上没有多兴奋表情,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色: “可是日本人怎么办,这件事的背后可是满铁在主使,你要如何应付?” 马明远神秘的一笑,却没回答他,其实,在他看来,满铁里面那群不上道的玩意,他能对付一次,他就有法子继续收拾这些小鬼子。而且,这一次他不准备再温柔应付,如果有机会,他想给这些毒害中国人的混蛋来次狠的! ************************************************** 今天下午在以前老读者群,和一个书友聊起来,真是惭愧,对方告诉我,看我的书十年了,当年的青葱少年,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实在让我感觉心中各种感触涌上来,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本来还想聊点什么,突然想到今天是父亲节,就在这里,恭祝各位书友中已经当上父亲的朋友节日快乐! ------------ 第三十四章 二鬼子的下场 长春,满铁长春地方事务所,后院仓库门前。 经理课长野村直哉脸色阴沉,气急败坏的想发火: 清早时候,满铁总部突然来电话要抽调一批药品,午夜就要装车发往关东州,可他怎么也找不到手下的生药组长速水贵志,这厮不仅保管着生药库清单,还带走了库房钥匙! 现在已经入夜了,望着厚实包铁的库房大门,野村两眼发红,不住的去看手上的三道梁手表,鼻息越来越粗,终于,他挥挥手: “砸门!” “课长,要不再等等,万一他们找到了速水组长呢。毕竟,擅自损坏公司仓库,所长那里不好……” 啪—— 下属的话还没说完,就吃了野村狠狠一耳刮子,力道之大,打的这名下属在地上转了半圈才稳住,脑子里嗡嗡作响,半边脸都麻木了。 此时的野村像头被逼入绝境的恶狼,狠狠瞪着周围战战兢兢的属下们,口中的白牙仿佛随时可以咬人,冰冷的道: “什么交代,总部的任务不能耽误,这就是交代,动手!” 这时,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传来: “课长,找,找到了,找到速水了,找到了!” 众人扭头看去,夜幕下,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影快步跑来,隐约看到,其中一人竟然是被另外两人架着胳膊,一路给抬过来的。 渐渐走近,大家这才看清,那个被架起来的人,竟然是速水,不禁心头犯糊涂,这货到底咋了,负伤?重病? 待到一群人走近了,野村还没说话,速水奋力挣脱左右两个家伙,踉跄的小跑到野村面前,噗通跪下,抱着经理课长的大腿就开始嚎啕痛哭: “课长,课长,出大事了,救命啊——” 速水这么一号丧,把大伙都搞懵了,不知道这个闯了祸的生药组长搞什么鬼,野村的脸色更加难看,这速水好歹是一名组长,如此不要脸面,实在给他这个课长丢人到家,若非顾及自己的颜面,恨不得将脚下这蠢货一脚踢飞。 号了几句也没听到回答,速水小心翼翼的偷瞧下顶头上司,看到的是野村几乎能滴出水的脸色,吓得他不敢继续折腾下去,飞快的将在五常县遭遇说了一遍。 听到一个中国警官,竟然对满铁如此不尊敬,在场的满铁职员齐齐愤怒起来,有人甚至喊出来“让关东军膺惩”的话来。 “八嘎!” 随着野村一声低喝,热血上头的一群“昭和青年”们终于逐渐安静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上司。 野村可不是手下这票无脑的白痴,区区一个中国人不尊重满铁,随手就能干掉了,可那些记者是怎么回事? 听到野村的问题,速水知道隐瞒不住,他也不是故意隐瞒,毕竟自己点起了火,那些记者把火头搞大,现在要灭火,速水的小身板肯定搞不定,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满铁了,否则,速水即便切腹谢罪,只怕老婆孩子也要被骂成“国贼”! 听完速水支支吾吾的解说,野村几乎把眼睛瞪圆: 自己手下怎么有这么蠢的家伙,竟然跑到人家赤俄的地盘上,大言不惭的宣扬满铁特权,这不是自己找死么?现在可好,生生把满铁扯上,甚至还拉扯上帝国,才想到找自己这个上司求救,这不是给自己找事,想让自己背锅么…… 尼玛,野村此时宰了速水的心都有! 再看看速水那哭哭啼啼的样子,野村再也无法忍受,狠狠一脚踹在速水脸上,随即想起来,又抓过速水,质问那个中田在哪里。 待到几个满铁职员把中田架过来,野村再没了对速水那般客气,上去就是狠狠的几记老拳,发觉打的时候手太疼,干脆接着上脚踹,这样打还觉得不解气,抄起地上一根本来准备砸门的铁撬棒,对着中田劈头盖脸的就打。 野村这样凶狠的样子,吓坏了周围的满铁下属,他们眼中的野村是个讲求业绩的恶魔,成天拿着业绩表用小鞭子驱使下属做事,说话虽然刻薄但举止很优雅,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近似街头浪人一般的行径? 铁棍凶残的打在中田的身上、头上,起先,中田还能嚎叫着哀求,几下过后,那嚎叫声就逐渐消失,又过了一会,中田已经被打的满身是血,脑袋更是被开瓢,人已经失去了知觉,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死了。 周围的满铁下属不敢让野村继续发疯下去,纵然中田是半岛人,好歹也是一条帝国臣民的人命,就这样打死了,在场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于是,野村被一拥而上的下属死死抱住,才被迫停止了这番毒打。 当即有人抬着不知生死的中田跑了出去,得赶快送去满铁医院急救,兴许还能捞回一条小命,否则,明儿个就等着满铁警察上门质询吧。 见识了野村课长如此凶残的一面,速水早吓得瘫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裤裆里又热又潮,眼见着野村那凶狠的目光扫过来,更是一头磕在地上不断求饶。 对于真正的帝国臣民,野村直哉不可能如刚才那般放肆,总算身边这些小子被吓得不轻,一番撒野的目的达到了,这才冷冷的吩咐手下,好似拖死狗一样,将速水拖进事务所大楼。 毕竟,速水这混蛋点起的这把火,如果不能及时扑灭,恐怕会让帝国政府很难堪,上面人迁怒之下,天知道会不会危及满铁,牵扯到自己! 吉省,榆树县城。 此时的马明远自是不知道中天正人和速水贵志两人的凄惨下场,纵然知道也不在意,他早料到,这两个嚣张跋扈家伙自己作死,跳进他挖好的坑,就会是今天这个结局。 唯一有些出乎马明远预料的是,这两人没就此丢掉性命。 现在的马明远没心思关系他们两人,此时的他披了一件破棉衣,脸上乌漆嘛黑不知蹭了多少污垢,头上扣着一个支楞巴翘的破棉帽,蹲在街角的雪坑里,就着积雪啃块大饼子。 在马明远身后,还蹲着三个家伙,同样的打扮,同样在龇牙咧嘴的啃饼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一群要饭的,吓得过路行人不禁加快脚步,尤其是陈二麻子偶然抬头,龇着牙对路人傻笑的样子,令不少女人吃了惊吓赶忙绕路离开。 望着跑远的女人,马明远皱眉,低骂一声,让这几个家伙都老实点,要饭的还这么嚣张,不是等着别人注意自己么。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院落的门开,一个矮个男人晃着膀子溜达出来。 马明远一见,微微低头,压低声音道: “钱先生,出来人了,是他么?” 在马明远身旁默默啃饼子的人抬起头,正是当初德昌号案子中,偷偷卖烟土给金凯泽的那个绸缎商人钱磊。 钱磊闻言,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一眼,迅速低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确认: “就是他,丁癞子,上次就是找他拿的货。” 马明远同样低头,装作继续啃饼子,细声细语的吩咐: “你把当初接触这人的经过再说一遍,说的细致一些。” ************************************************* 哎,写的太慢了,自己都着急,可是爹妈看得紧,把医生嘱咐的每天工作一小时当做金科玉律,实在让锅锅也是很无奈,各位书友,让各位每天看一更,实在抱歉!!! ------------ 第三十五章 引蛇出洞 吉省,榆树县城。 “你把当初接触这人的经过再说一遍,说的细致一些。” 钱磊不敢怠慢,赶忙就要放下手里的饼子,却被马明远低声喝止,马明远骂了一句“蠢货,想暴露么”,吓得他慌忙恢复原来的样子,嘴里飞快的讲述起来。 原来,这事也是巧了,早年间,钱磊刚来到东北,生意做得很是不顺,由于没有人脉,新开的铺子没有口碑,倾家荡产置办的绸缎销量很差,穷得他几乎吃不上饭。 为了能维持生计,又舍不得把上等绸缎折价贱卖,钱磊左思右想,让他寻思到了私下了倒腾烟土的法子。透过街头一个混混的路子,钱磊几次周折,终于在榆树县联系上这个丁癞子。 欺负丁癞子对五常县的事不了解,钱磊好一阵吹嘘自己的买卖做得有多红火,终于说动了丁癞子,两人用绸缎换烟土。如此一来,丁癞子可以在榆树县高价出售绸缎再赚一笔,而钱磊拿到了烟土,也可以回去卖出去赚差价。 后来,钱磊和丁癞子着实合作了一阵子,直到钱磊被德昌号的人找上门,强行被纳入德昌号的销售网络中,这才知道,原来,五常县的烟土买卖早就被德昌号一家独揽,自己从榆树县倒腾烟土过来,是大大犯了忌讳。 幸好,德昌号的章掌柜看中钱磊的丝绸铺子足够隐秘,非常方便联系那些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抬手放了钱磊一马,让钱磊成为德昌号销售网络的一员。 每听一次,马明远都非常感慨,应家能独霸五常县真心并非偶然,手下一个掌柜都如此有见识,奖惩赏罚进退有度,轻轻松松就把一个小对手变成了自己的销售员,有这个本事,德昌号不发达谁发达? 而且,马明远在整件事背后,仿佛看到了一个现代商业网络的雏形,德昌号独占五常县,那榆树县呢? 当他把这个问题提出来,钱磊有些发懵的摇摇头,他只知道,丁癞子的上头是个混混头子叫牛二,至于牛二是从哪里拿货,他就真不清楚了。 马明远在心中揣摩: 德昌号独占五常县……无论财力还是武力,德昌号显然不具备独占的条件,那么,谁允许它独占的?谁承认了它的独占权力?又是谁控制住其他各地烟土贩子,不去向五常县输入烟土? 五常县如此,吉省其他各县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如果再将眼光放到吉省四道三十八县,马明远不禁为之悚然,不算东北其他几省,仅仅吉省境内,若是能做到每一县都设立一个一级代理,吉省总代的手下,就足以构成一个庞大的销售网络。 若是每个一级代理都有德昌号的能量,马明远不敢想象,一旦上面的总代发出号令,只怕吉省大地就会一夜变色吧…… 想到这里,马明远深深感觉到一种紧迫感,不敢再耽误下去,把手里的饼子一扔,轻声命令几个手下: “走,跟过去。” 几人不敢耽误,学着他的样子,扔掉饼子,起身追上马明远,拄着破棍子,端着半个粗瓷碗,仿佛真是要饭的花子一样,在街道上蹒跚行走,神不知鬼不觉的盯死了丁癞子。 丁癞子只是个街头混混,哪懂得跟踪和反追踪,一路晃着膀子走进一家小酒馆。钱磊认得这里,看似是酒馆,实则后院是个烟馆,平日里都是丁癞子负责看场子,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见到的丁癞子。 陈二麻子凑上来请示,要不要在这里留人蹲守?既然是烟馆,肯定会有烟土进出,若是花些时间守着,一准能有收获。 点点头,马明远盯着那酒馆,心里反复盘算,若是守株待兔的蹲守,无论时间还是人力都是个不小的工程,光凭他们四个人,还是这寒冬季节,只怕会吃不消,有没有其他法子呢? 烟馆,烟馆…… 渐渐的,马明远眼睛亮起来。 入夜,丁癞子正躺在火炕上,凑到烟灯旁深深吸上一口,就感觉整个人飘啊飘,仿佛进了仙境,周围本来又黑又破的房子,也变成了金子堆成的宫殿,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周围无数个美丽仙女围绕…… 咣当一声,好像是外屋房门被人踹开的动静,吓得丁癞子从梦境里惊醒,忙不迭的收拾手上的烟枪和烟灯等物事: 他大哥牛二可是反复警告过,看烟馆的不许抽大烟,若是被他抓住,抓到一次打折一条腿! 就在他刚刚把烟枪塞进破烂棉被下的功夫,门帘一挑,一个身影扑进来: “丁哥,不好了,着火,着火了!” 见到不是牛二,丁癞子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刚刚的药劲再次上头,晕晕乎乎的,于是大大咧咧的挥手,不就是着火么,前面就是饭馆,起个火还不是稀松平常,外面人一起动手扑灭不就得了…… 谁想到,来人一把捞其他的衣领子,冲着他的耳朵大吼: “不是饭馆着火,是药库,药库着火!” 药库? 丁癞子胳膊甩了甩,不就是药库么,那也……啊!药库着火了? 身上的药力一下消退,整个人变得清明起来,丁癞子顾不得披上棉大衣,穿着内衣就冲出房间。 迎面看去,就见院子一角燃起冲天大火,炽热的气息,距离十来米都能感受得到,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一群人围着火场呆呆的看着,丁癞子心急,一边大骂着,一边抢过一个水桶,奔着火场冲了过去。 没几步,丁癞子就狼狈的退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点着了,火势实在太大,根本没法近身,遑论扑火了。 “我的天啊——” 丁癞子仰天大哭,整个人软软的瘫坐下去,任谁来劝都不回话,只是在那哭。 当牛二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先不管丁癞子,榆树县的混混头顶着还很热的余烟,钻进被烧塌的药材库反复查点,到底也没找到失火的原因,唯一能确认的是,他手里的烟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牛二脸色发青,整个人看上去有如暴怒的野兽,可有些话还是要汇报,一名手下战战兢兢禀告他,已经有买家派人过来询问,是否可以继续出货。 虽然处在暴怒的边缘,牛二还是非常警觉,一听这话,敏感的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形非常危险,烧毁一些烟土不算什么,若是手上这些来头不凡的买家流失了,才会真的毁了他。 当即,也不管地上装疯卖傻的丁癞子,牛二招呼两个手下,顾不得还是大半夜,顶着西北风出了榆树县城。 殊不知,就在牛二身后,几个身影远远的坠了上去…… 牛二一路来到城郊的六道沟镇,进去时候惊起一阵狗叫声。 听到有狗叫,马明远机警的在镇子外停下,左右看了一下,指着钱磊道: “你,摸进去,不用跟太紧,只要看清楚那个牛二进了谁家就行,注意街上的狗,走路时候放轻脚步。” 钱磊诧异的指着自己,不明所以的盯着马明远,意思很明白:为啥是我? “你最不像警察,只是个老实的买卖人,就算被撞见也不会被人怀疑,这一点,我们三个都不合适。” 说完,马明远一推钱磊,把个丝绸商人赶进了镇子。 过了好一阵,就见钱磊悄悄的溜了出来,马明远用眼神询问着:看清楚了? 钱磊重重的点头,马明远这才放下一颗心,指挥着几个道: “走,原路回去。” 回去?三个人有些奇怪,这时候不是应该冲过去,来个人赃俱获么,回去干嘛? 马明远笑笑: “连牛二能不能拿到烟土都不知道呢,更不知道那边有多少人,现在冲,你们找死么?” ------------ 第三十六章 我,要买货 吉省,榆树县城,六道沟镇。 天当正午,马明远出现在六道沟镇街头,丝绸商人钱磊在他身前引路。 钱磊没了在五常县时候体面,更没了昨晚好像叫花子般的狼狈,此时穿着一身随从的土布衣裳,脸上涂着蜡,满脸凄苦,不时的侧头偷眼去看身后的马明远。 这时的马明远同样换了打扮,穿着厚实的棉衣,外面还套了一件裘皮大衣,加上一顶裹得严严实实的貂皮帽子,十足十家道殷实的富贵买卖人打扮。 只是,这样一身装束出现在严冬中的镇甸中,尤其是周围人都是土布衣衫,有些人身上还打着补丁的情形下,实在是,啧啧,实在太过显眼了,即便扎在人堆中,也好像是鹤立鸡群,想不被注意都难。 在钱磊心中,早已后悔透了,为啥要答应这位祖宗的胁迫,跟着他过来榆树,瞧瞧,穿的这一身都叫什么啊,这年头哪个买卖人敢穿这么一身下乡?这不是告诉大小绺子的“好汉”们:“我是肥羊,快来抢”么。 只可惜,那个逼迫他的人就跟在身后,仿佛催命鬼似的默默跟着,每每想到这人,钱磊立马想起自家那惊魂一夜,顿时全身汗毛竖起,纵然大冷的天,背后还是汗津津的。 见着钱磊杵在原地发呆,充作马夫的陈二麻子不乐意了,上去恶狠狠的推了下他的腰眼,两眼一瞪,威胁的意思很明白。 咳—— 马明远低着头狠狠干咳,狠狠瞪了一眼陈二麻子,走近了钱磊,仿佛是在吩咐什么,实则压低声音斥责道: “怎么办事的,现在老钱是亲随,你是个马夫,你见过哪个马夫敢对东家的亲随这么嚣张跋扈?这点事都办不好,趁早给我滚回五常!” 陈二宝吓得直缩脖子,天啊,可不能滚回五常县,他在县局已经被打上“马派”的标签,成了人见人憎的人物,要是这位马长官都不稀罕收留自己,可让他日后怎么在五常县局混下去。 见到本来想表现的陈二麻子吃瘪,另一边的刘贵心中欢喜: 这次马明远要外出督查各派出所,他被姓马的一句话调出来,曹大鹏趁机把他从所属警队除名,算是彻底归入马明远手下。这下可好,一心脚踏多条船的他竟翻了船,只剩下马明远这条大腿可以抱。 只是,马明远身边早有一个陈二麻子鞍前马后,他之前的三心二意更是被马明远看在眼里,现在重新投过来自是心里七上八下,尤其是怕之前看不起的陈二麻子借机给他上眼药,此时看到陈二麻子被呵斥,岂能不高兴。 刘贵欢喜,自然而然冲过去扶住钱磊,恰好听到马明远在那低声问道: “老钱,是不是已经到地方了?您可别过了正地方,还不知会我们一声!” 钱磊闻言,霎时全身汗毛再次炸起,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别看在五常县警局内部,马明远仿佛被排挤遭到打压,但在德昌号案子中的当事人看过来,这姓马的说得上是单人匹马,就一手扳倒坐地虎应家,用血染中街的七八条人命换来了在五常县的赫赫凶名,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现在被马阎王拎出来办事,不要说钱磊自己的小命,就是他的一家老小,还有自己劫后余生的绸缎铺子,也都捏在人家手里,试问,如此凶人突然口气不善对自己起了疑心,让他怎能不心惊肉跳? 钱磊连忙解释说自己没忘,就在前面,是一家烧锅。 所谓“烧锅”,是东北对自酿白酒的称呼,也用来称呼酿造白酒的买卖铺子。东北寒冷,有的地方,一年之中冬季足足占五六个月,若没白酒御寒,实在没法生活下去,故而,东北大地上遍地都是酿造烧锅的铺子。 最出名烧锅当数吉省的田家烧锅,其铺子占地之广大,虽然毁于中俄战火,遗址却被俄国人看中,在上面兴建起中东铁路筑路指挥所,渐渐以此地为中心,发展出一座当时极为现代化的城市——哈尔滨! 马明远望去,钱磊指的烧锅,铺面很大,在六道沟镇上也算是数得着的大买卖,看的他直咂舌: 虽然不是在榆树县城里头的铺子,可看看铺面大小,再瞧瞧门口那些等着搬货的车子,这家烧锅的买卖估计也不亚于德昌号。看来,还真是被自己猜着了,估计着,五常县干的那一出,还要在榆树六道沟再演上一回。 见他迟疑,钱磊几人也跟着原地呆住,小心翼翼的等着他发号施令。 马明远回过神,一看这个情形,低声喝令钱磊别发呆,作出亲随的样子,带着他们去烧锅里转转。 钱磊没法,明知道下面干的事,一个不小心就要送命,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坑里跳,同时不住偷偷自我安慰道: 怕啥,自己这条小命,在德昌号就该丢了,现在活着都是额外赚的。 抱着如此想法,壮壮胆子,钱磊当先走进这家黄家烧锅,走动之间还不时的侧身为马明远引路,做足了亲随的样子。 进门后的马明远背着手迈着方步,在店铺内转悠开,左闻闻右看看,时不时摇摇头。 黄家烧锅的掌柜早就注意上马明远一行,从穿戴看,这绝对是个大主顾,可看看那做派,似乎不是什么善茬,于是冲一名伙计努努嘴。 那伙计会意,立马凑到了马明远身旁,笑呵呵的打招呼,用肩头的白毛巾利索的为马明远掸去落在身上的轻雪,小心的询问马明远的需求。 马明远虽然不是商人出身,架不住后世看过太多的影视剧集,上面塑造的各种商人形象早就在脑中过了无数遍,此时拿出影视剧中大商贾的派头,努力腆起肚子,拿腔作势道: “干嘛?真是笑话,你家开门作买卖,进来当然是谈买卖。你不行,找你家能拍板作主的人过来。” 说话,马明远的眼睛斜睨了眼躲在柜台后的掌柜。 这种铺子里的伙计,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人精,瞧这架势不是他小肩膀能扛下的,二话不说,弯腰行礼后窜到掌柜面前。 遇上跋扈的客人,掌柜也没辙,只得自己出来亲自招待,态度上更是小心,也不多说话,先请马明远主仆几人去了旁边的客间,吩咐伙计端上茶水,自我介绍叫钟山,这才笑着问起马明远来意。 马明远捏着贴上去的短胡须,也不正眼看那四十来岁的钟掌柜,不紧不慢的道: “来你这里,当然是要货,量非常大。” 见到这位客人并未刁难,钟掌柜脸色舒缓许多,语气很是轻松得道: “客人来对了,我们黄家烧锅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客人不仅遍布榆树县,就连北面的拉林、双城,甚至哈尔滨的客人也都有来订货……” 马明远懒得听他吹水,淡淡得插话道: “我的货要卖到五常县,那边现在缺货,非常缺,量很大!” 呃,啊,咳咳咳…… 钟掌柜闻言,现在愣住,继而吃惊,然后就是一阵阵的咳嗽,借着咳嗽的掩饰,眼睛迅速向屋外扫去: 眼见自家伙计都在而且人数不少,同时,铺子店门附近没有什么动静,貌似没有警察跟踪过来。 钟掌柜心里这才有了底气,抬头看向马明远,笑着询问“量很大”是准备要多少坛烧锅? 装糊涂! 不屑摇头,马明远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动,也不说话,只是冷笑着看向钟掌柜,眼神中满是嘲讽。 钟掌柜到底也是老于世故的买卖人,什么人没见识过,一开始还好,自觉不会被这种伎俩吓住。随即发觉不对,眼前这人目光中透着股阴冷,射过来仿佛是在看死人般,没有丝毫感情。 这眼神,就好像是绺子里杀人如麻的大当家般,让人不敢直视。 仿佛全身被人扔进冰水中,冰寒彻骨汗毛炸起,钟掌柜再没了刚才的镇定。快速扫视一眼,见屋里都是对方的人,更是心里没底,终于,他再也挺不住,起身试探着询问,关于给五常县出货的事,他并不清楚,可否让他去问问东家。 别说陈二麻子、刘贵这两老滑头,就连买卖人钱磊都听出不对劲,老东西是不是看着不好,要出去叫人?三人一起看向马明远,那意思很明白: 老东西不老实,把他扣下! 钟掌柜被三人看的发毛,越发小意的对着马明远点头哈腰,心里着实暗叹倒霉,一时大意,竟然让自己落进如此危险境地。 谁知道,马明远坐在那里轻叩手指,盯着钟山钟掌柜看了好一会,忽然一笑,挥挥手让他赶快出去。 钟掌柜如蒙大赦,连道谢都来不及,忙不迭的好似逃跑一样窜出了客间。 陈二麻子等三人不敢违逆“马阎王”,可这是人家地盘,外面都是精壮的汉子,就这么放人出去……事关自己小命,看过去的目光中还是带上了担忧和抱怨。 马明远笑着摆摆手,好似安慰大家般轻声自语道: “怕个鸟,瞧瞧你们那副娘们样,真TND给老子丢人,别忘了,咱们爷们是什么身份,警察!警察意味什么?TND,谁敢对咱爷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爷们手里家伙也不是烧火棍!” 说着,马明远轻轻拍了拍腰间。 这一次出门,马明远也担心安全问题,特意给自己和手下配上双家伙,子弹也带的足足的,别说区区一家烧锅,就是碰上个小绺子,都能不落下风! 想起了手里的家伙,陈二麻子和刘贵立马有了底气,刚才惨白的脸上也重新见了血色。 就在这时,钱磊惊叫出来,指着门外的店铺,浑身哆嗦着倒退,直到咣当撞到桌子上。 其他几人跟着看去,原来,黄家烧锅突然关闭了铺面,那些个精壮的伙计一个个抄起家伙,堵在客间门口,恶狠狠的瞪着眼珠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客间里的几个人。 马明远冷笑一声,端起茶杯,淡定的喝了一口,瞥了眼外面伙计手里的棍棒、砍刀等家伙,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几个跟班,不屑的道: “这些破烂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今天发一章三千字大章,提前恭喜各位书友节日快乐! ------------ 第三十七章 你是在说人话? 吉省,五常县警局。 徐元吉正好似山中之王在巡视自己地盘,迎面正遇上警察中队长郑学彬。郑队长恭敬的行礼,待到徐元吉错身走过,才离开,哪知道,徐元吉突然扭头叫住了他: “老郑,你那个手下,哦,前手下,姓马的小子,跑哪去了?” 郑学彬闻言愣神,继而心中腹诽不已: 姓马的小子的下落?这事不应该去问邢大总管,或者督查室么? 再说了,马明远之前是自己手下不假,可是,给这小子晋升的人是你,打发人家去钻山沟子的人也是您老人家,老子又没在德昌号的案子里沾上半点好处,凭啥要关心那小子的死活? 只是,这些话在心里吐槽就算了,表面上,郑学彬还是作出关心的表情,装作思考一阵,才用有些不敢肯定的语气答道: “具体不清楚,只是听说,带了两个跟班去山里巡视了,临走倒是领了不少家伙和弹药,具体数量得问邢科长。” 进山了?徐元佐心里有些犯嘀咕,虽然那姓马的小子不通世故,而且不听话,惹是生非的本事还挺大,又坏了自己一条财路,可自己终归看不透他的背景,故而事后下手也就是明升暗降,调去个闲职。 本指望这小子能在督查的位置上消停几天,等到自己摸透他的背景来历,再决定是继续打压到底,或是高高供起来。真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不老实,大冬天的,竟然肯钻深山老林去山里检查,他以为那些红胡子都是吃干饭的么? 不说别的,五常境内大秃顶子山上的“镇东洋”徐老四,不是什么善茬,平日里生冷不忌,连省府的面子都不大买账,万一不开眼弄死了这小子可咋办? 徐元佐有些头疼了,扭头见到邢明乐呵呵凑过来,当即喝令邢大总管去他办公室,他要好好拾掇下这个亲信手下: 一点眼色都没有,姓马的小子要进山,都不知道阻拦一下,MD,还给批了一堆武器,是怕姓马的小子死的慢么?无论这小子有没有背景,都是立过功在警务处那里挂上号的人物,是当红的辣子鸡,现在是收拾他的时机么?简直给自己找事! 榆树县,六道沟镇。 徐元吉还在抱怨邢明给他找事,万一马明远挂了,会坑死他,远在榆树县,还真就有人算计上了马明远一行。 掌柜钟山自打从客间脱身,顾不得一身冷汗,立即悄声的招呼了手下伙计。 伙计们一听,咋的,这六道沟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人敢来黄家烧锅闹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当即,这些个火冒三丈的壮汉子,抄起各式家伙就要冲进客间。 好在钟掌柜还是知道分寸的,果断阻止了手下胡来,吩咐他们堵住门就好,自己匆匆忙忙的去了烧锅后院。 顾不得冬天地上满是积雪,钟山一路小跑,终于在地窖的酒库中找到了正主,黄家烧锅的东家黄志明。 黄志明正指挥着伙计抬着新酿的烧锅入窖,眼见着钟掌柜一溜小跑的过来,心中狐疑,待到听完掌柜的汇报,第一个反应就是警察的探子,随即自失的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没可能,在榆树县这块地方上,若是警察有什么行动,自己昨晚就能得到消息,怎么会被人堵门。可如果不是警察,这几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饶是黄志明也算是见多识广,都有点发懵,五常县的商人,跑到榆树县来上货?说好的分区呢?上面都没人管? 过了好一会,黄志明才轻声道: “老钟,你说,会不会是,外地绺子下来人在探路?” 钟山明白东家为什么担心,做他们这种买卖的,最是见不得光,若真是被哪些生冷不忌不开眼的绺子给盯上,无论是遭抢还是被交易过程中被黑了货,他们还能去报官不成?最终都得是硬吞下这个苦果。 可是,真以为黄家烧锅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不要说是东家了,连钟掌柜都有这个底气,敢面对周边那些绺子的大当家,说出“不”字。 钟掌柜暗暗冷笑,思索一阵,否决了这个猜测: “不像,领头那人穿着非常富贵,面相上有股子贵气和傲气,而且皮肉细嫩,根本不是那些成天钻山沟沟、风吹日晒的当家的能比,这人出身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绝不是绺子里的人物。” 黄志明思索一下,试探的询问心腹兼大掌柜: “老钟,你说,会不会是五常县刚出了事,上面还没填上缺,那边有人憋不住了?” 呃…… 钟山自己不抽烟土,但抽烟土的人他见得多了,上了瘾的人一旦断了捻,那个滋味,啧啧,说抓心挠肝、蚀骨噬心也不为过。这些家伙的钱最好赚,往往为了能抽上一口,卖房子卖老婆都答应。 是以,钟山微微点头,有点无奈的肯定了东家的猜测,但还是有些担忧的提醒黄志明: “东家,这些人来者不善,说话口气很大,而且根本没通过上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摸上来,我们如果打交道,可就是坏了上面定下的规矩了……” 黄志明闻言忽然安心了,口气很大好啊,敢作这个买卖的人,如果没点底气,谁敢与他合作?能不通过自己的上家,就能找到自己,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不,是很有本事! 今天的黄家烧锅很是反常,才刚刚中午时分,就上了铺板关了店门,一副打烊的样子,有人上门买酒,任他将铺板拍的震天响,就是没人搭理。 可是,任谁都想不到,烧锅铺子里面,一群膀大腰圆手持刀棍的汉子,将铺子一角的小房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瞪着通红的眼珠子,一副恨不得冲进去吃人的样子,搞的铺子里的气氛仿佛都能味道血腥味。 倒是被围住的客间里,马明远悠哉的喝着高碎的“满天星”茶,那舒服的表情,仿佛这一罐子茶叶沫子冲出来的茶水,就是顶级的西湖龙井般,一点看不出是为人家围在当中,周围随时可能发生一场血拼的样子。 陈二宝、刘贵、钱磊三人的表情还正常一些,虽然在马明远的呵斥下,一个个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可脸上惶恐的表情出卖了他们,六只眼珠子咕噜乱转,不时的在马明远和屋外的汉子之间扫来扫去。 幸好,马明远之前的冷厉刀术,以及精准的枪法,早已震慑住三人,让他们三个即便在如此危险的情形下,暂时还没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来。 屋内的宁静,屋外的肃杀,在黄家烧锅的铺子里,形成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 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打破了那股肃杀之气。 就见一名披着毛皮大氅、有着古铜肤色、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迈步走来,所到之处,舞刀弄棒的伙计们分开一条人胡同,态度极为恭谨。 正主来了。 见到小心翼翼跟在中年汉子身后的章掌柜,马明远心中有数,笑容满面的起身,将中年汉子以及钟掌柜迎进客间,又殷勤的为两人倒茶,那热情劲,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中年汉子黄志明感觉好笑,再看看外面的情形,心中对眼前的年轻商人的评判又提高了几分。 既然马明远如此热情,黄志明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到了面对房门的主位,略带矜持的简单自我介绍下,才盯着马明远道: “并肩子,蘑菇溜哪路,报个价吧。” 这意思就是: 兄弟,混哪个山头,跟哪个老大的,自己报一下匪号吧。 听这话,钱磊一下懵逼了,这是在说黑话啊,他们都是商人,这位黄志明东家,为啥要对土匪的黑话? 陈二麻子和刘贵倒是明白一些,立马明白了黄志明的心思,这是把马明远当成了绺子里的当家啊! 嘿,这误会可大了去了。就是不知道马明远要如何应付呢? 两人一起看过去。 马明远比钱磊都懵逼,什么“并肩子”的,在后世的影视剧中还听过,可后面的“报个价”、“蘑菇溜哪路”,他是真不懂。 幸好,他这时扮演的就是一名商人,用不到精熟这些土匪黑话,脸上的懵逼表情一点都不掩饰,就那么傻愣愣的盯着黄志明,仿佛是在问: 你是在说人话么? *************************************** 今天是端午节正日子,锅锅在这里恭祝大家端午安康了! ------------ 第三十八章 吹,可劲的吹! 你是在说人话么? 马明远的眼珠子溜溜转,透出迷茫的目光,看黄东家时候,那感觉,都令黄志明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不是人话,对方明摆着没听懂啊。 黄志明稍一发愣,刚要开口,对面的马明远却愣愣得抢先问道: “那个,黄东家,你在说啥,我咋听不明白,再说一遍呗?” 得,屋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敢情这位爷是真不懂! 下意识的微微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钟掌柜,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满脸的“无奈”,再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似乎想从对方表情中找出破绽来。让他失望的是,马明远那张稚嫩的脸上,只见迷茫,再有,就剩下微微的不满。 脑中闪过数个猜测,被黄志明一一否定,想得他脑仁疼,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小子不是原先判断的绺子中人?可话说回来,不是绺子的人,眼前这小子哪来那么大能耐,一路摸上自己门,还要插手烟土买卖,莫不是……披着官皮的探子? 一想到这里,黄志明心头发紧,但表面上却极为豪爽的大笑出来: “原来不是绺子里的兄弟,是我黄志明莽撞了。不怕小兄弟笑话,黄家的买卖红火,时常有山上绺子里的兄弟下来打秋风,我老黄那叫一个烦啊。” 说话,黄志明还应景的扬手摆了摆,忽然状似随意,实际两眼死死盯着马明远道: “可是,我老黄和小兄弟似乎还是头回见面呢,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这是盘道呢,马明远立刻明白黄志明的意思,先不报名号,却招手将钱磊叫过来,指着丝绸商人笑道: “贸然登门,黄东家心里怀疑我胡良才也是应该的,不知道黄东家是否认识他?这位钱先生可是与贵县的丁,呃,丁赖,那是故交呢。” 姓钱的? 虽然马明远话说的漂亮,黄志明却不敢大意,状似悠闲实则不敢靠坐,整个身子绷的笔直,随时可以跳起来掏家伙。这时大笑着扭头去看钟山,笑话,他是整个榆树县烟土买卖的大东家,日常小事肯定是掌柜去勾兑。 钟山皱眉,他也不认得钱磊,至于什么丁赖,倒是有所耳闻,狗屁的丁赖,估计是牛二手下那个看场子的丁癞子吧,平日里也跟着牛二来过几次,就是不知道这姓胡的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小心的汇报了丁癞子的情形,黄志明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才哈哈大笑道: “这事好办,老钟,你亲自去一趟县城,把牛二和丁癞子带来与钱先生见个面、叙叙旧。” 钟山作为黄家烧锅的掌柜,论亲近仅次于东家兄弟两人,与东家黄志明之间不能说心意相通,也是一举一动便能揣摩出东家大半心思。 黄志明如此吩咐,钟掌柜立马明白背后的潜台词,赶快鞠躬答应下来,不仅如此,临行前,还为屋里一群人整治了一桌酒菜。 之前的猜测小小的栽了个跟头,摸不清马明远一行人的来历,有些狐疑的黄志明,非常客气的邀请几人入席。 马明远两世为人一把年纪了,酒桌上自然熟络的不得了,拿出两世为人训练出来的应酬本事,对黄志明频频举杯敬酒,极力夸黄家烧锅的酒地道、够劲,大堆恭维话不要钱得送过去。 虽然不清楚对方来历,但这么夸自家烧锅,黄志明也是心情舒畅,略微放下心思,与马明远品评起各地酒水来。 聊起这个话题可不得了: 马明远那是什么见识,一边附和着,一边给黄志明补充,无论是山西、四川、陕西、河北、江浙还是贵州,各地好酒张嘴就来,甚至还能对日本的清酒,法国白兰地,赤俄的伏特加如数家珍。 这番高论滔滔而出,把个黄志明听得是目瞪口呆、头晕目眩,别看这货现在拿这架子,实则平日里也就在吉省范围内来往,最南顶多去过长春,连沈阳都岛国,哪来没能力判断究竟是真是假! 但多年从商的经验告诉黄志明: 即便是假的,没有丰富的见识和阅历,此人绝难说出这些天花乱坠的东西来! 看看眼前这“胡良才”的年纪,黄志明很难想象,此人会拥有这么丰富的经历,如此说来,就一定是耳闻目染的熏陶,可以想见,这位“胡良才”的家庭定然不一般。 莫名之间,黄志明对马明远的背景有了一丝丝的憧憬和嫉妒,可惜了,自己没人家投胎好,天生只能当一个乡下土老帽,TND! 有了这点懵懂的认知,黄志明甚至自己都没感觉到,对待马明远的态度上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之前那种端着的架子放低了一些,言谈之中带上了些许的奉承来: “哎,胡老弟怎么就想到在这种买卖上插一脚?” 没有忽略黄志明言语中的不屑,马明远心中冷笑,MD,自己卖烟土卖的红火,还看不起这道买卖?真是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心里鄙夷,马明远表面上却叹口气,开始大倒苦水: “黄兄,您是大商家,也应该清楚,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做生意不易啊,干点什么都不保险,唯有这门买卖,只要手里有货,就不愁没人买,才是长久买卖,您说是不是?” 噗,黄志明险些把嘴里酒菜喷出去,长久买卖,这姓胡的小子说话还真好玩,头一次听人把个骗人抽烟土的事情,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随即,黄东家心中升起一道疑云,放下酒杯,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两眼直视马明远,慢慢道: “胡先生家大业大,买卖都做到了洋人那里,怎么看得上烟土买卖这点鸡毛蒜皮小钱?胡先生还是不要戏耍黄某了。” 这是从马明远刚才吹水的话中,听出了破绽,毫不犹豫的点破。 闻言,桌上钱磊的脸色一下就变白了,手上的筷子微微有些发抖,哆嗦了好一阵,才勉强放在桌上。 别说是他,就连陈二麻子、刘贵两个警士,哪见过这种“鸿门宴”的场面,同样,吓得不轻,陈二麻子还算有点底气,慌忙用低头吃菜的动作掩饰住,刘贵极是不堪,手上一抖,竟把酒杯跌落桌上,吓得他急忙用袖子去擦。 见到这几个货的表现,黄志明心中冷笑,眼神微微飘向门外,一名伙计守在那里,点点头,扭头对门外一招手,大群的烧锅伙计悄声拥过来。 冷冷的扫了一圈,对几个手下深感失望,但马明远并不紧张,也放下酒杯,暗自撇嘴,刚才还是胡老弟,现在就变成了胡先生,看来这姓黄的疑心病不轻,而且说翻脸就翻脸,也是个心肠狠毒的角色。 虽说如此,马明远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 “不知道黄东家对我们胡家的生意了解多少?不瞒您说,我二叔留学日本,回来后一心实业报国,办过很多企业,他现在创办的兴亚货运,坐镇哈尔滨,承揽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货运,嘿嘿……” 马明远的话不长,但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笑声,令黄志明眉头微皱,两眼稍稍眯起,再次打量起对面大喇喇吹嘘自家资产的“胡良才”: 榆树县不在中东铁路沿线,对铁路上的事不是非常熟悉,但黄家烧锅除烧锅外还做其他买卖,兴亚货运的名声他不仅听过,而且没少听说,据说这兴亚胡家的背后,站着的可是满铁啊! 黄志明心中微微颤抖,比起兴亚胡家,他们黄家烧锅就是个屁,这样一个阔少爷竟然找上门要拿货,莫非今天真是“肥猪拱门”? 等等,不要着急,不要慌! 黄志明偷偷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失了分寸,兴亚货运的买卖做得那么大,知道的人多了去了,万一眼前这个小崽子是个骗子呢? 稍稍缓了缓心神,黄大东家沉吟着,一字一句道: “兴业货运,黄某岂能不知道,可是,大家都知道兴亚货运的背后,站着小鼻子,而且胡大东主通吃东洋西洋,无论大鼻子还是小鼻子都有门路,胡少爷要拿货,怎么会跑到黄某这座小庙?莫不是,胡少爷在耍我?” 说耍人是好听的,黄志明的潜台词实际是: 你TMD当我是傻子,哪跑来的小骗子,骗到老子头上来了! 一听这话,不等三个手下有所反应,马明远唰的扯开衣扣,拍着胸脯,一脸傲然的冲着黄志明大声吆喝道: “放TMD狗屁,你姓黄的也不去哈尔滨扫听扫听,我胡家光四轮货运车就十来辆,每天在铁路上发的货足有几十车皮,哈尔滨火车站附近,仓库修了七八座,半个长春靠我们胡家运过去的粮食养活,你们黄家这点买卖,还值得我们胡家惦记?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值那个价么?” 呃,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不客气,黄志明听得心头火起,门外的伙计们更是群情激奋,不等东家发话,挑起门帘就冲进来,将马明远一行人团团围在中间,雪亮的大刀片子架在马某人脖子上,只要黄志明发话,屋里就要上演血溅当场的戏码。 黄志明强压下心头火气,瞧着被自家手下控制住的马明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面容阴冷的道: “吹,可劲的吹!你们胡家那么有钱有势,干嘛巴巴的跑到六道沟,求着我黄志明拿货?” ------------ 第三十九章 人,是我宰的! “吹,可劲的吹!你们胡家那么有钱有势,干嘛巴巴的跑到六道沟,求着我黄志明拿货?” 众伙计听东家如此说,一起看向老神在在靠坐在那里的马明远,眼神中满是嘲讽,在六道沟这一亩三分地,竟然还有人敢对东家这么讲话,等会是栽树,还是剁碎了喂狗? 陈二麻子和刘贵这两个家伙,平日里都是他们吆五喝六的欺负别人,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一幕,吓得“哎呦”一声,直接趴在桌子上,抱着头哀求饶命。 钱磊更是不堪,本是个商人的他,哪受得了这份惊吓,噗通跪在地上,冲着黄志明不住的磕头求饶。 见到“胡良才”手下三个“崽子”如此不堪,黄志明得意翘了翘嘴角,很是得意的看向马明远。 谁知,马明远不为所动,脖子上紧紧贴着雪亮泛着寒光的刀片,竟连看都不看一眼,反是微微苦笑,悠闲的吃口菜,喝了一杯酒,清清嗓子开口道: “今天与黄东家谈的买卖,是我个人的生意,与胡家是两码事。” 故意顿了顿,见黄志明果然出现些许狐疑神态,他才继续道: “胡家是胡家,我是我,胡家的买卖做得再大,那是我二叔的生意,虽然他膝下没有儿子,但还能过继我们胡家子孙去继承家业。而我是胡家长子,这辈子都别想过继,所以……呵呵……” 黄志明盯着无奈摇头的“胡良才”,努力想从表情上看出破绽来。让他失望的是,这个“胡良才”神态是那样自然,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在撒谎。 黄东家有点动摇了,难道此人真是胡家子弟,出来单干的?不对,还有破绽! 啪—— 黄志明一拍桌子,冷冷的道: “姓胡的,别当大家都是傻子,你从我手里拿货,倒腾去五常,你准备卖什么价钱?根本是无利可图!不挣钱的买卖,你会做?哼哼,我看你就是官府的探子!” 他说的也有道理,黄家烧锅也绝不会按进价出货,顶天是看在大量出货的面子上,比平日售价稍稍便宜。 高昂的进价,再加上运回五常县的人力,上下打点的消费,各种开支算进去,向外兜售的价格肯定比以前要高出一大截!如此高价,即便手里存了一群老主顾,也不可能轻易接受。这不是赔钱买卖又是什么? 冷哼一声,马明远用一种看“智障中年大叔”的目光,望向黄志明: “姓黄的,都说你是大东家,我看你就是个棒槌,就这点智商,还做生意呢,别出去给生意人丢人了!” 此话一出,不要说那些伙计,连黄志明也忍不下去了,腾的站起,指着“胡良才”就要下令宰人。总算他心中疑虑犹未散去,一口怒火忍了再忍,脸涨的通红,才勉强压下去,用森冷的声音道: “小崽子,今天你若是不能说出一二来,老子把你们几个都栽地上!” 不屑的哼哼两声,看黄志明额头青筋蹦蹦直跳,眼看就要爆发,马明远这才掰着手指头道: “说你是棒槌你不信,少爷我来教教你。 首先,这买卖是不是独门生意?别告诉我,你们榆树县的东家,敢去五常县拉客人卖烟土?五常县,以前是德昌号的地盘。现在就算德昌号倒台了,你们这些各县的东家,只怕也没人敢捞过界吧。 既然是独门买卖,五常县那些烟鬼,只要上瘾了,还不是任我摆布。我开什么价钱,他们就得乖乖掏钱送给我,我让他们卖儿卖女,他们就得乖乖的把老婆闺女送过来。这TMD的是赔本买卖?” 在场所有人,包括黄志明在内,被这“胡良才”的话惊出一头冷汗来,什么叫狠人,比起眼前这个小王八蛋,黄志明只觉得自己以前做生意实在太善良了,坑蒙拐骗算什么,眼前这小子,是生生的刮地皮明抢啊! 这还没完,不等黄志明等人消化掉刚刚一番高论,马明远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 “第二,谁TMD说少爷我要卖烟土了?这破玩意卖了上百年了,老客户早就开发干净了,还能赚几个钱。” 说着,马明远十分不屑的摇摇头,对陈二麻子狠踹了一脚,既是招呼属下,顺带也发泄下对这怂货的不满: “东西拿来!” 陈二麻子总算稍稍缓过劲来,这时恢复了点精神头,吃了这狠狠一脚,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个用厚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盒子来。 马明远也不客气,顺手把桌上的碗盘一划拉,空出块地方,当着所有人面解开那些破布,现出一个铝盒来,若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立刻就能认出,这是一个医院存放针头和注射器的医用注射器盒。 可惜,这里没一个人是所谓“见过世面”的,就连黄志明见到这玩意,也是两眼发直,不明白“姓胡”的小王八蛋要干什么。 马明远自顾自的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个用烟盒锡纸包裹的扁扁的小包来,对黄志明炫耀的晃晃,意思很明白: 知道这是什么不? 黄志明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心中把眼前这小子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剥皮生吞了他的心都有,表面上却努力板着脸,冷眼看着马明远表演。 马明远乐呵呵的将锡纸小心打开,露出里面包裹的白色粉末,摆在桌子上,大咧咧的靠坐回去,望着黄东家懒洋洋道: “叫你看个新鲜,人家洋人早就不玩烟土了,现在都玩这个,高科技产品,海XX。 别看量小,这么一点下去,能让人嗨上大半天,劲头十足,顶二两烟土!我保证,满中国就没第二家能买到,姓黄的,你觉得,这玩意卖什么价钱才合适?” 黄志明小心翼翼得端起那点粉末,闻了闻,凑到眼前仔细看,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地方,一脸懵逼的看向马明远,就这玩意,是洋人现在的喜好?MD,真的假的?这么一丁点玩意,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就顶二两烟土?总感觉不托底啊。 其实,这东西还还真是海XX,作为烟土的高价值再加工产物,这玩意十九世纪就已经被研究出来,早期作为治疗烟土成瘾的药物而推广,结果,那些医生很尴尬的发现,这东西的瘾头可比烟土厉害多了。 虽然二十世纪二三十年带,关于是否禁止使用海XX,欧美各国还在争论,但这不妨碍马明远把这东西丢出来懵人。 当然了,作为两世为人的福利,马明远前世虽然只是个小辅警,但为了配合派出所办案,曾仔细研究过海XX。因此,他抛出来的这款产品,不是现在欧美广泛使用的初级品,而是色泽纯白,成粉末状,可以直接进行静脉注射的高级货! 有这种厉害东西,马明远不担心这帮烟土贩子不上钩。 马明远笑嘻嘻坐在那,看着黄志明在那折腾,也不多说话,气得黄东家想要翻脸,正在这个当口,外面传来钟掌柜急切的声音: “东家,不好了,东家,出事了,牛二被杀了!” 什么!牛二被杀! 牛二是黄志明下线中拿货大户,每个月的货得有三成,是这个牛二吃下的,这样一个大客户被杀,黄东家岂能不吃惊! 钟掌柜气喘吁吁的冲进屋来,黄志明正待仔细询问,马明远忽然敲敲桌面,引起屋内众人注意后,才慢悠悠道: “是在县城里开烟馆的那个牛二么?甭问了,人,是我宰的。” ********************************************* 过几天又要进行复查了,而且还要准备做一次检查,核磁,24小时动态心电,24小时脑电图,估计要住两天医院,哎,要找出跌倒受伤的原因真不容易。 ------------ 第四十章 小崽子,胡先生,胡老弟,胡大哥! 吉省,榆树县,六道沟镇,黄家烧锅。 “是在县城里开烟馆的那个牛二么?甭问了,人,是我宰的。” 黄志明还在和钟山纠结,是谁杀了黄家烧锅的大主顾,马明远这句话有如在两人耳边响了一个炸雷,惊得他们齐齐看过去。 黄志明当即变脸,带着森冷的气息,有如恶虎般瞪着“胡良才”: “小崽子,敢杀你黄爷爷的人,活腻了……” 黄家烧锅的伙计立时抄家伙,对着马明远一行就打下去。 钱磊嗷的一声惨叫,棍棒还没加身,整个人就已经瘫倒在地上,裤裆里一热,屋里有股若隐若现的骚臭味道传出。 刘贵比钱磊好不到哪去,他离着钟掌柜更近,这厮扑通跪在地上,一把抱住钟掌柜大腿,扯开嗓门干嚎起来,搞的钟掌柜一愣一愣的。 陈二麻子陈二宝终归好些,这么多人围着,麻杆一样的他竟激起了凶性,抱着弄死一个够本的心思,再不顾之前马明远反复叮嘱,伸手就去抄家伙。 只是,陈二宝的速度再快,也没身边另一人速度快。 就听“啪”的一声闷响,一柄盒子炮,也就是学名“毛瑟军用手枪”的家伙,被人狠狠拍在桌子上,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马明远依然乐呵呵的靠坐在那里,丝毫看不出,这把盒子炮刚刚就是他恶狠狠拍出来的。只见他一只手按在盒子炮上,另一只手伸进怀里,笑嘻嘻道: “黄东家,你觉得,我身上会不会还有一件家伙,现在正瞄着你呢……” 看着“胡良才”揣在怀里的那只手,黄志明额头唰的冒冷汗了,头一次,死亡的感觉距离自己这么近。 艰难的咽下两口吐沫,钟山到底是做掌柜的,处事圆滑经验老道,这时先一步反应过来,慌忙笑呵呵的拦在两人中间,一边对着那些伙计挥手,示意他们退后,一边对马明远不住的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都消消气,都消消气,胡先生,我们东家没别的意思,毕竟牛二是东家的大客户,突然被您,呃,宰了,东家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都是生意人,胡先生还请理解理解……” 马明远微微点头,对钟山善意的笑笑,忽然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指着那注射器盒,对黄志明笑道: “黄东家,看来你刚才并不相信胡某的话,不如我们现在试试。” 试试? 黄志明有点糊涂了,这胡良才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话做事就没个准路子,忽然又跳到这里了? 见东家有点迷糊,钟掌柜赶忙继续打圆场,但他也有点发懵,看了看马明远,凭经验判断,这位“胡少爷”似乎不是大烟鬼,手下三个崽子也并非抽烟土的样子,那要怎么试试? 听出钟掌柜的疑惑,马明远哈哈大笑,冲着门外一指: “东西是胡某带来的,我们四人肯定不适合试验,如果黄东家和钟掌柜不愿以身试药,贵属也没人抽这个,门外不是有个现成人选么。” 一听这话,黄志明和钟山立马反应过来,对啊,那个丁癞子,平日里就是眼圈乌黑,面色发青,一副大烟鬼的模样,不正好拉来试验这个什么海XX! 姓胡的小子一身光棍气,若是动手,自己首先倒霉,黄志明正发愁自身安危,此时乐得缓和下气氛,连忙下令把丁癞子拉进来。 那丁癞子虽没了昨晚的狼狈样,面容依然十分难看,进来后举止畏缩,也是,刚刚死了老大,正是茫然懵逼的时候,又被县里豪强大佬拉来过堂,说不害怕是假的。 幸好,丁癞子还没被吓傻,也没因为常年抽烟土而坏了脑子,见到钱磊打招呼,稍一思索就认出来,能在这个场合见到熟人,心里不由的一松,竟然握住钱大商人的手,流出眼泪来。 眼见着戏码要变苦情戏,马明远急忙叫停打住,示意钟掌柜,对丁癞子说明来意。 丁癞子一听要拿他试验新药,心里不由得打鼓,抽烟土他一个顶两,可这种新药,到底靠谱不?别一个不好,就把自己小命送掉了。 见到丁癞子表情,众人都明白他那点小心思。只是,这种事哪还能容的他推三阻四?都不用钟掌柜开口,几个壮小伙子上去,一人压住一支胳膊,丁癞子就服服帖帖了。 接下来,就轮到马明远的表演了。 就见他将那小包白色粉末拿来,熟练的加热溶解,然后抽入注射器中,微笑着走向丁癞子,那得意的表情,屋里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地狱的黑白无常。 见到这情形,丁癞子后悔了,无论新药多好,到底是自己的小命,怎么能够这么轻易丢了?于是他又开始挣扎起来,大呼小叫的试图阻止马明远的靠近。 只可惜,丁癞子的抵抗完全徒劳,两个大汉压不住,就再来两个。在四个大汉结结实实的“按摩”下,丁癞子无奈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眼睁睁看着马明远把一管东西注射进他的胳膊。 很快,刚刚还要死要活抵死不从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瘫在了椅子上。 这…… 见到这幅样子,只要不傻,都知道这无赖已经进入“仙境了”,对比以前的烟土,黄家烧锅所有人都暗暗惊奇:这么快? 马明远自是明白,比起烟土来,海XX的效力要没这么快,岂能成为后世最大毒瘤? 再说了,他搞的这一款也并非是现在欧美流行的低端产品,是他利用前世自学的知识,偷偷购买原材料,提纯再加工后的高端货。如果放到后世,这款玩意可是货真价实的违禁品,抓住就要吃枪子那种。 见到丁癞子的状况,黄志明不敢置信,他卖烟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见效这么快的药,可是头回看到,乖乖,这玩意要是推广开了,谁TND的还抽烟土啊…… 成功的被海XX勾起了兴趣,加上刚刚钟掌柜悄悄向他透信,县警察局没有得到消息,有针对黄家贩卖烟土的抓捕行动,黄志明终于略略放下心,将兴趣转移到马明远手里的新药上。 “小,呃,胡,胡先生,这个海,海啥,能让那些大烟鬼,上瘾么?” 马明远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傲然道: “上瘾算什么,我发明这款海XX,全世界独一份,只要一针,就能让那帮大烟鬼再也放不下!而且,尝过这玩意之后,以后再给大烟鬼吸什么冻土、云土,就算是印度阿三的公班土,土耳其土,他们都味如嚼蜡,提不起半点兴趣!” 啊—— 别说是黄家烧锅这伙人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钱磊、刘贵、陈二宝几人,听完也是呆如木鸡,刘贵甚至在心中咒骂起来: ND,有这么一条大好财路,还抓个毛线的烟土贩子啊!当警察都不用了,赶紧着捞钱才是真的啊! 黄志明只觉得心跳加快、全身血液上涌,殊不知,在旁人看来,此时的他满脸涨红,呼吸声之沉重,在屋外都能听到。他用通红的眼珠子盯着马明远,结结巴巴道: “胡,胡老弟,你手里既然有这么好的玩意,干嘛还要从老哥哥我这里拿烟土?” 马明远心中冷笑,之前的“小崽子”,后来变成“胡先生”,现在改成“胡老弟”,这姓黄的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闻言,他脸上现出哀苦的神情来: “黄大哥有所不知,这东西虽然霸道,可毕竟是从烟土里提炼出来的,老弟我手里没有烟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钟掌柜脸上一阵抽搐,这姓胡的小子还真是脸皮厚,顺杆爬的功夫更是一流,刚才还对着喷、喊打喊杀的,一转眼就叫上“大哥”了。 一听海XX是从烟土里提炼出来的,黄志明眼睛一亮,继而一股厉色转瞬即逝,脸上笑意不减道: “竟然是从烟土里得来的,就是不知道胡老弟说的那个‘提炼’的法子,嘿,容易不?老哥哥我虽然是个粗人,也想长长见识,啊,哈哈!” 马明远心头升起一道阴霾,姓黄的没事打听什么提炼工艺,这老王八蛋是动了歪心思了。虽然如此,他也不惧,嗤笑一声,非常不屑得道: “瞧黄大哥说的,提炼倒是不难,不过,这里涉及的科学知识和方法就多了去了,要上手提炼这玩意,至少也要高级中学毕业才能上手!再说了,这个方法是我独创的,整个提炼过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可以说是我胡某人的独门买卖。哈哈,独门买卖才能发财啊!” 嘶—— 屋里一阵吸气声。 那些个黄家烧锅的伙计们没听过啥是高级中学,那是省城才有的洋玩意,可一听提炼过程只有姓胡的一个人知道,不禁流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而黄志明、钟山、刘贵、陈二麻子、钱磊等人,却是一听要高级中学毕业生才能玩得转,立马瞪圆了眼睛: 这,这,真的假的,这也太高深了吧。 几人将马明远上下打量几遍,寻思着,区区一个提炼操作,都要高级中学生才能搞定,这马明远得多大学问? 黄志明不知道马明远这话是真的,还是特意说给他听的,脸上闪过尴尬表情,随即哈哈大笑,举杯向马明远敬酒: “哈哈,胡大哥,这生意没可能不发财,来,老弟我敬胡大哥一杯!” 得,才一会功夫,马明远从“胡老弟”,又升格成“胡大哥”了。 钟掌柜脸色古怪的望着自家东家,寻思着,东家这么不要脸,若是被大东家听了这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马明远也不推辞,仰头陪着黄志明干了一杯,还没撂下酒杯,就听黄志明用陪着小心的口吻试探他,这海啥的玩意,要卖什么价钱? “价钱?” 马明远不屑的冷笑一声: “不要钱,我免费!” ******************************************* 晕,构思一个两千字短剧,忙晕了,竟然忘记更新,幸好睡前想起来,3300字大章奉上,还请各位书友不要见怪!锅锅拜谢了! ------------ 第四十一章 哈尔滨胡家 吉省,榆树县,六道沟镇,黄家烧锅。 马明远不屑的冷笑一声: “不要钱,我免费!” 啊—— 黄志明失声叫了出来,这新玩意若是扔出去,就不叫赚钱,实实在在的抢钱,姓胡的小王八蛋脑子不正常么,竟然说不要钱! 继而,黄东家脑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年头,传统的中国商人还不兴什么打折促销,更没有免费派发商品拉住客户的玩法,自然一时间没往这方向去想。 可是,现在不是十八世纪三十年代,这都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了,不要说租界已经出来几十处,连洋人兴建的城市都不止一个两个,即便是黄志明这种乡下土豪,对某些洋玩意,就算没亲眼见识过,也是有所耳闻。 见到马明远那副自得样子,黄东家没敢轻视,联想到这“胡大哥”东西洋通吃的背景,很快想到了,传说中哈尔滨洋人百货公司打折促销手段上。 这么一想可不得了,黄志明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认不是好人,当烟土贩子,已经算是刮骨熬油的坑人买卖了,敢情一山更比一山高,眼前这位别看年轻,论起坑人害人,只能用敲骨吸髓来形容: 别人都是抓住大烟鬼做生意,这位可好,还要把好人变成大烟鬼,有海XX这么霸道的东西在手,他还不是想让谁吸就让谁吸?不仅如此,一旦掉进他的陷阱,就是要把人骨髓都榨干的架势,有万贯家财都顶不住啊! 一阵阵的心悸,再看马明远时,黄志明尽力掩饰之前那点诡异心思,富态的大脸上堆出愈加灿烂的笑容,竖起大拇指,对着“胡大哥”赞不绝口,恨不得把马明远夸成地上难有的商业奇才。 到这时,钟掌柜也才反应过来,难掩心中的惧意,再看过来的时候,眼中闪烁着阵阵畏缩的光彩: 这人,简直坏到骨子里了,惹不起! 看到这两人的目光,马明远心中不屑,这才哪到哪,不要说南方流行的老鼠会,后世那些大超市各种促销手段拿出来玩一遍,足够闪瞎这帮下乡土财主的狗眼。 虽然畏惧,虽然已经倾向与这姓胡的大爷合作,但黄志明心中还是要弄清楚最后一点点疑惑: “胡大哥,有这么好的买卖,仅仅在区区五常县做生意,岂不是屈才,兄弟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需要胡大哥家里配合配合。” 听黄志明张口闭口“胡大哥”,马明远心里那叫一个腻歪,心说,这黄志明还真是为了钱连脸面都不要的主,也是,如果是要脸的人,也不可能做这倒卖烟土的害人买卖。 黄志明看到“胡大哥”鼓励的眼神,连忙继续鼓动起口舌来。 原来,黄志明觉得,这么好的生意,必须要推广到吉省全省,才“配得上”海XX的价值,同时还能大把的赚钱! “这个……” 马明远现出心动的表情,随即微微摇头,表情很无奈的道: “不现实啊,要这么做,工厂还好说,可我从哪去找那么多的烟土货源?再说了,如果要覆盖全省,工厂就不能建在五常县,我得去长春找地方。这么多的烟土,这么多条商路,要逐一运到长春,风险太大了……” 谁知道,黄志明竟突然出声打断他: “不用运去长春集中,可以在哈尔滨集中,然后走中东铁路直接运到长春。长春只要把货提炼出来,那时候就小太多了,用面粉袋子都能装出去!” 马明远脸上表情非常吃惊,实则心中冷笑不已,指着黄志明半晌没说出话。 黄志明哈哈一笑,走过来拍着“胡大哥”的肩头道: “黄某今日突然想去哈尔滨逛逛,不知道胡大哥能不能陪小弟?” 吉省,哈尔滨,兴亚货运公司。 “我说明远,那老家伙到底能不能来?别是忽悠你吧。” 胡良才正端着一杯热咖啡,在办公室内与马明远对坐,不时看向窗外: “今儿个我二叔不在,公司里我还能说得上话。若是错过了今天,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马明远放下手上的酒杯,笑道: “放心吧,我抛出去那么大的诱饵,他早动心了,就算他不肯来,他的上线一旦听说,也会要过来实地查看。再说,就算错过今天又能如何,凭胡二叔那投资眼光,我这全省当红的青年警官,他会不肯投资一下、配合一下?” 胡良才咧咧嘴,两眼一翻不屑得道: “拉倒吧,什么投资眼光,你就直说我二叔势利眼得了。算了,不说那老东西……” 突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刘贵小跑着进来,满脸谄笑的对两人点头哈腰禀告,黄志明带人来了。 马明远下意识问了句: “带人?几个人?” 这时就看出刘贵的小聪明来,他稍一回忆,才道: “算姓黄的五个人,有两个我们都见过,倒是另外两人,不像是铺子里的伙计,倒好像绺子里的人。” 胡良才当即跳起来,表情狰狞得叫道: “娘的,当哈尔滨是什么地方,绺子里的人还敢冒头,老子拧了他们脑袋当夜壶……” “闭嘴!” 马明远瞪了他一眼,略一思索,微笑得站起来: “走,去迎接我们这位黄东家!” 胡良才一脸不情愿的被马明远拉着来到公司大门附近,在拐角处,马明远松开了他,再次叮嘱: “记住了,等会站在我侧后方,不要随便说话,尤其是姓黄的问话,你点头就行……” 胡良才一拍他肩头,继而把马明远转头推着向前: “行了,知道了,我就当哑巴,行了吧。” 刚转过拐角,正见到黄志明带着章掌柜等在大门口。 马明远急忙快步走上去,大笑着拱手迎接。 黄志明这种人虽然在乡下野惯了,可来到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哈尔滨,却不敢摆出他那土豪脾气,虽被人拦在门口,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等待,不过,到底还是有点脸色不好看。 马明远飞快扫视几人,果不其然,黄志明除了带上了钟掌柜和一名伙计,另外两名随从虽努力掩饰,但脸上那股子匪气还是似有似无的显露出来,这种气质有别于大户人家的护院、炮手,必须是手上有人命,经常打家劫舍的人才会有。 马明远有些迷惑,黄志明出门怎么还带两名红胡子同行,难道是请来的保镖? 正寻思间,马明远已经带人快步到了大门外。 见到马明远带了几名随从,亲自迎接到了大门,黄志明的脸上才重新见了笑容,一样拱手,客气的打招呼。 马明远与其客套一番后,伸手请人入内,黄志明暗道一声“正合我意”: 他这趟过来哈尔滨就是抱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心思,要亲自到兴亚货运来看看,就是要称量下这位“胡少爷”的成色。若这位“胡少爷”不让自己一行人进入公司,只怕自己是遇上了“西贝货”。 不过,光进公司还不成,黄志明打进了这栋三层高的洋房大楼,眼睛就不住四下扫描,耳朵更是恨不得支起来,生怕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马明远用余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介绍起来。 正闲谈之间,迎面走来一群人,中间簇拥着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这中年人穿着一身光鲜洋装,踩着锃亮的皮鞋,拄着根手杖,手上戴着颗硕大红宝石戒指,一股贵气逼人而来,尤其是那凌厉的眼神看过来,令人不由自主的低头躲开。 “卧槽……” 马明远身后的胡良才一见这中年人,吓得低呼一声,险些跌倒在地,同时心中暗骂: 这主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会来公司么。现在可怎么办? 一着急,大滴的冷汗从胡良才额头冒出,紧盯着对面走来的中年人,整个人越走越慢,身子也哆嗦起来,步履越发的艰难…… 钟山很快注意到正牌胡良才的不自然,悄悄暗示了一下黄志明,自己则靠过去,现出和蔼的笑容,状似关心道: “小兄弟,你这是发病了?” 说话间,顺着胡良才紧盯的方向瞧过去…… ***************************** 呃呃呃,检查上传章节才发现,这一章竟然漏传了,按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故,哎,只好补传下 ------------ 第四十二章 喷你一脸唾沫星子 “小兄弟,你这是发病了?” 钟山这貌似关心的问话,将一行人目光吸引过来,齐齐盯住了小胖子胡良才,甚至将对面一群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 胡良才身子一震,偷眼瞄了下马明远,见这位兄弟面沉似水,板着一张脸冷冷看过来,心中一紧,明白今天这场戏对马明远来说至关重要,若是演砸了,事后自己这兄弟不会饶了自己。 能和马明远相交多年,胡良才也不是什么庸才,强烈的使命感压倒了对那中年人的畏惧,无视掉马明远之前的反复叮嘱,并不去看钟掌柜,而是对马明远鞠躬,作出下属的样子道: “少爷,或许是刚刚喝了冷水,肚子不大舒服,不碍事的。” 马明远闻言微微点头,还未开口,对面的中年人却大步走来,离着很远,就用一种怒其不争的口气,冲着马明远叱责道: “瞧瞧你用的都是什么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老子丢脸!” 哪里见过中年人如此声色俱厉样子,胡良才下意识的要过去低头认错,忽然想起现在的身份,连忙一缩头躲到旁边。 那边的马明远可就苦了,直面中年人的唾沫星子,被实实在在喷了满脸,想动手去抹,奈何现在的身份是“胡良才”胡少爷,在眼前这位大神面前,就得老老实实装孙子,只好委委屈屈的低下头,老老实实迎接唾沫雨。 幸好,中年人也不愿在一群人面前太过失态,继续训斥了几句后,就气哼哼的离去,留下一脸衰样的马明远等人。 黄志明看到这一幕很是诧异,就在那群人错身经过时,顾不得失礼,一把拉住其中一个西装男子,先恭维几句,接着飞快的打听,那富贵中年人究竟是谁? 被拽住的西装男子,用非常诧异的目光上下扫视黄志明一番,继而鄙视的轻声吐出一句: “土老帽,那是胡董事长!” 呃,黄子明愣住了,连那西装男子离开都没感觉,就是觉得,这胡家还真是,呃,家风独特,作叔叔的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留,就这么当众骂自己侄子,这胡良才在胡家的地位看来不咋地啊,怎么也看不出是未来家族继承人样子。 马明远有些尴尬的望着贵气中年人扬长而去,心中暗骂: MD,老子得罪你了?不就是假冒成你侄子,在你的公司耀武扬威一下么。你个老东西过来抢戏,演的还挺投入。你等着,胡云阶,老子记住了! 原来,那一身贵气的中年人,竟然就是胡良才的亲二叔,兴亚货运的董事长,曾留学日本的商人胡云阶。 本来,按照胡良才的情报,胡云阶去外地谈生意,要明天才能回来,马明远这才放心大胆在兴亚货运的总部耀武扬威。可这兄弟两怎么都没想到,刚晃悠一半就撞上了大老板不说,还被劈头盖脸骂了一脸唾沫。 下面这戏可咋演? 胡良才探寻的望着马明远。 哪知,马明远掏出手帕,斯斯文文的把脸擦干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瞠目结舌的黄子明等人伸手,邀请他们继续参观。 这还怎么继续参观下去? 本来好好的参观,突然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就算这位“胡公子”唾面自干不当回事,在场所有客人都觉着脸面上过不去,很是有些尴尬,互相看了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黄子明心思活泛,而且对眼前这位“胡公子”的地位产生了怀疑,于是,他哈哈一笑,拍着马明远的肩膀,状似理解得道: “胡,咳,老弟,这洋人的房子也就那样,看看就差不多了,听说兴亚货运有一堆洋人的四轮货运车,要不,我们去瞧瞧?” 所谓四轮货运车,就是卡车,在这个时代的土财主眼中,这玩意可还挺新鲜。所以,黄子明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听起来并不过分。 又变回胡老弟了?你个老王八,又冒什么坏水了? 马明远心中虽是怀疑,眼神中却露出股凶厉之气,转头与黄子明对视一眼,仿佛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 这眼神令人想起了那个拍着盒子炮,张口闭口威胁自己的马明远,看得黄东家有些心悸。 就在黄子明想要扭头避开的时候,马明远忽然哈哈一笑,拉着黄子明的胳膊,扭头向外走去: “这算什么事,走!” 这个年代还不是几年后两吨、三吨卡车大行其道,甚至支撑起机械化部队滚滚洪流的年代。 所谓的卡车,距离马明远认知中的样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距离。 在兴亚货运的车库,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所谓“卡车”,其实在马明远看来,造型更有些类似他印象中的拖拉机,而且载重量也只有区区半吨而已,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它有个好牌子:雪佛兰! 这样一堆车辆,马明远看来简直就是垃圾,可在此时的人们眼中,已经是让人心醉迷离的宝贝,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也是,别看这款雪佛兰卡车的载重只有区区半吨,却已经是令国人不可思议了,足足千斤的东西,竟然一个人就能运走,还不够神奇么? 只是,站在车库的院子中,令马明远颇为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兴亚货运的雪佛兰卡车,竟然并非只有九辆,而是足足二十辆! 作为兴亚货运的少爷,都不清楚自家买卖的底子? 在任何人看来,这事很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联想起刚刚在公司走廊看到的一幕,黄东家也就理解了: 试想,一个不被董事长叔叔看好的胡家少爷,怎么可能对公司情况事无巨细的了解清楚呢? 可是……黄志明有些犹豫起来,这样一个胡家少爷,也不是他们的优质合作对象啊。 马明远没注意黄志明的小心思,他继续表演着“胡良才、胡少爷”的角色,热情的邀请客人参观,而且这口气上还是一如既往: “来,黄老弟别客气,随便参观,要不,我们上去坐坐?” 现在心境与之前刚刚见识到海XX时候,又有了些许变化,因此,被一个二十冒头的年轻娃娃称呼为“黄老弟”,黄志明心中也是多少有些腻歪,望着院子里停放整齐的“四轮货运车”,轻轻捋着小胡子的他,忽然开口道: “胡老弟,光坐坐有什么意思,我看这样,胡老弟下个令,让这些四轮车一起开出去,带上我们去一趟哈尔滨火车站,这样才气派,啊,是不是?” %“小兄弟,你这是发病了?” 钟山这貌似关心的问话,将一行人目光吸引过来,齐齐盯住了小胖子胡良才,甚至将对面一群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 胡良才身子一震,偷眼瞄了下马明远,见这位兄弟面沉似水,板着一张脸冷冷看过来,心中一紧,明白今天这场戏对马明远来说至关重要,若是演砸了,事后自己这兄弟不会饶了自己。 能和马明远相交多年,胡良才也不是什么庸才,强烈的使命感压倒了对那中年人的畏惧,无视掉马明远之前的反复叮嘱,并不去看钟掌柜,而是对马明远鞠躬,作出下属的样子道: “少爷,或许是刚刚喝了冷水,肚子不大舒服,不碍事的。” 马明远闻言微微点头,还未开口,对面的中年人却大步走来,离着很远,就用一种怒其不争的口气,冲着马明远叱责道: “瞧瞧你用的都是什么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老子丢脸!” 哪里见过中年人如此声色俱厉样子,胡良才下意识的要过去低头认错,忽然想起现在的身份,连忙一缩头躲到旁边。 那边的马明远可就苦了,直面中年人的唾沫星子,被实实在在喷了满脸,想动手去抹,奈何现在的身份是“胡良才”胡少爷,在眼前这位大神面前,就得老老实实装孙子,只好委委屈屈的低下头,老老实实迎接唾沫雨。 幸好,中年人也不愿在一群人面前太过失态,继续训斥了几句后,就气哼哼的离去,留下一脸衰样的马明远等人。 黄志明看到这一幕很是诧异,就在那群人错身经过时,顾不得失礼,一把拉住其中一个西装男子,先恭维几句,接着飞快的打听,那富贵中年人究竟是谁? 被拽住的西装男子,用非常诧异的目光上下扫视黄志明一番,继而鄙视的轻声吐出一句: “土老帽,那是胡董事长!” 呃,黄子明愣住了,连那西装男子离开都没感觉,就是觉得,这胡家还真是,呃,家风独特,作叔叔的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留,就这么当众骂自己侄子,这胡良才在胡家的地位看来不咋地啊,怎么也看不出是未来家族继承人样子。 马明远有些尴尬的望着贵气中年人扬长而去,心中暗骂: MD,老子得罪你了?不就是假冒成你侄子,在你的公司耀武扬威一下么。你个老东西过来抢戏,演的还挺投入。你等着,胡云阶,老子记住了! 原来,那一身贵气的中年人,竟然就是胡良才的亲二叔,兴亚货运的董事长,曾留学日本的商人胡云阶。 本来,按照胡良才的情报,胡云阶去外地谈生意,要明天才能回来,马明远这才放心大胆在兴亚货运的总部耀武扬威。可这兄弟两怎么都没想到,刚晃悠一半就撞上了大老板不说,还被劈头盖脸骂了一脸唾沫。 下面这戏可咋演? 胡良才探寻的望着马明远。 哪知,马明远掏出手帕,斯斯文文的把脸擦干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瞠目结舌的黄子明等人伸手,邀请他们继续参观。 这还怎么继续参观下去? 本来好好的参观,突然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就算这位“胡公子”唾面自干不当回事,在场所有客人都觉着脸面上过不去,很是有些尴尬,互相看了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黄子明心思活泛,而且对眼前这位“胡公子”的地位产生了怀疑,于是,他哈哈一笑,拍着马明远的肩膀,状似理解得道: “胡,咳,老弟,这洋人的房子也就那样,看看就差不多了,听说兴亚货运有一堆洋人的四轮货运车,要不,我们去瞧瞧?” 所谓四轮货运车,就是卡车,在这个时代的土财主眼中,这玩意可还挺新鲜。所以,黄子明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听起来并不过分。 又变回胡老弟了?你个老王八,又冒什么坏水了? 马明远心中虽是怀疑,眼神中却露出股凶厉之气,转头与黄子明对视一眼,仿佛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 这眼神令人想起了那个拍着盒子炮,张口闭口威胁自己的马明远,看得黄东家有些心悸。 就在黄子明想要扭头避开的时候,马明远忽然哈哈一笑,拉着黄子明的胳膊,扭头向外走去: “这算什么事,走!” 这个年代还不是几年后两吨、三吨卡车大行其道,甚至支撑起机械化部队滚滚洪流的年代。 所谓的卡车,距离马明远认知中的样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距离。 在兴亚货运的车库,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所谓“卡车”,其实在马明远看来,造型更有些类似他印象中的拖拉机,而且载重量也只有区区半吨而已,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它有个好牌子:雪佛兰! 这样一堆车辆,马明远看来简直就是垃圾,可在此时的人们眼中,已经是让人心醉迷离的宝贝,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也是,别看这款雪佛兰卡车的载重只有区区半吨,却已经是令国人不可思议了,足足千斤的东西,竟然一个人就能运走,还不够神奇么? 只是,站在车库的院子中,令马明远颇为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兴亚货运的雪佛兰卡车,竟然并非只有九辆,而是足足二十辆! 作为兴亚货运的少爷,都不清楚自家买卖的底子? 在任何人看来,这事很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联想起刚刚在公司走廊看到的一幕,黄东家也就理解了: 试想,一个不被董事长叔叔看好的胡家少爷,怎么可能对公司情况事无巨细的了解清楚呢? 可是……黄志明有些犹豫起来,这样一个胡家少爷,也不是他们的优质合作对象啊。 马明远没注意黄志明的小心思,他继续表演着“胡良才、胡少爷”的角色,热情的邀请客人参观,而且这口气上还是一如既往: “来,黄老弟别客气,随便参观,要不,我们上去坐坐?” 现在心境与之前刚刚见识到海XX时候,又有了些许变化,因此,被一个二十冒头的年轻娃娃称呼为“黄老弟”,黄志明心中也是多少有些腻歪,望着院子里停放整齐的“四轮货运车”,轻轻捋着小胡子的他,忽然开口道: “胡老弟,光坐坐有什么意思,我看这样,胡老弟下个令,让这些四轮车一起开出去,带上我们去一趟哈尔滨火车站,这样才气派,啊,是不是? ********************************************* 卖糕的,昨天陪父亲去医院,竟然忘记更新了,天啊,幸好现在看了一眼,这一章补昨天更新,今天晚上七点到八点还有一章!! 锅锅实在抱歉!!!!!! ------------ 第四十三章 谁是吉省总代? “胡老弟,光坐坐有什么意思,我看这样,胡老弟下个令,让这些四轮车一起开出去,带上我们去一趟哈尔滨火车站,这样才气派,啊,是不是?” 说着,他哈哈笑着,扭头去看身后两个匪气十足的“跟班”。 那两个跟班先是一愣,随后,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的家伙好似明白些什么,也哈哈大笑跟着附和起来: “没错,哈哈,老子连这洋玩意四轮车都没坐过,今儿个就开个洋荤,坐坐四轮货运车,看看和咱家的四挂马车有啥不一样!” 竟然要把车全开动! 胡良才以及跟随过来的刘贵、陈二宝、钱磊一起紧张起来: 别人不清楚,他们还不明白么,马明远到底不是真的胡良才,在兴亚货运装装样子,大家演戏糊弄下面县里过来的黄志明还可以。这种真枪实弹去下令,指挥那些卡车司机的事情,要是真干出来,这些司机吃饱了撑的来服从命令。 再者说,别说是他马明远,就算是胡良才自己出头发号施令,让所有司机一起开车出去溜一圈,那些个兴亚货运的司机也不会服从的。 到了那时,马明远这个谎岂不是不攻自破? 别说是他们几个,连马明远都站在那里,没有说答应还是拒绝,似乎是呆住了。 见到这个情形,瘦削且匪气十足的家伙,怪笑起来: “看来胡先生没把我们东家当朋友,这点面子都不愿给啊。还是说,这事太麻烦,让胡先生为难了?” 黄志明闻言,眼神变得阴冷,脸上却是笑意依然: “哈哈,胡老弟,老哥哥我给你添麻烦了?如果太麻烦,不如就算了,老哥哥我也乏了,不如回去先休……” 他的话未说完,马明远脸上忽然有如消融的冰雪一般,本来冷冽的表情,一下变得有如春天般温暖,微微一笑道: “这有何难,黄老弟既然有这个心思,我胡某人怎么也不能驳了你这点面子。” 说着,他扭头冲那些司机吆喝一声: “还愣着干嘛,别让贵客在这里等着,都去打火,准备出门!” 啊—— 胡良才下意识的轻叫出声,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等下只要有一个司机抬杠不服从,今天马明远的戏就算演砸了。到时候,除了立即下手抓捕黄志明等人,再没其他法子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去摸后腰别着的手枪。 那两个匪气十足的家伙,两双眼珠子早就滴溜溜乱转,盯死了马明远一行人,胡良才这点小动作岂能瞒过他们,眼睛微微眯起,四只手也悄悄在身上摸去。 钱磊无意中一扭头,见到两个“红胡子”的小动作,吓得脸色苍白,眼睛瞪圆,就要去抓身旁的马明远。 刘贵心思活泛,眼见着事情要穿帮,眼珠子四下乱转,身子悄悄向后蹭,努力让自己离着马明远能远点,等下万一出事,他也好及时找地方躲起来。 还是陈二麻子有急智,虽然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小跑到马明远身边,结结巴巴得道: “头,那,那个,少,少爷,天,天,哦,对,天太冷,车,车子,一时半会,怕,怕是打,打不着……” 马明远冷眼扫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现纳入眼底,心中冷笑,表情很是不爽的斥责道: “说什么屁话,我们兴亚货运买得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国卡车,别扯这些狗屁倒灶的,说你们呢,愣着干嘛,快去生火!” 陈二麻子听这话,身子险些瘫倒,心中暗道: 姓马的,我这也是尽力了,你这是自己作死,等会戏演砸了,可别怪我…… 看到马明远手下如此不堪,黄志明嘴角微微抽搐,随即冷笑,与钟山对视一眼,继而转头看向两个疑似“红胡子”的家伙,见两人微微点头,心中有了底。 那两个疑似“红胡子”的人,手已经深进后世的大衣中,似是在掏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虽略显杂乱,却十分响亮的声音: “是!” 钱磊、胡良才、两个“红胡子”,以及其他人齐齐被声音吸引过去。 只见那些兴亚货运的司机们大声应承,对马明远一鞠躬,然后飞快的奔向雪佛兰大卡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坐在卡车上,引领着长长的车队行进在哈尔滨街头,胡良才都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浑然不知马明远这个戏法是怎么变得。 马明远闻言哈哈大笑,一拍身侧正开车的司机: “你来告诉他!” 原来,这些人早就不是兴亚货运的原班司机了,都是吉省警察厅的车队司机。早在一天前,他们就完成了掉包。正因为如此,在这些警察眼里,真正的大佬可不是胡良才,而是马明远这位处长家少爷,才会出现刚刚那种半军事化的表演。 待到司机讲完,马明远微微一笑道: “我马明远做事讲究一个四平八稳,姓黄的点名来看车队,我岂能在这个地方出纰漏。若非你二叔那边不好交代,今天这兴亚货运,你将看不到一个熟人。” 此话一出,无论司机还是胡良才都暗自咋舌,为马明远的大手笔吃惊之余,也对此人心思的细腻有了更深了解。 在紧随其后的第二辆卡车上,黄志明和掌柜钟山坐在一起咬耳朵。 钟山轻轻探问,现在对这位“胡少爷”是否还要试探? 试探?黄志明微微苦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有啥可验证的?人家诚意十足,下面就是要他姓黄的拿出诚意时候了。 钟山点点头,赞同东家的意见,随即提出个问题: “诚意?那我们准备出多少货给他?是不是把牛二那三成匀给他算了?” 谁知,黄志明撇撇嘴,不屑道: “三成?妈的,就这个心狠手辣的小王八羔子,十成给他都不会嫌多。你信不信,我要给牛二的三成,这小王八蛋转身就能把我们所有客人都弄死。再者说,要这么出货,搞不好下一次被弄死的,直接就是我姓黄的了。” 啊? 钟掌柜吃了一惊,怎么都想不到,在榆树县树大根深的东家,怎么会有如此悲观的想法。 黄志明也是很无奈,对亲信解释: 姓胡的小子买卖太大了,他们黄家烧锅一家肯定吃不下来。再说了,上面那位也被那小子画的饼打动了,要不怎么会派了两个亲信一起过来考察。如果黄家还想参与进这笔买卖中,就得老老实实交出所有的货才行。 “这,这代价太大了吧……” 看着惊疑不定的亲信,黄志明叹气道: “可利益也大啊,幸好他们第一个找到了我黄家,否则的话,一旦上面那位下决心参与,我们连口汤都喝不到。” 钟山闻言惊疑不定: “难道说,上面那位还要亲自过来和那小子谈?” 回答他的,只有黄志明长长的叹气。 果然,在哈尔滨火车站附近停下车后,马明远还没来得及与黄志明打招呼,那瘦削的“红胡子”大步过来,双手抱拳道: “胡少爷,我们大当家的有请!” ************************************************** 这一章是今天的正常更新,还请各位书友收下…… ------------ 第四十四章 不住山上?你们还敢叫土匪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胡少爷,我们大当家的有请!” 对方似乎听说过,这位“胡少爷”对道上的黑话一窍不通,因而直接说得是大白话,任谁都听得懂。 可是,大当家…… 对方都开口如此说辞了,想装成不知道他是“红胡子”都做不到,马明远还没什么反应,胡良才瞪起眼睛怒视过去,陈二麻子侧身在“马头”身旁,做出忠心护卫的架势,刘贵和钱磊吓得呲溜一下窜出好几步外。 摆摆手,制止了周围那些“司机”的躁动,马明远第一次正式打量起瘦削的土匪: 此人年纪看似不小,好像皮肤偏黑,脸上略带风霜,鹰钩鼻细长眉,长相颇有些阴鹜,尤其那双眼睛,射出的神光令人心悸。 马明远客气的抱拳回礼道: “恕在下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说话,似是不解的看向一边的黄志明黄东家。 阴鹜男子同样在打量马明远,感觉这位“胡少爷”虽然看着好像是富家公子哥,可身上总有股让他讨厌的味道,让他打心眼里不愿意与这人往来。可惜,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谁让大当家的动心了呢。 见“胡少爷”装傻,阴鹜男子脸色不快,黄志明慌忙打圆场。有他在中间调和,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马明远嘿嘿一笑: “黄老弟,看来这二位另有来头,给我介绍介绍?” 黄……黄志明那叫一个腻歪,可惜,病根是早前做下的,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当初财迷心窍了。因此,他压下心中的腻歪感觉,爽朗的笑道: “胡,呃,老弟,这位龙先生,也是我们吉省绿林道上的一位英雄人物,单名一个彪字,道上雅称‘钻山豹’,乃是徐当家座下四梁八柱中的‘照应梁’,绝对是绺子中的这个……” 说话,黄志明竖起了大拇指,在那“钻山豹”龙彪胸前比划了一下。 听黄志明如此恭维,龙彪阴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眼神中闪过些许自矜,微微抬起头,颇有些傲然的俯视了下“胡少爷”。 只可惜,今天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马明远流露懵逼的表情,用迷茫的目光看看“钻山豹”龙彪,然后瞧瞧还在那竖大拇指的黄志明,非常无辜得道: “黄老弟,你说了这么多,到底啥意思,是不是说,这位龙先生非常牛逼?” 黄志明闻言,艰难的扭头与龙彪对视眼,这才尴尬的点点头。 马明远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大步向龙彪走去: “早这么说不就早明白了,龙先生,对不住啊,胡某对你们那些话不大熟悉,经常听得不是很明白,抱歉抱歉。” 龙彪闻言脸上有些抽搐,随即,“胡少爷”凑过来,主动抓住他的巴掌摇晃了几下,让他非常不适应这种洋人的规矩,飞快的抽出手来,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胡少爷”能听懂的话表达自己的意思,唯有求助的望向黄东家。 黄志明干咳一声,努力用“胡少爷”能够听懂的语言表达出来: “那个,胡,咳,老弟,这位是龙彪龙先生,龙先生的东家可了不起,全吉省的货都要从徐东家手里拿。现在徐东家想见见胡老弟。” 一边听着,马明远一边在心中暗笑。之前龙彪拿架子,他偏不按照两人的套路走,三两下散手,就打掉了龙彪的傲气,也让自己拿到了话语主动权。 徐东家? 全省的货,都要从他手里拿? 马明远心中一热,莫非,这人就是烟土的吉省总代?若是能把这人钓出来,一举擒拿,也不枉自己花费偌大心思,又借了兴亚货运的地盘做局的一番辛苦。 这次若能成功,不仅可以给县局、省厅一个交代,用硬邦邦的功劳为马明远铺出快速晋升的路,还能慰藉他心头对烟土的痛恨。 更重要的是,只要是日本人能倒霉的事,马明远都乐于去做。 既然知道吉省的贩卖烟土后台是满铁,他这次必须成功,只要行动够快够狠,就能狠狠打击日本人和满铁对中国东北的渗透,或许,仅仅是或许,自己这小小的翅膀,能改变几个月后那即将发生的大事! 虽然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日本烟土的“吉省总代”,将他和他的团伙一举抓获,马明远却不能表现的那样急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是以,就见马明远哈哈大笑,大手一挥,非常爽快的道: “徐老板要见我?好啊,来哈尔滨,我在国际大饭店定最好的包厢,开最好的伏特加,包最漂亮的老毛子女人,一定把徐老板招待的妥妥的!” 龙彪和黄志明闻言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发展?让徐大当家的来哈尔滨?这跟进龙潭虎穴有什么区别? 黄志明苦笑摇头,用比较婉转的口气告诉马明远,这位徐大当家不可能来哈尔滨,得“胡少爷”亲自走一趟。 马明远思索一下,才试探着询问: “去哪里?” 见事情有门,黄志明精神一震,笑呵呵的道: “不远不远,就在五常县境内,不过不在铁道边,得进山。” 不等马明远说话,一边的胡良才先炸了锅,大叫着阻止道: “扯什么蛋呢,别说这年节,就算平常日子,谁敢随便进山?谁不知道,五常县有个远近闻名的红胡子徐老四,万一被被徐老四的人盯上了,谁来救我家少爷?” 黄志明一听这话,脸上那叫一个尴尬,刚要解释什么,龙彪忽然开口,斩钉截铁得道: “胡少爷去见我们大当家的,绝不会有人半路劫道,这一点,我可以用人头担保!” 胡良才大手一挥,极为不屑: “去你大爷的,你们徐老板再大本事,还能管得到徐老……呃,你们东家姓徐?” 见胡良才这个“随从”瞠目结舌的看过来,龙彪重新找回刚刚那种感觉,仰起头傲然道: “没错,我们顶天梁大当家的就是大秃顶子山徐四爷!” 我凑,不好! 马明远和胡良才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股寒气,本来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谁想到钓来一条大鲨鱼,这个头和凶悍,他们这点牙口要吃下可有点困难。 思忖再三,马明远咬咬牙,学着龙彪的样子抱拳道: “恭敬不如从命!” 这句话惊得胡良才目瞪口呆,惊叫一声: “少爷,使不得,太危险了!” 马明远转身看了眼自己兄弟,递出去一个“安心”的神色,强笑道: “放心,我是去谈生意,买卖不成仁义在,徐四爷岂能加害我。” 龙彪闻言,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吉省,五常县,龙家堡子镇。 马明远既然答应了龙彪,也不迟疑拖延,将胡良才等人留在哈尔滨,仅仅带上陈二麻子一人,就跟着龙彪他们二人直奔五常县而来。 五常县地形东西窄南北长,是个狭长地形,大秃顶子山在五常县东北部,距离县城有不远的距离。 只是,现在才三月份,在东北还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地上的积雪远没到化冻的时节,马明远、龙彪几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冻得浑身透心凉,手脚仿佛都不属于自己,来到这处镇甸就再也坚持不下去,闯进了镇上最大的饭馆歇脚。 此地距离大秃顶子山已经不远,按照马明远的估算,龙彪会在镇子上置办些酒肉、器具,出了镇子就应该钻山沟了。一想那山上厚厚的积雪,冰冷的山风,马明远就感觉一阵阵头皮发麻。 想到此处,马明远捅捅那边正大腕喝酒的龙彪,着意强调,等下要多买两件皮子,把身上好好武装下,免得在山上被冻坏了。 进山? 龙彪和另一个绺子里的崽子,齐齐诧异的看向马明远,直看得马明远心里发虚,不知哪里说错了话,才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马明远更加懵逼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糗。 幸好,陈二麻子是本地人,而且对这些绺子多有了解,见到长官出糗,连忙拉着马明远解释起来。 原来,东北的绺子和关内土匪不一样,这些绺子平时干活是不假,但山上的日子太难过了,尤其是东北这鬼地方的冬天更加难熬,平常人家都尽量窝在火炕上,山上的红胡子哪能熬得住。 因而,东北的绺子到了临近年关的冬季,就把一年的收入分给大家,然后从顶天梁大当家,到最下面的崽子、马夫,一起下山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也就是说,此时的大秃顶子山上的绺子里,其实一个人都没有,而徐老四应该也在山下某个镇子里猫冬呢。 一听完,马明远当时惊了,扭头瞅着龙彪,惊呼道: “都不住山上?你们还叫什么土匪!” ********************************************** 码字晚了,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啊,2900字大章奉上! ------------ 第四十五章 你就是徐四爷? 吉省,五常县,龙家堡子镇。 “都不住山上?你们还敢叫什么土匪!” 听到马明远这一嗓子,龙彪和崽子面面相觑,怎么都想不出来,“胡少爷”为何反应这么大?随即两人脸色不好看起来,龙彪轻敲桌板,纠正道: “胡少爷,我们顶天梁大当家也是看世道太乱,这才在大家推举下拉起队伍,那是响当当的保险队,干的是保一方平安,护一县百姓的大好事,绝不是什么土匪红胡子!” 吹,你就吹吧。 马明远一撇嘴,大是不屑,土匪就是土匪,扯什么保险队。当初张小个子就号称干保险队,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回头要是没被清廷总督招安的话,你看会不会被当土匪给剿了? 不过,现在他算是张家的雇员,不好直接掀人家的家底,再说了,下面的事还要继续勾搭,确定徐老四究竟是不是吉省贩卖烟土的大上线,马明远犯不着直接打脸,嘿嘿一声,露出个“你我都懂”的笑容来。 还好,龙彪乃是徐老四手下四梁八柱中的“照应梁”,平日里的职司就是管着外部联络和打探情报,刚才那段话早就说顺了嘴,这时没有半点不适感觉,反而因为马明远如此无知而放下心来: 这次来试探马明远,龙彪的心一直悬着,不仅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还要仔细扫量“胡少爷”的成色,别把个警察的暗探带回去,那就出大笑话了。 现在看看马明远的无知,反而不像是给警察踩盘子的探子,毕竟,一个探子不应该在这些常识上犯下惹眼的错误?只有那些喝过洋墨水的阔少爷,才会如此浅薄和无知。 有了这样的认知,龙彪再看“胡少爷”的时候,目光反而少了些锐利,代以看到某种金色金属时的眼神: 在哈尔滨亲眼见识过海XX后,他就意识到了,眼前这位,那就是财神爷下凡啊! 心中疑虑去掉,龙彪把装酒的海碗重重的撂在桌上,拉着“胡少爷”就往外走。惊得马明远不知出了什么事,一面紧张的询问,一面不动声色向身上别着的M1911摸去。 龙彪笑嘻嘻的回头,见到他满脸紧张,揶揄道: “你说是去干嘛,难不成,胡少爷还真想钻山沟,去见四爷?” 见徐老四? 马明远和陈二麻子一起呆住,徐老四就在这龙家堡子? 从龙彪手中挣脱,马明远吩咐陈二麻子帮助他整理衣裳,同时傲然道: “姓龙的,你要坑我啊,要见徐四爷,好歹让我定个房间梳洗一下,就这么风尘仆仆的上门,岂不是丢我们胡家的脸面。” 龙彪无语了,但马明远现在是绺子的贵客,他也不敢拿出对待肉票那一套来,只得黑着脸答应下来。 跟着马明远躲进饭馆的雅间,陈二麻子极为紧张,悄声询问道: “头,既然已经追到徐老四身上,是不是立即联系局座,趁着徐老四身边没人,我们直接……” 说着,陈二麻子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马明远思索一阵,才一拍他的肩头道: “得了,第一次见面,人家徐四爷不定怎么提防咱们爷们呢,你以为你是谁啊,走了,见机行事吧。” 啊? 陈二麻子诧异的看着马明远: 行走在龙家堡子镇,龙彪的熟人还真不少,不断有人与他打招呼,龙彪也一反在哈尔滨时候的阴鹜模样,挂着笑容不断抱拳,叫这个“大爷”,称呼那个“三叔”的,很是繁忙。 陈二麻子捅捅马明远,对着龙彪努努嘴,那意思就是: 龙家堡子,又是龙彪,这货八九成就是镇上人,等下真要动手,可要小心了…… 马明远心不在焉的拎着一个小牛皮箱子,慢悠悠跟在龙彪身后,看似有如逛街般随意,实则眼睛不断扫视周围,将走过的道路一一记下,还要记下周围的巷子胡同,为撤退设计更有利的路线。 正是最忙的时候,哪有心思搭理自己手下,他仅仅点头,随意应付的“嗯”了一声。 突然,马明远两眼瞪大,非常诧异的望着前方。 前方出现一座青砖大院,大门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门口站着几个涂脂抹粉的女人,正一边烤火,一边招呼街上的男人们。 就见龙彪昂首挺胸走过去,与那几个女人打情骂俏一番,大大咧咧的就拐进了这家X楼。 马明远急了,这龙彪还说是什么“照应梁”呢,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吧,说是带自己见徐老四,怎么半路逛女支院来了。 紧跟上去,一把拉住了龙彪,马明远虽然声音压低,但口气很不客气,质问这个“照应梁”到底想干什么,办事时候能不能上点心? 龙彪先是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马上明白过来,笑得前仰后至,指着马明远对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道: “这小子想见四爷,结果以为老子带他过来是找娘们的,哈哈,你们说,老子来干嘛的!” 几个女人一听也咯咯的笑起来,其中两个还不住的对着马明远抛媚眼,笑嘻嘻道: “看七爷这话说得,来我们这,不找姐姐,还想让小老弟找谁啊……” 龙彪笑骂几句“去去去,滚”,这才拉着马明远闯进女支院。 后院一座清静的小院外,龙彪按照特定的切口敲开门,两个挎枪的炮手将他放进去,但把马明远两人拦下,上上下下仔细的搜了个遍,将那把M1911掏了出来,有些好奇的反复端量。 见这两小子误事,龙彪上去一人踹一脚,骂骂咧咧的催促下,两个炮手不敢再折腾,将M1911收起,言明暂时帮助“胡少爷”保管,才挥手放了马明远一人进去。 还没走到院中,就能听到正房中传出一阵阵女人的欢笑声,以及男人张狂的叫声,甚至还有男女之间那种事情的喘气声,听得马明远微微皱眉: 这声名远播,威震吉省的徐老四,就是个见到女人如此不堪的家伙?若是如此,真是令人失望。 正寻思着,忽然见到从一侧厢房中钻出个人影来,定睛一看,是个相貌猥琐,微微有些罗锅的老头,这人端着个火盆,一步一挪的来到正房门外,也不马上敲门,竟然把耳朵贴上去,听着屋里那些销魂的声音,脸上露出越发猥琐的笑容来。 看到这一幕,马明远有种扭头想走的冲动,这院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见那老头笑容越发下流,甚至流下口水来,他实在看不下去,越过龙彪来到老头身后,替他掀起门帘,笑着对老头道: “大爷,天寒地冻,别冻坏了,快进去吧。” 嗯? 猥琐老头和龙彪一起愣住。 老头马上反应过来,讪讪的对马明远弯腰行礼,端起火盆,推门进了正房。 待到老头进去一阵,龙彪才用奇怪的眼神看看马明远,招呼他进屋。 也看到龙彪那奇怪的表情,不明所以的马明远压下心中狐疑,拱拱手迈步进了正房。 果然有如之前想见的,正房内乌烟瘴气,浓厚的脂粉香,男女身上体味,以及东北特有旱烟的呛人味道,酒菜的香味,林林种种混杂到一起,实打实的辣眼睛,闻了更是有种要吐的感觉。 马明远眯着眼还在努力适应屋里的空气,耳边突然响起龙彪的声音: “禀四爷,不负您的命令,我老七把胡少爷请来了!” 在正前方,传来一个略微尖锐的嗓音,听着好像不像是男人的声音: “这位就是胡先生吧,来者是客,你们几个东西,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请胡先生落座。” 马明远这时才觉得大致适应了屋内的气味,抬头看去,立时诧异的道: “你,你,你就是徐四爷?” ------------ 第四十六章 停,快停! 辽省,大连,日占关东州,细川株式会社。 一间静雅的和室内,装饰简洁没有任何繁复而华丽之处,仅仅在墙上挂了一副高僧的墨宝,在另一处靠墙摆设了一个青瓷花瓶。 和室中间点着小火炉,上面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生铁提梁茶壶,此时正咕咕冒着热气。 细川孝提起茶壶,熟练的沏茶、点茶,捧起茶杯转了半圈,双手递给对面屈膝正坐的男子。 这男子年纪大约四十多岁,有着发际线极度后退的团团脸,看着很是和气,只是一双眯缝起来的小眼睛,间或闪过精光,令人阵阵心悸。 细川孝客气的将茶杯递过去: “渊田君,请。” 团团脸渊田急忙双手恭敬的接过茶杯,放在鼻下转了一圈,仿佛很是享受的嗅着茶香,不住的赞美着,接着轻轻抿了一口,闭眼享受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没想到,在这极寒的满洲,我渊田信长还能品尝到如此地道的茶道,而且还是正宗的里千家嫡传,也只有在细川先生这里,才能有如此享受啊。” 细川孝一听,心满意足的哈哈大笑,指着渊田信长不住摇头,仿佛拿这人没办法似的,显见得两人关系极好: “堂堂关东州警察部特高课长,想品味茶道,随便招呼一声,还能让你喝不到么?你这家伙,还是那样的不老实。” 看到渊田苦笑摇头想要解释,细川孝话风一转,带着戏谑的语气道: “你这家伙不老实,明明身边就有一些有趣的小朋友,却藏着不愿意介绍给我,实在是不够老实。” 渊田信长愣住,有趣的小朋友,介绍给细川这个华族清贵?谁啊?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有谁入了这位细川家子弟的法眼。 最终,捧着茶杯的他苦笑一下,将已经变冷的茶汁一口而尽,双手高举茶杯递还给细川孝,同时用这个动作表示自己的态度来: 得,您快说答案吧,我告饶了。 一个警察部特高课长,在关东州也是手握大权的人物,在自己面前如此屈膝作态,细川孝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随即非常礼貌的接过茶杯,一边重新沏茶,一边笑着道: “我提个名字,渊田回忆下,是不是你的小朋友,马明远!” 马明远? 渊田信长是特高课长,工作需要,记忆力自是极好,稍一思索就找出了马明远这个名字,同时从脑中调出这个名字下的相关档案,只是,一个省警务处长家少爷公子哥,怎么会与细川孝有了交集?再说,细川孝为什么要提到他? 细川孝品着自己沏的茶汁,过了一会,才慢悠悠解释了与马明远结交的经过,对他自己在事情中的作用稍点一句而过,最后评点道: “此人很有野心,而且背景深厚,同时对帝国文化怀有很强烈的好感,而且我查过他的底细,此人是满洲人,正是帝国在满洲事业非常需要的人物,渊田君,你们难道就应该重视么?” 渊田信长摸摸自己因为发际线后退而油光闪亮的头皮,有些无奈的开口,而且是老调重弹的和细川孝解释: 渊田他们是关东州警察部特高课,只在关东州的土地上有管辖权,在非日本领土上秘密发展亲日分子和谍报人员,并不是特高课的职权。细川若是想要拉拢和发展马明远,应该是去找黑龙会,或者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吉省特务机关。 细川闻言笑笑,并未直接回答。 渊田信长随即想起来,眼前老友出身传统华族,最讨厌关东军那班军人,至于黑龙会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组织,更是提都不会提,又怎么会去和这些家伙打招呼。如此一来,今日茶会的目的就呼之欲出了。 “可是……” 渊田忽然想起些什么,皱起眉道: “你是说马明远君,在吉省五常县查没了一批烟土?这可不好办啊,细川君应该大概知道,满洲的烟土很多是由满铁提供的,马明远如此作为,可是把满铁内部一批人得罪了。” 细川淡淡一笑,继续沏茶,头都不抬的道: “比起满洲庞大的利益,一点点烟土获益算得了什么?若马明远能够帮助我们夺取吉省一省,或者说,吉省的几个县,难道还比不上那一点阿芙蓉么?” 渊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细川君高论,关东军里有一批人整日叫嚣,实则目光短浅,真应该让细川君去给那些家伙讲课,让他们那榆木脑袋开开窍。” 细川慢慢抬头,嘴角泛起淡漠的微笑,用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道: “我观察马明远君,野心极大,绝不会为五常县一点点功劳而原地踏步,只怕就在你我谈论他的时候,此人已经在为夺取更大的功劳而奔波。” 渊田信长微微皱眉,随即展颜阴笑起来: “若是如此,满铁怕是有人会跳脚了……” 细川孝表情古怪得看着老友: “难道满铁现在就不是在跳脚?” 渊田闻言一愣,随即与细川孝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关东州,满铁总部,地下室。 阴暗冰冷的地下室内,诨名中天正人的二鬼子权正南,以及满铁长春地方事务所经理课生药组长速水贵志,跪坐在冰寒的洋灰地面上,浑身瑟瑟发抖盯着眼前的物事。 原来,两人面前各摆了一柄日本传统中剖腹专用武器——怀剑。 用意很明白,这是逼着两人剖腹! 见两人哆哆嗦嗦就是没动作,一边等待的野村直哉用冷冰冰的语气道: “两头贪生怕死的蠢猪,给会社添了天大的麻烦,总裁阁下为了平息国际舆论,不得不亲赴各国使馆进行解释,就在今天,他还要奔赴各国进行详细说明! 你们简直,八嘎,因为你们两个的愚蠢而给会社带来的污名,只有用你们两个蠢货的血才能清洗……” 啊—— 速水贵志突然大哭出声,用膝盖爬行几步,抱住野村的大腿,痛哭流涕的哀求野村帮忙,给他留一条命。 而中天正人更是不堪,直接身子一软,头向前栽倒,屋内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这两个手下实在太不堪了,在一群满铁总部职员的注视下,野村直哉感觉分外丢人。正在他迟疑的功夫,旁边突然伸出个穿着马靴的大脚,一脚将速水贵志狠狠的踹飞出去。 这一脚下力绝对没留力气,速水贵志一个大活人,竟被生生踢出去三四米远,头撞在洋灰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脑袋瓜子撞出个洞,咕咕的流出鲜血来。 在场所有满铁职员一起怒视过去。 可是,一身警服的津田晃平好似浑然不觉,指着两名低等满铁警员呵斥道: “八嘎,就由着两个蠢材在这拖延时间么?你们,去帮帮他们!” 两个警员嗫嚅着低声申辩道: “可,可是,他们是要执行光荣的剖腹……” 津田晃平极为不屑的道: “光荣个屁,现在这个样子,有一点武士的光荣么?给他们个痛快,赶快结束这场闹剧!” 两名满铁警员偷眼瞧了瞧在场的其他满铁职员,这些家伙眼神飘向屋顶,仿佛那里有什么好看的美景似的,这下两人立刻明白过来。 距离稍微近些,两个满铁警员扑到中天正人身边,一人挟持一边,将个伤势未愈、头脸还包裹着厚厚纱布的二鬼子抬起,抓起怀剑塞进二鬼子手中,调转刀头,冲着中田的小腹狠狠扎下去。 中田本来就是装死,此时吓得嗷嗷乱叫,只可惜,身上的伤势令他气力衰弱,哪敌得过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雪亮的怀剑“噗嗤”一下,狠狠扎进身子。 嗷—— 中田一声惨叫,惊得室内所有人纷纷扭头看向别处。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猛地撞开,一名满铁职员满头是汗的跑进来,大声喝道: “停,快停!” *********************************** 感觉自己有点犯贱,每天码字都是临近更新了,才会有动力和激情,思路也顺畅起来,这是不是拖延症? ------------ 第四十七章 徐四爷,您这,太爽快了吧 关东州,满铁总部,地下室。 “停,快停!” 来人大呼小叫的冲进来,见到地上一滩鲜血的场面,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在地。 一名满铁的高级职员脸色愈发难看了,今天简直是满铁株式会社的耻辱日,总裁要亲赴海外道歉不说,瞧瞧这些底层下属,一个个愚蠢如猪狗,而且贪生怕死,心中毫无基本的荣辱廉耻,简直丢尽了会社的脸面! 八嘎! 这位高级职员怒急攻心,冲着那闯进来的人,上去就是正反两个狠狠的耳刮子。 厉声叱责,还有脸上热乎乎的痛感,将来人打醒了,抬眼看到高层的怒色,还有就是两个满铁警员正努力“帮助”中田正人剖腹的情形,这人吃痛惊叫起来: “停,快停,总裁亲自下令,留下他们狗命,继续为会社卖命……” 一句话越到后面声音越低,到最后已经没了声息。 在场的满铁高级职员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极为难看,都不明白自家总裁为何会做出这样一个让人费解的决定。 可是,圣意难违,纵然总裁要他们切腹,在这个时代的日本,含着眼泪从命的职员也大有人在,何况是开释两个罪人。 这些高级职员表情狰狞,最终黑着脸一个个离开了地下室,只留下津田晃平和野村直哉以及两个满铁警员。 两个低级警员傻愣愣的左右四顾,不知如何是好,野村直哉同样两眼发直,没弄明白上面意思前,如何处置两个下属,着实令他为难起来,重了,怕违逆上意,轻了,也怕与总裁大人的意思背离,着实难办啊! 津田晃平同情的拍拍野村肩头,也扭头而去,只是在路过中田正人时,突然飞起一脚,冲着插在肚子上的怀剑踹去! 啊—— 一声惨叫,本来以为保住小命的二鬼子中田正人,本就是血流不止的肚子上,再被怀剑深深插入,当场一股子血箭喷出,铺天盖地的喷了两个日本警员满头满脸。 这两满铁警员受惊后,下意识的将中田正人扔出去,二鬼子重重落在地上,惨叫连连,整个人蜷缩着仿佛立刻就要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似的。 津田晃平冷笑下,带着嘲讽口气吩咐: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真要让这小子死了,在你们总裁那里怎么交代?” 说完,不管剩下几个人的反应,背着手自顾自的走了。 野村看着津田晃平的背影,很是理解刚刚的行为,说起来,今天过来的所有人之中,津田是最希望这两个家伙赶快死掉的: 毕竟速水那个蠢货当面顶撞的就是身为特派员的津田,在颜面上,还有维护在东北的日籍警官团体荣誉的角度,津田只有弄死这两个蠢货,才能洗刷受到的羞辱。 再说了,满铁的势力在满洲如此庞大,津田又要在满洲讨生活,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组织中,留下两个已经撕破脸的仇人…… 吉省,五常县,龙家堡子镇。 “你,您,您就是徐四爷?” 马明远诧异的话语,让屋内杂乱声音一停,这些人狐疑的看过来:这人以前认得四爷? 坐在上位的老头哈哈大笑,站起身对马明远拱拱手: “多谢胡小哥为老头子开门。” 说完,伸手让座。 马明远这才缓过神来,尴尬的看看徐老四和龙彪,摸摸鼻子坐下来。任他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威名远播的大秃顶子山徐老四,竟然是这么一个又老又残的猥琐老头……这,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马明远作出欢喜的表情,刚刚坐下,就拎起那小牛皮的皮箱,推在桌子上,刚要打开,却见正握着烟袋锅吧嗒吧嗒抽着的徐老四,扬扬手将制止他: “胡先生,老七和黄家老二,把你的事都和我这半老头子说了,我觉得能干……” 呃,马明远有点发懵,这徐老四是不是太痛快了点,刚刚坐下来,自己准备的礼物都还没拿出来呢,就直接同意合作了? 徐老四看似轻松,实则一双小眼珠滴溜溜转动,眼神就没离开这位“胡少爷”。 实话实说,从烟土跨到海XX这种新药,大秃顶子山绺子里不少人反对,毕竟烟土才是做熟了的买卖,这么贸然跨行,这些人心里没底。能有今天这个会面,全靠徐老四力排众议。 因而,徐老四也要看清楚这位“胡少爷”,否则,他的损失可大了去了。 马明远懵逼归懵逼,这个场合由不得他发愣,连忙抱拳,刚要开口,见徐老四挥舞下烟袋锅,只得又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徐老四竖起两根手指继续道: “第二个,胡先生见谅,大秃顶子山的绺子人口多,开销大,我老徐的货也不是白来的,每个月也要和上面分账,因此,这买卖开始后,胡少爷每个月产出需得交给绺子里,由绺子里向下面放货。 当然,为了胡少爷能有得赚不白忙,绺子会按月给胡少爷分红利,现在看,半成可好?” 呃,马明远刚要开口,立即抬眼看看徐老四,见这猥琐老头再没打断他的意思,这才轻轻嗓子,慢调丝缕的道: “我觉得分成不好……” 嗯? 屋内这群土匪眼皮一挑,不经意就流露出凶光来,老七龙彪表情有些玩味,不知道这姓胡的小子哪来的胆子,敢在四爷面前说“不”字。 几个女支女最是敏感,立刻发觉气氛不对,霎时闭上嘴,老老实实躲在旁边,有胆小的女人,已经噤若寒蝉,身子微微发颤。 被这么多双目露凶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马明远却好似浑然不觉般,也不往下说,而是打开小牛皮箱子,将里面东西一件件摆放在桌上,从洋酒到打火机,从女人的香水到纯金壳的怀表,琳琅满目,仿佛不是送礼,而是推销员在展示样品。 马明远一一介绍过这些洋玩意,纵然徐老四是纵横吉省的大胡子,也看得是颇为满意。见猥琐老头露出笑容,屋里各位四梁八柱也都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气氛再没刚才那么紧张,马明远才开口道: “我觉得分成不少,是因为,胡某压根不想分四爷一个铜子……” 听到这话,屋内的四梁八柱都愣住了,奇了,这年头还有人不喜欢银子?徐老四沉吟着,还没说话,就听到马明远继续道: “当然,胡某也并非不爱钱,否则,胡某干这杀头买卖做啥?其实,胡某是想从徐四爷这要个承诺,把一个地方分给胡某,由胡某专营,其他人都不要进来了。” “那怎么成!” “小崽子,你想钱想疯了!” “老子打的地盘,你小子嘴皮子一翻就想拿走,做梦!” 一听马明远的要求,屋里立时炸了锅,这些个土匪头子纷纷开骂,就差把唾沫星子喷在他的脸上了。 “长春!” 马明远竖起一根手指,笑呵呵的扫视这些红胡子,最终盯住徐老四,语气很柔和的道: “长春这块地方,不知道四爷是否拿下来了?若是有人,我再换个地方,吉城和哈尔滨也是不错的备选。” 呃—— 一下子,屋里变得安静下来,四梁八柱,还有徐老四,齐齐盯住了马明远…… ********************************** 欠了好多债,真向往当初可以什么都不管,全天码字的时候,现在每天吃饭、睡觉都要按时按点,实在是太限制码字效率了,哎…… ------------ 第四十八章 谁同意,谁反对? 吉省,五常县,龙家堡子镇。 长春…… 在场的大小红胡子一起打个激灵,齐齐看向徐老四。 徐老四一如刚刚那般稳如泰山,蹲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烟袋锅,两眼微敛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但马明远却觉得,所谓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徐老四此时心情绝不如表现的这样平静。他微笑着靠坐,静静等待回话。 老七“照应梁”龙彪好似从徐老四那边看出什么,轻咳一声道: “要不换个地方,五常县行不行?反正……” 马明远都不用听完,当即摆手叫停: “五常县是各位好汉打下的地盘,套句刚刚各位的话,我空口白牙的就要走一个县,各位心里能舒服么? 就长春吧,若是各位在那有安排人手出货,介绍我认识下,我来摆平他。若是没有安排人手,说明徐四爷对长春还力有未逮,那更容易了,一切有我,不用四爷出一人一枪,我自己蹚平!” 说完,精神已经进入某种状态的马明远,扫视周围众人,说顺口的他,顺嘴来了一句后世经典台词: “就这么定了,谁同意,谁反对?” 这话来自后世影视中某位著名道上大哥,语气端的是霸气侧漏,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概,令在场众人一起变了颜色,看过来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善。 徐老四也很是意外的停下烟袋锅,抬眼扫视着对面的“胡少爷”,他倒是对一句话半句话没啥感觉,干红胡子的,吹牛逼说大话那都是平常事,但刚刚“胡少爷”话语中流露出的“干货”,着实让他有点动容。 须知自己在各地布置的出货人,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哪个会是善茬?所谓的“摆平”就是亮家伙展示实力,甚至要像五常县那样,把原来的出货人一锅端,才算是“摆平”。 而要想“摆平”,必须要有真本事和硬邦邦的实力才成。空口说大话,唯一的结果就是,这吹牛的人只会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事关自己小命,徐老四不认为“胡少爷”会在桌上欺骗他。 然而…… 什么叫做“我来摆平他”? 什么是“我自己蹚平”? 换成别的地方还好说,可那是长春,是吉省排名第二的大城市,更是日本南满铁路的起点,日本人、副总司令的吉省政府、赤俄、其他势力,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一起,闯入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粉末。 徐老四自认没那个在各方之间面面俱到的本事,手下更没这样的大才,因而长春、哈尔滨、吉城这样的大都市,都是他无法打入进去的空白区域。 可今天,“胡少爷”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实则背后隐藏了巨大的实力自信,让心想想就头皮发麻。 那些个土匪头子,似是不想被一个嘴巴上没毛的小子如此轻视,还要开口斥骂,却被徐老四轻敲烟袋锅制止了。 徐老四眯着小眼仔细得把马明远好好打量一遍,才竖起三根手指道: “小哥的要求没问题,不过,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那新玩意不赚钱,别怪我老徐不仁义。” 马明远伸出手,递给徐老四,微笑着道: “四爷爽快!”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兴亚货运总部。 胡良才讨好似的端来一杯香浓的咖啡,满脸谄媚的凑近了道: “还以为你这次得去个把月呢,这么快就能回来,不亏是明远,三下五除二就摆平了徐老四那个贼头,厉害啊。对了,你为啥要包揽下长春?” 马明远先美美的品了口咖啡,长出一口凉气,感觉身体热乎起来,才悠悠道: “当然是那里日本人多,不然我卖谁去?” 啊? 胡良才吃惊的望着他。 马明远无辜的耸耸肩: “这种好东西,不优先坑下日本人,难道还要累死累说去开拓那些大烟鬼市场?再说了,日本人都扎海XX,这是多好的广告。只要搞定了日本人市场,再去开拓中国人市场,就省心省力多了。” 嘶—— 胡良才感觉自己后槽牙一阵阵的疼,对着马明远不住拱手作揖: “马大爷,马祖宗,您老人家打着我们胡家旗号外出折腾无所谓,可胡家的买卖毕竟是靠着满铁支应起来的,这么明着坑日本人,会让胡家很难做……” 马明远把胡胖子上下扫视一圈,忽然一阵阴笑: “你还真以为,这买卖能做起来?三个月?想得倒美,等我摸出他们来货渠道,就下手端了他们!” 真的假的? 胡良才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吉高官春。 接下来,马明远摇身一变,仿佛真变成了一个大商人,带着两个跟班一头扎去长春。 这年月的长春城,是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枢纽站,背靠赤俄和日本两家势力,发展的颇为迅速,城内商贾林立非常繁华,尤其是大马路附近,更是遍布日本商铺,热闹非凡。 顾不得两个手下几乎看花眼的样子,马明远吩咐车夫在市中心的大和旅馆停车。跳下马车的他没有马上走进去,反而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这座建筑,半晌没有动地方。 陈二麻子和刘贵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位马头发了什么魔怔,一座洋房子还能看个没完。 陈二麻子小心的凑过去,轻轻提醒了一声: “少爷,少爷?” 嗯? 马明远被从记忆中召回,再看这栋建筑,心中喟叹: 也难怪他发愣,这座大和旅馆建筑一直保留到后世他生活的年月,虽然早就改名,可主体建筑没有丝毫变化。后世的他往来火车站时,想看不到这座建筑都难。这座大和旅馆,只怕就是自己与后世唯一的一点羁绊了。 被手下提醒,马明远回过神,自嘲的摇摇头,才施施然走进这家满铁大和旅馆。 刚到大门外,一名门童伸手拦住几人,礼貌中带着距离感得用日语道: “几位,这是满铁大和旅馆,诸位不是日本人吧。” 陈二麻子和刘贵当然是有听没有懂,马明远微微皱眉,左右看了看,天寒地冻的,时候尚早,周围没有什么旅客往来。他走近一步握住对方的手,同时以比对更加熟练的日语反问: “你是日本人?” 门童年纪不算大,大约和马明远年纪相仿,一听马明远这带着关西口音的日语,立即有些傻眼,有点分不清对方是不是日本人。随即,感觉手上似乎被塞进两张纸。 门童摊手一看立即大吃一惊:两张一日元的票子,足足两日元! 这年头的日元与美元一道,可都是东北大地的硬通货,两日元大致可以换一美元了,在东京都足够吃一份上档次的鳗鱼便当! 这可是一笔大钱! 门童的薪水一个月才两块大洋,这两张票子,就顶上他三四个月薪水了。见过给小费的,可一次给这么多的客人,怕是大和旅馆开业以来也是头一份。 马明远见怪不怪,拍拍门童的肩膀,腆胸迭肚的错身而过。 这一下打醒了门童,他当即把之前那制式微笑,换成了发自内心的诚挚笑容,身子弯下九十度,抢过陈二麻子手中的小牛皮箱子,两步窜过去,抢着为马明远推开厚重的大门: “贵客您来了,请,快请,这边,您先坐,我去通知大堂协理,请他过来帮您办理入住。” 马明远靠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门童小跑着去寻找协理,刘贵兀自愤愤不平,凑过来道: “少爷,您对这小子太善良了,等会那个什么协理过来,您直接把这小子拦住您的事说一下,保证敲了这小子饭碗!” 马明远并未马上说话,扫了一眼两个随从,见陈二麻子有些犹疑,微微点头,这才靠坐在沙发里,掏出正宗的古巴雪茄,施施然点上,深吸一口后,慢慢吐出纯白的烟雾,才道: “敲了他饭碗容易,但有那个必要么?无非就是要出口气而已,敲人家饭碗不过是泄愤,但看在其他旅馆服务生眼中,怕是日后我们做事都不方便。 何如现在这样,明明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现在让他变成少爷我的一条哈巴狗,用起来还方便,岂不是更好?” ******************************************* 明天要约时间进行第二次复查了,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心情有点紧张。 ------------ 第四十九章 新京药妆店 吉高官春。 “何如现在这样,明明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现在让他变成少爷我的一条哈巴狗,用起来还方便,岂不是更好?” 听过马明远一番高论,两个跟班、手下表情各异: 刘贵早就习惯了听人使唤,看上司脸色行事,对于作狗没什么抵触的,反而露出恍然表情,随后对着上司竖起拇指,不住的叫好,眼中闪过一丝暴虐,寻思着回头要如何好好使唤下那条门童哈巴狗。 倒是陈二麻子陈二宝,心中还存有一点良知和作人的底线,否则当初早就甩了马明远偷溜,岂能被其裹挟去了趟省城?此时的他,眼中露出深深的忌惮来,马头竟然能这样操弄人,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重赏之下果然效率极高。 几人才交谈几句话功夫,门童已经屁颠屁颠赶回,对着马明远继续行九十度弯腰姿势,伸手向后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一名留着八字胡,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穿着西装的男人迈着稳重而且自信的步伐走过来。 见八字胡走近,马明远笑盈盈起身,将手上雪茄交给跟班,以非常日本式的礼仪,对着八字胡微微弯腰行礼,同时用他那关西口音的日语问好。 八字胡起先见到马明远一行的组合,微微有些皱眉,心中暗骂门童多事,明明是几个支那人,扯什么贵客,这种没眼力的门童不能留了,回头就踹了。 谁想到,马明远标准的礼仪和口音,让这八字胡略微诧异,心中那点蔑视稍去一些,依着礼节回礼,但还是比较自矜的问马明远想住多久,随后轻蔑的瞥了眼很是畏缩的刘贵和陈二麻子,高傲的提醒,支那随员入住同样要收费。 马明远微微皱眉,住旅馆还能吃霸王餐不成,这八字胡特意强调这个,不仅瞧不起人,而且有故意羞辱的嫌疑了。于是他板起脸,突然提高了声音,口气极为严厉的斥骂: “八嘎,我去京都住俵屋,也不需要宿屋老板提醒这些,你在羞辱大和旅馆的客人么!” 八字胡闻听之下当即呆住了,若是有人对他提起东京的帝国酒店,他或许不会在意,毕竟那时东京标志性建筑,知道的人太多了。 可俵屋就不同了。 俵屋可是从江户时代开始,就为各地官员提供住宿服务的超高档“宿屋”,一向秉承低调奢华的风格,除非是对京都风物极为了解的“圈内人士”,否则谁都不会想到,如此低调的一家旅馆,无论服务还是价位,都远超号称现代化的帝国酒店。 能提到俵屋,住得起俵屋的客人,会是一般人么?这样的客人,岂是他区区一个旅馆协理能得罪的? 出于日本人的欺软怕硬性子,八字胡额头立即沁湿了,当即不管什么自矜,九十度弯腰,对着马明远深深一躬,口中不住的道歉。 马明远接过雪茄,深吸一口,酝酿着情绪,准备对这协理来个雷霆一击时候,一个矮小微胖,带着金丝眼镜,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匆匆赶来。 金丝眼镜对着马明远同样深深鞠躬,飞快得道: “在下小仓一磨,添为大和旅馆经理,客人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告诉在下,在下一定帮助客人解决妥当。” 将这矮胖子上下打量一番,马明远有些奇怪,自己故意闹事,不仅没人出来阻止,竟然还把堂堂大和旅馆经理搅和出来,也是稀奇,满铁的职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实际上,小仓一磨也是有苦难言,对方能提到俵屋,想来不会是什么一般人,能不得罪当然尽量不要得罪。而且更要命的是,自己正在接待一名贵客,被客人听到这番吵闹,令他和旅馆上下顿感没面子,只得亲自出来,希望可以尽快解决。 马明远冷哼一声,斜睨一眼八字胡,却没说话。小仓一磨只得询问八字胡。当着马明远的面,八字胡哪敢添油加醋,只得老老实实把经过说了一遍。 小仓一磨听完就觉得一阵脑仁疼,多大点的狗屁倒灶的破事,怎么让眼前这白痴搞砸了。人家来住店就老老实实安排房间呗,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本气的想打人,小仓一磨想到那边还有贵客,说不准就会看到这一幕,才隐忍下来,低声叱喝道: “高森龙太,立即向贵宾道歉,开贵宾房请客人入住,你,亲自去安排,如果客人不能满意,你这协理就不要作了!” 呵斥完下属,小仓一磨再次对马明远鞠躬道歉,目送几人上楼离去后,才转身回到刚刚的接待室。 刚进屋,小仓一磨就不住的鞠躬道歉,那名贵客倒是很大度的摆摆手,随口询问几句,忽然对马明远的长相发生了兴趣,向小仓一磨详细打听了一番后,忽然摸摸自己因为发际线大幅后退而露出的油光头皮,呵呵笑了起来…… 走进房间,马明远前后看了看,表示很满意,又见两个跟班也被安排在普通客房住下,这才点点头,随手将两日元塞给高森龙太,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高森龙太好歹是大和旅馆的协理,一个月的薪水也有一百多日元,抵得上日军中佐的薪资了,自是不差这点小费钱,因而,他对着两张票子发了下呆,才表情古怪的对马明远表示了感谢,悄悄的退出房间。 见到那个吓人的协理滚蛋,陈二宝和刘贵才踮着脚蹭进贵宾房,一进门,见到地上柔软的地毯,吓得两人不敢造次,连忙脱了鞋,又把脚底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马明远正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抽雪茄,刘贵一见这样子,连忙小跑过去,端起烟灰缸捧到他面前,同时笑嘻嘻询问,刚刚还说要养哈巴狗,怎么忽然对那个协理发怒? 马明远嗤笑一声,门童那种最低等的家伙,花点小钱就能收买,当然可以当哈巴狗养着。可一个协理,还是满铁职员,肯定不方便收买,就得狠狠抽过去,打狠打疼,打的对方下次不敢在多事,免得日后再给自己惹是生非。 长长的“哦”了一声,两个跟班也不知有没有真听懂,刘贵马上就要拍马屁,却被陈二宝打断,询问起下面要做什么? “下面?” 马明远吐出一口纯白的烟雾,淡淡道: “等人上门。” 啊? 两个跟班一起发懵,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很快,两个跟班就不懵逼了,也见识到了自家“马头”的神通广大: 马明远入住大和旅馆的第二天开始,就不断有人过来拜访,有报社的主笔、记者,有经营地产的经纪,有专门作人头生意的道上人士,甚至还有几个西装笔挺的西洋人! 马明远一概热情款待,他甚至在大和旅馆的餐厅包下两个包房,一间用来与客人商谈,一间摆放上各种点心、吃食、酒水饮料,任由来客自取,十足的后世自助餐风格。 托了之前狠狠收拾高森龙太的福,这些要求虽然有违当下常识,大和旅馆却不敢推脱,尽心尽力的置办起来。 谁想到,国人对这类就餐方式还有些不适应,倒是几个洋人赞不绝口,甚至为了多吃几次,每天都要过来“拜访”一下马明远。 如此一来,自助餐这种古怪的摆设,很快引起小仓一磨的兴趣,为了搞清楚这种就餐方式,大和旅馆的经理专门敲门拜访。 门开,马明远正与一名记者侃侃而谈: “新京药妆店不仅仅出售各种西药,而且还引进欧美最流行、最高档、最前端的各类化妆品,为追求美丽的女性提供一站式服务! 对,就叫“一站式”服务,来到新京药妆店,什么都可以买到,只要停留一站就足够了。 所有女性只要来过新京药妆店,多了不敢说,在东北范围内,就不需要再去其他商店……” 没错,马明远准备在长春开店,而且在起名时候,非常恶趣味的引进两个词汇: “新京”以及“药妆”! ****************************** 接了个电话,刚刚放下,发现竟然过了,还好,仅仅五分钟! ------------ 第五十章 店未开,火全城 “新京”! “药妆”! 药妆这个词,若是放到后世,想来不少人都知道,尤其是喜欢去日本扫货的女孩子,肯定熟的不能再熟。 至于“新京”,怕是很多人不明所以了。 其实马明远这是恶趣味使然: 他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还会不会发生他不敢保证,但在他过来前的时代,长春曾当了足足十三年的伪满首都,被更名为“新京”。 他用新京这个词,十足十在恶搞,也是想随时提醒自己,亿万年难遇的机会被他遇上,竟然回来一次,身为一个中国男人,就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吉高官春,大和旅馆。 小仓一磨敲开门,还没看清里面情形,就听到马明远用熟练的日语,向外吐着一个又一个新词,听得旅馆经理一阵头晕,有种每个字都理解,串在一起就彻底晕了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这种新词经过马明远一番解释,又好像变得极为容易理解,带来的那些概念,仿佛是给小仓一磨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在他眼前展现出一个全新的商业世界,让他意乱神迷。 不知不觉的,小仓一磨竟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在房间角落找个椅子坐下,安安静静的听马明远接受两名记者的采访。 这一听,竟足足听了一个小时之久,听得小仓一磨眉飞色舞,中途招来服务生要来纸笔,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做起笔记来。 直到采访结束,小仓经理才悚然听清,前来采访“胡公子”的记者,竟是日本大报《读卖新闻》的驻关东州记者! 小仓一磨心情微震,《读卖新闻》是日本全国发行的顶级大报之一,其影响力不容质疑。即便是在关东州和满洲发行的副刊,也是两地日本人中间不可不读的报纸。 竟然能让《读卖新闻》记者登门采访足足两个小时,再想到,这几天每日分午餐、下午茶固定上门蹭饭的洋人,也并非普通人,那是德国、美国、法国领事馆的商务秘书,在满洲的东西洋人圈子里,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仓一磨不禁狐疑: 这位“胡公子”的能量可着实不小,究竟是什么来头? 有了怀疑,就存下了攀谈的欲望,待到送走两名日本记者,小仓经理捧着笔记凑近马明远,刚要开口,却听“胡公子”吩咐带下一位客人。 身为一个比较传统的日本人,人家这么忙,哪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搅,给人家添麻烦?小仓一磨干不出这种事,只好和“胡公子”约了个时间方便请教,才依依不舍的开门离去。 一开门,小仓经理看来新来的客人立时愣住了,脸黑下来,皱起眉,很是勉强的道: “葛大海,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是个苍老男子,皮肤黝黑粗糙,满是被风霜刮过的痕迹,可是一双眼睛十分灵动的滴溜溜乱转,明明看着好像五十几岁年纪,细看过去,又似乎没那么苍老。 这时的葛大海见到是大和旅馆的日本人“掌柜”,吃惊不小,当即就弯腰行礼,不住的抱拳道歉,念叨着是有位“贵人”把他叫来的。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里面掺着软钉子,令小仓一磨有些不舒服,只是,这是“胡公子”的客人,自己等会还有求于“胡公子”,日本经理不耐烦的挥挥手,警告对方办完事立刻离开。 也难怪小仓不客气,这葛大海在长春城里是个名声不大好的人物: 手下管着一堆要饭的花子,靠盘剥这些花子起家,现在还做上了倒卖人口的生意,说是臭不可闻都算轻的,就算是日本人,对这类人贩子也不大看得上。 小仓这样的日本人,更要注意维护大和旅馆的形象,自然不希望这号臭大街的人物出现在旅馆里。 葛大海对着离去的小仓一磨不住的躬身,就差跪下请罪,这才将日本经理送走。 待到葛大海擦着汗进了房间,见到穿西裤、衬衫、马甲,拿着雪茄的“胡公子”,又是深深的鞠躬问好,小心翼翼的斜插着坐在了柔软的靠椅上。他之前打交道最多的是女支院的老鸨子之流,哪里和如此洋气的人物面对面,此时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看向“胡公子”。 见到葛大海如此紧张,马明远笑了笑,吩咐上茶,又递过去雪茄,这才慢声细语的说明自己请他来要谈的生意。 “胡,胡老板,要一百个人!还都是精壮汉子!” 饶是葛大海来之前,明白“胡公子”背景深厚,听到这要求也不禁为之咋舌,一百个精壮汉子啊,若是在别的地方,也就是人数多了点,还容易应付。 可这里是长春,除了日本驻军,副司令的吉省驻军,谁家会要凑这么多汉子,谁家有这需要凑这么多汉子?谁家敢弄这么多人,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忌讳? 这姓胡的想干嘛? 几个问题在脑中转过,葛大海也是老江湖,眨眼间就平静下来,手边的茶水也不喝了,雪茄更是重新放在桌上,小心的询问起,“胡公子”要招这一百人想做什么? 马明远却没马上回答他,反而提出了一个条件来: 招人的时候不能无声无息,必须是大张旗鼓,说清楚是“新京药妆店”在招人,而且要把招人的时限做足半个月,要在长春每条大街上都有招人的队伍,要全城贴海报,撒传单! 我的妈啊! 葛大海突然明白过来,乖乖,这哪是什么招人,分明是借着招人的名头,替自己新开的买卖立字号、擦亮招牌呢。 一想明白,葛大海立马站起,躬身竖起大拇指,对着马明远不住的恭维: “高,高,实在是太高了!” 他这不是奉承,是真心实意在夸赞“胡公子”,有这个手腕和资本,这胡公子的买卖一准能成,自己要好好抱住这条大粗腿,万一日后能分一杯呢? 马明远微微一笑,轻轻摆手,在一边候着的陈二宝立即走过来,将一封大洋摆在葛大海面前,足足一百块,立即把葛大海的眼迷花了。 葛大海乐得眉开眼笑,顾不得其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伸手去搂那些大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笑眯眯的建议: “那个,少爷,您这又是药又是化妆的,小的和城里那些妈妈比较熟,要不,让小的给您招一批院子里的姑娘,上街帮着吆喝吆喝?一准吸引人……” 谁知,马明远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用森冷的目光盯着葛大海,阴沉的道: “不要多事,不要让药妆店与那些姑娘有任何联系。” 葛大海闻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连忙弯腰道歉。 马明远摆摆手,也知道刚刚的话有些生硬,略微解释了一下,原来,他要做的是城里那些有钱人、洋人家太太、小姐生意,岂能一开始就用女支女出来宣传坏了名声? 听完后立刻大弯腰赔礼道歉,葛大海心中又后怕又佩服,自己出了馊主意,险些坏了人家买卖。不过,这位胡公子如此和颜悦色,看来一百大洋的大买卖还能继续做下去,现在好好表现,日后还是有可能跟着胡公子一起发财。 看着葛大海点头哈腰的离开,马明远一边抽着雪茄,一边静静思考。 媒体上,他找到了报纸和电台打广告、出软文,甚至约定,未来三个月每天都要为药妆店宣传。现在加上葛大海这样一波流动“宣传车”,想不做到人尽皆知都难。 至于货物来源,他已经与欧美各国领事馆的商务秘书谈妥,由这些人牵线,绕过各国在华洋行,从欧美各国上货,偷偷运到大连靠港。如此一来,即便算上塞给那些商务秘书们的贿赂,商品价格也能便宜一大截。 走私么,没利润税还干啊。 至于厂房和铺面,更是简单,他只打了两个电话,就有和吉省警务处相熟的地产经纪上门来为他服务。 还缺些什么? 马明远还在不断思考和补充自己计划的时候,一场轰轰烈烈的宣传战在长春城内打响。 从街头的张贴的大幅广告,到胡同巷子里的“牛皮癣”小广告,还有报纸新闻上的采访文章,整版整版的广告页面,广播中各种节目插播的宣传广告,以及街头巷尾所谓的“招工”游行队伍…… 恍如一夜之间似的,整个长春城里里外外到处都是“新京药妆店”,无论是广告,还是人们之间的谈论话题,无处不见“新京药妆店”的身影。 无疑,“新京药妆店”的招牌火了,彻底火爆全城。 只是,在爆火背后,也给人们带来一个新的疑问: 大家谈论之余,也在四处寻找,这家“新京药妆店”在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大马路上一家白俄经营的西餐厅,突然歇业。第二天,西餐厅的铺面被人从外面用白布密实的围起来,白布上写了几个大字: “新京药妆店”装修中,开业在即! 白布亮出的第一天,整个铺面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指指点点,不断有人想扒开白布窥探一二。 马明远不得已,只好请来几个警察在门口维持秩序。 如此火爆的场面,别说是在长春,就算是哈尔滨、奉天这样的东三省大城市,都是从未出现过的…… ------------ 第五十一章 四方云动 吉省,吉城,警务处长官邸。 汪芝右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就见宝贝女儿汪诗雅一蹦三跳的窜出来,拉着他的胳膊不住叫道: “爹,我要去新京,我要去新京——” 汪芝右心思还在工作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有些发呆的看向走来的妻子史英秀,眼神的意思是: 这丫头发了什么疯? 史英秀摆手示意丫鬟一边去忙,亲自过来帮丈夫脱下厚重的外套,同时笑着解释: “还不是那个什么新京药妆店闹的,说是开在长春,结果,连吉城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店,说是专门为女人服务,还说什么,一,一什么服务,搞的很玄……” “一站式服务……” “一站式服务!” 结果未等史英秀说完,父女两个竟异口同声的说出答案来。 随即,史英秀和汪诗雅齐齐诧异的望向汪芝右,不知道这个平日古板的警务处长大人,今天怎么转了性子,关心起女人婆娘的话题来? 汪芝右知道失言,干咳一声,努力转开话题,看向女儿,询问她想做什么? 汪诗雅一听立马忘记刚刚的迷惑,抱住汪芝右的胳膊不住摇晃的请求起来: “爹,新京三天后开业,据说开业当天大酬宾,打九折,我要去,我要去……” 九折……这点折扣也叫TMD大酬宾?你小子…… 心里不爽,又被女儿缠的有些无奈,汪芝右努力板起脸想要拒绝。 谁知,往日里乖巧懂事,甚至多少有点害怕父亲的汪诗雅,今天好像魔怔一样,完全不看老爹的脸色,拉着汪芝右不放,死乞白赖的恳求着要去长春。 汪芝右本就宠爱自己这闺女,刚刚又失言多少有点尴尬,受不了汪诗雅的死缠烂打,最终不得不点头同意下来。 汪诗雅终于得到老爹的首肯,简直乐翻了,欢蹦跳越的跑上楼去准备行李。 准备行李…… 这还有三天呢,现在准备个毛线的行李? 汪芝右脸发黑,但谁让他已经同意了,只得无奈的摇头走去吃饭。 看到丈夫难得吃瘪,史英秀觉得好笑,拉着汪芝右坐下,一边吩咐丫鬟婆子给丈夫盛饭,一边有些担忧的询问,让汪诗雅一个人去长春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她陪女儿一起去一次? 不安全? 汪芝右撇撇嘴,对自己老婆的问题有点不屑回答,端起碗自顾自的吃饭。 看到他这个样子,史英秀多了解丈夫啊,觉得丈夫有秘密瞒着她,轻轻推了汪芝右一下,脸色有点不快。 汪芝右见到爱妻的表情,很是无奈的放下饭碗: “那个什么新京药妆店的事,问马明远那小子,他最清楚。咱家闺女过去了,也是投奔那小子,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咱家闺女都能跑去,这吉城还不知有多少太太小姐会过去,我觉得,现在倒是要替长春警察局长担心,怕他吓坏了。” 啊? 史英秀怎么都没想到,折腾得如此热闹的“新京药妆店”,竟然是自家外甥的买卖,这可太让人吃惊了,他不是在五常县警局当差么?疑惑归疑惑,既然是自家人生意,警务处长夫人也对闺女的长春之行放下心来。 辽省,大连,细川株式会社。 日本关东州警务部特高课的渊田信长课长,提了一个竹节做成的小筒,笑盈盈的对细川孝躬身一礼,将小筒双手奉上: “支那今年南方雨水丰润,新茶竟然已经摘下,今日提了一点,请细川君品尝。” 细川孝有些吃惊,还有几天才到中国农历三月,竟然新茶都下来了,这是什么征兆,难道今年要出大事? 虽然如此,细川孝还是满脸惊喜的将茶叶手下,当即打开深深一闻,做出陶醉表情,良久,好似方才想起渊田,连忙致歉,伸手请其入内。 两人在茶室坐下,细川孝借花献佛,将渊田送来的新茶取出,细细碾碎,开始着手泡茶。 渊田这次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泡茶,他是来结交细川的: 虽然远在满洲,但能有机会接触到一名国内华族后裔,那是无比荣耀的事,更何况,这位华族是家名能追述到五百多年前室町时代,现在已是堂堂侯爵家族,简直就是身为平民的渊田无比仰望的对象。 因而,看着细川孝在泡茶,渊田放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题: “知道么,我们那位小朋友,最近干了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大事。” 细川孝专心泡茶的手没有丝毫停顿,但出色的茶技不耽误他闲谈,小朋友,让他很快回忆起不久前两人的对话: “那位小友最近没在忙着破案?” 说的就是破案,渊田用了点小心计,上次提到某人下一步动作时,是细川孝提出,那位不甘寂寞的小家伙或许会继续追查烟土案子,现在渊田只说自己判断失误,为细川孝挽回了面子。 嘿嘿,渊田怪笑起来,将最近长春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细川孝正在泡茶的手轻轻一抖,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失误,幸好他茶道精深,转眼就掩饰了过去。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没了继续泡茶的心境,索性将茶具放到一边,面对渊田,摊手苦笑: “你这坏家伙,害我失手了。” 渊田哈哈大笑,知道对方只是与他不见外的表现,指着放在一边的茶道工具道: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我们那位小朋友。” 细川孝想想也是,不禁为之莞尔,接着,轻轻摩挲着两手,若有所思道: “长春那家新京药妆店的事迹,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折腾出这么大的场面背后,竟然是那位小友,实在是让人惊喜,惊喜……” 惊喜? 渊田小小吃了一惊,虽然不太了解华族,但对眼前这位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细川孝明面是一名商人,实则贵族派头十足,遣词造句非常小心,从不使用过于流露心境的词语。至少,惊喜这个词,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 见到渊田诧异,细川孝误会了,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也是因为心情激动,破例解释道: “之前观察,感觉马明远小友心思灵通,志向坚定,对帝国颇为友善,同时对警务很是精通,在满洲警务系统中,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刚刚听说长春发生的热潮时,我还以为是欧美列强某位商业高手在背后运作,尤其是米国,最为可疑!渊田君应该明白,帝国与米国在满洲的暗斗。若是米国如此高调得一脚插入长春,帝国会很为难……” 继而,细川孝脸上的忧色消失,表情变得平和如常: “若非渊田君亲眼所见,又是亲自来告诉我,谁又能想到,如此精彩的操作,竟然出自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笔,后生可畏啊,不,这是商业奇才,只作一名警官实在可惜了……” 见到细川孝如此盛赞,渊田信长也有点傻眼,他过来提起马明远,不过是希望可以与眼前这位拉关系而已,怎么听来听去,这位华族后裔似乎不满足现状,想深度拉拢马明远? 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应该提前对这位小朋友提前投资一下? 榆树县,龙家堡子镇。 镇子附近一条村庄里,有个独门独户的大院,乃是十来年前搬来的一户殷实人家所建。 只是村民都心知肚明的是,这户人家虽然买房子置地,实际上往来的都是山里红胡子,经常有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二半夜摸进村,进到青砖瓦房的大院里落脚。 此时的大宅的后院一间上房里,徐老四正懒洋洋的躺在炕上抽烟袋锅。 徐老四和其他红胡子不同,别看他坐地分赃,是吉省最大的烟土出货人,但他严禁手下人抽这玩意,若是被他发现,直接清理出绺子,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厢再不来往。 因而,禁吸烟土也成了大秃顶子山绺子的铁律,更让绺子成为整个东北红胡子中的一个奇葩。 在徐老四左右,围着绺子里的四梁八柱,“照应梁”龙彪刚刚汇报过长春的最新消息,这时竟被激动的人群挤到外围,老老实实蹲在那抽烟卷,一声不吭的样子,好像个受气的娘们。 其实,听龙彪说到一半,绺子里负责催讨要债的“扫清柱”宋大福就气炸了,拍着炕桌骂骂咧咧,大骂姓马的小子胡吹大气,去了长春不干正事,净瞎胡闹。 他这么炮筒子脾气开了第一炮,立马有人跟上,不仅痛斥马明远,还隐隐约约指责龙彪,堂堂“照应梁”跟过去,都没看住姓马的小子,太误事了。 听着周围绺子里的头头们吵成一团,徐老四也不出声,只是在那吧嗒吧嗒抽烟。渐渐的,这些家伙也发现了大当家的异常,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见到这些人都不再说话,徐老四眼皮都不撩,慢声道: “都嚷嚷完了?吵够了?转角,你识文断字懂得多,你来说说,这姓马的小子是什么意思!” 所谓“转角”,是指四梁八柱里的“转角粱”,也被称为搬舵先生,实则是绺子里的军师。 大秃顶子山的这位“转角粱”名唤牛有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早年间曾是读书人,有志于考取功名,结果前朝废除科举,自己落得个没出路,几次因缘际会,上了绺子成为徐老四手下。 牛有德跟徐老四同一个爱好,都抽着烟袋锅,刚刚没掺和到这帮家伙的声讨之中去,听到大当家的发话,吧嗒两下烟袋锅,才慢声细语道: “看不准,这位胡先生一身西洋派头,做事也学足了大鼻子,这么表现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啊。” 见到有人不耐烦,想要开口,牛有德敲敲烟袋锅,问了一个问题: “老七,胡先生开始造那个什么海了么?” “啊?” 龙彪听到问话,连忙抬头,胡乱点头应声: “造了,胡公子到了长春就开始动手,现在已经弄出了一小面粉袋子的那个什么海,足有十来斤……” 牛有德再次敲敲烟袋锅,这次略重了些,提高声音道: “只要货还在,不就得了,胡先生爱怎么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反正花的都是他的钱……” ************************* 明天早起要去医院复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没存稿,哎,明天估计很苦…… ------------ 第五十二章 出货(一) 吉省,春城,新京药妆店。 民国二十年农历三月初一,按照公历计算已经是四月十八日,东北漫长的冬季正在逐渐过去,积雪已经慢慢消失,大地逐渐开冻,不少勤快的农人早就在自家土地上忙活起来。 城里的人们没有那么勤快,他们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身上厚实的皮外套穿不住了,似乎可以穿得稍稍轻薄一些。尤其是有钱有闲的女人们,终于可以换下臃肿的冬季大衣,稍稍展示自己的曼妙体型了。 尤其是今天这个日子里,尤其是在长春的新京药妆店门前,这种努力展示身材的女人非常多,颇有争奇斗艳的意思。 汪诗雅小心的躲厚实的窗帘中,透过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向外张望,看到的只有花枝招展的人群,各种颜色的外套夺目争艳,还有就是隐约从门外飘进来的叽叽喳喳声音,令她有些想打退堂鼓。 也不是汪诗雅怯场,好歹是警务处长家的千金,这点场面怎么会胆怯?只是,今天她的身份可不是来逛商店的客人,相反她摇身一变,竟变成了新京药妆店的导购员! 自打前天汪诗雅带着几个闺蜜,兴冲冲来到长春,很快就被一个叫做的“马明远”的万恶资本家抓了差,生生从购物者,被打造成新京药妆店金牌导购。 汪诗雅本来想奋起反抗,无奈身单力孤,对方仗着是她表哥,强行镇压了小姑娘的脆弱抵抗。 汪诗雅领来的几个闺蜜更是不堪,见识过店内琳琅满目的女性商品后,在“七折优惠”、“优先选购”的诱惑下,纷纷背叛了闺中好友,投靠了“邪恶大魔王”马明远,此时正叽叽喳喳的互相争论,谁穿上制服更漂亮。 没错,就是制服。 或者说,是马明远按照记忆中,后世空姐制服的样式,设计出来的女性长裙套装,附上头顶斜戴的圆顶帽,遮住盘起的秀发,还有围在脖子上的丝质短丝巾,几名本来就容貌不俗的小姑娘,不仅显示出女性的柔美,还透出一股干练气质来。 在汪诗雅看不到的地方,马路对面的一栋二层商铺的顶楼房间里,细川孝和渊田信长并立在窗前,举着望远镜,好似两个偷窥色X狂一样,逐个打量着对面新京药妆店门前的女人们。 忽然,渊田低声叫了声: “咦,开始了!” 只见,药妆店玻璃门缓缓打开,两排穿着漂亮紫色长裙,斜戴圆顶小帽,围着小丝巾,踩着高跟鞋的年轻女孩子依次走出,在门口呈“八”字站好。 一群男人或穿长袍马褂,或穿西服,甚至还有一人穿着非常郑重的燕尾服,从店内走出,迎着那些目光闪闪的女人们站好。在男人们身后,两个女孩在店门拉起一条红绸,中间是个硕大的绸缎红花。 按照程序,马明远依次邀请几个男人讲话。只是,估计这几个家伙这辈子也没在如此多的女人面前开口过,一个个神情多少有点紧张,两眼不敢多看,死死盯着手里的发言稿,说话时候都是干巴巴的。 没办法,马明远虽然花费了一番心思,请来了CC市政警商各界甚至是道上的头头,但有一点是他事前没想到的: 眼前这群娘子军中,就站着这些头头们的大太太、姨太太以及闺女们,甚至还有各种七大姑八姨的亲戚。面对那些恶狠狠的目光,饶是这帮家伙身经百战,也架不住对方人多,一个个能把稿子念完就已经算天爷保佑了。 啧啧两声。 渊田感叹道: “我们这位小朋友还真是,哈哈,找来这么多人镇场面,短时间内,怕没人敢来他的新店里闹事了。” 细川孝端着望远镜看着,淡淡道: “何止,我还看到了大批帝国侨民,哦,女性侨民,有她们在,满铁那帮人也会收敛些。呵呵,我们这位小友……” 在上下人群的瞩目中,几个长春的头面人物,非常不自在的匆匆结束讲话,马明远拿起一柄金色的剪刀,邀请市府头头来到绸缎红花前。 伴随着乐队的演奏,“咔嚓”一剪子,将绸缎剪断。天上随之飘下数不清的花瓣,场面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与之伴随的,还有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心情,见到繁冗的开业仪式终于结束,下面就是她们入场“烧瓶”时间,一个个摩拳擦掌,甚至有人吩咐了身后下人,等会要如何帮自己抢到第一个进去的位置。 没想到的是,那位长春警局的局座并未马上让开,反而插着腰,吆喝起来。 一群黑制服的员警,也就是低级警士小跑而来,在人群惊疑的注视下,勒令那些太太、小姐们带来的随从下人离开,也不用走远,离开人群五六步而已。而这些员警将店门前围成一圈,面向外的“保护”起来。 如此一来,围观的太太、小姐们虽然有些失落,但并未生气,相反的,因为如此排场,让她们对这家“新京药妆店”更加充满了期待。 终于,市局座大人让开了店门,外面的女人们彼此看看,突然之间,人群仿佛被人推动般,冲进了药妆店…… 店内的装修风格极为独特,乃是马明远参考后世超市风格设计的,没有什么货柜和售货员,反而是摆着一排排的货架,以及遍布店内的“导购”女孩。 从一开始的诧异中醒过神来,冲进来的女人们小心的走在货架之间,谨慎的拿起一个个摆放的商品,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洋文,但精美的包装,令她们“不明觉厉”。再细看,货架上,每一种商品旁,都贴着详细的中文说明,这下就更方便了。 如果还是不清楚,遍布店内的导购女孩,会主动过来,贴心得为每一位顾客进行解释。 只不过,若是细看,这些导购女孩也有区别,大部分女孩做事主动热情,还有几个就比较尴尬,站在原地很是有些不知所措,见到顾客明显犯糊涂,也不知道过去帮助。 新京药妆店二楼,展柜背后隐蔽的办公室内,马明远透过窗子看着外面。 见到这一幕,他无奈的摇摇头,汪诗雅她们到底还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也就能做到现在这一步了,指望她们能够和自己招募又经过培训的女孩子一般无二,确实是痴心妄想了。 早就得到消息,从哈尔滨匆匆赶来看热闹的胡良才却不一样,看着楼上楼下热络的购物人群,不住的啧啧称赞,直念叨马明远这脑袋怎么长得,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玩的东西。 两兄弟抽着雪茄,喝着咖啡,正在闲谈的功夫,突然听到下面一层传来吵闹声: “你说我偷东西?你知道我是谁么,小女表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 补一下昨天的更新,一会继续码字,争取再把今天的量码出来。 现在就等回帝都,回去以后,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了,那时候就能逐渐增加更新数量了。 ------------ 第五十三章 出货(二) 吉省,春城,新京药妆店。 “你说我偷东西?你知道我是谁么,小女表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惊得店内所有人齐齐看去。 就见一名二十多岁年纪,面容很是漂亮的女人,正指着一名导购女孩厉声叱责着。 那名导购女孩也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满脸的委屈,已经流下眼泪来,面对对面女人的颐指气使,身子不断后退,最终被顶到了货架,再也后退不了。 周围的导购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几人围过来想要帮同伴解围,却被另外几人悄悄拉住。 见到这一幕,漂亮女人得意起来,环视一圈围观的太太、小姐们,摇头冷笑: “你知道我是谁么,我男人可是堂堂市警察局侦缉队长,你个小贱人敢污蔑我,我看你们这买卖是不想干了!” 周围那些太太小姐们,本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思围观,此时听说这漂亮女人竟是警局侦缉队长夫人,不少女人脸色微变。 侦缉队虽然看似主管查案破案,可他们毕竟是常在街面跑的警员,想整治一家店铺的法子不要太多,随便栽个罪名过来,就可以查封店铺,私分掉商人亿万家财。 这时候别提刚刚在门口讲话的什么市府头头和警局的局座,有钱分润的时候,这些人的心黑着呢。 这位导购女孩实在太不谨慎了,竟然在开业当天,就为东家招惹了一个凶名昭彰的大人物来。 那些知道其中诀窍的女人们有些皱眉,甚至有人低声议论着,看向那哭泣的导购女孩目光中掺杂了各种情绪,也有人不去看倒霉的导购女孩,反而转头打量起新京药妆店的铺子里来,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那委屈哭泣的导购女孩,听到自己似乎惹了大祸,哭声愈发大了,有点不甘心的指着那侦缉队长夫人: “你,你,明明是……” 堂堂侦缉队长夫人岂能任由一个卖货的指责,立刻将其打断,大声呼喝着: “小女表子,还敢嘴硬,老娘今天非封了你们这家黑店!” 说着,队长夫人上前一步,伸手就向着导购女孩抽去。 从小优渥,生活顺风顺水,胡良才哪看过这个,气的心头火起,大步向下冲去,谁知被马明远一把抓住,脸上横肉抽动的看过去: “明远,你的店开张第一天,就任由这娘们胡闹?” 马明远也不多说,只是示意他不要着急,继续看下去。 就在这一会功夫,下面的情形出现变化: 队长夫人的手掌没能打在哭泣的导购女孩脸上,另一个导购女孩一把抓住了队长夫人的手腕,冷冷道: “够了,给你男人留点体面,这里还有东洋人,也给中国人留点尊严!” 这个女孩就是汪诗雅。 汪诗雅本来也不想出头,只可惜,刚刚这位队长夫人叫嚣要封店,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表哥的店,开业第一天就关门? 别看汪诗雅在马明宇和汪芝右面前柔柔弱弱的,仿佛人畜无害的乖巧小姑娘,她老子到底是军人出身,而且官居一省警务处长高位,还有一个枪法出众、熟学警务的表哥,这样的女孩又岂能真是个乖乖女? 本来还得意异常的队长夫人还要叫嚣,汪诗雅可不管她,攥住女人的手腕不放手,扭头对几个闺女招手,立即有个女孩快步过来,与汪诗雅合力,竟然是扯着女人向收银台走去。 侦缉队长夫人吃痛,大呼小叫的,要叫侦缉队过来,封了这家黑店,还要让两个“小女表子”好看。 人群唰的分开一条“胡同”,任由汪诗雅将那女人拉过去。 汪诗雅也不多话,抄起电话,直接叫接线员接通吉省警务处长办公室。 在场这些太太、小姐、日本女人都吃惊不小,完全看不出,这个小姑娘的来头如此之大! 电话接通,那边说话的正是警务处长副官方子谦,听汪诗雅说完,差点没气乐了,堂堂警务处长千金被人当下人使唤不说,还要打抱不平…… 撂下电话,汪诗雅扭头看向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的侦缉队长夫人,忽然面露微笑: “这位夫人,我想,您对本店有些误会,能否容我去办公室,向夫人解释一二?” 如此左手硬右手软的手腕,也是汪诗雅从马明远身上学来的,刚刚展示过自己强大到足以碾压对方的背景后,任谁都会好好思量思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果不其然,侦缉队长夫人哪里还敢炸刺耍横,忙不迭的点头,好像一个小跟班似的,乖巧的跟在昂然而行的汪诗雅身后,从众人视线中离开。 白看一出好戏的女人们,再次重新打量新京药妆店,目光中惊疑不定: 堂堂警务处长的千金,在这里只能当个导购女孩,这家店究竟是什么来头? 别说是他们,就连二楼的胡良才,在汪诗雅出头的一刻,也是险些把一对眼珠子瞪出来: 今早刚刚赶到的他,可不知道汪诗雅经过了两天的特别培训,被“万恶资本家”表哥剥削的事。 见到汪家千金出面,他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扭头左右打量,稀奇的问道: “你那两个跟班呢?这么重要的时候,这两个狗才怎么不在店里盯着?” 马明远看着楼下的情形,淡淡道: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在胡良才疑惑的时候,陈二宝和刘贵两人,各自拎了一个精致小木箱,坐在黄包车上,刘贵着急的催促着车夫: “快点,MD,你小子这么磨蹭,老子的事都叫你耽误了!再快点!” 一向不愿出头闹事的陈二宝,此时也是心急火燎,气的不住跺脚骂娘。 原来,这连个家伙负责把最重要的某种“新药”运来药妆店,方便在开业时候,悄悄向那些光顾的日本女人推出。 可是,估计是两人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运气实在是不走怎么样: 出了工厂后,半天没打到黄包车,好容易拦住一辆,车夫竟然是个新人,正遇上道上封路,不得不绕路,生生错过了药妆店开业。 刘贵越想越气,随手抄起个物件,冲着车夫砸去。 没想到,那东西竟是个棒子面窝头,被冻得硬邦邦的好似个铁疙瘩,只一下,正好打在车夫脑袋上,那车夫一声不吭,噗通趴在地上人事不知。 这下可好,刘贵和陈二宝面面相觑,还不知所措的功夫,正有一队巡街的警士路过,看到发生“命案”,哗啦抄起背着的家伙,冲上来将两人一车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警士也不多说,立马就要搜身。 刘贵和陈二宝都是干老了的警员了,还能不明白其中猫腻么,什么搜身,那就是要先把两人身上值钱玩意搜刮干净。 自己身上那几个大洋倒是无所谓,麻烦的车上两口木箱里的这些货,这些可都是马头弄出来的“新药”,其实就是和烟土一样的玩意,这玩意若是被搜出来,不要说他们两个小命难保,就是马头估计也要倒大霉…… 这人要是走背字倒霉,那心思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两个家伙还在大眼瞪小眼的功夫,几个警员已经把他们两个搜了一遍,指着那两口箱子厉声叱问: “这里装的是什么?” *********************************** 去医院继续复查,下午还陪父母出去逛了一下。父母年纪大了,锅锅又总在外地,日后能陪他们的时间只能是越来越少了…… ------------ 第五十四章 出货(三) 民国二十年,农历三月初一,吉省,春城街头。 “这里装的是什么?” 面对一群巡街低级警员的质问,陈二宝和刘贵哑火了,让他们咋说,能告诉这些低级警员说,“里面是新出的烟土,一针下去比滇土还要嗨”? 可以保证,如果这么说了,两人不是被这些低级员警带到阴暗地方弄死,就是因为贩卖烟土,最终被拉上法场砍脑袋。 两人第一次感觉: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见两个家伙不吭声,警员不高兴了,虽然家伙已经背上了,依然骂骂咧咧的抄起身上的警棍,走过来就要挥动。 那根儿臂粗的家伙,虽然还没进化到“它”的后辈那样钢芯橡胶皮一样强力,也是结实沉重的木棍制成,一旦打到身上,动辄骨折筋断是免不了的。 到了那一步,两个家伙基本就是死定了。 刘贵脑子活泛,连忙去掏烟卷,没了,才想起,刚刚被这群王八羔子搜走了,正叼在他们嘴上呢。 他连忙挂着笑脸抱拳,亮明了自家是新京药妆店伙计的身份,这两个箱子是店里的货,请这些警员通融下,送到店里,必有重谢。 新京药妆店! 这群巡街员警眼睛亮起来,这家店最近可是老出名了,而且能在长春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家底一定老肥了。 再看那两个精致的手提箱……这哪是什么箱子,分明就是两只肥羊啊! 眼见着面前这些穿着黑制服的家伙,仿佛摇身一变,成了一群披着黑皮的恶狼,刘贵与陈二宝都是员警出身,立马知道: 坏菜了,财不外露,这是被惦记上了! 一个不好,城东南乱葬岗子,只怕就是两人以后长住之地了。 就在两人身后二十来米的距离,一个小崽子略有些惊慌的扭头道: “七爷,动手吧,那两个小子手里的货,可是绺子里足足一个月的量,要是被这些狗子弄走了,绺子就亏大发了!” 另外几个崽子一齐点头,纷纷伸进怀里,就等“七爷”一声令下,他们就掏家伙冲上去。 “七爷”头戴毡帽,遮住大半张脸,抬头细看了一阵,原来就是大秃顶子山上的“照应梁”龙彪。龙彪眼神变换一阵,最终摇头道: “继续盯着,给我盯死他们两个!” 啊? 周围四五个崽子发出一阵哀嚎,无奈的继续散开了盯梢。 龙彪重新低头,脸上闪过无人觉察的苦笑,不是他见死不救,更不是他可以眼睁睁看着价值好几万十几万大洋的“货”就那么丢掉而不心疼。 实在是他这次下山责任重大,不但要看着“胡少爷”制药、出货,还肩负继续摸清“胡少爷”底细的任务,这几个任务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大意。 眼前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让他从“胡少爷”身边两个崽子身上,摸摸“胡少爷”的底子和深浅。 龙彪见死不救的功夫,刘贵也是慌了神,这种要命的时候,他是最没啥忠心的,一张嘴就要喊出来,自己的身份也是员警: “唔……” 谁知道,他的嘴巴被陈二宝死死捂住,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想坏了马头的事?” 一提到“马头”,冬夜里,黑暗中,眼前一闪而过的雪亮寒光,重新在脑中泛起,刘贵只觉得全身仿佛被淋了一头冷水,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重新面对正不断逼来的巡街员警,两人对视一眼,左右都是死…… 他们的手悄悄摸向后腰,握住了冰凉的握柄,大拇指扳开了机头,待会抽出去就能突突突的射击…… 远处龙彪因为黄包车挡住了视线,无法看到两个家伙的小动作,但两人面对几名巡街的小员警,竟然这样手足无措无法应对,让他微微皱眉: 那“胡公子”看着本事很大啊,怎么手下如此脓包?还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就在刘贵和陈二宝准备掏家伙开“突突”的功夫,从远处跑来一名低等警官,喝止了这群手下的盲动,笑话,此地距离新京药妆店不远了,现在局座正在那边参加开张仪式,他们闹出点动静,只怕局座脸上不好看。 待到这名警官问清楚事情原由,他的脸上已经不好看了,这些个混蛋,是跟自己有仇么,新京药妆店这么火爆,连局座、市府头头都来捧场,这些个王八蛋竟然把主意打到人家伙计身上,是成心要敲了自己饭碗吧? 警官气的脸色铁青,抄起员警手里那根警棍,冲着一群手下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好容易发泄了心头火气,警官这才检查了下那名车夫,发现不过是晕倒而已,立马找了一盆冷水泼醒,吩咐刘贵两人给车夫赔两钱,挥手将两人打发掉。 这一幕看得龙彪瞠目结舌,这,这,这就完事了?一场好戏呢?老子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当刘贵和陈二宝将两个箱子交到马明远手中后,争先恐后的把刚刚惊险一幕报告上去。 不用马明远表态,胡良才当即跳脚了,一个电话打到CC市警局总务科,把在电话里把总务科长一通臭骂,MD,新京药妆店也敢招惹,还想黑了药妆店的货,简直胆子肥到没边了。 别看胡良才现在只是区区委任七级的小警官,对面那位市局总务科长比他高出四五级,那边接到这通电话后,必须对着话筒作九十度鞠躬认错,拍着胸脯保证一查到底。 哎,谁让这家药妆店背后,站着省警务处长家的千金和公子呢? 马明远并未说什么,没有制止胡良才发飙,本身就代表了他的态度,新京药妆店要在长春城里立住脚很重要,但警员的吃拿卡要必须要有个度。 这才开业第一天,有人又是偷东西,又是在外面想直接黑了自家的货,不狠狠收拾几只猴子,日后歪风邪气只会更严重。 胡良才嚣张够了,撂下电话,兴冲冲来询问,下面,是不是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开始出货? 北泽佐枝子的丈夫是满铁的高级工程师,因为工作缘故举家迁到了寒冷的满洲,幸好,丈夫的高薪弥补了生活变化带来的小小遗憾。 在长春这座城市里,北泽佐枝子过上了向往中的生活,独栋的水泥建筑住宅,家中有专门的厨师,出入有仆人和小汽车,一切都是在国内享受不到的。唯一让她略有遗憾的,就是满洲这块土地有些落后,很难买到传说中西洋人的商品。 因此,一听说新京药妆店开业,北泽佐枝子就兴冲冲赶来。 无论是店内新奇的摆设方式,还是全开放式的购物体验,或者彬彬有礼而且日语极为流利的导购女孩,都给北泽佐枝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生活悠闲,手里不缺金钱,让北泽佐枝子看到商品标价时候,没有太大触动,更容易沉浸到愉快的购物体验之中。 直到一名导购女孩悄悄接近北泽佐枝子,用日语和她耳语了几句。 北泽佐枝子诧异的看向导购女孩清秀的面容: “还有为日本人专门开设的购物区?在哪里?” *************************** 明天还有一天的检查,欠下的一章暂时继续拖欠这,锅锅还记得,而且剧情会逐渐加快,锅锅也逐渐调整写作的手法。 ------------ 第五十五章 出货(四) 吉省,春城。 坐在家中沙发上,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洋货,北泽佐枝子欣喜的放下这件拿起那件,一个个爱不释手。 只是,当她看到一个雕工精致,扑克牌大小,扁平的小木盒时,变得犹疑起来,缓缓将木盒打开。 木盒里摆放着两排、六个精致的小玻璃瓶,透过半透明的瓶壁,可以看到,每个瓶子里装着一小堆白色粉末。 北泽佐枝子掐起一个玻璃瓶,对着电灯反复端详,有点弄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小小瓶子,真的有让人振奋精神、龙精虎猛、进入仙境的功效? 实话实说,若非是导购女孩讲的天花乱坠,她才不会花那么贵的价钱,买下这么一小盒“成年人保健品”。就为这事,出门算账时候,已经被同行的日本太太们偷偷笑话了: 所有人之中,只有北泽佐枝子一人被忽悠成功,下手买了这款新型“成年人保健品”。大家在私下里笑话北泽佐枝子上当了。 就冲临行时,那群太太团的偷笑,北泽佐枝子握紧小玻璃瓶。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仆人在向宅子的男主人问好…… 喧嚣的一天过去,龙彪搓着手,与“胡公子”等人坐到一起,着手盘点开张第一天的销售额。 哪知道,账房一顿霹雳啪嚓的算盘响过后,报来的数字,让龙彪的笑脸僵住了,指着账本不敢置信: “就,就,就一盒?!整整一天,这么大派头,就卖出去一盒!!” 胡良才也急了,抢过账本左翻右翻,最后抬头有些迟疑道: “是不是记错账了……” 马明远点上一根雪茄,待到吐出纯白的烟尘,才淡定道: “没错,我一直在盯着,就卖出去一盒。” 龙彪恶狠狠的拍案而起,满脸凶相俯着身子逼问着“胡公子”: “胡公子,这就是你说的试卖?这就是你说的一定会大卖?绺子里整整一个月的货啊,都被你捣腾成这些破玩意,钱呢,客户呢!!” 暴怒的声音震天动地,几乎把房盖掀开,惹来门外那些药妆店的雇员们纷纷注视。陈二宝和刘贵守在门口,连忙吆喝着将女孩们赶开,幸好汪诗雅几人早早去了后面休息,否则,光凭这两个小子还真没法压下来。 马明远呵呵一笑,抹去脸上被喷上的唾沫星子: “都说了试卖,第一天就有人买走一盒,多好的开局。” 忽然,他回视过去,瞪着龙彪好像牛眼一样的眼珠子: “龙七爷,对这新药的效果,你没亲眼看到过?你难道对新药的效力没有信心?” 被“胡公子”如此逼视回来,加上一番话问到龙彪心坎上,最终,“照应梁”龙七爷拍着桌子,转身离去,临走扔下一句狠话来: “我龙老七就在这守上一个月,若是卖不出去,别以为躲在长春、哈尔滨,绺子和徐四爷就奈何不了你!” 第二天,新京药妆店的口碑传出去,上门的女客不输于开业当天,可是,在“日籍友人专门区”中,标着“成年人保健品”的某毐品的销量,竟还不如第一天,一盒都没卖出去。 甚至还有日本太太经过时,对着“保健品”指指点点,掩嘴偷笑,看得导购女孩心里很是不踏实,也不敢再过去推销。 第三天,连偷笑的客人都没了,销售还是大鸭蛋——零盒。 龙彪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不已,药妆店周围也多了一些生面孔在晃荡。 这情形被胡良才发现,惊得一身冷汗,连忙找马明远商量后路。 马明远却是不在店内,当胡良才花了好大功夫找到他时,发现这家伙竟躲到了城南兵营,也就是俗称的南大营附近。 南大营西侧的荒地多了一片简单的农舍,之前被葛大海招揽来一百名精壮汉子,满大街打广告之后,都被集中到这里,马明远竟然请了南大营里的军官,过来训练这些家伙。 在刚刚平整出来的训练场旁,胡良才找到了马明远。望着场中拎着大棍、皮鞭来回呼喝的军官们,胡良才咧咧嘴: “明远,有两把刷子啊,才几天啊,这些家伙也算有模有样了。” 瞧着场中连站队列都还不能成一条直线的手下,想起前世记忆中的那支钢铁大军,马明远不屑的撇撇嘴: “狗屁,差的远呢,啥事?” 听完胡良才的担忧,马明远为之冷笑,指着旁边的南大营告诉胡良才,要是真怕了,可以住到军营里,绝对安全。 胡良才平日里有点胆小喜好享受是真的,可他到底是胡家唯一的男丁,也是要脸的,岂能被自家兄弟如此瞧不起,脸色憋的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才跺脚回去了。 第四天,还是没有人购买经过包装的毐品——“成年人保健品”,胡良才开始冒汗,悄悄找人寻来一堆家伙,塞进了楼上的房间,时不时躲起来擦拭这些家伙。 直到第六天,“成年人保健品”的业绩还是仅仅一盒,龙彪干脆不再掩饰,也不在每天打烊后才偷偷摸摸进来,干脆光明正大的坐在二楼房间里,死死盯着一楼的销售,同时也在盯着马明远和胡良才两人。 一口一口的抽着烟袋锅,龙彪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将烟袋锅用力的在脚底磕了磕,龙彪干咳一声,缓缓起身,在屋里缓缓走动: “胡公子,这都六天了,你说的新药,可就卖出去一盒……” 忽然,楼下的“日籍友人专区”传来一阵叽哩哇啦的日语,颇有些吵闹,一下将楼上楼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北泽佐枝子一身合体的洋装,昂首挺胸走在前面,颇有些得意或是出了一口气的感觉,在她身后跟着七八个或是穿着合服,或是同样身穿洋装的日本女人。 北泽佐枝子停在“成年人保健品”的货架前,伸手去过几盒分发给身后的太太团,意气风发的道: “喏,就是这种药喽,很有效的,前川太太可以作证哦。” 那位被提到的“前川太太”露出有些羞涩的表情,低着头好似不敢说话,可手上那盒“成年人保健品”被她抓的死死的,绝不放手。在北泽佐枝子几次催促下,才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 “是,是很有效,我先生服了以后,很精神呢……” ------------ 第五十六章 出货(完) 吉省,吉城,深夜。 吉省高等警官学校教员贺安才家,忽然被一阵轻微但急促的敲门声惊动。 贺安才并未马上出去,在屋内静听了一阵,察觉到来人那急促的扣门声中所蕴含的特殊节奏,才安抚了妻儿,披上衣服小心的开门来到院中,轻声询问。 几句听起来不复杂,实则很隐蔽的暗号对过后,外面扣门的人用很低的声音回道: “老舅,开门,家里老太太生了急病想见您。” 贺安才心中一惊: “老舅”是他与上线的称呼,这是组织里的人要求打破常规进行接头的暗语。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组织上要如此冒险? 小心打开院门,来人飞快闪进院子,贺安才左右观察一番才关好院门,但人并未走开,而是趴在院门上仔细听了两分钟,确定没人跟踪,才带着来人进了自己狭窄的书房。 顾不得埋怨来人的莽撞,贺安才一进屋就用极低的声音询问起来。 来人用同样极低的声音道: “赤色国际传来紧急消息,日共ZY委员,驻赤色国际代表冈野进同志,途径东北前往俄都时,遭到满铁警察逮捕。赤色国际下令我们满洲盛委,必须将冈野进同志营救出来,安全送出满洲!” 嘶—— 贺安才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没说话。 来人等的有点着急,不得不轻声道: “贺安才同志,你是满洲盛委委员,赤色国际直接下达的任务,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不要犹豫了,十天,最多十天,必须想办法将日本同志营救出来,否则后果极为严重。” 终于,贺安才沉重的点点头。 随着满铁太太团的强势入场,打着“成年人保健品”招牌的毐品海XX,销量一下暴涨,开业第六日当天,就卖出去十几盒。 待到第七天,又是十几盒。 第八天,数量一下翻了一番,卖出去三十几盒。 如此数量一点点增加,到了第十天,一天已经能卖出去上百盒之多,乐得龙彪喜不胜收。 胡良才却看不出不对劲来,悄悄把马明远拉到一旁偷偷提醒,这几天的销售量总和,已经远大于满铁在长春日本职员人数,销售量被推的如此高,会不会是有日本人转手倒卖给了国人? 毕竟马明远设局的目的是抓毐贩子,不是真想入局贩毐不是?一旦海XX流入国人中间,即便日后马明远真的破案,成功将这个笼罩吉省的贩卖烟土网络揪出来,也会被有心人诟病,甚至拿这件事做文章。 马明远思考了一会,摇摇头,如此精打细算的头脑和眼光,这些日本太太们未必不会有,但是她们一向瞧不起中国人,真的会热心推荐这些“宝贝”? 如此说,还有什么人值得日本太太们帮助“带货”? 很快,刘贵带回答案。 竟然是白俄,准确的说,是长春城里的白俄群体,并透过他们流入到中东铁路上那些赤俄手中。 要弄清这件其实不难,跟住几个日本太太,然后蹲在她们家门外,很快就能看到有白俄女人上门拜访,临走时拎着的精美木盒不要太明显。 我靠! 马明远一捂脸,暗骂一句,钢铁战士怎么也会如此经不住诱惑?再想想他过来那个时空,二战中赤俄军队所过之处的表现也就释然了。 不管胡良才如何想,马明远当即下达封口令,是凡知道海XX存在的人,以后对任何人都不能承认,新京药妆店里贩卖的“成年人保健品”,其实是烟土提炼品“海XX”! 弄清楚货物流向,马明远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就在开业第十一天,也就是公历民国二十年四月二十八日这天,马明远下达了“断货”指令,具体说,就是将货架上的“成年人保健品”全部撤下,无论谁来询问,都会被告知: 商品热销,补货中。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些日本太太们有些紧张了,好在,断货当天不过是只有二三十名日本妇人过来询问。 谁知道到了四月二十九日,过来询问的人数一下翻了两倍,达到了将近百人。 到了四月最后一天,这个数字再次刷新,变成了将近两百人。 胡良才暗自咋舌,在长春的满铁日本职员才多少人,看这个人数,怕是绝大多数在长春的满铁日本职员,因为吸食毐品成瘾了,马明远这是要狠狠得罪日本人啊! 马明远倒是不在乎,比起后来抗战中日本军队的暴行来,他做这点事算什么,不过是提前收些利息罢了。 之所以要玩饥饿营销,实在是十天来销售额的增长太慢了,他希望有个爆发性增长,以便在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让自己的业绩更好看,方便下一步计划的推进。 其实,无论是否使用饥饿营销,新型毐品海XX的的效力和市场前景,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龙彪乃至徐老四面前,对这种新货的赚钱能力,大秃顶子山上下再无怀疑,已经是甩开膀子准备大赚一笔。 因而,就在对外宣布“断货”的饥饿营销期间,反而是龙彪火急火燎,每天早中晚三次,好像上门请安一般,过来对着马明远念叨,让他尽快重新对外出货,挂在他嘴边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 “大洋啊,这可都是白花花的大洋啊,耽误一天,就是少了几千大洋啊!” 马明远只是微笑点头,慢悠悠的敷衍着,对龙七爷的话完全不上心。龙彪拿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整个长春的买卖,都掐在人家“胡公子”手里呢。 至于马明远,表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在心里掐着时间呢,一盒六瓶,顶多能维持七天,但不能真让她们等到第七天…… 终于,到了五月二日,也就是断货的第五天,新京药妆店悄悄将“成年人保健品”重新摆上货架。 那些个早就守在店里日本太太团们,有如恶狼抢食一般,瞬间将货架上的精美木盒抢购一空,比起以前一盒一盒的购买,吃了苦头的他们,这次也是学乖了,纷纷使劲抢购,每个人至少都抢到四五盒之多。 还有更多的日本女人没有抢到,只好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导购女孩。 导购女孩们早得到消息,重新摆放上少量货品,并承诺,明天还会有这么多货物上架,这才勉强将凶巴巴的日本女人们打发走。 见到毐品这样抢手,龙彪坐在二楼房间里,早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大腿叫好,扭头去找他心中的财神爷“胡公子”。 谁知,“胡公子”并不在房间里,这么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怎么都不在这里观看?龙彪摸摸脑袋,只能叹息一声: 不愧是哈尔滨胡家的少爷,见过大场面,这点乐子早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哪能看得进去。 谁能想到,此时的马明远其实换下了惯常穿的西服,换上一身长袍马褂,带着礼帽,悄无声息的走进一家偏僻的茶馆,敲开最里面房间,小心的关上门后,对里面早已等待的人微微鞠躬,恭敬的道: “老师,我来了!” ------------ 第五十七章 虎口夺食? 吉省,春城。 走进这家茶馆最里面的包厢,马明远躬身道: “老师,我来了!” 贺安才笑着起身,拉着学生坐下,并未马上说话,而是借着摆杯、倒茶的功夫,侧耳细听门外声音,确定后面并没人跟踪,才开口与学生聊上家常。 马明远也看出这位老师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大老远跑到长春就是为了和自己聊家常?搞笑呢。 不过,马明远倒是想得开,新京药妆店那边生意红火,毐品也打开了销路,迅速进入日本人圈子里,计划的第一步完成的还算漂亮,身边没什么着急事情,贺安才愿意打哑谜,他也乐得陪着。 贺安才慢悠悠聊了一阵,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询问自己弟子,不在五常县缉拿毐贩子,怎么跑长春开买卖来了?是不是觉得五常县清苦,不愿意在基层待着了? 马明远笑笑,对贺安才也不隐瞒,将五常县案子的首尾和疑点和盘托出,直接点出大秃顶子山与这个案子的关联。 饶是贺安才多重身份,又在警校任教多年,听完也是微微动容,同时为自己得意弟子的胆大妄为而捏了一把汗。 如此复杂的情况,贺安才心中迟疑起来,弟子身边已经是恶狼环伺,自己是否还要开口相求? 看出老师在犹豫,马明远心道“正事来了”,有心继续拿捏着,以便等下谈话时占据主动,可想想对方的身份,若是自己不来点破,以自己对组织的了解,无论严密性还是保守秘密的硬性要求,只怕两人对话时候都会非常费时和别扭。 索性自己来点一下吧,谁让自己是学生呢,马明远自嘲的道: “老师来长春有事吧,无论是您个人,还是您背后那批人的事,要是我能办到的,尽管开口。” 贺安才闻言,眼中闪过一道警惕神采,重新看了一下弟子,才低头道: “我一个穷教书的,背后能有什么人。” 知道这位老师还没下定决心,马明远就在挑明一些,轻声道: “一个幽灵,GCZY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的当政的敌人骂为CP呢?又有哪一个反对党不拿GCZY这个罪名去回敬更进步的反对党人和自己的反动敌人呢? 从这一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GCZY已经被欧洲的一切势力公认为一种势力……” “停!谈论这些太危险了!” 贺安才急忙阻止了弟子继续发疯,这里毕竟是东北,就在几年前,CP领袖李先生,刚刚被那位小个子东北王所屠杀,一旦被确定了CP身份,弟子背后那点势力绝对保不住他。 马明远淡淡一笑,为老师的杯子里添上水,轻声询问贺安才此行的目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贺安才若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那就太傻了,一想到自己还曾想找机会将弟子拉进组织,现在可好,反过来被弟子先看破了身份,这个结果可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弟子显然对CP并没有偏见,甚至已经阅读《CP宣言》,是GCZY的同情者,这是个好现象,至少下面求肯可以说出来,而不用担心被告密。 即便如此,贺安才叙述时候,也隐瞒了那位冈野进的身份,以及前往赤俄的真实目的,只说冈野进是一名新闻记者和作家,要途径赤俄前往欧洲,却被满铁警察无端逮捕,不知道马明远有没有满铁内部的关系,可以将其保释出来。 虽然不清楚冈野进究竟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在CPC中的地位有多高,可一名CPC来营救一名日本人,这两个人背后的组织关系可就耐人寻味了。 马明远摩挲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才叹气道: “老师,你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从满铁手里救人,这是虎口夺食啊……” 见贺安才脸上也出现一抹苦笑,刚要开口,马明远急忙抢道: “您给我交个底,这个冈野进重不重要?如果耽误一段时间,影响大不大?” 贺安才思索良久,才叹气道: “很重要,不能耽误时间,必须在十天内保释出来,否则后果难料。明远,老师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若不是这位冈野先生是在长春被捕,老师决不……” 马明远摆手打断,看了贺安才一阵,才道: “老师说这些就见外了,能为您和您背后的组织做些事情,是我一直所期望的,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老师对我的了解更进一步,也能让我距离您背后的组织更近一步!” 表明心迹很容易,但这个任务却实在让马明远头疼: 如果贺安才肯通融下时间,他大可以利用手上掌握的新型毐品,扩大对满铁长春职员的控制,尤其是针对满铁长春警务部的上上下下进行渗透。 他有那个信心,给他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满铁长春分部将对他没有秘密,到时候,他可以在长春的满铁各个部门之中为所欲为。 可是,十天,太短了啊! 马明远并未着急回新京药妆店,反是在长春街头信步而行,以借机理清思路,思来想去,难度还是很大,很是有点无处着手的感觉。 正头疼功夫,身后传来一声惊异的招呼: “马明远?明远君,是你么?” 马明远扭头一看,熟人,而且两人之间估计还有点仇怨: 满铁长春地方事务所经理课的课长,野村直哉! 一见到野村,立刻想到那趾高气昂的速水贵志,还有恨不得跪舔日本人的二鬼子中天正人,马明远心中就有些腻歪,两人之前还是能坐到一起喝酒的交情,现在么,见面很尴尬啊。 不对…… 马明远转念一想,自己正愁时间太短,救人的事无处着手,野村这不是正好送上门的钥匙么! 想到此处,马明远大笑着迎上去,先是按照日式礼仪鞠躬行礼,随即一把揽住野村的肩膀,很是不见外的道: “野村君,你可是欠了我一顿酒啊!” ------------ 第五十八章 探视冈野进(一) 吉省,春城,街头。 “野村君,你可是欠了我一顿酒啊!” 身子被马明远如此亲热的搂住,本就让有些古板的野村直哉不大适应,又听这家伙如此说辞,心中更是怨念深重: 八格牙路,什么狗屁道理,明明是你这混账家伙给我惹来一身的麻烦好不好,怎么又变成了我欠你的人情? 想到此处,野村现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马明远,刚要说话,却被马明远几句就不得不停止下来。 马明远的话很简单,你个老东西手下出了速水那样的白痴,若非老子看破那白痴惹祸的本事,帮你戳破,日后真惹来大麻烦,只怕被勒令切腹的就不止速水和中田两个白痴! 去TMD,野村真想大骂歪理,可歪理也是理,放在旁观者眼中还是有些蛊惑性的。渐渐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不知不觉的竟被马明远那小子拉到了一间不大的居酒屋。 马明远是有心要借这人当钥匙,打开眼前局面,自是非常豪爽的摆上各种美食,还不忘要了大瓶“菊姬”清酒,为野村斟满,才举杯道: “长春不亏是东北仅此于哈尔滨的繁华城市,这种小店里都收藏有柳酒造店的菊姬酒,野村君,今天你我可不能辜负了这美酒啊……” 野村刚要说话,不防隔间外响起一个粗鲁的声音: “野村君?呀呀呀,我听到了什么,菊姬酒!” 布帘一挑,一个穿着满铁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看看警衔,是个巡查部长,就这样大大咧咧的闯进来。 野村直哉见到这人很是不快: “富田健次郎,你好没礼貌,竟然偷听我们谈话……” 巡查部长富田健次郎混不在意野村的怒意,径直去抓一旁的酒瓶,捧到眼前好一阵端量,忽然哈哈大笑,不住的去亲: “没想到,真没想到,在满洲竟然能喝到正宗的菊姬酒,野村,你今天有口福了!” 说话间,也不管在座两人是否允许,这人盘坐在榻榻米上,端起烫酒的小瓷壶,对着壶嘴就灌进一大口,然后闭着眼美美的享受着高级清酒的味道。 马明远暗自一笑,正想着用野村去当钥匙打开满铁的闭锁,这就送上来一名满铁警察,简直太妙了,也不生气,反是去询问野村这人是做什么的。 野村看到无法撵走这莽汉,只得叹口气介绍,原来,此人是隶属满铁警察本部长春警署,是宫安一课的行动队长。 宫安一课! 马明远心头登时欢喜,宫安一课负责的正是侦缉内部反ZF分子,尤其是日共,都属于宫安一课的负责对象。这个看着粗鲁的富田健次郎岂不是自己行动的最好目标! 马明远立马露出崇敬神情,不住为富田健次郎劝酒劝菜,生怕对方吃喝不开心,连忙吩咐居酒屋老板继续添菜,再来一瓶菊姬酒,看得野村直翻白眼。 富田健次郎看着粗鲁不堪,毕竟是宫安一课的警察,即便一口气喝下半瓶菊姬酒,心中还是有基本的警戒心,见马明远如此热情,用眼神去询问野村: 这人是干什么的,可靠不? 野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早就认识马明远,但也就是酒桌上的酒肉朋友,但这次的事情,他可是听说,似乎有大人物很看重姓马的小子,正因为如此,才令他见到马明远后敢怒不敢言。 最终,野村叹口气,介绍过马明远的身份背景,同时隐晦的点了一句: “马君前途无量,是帝国的朋友,我们不能以看待普通支那人的眼光,去看待他。” 咯—— 富田健次郎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然后心满意足的搂住马明远,大笑着欢呼: “野村君的朋友,就是我富田的朋友,马明远桑,来,干杯!” 说着,又举起瓶子狠狠灌了一大口清酒! 马明远看着一阵阵心悸,这一大口可就是好几日元啊,若换成大洋就更不得了,饶是自己身家还算丰厚,这个喝法…… 转念想想贺安才交代的任务,马明远堆起笑脸,继续劝酒,不住的恭维起富田这个酒鬼。 眼见着富田一个人干掉了整整一瓶菊姬清酒,整个人晕乎乎的,好像都坐不稳,说话也大舌头起来,马明远才仿佛吐槽似的抱怨起东北的警察体制,让他受到了冤屈,感慨日本不愧是中国警察制度的老师,让他非常向往。 富田健次郎整个人喝高了,舌头都打卷,仍然不忘吹嘘日本警察,竟然与马明远说得非常投机。到最后,富田竟然搂着马明远许诺: “找,找机会,我一定,一定要带马君,去见识见识我们日本警察……” 扑通—— 富田健次郎的话都没说完,就栽倒在雅间的榻榻米上,发出鼾声。 第二天,富田健次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宿舍的床铺上,大叫一声,立刻有低级的巡查警官跑过来,告诉他,昨天是满铁的野村课长与一名支那人将他搀扶回来。 富田健次郎挥手打发了下属,揉揉因为宿醉有些发沉的脑袋,正要找点清水解解渴,刚刚的下属忽然又敲门进来,告诉他,昨天那名支那人求见。 支那人……马,马什么来着? 富田健次郎懒得搭理,刚想挥手将人打发走,想起昨天同饮的高级清酒,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引起来,鬼使神差的吩咐下属将人领进来。 马明远进来时,见到巡查部长大人正把脸埋在水盆里,将手上东西放在桌上,贴心的为对方拿起毛巾递过去。 富田胡乱擦干脸上的水渍,刚要问对方来意,抬眼看到桌上摆着的大瓶清酒,又是一个高级牌子,旁边还有两个油纸包,正散发这卤肉的香气,立时忘记想说的话,一屁股坐在桌前,拧开酒瓶,对着嘴灌了一大口,撕开油纸,抓住一块肥嫩的烤鸡大口咀嚼。 吃喝了好一阵,富田巡查部长大人才想起问马明远的来意。 马明远只是说自己对日本充满好感,喜欢富田的豪爽不做作,反正没事,就来与富田喝酒谈心。 富田斜眼看了他几眼,才继续大吃大喝,只是临走时总算记住了马明远的名字: “马,马明远桑,有机会,常来坐坐……” 说完,这人又栽倒在榻榻米上鼾声大起。 此后,接连三天,马明远每天都去拜访富田健次郎,不是带着此人吃喝,就是拉着他去逛鲸屋,也就是日本的女支院,把个富田巡查部长哄的乐不可支。 终于,在第四天深夜,两人从二马路上一家日本鲸屋出来,富田扶着路边拴马桩狂吐一阵后,搂着马明远的脖子,用喷着酸臭味道的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小子,你这么刻意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 马明远心道,来了,就说么,一个混吃混喝的憨人,怎么可能混到宫安一课。 心中如此想法,脸上却是现出惊慌表情,而后是叹息和悲伤,他告诉富田健次郎,自己曾到日本学习警务,但回到中国却处处碰壁,感觉日本老师教的似乎只是美好的一面,没有把警务中阴暗的一面教他,他想借富田的门路,见识一下真实的日本警务系统是如何运作的,见识见识那些阴暗不堪的一面。 听完,富田没吱声,一双眼睛哪有半点迷蒙,盯着马明远看了好一阵,才哈哈大笑,拍打着马明远的肩膀: “小子,什么阴暗一面,那是帝国强大的秘密,你确定想窥探这些秘密?” 马明远装出迟疑的表情,犹豫了半天,才咬咬牙道: “我要强大,变得更强,爬的更高,我愿意!” 富田嘿嘿道: “行,小子,明天晚上来找我,只要你不后悔!” ************************************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因为要离开老家回帝都,昨天被几个哥们拉出去喝酒,本以为八九点就会回来,结果一气喝到后半夜才到家,实在撑不住就睡了,又欠一章,三章了,锅锅尽快偿债…………………… ------------ 第五十九章 探视冈野进(二) 得到富田健次郎的承诺,马明远回到住处反而没法安心入睡,对方是个狡猾的宫安警察,是专门执行Z治任务的部队,这种人最是心狠手辣,自己明天去赴约,会不会出意外? 翻来覆去想了整整一夜,到了鸡叫时候才昏沉沉的睡过去。 次日醒来,那一对熊猫眼不要太明显,胡良才第一眼看到马明远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过来安慰探寻,结果马明远没说两句,竟惹来龙彪一惊一乍的跑来嘘寒问暖。 没办法,经过这段时间对新京药妆店经营的观察,在龙七爷眼中,“胡公子”、“胡少爷”简直就是财神爷下凡,这赚钱的本事没人能比,不要说新型毐品,就连药妆店里那些洋玩意,一样卖的火爆,销售额那是一天创造一个新高,看的龙七爷那叫一个眼红。 好容易将两人打发走,马明远揉揉有些发痛的额头,忽然想通一件事: 自己要走的是一条异常危险,无人尝试的道路,如果做事老是害怕这个担心那个,不如按照舅母的安排,远离中国去美国读书算了,日后中国的危局也能眼不见心不烦。 想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并不意味着马明远就会大大咧咧去见那个宫安警察,反复思考过对方的各种反应,精心准备一番后,当天傍晚,天色擦黑时候,马明远出现在满铁警察署门前。 这几日他见天往这跑,每次过来都不空手,都给门口站岗的低级警察有一份“小意思”奉上,加上他又和富田健次郎这“粗人”打的火热,那些把门的满铁小警察见到他也很客气,笑嘻嘻将两包洋烟卷揣起来,脚下飞快的进去通报。 富田健次郎依旧哈哈笑着迎接出来,拉着马明远走进满铁警察署。 这一次,两人并未走去后院的警官宿舍,而是在在富田健次郎带领下,七转八拐的在偌大的警署里绕起来,富田“美其名曰”是带着客人参观。 可是,马明远机警的发现,周围往来的警员越来越少,气氛也是越来越变得阴冷僻静,不由得暗自提起几分警觉来。 沿着幽暗的走廊来到尽头,出现一道由手指粗细铁柱制成的栅栏门,隔着栅栏看去,里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虽然亮着白炽灯,但亮度很低,看着就好像是通向地狱的鬼门一样阴森。 见到这个情形,马明远不自觉的放慢脚步,最后干脆停下来,现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看向了富田。 富田扭头看到他这种胆怯的样子,哈哈大笑走过来,搂住他的肩头不住拍打着,忽然凑到他耳边,用一种阴恻恻的口气道: “小子,你不是要见识帝国警务系统最强大也是最阴暗的一面么,这些东西可不是在人间能看到的,必须要隐藏在地狱之中,喏,前面就是地狱之门,随我一起下去吧!” 马明远微微有些挣扎,无奈富田健次郎这“莽夫”着实有副好身子骨,被这人“硬”扯着向前,距离那道“地狱之门”越来越近。 见到马明远的表情越来越抗拒,富田突然没了笑容,凶神恶煞的瞪着马明远: “小子,你要见识帝国强大的本源,我答应了你,之前也给了你选择机会,今天你既然选择过来,就必须跟我走到底!” 马明远似乎被吓住了,表情变得呆滞,再没了挣扎抵抗,被富田健次郎硬扯着穿过了那道“地狱之门”。 里面果然是地狱: 下行的阶梯还没走到底,就已经可以听到阵阵惨嚎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皮鞭的噼啪响声,还有一阵阵肉脂烧焦的味道,掺杂在屎尿的臭气中传出来,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似乎受到这种环境的影响,马明远变得更僵硬麻木,好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任由莽汉富田摆布。 他这个状况看在富田眼里,心中愈发不屑,什么狗屎的帝国大人物看重,还不是个常见的支那人,一副没胆子的怂样! 两人就这样“搀扶”着一步步走到最深处,在阶梯的尽头,是一条光线极其晦暗的走廊,两侧好像有一个个房门,很多凄惨的声音正是从门后传出。 马明远作出不敢前进的样子,富田健次郎心中越发得意,几乎是按着他的脖子,将他押到一扇门外,哗啦,拉开门上的小窗,将马明远的脸按在小窗上。 晦明晦暗的光线射出,马明远微微眯眼,等了几秒才适应了突然出现的亮度,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一堆勉强看出人形的烂肉被吊在特制刑具上,身上已经不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皮肤几乎完全消失,只有坑坑洼洼满是血污的肉块,大片地方露出白色的骨头来。 就这样,还有两个穿着白衬衫的日本人,不断用皮鞭抽打这名犯人,皮鞭上好像带着特制的钢刺,每一下都能从犯人身上撕下一缕血肉。另一个家伙拿着烙铁狞笑着逼近了犯人。 马明远看的有些恶心,毕竟两世为人也没亲眼见过这个情形,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甚至主动贴近小窗,好像是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似的。 他的反应令富田健次郎略微诧异,以前拉人过来观看过刑,不是吓得尿裤子,就是害怕的要死努力挣扎想要摆脱,怎么这个支那人反而变得更感兴趣了,呃,不对,这个支那人彻底没了刚刚害怕的样子,完全是投入其中了! 就在富田犯嘀咕的功夫,马明远忽然扭头看向他,带着一脸的兴致盎然的表情,很是兴奋的求助: “富田君,这么好玩,太有意思了,以前竟然从没见过,能不能让我也进去试试?太刺激了!” 呃—— 富田健次郎心中升起一丝挫败感,八嘎,老子是来恐吓你的,让你进去试试,试什么,试试被吊上去挨打的滋味么? 可惜,富田健次郎看似粗鲁不过是表象,心中还是比较机敏,之前野村直哉的告诫一直记在脑中,难道说,真有大人物慧眼如炬,能看破这个支那人劣根性的表面下,是一种对血腥和暴力的渴望? 只是,支那的警局竟然连这些东西都没有?还真是落后!富田心中越发鄙视起中国,同时升起自豪感来。 摇摇头拒绝了马明远,正在审讯的房间肯定不能放他进去,笑话,每个行刑人员都有自己的节奏,岂能让不相干的人打扰,坏了任务怎么办。 果然被拒绝,马明远毫不意外,既然野村之前提点过富田这个家伙,既然富田只是带他观看审讯,没有直接抓他进去的想法,他干脆更进一步,提出愈加过分的请求,有没有空着的刑讯室,让他拉个犯人试试手。 富田健次郎的脸都有些黑了,这个支那人还真和他不见外,你难道不清楚,我带你过来是准备好了,看你一个不顺眼,也把你扔进去的么? 再说了,让一个支那人在刑讯室瞎折腾?署长若是知道了,还不把自己骂死,不行,富田摇头拒绝。 那个,马明远很是失望的表情,随即,搓搓手,用恳求的表情请求富田: “有没有在押的犯人,带我去看看,我挑个人,不用刑讯室,让我审问审问就好,富田君,难得看到帝国强大的秘密,我想现在就实践一下……” 在押犯人! 富田健次郎警觉起来,这小子想干嘛,被我抓到了尾巴么? 虽然心中疑心升起,他脸上并未表现出来,死死盯着马明远一阵,忽然呵呵笑起来,拉着马明远向昏暗走廊深处而去。 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又向下走了一层,来到更加阴暗潮湿、满是恶臭味道的最深处,此地已经换成一个个铁栅栏,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到里面有人躺着。 把马明远领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外,富田努努嘴,示意马明远可以挑人了。 马明远趴到铁栅栏上,努力适应昏暗的光线,向里面看去。之前贺安才向他描述过冈野进的体貌特征,这时仔细对照过去: 里面的人一个个或是有如血人一样,或是肮脏不已,即便不看脸也会发现,绝对不是刚抓进来几天的家伙。 摇摇头,马明远笑嘻嘻的告诉富田,这些人看上去都虚弱的很,他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一个不好会给帝国、给满铁添麻烦,不如换个牢房看看。 富田表面上翻个白眼,任由马明远跑到隔壁牢房去查看,心中警觉更甚,这个支那小子是来救人!摸摸腰间的手枪,他悄悄打开枪套的扣子,把手枪向外拉松动些,方便等下突然拔出。 马明远又看了一间牢房,还是同样情形,让他心中失望的同时,也警惕心大起,富田这个狡猾的家伙,把自己带到地牢最深处,难道说看破了自己的来意?不能再这样下去。 想到这里,马明远苦笑的请求: “富田君,我还是新手,这些人一个个看着穷凶极恶的,而且都是被各位前辈刑讯过的,早有了过堂的经验,我怕自己搞不来,有没有那种斯斯文文的,刚抓进来的,我想自己试试手就更有把握了。” 富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点没有发火的样子,指指前面: “好啊,我带你去!” ------------ 第六十章 探视冈野进(完) 吉省,春城,满铁警察署。 富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点没有发火的样子,指指前面: “好啊,我带你去!” 呃,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让马明远有点诧异,事情太过顺利了,富田这家伙难道看透了什么?可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退缩,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上一层,富田指着几道房门,状似随意的告诉马明远,新抓的犯人都在在这里,他可以随便挑选。 马明远尽量表现的热切,快步走过去,拉开门上的小窗向里看去。 果不其然,里面关押的人虽然不少,而且一个个惊恐异常,听到小窗被拉开的声音,立刻扭头看过来,完全没有那些受过刑的重犯的麻木,而且他们身上衣服还算整齐,偶有伤痕,也不过是拳打脚踢的印记,估计是在抓捕过程中造成的。 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马明远撇撇嘴,不屑的道: “都是些什么玩意,不是种地的,就是街上扛活的,都是些下等人,没意思。” 说完,他快步走向下个牢房。 富田健次郎心中冷笑,越发确定了这个支那小子是来找人的,他倒要看看,这个有些背景的支那小子究竟想要救谁,说不定今天还能捞到一条大鱼。 谁知,马明远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再次凑到门窗上看了一会,指着一人要求将带出来。 富田健次郎心中微动,吩咐看守将人带出来后,略一扫量,反而有些迟疑: 这人瘦小枯干,面容平凡,而且很是惊慌,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富田不禁怀疑,支那小子和自己兜了老大的圈子,竟然要救这么一个家伙?还是说,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是自己没看出来的? 不等富田想清楚,那边马明远已经上去讯问瘦小囚犯的身份。 瘦小囚犯不住的喊冤枉,说自己是个扛活的,也不知为什么,就被满铁警察抓了进来。 马明远扭头去问看守是否属实。看守得到富田的默许,才告诉他,满铁丢了一批货物,满铁警察为了破案,将当时在场的可疑分子抓了一批进来,还没来得及甄别。 马明远看看瘦小囚犯,忽然借来看守的警棍,露出狞笑,对着瘦小囚犯就是劈头盖脸的狠揍下去,打的瘦小囚犯嗷嗷惨叫着满地打滚,也未能阻止马明远的暴虐。 富田就那么静静站着,仔细观察支那小子施暴,只这么一会功夫,瘦小囚犯不仅手臂不正常的扭曲,而且脸上被打的开了花,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头上更是直接被开了几个口子,这个打法,怎么看都不像是救人啊? 打了好一会,眼见着瘦小囚犯渐渐呼叫不出声,马明远才停下来,有点兴奋的样子蹲下,再次讯问瘦小囚犯的身份。 当瘦小囚犯还是咬死自己是扛活的苦工时,马明远踹在他的腹部,力道之大,竟将瘦小囚犯踢出去两三米,继而一脚踩在他的胃部,反复碾压着,冷笑道: “还跟我不老实,信不信我就是弄死你也是白死!” 在大皮鞋的碾压下,瘦小囚犯狂喷鲜血,终于忍受不住: “停停,我是老荣……” 所谓“老荣”就是街上的小偷、扒手。 马明远狞笑的继续用力: “老荣?我看是踩盘子的吧,说,你们瓢把子是谁,在哪!” 这一句话,连富田都很吃惊,虽说这些犯人不过是满铁警察胡乱抓来的,但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身份,这眼光也是太毒了点吧,难道说,这支那小子有点真本事? 既然这小偷已经开了口,自然会有刑讯警官专门照顾他。等到人被拉走,富田才旁敲侧击的想问清楚,马明远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马明远一副很爽的样子,哈哈大笑: “富田前辈,其实这事您也能办到……” 稍微恭维了富田健次郎后,马明远才道出原由。原来,街头的小偷扒手不少人都是选这种瘦小枯干的体型,体貌特征本就吸引马明远注意,加之一屋子人虽然都看门窗,只有这人稍一打量就目光躲闪,让人生疑。 之后把人拉出来,注意到此人食指和中指上有老茧,基本就判断出七七八八。再一问被抓的经过,妥了,九成就是扒手团伙成员,而且还是刚入行不久的生面孔,才会在犯案后被老大派过去探听消息。 富田稍一回忆,确认马明远说的基本符合,心中对他的观感略微提升,感觉这支那小子并非完全不学无术,至少刚刚的观察力和判断能力,必须是在街头厮混过些年头才能积累下来,看来他拥有背景的同时,也是个肯下苦功夫的警务人员。 这个判断,让行伍出身的富田健次郎对马明远的观感好了很多。 哼了一声,富田刚要开口,没想到马明远直呼这个扒手太软蛋,还没过瘾就撂了,于是嬉皮笑脸的跑向下一间牢房,看的富田直皱眉,有点摸不清这支那小子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来。 马明远连续看了两间牢房,终于在第三间中,发现一个宽额头、小眼睛、高鼻梁,带着一副眼镜,留着一头长发的家伙,相貌特征与贺安才说的那位冈野进完全相符。 只是,MD,马明远心头暗骂,这人看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马明远捋了一下记忆,确定过来以后并未见过这个日本人,难道是过来之前,好像也没有啊,那这人怎么会看着有点眼熟? 罢了,暂时不考虑这些,马明远指着冈野进,对看守示意,将他也拉出来。 一看是冈野进,富田健次郎炸毛了: “八嘎,不行,这是帝国臣民,绝对不行!” 富田也是有点怕了,就冲马明远刚才那通狠手,一旦拉出来狠狠收拾一顿,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万一激怒了署长,算谁的责任? 谁知马明远义正言辞得反驳: “富田前辈,在我看,只要是关在这里的,无非是两种人,犯罪的人和即将犯罪的人。不拎出来好好敲打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罪犯?刚才那个扒手太软了,不过瘾,我得试试这种戴眼镜的,看看他能挺多久……” “不行,绝对不行!” 马明远不理挥手拒绝的富田,扭头问看守冈野进为何被抓。 看守见富田没阻止,也就告诉他,这个家伙叫“冈野进”,是从本土过来游历的学者,只是刚刚下船就被同行的一名年轻女性揭发,说他有反对天皇的言论。 呃,麻蛋,来中国东北,还带着年轻女人,偏偏还没摆不平,冈野进,你玩的可真花! 马明远心中吐槽,同时也稍稍安心,反对日本天皇,还好,只是言论,没抓住真凭实据,只要下点力气,并非不能挽救一下这老色鬼。 心中虽然如此想法,表面上确实义正言辞的质问看守: “那个女人在不在,一起带过来。我保证,就在这里,我就能让两个家伙都认罪伏法。MD,天皇陛下是天照大神后裔,神裔岂容几个贱民玷污?不对,连谈论都是对天皇陛下的侮辱! 不行,就冲这份举报,这两个贱民,我都要好好收拾一下,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巴!” 唔—— 一句话噎的看守与富田竟然无语,麻蛋,怎么这个支那人比我们日本人还日本人? 尤其是富田,感觉似乎被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某个小子,给逼到了墙角,若是继续反对把人带出来,岂不是也成了反对天皇的同案犯?这个锅他可不背。 略一思索,富田忽然有个想法,难道说,这个小子的目标,就是这个叫冈野进的学者?想到这里,他点头示意下看守,他要看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支那小子想玩什么花招。 谁想到,那个冈野进刚被看守拖出来,马明远抄起警棍又是劈头盖脸的揍过去,这次下手更狠,不仅是警棍,时不时还用皮鞋狠狠的踢踹,就好像踢皮球一样,将个瘦弱的学者打的满身是血,抱着头不住的哭喊嚎叫求饶。 这个……是自己判断失误么? 见到马明远丝毫不留手的打发,富田两眼有点发直,这,这,这不像是救人啊,怎么好像是有仇,故意来找机会弄死这个冈野进的? ------------ 第六十一章 不想死就别废话 富田健次郎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那边冈野进忽然发出挨打以来最高亢的一声惨叫,然后就没了声音。 八嘎! 巡查部长慌忙冲过去查看起冈野进: 并非是他有多遵从人道主义,反对天皇,还是言论,在日本的本土都只是蹲几年监狱而已,至多被归入“非国民”,遭受社会性死亡的歧视,怎么都不至于被判死刑。 更何况这个冈野进只是被检举,是不是有罪都还两说。这种情况下,嫌犯就被满铁警察私刑打死,可是有点麻烦。 仔细查看一番,富田直皱眉,还有口气,估计死不了,但人已经被打晕了过去,估计内伤会很严重,必须赶快送医院,若是迟了,小命估计也就没了。 顾不得责骂,富田冲着慌了神的看守大声斥责: “八嘎,白痴,还看着干嘛,快送满铁医院!” 看守慌张的跑上去叫人,马明远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试了试冈野进的呼吸,就撇嘴道: “这都没弄死他,便宜他了,要我说,敢侮辱神裔的天皇陛下,打死都不多,还救什么。对了,富田前辈,要不……” 在冈野进不住吐血的嘴角抹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富田健次郎,一脸古怪的坏笑道: “要不,我们把他扶起来,靠墙坐好?” 口吐鲜血的人,一旦被树立坐姿,很容易让血液堵住喉管和呼吸道,造成窒息死亡。 唔—— 富田健次郎这次真的动容了,将眼前的支那小子上下打量几次,真看不出,这小子从哪学来的这些坏点子,不是老道的警务人员,绝难清楚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法子来。这是个青涩的支那警官?狗屁! 还好,不用富田做选择,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马明远试图进一步蛊惑的想法。 顾不得等待满铁医院的救护车,满铁警察署直接开出囚车,将奄奄一息的冈野进抬上去。 马明远正要跳上去一起离开,被富田巡查部长强行拖离人群。富田努努嘴,立马有两名低等的中国巡查扑过来,一边一个,扯着马明远进入警察署大楼,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囚车呼啸离去。 一间办公室内,富田挥舞手臂将所有人撵出去,马明远被按在墙上,富田脸色难看的抵近,嘴巴里的臭气喷在他脸上: “小子,咱们聊聊,谁指使你来的!” 马明远嬉笑着表示,自己就是敬仰富田这位警界前辈,这才刻意过来结交。 毕竟是资深宫安警察,富田哪会被这种鬼话所迷惑,一拳打在马明远胃部。 吃了一击,马明远满脸涨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大口呕吐起来,整个人痛的流下冷汗。 富田示意两个巡查将马明远扯起来,拽着他的头发冷笑道: “小子,疼不疼,放心,打这里只有痛苦,不会要命的,你刚刚不就应用的很到位。看来在帝国受训时候你学的很认真么,而且还能学以致用。 说吧,谁指使你来的,要是不说,等会我打累了,换他们上来,可就未必能有我对位置把握这么准确了!” 马明远将嘴里的呕吐物努力吐干净,咧嘴抽搐着道: “富田前辈,这个,真的,真不能打了,别,别打了,再打,我也不能说,真的,那位先生交代过,绝对不能说……” “八嘎!” 富田又是一阵暴打,马明远身上地上已经满是酸臭的污物,整个人虚脱到无法站立,全靠两个巡查架着才勉强直挺在墙边。 早就猜到这种刑罚没多大效果,可是,经过这么一闹腾,明天署长上班必然会追责下来,自己若给不出个交代,麻烦可就大了。 再说了,富田对马明远刻意接近的动机始终存疑,因此,今天再顾不得什么背后大人物的关注了,料想区区一个支那小子,所谓关注的大人物也大不到哪去。 因此,富田把心一横,挥挥手: “既然马明远君喜欢帝国的刑具,今天就请马桑亲身体会一下,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哈依—— 两个巡查架起马明远向门外拖去,等着马明远的将是如刚刚他看到那样,被抽打得完全看不出人形。 就在马明远刚刚被拖出去的功夫,屋内电话响起,富田有些不耐烦的接起: “莫西莫西……呃,渊田课长,您好……” 出乎富田健次郎意料,电话竟然是关东州警务部特高课的渊田信长打来的,在这位日本资深警官、警界前辈面前,富田不敢摆架子,对着电话就是九十度鞠躬行礼。 渊田在电话里倒是很客气: “哦,贵官是哪位,我找一名叫马明远的支那人……” 找马明远! 富田有些吃惊,听得异常仔细,原来,渊田信长前几天接到马明远的求托,想要到满铁长春警署观摩学习警务,这不是什么大事,渊田就为他向满铁警察本部长打了一个招呼,并答应今天听取马明远的观摩汇报。 可是,到了约定时间,渊田没接到马明远的电话,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竟然屈尊降贵主动把电话打到满铁长春警署来寻找。 这下富田额头真冒汗了,警察部特高课长啊,纵然满铁和关东州并没有直接隶属关系,对方也是他无法得罪的大人物,马明远这个混蛋,有这样的后台也不肯说出来,摆明了要坑他啊。 富田连忙表示自己立即去请马明远听电话,说着,飞也似地跑了出去,几步拦下两个巡查,好像见到亲儿子一样,细心的将马明远扶起,毫不忌讳的亲手为其擦干净嘴上污秽,一堆好似埋怨实则讨好的话语说出来,搀扶着马明远往回走: “马明远君,你,你,哎,真是的,凭你我的交情,观摩警务这种任务,直说就好了,我富田健次郎还能从中作梗不成?哎,哎,这个事情闹得,等下向渊田前辈汇报时候,千万……” 马明远好像这才明白过来似的,努力摆手: “富田前辈太客气了,我就是喜欢前辈的直爽和做事专心,这才刻意与你交往,等会如何向渊田前辈汇报,我心里有数。” 富田健次郎亲自将马明远送回大和旅馆,约定明晚继续喝酒后,才千恩万谢的离开。 过了一会,门被轻轻敲响,得到允许后,门童贺敏小心得溜进来,向躺在床上的马明远汇报,富田健次郎乘坐小汽车已经走远了。 满意得扔出两个大洋,将这门童打发走,马明远立即变得生龙活虎,哪有刚刚那种病恹恹的样子,取出一个包裹,飞快换下身上弄脏的衣服,开门离去。 当马明远出现在满铁医院门口时,已经换上一身满铁警察制服,大模大样的混过门口警卫,抓住一名护士,询问刚刚送来的犯人在哪里。 满铁医院本就病人不多,加之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走廊里更是几乎没有人。马明远悄无声息的去推房间门,很快找到一间没有锁门的房间,小心观望下四周,见无人注意,飞快的推门进去。 寻找到一身白大褂换上,带上医生的白帽子,抄起一个口罩遮住脸,托着装着针管、针头、西药的托盘,马明远化身成医院的医生,大步流星得来到被两名中国巡查看守的病房外: “病人需要打针。” 中国巡查一听是日语,知道对方是日本人后不敢得罪,只随意的检查了下,发现没有携带武器,就开门将“医生”放进去。 冈野进被打得很惨,头上、身上被纱布包裹,还有鲜血渗出,正躺在床上呻吟,身上的剧痛让他无法入睡。 马明远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压低声音道: “冈野进,有人托我救你!” 谁知,一听到马明远的声音,冈野进竟是大惊失色,失声惊叫出来: “啊……你……唔……” 幸好马明远早有防范,一把捂住这废物的嘴,制止了他后面的呼喊。 门外的中国巡查听到声音,探头进来,见到“医生”正在为犯人检查口腔,以为是日本医生下手太生硬,让犯人感觉疼痛才惊叫,一个犯人而已,不值得他们两个中国巡查去得罪日本医生,于是不以为意的缩了回去。 马明远暗恨,冈野进这废物,带个女人惹出牢狱之灾,现在还一惊一乍的,简直就是坑人! 一边掐住冈野进的嘴巴,让他无法继续呼喊,一边在冈野进惊恐的注视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CPC满洲盛委托我来营救你,不想死就别废话!” 冈野进听了倒是不敢继续折腾,可看向眼前化过妆的“恶棍”的目光中,还满是惊疑不定的眼神,刚刚就是这个恶棍将他暴打到昏厥,现在怎么会…… 马明远懒得多解释,飞快道: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你必须在这里多待几天,不要让自己伤好回去满铁警署!” ------------ 第六十二章 江湖传言…… 辽省,大连,关东州警务部。 大连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被日本人占据后改名为“关东州”。 关东州警务部特高课长渊田信长,匆忙赶到本部长办公室,本部长秘书早已等在门外,见到他赶快推开门将其请入。 警务部本部长见到得力部下进入,连忙招呼: “渊田,快来,这位是警保局宫安委员会的黑岩健太警部。” 所谓警保局隶属于内务省,是全日本警察的最高管理机关,而宫安委员会是警保局中,负责侦办国内Z治性人物和组织的机构,其权力之大甚至能直通首相。 如此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到访,渊田信长心中吃惊,急忙过去问安。 黑岩健太倒是没过于摆架子,客气一番后,才介绍他的来意: “皇国赤党虽屡经打击依然无法根绝,尤其是得到赤俄的支持后,反而越发猖獗起来。最近赤党高层经过改组,派出一名大人物途径支那,准备前往赤俄。若能将其抓捕,不仅可以打击赤党嚣张气焰,更有助于将赤党高层一网打尽。 只是,警保局动用全部力量追捕,依然被其逃脱,据说也已潜入满洲。为了保卫天皇,保卫皇国,请诸君协助本人抓捕此人!” 竟然是日共高层到达满洲,渊田暗道不好,这些家伙十有八九是经过关东州登陆,若是不能抓住,且不说承担责任,关东州警务部的颜面将大大受损。 想到这里,渊田脸色涨红,急忙保证: “是卑职的失职,竟然放任如此危险人物登陆,卑职将尽全力协助黑岩警部将此獠抓捕,保卫皇国,保卫天皇陛下!” 在场三人都是人精,渊田信长话中故意留下了后路,其余两人岂能听不出来,只是在警务部本部长暗自默许之下,黑岩健太还要依靠关东州警务部配合,也就只好装作没听出来,反而还出言勉励了渊田信长一番。 最后,黑岩健太取出一张照片摆在三人面前: “哦,此人名叫坂野铁,曾在英国闹事而被驱逐,是赤党的理论鼓吹手,极其危险的赤党分子,这是他的照片!” 渊田两人低头看去,照片上是一个宽额头、小眼睛、高鼻梁,带着一副眼镜的中年男子。渊田信长摇摇头,自己没见过这人,但这事好办,将照片散发到每一个关东州警务人员手中,只要这人在关东州上岸,总会有人见过。 辽省,辽西。 天气渐渐转暖,山上积雪逐渐化冻,冬日里被封存的绺子也开始有人活动。 张海天正盘坐在火炕上抽烟袋锅,两眼微眯寻思着开春后绺子该做点什么买卖。 张海天从崽子开始干,到炮手,再到现在的当家人,逐渐混出名头来,在江湖道上,报号“老北风”,拉起了三百多人的绺子,纵横辽西威名显赫。 只是,名气太大也有麻烦,不仅主政东北的那位“副司令”不断派兵清缴,还有不少很多小绺子纷纷过来请求合伙。 不断与官兵的争斗一点点消耗绺子里的本钱,而绺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每天人吃马喂的消耗更是让当家的头痛不已。 张海天这时就在头痛开春后苞谷从哪来。猫了一冬天,刚刚回来,绺子里的粮台就天天找他哭穷,再不做买卖,怕是上上下下连口稀的都喝不上了。可是,钱啊,从哪来呢? 正寻思着,窝棚外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草帘子挑起,张海天的儿子张秉林一脸兴奋的走进来: “爹,窝头吴大明吴叔传过来好消息,有笔大买卖可以做!” 大买卖! 张海天一听有些振奋,让儿子坐下讲清楚。 原来,就在这几天,江湖道上传出一个高额悬赏,有人透过中间人,花一百两黄金求购大批西药和器械,这笔买卖要是能做成,绺子上下两三个月都吃喝不愁了。说完,张秉林还递上了一份清单。 一百两黄金啊,那可是足足八千现大洋! 西药和器械…… 老北风张海天听完没吭声,重新点起烟袋锅,低着头看着清单,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绺子的四梁八柱还有一些炮手,都得了消息,悄悄聚拢到张海天的窝棚外,竖起耳朵听回音: 实在是开春太难过了,虽然去年那位张副司令悍然入关去争天下,让绺子的日子稍微舒坦些。可走的毕竟只是张副司令的嫡系,各省的省军依然留在东北。若不能赶快把吃食补给上,一旦两边开打,只怕绺子上下转眼就得来个卷帘大散。 过了好一阵,窝棚里突然传出张秉林不干的叫嚷: “为啥,这么好的买卖为啥不干?不就是小鼻子么,别人会怕,咱老北风的人还怕他们?” 老北风张海天将四梁八柱招呼进窝棚,敲打着烟袋锅,耐心得道: “各位三老四少,这买卖,凶险啊。看看买家求购的这些东西,多数是必须到日本人的药店或者医院才能弄到,那是日本人啊! 你们想想,能掏出一百两黄金的人物,身家地位能差了么,为啥不去自己和日本人打交道?显然这些东西太烫手,日本人十有八九不会卖,这才把主意打到我们绿林道上。 可你们想想,有日本人医院、药店的地方,无非是沈阳、长春、大连,这些地方,哪个不是重兵把守,日本兵,张家的兵,人家手里的家伙不是吃素的,就我们这点人手,冲上去够看么。我左思右想,这是什么买卖?这是刀口舔血,干不得。” 张秉林很是不甘心: “干绺子的不都是刀头舔血,咱们和张副司令的人干,哪次不是……” 张海天摆摆手,制止了儿子: “就这么定了,这买卖让有本事的人去挣吧,绺子里的弟兄个个金贵,不能随随便便折进去。” 吉省,春城。 已经过去几天,富田健次郎一边拉着马明远出门花天酒地,一边每天还要黑着脸跑满铁医院,盯着那个冈野进的伤势,没办法,署长知道后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加上他之前把马明远得罪的不轻,整件事真心是里外不讨好。 天色擦黑,富田从满铁医院匆匆走出,等下约了马明远去鲸屋,可不能爽约。说起来,马明远这支那小子还真不赖,自己去修补关系,他不仅不在意,每次出去吃喝玩乐都是他付账,实在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只是…… 富田有点气闷的是,一谈到热爱皇国、热爱天皇的时候,马明远就表现的比日本人还日本人,动不动带着整间居酒屋的客人们高唱《君之代》,那股子亢奋劲让他都为之汗颜。 “富田君……” 一个声音将富田叫住,回头看去,是工程师北泽晴也,两人在几次酒会上遇到过,也算是认识。 北泽晴也热情的拉住富田攀谈,听说富田因为一个犯人的伤势迟迟无法痊愈而烦心,忽然一拍脑袋道: “富田君为什么不去试试中医?” 中医?什么鬼?富田的表情很是不屑。也难怪,自打明治维新以来,日本社会全员膜拜西方,叫嚣着脱亚入欧,对来自中国的东西极为瞧不起。让他去请中医治病,啧啧。 似是早知道富田会是这个表情,北泽笑着道: “富田君不是很头疼么,反正医不死人,试试又能有多大损失。我听说,最近长春城里有一位南方来的名医坐堂,无论针灸还是抓药都极为高明。” 说完,北泽晴也就客气的告辞了。 富田健次郎摇摇头,狗屎中医,随即把北泽的建议丢到脑后,跳上小汽车绝尘而去。 **************************** 回来晚了,不好意思! ------------ 第六十三章 焦躁 辽省,辽西,海城。 张秉林扮作一名买卖人,坐在一家不大的酒馆里,就着花生米小口小口的喝着热酒。不是他不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实在是囊中羞涩,偏偏还要在这里等人,因而这碗酒需得喝上半天来打发时间。 饶是如此,越喝越馋的张秉林还是有点管不住自己,一大碗的烧锅飞快的见底,逼的他只好留下一碗底放到旁边,弓着腰搓花生吃。 跟来的炮手黄二,早就把酒碗舔了个里外干净,气的张秉林悄悄把屁股挪远一点,装作不认识这人,太TMD丢人。 黄二意犹未尽的左右扫量,终于忍不住,凑到张秉林身边悄声道: “少当家,窝头这次能不能带来啥好消息?” 张秉林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他又是能掐会算,这种事到哪知道,这话问得岂不跟放屁一样。 黄二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讪讪解释道: “少当家的,你是不知道,去年不是跟那个张副司令手下的狗腿子狠打了几场么,那个,那个,老子趁手的家伙都丢了,枪子更是打冒了数。下半年从窝头那赊了一支家伙和几十颗枪子,寻思趁着年前干几票,还上窝头那的饥荒,谁知道……嘿……” 一提起这事,张秉林也是底气不足起来,别说黄二这炮手了,就算他是绺子大当家的亲儿子,不还欠着窝头一屁股饥荒不是。 所谓“窝头”,自然不是老百姓吃的那个中间一个眼的玩意。 东北绺子口中的“窝头”,一般都是当地有钱有势大户,手里有钱有枪有物资,绺子里的红胡子如果没家伙和子弹,可以向窝头商量,或者买或者租,到年底统一结算。 同样的,绺子里抢到烫手的货物无法出手,也可以低价折算给窝头,窝头再拿出去挣差价。甚至说,红胡子身上的现钱,也可以存在窝头手里,每年入冬时候,绺子里红胡子下山回家过年,再从窝头手里取出来,当然,要扣掉各种开销。 窝头最最重要的职能,是为绺子里打听消息,打探哪里有值得下手的大户,或是哪里有过路的“肥羊”,通知绺子去下手,过后与绺子分赃。 若是马明远知道这些,一定会吃惊的发现,所谓“窝头”和土匪绺子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现代经理人与手下雇员。和这些窝头比起来,一向被吹的神乎其神的东北“红胡子”,过得实在不咋地。 “老北风”这绺子自诩“义贼”,日子过得更是紧巴,上上下下哪个不是欠着窝头吴大明的钱。 这一次张秉林来海城,就是见吴大明,希望能打听到靠谱的线报,让绺子赶紧作上一笔买卖,否则,山上断炊就在眼前。 可惜,吴大明也没带来什么好消息,让张秉林一颗心沉下去。他实在不甘心,来到酒馆的隔间里,摊开一张辽省地图,从“老北方”周围的县开始,一个个指过去,每指一处,都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窝头吴大明。 吴大明是个早年下山的红胡子,这些年休养的富态许多,为人似乎也很随和,见到张秉林指到一处,脑袋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最终,张秉林把辽省所有县指了个遍,不是点子太硬会扎手,就是距离太远收益都不尽如人意,长途跋涉过去一趟会亏本,他愣没找出一处可以下手的地方。 颓然瘫坐凳子上,张秉林的眼睛盯着地图上下扫视,渐渐的,目光离开辽省,落到一个地方——“长春”。 辽省,大连。 关东州警务部特高课,此地被临时征用,建立起“抓捕统筹本部”,渊田信长亲自坐镇。 只是,三天过去,渊田也足足守了三天,关东州警务系统,甚至联络关东军宪兵队一起出动,把守住各处路口、车站,又撒下无数人手,把关东州内部仔仔细细的梳理一遍,闹的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嫌犯抓了一堆,却没一个是正主。 现在的渊田全然没了之前的衣冠楚楚样子,三天不眠不休下来,早就被打回原形,变回中年油腻大叔,但他顾不得这些,灌下一大口浓茶,等着通红的眼珠子,有些焦躁的质问眼前一圈下属: “所以,你们找了整整三天,就回来告诉我,人已经跑了,抓不住了?” 眼见自家老大强压怒气的吓人模样,这些个下属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自己脚尖,更不要说回话了。 若是坂野铁早在搜捕前就逃离关东州,这件事就麻烦了,偌大的满洲,不对,偌大的支那,天知道坂野铁会选择哪条路线前往赤俄。难道要关东州的警员跑去支那人控制区搜捕么? 不要说这些手下,渊田也想到这个可能,立时感觉太阳穴直跳,整个脑袋好像要炸了,再次喝口浓茶,死死盯着一众手下。 终于,一名警部补承受不住压力,小心的提建议,不如发动各地特务机关协助调查。 从上个世纪末期开始,日本开始向中国东北乃至赤俄的西伯利亚地区派出各种间谍,这些人纷纷在当地潜伏,建立了大大小小的特务机关。 其中比较大的,比如哈尔滨特务机关,不仅人员众多,甚至还在当地开设特工训练学校,就地培养特工人员并进行潜伏。至于黑龙会这样老牌间谍组织,规模之庞大,甚至连渊田这种层级的日本警官都无法看清。 若是这些特务机关能全部发动起来,将会形成一张笼罩大半个中国的大网,会大大增加找人的成功率。 渊田暗自叹气,他又何尝不想如此,只是,日本这些特务机关的隶属实在太复杂了,有外务省的,有陆军省,有参谋本部,甚至还有海军省,据渊田所知,似乎内务部警保局也有设立。 如此繁复的组织关系,要想全面动员,光是之前的疏通和说服工作,就要花费大量人力和时间,等到真正发动起来,估计那个坂野铁早就到达赤俄首都了吧。 但部下的积极性不能打消,渊田挥挥手: “走公文联络太浪费时间,你们都去联络,认识多少就联系多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托关系找人情行贿威胁,总之,把你们认识的特务机关都发动起来,所有经费,呃,通通报销!” 哈依—— 手下们鞠躬后一哄而散。 渊田大步走到电话机前,按住听筒迟疑了一阵,那些手下限于层级和职务,能认识几个特务机关中有权势的人物?他们能发动的力量都太小了。 在满洲这块土地上,真正庞大的三个日本情报组织,无非是满铁、黑龙会,以及陆军参谋本部的直属特务机关,想要发动这些力量,必须自己亲自出头。 尤其是满铁,满洲土地上的主要铁路,都掌握在满铁手里,或是在满铁眼线的注视之中,必须动员起这个庞然大物,才能尽快将坂野铁抓捕。 想到这里,渊田信长抬起听筒: “我是特高课渊田信长,给我接满铁警务本部。” 吉省,春城。 富田健次郎这几天连与马明远出去鬼混的心思都没了,天天往满铁医院跑,一去就是一整天,就守在冈野进的病床前,看着医生为犯人诊疗。 可是,每天的诊疗情况都不尽人意,医生已经用上最好的西药,冈野进依然是不时吐血,医生只得无奈的宣布,冈野进的伤势虽然在“好转”,但距离痊愈还有非常漫长的过程。 听到这个结果,富田感觉自己都要吐血了,什么鬼,直接说治不好就完了。 可真要是无法治好这个冈野进,富田自己就麻烦了,现在的他可是被署长大人死死盯着,署长大人已经发话,若是不能救回冈野进,就把他从宫安一课调离。 八嘎!八嘎!八嘎! 富田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怒吼了,一个犯人而已,打死又能如何,就算是日本人又能如何,以前这样私刑打死的还少么?怎么到了今天就死死抓住不放? 其实富田也清楚,新来的署长刚刚到任,正是对属下进行调整、立威的时候,他这次算是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了,除了老老实实盯住治疗冈野进,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可想。 八嘎,被马明远害惨了! 富田健次郎无比郁闷,感觉待在病房里也是气闷,索性推门出去抽根烟。 富田刚刚离开,马明远就来到病房外。 这一次,他没作任何乔装打扮,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向两个看守的中国巡查询问,富田在不在。 这三天功夫,马明远经常过来找富田出去嗨,几组看守都认识他了。故而,接过马明远递过来的几包香烟,笑嘻嘻告诉说富田刚刚出去。 马明远也不客气,喊着太冷推门就进病房,两个看守对视下,有心想阻拦,可这几天拿了人家不少东西,况且这人与富田巡查部长关系亲密,也不大敢阻拦,也就任他进了病房。 马明远进屋后,一边大声道: “呦,还吐血呢,老子没打的那么狠啊,不会是装病吧,老子帮你检查检查……” 同时,他低声道: “冈野进,你还不相信我?” 经过几天的思考,冈野进也多少捋清了思绪,眼前这个中国人既然能说出CPC满洲盛委,相信是知道他的身份,那他之前暴打他的动机就很值得玩味了,不管怎么说,躺在医院病房里,无论舒适性还是营救的难度,都好过在满铁警署地牢不是? 冈野进刚要多询问几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中国巡查问好的声音: “富田巡查部长,马先生来找你,刚进去……” 接着就是富田健次郎的惊呼: “纳尼!” 说话间,病房门已经被人拉开。 冈野进立时急了,顾不得再试探对方,扣住马明远揪着他衣襟的手,压低声音飞快得道: “救我,我要去赤俄!” ************************************ 今天在收拾东西,明天要乘车,先把今天的一章上传。 ------------ 第六十四章 土肥圆略施小计 直到被富田健次郎赶出满铁医院,马明远还在龇牙花子: 还真敢想,张嘴就要去赤俄,不知道自己小命都还悬着呢,这算什么,抓救命稻草破罐子破摔了么? 正想着,冷不防阴影中传来一个带着异域口音的声音: “马先生?” 嗯? 马明远机警的看去,两手自然的背在身后,好似有些倨傲,实则悄悄摸向藏着的M1911,在长春知道“马明远”存在的人并不多。 从阴影中走出一个摇曳的身姿,借着月光,马明远逐渐看清,是一名年轻的毛子美女,身材苗条皮肤白皙,一头金发分外惹眼。 毛子美女扭动窈窕的身姿缓步来到马明远面前,啪嗒,点上一根香烟,吐出口青气,随手递出一张名片: “娜塔莉亚·乔沃维奇斯基,布拉格洋行业务经理,我们聊聊?” 布拉格洋行?马明远知道这家商行,是捷克的一家商行,开在哈尔滨,表面上负责代理捷克商品,实则,东北的军政界都心知肚明,它家的主营业务是推销捷克造武器,貌似业绩还不错,没办法,谁让这年头中国的武器是万国造呢。 呃,可是,一个军火贩子怎么找上自己了? “对不起,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 说完,马明远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娜塔莉亚竟好似水蛇一样缠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嗤嗤笑道: “别拒绝人家嘛,新京药妆店的生意这么好,不知道马先生有没想过销售一些捷克商品呢?” 见到毛子美女如此投怀送抱,不远处的满铁医院门口,两个站岗的满铁警察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偷来艳羡的目光。 马明远有些无奈,又不能在这里挣脱,那样会引来更多的注意,只得带着些挑衅的看着半依偎在怀里的毛子美女道: “好啊,不如去我在大和旅馆的房间?”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哈尔滨特务机关,机关长土肥圆双手抱胸,站在墙上的东北亚地图前久久不说话。 一名身穿西装、三十岁左右、军人气质十足的男人站在他身后,轻声汇报,他已经和满铁沿线所有站点打过招呼,关东州那边的照片正在用飞机空运过来,一旦运到,立即下放给满铁所有部门,一定会堵住这名赤党首脑人物。 土肥圆点点头,随后又摇头,口气柔和的道: “太慢,而且,仅凭一张男人的照片,很不容易啊。大内君,这个坂野铁有没有其他特征,或是比较显著的嗜好?” 大内孜脸色涨红,突然深深鞠躬的道歉。他是哈尔滨特务机关助理,同时兼任满铁哈尔滨事务所调查课嘱托,属于关东军派驻满铁的军人,负责勾连关东州、关东军与满铁关系,尤其是情报交流。 正因为他的特殊地位,大内孜才会私下接受关东州警务部的渊田的请托,才让哈尔滨特务机关牵扯到这件事之中,令机关长土肥圆如此头痛: “阁下,给您添麻烦了,卑职这就去询问渊田。” 一身和服的土肥圆摆摆手,笑眯眯走回榻榻米中央,为大内的酒杯斟满: “大内君不用白费力气了,既然关东州那边没第一时间提供,我猜他们也不知道,或许,坂野铁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嘿嘿,也难为他们了,这么糟糕的情报,还能弄到赤党首脑的照片。” 其实他还在怀疑,是不是照片也是假的,见到手下已经惭愧的把头深深埋到胸前,土肥圆知机的停住话头,转而道: “既如此,我们不妨大胆点,把侦搜范围扩大些。” 大内有些糊涂的看向上司,情报都没有,就知道是个男的,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靠谱,要如何搜索,如何扩大范围? 土肥圆笑着举起酒杯,抿口清酒,才慢悠悠道: “好歹我们知道他是男人,帝国的男人,有哪些嗜好?” “酒,女人……” 大内如梦方醒,兴奋的跳起来: “对,女人,我就从近期在满铁沿线活动的生面孔女人开始调查!” 吉省,双城县。 双城车站内,一列客车喷吐着白色的浓烟缓缓停下,车厢门打开,大批乘客带着疲惫的神情涌下,有的是在双城下车,有的仅仅是趁着停车的间隙下来活动活动身子,看看有没可能买些吃喝。 一些常在铁路上跑的乘客发现,今天的双城车站有点不大一样,站台上拥挤的乘客中间,肉眼可见的掺杂着许多黑制服,三三两两的插花一样散布在人群中间,每一组黑制服身边,还有一个穿西装的家伙,在人群中张望,时不时的低头去看手里的纸张。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一个宽额头的乘客拉住个似乎相熟的黑制服,想要打听一二,不料对方不仅没回话,反而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反扣住他的手腕,大声呼叫一个穿西服的家伙过来。 几个黑制服与一名穿西装的家伙迅速跑过来,将宽额头乘客按靠在车厢上,对着纸张仔细比较。 站台上的毛子职员不满的跑过来,对黑制服和西装男大声斥责: “嘿,不要太过分,这里,是中东路,日本人,滚回你们的南满洲铁路去!” 竟然是日本人,周围看热闹的乘客发出一阵低声惊呼,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穿西装的日本特务混不在意,笑嘻嘻的走过去给毛子职员塞了一个小酒瓶,那毛子职员立刻眉开眼笑,挥挥手转身离开。 这一幕落在周围的中国乘客眼中也是见怪不怪。倒是那个宽额头的乘客,被发现并非纸张上的人物,总算得以脱身后,赶忙逃回车厢内,生怕在惹麻烦。 可是,刚刚回到车厢坐下不久,他又见到黑制服陪着日本特务登上列车,开始逐个在车厢内盘查起来,一颗心立时悬到嗓子眼,急忙低头缩身,努力掩盖住自己。 不过宽额头乘客很快发觉,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洋装女人,竟是同样在哆嗦,这是什么鬼,那些中国警员陪着日本人,不是只抓男人么? 当日本特务走到宽额头乘客的座位旁,并未注意到他,反而将那洋装女人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用口音很重的中国话问道: “女士,你去哪里?” 女人不吭声,日本特务又问了一次,女人才抬起头,有点惶恐的看了看,在日本特务如狼似虎的逼视下,最终不得不开口,一张嘴竟然是日语: “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日本人!” 日本特务立刻来了精神,叽里咕噜一阵问话,询问女人什么时候到的满洲,住在哪里,乘车出门要去哪里,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一连串的问话出来,女人吓得浑身颤抖,最终只得老实交代,她刚刚抵达满洲不到十天…… “哈!” 日本特务还能发现不出来这女人有古怪,掏出那份翻印的照片,在女人眼前晃了晃去,厉声质问: “说,你认不认识这叫坂野铁的男人?” 谁知,日本女人的反应更是不堪,见到这张照片,惊呼一声瘫在座位上,痴痴呆呆的呢喃: “啊,是,是他……” *********************************** 坐车返京,才在酒店安顿下来,赶紧发上。 ------------ 第六十五章 独走 吉省,春城。 新京药妆店二层的办公室里,龙彪又一次巴巴的赶来,缠着马明远死活不走。 没辙,药妆店的生意太好了,销售额看得龙七爷那叫一个流口水。 注意,不是店里那些女人玩意的销售,而是偷偷卖给日本娘们的所谓“成人保健品”——也就是新型毐品海XX——的销售额。 龙七爷也不是完全不通笔墨的,见天在店里晃悠,早偷偷记下每天销售额,乘上单价,吃惊的发觉,这一天下来,竟然快赶上绺子平日里十天半个月的烟土收入了,乖乖,这分明就是抢钱呢。 因而,当龙七爷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计算出来的数字汇报回去,连徐老四也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派人通知龙彪: 立即和“胡少爷”商量,能否提前派货。 龙彪接到这个传信直龇牙花子,娘的,提前派货,如果答应下来,等于那些日本娘们、老毛子也可以通过其他渠道买到新型毐品,这不就是从人家“胡少爷”嘴里抢食么? 可是,绺子里那些三老四少估计现在眼睛都蓝了,龙彪找不出理由拒绝这个过分的请求,只得硬着头皮天天过来软磨硬泡。 马明远正在应对龙彪,忽然被人请了出去,过了好一阵子,才脸色有些难看的回来,被龙彪问起原由,很是无奈的摊手: “有贵人盯上老子的买卖了……” “谁!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 龙彪立马炸毛了,“胡少爷”好歹也是和大秃顶子山绺子搭伙做买卖,尤其是现在整个绺子有求于人家,就算做样子,也要表现的义愤填膺不是? 马明远苦笑的吐出一个人来: 东省特别行政区长官,张景惠。 呃…… 龙彪一下懵住,麻蛋,这可是东北的大人物,不是区区一个绺子能惹得起的,随即,又是拍着胸脯咋呼起来: “麻蛋,豆腐张又能咋的,惹毛了四爷,带着弟兄们过去洗了豆腐张的哈尔滨!” 马明远直翻白眼,心说,你就吹吧,真当人家东省特别行政区是摆设?还是觉得哈尔滨周围上万驻军是摆设? 东省特别行政区,在东北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它的行政区划其实是继承了之前沙俄的中东路附属地,除去哈尔滨、长春这两座大城市,其他林林总总的还有十来个县,拥有好几个旅的中东铁路护路队,武力着实不弱。 正因此,马明远才直翻白眼,懒得听龙彪吹水表态,对他提前交货的要求无法再避而不谈,只好提出一个问题: “七爷,提前派货不是不可以,但是,七爷有没计算过,一旦面向全省派货,需要多少烟土?” 看着一脸迷惑的龙彪,马明远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五倍,至少五倍于之前的量,四爷那边有这么大的货源么?” 说完,看着龙彪傻愣在原地,沉浸在幸福的困扰中,马明远不再搭理他,匆匆赶到了满铁医院。 大步来到冈野进的病房外,一眼就见到了富田健次郎正在那里来回乱转,马明远不管富田那难看的脸色,上去就勾肩搭背的热情招呼。 富田对马明远的态度很是纠结,知道了对方的背景不好惹,却又对这个支那人的惹事能力腹诽不已,在今天这个日子还能看到对方,虽然不好吐槽,可也是直翻白眼,一如不久前马明远对待龙彪一般无二。 马明远几次寒暄,富田都是随意应付,脸色有些难看的去看三道梁的手表,直到一名满铁警员领来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国老者,才镇定下来,恢复了傲慢的表情,上下打量一番老者: “你就是神针章?如果患者有一点闪失,我饶不了你!” 说罢,挥手示意警员将神针章带进病房,富田自己却并没进去,反是对马明远自嘲得道: “我也是急疯了,竟然信了支那的巫医。” 马明远了解这个时代日本人那种崇洋媚西、鄙夷中国的心态,心中冷笑不已,表面上还是安慰着富田: “事情不怨富田君,谁让这个冈野进的伤势老是无法治好,希望这个什么神针能帮到富田君。” 谁知,富田忽然叹气: “希望吧,署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要我们全员出动去车站找人,一齐走吧。” 说着,富田竟是不管马明远如何反应,生拉硬拽的就将他拖出满铁医院,好像押送一样的送回了大和旅馆。 目送富田的小汽车开远,马明远暗自好笑,富田健次郎估计是怕了他惹事的能力,不敢再让他留下单独面对冈野进,这才有如此举动。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异国口音的女人声音: “马先生,不进来坐坐?” 马明远转身挽住娜塔莉亚·乔沃维奇斯基,笑道: “遵命,美丽的女士,不知道上次提议的那桩买卖,美丽的女士考虑的如何了?” 张秉林和黄二缩在墙角向远处张望,黄二不住四下扫视,有些不安的提醒: “少当家,我们跑出这么远,要是真干了,大当家的会生气的……” 死死盯着远处的目标,张秉林眼中满是狂热: “这个响窑一旦砸开,我们就发了……” 黄二刚要继续,不远处拐出来个警员,见到两人鬼头鬼脑的样子,立即过来驱逐: “滚,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快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 黄二正是气不顺,立时瞪着眼骂回去: “MD,狗眼看人低,给人当狗的玩意,也不撒泡尿……” 见到那警员脸色剧变,张秉林急忙陪上笑脸,不住的道歉,拉着黄二就走。 直到回到暂时安顿的小院,按照暗号敲开门,两人闪身而入。 屋里,一群汉子或坐或卧,发觉有人进入,警觉的抄起家伙指过去,见到是张秉林才放下家伙,围过来询问: “少当家的,咋样,点子扎手不?” 张秉林嘿嘿一笑,翻出一张手绘的草图,指着上面挨个介绍后,拍着图道: “本来还有四五条狗守大门,也是巧了,今天竟然被叫走一大半,现在就剩下两个,合该弟兄们发一注横财……” 他环视着屋里的十来个人: “咋样,干不干?” ********************************** 收拾了一天屋子,毕竟半年没住过了,还要各种洗洗洗,才赶出来,对不住了! ------------ 第六十六章 独走(2) 吉省,春城。 午夜时分,满铁医院早没了病患,医护人员下班的下班,休息的休息,几个值班的护士也躲在各自房间里,迷迷糊糊的直打瞌睡。 不仅是他们,就连大门口两个站岗的满铁警员,在乌云笼罩的夜色下,早缩进门口的门岗里,拄着打枪,上眼皮直打下眼皮,流着哈喇子昏昏欲睡。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群黑衣打扮的人影,小心翼翼的向满铁医院凑近。 距离大约百多米时候,黑人们一齐伏倒在地,其中一人打了个古怪的手势,身后两个黑衣人麻利的爬起,猫着腰小跑着切近满铁医院大门。 门岗里两个满铁警员茫然不觉,还在那呼呼大睡。 两个黑衣人飞快的靠近,缩身贴在门岗外,侧耳细听,门岗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间中时不时还有吸溜哈喇子的声音,两人点点头,噌的从小腿绑布里抽出雪亮的攮子——也就是大号匕首,彼此点点头,飞扑进门岗亭子内。 过了一会,两个黑影抽身出来,对着远处招招手,黑影立时起身,猫着腰飞快扑向满铁医院。 刚进医院大楼,不远处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睡眼迷蒙打着哈欠的女护士,陡然见到这群黑衣蒙面的大汉,惊得目瞪口呆,僵在原地好一阵,才下意识的惊叫出声: “啊——” 仅仅吐出一个字而已,后面的话就被揉身扑上来的黑衣汉子死死捂住嘴,硬生生吞了回去。 谁知,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男医生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走出来,用日语问道: “智子,什么……” 当医生看到眼前一幕也惊呆了,不等他说话,雪亮冰冷的攮子顶在他脖子上,一个黑衣汉子用磕磕巴巴的日语下令: “闭嘴,带我们去拿西药!” 西药? 日本医生愣住,继而惊呆了,这群支那人是疯了么,竟敢来抢劫满铁医院!疯了,太疯狂了! 不容日本医生继续感慨,他脖子上的攮子推了推,刺出鲜红的血花来,黑衣汉子不耐的催促着,将日本医生的理智召唤回来。 在冰凉的利器面前,什么平日里的职业高傲、种族鄙夷都是假的,日本医生眼睁睁看着自己以及露水鸳鸯被人反捆双手,好像牵狗一样强拉着前往药材仓库。 一群黑衣汉子手握各色短家伙,小心翼翼的沿路戒备,嘴巴上叼着红色布巾,仿佛下巴上的红胡子,很好的说明了这些人的身份。 幸好,满铁医院主要服务日本人,医院中的病患极少,留下值班的医护更是早就去夜会周公,让他们顺顺利利闯进仓库重地。 来到西药仓库门外,日本医生看着包铁的大门,以及上面结实的大锁头,有点无奈更多是谄媚的看向身后那红胡子,意思很明显: 他没钥匙,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这些可难不**惯了打家劫舍的红胡子,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大斧头,只几下就把包铁皮的库房大门劈成碎片,霎时,整个满铁医院的西药,就如被剥光了衣服的女人,赤条条展露在一群贪婪的家伙面前。 这些黑衣红胡子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本来的,这次过来打劫日本人的医院,都以为会千难万难,甚至说提着脑袋干这一票也不算夸张。 谁能想到,事情顺利的仿佛在做梦,一枪未发,一个人没惊动,就让他们轻轻松松摸进了西药仓库。 西药啊,只要把这里面的东西搞出去,拿到黑市随便出手,就能换回来白花花的现大洋,而且买家绝对不问来源挥舞着钱袋子抢着要那种。 “快,别愣着,都装走,能装多少装多少!” 领头的红胡子一声令下,自己却掏出张清单,在日本医生面前抖了抖: “你肯定看得懂中国话,把上面写的玩意,都给老子挑出来!” 日本医生感觉冰冷的刀刃又切进脖子几分,不敢怠慢,连忙接过清单,快手快脚的去翻找起来。 满铁医院的后院,一个被树影掩盖的阴暗处,小心翼翼的露出个人影,观察下院子里没有人,对身后招招手,当先跳进后院。 随着人影落下,又是三个人影落入院子中,几个人观察过四周,飞快溜进医院大楼。 这些神秘人显然非常熟悉满铁医院的内部,一路都不带犹豫的,就溜进了三楼的住院部。 躲在拐角小心的探出头去张望,走廊没人,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根据情报,目标人物就在这里,为首的神秘人对同伴点点头,飞快的窜进了早已锁定的病房。 开门,漆黑,不敢开灯,为首的神秘人悄悄向前摸去,直至摸到病床,被褥散乱,可还是没人! 为首的神秘人惊了,拉开屋里的灯线,刺眼的白炽灯照耀下,病房内看的一清二楚,确确实实没人! 冈野进呢? 这是怎么回事? 情报错误? 还是说,这是个陷阱?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一声叱喝: “嘿,谁在里面……” 砰—— 沉闷的枪声响起,打断了质问声。 神秘人首领大叫不好,连忙推门出来,走廊另一头倒着一个满铁警员,他的一名属下有些慌张的冲他摆手。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枪响,幸好神秘人首领刚刚转身,子弹擦身而过。 扭头一看,躲在不远处拐角伸出一支手枪,又是一名满铁警员,正瞄准着他。 神秘人首领顾不得暴露,抬手就是两枪,将那满铁警员逼退,自己飞扑向同伴: “是陷阱,快撤!” 深夜的寂静中,枪声传出老远,虽然那群红胡子躲在地下室的西药仓库,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红胡子们立时停住动作,齐齐看向头领: “少当家的,咋办?” 那少当家,也就是老北风的儿子张秉林,看看已经搜集完的药品,再瞧瞧其他人大包小裹的战利品,以及库房里剩下大半的药品,咬咬牙: “风紧,扯呼!” 说话间,张秉林手上攮子一划,在空中带起一抹血花,日本医生惨叫声,捂着脖子含恨倒下。 见到少当家动手,其他红胡子嘿嘿嬉笑: “娘的,还想尝尝日本娘们的味道呢,可惜了……” 说着,也是一攮子侧插进日本护士的脖子,向前挺出,将个日本护士大半个脖子割断,这才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那神态之从容,完全不像是身在险境。 距离满铁医院最近的建筑群,是关东军铁道守备队兵营,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军营中警笛大作,成群的日本兵以最快速度披上衣服,抄起武器冲出营房列队,兵营四周的围墙上,齐刷刷亮起探照灯,将周围道路照的雪亮。 与此同时,一辆警车正向满铁警署疾驰而去…… ------------ 第六十七章 独走(3) 吉省,春城。 夜色中的枪声惊动了满铁医院,更惊动了距离最近的日本兵营。 关东军铁路守备队的行动极其迅速,很快就集合了一个中队的兵马,杀气腾腾的冲向满铁医院。 此时的满铁医院内,三层枪战仍在继续。 许是觉得这里是满铁腹地,援军很快就到,那个满铁警员有恃无恐,竟一人双枪追着四个神秘人纠缠不休。 这些神秘人也是被缠的快要疯了,今天的行动首要就是要快,快进快出,无论是否接火,都必须迅速撤离,否则医院旁边驻扎的一个大队日本兵不是摆设。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让神秘人快速撤离的想法落空了,那名满铁警员极其狡猾,神秘人要撤,他就开枪阻挠,神秘人要是想回头干掉他,他掉头就跑。 这么打打停停的,过去足足五分钟,四名神秘人竟还没跑下三层。 最终,为首的神秘人忍受不了,一狠心,掏出枚鹅卵手榴弹来,冲着满铁警员扔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不仅将走廊炸的一片狼藉,爆炸掀起的浓烟更是一时无法散去,阻碍了双方的视线。 “老刘,快撤!” 为首的神秘人低声下令,趁着机会,带着几个手下撒丫子就跑,四人抓紧时间窜下楼梯,很快到了一层。 就在距离满铁医院不远的一处楼房里,贺安才握着一个茶杯却没心思喝,将茶杯转来转去,显得心事重重。 日本兵营里凄厉的警报声传来,惊得贺安才猛然抬头看向窗外,试图想要穿过夜色去看清楚满铁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远处又传来爆炸声,贺安才的手一颤,腾的站起,紧张的看向窗外,夜色深沉,透过窗子也无法看到满铁医院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随即,他扭头对屋里另外一人沉声道: “娜塔莉亚同志,行动暴露,这里不安全了,请你立刻转移!” 原来,几个神秘人竟是贺安才派出的行动小队,虽然准备了手榴弹,也主要是考虑到满铁医院旁就是日本兵营,这枚手榴弹是为日本兵准备的,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否则会暴露手榴弹的来源,等于暴露出组织的武器输入渠道。 现在行动队竟然使用了手榴弹,在贺安才看来,自己的同志一定是与日本守备队接上了火,行动已经失败!情况万分紧急,他与娜塔莉亚都必须按照备用方案立即转移,以免组织遭遇更大损失。 娜塔莉亚也有些紧张,但比起贺安才来却镇定多了: “贺,你能确认你的情报来源没有问题么?” 呃—— 贺安才迟疑了一阵,才抬头坚定的道: “我的学生虽然是进步青年而非dang员,但我能确定,他是心向光明的,他不会欺骗我,而且,是他设法将冈野进同志调离满铁警署,为我们的行动创造了机会……” “贺,我要提醒你,对一名背景异常复杂的非CPC,甚至都不是外围组织成员,我们必须抱有足够的警惕,我建议你立即返回吉林并马上转移,切断与你这个学生的联系。” 贺安才有些颓废: “那今天的行动失败原因……” “贺,要相信组织,伟大的CCCP会调查出原因,任何背叛行为都不会被容忍!” CPC满洲盛委的行动队刚刚冲到一层,迎头撞上一群黑衣人。 双方一时间等愣住了,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 行动队看到对方那特有的“红胡子”,立马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心中暗骂晦气,行动的日子怎么撞上这么一伙胆大包天的愣头青。 张秉林也是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出门没看黄历么,怎么这种破事都能遇上。自己这边大包小裹的,实在不方便动手,否则,他真想给这四个坏事小子两枪。当然,他是死活不会承认,自己其实被刚刚的爆炸惊到了。 两伙人对峙了一下,随即各自扭头离开,行动队员飞快的跳出窗户,奔着后院的围墙而去。 张秉林带着的老北风等人毕竟是专业人士,此时更加机警,知道再走正门就是找死,按照之前踩盘子寻摸好的路线,撞开了一道侧门离开。 就在两伙人闪进黑暗中的时候,满铁医院外传来整齐划一的皮鞋踏地声,关东军守备队小跑着赶到了。 满铁医院的爆炸声,同样惊动了疾驰的警车,车上的满铁警员惊疑不定的扭头看去,一名小警员心有余悸的对司机道: “好像是满铁医院啊,你说,我们要是晚走一会,是不是也……” “别废话!” 司机明显资历更深,满不在乎得道: “现在是满铁的麻烦了,我们只管把犯人给富田长官送回去就够了!” 小警员嘿嘿坏笑,对老司机敬佩不已,嘴巴里不住的恭维起对方。 就在远处的巷子里,一个人影悄悄观察着由远及近的警车,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带着长长枪托的毛瑟军用手枪。 小警员还在那拍老司机的马屁,不防后座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冈野进用极不熟练的中文请求道: “痛,痛死我了,快停车,停车……” 小警员扭头不屑的斥骂: “少废话,给我放老实点,不然等会要你好看……哎,前辈,前辈,犯人好像不对劲,他在吐白沫……” 不用他提醒,老司机也感觉到异样,连忙急踩刹车。 巷子中的人影举起毛瑟手枪,硕大的枪托抵肩,准星牢牢锁定了警车,随着呼吸起伏,食指微微叩动。 砰—— 毛瑟式手枪特有的枪声响彻街道。 老司机应声而倒,汽车一下失去控制,在街道上打了几个转,最终撞到路边大树上,整个车头都变了形。 小警员满头是血,跌跌撞撞的闯出警车,一边去拔身上的手枪,一边抓起脖子上戴着的警哨就要吹响。 砰—— 又是一声枪响,小警员胸口中枪倒在地上。 那人影走到警车旁,对着里面的冈野进连开几枪,又踢了下小警员,这才潇洒的离开,临走之际,还不忘点燃一颗香烟,顺手将火柴扔到流出的汽油上。 小警员眯着眼,看到人影消失,忍着剧痛强撑站起,顾不得地上的火势,努力去查看车里两个人。 只可惜,老司机被一枪打在额头,后半个脑壳都没影了,车里满是红的、白的液体。 至于冈野进,胸口中了几枪,小警员试探下,也没了呼吸…… ------------ 第六十八章 张秉林的绝地大逃亡 小警员按了冈野进几下,又试探下呼吸,什么都没有,人死透了,眼看大火即将烧进车内,他还强挺着伤势,试图将冈野进的尸体拖出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小警员踉跄几步倒下,陷入黑暗之中。 张秉林到底是打家劫舍的老手,钻出满铁医院的院子,三拐两转就隐藏进黑漆漆的胡同里,可惜的是,他们身上大包小裹的累赘太多,没法钻更狭窄的巷子,否则还能逃的更隐秘、更快些。 虽然有些狼狈,黄二依然非常兴奋: “少当家的,这些玩意老抢手了,怎么都能卖上一万块现大洋。” 有个同伙不屑的嗤笑: “黄二,你个睁眼瞎,才一万,依我看,怎么也得两万块,你说呢,少当家的?” 黄二也是乐开了花,并不抬杠,嘿嘿笑道: “两万就两万,跟着少当家跑这一趟就是痛快,大当家的怎么都想不到,咱爷们敢砸小鬼子的响窑,手风还这么顺,哈哈,两万大洋,紧巴紧巴,够绺子里支应一年的了!” 提到老北风张海天,这群人瞬间安静下来,胡同里只听到一群人沉重的脚步声。黄二也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结结巴巴道: “少,少当家的,俺,俺不是有意的,那个……” 张秉林很是烦躁的摇摇头,刚要说话,突然胡同口传来厉声质问: “干什么的!” 不好,是警员,张秉林暗骂一声丧气,眼看着胡同走了大半,此时掉头逃走已是来不及,一股脑冲出胡同才有生路,只得低声下令“冲过去”! 这伙人也不回话,反而加快脚步,就如丛林中的野兽般,闷头向前狂奔。 一群野兽狂奔是什么样子? 至少在那名满铁警员眼中,眼前的一幕就是如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凶兽奔着他冲过来,带给他的无比巨大的压迫感,吓得他慌忙大叫: “站住,快给我站住……” 嘟,嘟,嘟—— 满铁警员情急下吹起挂着的警哨,刺耳的声音四散传出,隔着一里地都能听到。 坏了,张秉林知道不好,再顾不得隐藏,抬手就是一枪,将这个莽撞的满铁警员放倒在地: “快走,离开这里!” 可惜,这群红胡子太小看满铁警员的动员和组织能力了。 随着枪声响起,周围响起一片警哨声,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吹,连片的尖锐刺耳鸣叫声,有如地狱的贯脑魔音,又好像是催命符,让从未见识过这阵仗的红胡子感到惊慌失措,齐齐看向张秉林: “少当家的,咋办?” 张秉林也是懵的,他们常年打家劫舍,顶多遇到过警钟啥的,哪见识过这种近似“人民战争汪洋大海”的大场面,仓促间不知如何才好。 就在“小北风”愣神的功夫,不远处传来叫嚷: “在这里,就是他们!” 随着叫喊声,警哨的响声变了一个节奏,紧接着,周围的警哨声竟是在向这边靠近。 不好,狗腿子上来了,张秉林顾不得多想,更没时间分辨方向,当先扎进不远处的另一条胡同。 身后的满铁警员大呼小叫的追上来: “站住,开枪了!” 砰,砰,砰—— 杂乱的枪声响起,吸引了更多的满铁警员围堵过来。不仅如此,那边进驻满铁医院的关东军,发现医院内有如战场一样的场面,气的暴跳如雷,派出了两个小队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包抄而来。 张秉林等人好像没头苍蝇般,在胡同里钻来钻去,也不知跑了多远、转了多少条胡同,周围那急促的警哨声就像是狗皮膏药般始终无法摆脱。 黄二回身甩手一枪,撂倒了追的最靠前的一名满铁警员,异常烦躁的道: “少当家的,这么跑不是个头,拼吧,杀出条出路!” “不行!” 张秉林断然拒绝: “这是小鬼子地盘,惹来大队的鬼子,我们谁都活不了……” 砰—— 正说话,前面响起枪声,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冒了出来,端着长枪就射击。 不好,被堵住了,张秉林暗骂一声,这下不打不行了,抬手就是两枪,隐约打倒了一个人影,吓得其余几个满铁警员慌张躲到墙后。 “哈哈,你黄爷爷在此,有本事过来啊!” 黄二见终于能大干一场,刚刚的憋闷一股脑发泄出来,也不躲避,嗷嗷叫着,抄着两支盒子炮冲了上去。 对面几个满铁警员还真没见过这场面,尤其是有如人熊一样冲来的家伙,那悍不畏死的样子吓得他们不轻,连开几枪都没打中,身子越发的抖动起来。 “啊,啊,啊!” 黄二健步冲到近前,手上的盒子炮枪焰闪耀,用几乎是处刑射击的方式,抵近放倒了两个满铁警员,其余几个家伙被吓坏了,嗷的一声,转身就逃。 黄二杀性大起,还要继续追上去,被张秉林厉声喝住,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杀人,而是找到出路逃走。 马明远听到枪声大作时,刚刚将原装盒子炮收好,正快步疾行在狭窄的巷子中间,一听到枪声,立即躲入墙角阴影,飞快的抽出盒子炮,小心的观察四周。 不怪他如此紧张,实在是枪声距离他太近了,马明远几乎是以为满铁警员追过来。 侧耳听了一会,又走到巷口小心的探头打量一阵,确定了自己暂时还很安全后,马明远就准备离开此地。走出去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这枪声,会不会是CPC行动队在与敌人交火? 稍微犹豫了下,马明远折返回去,悄悄地向着枪响处潜行过去。 这时的张秉林等人被两股火力堵在了一个狭窄的巷子里。 枪声有如炒豆一样响成片,一票红胡子被堵在一座大宅的门斗处,依靠着两个石狮子挡住射来的子弹。 张秉林的一支胳膊挂了花,只能勉强用左手还击。 有如人熊一样的黄二也倒在地上,他一条腿中弹,只好半坐着射击。 其余的红胡子也或多或少挂花,人数上更是比刚刚少了好几个,显然已经“领了便当”。 黄二连续打出几枪,头也不回的嚎叫着: “少当家的,别管我,你们快跑,我殿后,不能让大家伙都扔在这!MD,今天这趟出来赔了,打掉这么多枪子。” 张秉林苦笑,抬手放倒一个过于暴露的满铁警察,才骂骂咧咧道: “黄二,你抽烟土抽糊涂了吧,咱们是被人堵住了,往哪跑?今晚就是哥几个了账的时候了,打死一个够本,弄死两就赚了!” 突然,两侧的火力一下停止,接着,在巷子口传来大皮靴整齐划一的落地声,同时传来日语口令声: “各自就位!” 不好,是日本人,关东军! 张秉林等人脸色一下惨白,别看刚才说的豪迈,事到眼前,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这些个红胡子说不害怕那纯瞎扯。 一名炮手哭丧着道: “少当家的,咱们,咱们真,没活路了?” 小心的探出头望去,就见巷子口飞快的闪过几个人影,接着,就是用标准的战术动作缓缓逼近。 张秉林抬手一枪。 没打中。 这些关东军的鬼子可不像满铁警员那么废物,听到枪声当即卧倒在地,接着,躲在巷口的掩护组开始进行压制射击,卧倒的日本兵则匍匐前进,一点点的逼过来。 张秉林绝望的低吼: “要投降我不拦着,反正我们张家没人会去给鬼子当狗!” 一票红胡子被刺激到,齐齐起身开火,黄二更是大叫着: “谁给鬼子当狗,谁就是没爹没妈生孩子没屁眼!啊,啊,啊,小鬼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噗噗噗! 一阵闷响,好几名红胡子胸前泛起血花,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在日本正规军的战术动作面前,他们这些红胡子根本不够看。 张秉林双眼赤红,抄起家伙就要跳起来,反正都是个死,不如现在拼一把! 就在这时,他身侧的大宅门被人悄悄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里,压低声音道: “想活命的就快点进来!” ------------ 第六十九章 不见鬼子不拉弦 吉省,春城。 “想活命的就快点进来!” 这声音在张秉林等人听来,有如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降临一般,是他们这辈子听到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顾不得判断是不是陷阱,张秉林对剩下的几个炮手下令: “撤,都撤!” 黄二还不甘心: “不,你们都走,我断……” 不防张秉林一个大枪把子砸到他脑袋上,又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去你MD,就属你拖后腿,快滚,想我们都挂在这啊,滚!” 几个炮手会意,当即抬起兀自挣扎的黄二,飞快的撤进了大宅门。 马明远侧身在石狮子后面,抬手就是两枪。他的枪法极准,一名正猫腰靠近的日本兵应声而倒。 张秉林兴奋的大声喝彩: “好枪法!” 并非张秉林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日本兵太难缠,以绺子里炮手这种数着子弹数打枪的枪法,根本摸不到鬼子的边,眼见救命恩人如此神准,没法不兴奋。 马明远斜睨眼有点手舞足蹈的张秉林,一阵的腻歪,麻蛋,别人都跑了,这小子还留下当拖油瓶么?他没好气的骂道: “你也快滚,留下挡枪子么!” 望着两侧涌来的日本兵,张秉林很是仗义得道: “恩人先走,我殿后!” “滚,我自有办法!” 一见恩人发怒,张秉林也知道现在不时矫情的时候,只好抱拳深深一礼,钻进大宅门。 目送张秉林离开,马明远将盒子炮别在腰间,静静靠在厚重的木门上,安静的仿佛是在等人,而不是身处险地。 两侧的日军发觉枪声停息,也渐渐停止射击,小心的试探着爬起,猫着腰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向前进。 走了几步,没动静? 再向前挪动几米,还是没动静。 土匪逃走了! 日军立刻急了,这么围追堵截都能让土匪逃走,皇军的脸面何在? 巷子两侧的日本兵胆子大起来,端着三八枪,弓着腰,加快了脚步,向大宅门冲过来。 静静数着日军冲上来的人数,马明远嘿嘿一笑: “过来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打鬼子呢,今儿个就是个开胃菜……” 说着,马明远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巷子太黑,冲上来的鬼子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似乎冒着烟的东西从天而落,吓得这些家伙大惊失色: “手榴弹!卧倒!” 只可惜,彼此距离太近,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而且马明远吸取后世经验,投掷的时候在手先捏着,计算好了时间才扔出。结果就是…… 轰! 手榴弹竟在半空中就炸开。 剧烈的爆炸伴随数百破片四溅开去,兜头炸在那些鬼子兵身上。 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兵,发出一阵惨叫倒在地上,被突如其来的手榴弹放倒一片。 轰! 又是一声爆炸,在巷子另一侧,同样炸响了一颗手榴弹。 只是,有了刚刚一颗的预警,这一枚手榴弹的战果差了很多,仅仅伤了两三个倒霉蛋。 就在爆炸升起的浓烟之中,又响起两声枪响,虽然没打到鬼子兵,也将这些家伙吓了一跳,急忙匍匐在地。 这两次爆炸着实吓到了鬼子兵,怎么都没想到,抓一群土匪而已,对手竟然会如此凶残。 只是,拼手榴弹么? 自己是正规军好不好,还能缺这玩意么? 这些鬼子毫不犹豫的雨点一样投出手榴弹,将个大宅门炸成碎片,浓烟激荡久久不能散去。 吸取刚刚的经验,鬼子兵等了好一阵,发现再没枪声响起,才小心翼翼的爬起,紧紧贴着被爆炸震塌的围墙,小心的靠近,渐渐钻进浓烟之中。 待到几个日本兵探索一圈,对后面的曹长打出手势: 没发现敌人! 八嘎! 曹长大骂,真被这群老鼠逃走了,追! 鬼子兵嗷嗷叫着冲进了大宅,仔细搜索后才发觉,这户人家上到男女主人,下到丫鬟仆人,都被人敲晕过去,土匪唯一可以逃走的路径就是一道后门。 曹长一阵阵心火上窜,带着部下冲到后院,顾不得多检查,推开虚掩的后门向外就冲。 轰! 一声爆炸,将后门以及靠近的三四个鬼子一齐放倒…… 听到身后传来的爆炸声,马明远转身望过去,嘿嘿笑道: “这就叫,不见鬼子不拉弦……” “恩人说啥?” 看看一脸懵逼的张秉林,马明远讪笑道: “没啥,你说你们是老北风的绺子?” 张秉林傲然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的确就是老北风的绺子,恩公今天大恩大德,老北风上下牢记在心,日后恩公但有驱遣,我张秉林绝无二话……” “要是我还让你们和鬼子干仗呢?” 啊? 张秉林没想到这位蒙面恩公如此直接,被问得愣住。 那边正被人背着的黄二却大声叫嚷起来: “鬼子多个啥,恩公一句话,我黄二风里雨里绝没二话!” “对,就是这个话,恩公只要带个话过来,我张秉林这条命就当还给恩公又如何!” 马明远一拍张秉林的肩头: “那就说定了,出城的路你们知道么,需不需要我带路?” 笑话,刚刚被人救出来已经够丢人,出城这种事怎么还会求到恩人,张秉林摇头拒绝,对着马明远抱拳行礼,带着手下们钻进夜色中。 满铁警署的富田健次郎赶到事发地点,只看到一辆已经烧剩骨架的小汽车。他气的暴跳如雷,抓起刚刚被救醒的小警员,摇着小警员的衣襟怒道: “谁干的,冈野进呢!” 小警员身中两枪,刚刚被人救醒,哪吃得住这么折腾,简单包扎的伤口立时迸裂血流不止,断断续续的告诉富田,他只看到一个黑衣人,不仅枪杀了冈野进,临走还点燃了小汽车。 富田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不敢置信的追问: “冈野进死了?” “死,死了,属下反复确认过,属下还想把犯人的尸体拉出来,结果被暗算……” 富田将小警员重重扔在地上,任由这个满铁中国警员惨嚎,抢到小汽车残骸旁,果然,车内可以看出两具烧成黑炭的尸体,一个在驾驶座,一个在后座。 他失神落魄的跪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 “死了,就这么死了,我真傻,我真傻……” 富田健次郎到底是狡猾的宫安一课警官,看到这一幕哪能猜不到,冈野进一定是条大鱼,而且应该还是一个很容易敲开嘴的大鱼。正是他的疏忽,让敌人有机可乘,对冈野进及时予以灭口……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急刹车声音响起,满铁警署的署长跳下汽车,几步抢过来,把一张翻拍的照片伸到富田眼前: “富田,你给我看清楚,这个人,你是不是见过!” 富田总算被署长招回神志,但当他看清照片上那个宽额头的男子时,登时急了,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抓住署长追问这人是谁。 署长已经明白过来,用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道: “是谁?这是国内赤党的高级头目,叫坂野铁……” 啊—— 夜色笼罩的街道上,飘荡着富田健次郎有如狼嚎一样的惨叫。 夜色更深,贺安才并没有入睡,他在收拾东西,准备乘坐明早第一班列车返回吉城。 他不信自己的学生会当叛徒,但娜塔莉亚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行动队失败了,万一有人被俘后受刑不过招供,他这个满洲盛委委员的处境将极其危险,他必须早做应对。 正在这时,他的房间门被人轻轻扣响…… ********************************* 刚回到BJ,一堆事要忙,更新不大及时,对不住啊! ------------ 第七十章 来自特务机关的目光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大内孜放下电话,脸上的怒色再不掩饰,重重一拍桌子,咒骂起来: “满铁这群废物,白痴,如此简单的事都能办砸,简直是帝国的耻辱!” 不防,从他身旁传来一个沉稳且淡定的声音: “大内君,冷静,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要学会左右自己的情绪,不能被情绪左右自己。” 一句话有如冷水当头泼下,瞬间将大内孜从暴怒中拉扯出来,急忙对土肥圆道歉。土肥圆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长春的事情我听说了,满铁这次确实很丢人。想来黑岩健太现在应该比你更愤怒。只是,这个坂野铁就这么死了?” “满铁方面通报,是一场意外,当时有土匪袭击满铁医院,为了追捕这群穷凶极恶的土匪,连关东军都伤亡惨重,嘿,让当地的支那军队看笑话了……” 对大内孜的解释,土肥圆不为所动,低头沉思着: “任何看似不经意的巧合背后,都有其中的必然啊……” 大内孜有点不淡定了,有些惶恐的望着土肥圆: “阁下,您的意思是,这个坂野铁的死背后有阴谋?而满铁方面并没有看破?” 若真是如此,大内孜心中未尝没有暗暗的窃喜,别看他身兼关东军与满铁两份职务,实则对满铁的大企业作风非常看不惯,连带着对满铁的“同事”也就看不顺眼,能发现这些“同事”的错处,会让他心中生出一种优越感: 到底还是陆军更优秀! 对自己这个副手的心思,土肥圆早有察觉,但并未阻止或是纠正,笑话,所谓的“满铁哈尔滨事务所调查课嘱托”,那也是关东军的军官,怎么能让一名陆军的军官对大企业的同僚生出亲近感情? “算了,这些都是满铁的烦恼,我们只是给关东州警务部帮忙,剩下的事情让他们两家去打官司吧。” 大内孜恭敬的鞠躬应下,但在他心中也暗暗好奇起来: 既然有了优越感,为何不能让这份优越感增强呢,或许,查出一些满铁警署没能查出的东西,会让满铁方面更加颜面扫地吧…… 果如土肥圆所料,此时的日本内务省警保局特高课警官黑岩健太,正在满铁警务部拜访,说是拜访,不如说是兴师问罪更容易理解。 黑岩健太有理由愤怒,一件很简单的寻人协助,在满铁警务部这帮蠢货手中,竟然办成了一具焦尸,让他怎么回国去向警保局高层交代? “今天满铁警务部必须给在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黑岩一脸的怒容,就差挥舞拳头表达自己的愤懑: “在下绝不接受什么土匪误杀的说法,满铁附属地的治安竟然如此混乱么,竟然能任由支那土匪横行,甚至可以枪杀由警员护送的要犯。若真如此,在下回国后将上报警保局,申请对满铁警务部进行公务协助!” 接待黑岩的满铁警务部长心中也是非常恼怒,什么狗屁“公务协助”,警保局的人若是进驻满铁警务部,势必会对警务部上下进行大调整,威胁,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看了眼黑岩健太的警衔,满铁警务部长并未吭声,一旁的高官生硬的顶回去: “什么时候区区一名警部,也可以威胁起长官了,这就是警保局的礼节么?请贵官注意,我们满铁只是出于友谊,协助关东州警务部,不需要对警保局负什么责任!” 黑岩出离愤怒了,这群满铁警察太无耻了,身上还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责任心? 就在黑岩健太想要发作的时候,一边陪坐的渊田信长轻轻拉扯他一下,接过话头,客气的道: “既然贵方如此坚持,我们也能理解贵方的立场。只是,还请贵方理解黑岩警官是职责所在,为了方便黑岩警官回国汇报,能否请贵方将此事的所有相关卷宗,交给黑岩警官阅览?” 渊田信长深深一躬,心中暗道: 黑岩健太,这事虽然是我牵线,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若是满铁坚持不要脸,我也没办法了,毕竟日后我还要继续和这群流氓打交道。 满铁警务部长看着渊田信长和黑岩健太许久,他也清楚,这件事若不能给出一个看得过去的交代,黑岩健太绝对揪着不放,但是,真的要将把柄交给这个黑岩? 思忖良久,满铁警务部长叹口气,暗道一声,查吧,能查出多少,看你本事了,遂点头答应下来。 清晨,马明远顶着一对熊猫眼,早早接待了一名特别的访客。 娜塔莉亚·乔沃维奇斯基一袭合体的职业套裙,优雅得坐在沙发上,轻轻搅动手里的咖啡,状似随意的道: “其实,比起咖啡,我更喜欢喝红茶。” “是啊,斯拉夫人么,这是自然的。” 马明远在心中暗自补上一句: 还有烈酒,这玩意你们更喜欢! 娜塔莉亚看了看马明远,轻笑起来: “马先生昨晚似乎没睡好,是什么让你无心睡眠?让我猜猜,莫不是你的生意遇到了麻烦?” 马明远立时警觉起来,对这个名为的“布拉格洋行”业务经理,实则是军火贩子的女人,他一直心存提防: “我的店铺打开业以来,一直生意兴隆,怎么会让我烦心。乔沃维奇斯基小姐误会了。” “真的么?我猜测,马先生针对日本人销售的那种‘成人保健品’,似乎要断货了,马先生难道不着急?” 马明远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正要回答,突然,龙彪闯进来,同时大声嚷嚷: “胡少爷,大当家的要见你,货源的事好商……” 见到马明远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洋婆子,龙彪愣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走。 娜塔莉亚微微一笑: “看来马先生早就在着手解决问题,今天我白来了一趟,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马先生,你要的那种货,我们布拉格洋行也能弄到,而且数量很大,足以满足马先生的需求。马先生可以考虑和我们合作。告辞。” 直到送走这个捷克美女,龙彪带着银笑凑到马明远身边: “嘿,胡公子口味就是出众,喜好洋婆子,厉害厉害!” 马明远瞪了他一眼,不想和猥琐男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他的来意。 发现“胡少爷”生气,龙彪收起刚刚嬉皮笑脸的模样,告诉对方,听说了扩大生产新型毐品的困难后,大秃顶子山上下都疯了,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一个方案,会用最大的诚意,组织货源提供给“胡少爷”! 听完后,马明远并未露出欣喜表情,反是将龙彪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看的龙七爷直发毛,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最后,马明远放过了这个有点狡猾的家伙,摇头叹气: “组织更大货源当然是好事,只是,七爷知道么,为什么那么多的烟土才能生产出那么一丁点的海XX?我告诉你,海XX对原料也是有很高要求的,原料的品质越差,生产海XX时候需要的烟土数量越大,不知道徐四爷提供的货源,能不能达标?”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达标”,但龙彪听完还是直翻白眼,狗屁的要求,是不是和要求,还不是你小子一句话。但眼下还要指望“胡少爷”赚钱,他只好陪着笑脸道: “那个,胡少爷,这个什么达标,要怎么才能标呢?” ------------ 第七十一章 徐老四的上家 吉省,春城。 见到对方逐渐上钩,马明远心中暗自惊喜,随即告诫自己不要心急,要沉住气,越是接近目标,越不能操之过急,现在还要继续放长线,才能钓出他想要的大鱼。 “是不是达标,要看货源的质量。” 看着马明远拿捏的样子,龙彪那叫一个气,真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招人恨的脸上,可惜他不敢,只好陪笑脸询问,如何才能算达标。 “七爷,你会种烟土么?” 听到马明远突然发问,龙彪有点发懵,他连抽烟土都不会,哪能会种,再说了,哪家绺子还种那玩意,想抽直接去抢不就完了。 看到龙彪一脸尴尬,马明远点点头,一副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这可有点麻烦,若还是以前那批货的质量,这产量肯定上不去,更别提供应全省了,再来五倍都不成!” 嘶—— 龙彪倒吸一口凉气,以前销量的五倍,那得是多大量,就这,还说不够供应全省? 一时间,龙彪感觉眼前无数的现大洋在飞,不,是金条,漫天的金条在下雨!他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道: “那个,这么大的量,四爷可没法作主,必须要请先生同意……” 先生! 马明远立即抓住其中的关键词,直觉告诉他,距离大鱼又近了一步。作出矜持的样子,好似打发个下人一样摆摆手: “什么先生学生的,快去和四爷商量,还有,我这的货快卖光了,你们再不想办法,我可就要另找货源了。刚刚那个洋婆子,你也看到了,人家那边也有货,而且是上等的公班土。” 啥,还有人截胡抢生意! 龙彪第一个动作就是要去摸枪,随即想起对方好像是洋人,这可惹不得,只得讪讪的跑出去,找徐老四商量办法了,临走还不忘表态: “胡少爷不要着急,四爷一定能想出法子,大不了请胡少爷去见下先生……” 马明远很是不屑,冲着龙彪背影吼了一句: “这次老子不去乡下了,让四爷带着那个什么先生来长春,我姓胡的就在这招待大家伙……” 待到龙彪消失,马明远脸上浮起笑意,终于,要把徐老四的上线钓出来了,估计到那时,也该是自己收网的时候了。 大和旅馆的房间里,娜塔莉亚刚刚回来,电话响起,她小心的接起,刚问了一声,里面传出一阵暗语,惊的她微微动容,紧急思索了一会,才迅速说了一个地址。 放下电话,娜塔莉亚并未马上动身,而是点燃一支烟,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直到火头烧到手指,才慌忙将仅吸了一口的香烟按灭。 她思考了很久,还是无法确定这个电话是否是个陷阱,按照规定,她完全没必要赴约,甚至说,在电话里报出接头地址,以及像现在这样呆坐,都是受训时候被严格禁止的行为。 刚才的自己,难道是邪魔附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了? 娜塔莉亚苦笑摇头,一边收拾一边给自己寻找理由: 若非是对方隐晦提到的事情太过重要,她会坚决拒绝的。 收拾利落,娜塔莉亚迟疑了下,还是从手提箱的夹层里,取出一柄精巧的小手枪,只能打五发子弹,总好过完全没有防备。 来到约定地点外,娜塔莉亚并未着急进门,经过反复观察,虽然确定这个地方并没有可疑人员,她还是小心的来到一家西餐厅,拨出个号码。 稍等一会,对面有人接起,娜塔莉亚以不容质疑的口气报出另外一个地址: “立即赶到这里,十分钟!” 讲完,她放下电话,点了一杯咖啡,坐在临街的位置,悠闲的品尝起咖啡来,只是,谁都不会注意到,她的眼角余光死死锁定了之前接头地点。 过了一分钟,从接头地点匆匆走出两个人,招了一辆黄包车,飞快离去。 娜塔莉亚继续等待,直到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悠然离开。 又是如此两次后,娜塔莉亚将约定地点改在一家白俄餐馆的包厢里。 包厢门开,一个长袍马褂带着礼帽,用围巾遮脸的男子刚刚走进,不防门后伸出支手,将他猛地拉过去,死死按在墙上,房门被那人踢上,一支手枪顶在来人下巴,咔吧,枪机扣开,手枪随时可以击发。 来人一看这架势,来人立马双手高举,不断的解释: “娜塔莉亚同志,呃,小姐,别冲动,是我,我们是安全的,千万不要冲动!” 娜塔莉亚不为所动,快速的将对方全身搜了一遍,甚至连大腿内侧也毫不避讳的搜索一遍,这才用枪指着对方,小心的退后两步。 来人有点尴尬,拉下围巾,竟是本应该称作最早一班火车离开的贺安才。 贺安才指指手枪,发现娜塔莉亚没有反应,只得道: “娜塔莉亚同志,一个突发情况,是关于冈野进的,我必须当面和你对接。” 冈野进? 娜塔莉也有些迷惑,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么,连尸体都烧焦了,死人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值得贺安才冒险留下,还要牵连自己也不得不冒险继续留在长春? 对方不说话,贺安才只好继续高举双手,有些为难的指指包厢门: “那个,外面还有个人,能不能让他进来?” 早知道对方是两个人,娜塔莉亚知道必须放外面那人进来,她躲进死角,枪口依然死死指着对方,这才示意贺安才开门。 门开,一个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走进来,尤其让人惊奇的是,这人脸部竟然被纱布裹的密不透风,若非还留下双眼睛,整个就是埃及木乃伊复活的样子。 面对两个男人,受过严格训练的娜塔莉亚怡然不惧,冷静的观察来人。 来人心理素质显然不如贺安才,看到娜塔莉亚手里的枪,吓得慌忙摆手想要解释,气的贺安才提醒他卸掉伪装,这才想起来,动手将一层层的纱布撕下。 随着纱布一层层揭开,娜塔莉亚的嘴却是慢慢张大,眼睛也逐渐瞪圆,最终,当纱布全部摘下,她也彻底惊呆了,连握枪的手渐渐放下都不自觉。 对面那人,在纱布掩盖下的真面目,宽额头、小眼睛、高鼻梁,可惜,本来的长发被剃成光头,还差一副眼睛,就与照片上一模一样了。 “刚,冈野进,你,你是人是鬼……” 看到娜塔莉亚惊恐的样子,冈野进,或者叫坂野铁,想要解释,可是张张嘴,啊了两声没说出话来,只得指指嗓子,示意贺安才帮忙解释。 贺安才干咳一声,帮娜塔莉亚找回神志: “咳咳,娜塔莉亚同志,具体过程我就不叙述了,总之,情报准确,冈野进同志也被营救出来,现在需要尽快将他送出长春,转道远东前往俄都。” 娜塔莉亚盯住贺安才: “贺,你应该详细解释下冈野进同志脱身的过程,这件事需要向上级做详细汇报。” 谁知,贺安才摇头拒绝: “具体过程不能说,总之,冈野进同志需要用最快速度转移。” 娜塔莉亚知道对方说的是正理,但贺安才如此不坦白让她很不舒服,示意冈野进再次裹上纱布,自己重新将贺安才上下打量一遍: “贺,你可以不说,但伟大的苏维埃赤俄终究会查出真相。” ********************************************* 一边讨论剧本,一边码字,结果耽误了时间,赶紧着,把这章发出来………… ------------ 第七十二章 新邻居和毛遂自荐的账房 吉省,春城。 龙彪走了,轻轻地不带走一片树叶,正如,他轻轻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走不行啊,“胡少爷”现在翅膀硬了,直接对四爷的绺子开出盘口了,若不能马上协调明白,只怕这个买卖立时要黄不说,绺子里还要损失一大笔。 临行时,龙彪对“胡少爷”是又恨又敬。 恨自不用说。这个敬也是真心实意,从来都是红胡子敲诈勒索打劫别人,你听过有谁能空手套白狼,硬是借红胡子的本钱干自己买卖,还干成了的? 人家“胡少爷”不仅干成了,还翻脸不认人,敢冲着偌大的大秃顶子山绺子龇牙,放话若是不顺他的意思,就要断了双方的合作。不说日后报复,就冲这份胆气,龙彪也要顺个大拇指,牛逼! 得到龙彪悄悄离开的消息,马明远立刻向药妆店下令,给那些年轻的女店员结算工钱,若是有人想离开一概放行,暂不进行后续人手的补充。他必须做好双方万一翻脸的准备,这些红胡子要是发怒可是会吃人的,到时候药妆店第一个会成为报复的目标,他犯不上让那些单纯的女孩子成为牺牲品。 就在悄悄的遣散人员时候,一件小事惊动了为后续的行动进行准备的马老板: 有个女孩子要来应聘药妆店会计。 应聘? 马明远自己都有点发懵,他正疏散人呢,可没说招工啊,况且,药妆店的账目一向是胡家的一位老账房在管,啥时候说要换人了? 莫不是街面上那些鸡鸣狗盗敲诈勒索的手段? 马明远深知,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街头上一些有点小势力的组织,或者帮派,见到哪家买卖兴隆,就存了打秋风的心思,搞出各种花样过来敲诈。商铺若是应对不好,甚至是钱给的少了,这些帮派有的是手段让对方做不下去生意。 只是,嘿嘿,这种手段耍到老子头上了? 不耐烦的挥手打发了报信的导购女孩,正在思考后续对策的马老板,哪有心思搭理这号江湖人物,要是惹得他心烦,一个电话过去,就让整条街干干净净。 谁知,过了没多久,那名导购女孩又来报告,刚刚的应聘者不仅没走,而且态度坚决,竟然在店内坐等,说是一定要见到“胡老板”。 马明远气乐了: 嘿,老虎不发威,你们这些街头上的杂碎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了,明明开业时候请来了市府一众头头脑脑,这些杂碎都不扫听扫听,就敢上门敲诈? “MD,老子就看看,哪来的不怕死的家伙!” 本以为会是一个撒泼打滚的泼妇,谁知道,出现在“胡老板”面前的,竟然是个大约二十左右,斯斯文文,模样俏丽的女孩子,呃,对方似乎也就要比马明远小一两岁,但在心理年纪超过接近五十的马某人面前,还真就是个女孩子。 说起来,这女孩打扮还蛮新朝,身着合体的洋装,有点烫发,还挎着时髦的手袋,一点看不出是在街头厮混的模样。 只是,这个情况越发让马明远心中厌恶,模样不差,看着也老实,干什么不好,偏要跑来干这个营生,是以他大喇喇的仰卧在沙发上,正眼都不看呆立那里的姑娘,懒洋洋道: “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这条街上别家买卖的规矩我不知道,但新京药妆店有自己的规矩,你们的牌面还不够大,给老子趁早滚蛋!” 笑话,张景惠的亲戚想过来盘店,都让老子给顶回去了,你们一群跑江湖的算老几。 俏丽女孩微微一笑,对马明远这种无礼的态度并不生气: “胡先生,我受人推荐,来胡先生的店里作会计。” 说完,女孩从手包取出一封信递过来。 推荐,还会计,够时髦的,可惜,过来老子这里打秋风,是你们打错了算盘,惹毛了老子,过阵子和徐老四闹翻了,老子直接把你们坑在这里,给徐老四泄泄火! 马明远不屑的撇撇嘴,轻蔑的接过所谓的推荐信,懒洋洋的掸开,刚看了两行,立马坐起身,一目十行的扫完,有点不敢置信,又看了一遍,反复确定了信中的字体,以及最后的署名,惊讶的抬头看向女孩,抖了抖推荐信: “你,叫鄂眉?为什么警官学校的贺安才老师会推荐你?你与贺老师是什么关系?” 女孩鄂眉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看起来非常可爱,一双明媚动人的大眼睛眨了眨,向马明远作了下自我介绍: 原来,鄂眉是贺安才的远房亲戚,今年刚刚从北平的大学毕业,不甘心成为军阀、官僚的姨太太,北上来到东北投奔贺安才,因为学过数学和统计,被贺安才推荐到学生这来当个会计。 鄂眉一边说,马明远一边点头,貌似听得非常认真,实则,他一个字都不信,贺安才是什么底细,他还会心里没数么,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向他这边塞人? 再者说,马明远几年下来,与贺安才打得火热,对贺家情况了解的很清楚,贺安才,根本就,没,有,这,门,亲,戚! 但贺安才的推荐信是真的,字迹完全正确,而且这位老师并未离开吉林,事后两人有的是机会见面,容不得这个鄂眉撒谎。 马明远摸摸后脑勺,自己了解贺安才家境的事,这位老师也是清楚的,那么,他打破师徒之间的默契,安排这个女人过来,到底是几个意思,是为了让自己为鄂眉提供掩护身份,还是说,想要在自己身边安插个人,亦或是……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马明远有些兴奋起来,正要说什么,忽然有导购女孩进来禀告,说是一位季老板送来拜帖,希望求见。 自己这是怎么了,越是面临关口,怎么还越是忙起来了,前阵子可没见有啥人上门啊。 马明远自嘲的笑笑,对鄂眉道: “既然是老师推荐,胡某岂能拒之千里之外,要不,鄂小姐与我一起去会会这位季老板?” 鄂眉也没想到,自己如此顺利就入职,自是无可无不可。 这位季老板名叫季元奎,在新京药妆店隔壁,新开了一家钟表行,今天上门的目的,用他的话来说,是来“拜码头”。 马明远非常热情的招待季元奎,实际不住打量此人,身量不高,矮胖,团团脸,一双小眼,还戴了副茶色眼睛,看不清后面的眼神以及转过的心思,让此人有了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两个商人的会面,不过是彼此一番寒暄,就在季元奎准备告辞的时候,有人禀告,说是一位叫做渊田信长的日本人拜访。 一听渊田到来,马明远就想去瞧日历,今天到底是啥日子,怎么牛鬼蛇神都来了?可渊田过来,不可能不接待,只好起身对季元奎表示下遗憾。 就在他扭头去看日历的功夫,没有注意到,季元奎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惊异…… ******************************* 在忙一个剧本,讨论完才回家码字,明天还要出门去吵架,叹气…… ------------ 第七十三章 来自胡家的背刺 吉省,春城。 马公子化名“胡少爷”在长春开店,这种事也就骗骗大秃顶子山上那些红胡子,徐老四这些人肯定在官面上有些关系,但能量大不到哪去,否则早被招安了,自然没可能知道“胡少爷”的真实身份。 但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吉省官场上层,远在大连的关东州警务部特高课,更是看在眼里。 今天渊田这老东西过来拜访的,就是马公子而非“胡少爷”,他还带来一个人,黑岩健太,日本内务省警保局的警部,因为弄丢了冈野进正一头包的倒霉蛋。 渊田与马明远也是老熟人了,稍微叙谈几句,就正式的介绍了黑岩健太,继而问道: “马君,之前细川阁下曾对我提到过你,对你可是很看重哦,阁下认为你会成为帝国的朋友。” 顿了顿,渊田观察马明远的反应。 细川,阁下…… 马明远注意到其中的称谓,能让一位特高课长如此尊称,看来那位日本商人的身份很不一般。 看到马明远果然听出自己话中内涵,渊田用眼角瞥了眼黑岩,果然,这位警部也略有所思,看来也听出了点东西,等下双方沟通起来,尺度和态度就会好太多,也能让自己少很多麻烦。 果如渊田的算计,等黑岩摊开一份文件,按照日期询问起马明远与冈野进的交往过程,之前那股子日本人的倨傲收敛很多,笑话,细川家的子弟,纵然是警保局的老大也惹不起,更何况他区区一名警部。 马明远也是懂日文的,一打眼就知道是当初满铁警署的那份笔录,自然不会在意,将早先对满铁警署说过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同时在心中默默为富田健次郎默哀: 这个狡猾的宫安一课警官,现在因为失职被停职,估计等调查结束,不是被免职,就是调回日本哪个乡村派出所终老了。 黑岩健太问的很仔细,也非常老道,尽显一名资深警官的功力,经常一个事情会反复追究细节,甚至还会隔段时间,从其他角度再次讯问,或是从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突然掉回头讯问很久前问过的问题,大搞突然袭击。 只是,黑岩健太这番做作是白费心机了,他面对的对手,虽然看似年轻,实则在过来前曾扎根警务二十年,对这些基本审讯手法门清的很,根本就不打怵,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黑岩足足询问了三四个小时,问的那叫一个口干舌燥,马明远还贴心的为他叫来咖啡和红茶以及各种点心,浑然不像一名被讯问的嫌疑犯,反而像是在主导整个讯问的警官一般镇定自若。 至于肩负起端茶倒水重任的,就是刚刚走马上任的会计鄂眉。在听到黑岩健太反复提到马明远结交日本警官时,女人的动作有了些微的僵硬,让悄悄观察的马明远心中微动,这个女人竟然懂日语? 倒是黑岩却完全没有感觉似的,一份口供前前后后问了两遍,竟然突然回到第一个问题,询问起马明远与富田健次郎认识的经过,马明远倒是不在意,正要回答第四遍,一边的渊田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两人: “黑岩君,我有些累了,要不,你们继续,我回去休息一会?” 看看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黑岩好像这才明白过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下午,慌忙躬身道歉,告别出来。 坐在汽车上,黑岩却一改之前的谦恭,咬着嘴唇喃喃道: “可疑,太可疑了,一个支那人接近帝国的警务人员,这本身就非常可疑,他的嫌疑非常大……” 渊田有点无奈了,马明远本来就是警官,又曾到日本经过培训,就学期间没有任何过激言论,对日本又充满好感,本就是日本在华机关着意注意的对象。再说了,马明远去满铁警署也是自己和满铁方面打的招呼,难道说,自己也有嫌疑? 听完渊田的话,黑岩有如被泄掉全身气力一样,整个人瘫在座椅上,仿佛老了好几岁,半天没说话。 渊田也能理解这位警部大人,现在的黑岩就好像溺水的人,迫切希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或者说是一个替罪羊。作为支那人,马明远被牵扯进案子里,本来是最好的背锅侠,只可惜,马明远身上的背景太复杂,打消了黑岩那点希望。 吉省,哈尔滨。 兴亚货运的总经理办公室内,胡良才大气不敢喘的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二叔胡云阶。 胡云阶看着侄子,也是胡家的独苗,颇有点无语,他搞不懂了,为什么侄子就没继承自己一丝一毫的经商头脑,反是身为同龄人的那个姓马的小子,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MD,最可气的,那个小子竟然还是顶着胡家的名字,现在可好了,张景惠在长春碰了一鼻子灰,现在上门找自己晦气来了!这要怎么办? 听完胡云阶恨恨的质问,胡良才小眼珠一转,笑嘻嘻道: “二叔,您老背后那可是日本人,是满铁,也会害怕豆腐张那老东西……” “闭嘴!豆腐张也是你能叫的?” 胡云阶更加生气了,人家张景惠是东省特别行政区的长官,手握大权不说,手底下还有好几万人马,是我们这些小商人能得罪的么? “你老实说,姓马的小子究竟想干什么,做生意就老老实实做生意,为啥要打我们胡家的幌子?” 胡良才撇嘴,自家二叔又开始装糊涂了,上次马明远来借兴亚货运的办公室,摆明就是要坑人,二叔还乐呵呵配合,不就是看重马明远背后的势力么。现在忽然装蒜,老东西想干什么? 见侄子不接茬,胡云阶越发愤怒,轻轻敲打沙发扶手: “给我告诉那小子,张景惠也不是纸糊的,东省的长官公署就在哈尔滨,人家张景惠奈何不了他,我们胡家还要做生意!胡家不能这么白白替他挡枪子,让他把那个什么药店的买卖在哈尔滨再开一家,胡家和张家各占五成的股子。” 胡良才闻言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望着二叔: 我的亲二叔啊,明知道马明远那小子不安好心,是拿药妆店坑人的,这么大的坑,你老人家也要往里跳? 胡良才可是从头到尾都清楚马明远的算计,偌大的新京药妆店就是坑,给大秃顶子山预备的,给那些贩卖烟土的毐贩子预备的,真等马明远收网,与大秃顶子山就是不死不休,到那时,看着红火的生意,说不定等来的就是枪林弹雨。 这种买卖,你也敢要? 可是,明知道这些背后的算计,胡良才哪敢对胡云阶直说?再说了,胡云阶这老家伙摆明是要借张景惠的威势,压着马明远低头,好霸占药妆店的买卖,至少是从这个大蛋糕上切一半下去。他胡大少爷也是讲究兄弟情义、江湖道义的,怎么能干这种背后插刀的事? 见到胡良才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胡云阶冷笑: “小子,翅膀硬了是吧,那行,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我亲自去长春和姓马的小子谈!” 胡良才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二叔,自己,自己,这就被扣押了?二叔啊,我这是想帮你啊…… 胡云阶不搭理这些,起身向外走去,脸上恢复那副云淡清风的神情: “良才啊,二叔这也是为马小子着想,他听到了,一定会感谢二叔的。” 胡良才两眼直翻,真的?同时心里也狐疑: 马明远那小子在干什么?二叔这么大喇喇过去,会不会彼此翻脸,坏了自己和马明远的交情? ***************************** 这是补昨天的,昨天出去开编剧会,吵了一下午,头疼脑涨的,晚上还会更新一章,估计不会太早…… ------------ 第七十四章 竟然还有产地? 吉林,春城。 马明远在干什么? 此时的马公子忙的很,即便胡云阶站在眼前,也没那个美国时间去搭理这家伙。 原因很简单,龙彪回来了,来的不仅是他,还有徐老四,还有……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自称叫内田大右,是一名日本商人,主营业务是大豆进出口。 内田?日本人?在中国活动,嗯,还发卖烟土? 马明远有些玩味的看着内田大右,这货不会是黑龙会的人吧。 这些日本人不知道,从后世过来的马明远,对这一世界的了解远超当世所有人。日本在华最大的侵略性组织黑龙会,他是如雷贯耳。而黑龙会两大头目,前有内田良平,后有头山满,若是有机会,马明远一个都不想放过。 一边猜测对方的身份,马明远一边招待这些来客,在大和旅馆包下房间,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日本料理。 虽然内田大右也手握巨额资金,但他毕竟要经常和诸如徐老四这样的红胡子土匪打交道,整日里钻老林子是平常事,红胡子招待他也不过是肥鸡肥鸭这类油腻玩意,吃得他厌烦不已。 今日看到如此地道的日本料理,立时两眼放光,对着马明远不住的竖大拇指“呦西,呦西”,同时,心中对这姓胡的年轻人的评价,暗自提高了些许。 别误会,内田大右不是被美食收买。过来前,徐老四对他已经和盘托出新型毐品海XX的事情,他还不以为意。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这种新型毐品的利润竟然如此丰厚,一个月的空手套白狼下来,就能让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子,成了富翁阔佬! 不行,这种暴利的毐品,必须掌握在帝国手中,一个卑贱的支那人不配拥有! 暗自下定决心,内田大右对马明远的招待却是热情回应,不仅盛赞生鱼片的美味,更是频频举杯,转眼就灌下两大瓶“菊姬”。 眼见得“胡少爷”醉眼蒙眬,连盘坐都坐不稳,内田大右主动凑到他身边,笑呵呵道: “胡桑,在下有个立刻发大财的方法,要不要听听?” 见“胡少爷”晃着脑袋,晕乎乎的凑过来,内田大右心中冷笑,果然是贪财懒惰的支那人,一听能立刻发大财就有兴趣了。但他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而且诚恳,鼓动唇舌道: “胡桑现在手握重宝,只可惜,选择了一条缓慢的致富道路。海XX是好东西,可惜,自己生产,然后守着长春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卖出去,要想发财得等到何年何月? 不如你我联手,胡桑把技术拿出来,我们去关东州开一个大大的药厂,好像生产西洋药片那样,开足马力生产,把这个海XX卖到西洋,卖到米国,卖到全世界!到那个时候,胡桑是工厂的股东之一,将会成为世界上数得着的大富翁!” 听到内田大右的话,本就吃的没滋没味的徐老四等人,齐刷刷得看向晃着身子的“胡少爷”,心中七上八下的: 明明知道内田的鬼主意一旦成功,怕是他们的收入会大大缩水,但对方是势力极深的日本人,让他们无从生出反抗的念头,只希望,到时候内田会看在老交情上,肯从手指缝里露出点来,让他们能有口汤水喝。 “胡少爷”仿佛并不清楚自己成为屋内焦点,晃着脑袋,身子也跟着晃动起来,从内田大右到徐老四、龙彪等人,眼珠子随着他的晃动转来转去,看他就像是一个金人似的。 马明远心中暗笑内田大右贪婪,真要是个中国商人跟着他去了大连,一旦交出制造新型毐品的技术,还不立马被这些日本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表面上,他继续表演着,晃了好一会,才抱着内田,冲着他打了一个酒嗝,吐出满是酒臭的一口气,才学着醉汉开口: “钱,只有抓在手里,才让人放心啊,能有长春,我姓胡的,知足了……” 没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呼呼睡了过去,留下屋里面面相觑同时心怀鬼胎的一群人。 第二天,内田大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来到马明远在旅馆的房间,既然诱惑没成,只好现谈正事,他有自信,只要让这个支那人看到巨大利益,终究会一步步将对方诱惑到关东州,这项技术终究属于帝国! 谈正事,马明远毫不客气,将现有产量报出来,然后根据原料的品质得出一个精准无比的比例,再从这一个月来的销量折算一定比例,当做一个县可以吃下的销量,最终,得出了要覆盖整个吉省,新型毐品及烟土的数额。 这个数字,让内田大右倒吸一口凉气。 早就从徐老四手中见识过新型毐品的厉害,但是,当内田大右看到一个月的账本,还是不禁心头乱跳,太多了,比起以前倒腾烟土,收入增长了何止一两倍,那是整整五倍! 五倍啊,要是能把这种新型毐品推广到整个吉省,那是多少个五倍?有了如此巨大的收入,自己在组织里就会立下大功!到时候,那些以前小看自己的家伙,觉得自己是凭借会长族人关系混吃混喝的家伙,都将会把眼珠子抠出来,洗干净了重新审视自己吧? 顿时,内田大右将诱惑马明远去大连的心思,暂时压到一边,灼灼的看着对面的财神爷,提出一个贪财人都会提的问题: 还有没有进一步提高利润的可能? 当然可以! 马明远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提高烟土的品质,或者干脆在提炼烟土之前,就对原料进行加工,避免两次加工过程中的损失。 装作思索的样子,最后,马明远告诉内田大右,如果对原料品质提高,同时直接从原料进行加工,至少可以提高两成产量! 两成! 内田大右立时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差点跳起来,热切的问道: “胡桑对烟土的加工也有研究?肯帮助在下改良工艺?” 马明远傲然的表示,自己对现代化学深有研究,这些不在话下。随后,他的表情很奇怪,内田大右提出改良加工工艺这种问题,难道说,还要让自己去一趟日本么? 谁知,内田大右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 “烟土种植损伤土地,帝国是绝不会在本土,种植烟土这种害人玩意的。但在下确实要带胡桑前往烟土的产地,到时还请胡桑不吝赐教!” 马明远心头一跳,MD,你们这群小鬼子,明知道烟土害人,还把这些毐品贩卖过来坑害中国人,都是混蛋。只是,内田大右说带自己去产地,产地在哪里?难道说,距离长春不远? 马明远提出自己的疑问,内田大右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摇摇手: “胡桑不要多问,这一趟旅行肯定不会耽误胡桑的生意就是。” 马明远心中冰冷: 听内田大右这么说,他们的烟土产地肯定不会太遥远,说不定就在吉省境内。吉省禁烟,竟然还有人丧心病狂,敢帮着日本人种植烟土坑害国人,不当为人子,简直该死! 此时,马明远已经在心中暗自将这些毐品贩子和种植毐品的家伙,都判了死刑。 ------------ 第七十五章 该死,你们都该死! 吉省,春城。 渊田信长来到满铁警署,找了一大圈,抓住好几个人打听,最终在一间偏僻狭窄的办公室里,将黑岩健太揪了出来。 必须得用抓的,这时的黑岩健太,头发乱蓬蓬的满是污垢,头上、脸上反而泛着油光,眼角存着老大一块眼屎,眼珠子通红,身上的制服皱皱巴巴的,还存了好几块水渍和不知名浓汁的痕迹。 渊田暗叹一声,这家伙疯了,听说已经五天五夜没睡觉,没日没夜的泡在卷宗里,要不就是提审所有与冈野进相关的人员,从同一个监牢的犯人,到那个陪冈野进来到支那的女人,甚至说,连满铁警署的警官,都在讯问范围。 满铁长春警署不堪骚扰,上报满铁警务部,强烈要求把这家伙弄走,今儿个自己就是来“劝说”的。 “黑岩君,你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帝国警官的威严,如果继续下去,你的生命……” 黑岩健太瞪着赤红的眼珠子,不客气的打断了渊田: “渊田君,那个支那人,那个支那的商人,哦,不,警官,最可疑,所有人与冈野进接触都有自己的理由,只有他,毫无缘由,没有原因,就是最大的嫌疑犯,我要逮捕他!” 渊田简直要疯了,这个家伙简直是邪魔附体,转来转去,怎么又转回到了马明远身上: “证据,证据呢?我们不能凭着猜测,就去抓一名支那警官,况且,这名警官对帝国非常友好,在满洲的帝国侨民中间,有非常不错的社会关系,要是抓了他,还有哪个支那人敢投靠帝国?” “呸!” 黑岩也是彻底疯了,一改之前的和善有礼,极为不屑道: “支那人不过是低等的民族,注定要匍匐在帝国脚下,敢杀死帝国臣民,必须要严惩!严惩!” 渊田悠悠道: “马明远是满人……” 接着,渊田对黑岩健太身后两个满铁警员使了个眼色: “渊田君,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好好休息,会帮助你恢复理智,只有恢复了理智,才能全面客观的审视这个案子。” “我不……啊……” 黑岩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惨叫一声向后倒去。那两个满铁警员早烦透了这个家伙,下手很不客气,直接用警棍敲在他脑袋上,“帮助”这家伙好好睡一觉。 见到这一幕,渊田心中感叹,这家伙是把满铁警署上下得罪光了,只好无奈的摆摆手: “呃,送去满铁医院,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渊田信长背着手走出满铁警署,心中暗自嘀咕,总算能消停一阵子了,要不然,等这家伙睡醒了,干脆点,把他强制带回关东州算了,让警务部那些老大头疼去吧。 可惜,渊田信长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落空了。 回到大和旅馆仅仅几个小时,一通急促的电话把他从睡眠中惊醒,满铁警员惊恐的报告,黑岩健太失踪了! 纳尼,失踪了? 渊田信长几乎气的吐血,好歹是个大活人,一群满铁警员连这也看不住?简直就是一群白痴! 可气归气,渊田信长不敢怠慢,慌忙出了房间,他没去狗屁的满铁医院,直接跑去马明远的大套房,什么都不用问,黑岩健太一准是冲着马明远来的。 只可惜,渊田扑了个空,房间里只有一个打扫的小厮,看起来是个门童,询问一番才知道,“胡少爷”这几天都没回来,好像是与一群凶巴巴的家伙出门了。 凶巴巴…… 渊田整个人都不好了,就算没有黑岩这档子事,马明远毕竟是细川孝看重的支那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再牵扯上黑岩仇视马明远这种破事,万一马明远出事,自己能在细川孝面前说得清楚么? 想到这里,渊田感觉有些头大,一边紧急联络满铁警署布置搜捕,一边在心中暗骂: 马明远,你这混蛋小子,跑哪里去了? 吉省,北部偏远山区。 此时的马明远根本不知道,有一个疯子盯上了自己,更搅动得整个长春城也暗流涌动起来。 此时的他裹着羊皮袄子,戴着狗皮帽子,好似个钻惯深山老林的参客般,骑在一头驴上,优哉游哉的看着周围景致。 他这样子,看得内田大右佩服不已,明明是个阔少爷,竟弯得下身段,吃得了这样的苦楚,这个支那人倒是有些不凡。 听完内田大右的恭维,没想到马明远两眼一翻,恨声道: “呸,少扯淡,老子大腿都磨秃噜皮了,到底还有多远?早知道这么难走,给多少钱,本少爷都不会陪你们过来!” 这话说得,口气太大了,别说是他的两跟班,陈二宝和刘贵暗自捏了把汗,就连徐老四、龙彪这些人,看过来的目光也怪怪的,姓胡的哪来的底气,就不怕小鬼子翻脸么? 谁知,内田大右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一指前面,告诉“胡少爷”,不远了,翻过那座山头就是。 眼角瞟过前后所有人,感觉眼睛碎了一地,马明远心中冷笑不已,论了解日本人,这些家伙捆起来也不如自己。 日本人都是属狗的,你只要有本事,他们就佩服你,若是有本事还没点脾气,日本人就会怀疑你,欺负你,想方设法坑害你。只有耍起自己的脾气,日本人在自己面前才会老老实实,丝毫不怀疑。 说是一个山头,实则,望山跑死马,待到日头西斜,马明远才翻过山头,得以看到背后的真面目。这一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山后面是茫茫不见边际的大平原,看得出,大平原上星星点点的有几处村落,此时已经有袅袅炊烟升起。 马明远一时没忍住,面容古怪的道: “这,这里,记得没错,应该是种大豆的吧……” 嗯?内田大右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表面上却好似不以为意的笑道: “大豆能卖几个钱,哪有烟土利润高!” 马明远依旧不敢置信,指着远处的几个村落,扭头看向内田大右: “这些村庄,难道种的,都是烟土?” 别说是马明远,连徐老四、龙彪这些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太难以想象了,吉省在辅帅主政以来,厉行禁烟十几年,全省上下别说种了,就连吸食都是重罪,谁能想到,日本人竟然悄无声息的经营出这么辽阔的一片烟田来。 一想到这些,徐老四等人对日本人的敬服之心,愈发浓重起来。 内田大右心中闪过一阵阴霾,依旧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拉扯着马明远的坐骑缰绳: “马桑不信?我们下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这句话比任何回答都明白,让人不会有任何误会。 马明远呆呆的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及平原上已经开始生长的作物,心头只萦绕着一句话: 该死,这些人都该死! ********************************** 我的错误我的错误,昨天忙新网大的大纲到后半夜,这几天也有点累,就直接休息了,今天这一章先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一更。 ------------ 第七十六章 夜袭(1) 虽然马明远心中痛恨,但已经到达目的地,岂能空手而归,也就坐着毛驴来到距离最近的一个村落。 进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各家各户的屋子里亮着灯光,一路走过去,不时有大狗汪汪直叫。 虽然如此,马明远还是很快看出这个村庄的不同之处,准确的说,整个村子绝对不是靠农业为生,无论村民家中的院落布置,还是村中设置的加工厂,都在告诉他,这就是一个毐品村,整个村子已经完全依靠种植和制造毐品生活! 这个发现越发激起马明远心中恨意。 进村以后,内田大右变得活跃起来,不断和出来探查的村民打招呼,随意的聊上几句家常,抱起某个小孩,显得异常随和。 在一众村民的簇拥下,马明远被安排住进村中央的大屋,在村中老人们的陪同下,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山珍,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自己的房间躺下。 晚上,马明远的房间中传出呼噜声,也不怪他,任谁在毛驴背上被颠了足足五天,又是在深山老林里晃悠五天,都会累成一滩烂泥。 就在这时候,房间外出现几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门口,透过门缝听了听,觉得还不放心,又掏出个小竹管,对着里面吹了一股子迷烟。 等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屋里的呼噜声反而逐渐消失,一个黑影打出手势,命令其他几人把守住窗户等处,自己撬开门闩,悄无声息的闪身而入。 房间不大,借助月光,黑影一眼就看到躺在炕上的马明远,欠起脚尖摸了过去,取出一个辛辣的药丸塞进马明远鼻孔。 马明远打个喷嚏猛然惊醒,黑影一把捂住他的嘴,雪亮的匕首顶在他的脖子上,阴森道: “胡少爷,你应该对在下说点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比利刃威逼,马明远却满不在乎,伸个懒腰,舒服的躺在皮垫子上: “我是谁,你们日本特务机关难道没调查么?我是商人,也是警察,还是精通化学的专家。” 黑影阴**: “胡少爷,到这个时候,你还想欺骗帝国么不成。说,你千方百计来到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说内田,有话说话,干嘛动刀动枪的,还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打扮,你真以为自己是忍者啊。再说了,整个村子都是你们日本人,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内田听到这话,双眼立时瞪圆。 没错,这个村子压根就没一个中国人。进村后不久,敏锐的马明远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其实说出来没那么玄奥。只要去过一个中国的村庄,再曾经到日本的村庄走一圈,就能比较出来。 外面的村民虽然穿中国衣服,说汉语,举止动作努力仿照中国人,但很多不经意的生活习惯,摆脱不了日本的特征,甚至说,整个村子最大的破绽,就是过于整洁了。 听马明远慢悠悠说完,内田大右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不对,你不是胡良才!胡良才从小生活优越,更没去过帝国,他根本看不出这些破绽。该死的,你到底是谁!” 说话间,匕首更加用力的向下顶了几分,将马明远的脖子刺出鲜血。 吉省,吉城。 深夜,汪芝右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身为警务处长的副官,方子谦正轻声汇报: “就是这些,马少爷跟着那群土匪进了山,因为马少爷的严令,我们的人不敢靠近,就这么跟丢了……” 汪芝右脸色黑的仿佛能滴出水,好像要吃人的恶狼看着自己这个亲信手下: “我外甥就这么生死不明,于是,你的人就这么跑回来了?” 方子谦连忙解释: “不不,只是回来一个人报信,其余的人还守在山里,寻找马少爷他们的下落,同时,同时,他们发现一个情况,必须向处座汇报,那个,他们发现,还有一伙人在跟着马少爷……” 汪芝右猛然看向亲信手下,示意对方说清楚。 原来,方子谦派出去的人手虽然跟丢了马明远一行,却意外的发现山里还有另一伙人在晃悠,与他们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同样是跟在马明远身后。可是,当省警务处的人马发觉跟丢了马明远,也发现,另外一伙人也消失了。 方子谦意识到大事不好,连忙过来向汪芝右汇报,毕竟马明远可不是汪芝右外甥那么简单,那是马家和汪家的独苗,汪芝右对他是比亲儿子还亲。 汪芝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是什么人?” “啊?哦,咱们的人观察,可能是一群红胡子……” 汪芝右感觉一阵阵头大,自己这外甥也太能惹事了,跑去长春城开个了破商店,惹来豆腐张的觊觎,电话都打到自己这来了。自己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突然听说,这小子竟敢同时招惹两伙红胡子!还跟着红胡子进山!这不是找死么? 想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汪芝右只得给亲信下令: “让你手下那些废物继续找,如果找不到马明远,他们就死在山里算了!” 吉省,春城,大和旅馆。 马明远的套房里,又闯进一个鸠占鹊巢的恶客。 胡云阶很生气,自己都亲自来到长春了,姓马的小子竟然避而不见,而自己这群废物手下,回来告诉自己,找遍了长春城,愣是没找到马明远! 看着二叔斥骂手下,一边的胡良才在偷笑,废话,您老人家是跑来强占人家买卖的,自己要是马明远,也肯定躲着不见啊。再说了,马明远那是多大神通,要想躲起来,就凭兴亚货运这群人,能找见简直是见鬼。 一扭头,看见自己侄子脸上那副嘲讽的笑容,胡云阶气不打一处来,到底谁才是你小子的实在亲戚?老子又没儿子,做这么多,还不是给你小子预备的。 “小混蛋,你给我说清楚,姓马的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你小子给姓马的小子通风报信?要是不说出明白,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胡良才诧异的指指自己,这是在说我么?关我屁事啊,您老人家关我紧闭都不放心,硬是带着我来长春,全程就没离开你的视线,这样要是还能通风报信,你咋不上天呢? 胡良才撇撇子,懒洋洋的道: “这我到哪知道,长春找不到,那就去别的地方找呗,兴许那小子良心发现,回去五常县当警官了呢。” “你……” 胡云阶险些气炸肺,看看,自己侄子说得什么狗屁话。 正要发作的功夫,一名手下匆匆赶来,向胡云阶叔侄汇报了一个重要情况:满铁警察正在到处寻找“胡少爷”! 胡家叔侄对视一眼,所谓的“新京药妆店老板胡少爷”就是马明远,这个秘密现在勉强还局限在有限一些人中间流传,满铁蹚这浑水干嘛? 这下子,胡云阶有些畏缩了,他是靠着满铁起家的,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满铁,更别提和满铁对着干了。 思来想去,在没弄清马明远究竟如何得罪满铁前,胡云阶还是不敢冒险。只得恨恨进了卧室,将亲侄子和一众手下扔在客厅。 心中对马明远佩服不已,就这么几下散手,就化解了自家二叔的阴险图谋,胡良才表面上却是打个哈欠,看看座钟,挥手道: “行了,都散了吧……”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大内孜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看看手表,都深更半夜了,究竟是谁? 接起电话,刚“莫西莫西”两声,整个人好像被掐住脖子似的,被对面的声音打断,听了好一阵,才吐出一口气道: “黑岩君,这就是你的怀疑?你没有证据!” **************************** 5号的更新奉上! ------------ 第七十七章 夜袭(2) 吉省,毐村。 内田大右的匕首用力的向下顶了几分,将马明远的脖子刺出鲜血。 “哎呦呦,我说内田,你轻着点,这是一条人命啊,你就这么不在乎!” 马明远鬼叫起来,那副装神弄鬼的轻浮样,任谁看了都想打一顿。 内田大右也不例外,对方没有求饶,更没吓得尿裤子,反是这种好似插科打诨的架势,让他非常不舒服,咬牙切齿的道: “给我老实点,交代你的身份、目的,我兴许会饶你一条命……” 突然,内田大右感觉不对,似乎一个冰冷且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他的下颌。 就在躺着的马明远嗤笑一声: “内田大右,你觉得,究竟是谁饶谁一条命?还是说,你想比比,是你的刀子插的快,还是老子扳机扣的快?醒醒吧!” 内田大右一阵恶寒,随即冷笑,笑话,整个村子都是日本人,他会怕这个家伙?再说,就在房间外,还有自己的手下等着,想拿这个威胁他,痴心妄想。 “真的么?” 马明远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的更舒适些,掏掏耳朵: “我对你的说法有不同意见,要不,你好好听听?” 一群胡子打扮的家伙,乘着夜色悄悄接近了这处村庄。 看到村庄及周围的田地的时候,饶是这群红胡子见多识广,也不禁吃惊不小,见过种烟土的,可还没见过这么大面积的烟田,怕不是有几千上万亩吧,肥沃的土地若是都种的是烟土,这一年下来得收获多少烟土,赚多少大洋? 心情复杂的红胡子放弃之前打劫做派,远远就下马,蹚过烟田,悄悄的接近了村庄。 村庄里养着狗,但他们毕竟是做惯打家劫舍的红胡子,对付这些畜生自有办法,下马的时候,就已经在身上涂抹了药汁,接近各家院子时,更悄悄向里面扔进包着毒药的肉馒头。 解决掉村中各家各户的土狗,几个胡子撬开木门,悄悄溜进村边一户人家。 屋内是东北常见的格局,进门是不太宽的过道,左右两边开门,各有一间房间,继续向里走是灶房。 几个红胡子穿着鞋底厚实的布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摸进了主人家的房间。 炕上躺着一家三口,几个红胡子打着手势,一人对付一个,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按照事先约定,将这些村民制服后,应该捆起来了事,只是,刚刚第一户人家就出了意外: 炕上的女人熟睡中遭到夜袭,吓得惊叫出声,接着吐出一串叽里呱啦的语言。 这下几个红胡子都懵了,一边控制住炕上三人,一边看向领头的: “少当家的,是小鬼子,咋办?” 那个少当家略一迟疑,露出狠厉表情,手向下一切。 几个红胡子会意,纷纷掏出雪亮的攮子,对着惊恐的一家人,“噗嗤、噗嗤”几声,这一家人就倒在血泊之中。 出门时候,一个红胡子凑到领头人身边,低声道: “少当家的,往后的,都照单抓药?” 领头人先有些迟疑,若是大开杀戒,似乎与自己之前的约定不符,但这些都是日本人……MD,日本人也算人? 干! “好咧!” 红胡子得了准信,乐呵呵的跑了出去。 只是,红胡子来人并不多,不过二十来人而已,而这个村子纵然人口不算太多,也有数十户两三百人,要想都仿照第一家那样悄悄暗杀,简直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果不其然,刚刚血洗了五六家就闹出了动静来,更可怕的是,这些日本人家里竟然存有武器,从王八盒子到金钩步枪,竟然都有! 红胡子们身上只有盒子炮,面对这些日本人的火力竟感觉有点顶不住。 幸好,这些红胡子手里也不是没有“王炸”的杀手锏,见到已经惊动了全村,知道若是不能尽快解决,今儿个只怕会全栽进来,几个红胡子耐不住压力,从身上掏出个铁疙瘩,按照之前学习过的,将拉环拔出,数了几个数,就慌慌张张的扔进了屋子里。 轰!轰! 两声巨响,饶是房子结实,也被炸塌半边,里面再没子弹射出,仅有微弱的呻吟声。 因为刚刚的巨响震的耳朵嗡嗡响,一个红胡子兴奋的冲着领头人大吼: “少当家的,这玩意真好用!” 那少当家扯下脸上的面巾,是小北风张秉林,看着远处涌出的人群,恶狠狠道: “好用就给老子都扔出去,炸死这些小鬼子,东西管够!” 一群老北风的炮手嗷嗷叫起来,好像得到了新玩具一样兴奋,争先恐后的将手榴弹扔进人群里。 这个村子里的日本人,最多就是一些在乡军人,能装备军队淘汰的三八式就已经顶天了,其他妇女小孩都是端着梭镖竹枪,火力实在强得有限。 现在遇上这群杀神,竟然还有手榴弹开路,哪里受得住,几轮爆炸过去,这些日本人村民就四散而逃,敞开了通往村中央大屋的道路。 张秉林虽然年轻,也是从小就在土匪窝里长大的,该有的谨慎一点不少,看看道路两侧的房屋建筑,冷笑一声: “分十个弟兄,绕出去堵住这些家伙,其余人,给我……拆房子!” 说完,他第一个将一枚手榴弹扔进一间还算完整的房舍里,轰隆一声,里面发出几声惨叫。 听到外面的轰隆爆炸声,内田大右脸色惨白,冷汗横流,他本就不是意志坚定的人,此时听到外面的村落变成战场,哪里还能挺住,身子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突然,内田大右吼叫起来,匕首用力划动: “你,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马明远呵呵一笑,一个半疯癫的家伙,岂能伤得了他?一个错身,轻松闪过凶器,反手将这家伙扣住。 门外等候的几个黑影早就沉不住气,听到内田大喊大叫,立刻闯进来。 谁知道,还不等这些“忍者款COS爱好者”打出手上的飞镖,几声枪响,他们就只剩下倒地抽搐。 拎小鸡一样,拎着内田大右走出房间,迎面看到惶恐的徐老四等人,马明远二话不说,将这几个日本人的帮凶打翻。 当他找到两个跟班时候,发现陈二宝和刘贵只是被人捆住,并没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毕竟此时自己手下可用人手有限,这两个家伙一路跟过来,虽然小动作不少,但还算可用,若是就这么死了就太可惜了。 一路“拆”房子过来,当张秉林来到村中大屋时,看到的是马明远正独坐厅堂中央喝酒,地上躺着个人,好似捆猪一样被四马攒蹄捆住,另外两个小子正一脸讨好的为马明远斟酒。 张秉林大步走进来,对马明远抱拳: “恩公,在下来晚了,今晚干的这一票,痛快!” 马明远看他身后只跟来三五个人,微微皱眉,剩下那些人干嘛去了? 张秉林一脸的不在乎,大咧咧的解释,既然砸开这么硬的响窑,弟兄们当然要刮干净: “对了,还得感谢恩公,这个村里的用具可真不错,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而且还用的都是铁器,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马明远微一撇嘴,知道这家伙故意在这里胡咧咧,实则隐瞒了最重要的收益: 武器! 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装备的长短家伙没有一百也有六七十,还存了不少弹药,这才是一笔横财。 马明远这阵子对东北的红胡子多少也是有了了解,知道这些家伙手里武器十分可怜,不少绺子里的土匪,不是租枪使用,就是直接用梭镖。他估计,老北风的绺子里,自家能拿出手的家伙,都未必有这个村子里存货多。 只是,现在就刮地皮还太早啊,马明远放下酒碗下令: “快让你的人回来,事情没完,马上还有硬仗要打。” ------------ 第七十八章 夜袭(3) 吉省,毐村。 “快让你的人回来,事情没完,马上还有硬仗要打。” 听到这话,张秉林就是一皱眉,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位“恩公”看不得他们发财,想趁机拿捏一下,随即想想似乎不对,这位恩公拢共才三个人,又能拿走多少玩意? 见张秉林愣神,马明远不满的哼了一声,心中感叹,他手下能用的人手几乎没有,否则的话,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甚至是身家性命,寄托在一群红胡子身上,现在好了,这帮贪婪的家伙,不好好敲打,只怕等下连命怎么送了都不知道。 “你觉得,屠了这么个村子就算完事了?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这块地上,类似的村子可不止一个,万一都是日本人呢?” 听马明远如此一说,别说是张秉林,本来还在腹诽的几个炮手,此时也变了脸色。 张秉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说大不了“风紧扯呼”算了,再一想这位“恩公”拿出那批成箱的“铁疙瘩”,就是一阵恶寒,又想到路上遇到的那票钻山沟的“傻帽”,忽然发现,恩公背后的势力绝对深不见底,这样的人不能得罪啊! 看到张秉林终于冷静下来,马明远一挥手: “大家伙绝对不能硬拼,都听我的!” 东北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枪声可以传出好几里地。 当村子里第一声枪响,就惊起了周围几个村落。他们这些村落分布的错落有致,本就有守望相助的意味。 就在这些村民集结的时候,连续不断的轰隆爆炸声传来,让他们一阵心悸,动作也迟疑起来。 还好村中地侍这时站了出来,大声疾呼,让村民们看清危险,如果不能去消灭这些土匪,等下土匪就会将各个村子逐一炸平,大家死无全尸。 这些村民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尤其他们都是日本人,在远离祖国的中国土地上,可以说周围都是敌人,如果再不能团结,还不如自己抹脖子算了,死的还痛快舒服一点。 一番鼓动下来,这些日本村民鼓足勇气,男女老少一齐上阵,周围四个村子竟然动员出一千多人,他们也知道自己是乌合之众,于是先集结在一起后,才黑压压的向毐村压了过来。 靠近毐村的时候,天色微明,晦明晦暗之间,已经成了一片残垣断壁的毐村,就好像是一头凶兽,张大了血盆大口,等待着这群家伙。 村民们迟疑起来,停在距离毐村还有三四百米地方,不敢继续向前。 几名地侍急忙继续鼓动,挥舞着王八盒子,嚎叫着让村民向里冲。 在这些家伙的激励下,也是出于守望相助的义理,村民们再次挪动起来。只是,这次前行的只有一百多男人,他们端着步枪,猫着腰,迈着相当标准的战术步伐,小心翼翼的靠近毐村。 三百米…… 没事。 二百米…… 安全。 一百米…… 寂静如死村。 这些人都是在乡军人,也就是日本的退伍兵,他们前行的同时,心中升起丝丝悲哀,都是他们的同胞,昨天还是阡陌相邻的朋友伙伴,今天就已经阴阳陌路,中间只相差了短短一夜时间而已。 心中悲鸣,同时激起了这些在乡军人的斗志,脚步愈加稳重,手中钢枪愈加攥紧,两眼中愈加射出吃人的光芒! 没有人能抵挡他们前进,任何都不行,何况一群卑鄙的支那土匪! 终于踏入村口大路,还是没人,这群怯懦的支那土匪,肯定是他们偷袭了村子,若是正面对决,没有人是伟大的大日本帝国的对手。 日本人心中笃定,脚下却更加小心。 一百多在乡军人刚刚进入毐村,就四散开来,一部分人在村口蹲下,持枪掩护,一部分人快速前行到几处破屋旁隐蔽,还有一部分人散入残垣断壁之间,小心的搜索前进,只留下二三十人,继续沿着村中大路,交叠掩护前进。 看到在乡军人顺利“突入”毐村,在远处观望的其他村民,发出一阵“板载”声,仿佛已经取得巨大的胜利。 突然,一名在乡军人感觉脚下似乎崩断了什么东西。 暗道一声不好,但他已经没功夫躲避,刚刚向前扑出,地面上“轰隆”一声炸响,数百个破片连带着数不清的碎石,激射向四面八方。 突如其来的伏击,令前进中的在乡军人猝不及防,大路上的日本人有如被台风横扫而过,立刻倒下一片,发出阵阵惨嚎,其余的人也立时卧倒。 这声爆炸有如开战的信号,从断墙旁,废墟中,草丛里,房顶上,响起一声声枪声。 每一声枪响,都能带走一条日本人的性命。 尤其可怕的是,这些日本前军人完全不知道对手在哪里,他们四散开,火力根本无法集中,一味的匍匐躲避,却只能被动挨打,眼睁睁看着同伴死于非命。这种感觉令他们无比压抑。 当子弹从在乡军人的身后射出时,终于有人无法忍受,猛地挺身,嗷嗷乱叫着,冲向一处枪响的所在。 可惜,随着一声爆炸,这几个躁动的家伙四散倒下,再也没能爬起来。 这声爆炸,也击碎了这群前军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他们惨叫着,努力向后退却。 但是对方明显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从各处纷纷扔出一个个黑点。 这些黑点在日本人周围炸响,虽然准确性不高,也时不时放倒一个日本人,吓得这些家伙跑得更快。 终于,到了村口处,退却变成了溃逃,这些日本人抛弃了一切荣誉精神,将后背留给对手,撒丫子就跑。 远处刚刚还在欢呼的村民们,有如被人卡住了脖子,“板载”声再也无法喊出,呆呆的看着他们心中的勇士,有如斗败的草鸡般,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即便这样,毐村中那些未露面的敌人,好像也不想放过他们,之前一声声枪响渐渐停息,但仍有一支步枪的声音持续响起。 砰—— 一个日本人背后中弹,惨叫着扑倒。 砰—— 又是一个日本人倒下。 砰—— 砰—— 这枪声就好像日本人心中来自地狱黄泉的恶神在挥舞长刀,收割着世间的生命,更好像绳索,紧紧勒在这群日本村民的脖子上,让他们压抑到无法呼吸。 终于,这恶魔一样的枪声停止了。 整个毐村重新进入一片死寂之中,静的仿佛正在狩猎的巨兽般,正在等待下一次血腥盛宴的开始…… ------------ 第七十九章 夜袭(完) 吉省,毐村。 千余名日本人呆呆的看着废村,满是茫然和不做所措。 刚刚短促的接触战,将这些日本人从迷梦中惊醒,之前被地侍们鼓动起来的激情开始消退。 那些个地侍,也就是村头们,一看势头不好,急忙再次站出来鼓动唇舌: “帝国的勇士们,一群卑贱的支那土匪,也会让你们害怕么?呸,你们也配自称是帝国的臣民么?你们在给帝国丢脸,给天皇丢脸,给天照大神丢脸!” “对,一群支那土匪而已,他们人数不多,我们一起冲过去,一人一脚都能踩死他们!区区几个支那土匪,也会让你们畏惧,你们这是背叛,背叛了拓殖民这个团队,非国民,你们要是畏惧,通通都是非国民!” 众所周知,日本人最是习惯加入形形色色的集体,一旦受到身边这些集体的排斥,日本人就会面对社会性死亡的凄惨下场。 听了地侍们的叫嚣,千余日本人微微骚动起来,不少年轻人满脸涨红,挥动手臂响应着地侍。 终于,这些日本人被重新鼓舞起士气,向前迈出战战兢兢的一步,继而就被身后的人推动着、裹挟着,向着废村而去。 吸取前次冲锋的教训,也是受到地侍宣传,既然对方人数不多,日本人们索性更加散开,若是能飞到空中,就会发现,此时的日本人几乎是呈扇形前进,向着废村合围过去。 面对气势汹汹的日本人,隐藏在废村中的土匪终于感觉到害怕了。 之前,按照事先布置好的陷阱,轻松打退了一百多名武装日本人,曾让这群老北风绺子的土匪欣喜若狂,原来一直以来以为强横的日本人,竟是一群软蛋,想打赢也不难么。 而且,按照东北红胡子打家劫舍时的惯例,一旦损失如此巨大,绺子上下承受不住就该“扯呼”了。在所有老北风绺子土匪看来,这一场他们打赢了! 可是,日本人竟然又臭又硬,死了几十个人还要硬拼?这打法超出了老北风众人的认知。 面对一千多人的绝对数量优势,所有土匪都慌了,张秉林急忙找到匍匐在隐蔽处,正擦拭三八枪的马明远,询问是不是立刻撤退? 看看黑压压过来的人群,马明远嘲讽的扭头去看张秉林,都这个情形了,还想着打不过就跑?二十来个人,凭借优势地形都打不过的话,跑到平原烟田里,就觉得自己能逃生?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被马明远如此讽刺一番,张秉林也不觉得丢人,能打就狠狠抢一票,打不过就扯呼,这才是红胡子的做派。硬碰硬?那还是胡子么。 冷笑一声,马明远轻轻叩动扳机,随着清脆的枪声响起,远处,躲在人群中央的一名地侍应声而倒,周围的日本人立时出现一阵骚动。 “带着你的人,冲这一处狠狠得打!打残他们,打疼他们,我们才有活路!还不快去!” 张秉林看得两眼发直,要杀出一条活路,不应该是找对方最弱的地方么,恩公指的地方,呃,明明是青壮男人最多,装备长枪最多,分明是这群日本人中间对强的地方啊! 这,能行么? 马明远又打死两个日本人,发现张秉林还没离开,正傻呆呆的看着他,气得抽了这家伙一耳光,用教训儿子一样的口气训斥道: “你以为你多大本事,三头六臂么,能杀光这么多人?只有把这群日本鬼子里最强的一伙干趴下,才能吓唬住他们,才能让他们害怕认怂,懂不懂?不懂也无所谓,想活命的,就痛快的快去,在这发傻等死么!” 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教训,张秉林才回过神来,脸色发青的离开。 这件事再次让马明远感觉一阵无奈,若是手下有二十来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忠心可靠的手下,他也不至于这么心累。 黑压压的武装日本人们顶着一声声清脆的枪声,顶着身边同伴不断倒下的恐惧,甚至还包括一名地侍,总算走完这段不太长的路途,渐渐逼近废村。 就在接近村口的一刹那,也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欢呼: “板载——” 这个声音好似口令般,在武装日本人中间引起无数共鸣,他们呼喊着“板载”的口号,好像疯了一样冲向废村,无论眼前有没有道路都不在乎,只知道一边发出野兽般叫喊,一边端起手里的武器向前冲。 “打!” 马明远也不客气,抓起两枚手雷扔了出去。 随着他扔出手雷炸响,其余的红胡子也纷纷扔出手雷。 武装日本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本来是四散开扇形包抄过来,但随着逐渐进入废村,人群再次聚拢起来,手雷这时候扔过去,立刻在人群中炸出一片血肉。 马明远这次过来前,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因此做足了准备,带着的手雷足够打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此时更不吝惜,扔下三八枪,直接用手雷招呼,炸的那些日本人发出凄厉的惨嚎,残肢断臂、血雨肉块瞬间布满半空。 武装日本人吓得急忙四散躲避,谁知,荒草间,断壁下,不知道崩断了多少诡雷,炸的这些家伙人仰马翻藏无可藏。 虽然伤亡一时间如此惨重,躲在人群后面的地侍们却不甘心,竟有一人抽出一柄指挥刀,向着废村挥舞,狼嚎一般叫起来: “帝国的勇士们,突击!” 这时候,日本人的服从性很好的体现出来,随着地侍的叫嚣,纵然心中恐惧,武装日本人们还是努力端起武器,迈着碎步昂头冲了上来。 迎接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手雷,甚至有的红胡子无师自通,学会了让手雷在半空中爆炸的方法,天上地下弹片横飞,数不清的日本人喷出咕咕的污血,不甘的倒了下去。 突击的路上,也不知倒下多少日本人。 饶是如此,踩着同伴的残躯,这些两眼通红有如野兽般的日本人,还是突破了马明远布下的三道诡雷阵,冲进了废村中间。 终于,一名土匪被日本人发现。 这名土匪的掩体被人掀开,他立马跳起来,一手盒子炮,一手握着手雷,刚抬手打死一名日本人,就被一阵弹雨打成了马蜂窝。 日本人还不解气,一窝蜂冲上去,用刺刀、梭镖狠狠戳过去,转眼就将那名炮手扎成了肉泥。 最后,一名鬼子用梭镖挑起炮手的脑袋,炫耀似的在废村中间摇晃,周围还有一群鬼子高举双手,发出“嗷嗷”的叫声,那得意的样子,仿佛是打赢了一场大战。 “老八!TNND,小鬼子,老子和你拼了!” 一名与死者关系极好的炮手暴怒,再不去隐蔽,抄着一杆金钩步枪就跳起来,冲着那群日本人冲了下去,想要抢回好友的头颅。 可惜,这种草莽豪勇在人海战术面前全无作用: 就在他刚冲出去几步的时候,几个在乡军人迅速摆出战术队形,一个照面就将他挑翻。 两次胜利极大的振奋了日本人的士气,他们更加不顾同伴的死伤,漫山遍野的冲了过来。 自己的初阵,就因为这群猪队友而失败了么? 马明远苦笑起来,却没太多的伤感时间,抓起身边的一支兵器,迅速架好,准星锁定黑压压的人群,冷冷道: “小鬼子,来吧!”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捷克造ZB-26轻机枪发出怒吼,枪管中吐出无数弹丸,将那群正在手舞足蹈的日本禽兽撕成碎片! ------------ 第八十章 斋藤商行 吉省,毐村。 马明远手中的ZB-26吐出愤怒的烈焰,将一个个日本人撕成碎片。 突如其来的自动武器,打的武装日本人懵逼了。 之前不过是步枪和手枪对射,马明远一方使出手榴弹,已经是可以决定胜利的大杀器。好在日本人玩出人海“猪突”战术,生生用人命填满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就在日本人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马明远突然使出轻机枪,硬生生打断了日本人的狂欢不说,更好像是铁锤,狠狠砸在这些家伙的心头,让他们情不自禁生出这样的想法: 耍赖!卑鄙的支那人作弊! 一些年轻的日本人怒从心头起,端起武器,呼喊着“八格牙路”,从四面八方疯狂的向着马明远的阵地围攻过来。 倒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在乡军人,没有年轻人的狂热和鲁莽,更没被这些年轻人狂热所感染。他们更了解自动武器的威力,此时谨慎的停在原地,或是干脆匍匐在地躲避弹雨,还有人悄悄的拉扯上自己的亲人在后退。 至于那些满脑子皇国思维的年轻人,当然没有好下场,迎着弹雨“猪突”的唯一下场,就是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惨叫着倒在废墟之中。 受到马明远的感染,更看到两个兄弟的凄惨下场,张秉林也是两眼赤红,大吼一声: “MD,拼了!” 他抓起身侧木箱里的手榴弹,冲着那些冲上来的昭和青年丢过去,一颗,又一颗,好像机器一样不管不顾不停息。 其他的红胡子也明白了现在处境: 已经被那位“恩公”带进坑里,想要跳出去几乎不可能,唯一的生路就是拼命了! “小鬼子,瞧瞧大爷的威风!” 轰,一颗手榴弹丢入猪突的昭和青年中间。 “哈哈,小矮子,洗干净屁股吧!” 轰轰轰,数不清的手榴弹炸响。 这时的日本人终于看清,隐藏在废墟中的支那人也就十几二十个,可是,对面的火力实在太强了,强到让他们生出了无法抵抗的心思。 那些在乡军人还好说,毕竟是曾经的士兵,坚忍战斗是基本素质。 但临时被动员起来孩子和妇女们,可做不到这些,面对血腥的杀戮,和近乎一边倒的屠杀,他们承受不住心中的恶心和恐惧,呼啦一声,扔下手里的武器转身就跑。 “站住!停下,你们这些非国民,叛徒,帝国的耻辱!” 眼看手下开始逃亡,几个地侍慌了,咒骂着,挥动武器试图阻止。 砰—— 枪声响起,一名逃亡的日本女人捂着胸口软软倒下。 有如电影按下暂停键般,整个逃亡潮一下顿住,老弱妇孺傻傻的看着已经倒下的女人。 “回去,都滚回去,你们这些肮脏的混蛋,突击,突击,用你们的脏血,洗刷你们身上的卑贱!” 地侍们挥舞着武器,喝令手下这些老弱妇孺。 身后废村中,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回去就是送死。这些日本人迟疑起来。 正在这时,又是一声枪响,一名地侍的脑袋,好像炸碎的西瓜般炸开,红的、白的、黄的物事四散喷溅。 啊—— 一名距离最近的女孩被红黄白的柔软物事喷了一身,吓得她惨叫一声,再顾不得什么扭头就跑, 剩下两个地侍吃惊得扭头四顾,刚刚绝不是他们开的枪,到底是谁? 就在这个功夫,从两边又响起阵阵枪声,这次可不仅仅是步枪的声音,还有“哒哒哒”的机关枪声音。 这些日本的老弱妇孺好像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他们再顾不得地侍的威胁,被恐惧死死攥住心尖,玩命似的向后跑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逃离这个地狱。 两个地侍一看这个情形,顾不得继续鼓动别人,很干脆的扔下武器,加入到逃亡人潮之中。至于扔在废村的那些在乡军人和青壮同胞……呸,谁管呢。 那些在乡军人和昭和青年也不是傻子,一直在关注老弱妇孺的逃亡,刚刚看到地侍的行径已经两眼冒火,现在发现四周都有枪声,发现自己可能中了埋伏,立即感觉不妙。 当逃亡潮开始后,这些在乡军人再顾不得什么狗屁消灭支那土匪,排出战术队形,交替掩护着向外退却。 看到气势汹汹的日本人就这样被打败了,张秉林等人看向“恩公”时,再没之前的轻慢和愤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 恩公不仅手里家伙硬的让人害怕,更深不可测,除了自己这些人,竟还安排了后手!能在东北这块土地上有如此能量的人,岂能是区区一个老北风惹得起的? 更有一些人悄悄开始反省,之前有没在言语之间得罪过“恩公”?若是有的话,现在过去跪地求饶会不会太晚? 其实,马明远现在也有点懵。 要说之前,他确实通过方子谦,调动了一批省警务厅的机动人马,跟在自己身后当做后手。只不过,到了约定的时间,这帮不靠谱的家伙竟然放了自己鸽子! 那时的他还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之前安排两枚暗子,都带了大量的军火,否则的话,这条小命说不定还真要报销在这座荒僻的毐村之中。 本来的,从开打到刚刚,马明远都没将警务厅那伙不靠谱的计算进去,谁能想到,就在最后关头,突然出现一股身份不明的武装分子,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哪些人了。 暗骂一声这帮家伙运气好,否则话,等到今日活着脱身,他就会杀回吉城,挨个扒了这些家伙的皮,把他们全送到军队里,弄到第一线去吃枪子! 平抑住心中杀气,马明远摘下头上的狗皮帽子,冲着逃亡的日本人大力挥动起来。 张秉林等人虽然不明白,某人这是在COS当年滑铁卢时候的英国某公爵,这时也不缺脑子,知道“恩公”是在下令追杀,顿时来了精神,端起手里家伙,嗷嗷叫着扑了出去。 直到这时,刘贵带着陈二宝,满脸惨白的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好像小狗一声凑到马明远身边讨好,就差吐出舌头跪舔“主人”的鞋。 马明远懒得搭理两个家伙,也知道这两人实战能力连红胡子都不如,懒洋洋的躺在自己阵地上,掏出烟卷美美的吸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痛宰日本人的感觉,爽! 两个小时后,当马明远躺在废村大屋内阅读一批文件时,张秉林和一名警官好像两只斗鸡般闯了进来。 张秉林进来就告状,说新来的这些警员不许他们捡洋落,简直是一群混蛋。 警官的警衔比马明远高不少,但来之前经过方子谦打招呼,知道眼前这位的背景,不敢以上司自居,只是气哼哼的斥责这群红胡子就是混蛋,放着近千人的日本人不去剿灭,反而扭头去搜刮散落的武器,若是他的手下,早就枪毙了他! 看到两人还要吵,马明远轻轻一拍,喝止两个家伙,详细问了一下逃走的那些日本人的动向。 这些日本人虽然逃亡,也知道好歹,明白此时不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若是那样,就是纯找死。 因而,老弱妇孺们在两个地侍的带领下,逃进了东边一个村子里,加上后来跑去的在乡军人和昭和青年们,此时正利用每间房子构筑防御工事,准备与警员们硬刚到底。 正因为情况恶劣,带队的警官才希望张秉林等人能一同战斗。而张秉林很怕被逼着去当砸响窑的炮灰,甚至被警员们直接黑掉,这才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过去。 明白了这两伙人的担心,无非是日本人现在好像个刺猬,壳子太硬而且有刺,都怕过去攻打折损太大而已。 事实上,即便是支援过来的吉省警员,此时也有点打退堂鼓意思,他们不过一百多人,对面日本人光在乡军人就不止这些人,还抱团当死狗,真要冲过去攻打,只怕这一百多人都死光了也打不下来。 马明远没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两人在变成废墟的毐村里转了几圈,从残垣断壁中捡出不少东西,扔在空地上,亲自动手打造起来。 警官和张秉林有些狐疑,又不知道这位先生想造什么,根本没法帮手,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过了一会,马明远扔下工具,指着地上厚厚的棉被,冲着刘贵下令: “去打水,把这玩意彻底浸透。” 在场几个人仔细看,一辆大车经过改造,不仅可以几个人推动,而且在前面打造了斜斜一层木板,变成了可以挡住子弹的“盾牌”。 再加上即将浸水的棉被,那名警官还有点迷糊,张秉林一拍脑袋明白过来,冲着马明远竖起大拇指,连声大呼“高明”。 马明远不以为意,指导两人等会把湿棉被装上去时候,要记得在每一层中间垫土,越厚越好。至于要去干什么,他指着旁边摆着的几桶汽油,阴阴一笑: “谁让这群小鬼子想着装成我们中国人,他们的村子再结实,那也是夯土加木料盖的,我就不信了,凭着他们在加工厂里屯着的几十桶汽油,我点不着他们那王八壳子!” 这下警官和张秉林全明白过来,只是,两人还在犹豫,虽然攻坚的家伙有了,可冲上去毕竟是打硬仗,要死人的,损失太大的话两人都不好交代。 “受伤的弟兄每人五十块,阵亡的弟兄,每家三百……” 马明远也清楚两人那点小心思,报出了悬赏花红,说的两人很是有些意动,但还不没到让两人应声就跪的程度,因而最后轻轻吐出两个字: “……美元!” 啥! 两个家伙立马眼红了,张秉林拉着警官急切道: “老兄,这个活计太危险,诸位都是有官皮的,不值得去和一群日本猴子玩命,就交给我们老北风的弟兄了……” “呸,知道我们有官身,眼下这种打鬼子的事,怎么可能让你们一群红胡子看笑话,不行,这活我们揽下了……” 马明远有点头疼,指着旁边准备的另外两辆大车,堆积的棉被,甚至还有大堆的红辣椒,心烦得道: “东西多得是,多准备几辆,一起冲上去,这些辣椒虽然是小鬼子挂出来装样子的,也是真东西,都磨碎了,点火以后扔进去,熏死这帮鬼子。东西要是不够,那边还有几个鬼子的村子,现在都废了,你们派几个人过去搜集下物资。” 说完,他就不管两个家伙如何分配,转回大屋内继续看文件。 按着一份用日文写成的文书,马明远喃喃道: “哈尔滨,斋藤商行么?嘿,不知道这地方是什么成色,背后究竟是黑龙会,还是日本鬼子的特务机关?” ********************************** 三千五百字大章奉上,周末了,各位书友周末愉快! ------------ 第八十一章 倒卖日本人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布拉格洋行里,娜塔莉亚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里,端着咖啡发呆,思考着等会下班该去哪家西餐厅,良久才叹口气: “还真是无聊呢,早知如此,不如留在长春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有趣的家伙晃荡到哪去了,小气巴巴的,卖了他军火,都不知道掏佣金慰劳下人家。” 突然电话响起,娜塔莉亚懒洋洋的接起,听了几句,忽然来了精神,嘴角微微翘起,约了一个地点后愉快的出去了。 与此同时,距离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不远,一间日本居酒屋里,大内孜坐在小小的隔间里独饮。 过了一会,一个人影出现在隔间里,对着大内孜深深鞠躬: “大内君,承蒙关照,给您添麻烦了。” 大内孜虽然有点不耐烦,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好似有些不满的道: “黑岩君,你我相交多年,这么说太见外了。请坐。” 黑岩健太刚刚坐下,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对大内孜表态: “大内君,我在电话里说得猜测,对你是否有所帮助?” 大内孜心中更是不屑,什么“对我有所帮助”,分明是想摆脱办事不利的罪责而已。只是大内孜身为情报军官,本人也是很有城府,点点头示意黑岩健太继续说下去。 见到大内孜并不阻止自己,在长春被孤立,被唾弃,甚至遭到追捕的黑岩健太,仿佛是找到家的孩子,竟然流下两滴泪水,随即发现自己失态,急忙用袖子抹干净,开始喋喋不休的叙述。 大内孜对黑岩健太近乎魔怔的行为有些厌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为了自救确实做了很多工作,尤其是对那个叫“马明远”的支那警官的怀疑,也并非是胡乱攀咬,从行为学上来说,马明远的行动确实有不可思议之处。 于是大内孜压抑住心中厌烦,取过黑岩递交来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点头道: “呦西,黑岩君,看不出来,你很有情报官的潜质,那你想让我如何帮助你?给你钱?人手?还是情报?” “情报!” 黑岩迫切得道: “大内君,我人单势孤,在长春无法存身,那个支那人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满铁长春警署的人也不愿帮我寻找,我需要大内君帮我将这只卑鄙的老鼠,从他躲藏的阴沟里找出来!” 大内孜刚好看到马明远的照片,有些模糊,估计是从某个档案上翻拍下来的,思考了一下道: “不必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只老鼠根本没躲起来,他现在就在哈尔滨,今早刚刚乘坐中东路火车抵达的。” “纳尼!?” 吉省,哈尔滨,俄式西餐厅。 见到娜塔莉亚光彩照人的走进来,马明远急忙起身,绅士的为她拉开座椅。 娜塔莉亚优雅的坐下,道声谢,为自己点了杯咖啡便打发了侍者,这才悄声道: “我的小军神,从我这买走上千颗手榴弹,然后就消失,这种行为可不大绅士。” 马明远微微一笑: “所以我这刚有所收获,就想到了乔沃维奇斯基小姐,我相信,这次的回报,一定会比那点寒酸的佣金,更让美丽的小姐满意。” 娜塔莉亚眉毛一挑,对接下来的谈话越发有兴趣了,优雅的搅动着咖啡,用满是希冀的眼神望着对面的男人。 娜塔莉亚本就美丽动人,加上这种近似挑逗的目光,更显得明艳动人,会让人有不忍欺骗这位美丽女士的感觉,并产生将自己心中秘密都对美女倾吐的冲动。 马明远暗道一声厉害,强压心中被挑起的邪火,轻笑道: “承蒙乔沃维奇斯基小姐帮助……” “叫我娜塔莉亚。” “啊?哦,承蒙娜塔莉亚小姐帮助,这次出门办事,那些东西起了很大的作用……” 娜塔莉亚迅速翻了个白眼,那是足足一千颗手榴弹,都够打一场小规模战争了,作用能小了么。 马明远似乎没注意到娜塔莉亚的小动作: “当然,战果也是非常惊人。在分配战果的时候,我觉得必须优先照顾娜塔莉亚小姐,因此赶来觐见美丽的女士,希望美丽的女士能收下您的骑士的一点心意。” 这番话若是在过来之前,打死马明远也说不出来,不是腼腆,是根本就不懂这么酸的言辞。 可当他突然来到一个没有网络,没有智能手机的世界,学习之余,为了恶补对西方的认知,同时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就是阅读美国的牛仔小说以及西方的骑士小说了。这些酸溜溜的对白,就是从骑士小说上学来的。 可惜,娜塔莉亚听着也是一阵牙酸,喝了口咖啡勉强将这感觉压下去,才询问究竟是些什么样的战果? 当马明远与她低语了几句,娜塔莉亚突然叫了一声: “天啊,活人……” 随即,注意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娜塔莉亚重新压低了声音,有些愤怒的看着对面的家伙,一字一句道: “听着,马先生,我们布拉格洋行只作转口贸易,不当邪恶的人贩子!” 马明远作出有些无奈的表情,摊摊手: “那太遗憾了,我还以为娜塔莉亚小姐的,上司,会对这些日本人非法移民感兴趣呢,毕竟,就算不能从中找出日本间谍,搜集日本在华特务机关的情报,好歹也是几百人,运到,极北之地,也是不错的劳力……” 说话的时候,马明远特意在“上司”和“极北之地”两个词汇上加重了语气。 娜塔莉亚眼光一凝,随即恢复自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满不在乎反问,不懂马明远在说什么: “马先生看错了,布拉格洋行是作军火生意,但不会介入地下情报交易,更不会对日本人在华特务工作感兴趣。” 实则,娜塔莉亚心头剧震,难道眼前这个家伙知道自己身份的?是谁泄密?贺安才?该死的,这群CPC也太不可靠了! 见娜塔莉亚不承认,马明远也满不在乎,呼唤侍者准备点餐。 “等等,你想如何处置这些日本人?” 看娜塔莉亚似乎感兴趣,马明远反而不在乎的耸耸肩: “还能怎么办,肯定不能放了,又没人手看管,挖个坑埋了呗。” “天啊,那里面还有老人和小孩,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得了吧,娜塔莉亚小姐,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吧。这帮日本人在中国种烟土,坑害中国人的时候,可是不分男女老幼,我没觉得他们有多无辜。” 娜塔莉亚有些愠怒: “你……” 马明远立即堵住了她下面可能的斥责,脸色一正,用极为郑重的口吻道: “娜塔莉亚小姐,长春现在毕竟还是中国人的地盘,有些事情,只要我想知道,就瞒不住我。作为地头蛇,我有一些你们没有的优势。凭借这些,我想与你们合作,这次的日本人,既是我对娜塔莉亚小姐的回报,也代表我的诚意,不知道贵方会不会接受我的友谊?” 娜塔莉亚定定的看着马明远,并未回答,而是要求去补个妆。 马明远摊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过了一会,娜塔莉亚才重新坐到马明远对面,没有之前的明**人,表情很严肃: “马先生,这一次,布拉格洋行会接受你的善意,但请你记住,仅此一次,下一次,布拉格洋行不希望再看到这种麻烦的礼物,我们希望,得到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马明远学着骑士小说里的动作,尽量优雅的鞠躬道: “没问题,美丽的女士。” 同时,他的心里乐开了花,近千名日本人啊,多数还是老弱妇孺,真让他下手屠杀,他又不是受到皇国思想灌输的日本兵,可下不去那个命令。现在用礼物的名义塞给“布拉格洋行”,可是给他解决了大麻烦了。 好似变脸似的,娜塔莉亚忽然换上妖娆的表情,笑眯眯道: “要接收这批,呃,礼物,洋行还要准备几天,不知道马先生能停留多久?” 马明远心中一动,故作轻松道: “还真要滞留几天,有几个日本商行需要逛一逛。” 日本商行? 刚搞掉几个日本人秘密建立的殖民点,就跑去日本人的商行?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于是娜塔莉亚微笑道: “不知道马先生是否介意多个女伴?” “好啊,有美女相陪,相信这次来哈尔滨一定会非常愉快!” ------------ 第八十二章 斋藤商行(2) 吉省,吉城。 汪芝右难得按时下班,到家吃过饭后,正与妻女闲聊,突然副官方子谦上门来汇报工作,这让汪芝右有些不快,但他是老派军人,不会为了私情耽误正事,于是将副官带到书房。 “长官,咱们的人送回消息,找到了马老弟,而且战果极大!” 战果极大? 汪芝右不由得精神一振。 本来的,外甥任性要去调查倒卖烟土,他就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马明远能在小小的五常县揪出一个大毐犯,真是意外惊喜。 这次马明远扔下正经工作,跑到长春做买卖,汪芝右的心中很是不满,想想之前的案子,也就存了观察的心思。没想到,马明远竟然跟着两伙土匪进山,让他是又担心又不满,可为了外甥的安全,还是默许方子谦派出省警务厅的精锐人马尾随保护。 没想到,中间失联了几天,方子谦突然来汇报说“战果极大”,让汪芝右微微有些期待起来。 方子谦翻开手上的档案,逐字逐句的念起报告,越念下去,汪芝右脸上的表情越是精彩: 原来,马明远在哈尔滨以北中东铁路沿线,发现一处广阔的烟土种植地,同时打破五个种植、加工烟土的村落,缴获大量没来得及加工和送走的烟土及原料。 最可怕的是,这五个村落里竟然没有一个中国人,通通都是日本人,还有两三百的日本在乡军人!连同这些在乡军人在内,马明远率领武装警员和土匪,竟然打死和抓获一千多日本人! “混蛋!” 汪芝右狠狠一砸沙发扶手: “这些该死的混蛋,竟敢串通日本人,一千多人偷偷移民,省府都没收到一点消息,这不是移民,这是殖民,是侵略!” 看着有些狰狞的汪芝右,方子谦有些迟疑的看着报告末尾,这个表情被汪芝右注意道,冷哼一声: “这小子从来不省心,可没那么好心刚打完就递报告,说吧,他又丢给我什么难题了。” 方子谦暗道一声,不亏是亲甥舅,还真是彼此了解,于是急忙报告,说马明远询问这些日本人如何处置? 这下,汪芝右为难了,涉及日本人,那就是中日外交,而东北改旗易帜的一个条件,就是外交收归国府,东北张副司令虽然有一定自主权,但近千名日本人的处置权,肯定无法揽下。张副司令尚且如此,让他区区一个省警务处长怎么办? MD,还真TMD一个大大的烫手山芋,被这臭小子扔回来了!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让这小子进山。 汪芝右挠头不已,最终只好无奈的下令: “挂车,去锦州,这事我小小的警务处长没法决定,还是上报辅帅吧。” 年后因为老父病重,张辅帅时常前往锦州老家侍疾,此时正好身在锦州。涉及近千日本人的处置,性质极其严重,要防止被日本特务或是汉奸提前刺探到情报。因此汪芝右才会要方子谦申请一趟专列,连夜赶往锦州亲自汇报。 临行时,汪芝右忽然问起来,马明远此时在哪里。听说去了哈尔滨,这位吉省警务处长大人面色古怪,喃喃自语了一句: “这小子,走到哪都不太平,这回不会是要祸害豆腐张的地盘了吧?”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自打俄国人因为修筑中东路,开始兴建哈尔滨这座城市,哈尔滨就被打上了很深的俄国烙印: 城中到处可见各式洋房、教堂,路边的电灯、电话,街上跑的小汽车、有轨电车、四轮载客马车,仿佛让马明远置身西方城市,忘记自己身处东方古老国度,也难怪哈尔滨被称为“东方小巴黎”。 马明远与娜塔莉亚就好像是一对年轻情侣般,状似悠闲的漫步在中央大街,时不时拐进一家店铺挑选好玩的东西。 可惜,娜塔莉亚对这里的店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陪着马明远逛了一会,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马先生,最近秋林公司在打折呢,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马明远闻言颇有些不屑: “打折有什么好看,不就是把价钱抬高,然后再打个折扣,其实商店不但没少赚,说不定价格比之前还高。” 娜塔莉亚顿时无语了,突然想起来,商铺打折促销的方法,正是身边这个家伙引入到中国东北。就冲刚才这句话,论奸商,这姓马的小子绝对在东北排的上号。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家店铺门外,马明远抬头瞧瞧,斋藤商行,就拐着娜塔莉亚要进去瞧瞧。 娜塔莉亚露出无语的表情来: “马先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女人的爱好,对逛商店如此热衷。可是,斋藤商行是作中西成药大宗买卖的公司,这种地方你都要逛?” 对小女人的小小讽刺混不在意,马明远连声说着“万一有能赚钱的买卖呢”,就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商行是个三层小洋楼,底层不大,有几间办公室,一名勤杂工正在清扫。 马明远用日语问了一句“有人么”,勤杂工抬头看了眼,又低头去干活,等了一会,才有一个懒洋洋的日本人走出来,打个哈欠后询问来意。 马明远表示自己是个药品商人,想要购买一批药品。 那日本职员一听买卖上门,立刻来了精神,急忙邀请马明远和娜塔莉亚坐下。可是,当马明远接连提出几种药品后,他的表情尴尬起来,原来,这几种药品竟然近期都没有货。 连续问过几个药品都被回答没货,而且不知道何时能有货,马明远不满起来: “贵商行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出不起钱么,还是觉得我是个中国人,不屑与我做生意?” 日本职员急忙赔礼道歉,同时小心的问道: “并非鄙号有什么不应该的想法,实在是先生需要的药品都是紧俏物资,尤其,尤其是,都是军用外伤药品,这类药品最近异常紧俏,暂时断货,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看到日本职员一躬到地,态度极其诚恳,马明远这才消气,又询问了一下这家商行是否收购中药,得到“敞开收购”的回答后,带着娜塔莉亚离开了斋藤商行。 走出很远,娜塔莉亚轻声道: “这就是你的目的?斋藤商行的背景不简单。” 既然答应带娜塔莉亚一起过来,就没准备能瞒过这位背景深厚的俏佳人,马明远轻笑道: “何以见得?” 轻轻拍了马明远一下表达不满,娜塔莉亚道: “还要对我进行考试么?那个职员虽然善于表演,但表情太浮夸,看似是在偷懒睡觉,可无论眼角还是嘴角都没有什么痕迹,这样做就显得欲盖弥彰了。 而且你提出的药品虽然应用在军队比较多,但一家经营药品的商行,不能没有一点存货,甚至连何时能够补货都不说,这就太可疑了,作为商人,越是紧俏,不是应该越快速补货,好赶上这个行情卖个好价钱么?” 说着,娜塔莉亚沉吟了一下,才低声道: “难道说,日本最近会有什么军事行动?” 暗叹一声,不亏是职业的人员,这么快就看出破绽,做出的判断距离事实已经不远,马明远也不评判,只是补充了一句: “其实最可疑的是那个勤杂工,别看她努力掩饰,那个下意识抬头的动作,已经说明很多,最关键的是,她懂日语。 一个勤杂工都懂日语,乖乖,这家斋藤商行好阔气,除非说,整个商行上下都是日本人才说得通。但是,究竟是个什么鬼商行,需要全部都是日本人?为了安全还是保密?” 娜塔莉亚忽然笑起来: “不管是什么背景,被你盯上了,怕是要倒霉了,对不对?” 马明远急忙否认: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日本人,我哪惹得起。我就是过来逛街的,走,去秋林公司吧,你不是说那里在打折么。” “你……” 娜塔莉亚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横了他一眼。 ------------ 第八十三章 斋藤商行(3)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得到大内孜的情报,黑岩健太立即来了精神,加之大内孜看在多年交情,从满铁警员里拨了两个人给他调配,黑岩整个人有如打了鸡血般,立即开始行动。 按照大内孜的情报,黑岩将两个手下散出去,拿着那张马明远模糊的照片,从火车站开始,一点点寻找马明远的下落。 而黑岩自己则去哈尔滨各大豪华旅馆找人。这不是黑岩图清闲给自己找轻巧活,他根据马明远在长春行为分析后,觉得这人是个富家子弟,贪图享受爱慕虚荣,既然来到哈尔滨这座“东方小巴黎”,一定是习性不改,多半还是会在豪华饭店落脚。 而哈尔滨毕竟不是满铁附属地,还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城市,要想出入高档饭店找人,满铁警员的身份可不管用,必须由他这个日本人出头才管用。 黑岩健太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下黄包车,抬头看看,“BJ酒店”,叹口气,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这是他跑过的第二十家饭店了,已经非常的麻木,机械性的亮出自己的日本警官证件,以及马明远的照片,询问酒店接待,这个人有没住在这里。 “这,我似乎见过这位先生,没错,他住在这里。” 黑岩健太已经麻木的脑袋,好似听到天籁之音般,瞬间来了精神,一把揪住接待: “说,他住哪个房间?” 终于用一个满是亮片的手包,将娜塔莉亚哄开心,将其送回住所,马明远返回在BJ酒店的豪华包房。 在门口,马明远愣了一下,这才推门而入,环视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飞快的换了一身朴素的长袍马褂,用礼帽掩盖部分面容,抽出一叠美元现金,离开房间而去。 叫上一辆黄包车,报了一个地址,马明远很快来到城中心的索菲亚教堂,再次将礼帽往下压了压,这才走进教堂,飞快扫视眼正在祈祷的人们,轻轻划着十字,在烛台点了一根蜡烛,才缓缓在一个正祈祷的毛子身边坐下,低声道: “东西带来了?” 那毛子并不回答,反是不住划着十字,口中喃喃自语: “哦,荣胜的统帅——诞神女,我们,你的仆役,由苦难中获救者,向你献上凯旋和感谢的颂歌;拥有无敌之权能者,请解救我们脱离一切危厄……” 马明远听得直翻白眼,这货也真是个奇葩,哈尔滨又不是没有地下黑市,这家伙不仅把交易地点选到了索菲亚教堂,还装模作样的在这念祈祷词,难道要圣母玛利亚见证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么? 耐着性子等到毛子终于把冗长的《圣母颂》念完,看这厮还要继续,马明远起身就要离开。 这“虔诚”得毛子急忙将马明远拉回来,在座椅下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俄文辞典,同时低声道: “这是你要的货,最精致的俄帝国原装正品,绝不是希腊、瑞典仿制的那些粗糙玩意。” 装作虔诚祈祷,实则在座椅下把货仔细检验一番,确定没有任何故障,马明远才冷冷道: “配件呢,子弹呢,我要的就是配件,否则谁花这么贵的价钱买你这玩意?” 那个毛子黑市商人嘿嘿笑起来: “那得加钱!” “你!” 马明远愠怒,这些毛子,坑人的本事真是天生的,原来后世那些毛子跳水价卖航母,然后从改造和维护上赚几倍的本事,还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嗯,亲生的,不是隔壁老王家的种。 纵然如此,马明远也不准备低头,他冷笑道: “嘿,坑到我头上来了,回去问问牵线的探长,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丢到大牢里去,下个月就把你送回俄国老家去。你是白俄吧,出来这么多年了,不想回去看看伟大的苏维埃建设成就么?” 毛子惊疑不定的把马明远重新打量一遍,他确实是一名白俄军官,当年还曾跟着日本的干涉军试图打回老家去,失败以后历经艰险才得以逃到东北。如果被送回赤俄,等待他的就只有吃枪子了。 可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真有这么大本事? 犹豫了了一会,毛子不敢冒险,只好气哼哼的扔过去一个牛皮纸袋: “配件,还有说好的五十发子弹。我的钱呢!” 扔出一卷美元,马明远收好东西起身就走。 此后几天,马明远好似没事人一样,天天陪着娜塔莉亚逛街、吃饭、跳舞、喝酒,经常深更半夜才一身酒气的回到BJ酒店,第二天起床后就直接出门,继续前一天的项目。 直到第四天,娜塔莉亚在吃饭时候突然提出,邀请马明远参加晚上的商界酒会,据说不单有哈尔滨商界人士参与,还有不少在哈尔滨的外交官会参加。马明远自然不会拒绝,欣然答应下来。 酒会当天,马明远一身燕尾服,挽着身穿晚礼服的娜塔莉亚步入会场。 娜塔莉亚美艳动人,自是酒会上男人瞩目的焦点,她身边的男伴自然也得到不少关注。 大内孜并未身穿军服,而是换了身西服,端着酒杯来到娜塔莉亚面前。两人早就相识,寒暄了几句后,大内孜很绅士的面对马明远微微鞠躬,邀请娜塔莉亚介绍这位男士。 虽然看出此人是个日本人,马明远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同样行礼后自我介绍: “鄙人马明远,正在经营一家小小的药妆店……” 既然在创立新京药妆店过程中,动用了自己大量资源和人脉,马明远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长时间冒用“胡良才”的身份。既然徐老四以及背后的毐村都被收拾掉,也到了抛弃“胡少爷”这个马甲的时候。 选择哈尔滨商界酒会亮相,是个不错的机会。 听到马明远的自我介绍,大内孜两眼微眯,重新审视起来,随即爽朗的大笑: “是新京药妆店吧,马老板可是吉省商界新秀,不要太自谦啊。” 随即,两人就攀谈起来,好似相见恨晚般,大有要将娜塔莉亚抛开,出去豪饮一番的架势,气的女业务经理干脆得打断两个家伙,拉着马明远愤愤离去,丢下大内孜在那哈哈大笑。 陪着娜塔莉亚在酒会中游走,在每个大人物面前蜻蜓点水般露个脸,马明远算是完成了这次“初亮相”。 可惜,由于他的药妆店太过出名,酒会上的客人们纷纷过来要“喝一杯”,转了一圈的后果就是,马明远整个人都晕了,最后是由大内孜和娜塔莉亚扶着,来到一个小房间里休息。 看马明远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娜塔莉亚与大内孜试探下,发觉他没什么大事,于是娜塔莉亚扭头看向大内孜,展颜一笑: “让这个无趣而且无量的家伙在这躺着吧。大内君,我想去跳舞。” 大内孜再看马明远,确定此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于是绅士的躬身道: “没有问题。” 还好,娜塔莉亚害怕有人来打搅马明远的休息,临出门时,比较厚道得将房门从外面锁上,这才与大内孜步入舞池。 深夜的哈尔滨中街依然繁华,行人和车辆不比白天少,甚至还有更多的架势。 因为没有路灯的缘故,斋藤商行后身的巷子中就比较幽深、安静了。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打破了巷子里的寂静,有个人影飞快赶来,很快到了斋藤商行的后身,仰头打量起来。 忽然,这人身后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举起手来,马明远。” 同时,一柄手枪顶在来人的后腰。 看到来人缓缓举起双手,偷袭者用极为专业的动作,将来人全身飞快搜索一遍,一把M1911手枪被扔在地上。 见来人已经被解除武装,偷袭者很是得意,喝令来人转过来,同时不无炫耀得道: “马明远,你这个帝国的敌人,你的伪装可以欺骗所有人,可骗不过我黑岩健太。我是对得,你仇视帝国,甚至对帝国的商人图谋不轨。现在被我抓住了,我要把你送到长春,让满铁那些傻瓜看清楚你的嘴脸!” ********************************** 因为情节修改,上一章斋藤商行改成三层小楼! ------------ 第八十四章 斋藤商行(4)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斋藤商行后身的巷子里,黑岩健太终于抓住了马明远,感觉这段时间以来身上的压力和被加逐的白眼,马上都要彻底洗清,于是心情大好,甚至是有点放浪形骸,握着手枪命令马明远转过身。 随着面前的人慢慢转身,借着月光还有斋藤商社内透出的微弱灯光,黑岩健太努力看去,想要看到马明远此时的表情,想必是非常绝望吧,哈哈,那一定非常有趣。 当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黑岩健太脸色大变,厉声质问: “你,你是谁?马明远在哪里?” 那人微微一笑,有些促狭的指了指黑岩健太身后。 黑岩健太就感觉自己后腰一硬,被手枪顶住,接着有人取走了他手上的武器。整个动作与他刚才对付“马明远”时一般无二,还真是现世报来的快,报仇不过夜。 一个声音从黑岩健太身后传出: “黑岩健太?你到底是什么人?算了,这不重要,你这些天又是偷偷搜查我的房间,又是紧紧跟在我屁股后面,真以为我就是一个人来哈尔滨,会什么都没发现?” 黑岩健太转身看去,除了持枪制服他的人,又有一个人影从巷子中慢慢走出来,月光打在来人脸上,正是马明远。他又惊又怒又是羞愤,大吼起来: “不可能,我是帝国高等警官,你不可能发现我!” 日本警察? 马明远不知道自己做得哪件事,竟然引来一名日本警察的关注,只是,他私下坑害日本人的事可是不少,无论哪一样都见不得光。 加之他太清楚这些日本人的艹性,知道就算要审讯,除非上大刑否则绝难让对方开口。若是这样,不说手边没有可借用的刑具,就算时间也浪费不起,索性摆摆手: “算了,既然黑岩君不想说,就不用开口了,二宝,送黑岩君上路。” 原来,制服黑岩健太的人,就是马明远手下哼哈二将之一的陈二宝,而在前面诱敌的自然是另外一人刘贵。 之所以如此分配,马明远也是考虑到,两人中,陈二宝相对憨厚,又跟着自己去过省警务处座家,还算拎得清轻重,而刘贵太滑头,当个诱饵什么的还算胜任,这种处置日本人的事交给这家伙可不放心。 黑岩健太也听得懂中文,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谁知道,他竟然不是求饶,或许出于日本人的自尊心,让他向几个支那人求饶,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马明远,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杀了冈野进!” 这话说得是日文,而且速度极快,陈二宝和刘贵完全不懂,也不清楚这个日本人是不是要求绕,一齐看向马明远。 马明远耸耸肩,并不想回答他,毕竟这事他做的小心,除了老师贺安才外,也就是娜塔莉亚会猜出几分,他可不会多告诉其他人,即使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也不行。 反派死于话多,特工死于炫耀,这是基本原则,铁律,牢不可破。 于是马明远不再理会日本警官的叫嚷,对着陈二宝努努嘴,示意快动手,自己与黑岩健太擦身而过,来到斋藤商行的后墙外。 刘贵殷勤的将那把M1911送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冲过去帮手,与陈二宝一起,将黑岩健太的嘴堵上,整个人四马攒蹄的捆个结实,塞进预备好的麻袋里飞快抬走。 倒不是刘贵胆子变大了,或是对马明远更忠心,实在是经过了毐村一战,亲眼见到马明远冷静的一枪一个击杀日本人,让他愈加心寒。 同时,一如后世日军侵华时候,逼迫新兵干的事情,马明远甚至找来几个日本伤员,强逼着他和陈二宝用刺刀练手。强压之下,刘贵亲手挑了足足五名日本人,伤员,在乡军人,老人,小孩,女人,一应俱全。 手上有了日本人的血债,刘贵也清楚,自己是回不了头了。 看了看还亮着灯的斋藤商社以及不高的后墙,马明远一个助跑轻松翻上墙,小心的观察下院内,这才轻声跳下。 声音不大,并未惊动斋藤商行里的人,毕竟,刚刚黑岩健太那么大声音,商行里的日本人都没反应,看来商行的建筑隔音效果不错。 悄无声息的摸到建筑后门,马明远抽出一根铁丝,小心的捅开门锁。 这门手艺他前世也学过,过来以后,又跑到省城大牢里,向几个积年老贼拜师,因此技术非常高明。可以说,在这个年代,除非是西方的保险柜,其他的锁都难不住他。 一层没有亮灯,但马明远并未掉以轻心,溜进屋里,细心的将一层搜索一番。果然,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听到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悄悄拉开门,已经逐渐适应黑暗环境的马明远,看到屋里躺着一个人影。 就在观察的功夫,躺着的人影竟然惊醒,而且立即有了反应,翻身就要闪避,马明远也不犹豫,扣动扳机,手里武器发出轻微的“噗噗噗”声,三枪将那人了账。 这个结果也证明了马明远之前的猜测: 能在熟睡中,对如此轻微动作有所反应,又岂能是普通人?因此,斋藤商行不仅是日本的特务机关,而且里面的人应该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高级间谍! 侧耳听了听楼里的反应,发现刚刚的枪声并未惊动其他日本特务,马明远这才放心,心中不禁感慨,幸好从毛子黑市商人手里,买了这把纳甘M1895转轮手枪,今晚才敢单人独马挑战这个日本特务窝。 纳甘M1895转轮手枪,是当年俄帝国定型生产的一款手枪,装弹七发。与其他转轮手枪不同的是,这款枪在设计时候非常特别,竟然密闭了子弹击发部件,使得射击时声音远小于其他手枪。 而且纳甘M1895还可以装消声器,如此一来,竟然是马明远在这个时代可以找到的,不多的微声手枪,简直是暗杀、秘密战的大杀器。 但是,要用这款枪当做微声手枪的一个前提,就是必须使用俄帝国原产货。因为这款枪后来曾被瑞典、希腊等国仿造,不仅没法装消声器,击发部的闭合设计也被取消。 马明远前世就知道这款枪,却一直没见过真货,过来以后也花了不少心思寻找,一直未能如愿。总算这次过来哈尔滨,让他得偿所愿。 解决掉一楼的日本特务,马明远小心的摸上二层。 斋藤商社的二层结构相对复杂,不仅有办公室,还有职员的生活区,此时亮灯的正是职员生活区,有些吵闹,这些家伙似乎在喝酒。 马明远小心的摸进漆黑的办公室,确认了没有人,这才逐渐接近生活区。 就在这时,吵闹的房门被打开,一名有了醉意的日本特务哼着歌晃悠出来。幸好马明远反应机敏,闪身躲进身侧房间。 谁想到,屋里竟然睡着两人! 听到马明远进来,榻榻米上的日本特务立时有了反应,直接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武器。 马明远早有准备,抬手三枪将日本特务打死。死尸的鲜血喷溅到他旁边那人身上,惊得这人尖叫出声,竟然是个女人! 马明远大呼不好,急忙冲过去按住女人,直接用枪管塞进女人嘴里,让其无法继续呼喊,同时侧耳去听外面反应。 果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内藤君,内藤君!” 马明远用枪口狠狠顶了下女人,女人嘴里吃痛,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同时马明远又在女人光滑赤着的臀部狠狠拍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自己则含混的低吼两声。 门外的特务一下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内藤君要怜惜美人啊,熙子可不是低贱得支那女人,千万下手轻些。” 说完,门外的特务哼着歌转身离开。 日本女人?而且还不是特务! 这下马明远有点迟疑,但也就是犹豫了那么几秒钟,随即扣动扳机,将这个日本女人送回他们天照大神的怀抱。 解决掉屋里这对野鸳鸯,马明远小心的开门走出去,将其他房间清理干净,中间又宰了一个日本特务,这才来到酒局门外,细听里面的声音,应该是有五个人在里面。 根据这段时间马明远及哼哈二将的观察,整个斋藤商行的人并不多,算上社长斋藤与三郎,也不过九个人,想来是与这处特务机关主要处理烟土走私销售有关。 除去日本女人,之前已经干掉了三个日本特务,屋里的五人,应该是除斋藤与三郎外所有人了。 只是,对方是五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日本特务,而且并不清楚他们在屋里的具体位置,要解决起来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若不能尽快解决,已经杀死这么多人,血腥味很快就会慢慢散开,到时候是个人都会发现楼里死了人,那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 一时间,马明远被僵在了那里。 ------------ 第八十五章 意外横财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斋藤商行。 面对屋内五个日本特务,马明远不敢轻举妄动,被僵在那里,眼看手腕上的三道梁已经过去五分钟,愈发的焦急起来,额头开始沁出汗珠,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学艺应该把那些老贼的迷香学会,要是有迷香,哪有现在这么麻烦! 最终,马明远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冒险的举动。 远远退开几步,重新退回那对丧命的野鸳鸯房间,取出个小瓶,马明远观察了一下,轻轻将瓶子丢到走廊里。 瓶子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当啷声,虽然五个日本特务有些吵闹,也绝对可以听得到。 马明远飞快将房门轻掩,仅仅留下一道缝隙,观察着走廊里的情形。 果然,响声惊动了聚会中的日本特务,这些家伙虽然酒醉,但该有的警觉并未降低,一听到动静,立即没了吵闹声。 稍后,走廊有个声音轻轻响起: “内藤君?” 只是,让马明远不爽的是,这个日本特务并未来到走廊里,仅仅在聚会房间门口招呼,以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对方,更没能将对方引出来,无法分化那五个日本特务。 马明远紧张起来,对方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级间谍,此时没有上当,等下一定会集体过来检查,甚至逐个房间去搜索,到时候一准发现同伴被杀的状况,一场混战显然无法避免。 马明远轻轻取出M1911,再顾不得隐蔽性,准备在对方出现在视野的第一时间,就抢先开火,争取先干掉一到两个日本特务,若是剩下的人极难搞定,说不得还要动用手榴弹! 呼叫的日本特务没等到回答,小心的摸索过来,仔细听,可以发现,五个日本特务一齐出动,分别沿着走廊两侧墙壁前进,每一步都异常小心,极为警觉,严格按照标准战术动作前行。 这个情况让马明远一颗心向下沉去,对即将开始的混战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步伐很轻,但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些日本特务彼此之间显然是靠手语交流,逐渐的逼近了马明远所在房间。 马明远攥紧手枪,两支手枪的击锤大张,随时可以击发。 就在这时,三楼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的斥责: “八嘎,大半夜的,你们搞什么鬼,难道都无事可做么,还不快去睡觉!” 走廊里的几个日本特务闻言大吃一惊,这是社长斋藤与三郎动怒了! 斋藤与三郎不仅仅是社长,更是他们的上司,威严不可侵犯,此时动怒,让五个家伙都紧张起来。 五名日本特务急忙立正,对着楼梯方向躬身行礼,其中一人道: “嗨,是卑职等冒犯了,卑职等立刻去休息,打搅斋藤阁下休息,给您添麻烦了!” 楼上的斋藤与三郎冷哼一声,没了声音。 几名日本特务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刚刚说话那名日本特务意兴阑珊得道: “刚刚的动静,想必是斋藤阁下对我等不满,今天就散了吧。” 也是在哈尔滨的日子太过安逸,且没有丝毫的危险性,这些日本特务有些丧失警惕性,才会放浪形骸的喝酒聚会,这时也觉得刚才那人的解释没什么问题,就“嗨”了一声,各自回房休息。 听到日本特务们散去,马明远并没马上出去,而是耐心的等了一会,感觉此时夜深,加之这些家伙又是酒醉,此时应该已经睡过去,才模仿正常人脚步声走出房间。 来到一个日本特务的房间外,听到屋里均匀的鼾声,马明远轻轻开门,随即毫不犹豫的开火,三声细微的枪响,屋里的日本特务了账。 接下来如法炮制,又解决了三名日本特务,当马明远来到最后一个房间外,轻轻拉开门,刚一进房间,就发觉不对,榻榻米虽然有个人形,却没有呼吸声。 突然,从门后窜出个人影,将马明远扑倒在地。 这名日本特务极为老练,几记老拳打在马明远侧腹部,让马明远疼的身体有如虾米般蜷起,左手的M1911更是被打落在地。 虽然知道马明远极为危险,但这名日本特务还是存了活捉马明远的心思,每一击都打在令人极为痛苦但并不致命的位置,打的马明远直冒冷汗,整个人痛苦的扭曲起来,根本无力反击。 这名日本特务见到如此情况,压在马明远身上,拔出一柄匕首,对着马明远的手腕割去。 刚刚袭击时候,之所以没有使用匕首,实在是在这些特务的训练中,身体才是最好的武器,借助外物只是等而下之。 这也让马明远捡了一条小命。 就在日本特务的匕首即将割断马明远的手筋时,突然从马明远身下传出“噗噗噗”的声音。 日本特务身上爆出几团血花,整个人僵在那里,瞪大了眼睛,最终软软向后倒下。 斋藤与三郎刚刚睡下,就被楼下的当啷声惊醒,发火骂了几声,几个不省心的下属才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隐约传来重物落地声,再次将他惊醒。这下他不敢大意,掏出南部手枪,小心的摸到房门口。 侧耳倾听了一会,感觉没有动静,斋藤与三郎却不能就此放心,悄无声息的拉开房门,观察了一阵,感觉没人,小心翼翼迈步出门。 刚刚走出房门,斋藤与三郎凭借直觉,感觉背后有人,刚要扭头开枪,一柄手枪顶在他后脑勺: “扔掉你的手枪,踢远!” 斋藤与三郎毕竟年纪大了,没了手下那种亡命拼杀的血性,闻声有些迟疑,脑中快速盘算这,若是照办该如何扭转局势。 突然感觉脑后传来风声,老鬼子暗道不好,却已经迟了,就觉得脑部遭到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知觉。 终于解决掉最后一名日本特务,马明远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很紧迫,于是手脚飞快的将斋藤与三郎捆个结实。 知道斋藤与三郎独占了第三层,马明远就知道,整个斋藤特务机关最重要的物品应该都在这里。于是他根据所学的溜门撬锁绝技,对整个第三层进行粗略观察,判断了一下哪里可能会有暗格或者密室,这才翻找起来。 果然不出马明远所料,很快被他在书架后面找到了一间密室,通过书桌下的隐秘按钮,书架缓缓移动,密室有如被撕开衣物的美女,对马明远敞开自己的隐秘。 马明远大喜过望,急忙进入密室,快速的翻找起来。 让马明远非常吃惊的是,这个密室虽然不算太大,也就十平米左右,却存放了大量现金,日元、美元、大洋、英镑、卢布都有,唯独没有东北各省发行的乱七八糟纸币,估计日本人也知道这玩意贬值地厉害,手里不敢存。 他粗算一下,所有现金若是折成美元,估计有三四十万之多!除此之外,密室里还放着数十根金条,也是一大笔钱。 如此众多的现金,令马明远瞠目结舌。 不仅如此,马明远还发现了几个账簿,账簿上记载了斋藤商行在日本正金银行开设的三个账户,上面都是日元,竟有将近两百万之巨! 乖乖,这些小鬼子也太能搞钱了吧,一个烟土生意竟然如此赚钱么? 看着这些唾手可得财富,马明远目眩神迷,都开始认真思索,是不是也在烟土贸易中插一手了。 当然,这不过是一时的闪念,马明远过来以前就协助警务部门抓捕毐犯,过来后更是以查禁烟土为己任,自然不会堕落成一名毐犯。 可当他看到这些钱财,终于明白,为什么后世和今生,会有那么多人为了贩卖毐品铤而走险。 但是,这些财富只是今晚马明远之行的添头,他之所以冒险屠灭整个日本特务机关,还是要寻找日本人的机密文件。 在密室中找了半天,除了贩卖毐品的账目以及金钱,马明远一无所获,只得将目光投向密室内不大的保险柜。 保险柜不算太大,高度不足马明远腰部,但十分沉重,而且马明远有自知之明,短时间内根本打不开这个玩意,一时有点犯难。 看看时间,马明远不得不做出决定,将密室内的财物装进一个麻袋后,悄悄走到斋藤商行后门,对着院外打了一个呼哨。 随着呼哨声响起,两个人影闪出,正是哼哈二将的陈二宝和刘贵。 马明远将两人带到三楼,如此吩咐一番后,自己则悄悄溜了出去。过了十几分钟,马明远开着租来的小汽车来到斋藤商行后门。 陈二宝和刘贵已经将两个沉重的麻袋,以及那个保险柜搬到此处,三人合力将这些东西塞进小汽车,然后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哈尔滨商界的酒鬼已经进入尾声,大内孜对还未尽兴的娜塔莉亚柔声道: “乔沃维奇娜小姐,我们玩的有点久了,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您的朋友了?” ------------ 第八十六章 趁火打劫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商界酒会上,大内孜提醒娜塔莉亚,应该去探望下马明远了。 娜塔莉亚看下腕表,时间已经接近深夜,酒会临近尾声,就是不知道马明远这个家伙,为什么没有按照事前约定好的,在事成后主动走出来,而且之前神神秘秘的请求自己打掩护,却不告诉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实则可恨。 纵然心中不满,娜塔莉亚出于职业操守,不愿破坏马明远的策划,故而有些不快的表示,自己还没玩够,不如等酒会结束了再去。 大内孜本人就是情报军官,黑岩健太之前又没少吹关于马明远的歪风,这时即使并未有多少疑虑,也不是容易糊弄过去的,于是请娜塔莉亚自己留下继续玩乐,他要去关心下刚刚认识的“友人”。 娜塔莉亚无奈,只得与大内孜同行。上楼的功夫,她还悄悄看了眼时间,心知马明远既然如此作为,十有八九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应该如何拖延才好。 而且,大内孜态度如此坚决,也让娜塔莉亚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讨厌的家伙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马明远了? 有了这个判断,娜塔莉亚知道,如果自己继续拖延,只怕日本特务也会怀疑自己,只得在心中祈祷: 马明远,你这该死的家伙,倒是快点出来啊,现在出来还不晚! 可惜,娜塔莉亚信仰的神没有回应她的祷告,直到走过楼梯,都没发现马明远的身影。娜塔莉亚的心越发沉重,感觉每走一步,都好像断头刀在逼近马明远一分。 娜塔莉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心马明远,此时也无暇厘清这个乱七八糟的问题,只好暗自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马明远心向赤党,属于可以争取的中国人吧。 怀着杂乱的心情,两人来到房间外。 娜塔莉亚强自镇定,取出钥匙,将房间打开。 开门的一刻,娜塔莉亚不愿去看,但之前的委托迫使她必须有所举动,作最后徒劳的遮掩。 因此,她抢先站在门口,挡住了大内孜的视线,屋内虽然比较昏暗,但娜塔莉亚看到里面的情形,一下呆住了。 见娜塔莉亚挡住房门,本就身材不高的大内孜视线被彻底挡住,很是不满: “乔沃维奇娜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请让开!” 其实,身为情报军官,之前娜塔莉亚的异样已经被他瞧出一丝,幸好后来娜塔莉亚表现镇定,渐渐打消了部分疑虑。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大内孜疑心升起,想到黑岩健太对马明远的评价,顾不得基本礼节,粗暴的推开娜塔莉亚,大步闯进房间,伸手拉开灯。 强烈的灯光非常刺眼,房内立时响起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艹,谁啊,TMD找死啊!” 竟然是马明远。 此时的马明远还是倒在沙发上,正用手挡住眼睛,骂骂咧咧的翻身,似乎还在再睡会。 娜塔莉亚毫不客气,抄起一杯清水泼在马明远脸上,冷哼道: “醉鬼,你还想在这过夜吗!” 仿佛是还在宿醉之中,马明远稍微清醒些,见到是娜塔莉亚,却不以为意,拉着女人的手还要继续喝。 这种酒鬼的表现让娜塔莉亚心中大定,表面上却是不依不饶: “丢人现眼,没有那个量就不要喝这么多,看看你整场酒会都干了什么,睡觉!你给我起来!” 无奈马明远毕竟是个男人,身子很是沉重,岂是娜塔莉亚一个女人能拉扯动的。 见到这个情形,大内孜有点尴尬,心中也是狐疑,难道自己刚才的怀疑,是错怪了马明远? 就在这时,娜塔莉亚突然回头,很不客气的冲着大内孜下令: “还傻看着干嘛,酒会都要结束了,帮我把这个醉鬼带走!” 大内孜答应一声,抢步来到马明远身边,立刻闻到浓郁的酒味,中间还掺杂着酒鬼宿醉后的酒臭味,这个情况打消了他的疑虑,只好苦笑着帮忙将马明远架出房间。 总算将一身酒气的马明远送回BJ酒店,一身酒气,还沾了些呕吐物的大内孜暗道晦气,感觉十分恶心,回到位于新市街的斯基德尔斯基公馆。 此地本是犹太富商斯基德尔斯基建造的公馆,后来卖给日本人,逐渐成为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总部。 出身高级武士家庭的大内孜有些许洁癖,这种污秽让他很是恶心,所以回来后反复将自己身上洗了几次,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沉沉睡去。 谁知,好梦不长,才清晨时分,大内孜就被手下的汇报惊醒: 那两个随同黑岩健太的满铁警员报告说,黑岩健太不知所踪,整夜没有回到住处。 黑岩健太来到哈尔滨后,以追踪马明远为己任,忙的不可开交,彻夜不归能去做什么,还不就是追查马明远了。因此,大内孜不以为意,昏沉沉的随口打发了下属,就撂下电话继续沉睡。 可是,没过几分钟,大内孜突然惊醒: 不对,昨晚马明远都在商界酒会上呼呼大睡,甚至最后都是自己把他送回的BJ酒店。黑岩健太如果追踪马明远,不会没看到这个情形,怎么会彻夜不归! 大内孜立即起身,飞快穿戴好,下楼去见两名满铁警员。 可惜,这两名满铁警员是中国人,之前与黑岩健太并不认识更谈不上了解,这些天不过是工作交流,根本无法提供多少有效情报。只是报告说,黑岩健太这两天变得很有把握,表示已经抓住马明远的狐狸尾巴,很快就能破案。 至于昨晚黑岩健太的行踪,两人无法说清楚,看到大内孜表情不悦,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提议,是不是查一下马明远,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大内孜愈发心烦意乱,查马明远?马明远昨晚就在酒会上,还弄了自己一身呕吐物,查什么,怎么查,自己总不能既当调查员,又当证人吧。 虽然烦躁,也不知道黑岩健太搞什么鬼,但身为情报军官,大内孜绝不会心存侥幸,立即安排人手去搜寻黑岩健太,同时吩咐两个满铁警员回到住处等待,防止黑岩健太突然返回。 日本人在东北虽然势大,可哈尔滨毕竟不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日本人很难在这里布置大量人手,这使得查找黑岩健太的工作有些人手不足。 大内孜几经犹豫,还是觉得,为了一个帝国警官,不值得动用下属各处特务机关,因而只调动哈尔滨特务机关本部人手进行,正好机关长土肥圆不在,其他下属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与此同时,熟睡中的娜塔莉亚也被人打搅,见到来人,这个东欧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的坐在沙发里不说话。 马明远倒是衣着整洁,浑然没有宿醉的样子,笑嘻嘻的泡好一杯咖啡摆到女人面前,这才说明了来意。 “你需要找人开保险柜?” 娜塔莉亚立时警觉,立即想到昨晚马明远的行动,转过几个心思,满口答应下来,只是立即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过,你的活见不得光吧,如此一来,这个开锁的人可不容易找,难度很大啊……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要一半!” 呃…… 马明远险些把一口咖啡喷出去,大小姐,张口要一半,不要太黑啊,坐地分赃也没这样的,毕竟昨晚出生入死的可是他,你就是跳跳舞喝喝酒,顺带帮忙找个锁匠而已。 思索了一会,觉得昨晚已经把斋藤商行的浮财洗劫一空,保险柜里即便还有大量钱财,自己也并不亏本,马明远决定答应下来。 毕竟,此时斋藤商行的杀人案还没被发现,他需要争取这个时间差,抢先把收获落袋为安。一旦事发,马明远就可以抽身离开,尽量摆脱嫌疑。 看到马明远答应的痛快,娜塔莉亚也不拖泥带水,当即打了几个电话,将事情确定下来,这才笑盈盈的看着马明远: “马先生,我对开锁也很好奇,等会我可不可以旁观一下,学习学习?” 暗道一声难缠,知道对方这是对自己不放心,马明远也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 其实,已经抓了斋藤与三郎,马明远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审讯这个老鬼子,相信只要肯下狠手,耐心得去折磨,终究可以让这个老鬼子开口。 但是,这个过程可就太漫长了,天知道老鬼子需要多久才能开口。 马明远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才会上门求助。既然开口求助,就注定了要做好被人趁火打劫的准备。 与娜塔莉亚约定了一个时间,马明远迅速离开,毕竟,还有一件大事等待他去做呢! ******************************** 一整天都在忙剧本大纲,忘记了时间,对不住啊。 今天是日本投降纪念日,请让我们为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牺牲的各位英雄们致敬! ------------ 第八十七章 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早晨,横滨正金银行哈尔滨分行刚刚开门,一名中年人就走进来,这人头发花白,留着细长的山羊胡,戴着茶色眼镜,表情很严肃,进来就要求取款并全部兑换成美元。 当中年人取出三个账户的证明文件时,立时惊动了哈尔滨分行的总经理: 这三个账户上存有二百多万日元,按照此时日元和美元2:1汇兑比例,这笔钱就价值足足一百多万美元!更何况来者还要求尽数取出,如此一来,不仅意味着着正金银行损失了一个大客户,更伴随着大量外汇的流失,岂能不让总经理亲自出面劝说。 两百万日元,或者说,一百万美元是什么概念? 且不说此时的物价因素。 横滨正金银行在1880年创立时,本金不过三百万日元,好在当时日元还是使用金币,与美元汇兑比价坚挺,还是1:1,也就是三百万美元。 可以想象,当听说将要损失整整一百万美元的时候,正金银行哈尔滨分行总经理的心都在滴血。 可惜,正金银行主要业务就是做外币汇兑,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正金银行不可能拒绝这笔业务,说不得,总经理只要努力劝说来人。 可惜中年人油盐不进,咬死必须马上办理这项业务,让总经理非常为难,只好拿起三个账户的资料再次观看。 再看一下,总经理发现了状况,斋藤商行,这不仅是帝国商人的企业,总经理更是多少知道些斋藤商行的背景,心中升起疑虑,于是试探着问道: “阁下与斋藤社长是什么关系?不不,阁下不要动怒,鄙人只是与斋藤社长相识,按说,如此重大的资金调动,应该由斋藤社长亲自操办才对。” 中年人沉吟了一会,才看了看周围,总经理会意,立即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中年这才开口,声音很轻,显示出此人的谨慎,不禁让总经理更为紧张: “阁下既然认识斋藤社长,想必斋藤商行对帝国的贡献多少也有了解。鄙人松平孝雄,一向在关东州往来,这次是调动资金的指令来自关东州。之所以要兑换成美元并存入汇丰银行,实在是鄙人需要尽快筹集一批西药,嗯,数额非常巨大……” 听到这里,总经理额头立即沁出冷汗来,松平,这个姓氏可都是贵族!而且,来自关东州的指令,这说不定就是关东军的军令啊。关东军要尽快筹集西药,还数额巨大,这帮军人想干嘛? 总经理不敢再想下去。他虽然身在满洲多年,但对日本国内现在的状况并非一无所知: 此时的日本国内虽然还不如十年后那样狂热,可政治气氛已经开始脱离“大正德谟克利特时代”的平静。一些在大正时代只能当做市井狂言的言论,正在甚嚣尘上。尤其是那些皇国主义,扩张主义,大东亚主义都非常有市场。 难道是军部要有决断?!!! 一想到此处,总经理就打个冷颤,哪还敢追问,连斋藤与三郎的下落都不过问,之前想好的“美元现金不足”的借口,更是提都不敢提,连忙招来业务经理,立刻帮这位松平先生办理业务。 有了总经理亲自放行,兑换业务自是飞快,不过一个多小时候,松平孝雄就提着一个巨大的旅行箱走出正金银行,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刚转过两个路口,司机就对松平孝雄轻声道: “东家,后面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松平孝雄回身看了看,才平静的吩咐: “不管他们,按照计划进行。” 司机没有多说,继续行进了十来分钟,在一处僻静的巷子停下,松平孝雄提着行李箱下来,快步走进巷子。 松平孝雄走后不久,几辆黄包车跟过来,看看四下无人,车上跳下一群日本浪人,连带着几个黄包车夫,总共十来个人一起冲进巷子。 这些都是日本特务机关的外围分子,平日里就守在正金银行内外,遇到有人闹事就出面制止,若是有今天这种特殊情况,也负责跟踪并弄清来人的身份。 松平孝雄办理业务时没有刻意遮掩,自然引起这些日本浪人的注意。待到松平孝雄离开,早已准备好的他们立即跟上,一方面是为了弄清松平孝雄的身份,另一方面,也存了雁过拔毛的心思。 待这些日本浪人冲进去几十米,就看到松平孝雄从隐蔽处走出,拦在他们面前,冷冷看着: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跟踪我!” 浪人头目见到对方察觉,先是一惊,随即发现对方只有一人,于是露出狞笑,拍了拍腰间肋差,不怀好意的道: “先生一次从正金银行取出上百万美元,实在太过可疑,我们奉军部的命令,必须调查你的身份,你老老实实配合,不然的话,嘿嘿……” 松平孝雄冷笑起来: “八嘎,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查我的身份,滚!” 浪人头子见对方不肯屈服也不奇怪,毕竟对方可是拿着百万美元,上下打量一身西式打扮的松平孝雄,对方这种成功人士的装束让他感觉很刺眼,干脆不回答,慢慢逼近松平孝雄。 谁想,松平孝雄凛然不惧,冷冷看着对方,不屑得道: “就凭你?或者说,你们?怎么,人多欺负人少?” 浪人头子扭头看看跟来的手下,这群人哈哈大笑起来,纷纷抽出肋差: “没错,就是人多欺负人少,你能怎么办!” 突然,这群浪人身后钻出一群人来,这群人足有四五十,比起浪人多了一倍都不止,穿着形形色色,但统一的是,每个人都拿着两柄匕首,恶狠狠的看着这群浪人。 拍拍手,松平孝雄笑道: “没错,就是人多欺负人少,我对此没有异议。动手吧,今天人人见血!” 最后一句,并不是用日语说的,而是变成了中文。 听到松平孝雄的命令,后冲出的一伙人嗷嗷叫着,扑向了日本浪人们。 一场血腥的近身混战瞬间爆发。 见到后路被人堵住,手下正在被人屠戮,浪人头子一下明白过来,吃惊的指着“松平孝雄”大叫: “你不是帝国臣民,你,你是支那人!” 随后,他发现这个支那人方向竟然只站了他一个人,竟是自己逃出生天的出路,大喜过望,挥动肋差恶狠狠的扑向对方。 噗噗噗—— 三声微不可闻的枪响过后,浪人头子无力的倒下。 这枪声本就细微,在一票人砍杀的声音掩盖下,更是无人发觉。 收起纳甘M1895,松平孝雄,哦,不,马明远悠闲的点了一颗烟,静静看着手下残忍的将那些日本浪人一一捅死。 之前匆匆离开娜塔莉亚家,就是要赶时间,将斋藤商行账户上的巨款进快吞掉。 但是考虑到斋藤商行毕竟是日本特务机关,日本特务的钱可没那么容易黑掉。于是马明远不仅化妆前往,甚至还假造了一份军官证。 幸好过程还算顺利,那个总经理并不敢多打听什么,就认定了马明远捏造的“松平孝雄”的身份。 至于蒙骗总经理的所谓“关东军即将有大动作”的消息,倒并不是完全捏造,毕竟今年就会发生那件大事,算算时间已经不到半年,相信关东军那边已经开始有所准备。 这个假消息的灵感,其实还要感谢斋藤商行,若非斋藤商行囤积西药,马明远一时半会也不会想到这个理由。 待到最后一个日本浪人倒下,所有参战人员又挨个上去补刀,而且每个人都要见血,一个身形不高但很是精壮的男子小跑过来,立正鞠躬: “东家,都干掉了!” 此人名叫丁山,是马明远在长春招募的青壮之一。马明远将这群人送去军营受训,断断续续走了二十几人,留下大约七十人。丁山因为早年上过几年学堂,学什么都快,肯吃亏,很快成为这群人中的佼佼者。 这一次,马明远早预想到,来哈尔滨调查斋藤商行可能会有危险,于是提前命令丁山带人前来准备,刚刚开出租车的司机其实就是丁山。 只是马明远没想到,消灭斋藤商行的过程有惊无险,他一个人就包圆了,还以为,让这些手下人人见血的目标无法实现了。 没想到,临到最后关头,还冒出一群日本浪人来,总算没白费马明远一番辛苦布置。 看看一地尸体,以及鲜血横流的场面,自己看了都有点不适,但瞧瞧那些个手下,虽然有几人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但人人站的笔直,目光坚定的看向自己,马明远暗自点头,有了这次见血的经历,日后他们在训练时候想来会更加刻苦。 虽然知道此地不能久留,马明远决定还是要趁机做个讲话,激励一下人心: “弟兄们,刚刚让你们杀人,是不是很不适应?但瞧瞧这些家伙都是些什么人,是日本人!这些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作威作福,说,你们以前,哪个没被日本人欺负过? 只是当官的软弱,平日里没人敢管他们。今儿个大家伙就是给这些混蛋一点教训,也警告其他的日本人,再敢欺负中国人,我们绝不手软!” 丁山平日里在街头扛活,也没少被日本人欺负,听马明远说完,心中激起共鸣,立刻举手低声呼喊: “打死小鬼子!” 其他的队员也随同呼喊起来: “杀光小鬼子!” 眼看这些队员越来越激愤,声音更是响彻天际,马明远连忙用手做下压的动作: “弟兄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也会很苦,大家今天努力训练,就是为日后撵走小鬼子多积攒一份力量,现在大家赶快撤退,等回到长春,我要好好慰劳大家伙!” 丁山再次带头,领着所有人对马明远深深鞠躬,然后飞快撤离此地。 ******************************** 更新来啦,三千字大章奉上! 其实,这几天更新的章节,字数都是充足,不知道各位书友可否打点推荐票支持一下锅锅? ------------ 第八十八章 “冰城事变”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打劫完斋藤商行,马明远可不敢将保险柜和斋藤与三郎带回BJ酒店,而是将他们安置在城郊一座荒僻的小楼里,自己带着大笔现金潜入BJ酒店安置: 数额高达几十万的外币现金,他同样不敢交给那哼哈二将保管,所谓考验人性的戏码还是算了,真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这次顺利取出百万美元,马明远同样不敢存入哈尔滨任何一家银行,还是存入BJ酒店提供的保险柜,这才接上娜塔莉亚及一名白俄老头,驱车来到城郊的小楼。 看到荒僻的建筑,娜塔莉亚不禁悄悄看了眼马明远,见他目光清澈,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这才放下心来。 小楼地处偏远地方,保养的不好,屋内更是有些阴暗,几个人从一层路过时,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娜塔莉亚警惕的停下脚步,又仔细的听了听,发现没能继续听到什么,以为听错了,才继续上楼。 马明远注意到这些,快速的扫了一眼,表情十分镇定,领着两人来到二层存放保险柜的房间。 此地只有刘贵一人在看守,见马明远领人进来,这家伙先是一阵紧张,随后狗腿得为来人摆好座位,又殷勤的递上开水,这才老老实实的站到马明远身后。 见到保险柜,老白俄知道就是这次的活计,而且知道这种事的规矩是少说话多干活,于是戴上老式单边眼镜,细心的检查起来。 过了好一会,老白俄抬头看向娜塔莉亚: “欧战时候的老款式,东西不复杂,一百美元。” 娜塔莉亚并不回答,而是扭头瞧向马明远,这不是她的生意,谈价的事情还要看这家伙。 “行,给你二百,规矩你懂吧。” 听到马明远开口,老白俄知机的点头道: “明白明白,今天我没来过这里,更没见过你们。” 说完,老白俄掏出一个听诊器,开始扭动数码盘开始工作。 斯基德尔斯基公馆。 距离满铁警察报信已经过去几个小时,还是没有得到黑岩健太的消息,大内孜有些不安起来,一名帝国警官在自己眼皮底下失踪,事前还与自己联系过,若是传回关东州,对自己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还是没人回报么?” 听到上司询问,一名下属连忙立正,低头行礼道: “嗨,我们的人分成二十个小组分头查找,可是,哈尔滨太大了,要得到消息,估计要用一些时间。” 发觉上司似乎有些不满,下属试探着建议: “大人,我们的人手虽然还算充足,但论起对哈尔滨的了解,远不如下面各个机关,不如……啊,属下建议,是不是可以发动各个机关……那个,协查……” 哈尔滨特务机关,是日本关东军在哈尔滨特务机构的总部,也是半公开的存在,其下属还有许多特务机关,用各种隐蔽身份隐藏在哈尔滨各界,成为哈尔滨特务机关的伸向方方面面的触角。 比起总部的人手来说,这些下属机关或许不如,但若论人脉关系,就远飞哈尔滨特务机关总部可以比拟的了,故而,下属才会如此建议。 大内孜或许有自己的小算盘,但绝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略一思索,大内孜感觉毕竟是在寻找帝国警官,而且一名警官无故失踪,万一是因为此人找到了对帝国不利的情报,而被人灭口呢?有这样的“大义名分”,就算闹出乌龙,土肥圆机关长回来后,也不会太过责怪自己。 因而,大内孜作出决定,命令下属去发动各个特务机关一起找人。 荒僻小楼内。 老白俄做事非常靠谱,不过二十来分钟,众人就听到一声细微的脆响,老白俄拉开保险柜的钢门。 随即,老白俄看都不看,立即起身,转头去穿外套。 这个举动让马明远有些诧异,一边递过说好的美元,一边带着笑容试探道: “都不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毕竟是你打开的啊。” 老白俄瞧了眼马明远,接过美元揣好,戴上礼帽向房门走去: “我从不看里面装了什么,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习惯。” 马明远将老白俄送到房门,吩咐刘贵将人送出楼,看到刘贵悄悄请示,是否要做掉这老家伙,略一思索便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 倒不是马明远心软,实在是这两天杀得人太多,再出人命案,只怕很难扫清手尾。再说,能接这类黑活的人,哪个不会留点后手,否则被黑吃了都是白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娜塔莉亚的愤怒的声音: “这都是什么玩意,怎么都是纸,珠宝呢,好歹有点美金也好啊!” 马明远急忙赶过去,将脸上写满“贪心”两个字得女人推到一边,迅速检查保险柜里的东西。 果然都是些纸张,写满日文,其中不少文件上还印着“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名头。 竟然是日本特务机关的文件! 马明远心中暗喜,不管这些文件是否重要,这次算是捞大发了,于是飞快的阅读起这些文件来。 文件很多,但比较细碎,粗看一遍,能够引起马明远注意的只有几份: 一份是斋藤商行在吉省进行拓殖民村落的分布,以及每个村落的具体情况和村中地侍联系方式,其中就包括了马明远刚刚消灭的五座毐村。 一份是没来得及上交的文件,执笔人正是斋藤与三郎,向哈尔滨特务机关汇报民国十九年的烟土销售收入。 因为是已经写完的报告,所以在最后一部分,马明远看到,斋藤与三郎汇报说,因为之前关东军总部下派的任务,因此将民国十九年的烟土销售收入留下一部分,用于搜集物资之用。 搜集物资!关东军总部的任务! 马明远眼睛一亮,难道日本人已经开始为那件事进行准备了? 他迅速翻看下一份重要文件。 这是一份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正式指令,命令斋藤商行停止出售药品,将库存转送沈城。同时,斋藤商行要利用手里的资金,在市面上搜集一切可以用得到的药品,无论西药还是中药。 果然是日本关东军要有重大军事行动! 同时,这两份文件也解开马明远心中谜团: 斋藤商行手头之所以留下巨额现金,烟土买卖太过暴利是一方面,实则是将过去一年的收入尽数截留。 “还好,不是一两个月的收入,否则的话,老子只怕也要去卖烟土了!” 马明远自嘲的笑笑,还要仔细看,冷不防,几份文件被人抢走,扭头一看,娜塔莉亚正一页页的翻看着,显然这个女人也看得懂日文,而且对内容极为感兴趣。 已经得到自己所需要的内容,马明远倒也不着急拿回来,而是在一边整理其他较为次要的文件。 过了一会,娜塔莉亚突然用日语,口气很严肃的道: “日本人要用重大军事行动?针对哪里?” 马明远耸耸肩,状似不在意得道: “这里是中国的土地,还能是针对哪里,中国守军呗。” 疑惑的将马明远重新打量一番,娜塔莉亚迟疑道: “针对中国守军的军事行动,你难道不着急?” 从娜塔莉亚手里要取过文件,谁知女人攥的很紧,竟没拿回,马明远倒是不在意: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肉食者谋’,我只是个刚刚入职的小警官,这种军国大事岂是我能关心的。” 娜塔莉亚见他毫不关心,再看看手里文件,微微一笑,找个桌子将文件摊开,从手包里拿出个精巧的间谍相机,竟然开始对文件进行拍照。 见到间谍相机,马明远两眼微眯,这个女人,还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啊,于是故作好奇的询问女人为何拍照。 娜塔莉亚一边拍照一边随口道: “我是商人,知道在哈尔滨这个地面上,什么东西最值钱么?是情报。你拿来这破保险柜里面没一点珠宝美金,也就这些日本关东军的情报还值两个钱,我当然要分走一份。” 马明远一边捂脸,一边心中暗道: 装,继续装! 斯基德尔斯基公馆。 大内孜正在处理公务,突然,房间门被人大力撞开,惊得他立即去抽屉里抓自卫手枪。直到看见是刚刚出去传令的下属,这才停下动作,愤怒的斥骂: “八嘎,懂不懂礼节,敲门都不会了吗!” “嗨!” 下属急忙低头认错,随后不等大内孜发问,急急忙忙的汇报: “助理,出大事了,斋藤机关全部玉碎!” “什么!” 大内孜猛地跳起,几步冲到下属面前,捏着对方脖领质问。 原来,下属出去传达指令,谁知,其他特务机关都很正常,但斋藤商行那边无论如何联络,都没人回复。下属不得已,派人直接前往斋藤商行联络。 谁知,日本特务看到的是一屋子尸体,鲜血都已经凝固,屋子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仿佛是遭到了红胡子洗劫般。 可,无论日本特务还是这名下属,都非常清楚,斋藤商行上下都是日本精锐特务,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被红胡子打劫! 于是,大吃一惊的下属急忙来向大内孜汇报。 大内孜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整整一个机关啊,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端掉,这让他如何向土肥圆阁下交代! 发了一阵呆,在下属的提醒下,大内孜回过神,立即下令: “调回所有人,都去斋藤商行,查,查清楚,这些天有没有可疑的人接近商行附近,再从总部调人过去,查清楚商行的损失!” 说完,大内孜拿起外套匆匆向外走去。 那下属急忙追问大内孜去向,大内孜面容狰狞得道: “九名帝国臣民无辜遇害,这是惨案,是支那对帝国的挑衅!现在就是要向支那官员施压,若是支那方面不能答应帝国的要求,关东州方面一直在寻找的机会不就到来了!” ------------ 第八十九章 刑讯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马明远并不阻止娜塔莉亚的动作,在他看来,这些不仅是女人应得的报酬,更因为女人身份复杂,拿到这些情报,想来会让一位邻居对日本人警觉起来。 当然,做这件事时候,马明远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毕竟他来自后世,十分明白那位被称作“熊”的邻居是什么货色,比起日本对中国的觊觎,这头熊一点都不少。 只是,中国太弱了,不得不在两大列强的夹缝中寻找生路。两害之下,好歹这头熊还需要中国牵制日本,因而在抗战初期曾为中国提供大量军火,甚至派出飞行员直接参战保卫中国领空。 想想这些,马明远也就默许了娜塔莉亚的行为。 拍完照片,娜塔莉亚心满意足,身形摇曳的离开,临走时,还用手指轻轻在马明远胸口划着圈,轻声道: “这你家伙,一点不老实,这次帮你,我亏大了。” 对美丽女人如此露骨的挑逗行径,马明远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也清楚这是一杯看似美丽的毒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喝下去,只好轻笑着表示,下次过来一定多照顾娜塔莉亚一些生意。 似乎也没指望稍微勾勾手指就能达到目的,娜塔莉亚嫣然一笑,扭头上车离开。 回到房子,马明远并未上楼,而是径直来到地下室。当初之所以租用这栋破房子,就是看到不仅有地下室,而且设备齐全,正方便他现在做事。 见到马明远进来,陈二宝连忙起身,有些畏缩的认错。 原来,他之前没有将门关严,刚刚马明远带着娜塔莉亚等人进门时,被人犯斋藤与三郎抓住机会,竟然弄出点动静来。 这就是之前娜塔莉亚听到的那个微弱声音。 幸好陈二宝应对得当,发觉不好,及时得扑上去死死压住老鬼子,这才制止老鬼子继续捣鬼。 马明远点点头,并未说什么,对手下保持威严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一味苛求,谁都会犯错,只要没酿成大祸,对方认错态度又很好,都可以宽恕。 地下室内的灯管很昏暗,空气更是非常不好,只是非常安静,如果将门关严,将变成一个极为安静的密闭环境。 因为是出租房子,所以这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把椅子,但老鬼子斋藤与三郎却是被反绑着,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拔出堵嘴的破布,马明远很是和蔼的柔声用日语道: “斋藤君,为了你我方便,请回答在下几个问题,在下保证,只要斋藤君回答出来,一定立刻放斋藤君离开。” 斋藤与三郎是日本培训的精锐特工,来中国多年,可以说是老江湖了,对这种鬼都不信的话自然嗤之以鼻,哼了一声把头扭开。 马明远虽然表面是劝说,其实也知道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他实际的目的是近距离观察斋藤与三郎。 结果不出他所料,见到老鬼子扭头,他嘿嘿一笑,站起身,与陈二宝合力,将老鬼子拽起放在椅子上坐下,又重新将其与椅子捆在一起。 做完这些,马明远对陈二宝点点头。 因为事前就交代过,陈二宝会意,立即走到门口将电灯关闭。 随着电灯关闭,地下室内一下变得漆黑一片,令斋藤与三郎颇为不适,眼睛不自觉的闭起。 就在这时,斋藤与三郎感觉面前的马明远有了动作,接着,他的手腕一疼,被小刀划破了一道口子。 老鬼子吃痛的功夫,听到马明远缓步离开,直到走出地下室,将门严密关好,地下室内彻底进入一片漆黑。 老鬼子很是不屑,对马明远的行为冷笑以对,闭上眼默默坐着。 可是,过了一会,他就感觉到手腕发冷,伤口处似乎有东西在滴出,凝神细听,果然,在死寂的地下室内,很均匀的传来液体滴到地面的动静: 哒…… 哒…… 哒…… 东省特别区长官公署。 挂着膏药旗的小汽车极为蛮横的撞破警卫阻拦,在楼内楼外惊异的目光中停下,大内孜一身笔挺的日本军服走下来,带着几名下属闯入长官公署。 东高官官张景惠已经得到副官的报告,心中大为不满,但是,当大内孜闯入他的办公室时,还是面露笑容,从办公桌后迎接出来。 都在哈尔滨活动,虽然张景惠位高权重,也认识眼前的日本少佐,故而一边热情得邀请大内孜落座,一边还吩咐手下赶快上茶。 谁知,大内孜毫不领情,大手一挥将东高官官打断: “不必了,在下今天过来,是来质询张将军有关‘哈尔滨事变’的处置方略,事关九名帝国臣民的死亡,张将军必须给帝国一个满意的答复!” 啥?啥个“哈尔滨事变”? 豆腐张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哈尔滨这地方因为不在日本人势力范围,一向太平安宁,啥时候出了个“哈尔滨事变”,还九个小鬼子的死亡,这都是什么破事? 大内孜也不多解释,直接将一叠文件摔在豆腐张面前。 豆腐张立马抓起来一页页翻看。文件有文字也有照片,详细的叙述了斋藤商行的伤亡还有财物损失。 他是军人出身,虽然打仗不行,那些血刺呼啦的尸体照片却吓不倒他。但当豆腐张看到上面列举的财物损失时,整个人感觉不好了,额头甚至滴下冷汗,原因很简单,数额太大了,折算下来,几十万美元啊,那可是上百万大洋! 可是,光冒汗没法解决问题,更不能打发了眼前这小鬼子,豆腐张强自镇定,对着手下大声吆喝着,勒令这些人迅速赶到斋藤商行,限期破案。 大内孜冷眼看着豆腐张的表演,待到豆腐张表演完,这才拍拍手: “很好,张将军的动作让我很高兴,可是,九名帝国臣民被支那匪徒残忍杀害,这种极为恶劣的行径,是对大日本帝国尊严的挑衅,难道只是破案这么简单么?大日本帝国的尊严要如何维护?” 大内孜越说越生气,到后来,唾沫星子横飞,喷了豆腐张满脸。 可豆腐张到现在都是懵的,面对眼看就要爆发的外交冲突,却不敢有一丝怠慢,更是不敢把脸上的口水抹掉,就站在那,乖乖地任由大内孜放肆,看着仿佛是个奴仆一样。 等到大内孜发作完,豆腐张才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询问大内孜要怎么赔偿? “很简单!” 大内孜手臂挥动,讲出早已想好的方案来。 对大内孜的要求,他说一句,豆腐张点一下头,表示没意见: “帝国警官负责侦办,支那人协助!” “可以!” “全额赔偿商行损失!” “可以!” “抚恤死者家属,每人十万日元!” 豆腐张一阵肉疼,可想想麻烦的外交冲突,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为避免类似事情再次发生,帝国将在长春到哈尔滨沿线派驻军队,HEB市内驻扎关东军!” “啊,此事太过重大,可否容后商议?” 有句话说的话,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豆腐张人如外号,为人软趴趴的,见谁都是一张笑脸,为人处世极为圆滑。因而,面对外国驻军侵入中国领土这样的原则问题,他也是一副笑眯眯的“好商量”的口吻,其实用意比较明显,就是拖下去,等到正式谈判中,让那些南京外交部的人去头疼。 只可惜,豆腐张今天不能如愿。 大内孜不仅瞧不起中国人,更因为今天这个事情,如果他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处置方案,只怕他的军人生涯就会到此为止。 为了挽救自己的命运,大内孜没有丝毫妥协余地,铁青着脸怒视豆腐张,大手抬起,竟是下意识的要去抽一名中国将军的耳光。 此举吓了豆腐张副官们一大跳,连忙冲上去挡在长官面前,这要是让豆腐张被当众打了耳光,他们别说继续当秘书,直接掏枪自杀吧。 就连豆腐张也大吃一惊,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小鬼子如此发疯。 也幸亏有中国副官们挡住,大内孜才发觉自己失态,在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对方虽然是支那人,好歹也是国家上将,地区长官,若是他冒失的抽上一耳光,只怕之前的优势将尽数丢失,他还要承受来自国内和关东军两方面的责难。 到那时候,大内孜就别想什么军人生涯了,直接退伍都是比较好的下场,一个不好就会被暗示自尽。 这个小插曲总算打断了大内孜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的态度有所放缓,随口提了其他几条要求,又当着豆腐张的面,写下了一份备忘录,逼着豆腐张签字画押甚至盖上东高官官公署关防打印,这才得意洋洋的离开。 ******************************** 哎,又是开了一下午的会,讨论网大的大纲,这是第几次了?这一年多以来,这两部民国网大,都讨论了几十次了,叹气,做事太难了 ------------ 第九十章 “哈尔滨危机” 吉省,吉城。 省警务处的处座办公室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正在办公的汪芝右从文件中拉出来,用有些懒洋洋的口气询问对方身份。 在汪芝右身上出现这种状态极为少见,也实在难为他,当初作出决定去面见张辅帅后,就乘坐夜车赶往锦州。与张辅帅面谈整整一天,也不休息,又挂专列连夜赶回吉城,着手为“乖”外甥擦屁股。 如此折腾下来,纵然汪芝右是军人出身,但年纪不小的他也被折腾的不轻,感觉人困马乏实在想好好休息两天。 只可惜,省警务处是个繁忙的部门,处座大人几天不在家,积累下一堆文件需要批示,容不得汪芝右偷懒,就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来坐办公室。 不过,汪芝右的懒洋洋状态没维持多久,听到电话里的人报出身份,他立马跳起来,站的笔管条直,吓得刚刚进门方子谦浑身一激灵。 汪芝右恭敬的对电话中连声答应“是”,过了一会,才放下电话,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方子谦连忙跑过去查看,好在,汪处座只是感觉身心俱疲,想要好好歇歇。 过了一会,汪芝右才有些无力的出声: “哈尔滨,果然出事了!” 方子谦手一抖,险些将茶杯跌落地上,缓了缓心神,才看向汪芝右,不明所以的询问。 汪芝右比划出一个“八”的手势,将斋藤商行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副官,然后指指电话: “事情闹大了,连在北平的副司令都知道了。张辅帅亲自来电话,命令我带人前往哈尔滨协助日本人调查凶手。这事若是处置不好,小鬼子只怕要当做挑衅的借口。副司令的意思很明白,绝不能给日本人任何可以挑衅的口实!” 方子谦试探的问道: “那,属下就去调动人手准备出发?” 谁知,汪芝右抬起头,面露凶光的看着副官,龇着牙道: “先给老子联系那个混小子,必须给老子找到他,问清楚,这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他是老子的外甥,不是老子汪芝右的亲爹!老子不能刚给他擦完一个屁股,又赶去给他擦下一个屁股!” 方子谦感觉一阵胆寒,知道自家老大是真发火了,可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劝诫: “处座,落实明远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固然重要,可我们东北这地方,到处都是日本人或者和日本人有关系的人,在电话里问这种事怕是不保险啊。尤其是这么大的事,万一被小鬼子知道了,只怕明远就没活路了。” 其实方子谦还有后半句没说: 若被日本人确定是马明远下的手,别说马明远没活路,他汪芝右汪处座只怕也活到头了。 汪芝右这才醒觉,自己急怒之下险些犯错,虽然心中憋屈,还是听了亲信的建议,只让方子谦去确定马明远下落,吩咐马明远去火车站迎接自己。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市郊的小楼内,马明远悠闲地端着一杯茶,正与刘贵下象棋,陈二宝守在地下室门外,时刻关注里面的动静。 别说,刘贵这小子虽然奸猾,但这坑人的性子还是分出一点用在了正地方,他的象棋水平不错,正和马明远杀的难分难解。 其实,刘贵的水平比马明远高不少,可陪上司下棋,这上司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谁敢拿真本事啊?因而,刘贵今天是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一个重大问题上: 如何能与马明远下得难分难解,最后自己还要“棋差一招”落败? 饶是如此,他还能分出心思与马明远闲聊: “马头,就把那个老鬼子扔地窖里,能让老鬼子开口么?” 马明远神秘的一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不仅是他要在属下面前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更因为这个解释有点麻烦,涉及到后世很多知识,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在后世因为冷战的原因,各国都在研究更加行之有效的刑讯逼供方法,而今天马明远使用的方法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战。 这座房子很是破败,之所以被马明远看中,认为简陋的地下室设施齐全,其实是因为,在地下室内不仅有电灯,还安装了一个自来水龙头。 而马明远在熄灯后,将老鬼子斋藤与三郎的手腕割破,离开时,更悄悄拧开水龙头,让其缓缓滴水。如此一来,在在一个漆黑密闭的环境里,很容易被认为是手腕处的伤口在滴血,从而给与斋藤与三郎巨大的心理压力。 当然,使用这种审讯方法也有个前提,就是必须针对还有求生欲望的人才有效。 所以,马明远借助与老鬼子对话的机会,对其眼神进行观察,并未从其中发现必死的决绝,才决定使用这个方法来逼供。 毕竟,比起其他酷刑逼供的方法来,这个心理战的法子虽然看似耗时很长,实则未必会比使用肉刑得到口供的时间更久。再说了,身处哈尔滨,马明远也没地方去搞一个各种刑具齐全的安全所在不是? 见到马明远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刘贵心中一颤,胆寒的缩了缩头,手下却是不留情面,一步将死了马明远。 马明远看到死局,正琢磨如何化解,陈二宝忽然闯进来: “头,老鬼子有动静了,在哭喊着要见你!” 马明远闻言大喜,立马在棋盘上一推,将棋局搅乱: “这局算平局,走,看看去。” 看着散乱的棋局,刘贵露出苦笑,这个马头,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就在马明远逼供的时候,大内孜自知逃不过一劫,硬着头皮叫通了机关长土肥圆的电话,将斋藤机关“全体玉碎”的事情汇报过去。 可是,土肥圆毕竟是老牌特务,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听完汇报就一点点的询问细节,于是被他问出来,得知斋藤机关的头目,斋藤与三郎并未发现尸体。 “八嘎!大内君,你太让我失望了,简直不知轻重,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是什么吗?还想着威胁支那人,混蛋,八嘎!我命令,发动帝国在哈尔滨的所有人手,全力寻找斋藤君!” 被土肥圆痛骂一通,大内孜虽然在电话中极为恭敬,流露出畏惧的表情,实则心中不怒反喜: 作为土肥圆在特务机关最亲近的人,他深知,机关长阁下其人平时就是个笑面虎,对谁说话都是笑眯眯的,策划阴谋杀人时候更是笑容可掬。今天他闯下大祸,若是机关长真生气不想保他,绝对不会表现出这样的盛怒。 相反的,土肥圆机关长既然发火,只要他能找到斋藤与三郎这个白痴,想来今次闯下的大祸就能糊弄过去了,至少土肥圆阁下会为他想办法担待一二。 就在大内孜得了土肥圆的“圣旨”,心中大定下重新布置人手,开始在全城寻找斋藤与三郎的下落的同时,土肥圆却在考虑,如何能将这次“事变”的利益最大化。 虽然痛骂了大内孜,其实土肥圆对这个助手的应对还是很感兴趣,尤其是对支那地方长官提出的那些条件,更是深得土肥圆欢心,正因为如此,他才高高抬起然后轻轻放过了大内孜。 只不过,大内孜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too yaung too simple,竟然以为靠着一名帝国少佐上门威胁,就能让支那人退让。 晃晃硕大的脑袋,土肥圆拿起电话,语气沉稳得道: “给我接第三旅团长,长谷部照俉少将!” 豆腐张正在焦头烂额的处理日本商行的惨案,他刚刚得到来自北平的电话,知道将有从吉省抽调过来的精通刑侦的警务人员支援,心中稍稍安定,此时听着手下的汇报,心中烦闷不已。 实在是这些手下太废物了,说得那些调查结果,其实他在日本人的报告上都已看过!花了一天时间调查出来的东西,还不如人家小日本几个小时的成果么?真是废物! 想想马上会有吉省的顶尖警务人员来支援,这才让他心情好了一些,强忍下骂人的冲动,挥手打发那几个缩头缩脑的警官滚蛋。 就在此时,一名上校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不顾豆腐张吃人的目光,脸色通红的禀告: “报,报告张长官,就在半个小时前,驻扎长春的日本关东军第三旅团第四联队,突然登上火车,正,正,正……” 见到手下这么废物,豆腐张刚刚被压下的邪火立马窜起来,上去就是一个脆生的耳刮子,大骂一声: “废物,说,正什么?” 那上校被打醒,连忙把话说全乎了: “正在赶往哈尔滨!” “啊——” 豆腐张闻言,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栽倒下去,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日本人要翻脸…… ------------ 第九十一章 你,被征用了!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日本关东军突然出动,征用火车向哈尔滨疾驰而来! 这个消息震惊了东北中华大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中国东北,有惊诧,有莫名,有窃喜,更多得,还是深深的忧虑和愤怒。 但身为东高官官的豆腐张却顾不得这些了,他匆匆赶到日本领事馆,大声质问日本领事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挑起中日战争么? 此时刚刚进入昭和时期,日本领事是在“大正德谟克利特”时代成长起来的外交官员,并不如后来那些深受皇国思想熏陶,对关东军的恣意妄为也深感忧虑和无力,毕竟,第三旅团在调动部队前,竟然都没有通知日本外交人员,让他无法回答豆腐张的质问。 但是出于日本帝国的自尊,还有外交人员的职业操守,日本领事反过来针对斋藤商行的惨案进行诘问,甚至对哈尔滨治安状况的恶化,向东高官官豆腐张提出严正抗议。 豆腐张本是来问罪得,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偏偏斋藤商行的屁股还没擦明白,让他很是底气不足。 无奈之下,豆腐张放了句狠话,就草草离去。 看到东高官官离开,日本领事也顾不上对方的无礼,连忙亲自前往电讯室,指着电讯员厉声道: “立刻给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发电,给我问清楚,第二师团想干什么,没有军部命令就敢调动军队威胁他国,想造反么?” 日本领事很清楚,如果军部在满洲若是真有军事行动,一定会通知外务省,要求外交人员配合,或者指令外交人员提前撤退。现在什么消息都没传过来,一定是第二师团自行其是,这简直就是发疯了! 他绝不纵容军队的这种独走行为! 日本第二师团这个月刚被调到辽阳驻扎。来到新驻地,正是忙的焦头烂额,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还真不清楚第四联队的妄动。 待到他接到哈尔滨日本领事的电报,本是不以为意,扫过一眼立刻大吃一惊,急忙电令联络第三旅团和第四联队。他也是出离愤怒了,没有军令就敢让队伍开拔,这是要上军事法庭的,手下几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接到顶头上司的电报,第三旅团长长谷部照俉有些拿不准,思索了一会,才让副官将电文原文转给土肥圆,毕竟所有事情都是这个老特务惹出来的,中将阁下的怒火,就让这个老特务去承担吧。 倒是第四联队长大岛陆太郎,接到师团长阁下越级发来的电文时,正在北行的火车上,一拿到电文立时慌了,连忙追问副手: “有没有旅团长阁下的后续命令?” 副手的摇头动作,让大岛陆太郎心里更加没底。之前虽然知道这条军令有古怪,但毕竟是旅团长直接下令,他执行起来并没什么心理障碍。可是,现在师团长大人直接问责,偏偏顶头上司装死,让他感觉压力山大,不知如何是好。 思索了好一阵也没想出什么应对法子,大岛陆太郎只得问计于自己的副手: “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停下?” 副手对大岛的表现心中不齿,但对方毕竟是他的上司,第四联队的主官,堂堂陆军大佐,而且背景深厚,让他不敢去得罪,只好小声劝解: “阁下,现在的状况,就好像是相扑,旅团长阁下和师团长阁下各自一方,我们被夹在中央,必须等他们的较量分出胜负,我们的定位才会清晰起来……” “相扑……相扑……” 大岛陆太郎念叨着,突然眼睛一亮,摩挲着漂亮的八字胡,嘿嘿道: “呦西,那我们就等这场相扑分出胜负再作决断。命令列车降速,每小时,嗯,十公里,哦,不,五公里!” 噗,副手险些笑喷出来,一小时五公里,那还不如让大兵直接下来走了,毕竟徒步行军都比这个速度更快,这位联队长大人糊弄人也真有一套。 马明远从地下室内走出,身后的黑暗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瘫软的人形,倒不是他用了什么酷刑,实在是这个人自己吓自己,被吓的不成了人形。 刚刚进入地下室时,为了维持最佳效果,马明远并没开灯,虽然有谈话声音,但只要细听,还是能够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从斋藤与三郎身后传出。 “滴答”声有如催命符,让已经精神崩溃的斋藤老鬼子,根本不用马明远发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飞快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 一如马明远所看到的,从去年开始,日本关东军就下达指令给各处特务机关,要求大量搜集粮食、药品、纱布、冬装、汽油、运输工具等军需物资,并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奉天,也就是中国人口中的“沈城”。 果然是要做动手的准备么? 马明远心中一叹,面对即将发生的大事,感觉到一阵无力感。 只是让马明远有些奇怪的是,所有这些物资都是集中到沈城,甚至不惜将黑省和吉省日本物资抽空,哦,也不完全准确,吉省大部分物资被抽空,还是在长春留了一部分。 这种布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日本人是打算在沈城和长春搞事情,如果范围更大一些,顶多是扩大到沈城与长春之间的南满铁路沿线土地。 但是,根据马明远过来前的记忆,明明那件大事,是日本人全面侵占东北,为何日本关东军会这样布置?太古怪了啊。 马明远不敢相信,于是对老鬼子反复审问,直到将这老家伙弄得精神几乎失常,连话都说不顺溜,这才带着一脑门子迷糊,悻悻地离开地下室。 陈二宝和刘贵见马明远现身,立马凑上来,压低声音询问: “马头,结果咋样,这老东西还需不需要留着?” 两个家伙这几天也是提心吊胆,毕竟他们也在斋藤商行里晃荡了一大圈,好东西捞走不少,更见到了那么多血糊糊的场面,那叫一个心惊胆战,感觉手里一直留着个活口,简直就是在脖子上摆了一把钢刀,随时随地就会玩完。 思索了一会,马明远摇头制止了两个家伙充盈的杀意,吩咐他们进去给老鬼子包扎包扎,再把保险柜沉到松花江里,自己则返回BJ酒店,毕竟那里还有一百大几十万的财物需要处理。 谁知道,刚刚走进BJ酒店,马明远就被一名军官拦住。 见到军官,马明远两眼微缩,下意识就要去摸M1911。 幸好,就在他刚摸到枪的时候,那名少校抢先开口说明了来意,让他稍稍安心,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电报。 电报上简单说了一个时间,然后就是命令马明远去火车站迎接。 看看署名,马明远纵然感觉为难,也不敢不服从命令,毕竟自己舅父大人发起火来,他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来自吉城的专列缓缓进入哈尔滨车站。 专列尚未停稳,车厢门就被打开,方子谦身形矫健的跳下专列。很快,来自吉省的精锐警务人员也鱼贯而下,汪芝右最后一个出现在车厢门处。 非常时期,没有太多的客套和繁冗礼仪,月台上只有来自长官公署的一名少将,率领一群警官和军官迎接。 汪芝右也是老牌军人出身,民国十三年就官至少将,比眼前这位资历深太多,因而与对方客套时候并不十分上心,反是用眼光扫视着迎接的人群。 很快,就让汪芝右找到了目标,吉省警务处座大人立刻抛开少将,对着那人厉声道: “臭小子,想躲到什么时候,跟老子滚过来!” 马明远脖子一缩,心知自己这位舅父估计是猜到了点什么,不敢炸毛,十分乖顺的凑了过来,刚挤出笑嘻嘻的表情来,就见汪芝右大手一挥,很不客气得道: “你,被征用了!” ***************************** 在码字,忘记看时间了,幸好看了一眼后台,总算没漏更,万幸,万幸! ------------ 第九十二章 危机公关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你,被征用了!” 随着自家舅父大手一挥,马明远整个人都懵逼了,啥意思,啥征用,我连你来哈尔滨是干嘛的都不知道呢,征用个啥米? 还想上去细问几句,谁知,汪芝右根本不给他机会,已经大步流星的率队离开了,将马明远傻愣愣的扔在原地。 并不是马明远思维不敏锐,或者不够聪明,实在是这两天他都在忙活善后,从取款到开保险柜,再到审讯老鬼子斋藤与三郎,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留意外面信息变化。 至于日军第四联队大举开拔北进的消息,现在还只在高层之间流传。而各国情报机关得到这个消息后,都着急确定真假,分析事件发生后的影响以及对本国的危害,哪有闲工夫去扩散消息。因而普通中国百姓根本不知情,马明远自是一无所知。 就在马明远发懵的功夫,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方子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明远,咱俩好久没见,找地方喝一杯?” 好久没见?娘的,才分开不到一个月好不好!再说了,自己那位舅父大人火急火燎的跑来哈尔滨,方子谦这个作副官的不去伺候大佬,会跑来跟自己喝酒? 马明远心知对方有事要密谈,因而笑容满面答应下来: “我在BJ酒店开了间套房,很是安静,也有好酒,就去哪里如何?” 辽省,辽阳。 多门二郎两眼充满血丝,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还不时得看一眼门外,他在等待两名下属的解释,可是,已经过去将近一天时间,无论第三旅团还是第四联队,都没任何回信: “怎么回事,还没回电么?” 面对暴怒的师团长,副官不敢多说什么,小声的确认了对方肯定收到电文,然后站到一边不肯吭声。 “八嘎!” 又等了一会,多门二郎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愤怒的大骂起来,这两名手下明明收到电文却不肯回信,这不是简单的抗命行为,根本就是对身为师团长的自己的藐视,让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 解释的时间已经给出去了,过了这么久,两个家伙装傻充愣就是不肯回复,多门二郎决定再不傻等下去,他要采取行动,防止事情滑向不可收拾的方向: “命令,第十六联队进驻二十九联队,接管二十九联队防务,二十九联队全体就地休整!第三十联队,骑兵第二联队立即登车,随我前往长春!” 副官听完立时心中一紧,吓得大呼出来: “师团长阁下,万万不可啊!” 也难怪副官惊呼,第二十九联队与第四联队同属日本步兵第三旅团,而第十六联队、第三十联队,则隶属于第二师团辖下另一重兵集团——步兵第三十八旅团。 现在多门二郎等于是用三十八旅团一个联队,将疑似是同谋的二十九联队缴械,而后亲率另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骑兵联队前往长春,想要干什么? 分明是将第三旅团视作叛军,要武力解决整个第三旅团! 这种事情莫说是现在的日本帝国陆军,就算是在大正时代因为军费紧张,军队情绪空前焦虑的时候也没出现过啊。 若是真动用武力剿灭第三旅团,那将成为重大丑闻,成为国内国外嘲笑大日本帝国陆军的笑柄! 副官紧张的冲到多门二郎面前,恳切的道: “阁下,绝对不能如此啊,这一步要是走出去,您,您,您可如何要向国内,向军部,向天皇陛下交代啊……” 心知副官是久在自己身边的绝对亲信,此时进谏更是为自己着想,但多门二郎长长叹息一声,他岂能不知如此行径的后患: 一旦武力剿灭了第三旅团,就是坐实了其背叛军队背叛天皇的罪行,手下出现这样的丑闻,自己的下场最好也是退出现役转入预备役,若是刚刚登基不久的天皇陛下震怒,那自己就只有切腹一条路了。 可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放任手下恣意妄为么?多门二郎是从明治时代走过来的军人,深知此时国际形势错综复杂,日本帝国内外交困,再容不得出现一点错失,否则将会给帝国给天皇带来巨大麻烦! 再说,多门二郎也是出身武士世家,出于武士的荣耀和自尊,都不容许手下作出有辱军队荣誉、给帝国添麻烦的事情。 两手慢慢攥紧,多门二郎脸色涨红,低声道: “他们擅自调动,挑起国战,不听长官训诫,已经是叛军!此事在我手下发生,也必须由我,多门二郎亲手解决!天皇陛下的军队,必须是绝对服从命令,服从天皇陛下的军队,他们的价值是为天皇陛下开疆拓土,不是某个人的私军!” “说得好!” 突然,办公室外传来一声喝彩,接着一个矮胖的少将大步走进来,对多门二郎恭敬的敬礼: “阁下,在下是哈尔滨特务机关长,土肥圆!”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此时的马明远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整个人呆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没有动作。 他面前的两人,对,就是两个人,除了方子谦,还有娜塔莉亚,就在两人正在喝酒的时候,捷克女商务经理闯进来,成为不凑巧的“第三人”,加入到小规模酒会之中。 方子谦和娜塔莉亚对视一眼,心中各有算计: 娜塔莉亚早就知道事情原委,心中暗笑,想看看这个有趣的中国人要如何应对。不对,怎么应对应该都轮不到他才是,毕竟这个家伙不过是个小警官,涉及到如此军国大事,哪有半点话语权。 想到此处,娜塔莉亚顿感有些无趣。 在美丽的捷克商务经理到来前,方子谦反曾复试探,可马明远就是不露半点口风,不是他不相信方子谦,实在是,暗杀斋藤商行与踹掉日本人的毐村,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斋藤商行的事涉及太广了,一个不小心流露出去,他就是万劫不复! 可方子谦是什么人,跟汪芝右多少年了,见过太多奸猾狡诈之徒,马明远越是不露半点口风,就越发的可疑。再说了,这家伙的亲舅舅都肯定,这家伙走到哪里,哪里就一准出乱子,这可是至亲,亲娘舅的猜测还会有假么? 是以,方子谦也乐呵呵的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马明远在那装傻充愣。 马明远此时还真不是在装傻,事实上,现在的他,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不过就是随手端掉日本人一个特务机关,怎么都没想到,会引出来这么严重的后果,这分明就是要提前引爆那件大事的节奏啊。 怎么办?怎么办? 马明远到底心怀家国情怀,不可能坐视此事向着不可挽救的方向滑落,因而努力在心中思考着对策。 等了一会,方子谦有些不耐烦起来,毕竟,他是汪芝右的副官,长官那边还等着他的汇报呢,于是出声询问马明远,下一步有什么想法。 娜塔莉亚闻言,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也用一丝揶揄的眼神看向马明远。 谁想到,两人等来的,竟是马明远似是自语的低语: “不行,此时需要的是危机公关,为破案积累时间!” 危机公关? 这是啥玩意? 一男一女对视一眼,而后方子谦立即追问过去。 马明远被叫醒,心知是自己失言,想想这事最终也要两人知道,也就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危机公关”。 心知马明远现在的想法是正途,方子谦露出深思的表情,思考着应该如何操作,沉吟道: “可是,应该如何操作呢?” 忽然,马明远一拍大腿,兴奋地道: “有办法了,日本人不是拿这事要挟我们么,首先,我们就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能把所有人的眼球吸引过来,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孰料,娜塔莉亚冰冷的打断他: “马先生,我要提醒你一句,汪芝右将军来哈尔滨,是来破案的,至于如何与日方交涉,那不是汪将军的职责。” “谁说不是那老家伙的职责了!” 马明远大手一挥,底气十足的道: “老家伙要破案,破案就需要时间,现在日本人眼瞅着打过来了,从长春到哈尔滨,坐火车顶多一天多功夫,你就是把包公弄来都没得破案。所以,破案的第一步,就是要争取足够的时间。 只有将全世界的目光吸引过来,让日本人投鼠忌器,不敢公然践踏国际法理动用军队,我们才有时间破案。毕竟,日本人破案,中方协助,是那个小鬼子大内孜提出来的,还写进了备忘录,对吧? 哦,对了,那份备忘录也公布出去,让各国都知道,如此一来,白纸黑字的东西,小鬼子还想当擦屁股纸一样不承认?” 在场两人自动过滤掉某人的污言秽语,再次对视一眼,颇有些为大内孜默哀的意味,只怕那个日军少佐当初逼着豆腐张写备忘录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这玩意会被拿来打日本人的脸。 方子谦摩挲着下巴,满意的看着马明远,笑着问道: “这一招算是绊住日本人了,可日军第四联队毕竟已经在路上,要拿这些日本兵怎么办?我观察着,虽然哈尔滨周围这几万人已经进行战备,但若是真打起来,也未必是人家对手。” 马明远轻笑一声,忽然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才慵懒的道: “还能怎么办,派人去见见那个大岛陆太郎,劝他退兵。” “派谁?”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马明远已经走入卧室换衣服,声音从卧室内飘出: “我看你们也没这样的人才,那我就屈尊降贵,亲自出马吧!” **************************** 在码字,忘记更新了,哎,感觉最近脑子不够用了…… ------------ 第九十三章 日本贵族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胡闹!” 汪芝右本来在听取案情进展汇报,见到副官赶回来,急忙将所有人赶出去。当他听说马明远单人独马去见日军指挥官的时候,气的险些蹦起来。 娘的,自己这个外甥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省心,他可是亲妹妹的独苗啊,怎么就跑去见日本人了?去和小鬼子讲道理,那不是扯淡么!肯讲道理就不会出兵了好不好! 汪芝右气的额头青筋直跳,顾不得埋怨副官为何不阻止,急忙追问马明远走了多久,能不能拦回来。 方子谦也是很无奈,当马明远说出要亲自前往后,他也曾努力阻止。无奈马明远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干,逼的他都准备掏枪了。谁想到,马明远房间外还藏着一个手下,三下两下就把他缴械。 不仅如此,马明远竟然笑眯眯的邀请方子谦去火车站“送行”,摆明了是害怕方子谦回来报信。 直到临时抢到的火车头启动,方子谦才被释放,不敢在电话里汇报,只好抢了火车站一辆车,用最快速度赶来给自家老板报信。 方子谦估摸着,火车头此时应该已经开出去十几公里了,指望人去追根本来不及,好在过来的路上,他早就想出应对法子,此时急忙献计: “处座,追是不可能了,不如给中东路沿线车站挂电话,扳道岔,设路障,用人堵,怎么都能把明远拦下来。” 汪芝右也是刚刚急怒交加,才失去了理智,现在副官这一献计,立马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抓电话。 毕竟,中东路附属地虽然已经被中国收回,但中东路的管理权还是掌握在赤俄手中。要派人拦火车头,不仅要通知沿途各站的警务局,还需与中东路的赤俄负责人沟通,中间要花费的精力不是一般的大。 汪芝右刚刚抄起电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连串的敬礼声,接着,办公室大门被推开,豆腐张笑容满面的闯进来,一进门就大声笑道: “汪老弟,不愧是你的子侄,亲身赴险去劝说日本人,让人敬佩啊!” 马明远开走中东铁路一辆火车头,顺带劫持两个司机,给出的理由是要去劝说日本人退兵,这种大事能瞒得住别人,岂能瞒过豆腐张?放下中东路负责人的质问电话,豆腐张就赶来向汪芝右表示感谢。 毕竟,人家汪芝右是过来协助查案的,对处理哈尔滨危机没有任何义务,现在竟然派出亲外甥去劝日军退兵,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在帮豆腐张解决麻烦! 以豆腐张那“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性格,怎么会在这种需要用到汪芝右的时候,不给汪芝右一点甜头和面子?再说了,在他这红胡子出身的人眼中,面子值几个钱,真正的好处才是最实在的。 豆腐张的过往经历非常复杂,早年卖过豆腐,又干过东北地方所谓的“自卫团”,后来跟着张小个子张大帅,一路扶摇直上,逐渐成为东北地头上有数的大人物,无论年纪还是资历,都让汪芝右不敢怠慢。 好在,豆腐张为人很随和,性情中也没有什么强势的地方,与人交谈时候几句话就能让人如沐春风,说白了就是情商极高。 与汪芝右一番交谈下来,让处座大人纵然心中有所百般不甘,也不得不认下自己外甥亲赴险地、为国献身的事实,让豆腐张承了自己一份人情。 待到豆腐张离开,汪芝右狠狠砸在桌子上: “MD,我妹妹就这么一个儿子,让他说得好像要为国捐躯一样,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子谦也是很无奈,不甘心又能如何,豆腐张过来等于是一锤定音,接下来如何,就看马明远自己的造化了。 孰料,汪芝右也是狠人,直接掏出自己那枚吉省警务处的打印,草草写下一份手令,盖上关防大印交给方子谦: “拿上这个东西,立即去追,我给中东路打电话,让他们给你调火车头。见到那个小王八蛋,甭管谈的咋样,把这个东西给大岛陆太郎大佐。希望这个家伙能卖我点面子……” 方子谦接过手令一看,上面写明了马明远是汪芝右亲外甥,希望大岛陆太郎多加照顾,同时,大岛陆太郎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亲自来哈尔滨与汪芝右商谈。最后,汪芝右似乎为表明态度,写着“一切要求都好商量”。 方子谦大惊失色,这玩意若是落在旁人手里,可就成了汪芝右卖国通敌的铁证啊,他拿在手里感觉重如泰山,不敢轻易接下这个差事。 汪芝右见到亲信手下的样子,心中略感安慰,暗道一声这个亲信都比自家外甥省心,哎,就这一次,仅此一次,再为那小子擦一次屁股,再没下一次了! 于是他挥挥手,有气无力的道: “那小子是我妹妹唯一的儿子,我这作舅舅的再不管,就没人搭理他的生死了。去吧,小心些,别让旁人看到。” 吉省,中东路。 就在汪芝右为了救马明远一条小命,已经豁出去,作了卖国准备的时候,马明远劫持的火车头已经逐渐逼近日军专列。 大岛陆太郎率领的第四联队,虽然已经放慢速度,可惜,刚出发时候那可是“其疾如风,侵掠如火”,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现在纵然降速,专列还是渡过松花江,逼近了石头城车站。 若是过了石头城,前面就是哈尔滨最后的门户,双城子车站了。 大岛陆太郎准备在石头城车站休整一下,毕竟上峰还没有后续命令下达,显然那场“相扑”还没分出胜负,继续等待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名日军大尉跑进车厢,递上一份电文。 电文是先期占据石头城车站的中队长发来的,在石头城车站,日军拦截了一辆火车头,被逮捕了上面一名乘客,只是,这名乘客声称是代表支那官方的交涉人员,要求面见大岛陆太郎。 支那人的代表么? 大岛陆太郎很高兴,正愁没借口拖延时间,在新的军令到达前,不如用这名支那代表打发一下时间吧。 于是大岛陆太郎下令放行,他要在列车上接见支那代表。 当马明远被两名日本大兵蛮横的推进车厢时,大岛陆太郎抬头一看,立时愣住,暗骂一声,怎么会是这小子! 有心装成不认识,谁知,那边的马明远却不放过大岛陆太郎,当着车厢内其他日本军官的面,用熟练的日语非常热情的寒暄起来: “呦西,子爵阁下,上野一别,匆匆数年,不知子爵阁下在中国可还适应?” 原来,大岛陆太郎的出身也是不凡。 别看他仅仅是一名日本陆军大佐,却是一名有子爵封号的的贵族。他的养父更是日本军中长州派大佬,出身小武士家族,凭借军功获封陆军大将,并晋爵男爵、子爵。 这样一个地位显赫的人物,能与马明远结识,其实也是一次偶然。当然,这次偶遇,在大岛陆太郎心中可不是什么非常愉快的记忆。 所以,见到马明远突然现身,这位陆军大佐、子爵阁下立马来了精神,慵懒的瘫在座椅上,点上一颗烟,用戏耍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对方。 在大岛陆太郎看来,马明远现在就如待宰的小羊,还不是任由自己搓揉。 谁知,马明远竟然大大咧咧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的日本少佐也摸不清这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只好起身让开。 大岛陆太郎微微眯眼,冷哼道: “谁让你坐下的!” 在场的日本军官和士兵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联队长用意不善,登时对马明远怒目以对,刚刚让座的少佐更是生气,伸手掏出南部手枪指向马明远的脑袋: “八嘎,站起来,向大佐阁下谢罪!” 马明远轻蔑的瞥了眼这条变色龙,也点了一颗烟,靠在座椅上深吸一口,吐出个烟圈后,才柔声道: “大岛阁下,别忘了,阁下不仅是陆军大佐,更是一名贵族。贵族,要有贵族的气度,对待老相识,喊打喊杀的是贵族的待客之道?” 大岛陆太郎并非什么顶尖聪明人物,更没急智,被马明远这一挤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下属见他没反应,也不好直接上去动粗,场面就此僵住。 别看马明远不慌不忙,实则一颗心也是蹦蹦乱跳,此时终于稍稍放缓,才慢调丝缕的道: “离开日本数年,不知京子小姐现在可好?” 一听这话,大岛陆太郎心中的火气又被激起来…… ------------ 第九十四章 大佐阁下,你大难临头了 吉省,中东路。 日军第四联队的专列上,听到马明远提到“京子”小姐,大岛陆太郎登时火冒三丈! 这位“京子”小姐,全名细川京子,乃是前代细川侯爵的小女儿,本代细川侯爵的亲妹妹。 那一年的上野游园会上,大岛陆太郎受命去吸引细川京子,希望能与细川家联姻,从而接近本代细川侯爵,进而攀上近卫文磨公爵这条大腿。 事先费尽心机打听到,京子小姐喜好西洋文学和西洋运动,大岛陆太郎做足了准备。谁能想到,细川京子喜欢的竟然是西洋侦探小说,让大岛陆太郎很是尴尬而且无法应对。 就在这时,在游园会上出现一个不速之客,也就是眼前这个支那人马明远。 马明远不仅能讲一口流利的关西腔日语,而且口才极好。尤其要命的是,这个支那人的脑子不知怎么长的,竟能滔滔不绝的讲述起各种悬疑故事,瞬间就将细川京子的全部身心吸引过去。 大岛陆太郎至今还记得,当时细川京子看向马明远的目光中,满是仰慕,甚至是……爱慕! 八嘎! 一个支那人岂能配得上高贵的细川家嫡女! 失意的大岛陆太郎顾不得自己子爵的矜持,还有身为帝国陆军中佐的自尊,卖力挑逗在场其他青年男子对马明远的敌视。 兴许是马明远的表现太过出色,终于,大岛陆太郎成功了,在场的日本年轻俊彦再看不下去,不是出言打断他的话,就是隐含讥讽,甚至还有人隐晦的点出马明远是支那人,似乎在提醒细川京子不要和支那人过多接触。 场面一下变得尴尬起来,细川京子脸色微红不发一言,这个表情令不少日本的青年才俊受到鼓舞,竟开始吟念诗歌,试图打动这位贵族千金。 可惜,他们的企图再次遭遇挫败: 马明远吟出一首现代诗歌出来: “于我,过去、现在和未来…… 林林总总的欲望,掠取着我的现在……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一首诗歌念完,立时令细川京子投来炙热的目光。 可惜,马明远却对呆若木鸡的众人潇洒一礼,而后毫不眷恋得扭头离开。 整个活动中,大岛陆太郎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小丑,不仅丢尽了贵族的矜持,更丢尽了大岛家的颜面。 正是受到如此刺激,大岛陆太郎匆匆成婚,而后选择来到支那服役,他想寻找马明远,报一箭之仇! 今天,马明远就在眼前! 大岛陆太郎努力维持自己贵族的矜持,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早就不自觉的握向战刀。这柄刀是大岛家祖传的武士刀,绝非是时下军中配发的西洋剑,自是锋利异常,若是用来斩向马明远,大岛陆太郎自信,只需一刀,就可以将马明远劈成两截! 所有人都注意到大岛陆太郎的小动作,日本军官和士兵们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个支那人太嚣张了,必须予以膺惩。 但马明远则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不屑。原因简单,他很了解大岛陆太郎。 当年上野游园会之后,他曾悄悄调查过大岛这个家伙。 经过几个月的跟踪和搜集情报,马明远得出结论,大岛陆太郎此人是个合格的军人,但也就是个合格的军人,没什么头脑,思维相对简单,最要命的是,这个家伙很是优柔寡断,执行命令非常果决,若是要自行做出决断,就会遭遇致命的选择困难症! 这么一个人,会当场斩杀自己? 马明远不信。 长长吐出一口青烟,就在大岛陆太郎发觉自己已经手握战刀,反而迟疑不决的功夫,马明远轻声道: “子爵阁下,这次前来,我不是什么哈尔滨的官方代表,但是,子爵阁下眼看大难临头,我这是来为子爵阁下谋划的!” 嗯?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大岛陆太郎哈哈大笑,其他的日本军官也随之大笑起来。 明明是关东军在逼近哈尔滨,这些支那人要大难临头,这些狡猾的支那人,竟然跑过来大放厥词,这是想拖延时间么? 虽说自己使用的,其实是江湖骗子的手法,但不耽误马明远冷笑,笑吧,笑吧,等会有你们哭的时候。 “子爵阁下,这次进兵北上,阁下应该没有得到军部的命令吧。嗯,让我猜猜,估计连关东军的指令应该都没有吧。” 一听这话,在场的日本人立时有如被掐住脖子,霎时没了声音,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支那人: 见鬼了,这种绝密,支那人是如何得知的? 见到这一幕,马明远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既然现在大岛没盛怒之下动手,他的性命就算保住了,下面无论能做到哪一步,其实都是赚的。 用枪指着马明远的日军少佐突然怒喝: “八嘎,军部里有支那人的间谍,把他抓起来,必须审讯出支那人的间谍是谁!” 马明远的枪口轻轻拨开,不屑得道: “这种情报得什么级别的间谍才能得到?还是说,你认为,在日本军队中,有大佐乃至将军级别的军官,成为中国间谍?” 呃,日本少佐为之语滞。 环视车厢内发呆的日本军官,马明远轻轻摇头,为这些家伙的智商感觉着急: “行了,别猜了,见鬼的中国间谍,这种事稍微猜测一下就会知道。 如果真是得到军部授权,才有了进攻哈尔滨的军事行动,你们第四联队会大白天紧急出发,坐着赤俄的火车过来么? 如果是军部策划的外交讹诈,那必须要日本外务省配合。可是,为什么你们第四联队都快推进到哈尔滨了,日本领事都没提出正式通牒?” 看到马明远满是嘲讽的眼神,大岛陆太郎受不了这种刺激,一字一句的道: “不管是不是军部命令,我现在都可以杀了你!” 马明远挥挥手,好似在驱赶一只苍蝇,不耐烦得道: “下面的话,我只想对大岛子爵一个人说,请不相干的各位,暂时到外面等候!” “八嘎!” “支那人,你太嚣张了!” “杀了他!” 一众日本军官愤怒起来,开始逼近马明远,目光中满是不怀好意的凶光。大岛陆太郎并未做声,只是冷笑的望着马明远。 马明远并不害怕,冷哼一声: “下面的谈话涉及大岛家族和细川家族,都是尊贵的贵族,你们也想听听么?” 日本军官们被惊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明远,继而扭头去看大岛陆太郎。 大岛陆太郎微微叹息,挥手示意手下出去。 有忠心的下属还担心他的安全,第四联队长大人很是不耐,马明远能被带进来,一定经过仔细的搜身,自己全副武装还会惧怕一个赤手空拳的支那人么? 见到长官发怒,这些个日本军官立刻有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走出了车厢。 看到车厢门被小心的关好,大岛陆太郎摩挲着战刀的刀柄,斜睨着马明远,沉声道: “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决斗……” 不等他说完,马明远有些无奈得打断了他: “行了,大岛子爵,纵然你能杀了我,事后你的下场呢?转入预备役,还是直接被强制退役?还好,你是子爵,是贵族院的议员,不需要上军事法庭。 可是,如此不光彩的退出军队,大岛家的荣誉何在?大岛大将的身后威名受到的玷污,要如何洗刷?这些,你想过没有?” 马明远的话有如铁锤般,狠狠砸在大岛陆太郎的心头,每说一句,都让他的脸色苍白一分。 大岛陆太郎非常明白,马明远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是他一直不愿去面对的事实。正是因为这心中隐隐的忧虑,才会让他做出了蛇鼠两端的决定。 现在,心中的伤疤被人无情撕开,这个人甚至恶狠狠的还在伤疤上撒了一把盐,怎能不让他惊惧异常。 大岛陆太郎本就是个有些悠游寡断,没有多少急智的人,加之对赤手空拳的马明远其实也没多大防备,因而,当他被马明远揭破自己的底牌,竟是呆在原地,再没了刚刚的气势。 马明远同样没有说话,抱着胸靠坐着,静静等待大岛陆太郎的反应。 车厢内竟然出现了诡异的沉静。 ------------ 第九十五章 汪芝右的怀疑 吉省,吉城。 省高等警官学校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贺安才刚刚回到家,正与妻子儿女围坐在一起享受晚餐。 经历过长春短暂的冒险,贺安才刚刚回到吉城时非常小心,每日深入简出,除了去学校上课绝不外出,与组织的联系频率也降到最低,就是为了观察周围是否有危险,生恐牵连到组织上的其他战友。 事情过去有些日子,组织上传来赤色国际的传信,冈野进已经顺利抵达赤俄首都,开始履行其赤色国际日本支部代表的工作。 贺安才得到传信,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能够圆满完成赤色国际交代的任务,让他能非常高兴,至于随后赤色国际传来口头表扬,他倒是不太放在心上。 此时的贺安才只是忧心自己的学生马明远。 娜塔莉亚或许仅仅有所怀疑,贺安才却是非常清楚事情的原委。 当初满铁医院传来爆炸,自己派出去行动小组行动失败,撤退路上更遭遇满铁警员和日本关东军的围攻,是一名神秘人将其营救出险地。 随后,贺安才在准备离开旅店的时候,被马明远拦住并带到一处地下室。在那里,贺安才见到还处于昏迷之中的冈野进。本以为冈野进是重伤身亡,谁知,马明远告诉他,冈野进只是被他用针灸制住,处于昏睡之中。 随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马明远告辞,贺安才一直守护到冈野进苏醒,这才与娜塔莉亚约定时间,利用其手中的走私通道,有惊无险的将冈野进送出长春,并一路送入赤俄境内。 最为奇怪的是,贺安才事后曾利用私人关系,悄悄的打听过关于冈野进的案子,得到的回信竟然说,冈野进已经死亡,而且还有满铁警员亲眼目击,令日本人非常恼怒。这其中的戏法,马明远究竟是怎么变的,让贺安才非常迷惑。 现在事情渐渐过去,但马明远一直没有消息,贺安才也不方便随意打听,只好将担忧深深埋在心中,连自己组织内的战友都不敢告知。 就在贺安才吃饭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声音很有规律,贺安才心中一紧,这时组织上的战友的特殊信号,不知道出了什么要紧事,会让组织上的战友打破正常联络规律,主动找上门来。 和妻儿招呼一声,贺安才下地走出房间,却悄悄的将一柄手枪拿在手里,这才来到院门外。 一系列的暗语都没错,贺安才将院门开了一个缝隙,放对方进来,同时小心的戒备着,直到确认并没其他可疑人跟踪,这才关闭了院门,与来人进入书房。 来人迅速向贺安才传达了赤色国际的通知,首先是日军第四联队逼近哈尔滨的情报,然后是赤色国际对CPC满洲盛委下达的指令: 立即向全国揭露日本帝国主义这种侵略行为,阻止日本人的野心,维护中东路及哈尔滨的稳定! 贺安才也是闻言大吃一惊,与来人仔细商量一番后,来人方离去,留下贺安才一个人在屋内沉思。 过了好一阵,贺安才下定决心,顾不得吃饭,点亮书房的灯开始奋笔疾书,他要写文章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狼子野心,并在今晚印成传单,明天就让吉城所有人都看到。 唯有如此,才能掀起巨大的社会风浪,迫使东北地方当局不得不站出来,断绝一切幻想与日本人抗争。 他甚至想好了,一旦传单散发出去,就发动吉城各院校的学生上街游行,抗议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唯有东北地方先动起来,才可以给全国人民一个表率,从而带动全国范围的反日反侵略浪潮,给南京当局施加压力,迫使南京当局不得不与日本人展开交涉,从而完成赤色国际交代的任务。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自从打发副官去追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外甥,汪芝右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全部身心投入到破案之中。 可是,随着对线索和卷宗的审阅,汪芝右的眉头逐渐拧起,一个大大的疑问慢慢在心中升起。 叫来手下破案高手进行过一番快速讨论,汪芝右发现这些人也有类似的疑虑,感觉事情只怕不像日本人说得那样简单,于是大手一挥: “走,去勘察现场!” 可是,就在斋藤商行外,汪芝右却遭遇了阻拦: 一群日本军官公然拦住吉省警官,禁止他们进入案发现场。 刚开始,汪芝右并不想出面,这种交涉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做就好。可是,日本军官油盐不进,无论中国警官说什么,都说是奉命封锁,不许任何人入内。 这下汪芝右急了,对心中的疑问越发坚定,对进入案发现场的勘察结果更加充满期待。 心中有了定见,汪处座也不啰嗦,反身走进街上一家商号。 汪处座早在民国十三年就已经官至少将,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岂能会去和几个日本军官多啰嗦,身为将官的他,自有自己的圈子,于是,抄起电话,接连叫通几个大人物,叽里呱啦的又是日语又是汉语的说了半天。 放下电话,汪芝右已经心中有数,重回斋藤商行门口,也不说话,就在那静静站着。 见到自家处座不说话,继续有中国警官去交涉,但大多数人则簇拥在汪芝右周围,对几个拦路的日本军官虎视眈眈。 那几个日本军官都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成员,自打出事,就奉了大内孜的命令封锁现场。此时见到一群支那人围在那里,耸耸肩也不以为意,毕竟他们在支那的土地上横行惯了,什么警官不警官的,一边去。 于是,这些日本特务对交涉的中国警官根本不搭理,趾高气昂的站在那里,一副“你能把我怎么办”的样子,气得中国警官怒火蹭蹭上窜,却无可奈何。 汪芝右并不干涉,任由身边人低声怒骂,也不出声制止,反而点了一支烟,冷眼旁观。 一支烟还没抽完,就有日本军官从斋藤商行内匆匆出来,先是愤怒的瞪了一眼汪芝右等人,然后命令其他人放行。 放行? 日本军官们一下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军人的服从性让他们纵然心中不甘,也不得不左右让开,眼睁睁看着中国警官器宇轩昂的走了进去,那股憋闷感觉,气的他们浑身发抖。 这里只有汪芝右清楚发生了什么: 刚刚他的几个电话分别打给豆腐张,日本驻哈尔滨领事,以及关东州的几位日本高层,也不多啰嗦,就按照之前马明远和方子谦商量好的,拿出大内孜的那份备忘录说事,质问日本人为什么阻拦中国方面查案,是不是此案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日军第四联队突然出动的事情,不仅日本外务系统,就连大连的关东军总部都不知情,更不清楚背后隐藏了什么问题,还在互相扯皮,加上又有大内孜那份备忘录存在,就算为了维护日本军人的脸面,也令这些日本高层不得不勒令日本特务放行。 其实,也是汪芝右、马明远等人歪打正着了: 几个人定计拿备忘录说事的时候,还没猜到整件事是第四联队的“独走”,日本高层各个系统之间不仅不知情,而且在事情发生后,第一件事就是互相扯皮,给了汪芝右操作的空间。 无论是怎样的因果,汪芝右云淡风轻的踢开了几块拦路的石头,在手下面前十分有面子,更得以亲自调查案发现场。 现在不是他得意的时候,必须尽快调查,落实自己心中的疑团。汪芝右清楚,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己外甥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争取过来的,不容许他有半点浪费。 时间不等人啊! ********************************** 下午去见制片人,为自己的剧本拉下脸砍价,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熟练啊,把制片人聊到不回话了,哎,不知结果会是怎么样? ------------ 第九十六章 谁杀的人?死得究竟是什么人?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一走进斋藤商行,中国警官就直皱眉,随着每个房间都粗略转过,眉头更是深深拧起: 这些房间,或者说,案发现场,被破坏的厉害,日本人应该是经过了系统的翻找,很多痕迹都已经被破坏掉。 现在想要进行勘察,并还原犯罪痕迹,是一个非常麻烦的工程! 也难怪会出现这个情况,其实日本特工也不是故意破坏。 只是,留在哈尔滨特务机关总部的特务,多数是文职人员,或是具备电讯、侦听、爆破这类专业特长的人员,基本没学过警务人员的保留现场知识,更没接受过专业外勤特务的痕迹学训练。 因此,纵然日本特务进入现场时已经加了小心,看在中国警官眼中,现场还是被破坏的厉害。 汪芝右在痕迹判断上不是专家,只好放手让手下去做事,自己踱步来到三层。 但是汪芝右虽然在痕迹方面不在行,可他是职业军人,从军人的角度,一路走来还是看出一些问题。 待到汪芝右亲自将三层一寸一寸的检查完,手下们也完成了现场的复原和勘察,带着记录的各种数据汇聚到第三层。 “说说吧,有什么新发现。” 汪芝右扫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日本军官,并不刻意躲开这些人,反正是协助调查,最终有什么结果,双方都要当面对质。 一名中年警官沉吟下,见其他人都没说话,开口道: “我来抛砖引玉下,在我负责勘察的一楼凶案现场,有些问题,很奇怪。根据日本人提供的尸体照片,以及现场喷溅的血液,还有房间内的摆设,我判断,死者不是在睡梦中被杀。至少,是在惊醒后,进行了抵抗的动作,而后被射杀。” 又一名警官出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一楼的凶案房间,似乎非常窄小,摆设也很简单,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住房吧。” “像是勤杂工的房间。” 汪芝右点点头,并不马上评价,只是询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又有警官提出,二层破坏最严重的房间,明显经过激烈搏斗,但是这种搏斗通常动静很大,可从三层的情况看,应该并没有惊动住在三层斋藤与三郎。如此一来,斋藤与三郎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绑架的? 第一个发言的中年警官沉声道: “理论上,若是不能解决一层和二层的所有职员,不会有人去绑架斋藤经理,否则一旦闹出动静,岂不是非常棘手……” 忽然有个警官低声插话: “正常情况下没什么棘手的,普通商行职员罢了。可是,这斋藤商行透着古怪,什么样的职员,能和对手进行激烈搏斗?” 警觉性极高的勤杂工,还有个人实战能力很强的公司职员…… 汪芝右眼皮一跳,平静的询问,对三层的勘察有什么发现。 这些警官彼此看看,纷纷摇头,感觉三层并未发生命案,而且因为凶手翻动的非常严重,确实没什么太多发现。 汪芝右重新走进三层房间,指着他从地面整理起来的一堆文件,说道: “这里,这些商行的文件,有问题。” 一群中国警官,乃至偷听的日本军官都很吃惊,不明所以的看着那堆文件。 拍拍那些文件,汪芝右叹气道: “你们没处理过文书工作,对一些事情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我来解释吧,这里的文件少东西,我粗看了一下,至少缺了商行货物进出明细账、商行资产损益表、银行账户的流水清单。” 望着若有所思的下属,汪芝右叹气: “试想,若果是普通图财的红胡子,杀人、绑票,抢走浮财,都好理解,可他们拿走这些东西干什么。就算抢走了,他们看得懂么?难道他们费心费力得抢回去,还要学习如何记账。你们见过哪个红胡子如此好学。” 汪芝右最后一句话把在场的中国警官逗笑了。 可是,那名日本军官的表情变得不大自然起来。忽然,那边的汪芝右用日语对他开口了: “哦伊,说你呢,告诉我,斋藤商行的开户行是哪家银行,正金银行么?” 汪芝右的突然提问,让日本军官一时反应不过来,很是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最后,有些恼怒的说要去打听,直接下楼溜掉了。 见到日本人离开,第一个发言的中年警官轻声道: “处座,这商行有古怪。你见过哪个商行的勤杂工,都能对睡梦中突然闯入的凶手有反应,做出躲避动作来?怕是我们奉军的军官都做不到。而且,日本人是人太多么,在东北开一家商行,连勤杂工都用日本人。这里都是些什么人?” 其他人也纷纷轻声开口: “对啊,处座,我怀疑根本不是什么红胡子作案,正如您指出的,哪个红胡子抢钱还抢账本。你说的那个什么银行账户流水单子,红胡子根本看不懂,抢那个东西干嘛。” “就说呢,小鬼子还嚷嚷失踪了一个。是不是他们日本人之间内讧,自己人弄死了八个下属,卷款跑了?” 汪芝右摆摆手,看着映入眼帘的几名日本军官,大大方方道: “走,去正金银行。” 正金银行哈尔滨分行。 与此同时,大内孜也是火冒三丈,拍打着桌上一本厚厚的记录,冲着面前一群人破口大骂: “白痴,蠢货,帝国怎么出了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整整两百万日元,就被陌生人随便取走了,你们都不闻不问,混蛋,八嘎,白痴……” “够了!”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正金银行哈尔滨分行经理站出来,冷冷的看着大内孜: “这些还不都是你们军方搞出来的麻烦。斋藤商行是干什么的,你当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每到年末都应该转走的巨额资金,到现在还留在斋藤商行的账户上,你自己不清楚么?” 接着,分行经理环视其他人: “坦白说吧,取钱的人自称松平孝雄,这个姓氏,你会联想到什么?我问过他取钱的目的,人家告诉我,这笔钱要为关东军筹集药品,巨额的药品。大内孜少佐,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这件事! 总之,军队的事情我不想碰,斋藤商行是你们军队的机关,正金银行就是个存款、付款、兑换外汇的地方。不要老是把你们军人的无能,迁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位分行经理也是豁出去了,若是真被军队坐实了是因为自己无能,才令军方损失二百万日元,他就没活路了,因而此时抢先下手,先把责任推干净再说。 “你——” 大内孜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是大内孜无力反驳,可对方毕竟是正金银行的分行经理,在日本的社会地位也是极高,若是平常少佐军官,根本无法和对方直接见面,更不要提如此放肆。 但这些不是大内孜语滞的原因,实在是从分行经理这段话里,听出太多的信息,而且有些消息涉及到关东军中最核心机密,若非他是情报军官,就连少佐这个级别的日本军官都不应该知道。这个情况让他耸然一惊,第一个感觉就是: 军中出现内奸,内外合谋策划了这次斋藤商行的血案。 若真是如此,整件事就太复杂了,而且事情关系到关东军策划的最高机密,连国内军部都不清楚,如果泄密,国内军部会不会知道?内阁会不会知道?天皇陛下呢? 大内孜额头渐渐沁出冷汗,事情棘手了,他必须立刻去向土肥圆阁下当面汇报才行! 而且,日本特务机关自打建立之初,还从未出现过特工小组整建制被消灭的案例,现在,这个不坏金身在大内孜手上被打破,可以想见,等待大内孜的将是军部大佬的何等怒火。 这就如悬在大内孜头上的一柄达摩克斯之剑,大内孜这几天就没睡过哪怕一分钟,生怕会突然收到来自关东军总部乃至国内军部的申斥电文,到那时,他的出路只有一条: 切腹自尽! 此时听到分行经理的话,想到此次失败,可能源于军部内的奸细,立刻让他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岂能愿意继续在此延误时间。 就在这时,一名银行职员匆匆闯入,向分行经理汇报: “经理,一群支那警官突然闯入,要求调查斋藤商行的银行账户。” 霎时,所有人将目光投到大内孜身上: 小子,怎么办? ------------ 第九十七章 步兵野外远途拉练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豆腐张坐镇东高官官公署,几乎是每半个小时就拿到一份情报,向他报告日军第四联队的最新动向。 “乖乖,这个大岛陆太郎搞什么鬼,在石头城待了小半天了,怎么还不动弹?” 弹着手上的情报,豆腐张虽然抱怨,实则心情轻松不少,他将手下主力都布置在双城子附近,若是日军继续推进,让他直接对日军开火,他没那个胆子,但守土卫疆的职责所在,说不得,也要和日军武装对峙了。 一旦武装对峙,双方就可能擦枪走火,那时候,他张叙五可就把对日开战的锅都背下了。 现在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彼此相安无事,才是豆腐张最希望看到的。接下来的事,就看警务部门的手段了。 倒是手下的参谋们没他那么乐观,面对强大的日本关东军,这些人依然忧心忡忡,一名上校参谋仗着年长资历深,轻轻进谏道: “张长官,虽然大岛陆太郎停在了石头城,长官最好还是早做准备,毕竟东省安危和要务都系于张长官一身,一旦事情有变,张长官不应置于险地……” 豆腐张瞥了一眼这上校,他人老成精,对方心思一看便知,这哪里是关心自己,分明是自己怕死,想绑着他豆腐张和长官公署提前准备逃命。 但豆腐张也不点破,而是环视作战室内其他人,淡淡道: “你们都说说自己想法吧。” 见豆腐张没有直接斥责,其他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开口提出见解: “卑职认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毕竟第四联队虽然隶属日军野战部队,但问题恰恰出在这个野战部队。这两年日本经济不好军费不足,野战部队都不满编……” “对,第四联队缺编厉害,绝没有满编的三千八百人,能有三分之二就算好的了。其实,整个第二师团都是缺编非常严重。” “是啊,如果这次来的是关东军手下那几个铁道守备大队,可真麻烦了,他们可是齐装满员,那战斗力……” 但是,这些乐观看法被人一桶冷水泼下,瞬间浇灭: “日本军队不满编就能打过么?别忘了,前两年中东路事件,我们打老毛子,还是抢先动手,不一样被反推回来。想当年老毛子还是日本军队的手下败将呢。你们真以为,双城子那点人,打得过日军第四联队?” “中东路事件”是奉军中一个禁忌,说话的人若非是一名少将参谋,也不敢轻易提出来。但这名少将参谋的话有如重锤,狠狠砸到在场每个人心头,刚刚情绪乐观的几名军官瞬间灭火,没了声息。 豆腐张瞪了眼那名少将参谋,而后笑呵呵道: “行了,这不没啥事么,日本人这两年的挑衅还少了么,哪次真出事了。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倒是老汪那个外甥不错,初生牛犊啊。” 正金银行。 汪芝右没想到,在经理室内等待他的,不仅有正金银行的分行经理,竟然还有大内孜这个家伙。 都在吉省范围内,汪芝右统管全省警务,与大连的日本关东州高层也有不错的交往,自是认得这名在满铁挂职的日本情报军官。 虽然遇到大内孜会很扎手,只是今天的汪芝右底气十足,于是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 大内孜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他与正金银行正在扯皮,突然牵出关东军内部可能存在奸细的案情,哪有半点心思与眼前这个支那将军纠缠。 可是,他太明白汪芝右过来的原因,想到分行经理刚刚那种不合作的态度,对此人是否会为斋藤商行保密,感觉心里实在没底,只得硬着头皮留下来,希望能尽快把汪芝右打发走。 只可惜,当大内孜见到走在一众中国警官后面的一个人时,立马脸色变了,竟然是渊田信长,关东州警务部特高课长。 直到渊田信长走到面前,大内孜才脸色铁青的用日语质问: “渊田君,貌似特高课只在帝国领地拥有管辖权吧,什么时候特高课的手能够伸到哈尔滨了?” 太了解这些军人的简单脑回路,渊田信长也不生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这是一份由关东都督府都督冢本清治亲手签发的授权文件,授权渊田信长前来哈尔滨调查斋藤商行灭门血案。 扫过这份授权文件,大内孜的脸色愈加难看,极为愤怒的将文件摔在桌子上,对着渊田信长质问道: “于是,渊田君就帮着这群支那人过来为难帝国银行么?渊田君不知道什么叫为虎作伥么?” 咳咳。 那边的汪芝右干咳两声,暗示大内孜这个白痴: 老子懂日语,说话注意着点。 渊田信长也是苦笑不已,在过来哈尔滨之前,警务部长官稍微对他透露出一点内幕: 关东军这次干的太出格了,分明是欺负冢本清治阁下在年初刚刚到任,对整体事务不够了解,就胆大妄为,干出没有军令擅自出兵的事情。虽然知道斋藤商行背后站着关东军,冢本清治总督也要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关东军。 试想,带着这样一个要命的使命,渊田信长心中当然满是苦涩。但他身为行政系统的官僚,虽然对上峰命令,不会如军人那样一根筋的去执行,可也深知,自己如果违逆冢本清治都督的命令,将是何等凄惨的下场。 这就是大神斗法,下面的小卒子倒霉啊。 既然两边都是得罪人,渊田信长这种老官僚,自然知道应该选哪一边,尤其是,眼前这个少佐,貌似是血案发生时,哈尔滨特务机关的临时负责人…… 渊田信长不急不缓地开口: “大内少佐,你也看到了,冢本都督亲自签发的授权。身为帝国警务人员,当然要以为帝国臣民复仇为己任,以揭开血案真相为目标。为了这两个伟大的目的,还请正金银行的各位,对在下不吝协助,拜托了!” 见到渊田信长躬身行礼,大内孜真想一脚踹过去,但是面对手握关东州都督“圣旨”的“钦差”,他还真没那个胆子。 心知自己身板太单薄,无力抵挡来自关东州的巨大压力,大内孜只得恨恨的离开,暂时不管汪芝右的作为。 辽省,辽阳。 日军第二师团部内,土肥圆的到来,暂时止息了多门二郎的军事行动。将其他人都撵出办公室,两个人闭门密谈起来。 “……情况就是如此,因为事关重大,尤其牵扯帝国在满洲利益的扩张,在下才通过私人渠道,请求长谷部照俉将军武装推进,用以威逼支那官方。此事对多门将军多有得罪,事后在下会切腹以向多门将军谢罪!” 什么切腹云云,多门二郎全当对方是放屁。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个大圆脸,满肚子的坏水,实在不像是正统军人,说出来的承诺更不能信。 但是,这次的事情对多门二郎的个人威信打击极大,由不得他只因为轻飘飘的一句“帝国利益”就放过。 因此,多门二郎冷哼一声: “土肥圆将军,现在国际形势紧张,英美对帝国在支那不断攫取利益都很不满。你在此时策划了这次的独走行动,难道就不怕英美利用国际公理来压迫帝国,最后帝国会一无所得么?” 土肥圆不屑的一笑: “鄙人十分欣赏昔年德意志宰相卑斯麦的一句名言,‘真理只在大炮射程范围内,对于不屈不挠的人来说,没有失败这回事。当代的重大问题不是通过演说与多数人的决议所能解决的,而是要用铁和血。’” 说完,土肥圆就闭嘴不在出声,他相信自己的意思,对方肯定能理解。 听到土肥圆语气坚定,多门二郎不禁闭眼,面对如此狂热的人物,嗯,简称狂人,纵然自己是师团长,是帝国陆军中将,也不敢与之抗衡。 否则的话,一旦帝国在满洲的利益扩张失败,以时下国内那些狂热分子的艹性,动不动就喊着“天诛国贼”并付诸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在他多门二郎头上。 见到多门二郎开始沉思,土肥圆表情平静,他很明白,国内经济境况困难,人民困苦,对帝国利益扩张充满了狂热,这是日本帝国的大势! 在大势面前,任何人试图抵挡,都是螳臂当车的不智行为。 土肥圆相信,一名官至中将的帝国军人,不会缺少这点智商。 就在两人相对无语的时候,办公室门被人轻轻敲响,未等多门二郎发话,门外传来副官的声音: “师团长阁下,第四联队发来紧急联络通讯,他们在进行步兵野外远途拉练过程中,因为使用了过期地图,造成部队迷路,误入支那方面的东省地区……” 纳尼? 这是什么鬼东西? 屋里的两名日本将军一时间都惊呆了! ------------ 第九十八章 大岛子爵的好朋友 由日军第四联队发出,署名大岛陆太郎的电文,不止发到第二师团,同时发给了第三旅团、关东军总部,甚至还有东高官官公署。 事后,用大岛陆太郎自己的话说: “鄙人还不如发通电算了,省得这么麻烦。” 接着,这位陆军大佐心有戚戚的问道: “什么过期地图,帝国陆军哪可能会有过期的支那地图。这么明显的谎话,上面那些家伙能信么?” 一直在他身边,老神在在那人闻言嘿嘿一笑,不屑道: “要不要打赌,你把谎话说出去,关东军的那些大佬,会抢着帮你圆谎,最后倒霉的,只会是某个配发军用地图的小军官。嘿,甚至有可能,就没人会倒霉,大家哈哈一笑,漫天乌云就散了。” 大岛陆太郎心中不服气,虽然这人刚刚帮自己出谋划策,此时也不给什么好脸色: “知道你探案小说编得好,可现在的事情牵扯的是人命,不是一个三流小说作者就能猜测的。” 知道日本人那种“用人靠前,用不到扔一边”的狗毛病,马明远也不生气,品了一下咖啡,笑吟吟道: “要不要打赌?” 望着马明远欠揍的样子,大岛陆太郎想了半天,挣扎的放弃。他只是缺乏急智,并非没有智商,既然在反复考量下,选择使用眼前这个支那人的法子破局,不会脑残到去和对方打那个赌。 再说了,若是今天这事可以顺利过关,大岛陆太郎还存了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心思,让他不愿过分刺激这个可恶的支那人。 看到两人此时关系好的有如朋友一样,第四联队的那些军官们都有些发懵,实在摸不清这个支那人与联队长阁下的真实关系。 因而在面对马明远时,这些日本军官也都悄悄收敛起一向的狂傲,努力不去想此人是个支那人的事实,尽量将其当做一个日本人,至少是半岛人看待。 吉省,吉城。 清晨,贺安才走出组织的秘密印刷厂,还有些冰寒的空气,让一夜未睡的他感觉有些振奋。 传单已经印好,等下就分发出去,趁着清晨警员懒散的功夫,赶快张贴到吉城各处,尤其是那些学校中,都要重点分发。 他已经通知了各大学校中的组织负责人,一会就召开紧急会议,协商游行的具体事宜,预定中午开始进行大游行,各个学校一齐发动,从吉城各条街道最终汇集到省府长官公署,向吉高官官请愿,并递交请愿书。 与此同时,贺安才已经联系好吉城的几家报社,这几份报纸今天的头条,都将是日军入侵中国逼近哈尔滨的消息。 如此一来,至少在吉城,不,吉省范围内,抗日爱国的风潮就会迅速鼓动起来,配合CPC满洲盛委在辽、黑两省的布置,短时间里,整个东北大地都将是一片抗日浪潮。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风潮,贺安才不禁心中暗自得意,CPC在“412”后沉寂太久了,尤其是在中东路一事上丢分很多,这一次打出“抗日爱国”的旗号,将有助于CPC争取民心,并团结更多的有识之士。 如此重要的行动,不容有失。 就在贺安才心情激荡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秘密印刷厂院内。来人用低而急促的声音道: “老贺,事情有变!” 贺安才吃了一惊,认出此人是与他同为CPC满洲盛委委员的蒋博远,一向负责与赤色国际的联络,两人之间都是通过交通员联络,怎么今天会突然现身? 蒋博远将贺安才拉入屋内,轻声介绍了了日军第四联队突然发出的电文。 虽然赤色国际和CPC满洲盛委在日军中无法渗透,但不妨碍他们打入贪腐如筛子的东高官官公署。偏偏大岛陆太郎将电文同时发送东高官官公署,是以很快就被CPC满洲盛委的内应得知。 贺安才听完大吃一惊,连声低呼“怎么会这样”。 也是,实在太让人诧异了,一向狂傲自大的日本军人,怎么会突然了口吻,不,不是变化口吻,而是突然对自己的武力行为给出了牵强的解释,这不符合日本军人的作风啊。 最要命的是,贺安才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发动学生群众,就要对日军的入侵的行为进行抗争。可日军第四联队这个电文一旦公布,他们的行军就有了解释,CPC定义的“入侵”可就不站不住脚了,这要后续工作如何开展? 蒋博远也是脸色难看。 之前贺安才想到的动作,他都想到了。他甚至想得更多: 此时南方的武装斗争正如火如荼,CPC满洲盛委这番动作,将为CPC在全国人民心中大大加分,从而在政治上支援南方武装斗争。同时,也可以向远在赤俄的赤色国际显示CPC的力量,有力的支援赤色国际CPC代表团,增强代表的话语权。 可是,可是…… 如果日本人的电文被公布出去,这些眼看到手的影响都会飘走,让蒋博远实在有些不甘心就此收手。 安静了一会,贺安才虽有些不舍,还是开口道 “博远,我建议,立即停止我们的所有行动。既然事情有了较大变化,我们这时应该尽量保存有生力量,等待下一次时机来临。” 蒋博远思索了几分钟,才缓缓摇头: “安才,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既然发动群众进行抗争,是赤色国际直接下达的任务,我们要坚决完成,不能因为小小的阻力就心生退却。” 贺安才急了: “可是,赤色国际下达指令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个变化。现在形势发生逆转,我们如果盲动,会让组织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蒋博远语气沉重的道: “我们的事业注定一路坎坷,不能因为害怕损失,就拒绝进行斗争!” 两人又争辩了一会,最终,由于蒋博远在组织内部的地位更高,而且直接联络赤色国际,贺安才无奈接受了蒋博远的建议。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当汪芝右接到日军第四联队的电报时,两眼微眯,电报完全不符合日军的风格,这种玩意倒像是自己那个“好”外甥的戏谑之作,看来,自己那个外甥暂时生命无忧。 随即,汪芝右将电报抛到脑后,郑重的对渊田信长问道: “渊田桑,正金银行说,因为来人出示了齐全的取款手续,所以才支付了高达两百万日元的巨款,甚至还帮对方兑换成一百多万美元,这种鬼话你信么?反正我不相信,正金银行显然隐瞒了来人的身份,你能为我解惑么?” MD,我也不信! 渊田信长心中暗骂,但他私下与正金银行分行经理谈过,对方将斋藤商行的内幕,还有取款的那位“松平孝雄”的说辞和盘托出,让关东州特高课长立即明白,这里面又是一堆关东军秘密进行得破事。 但这些情况,他只能向关东州警务部,向冢本清治都督汇报,可不敢对中国人透露一丝一毫。 用含有深意的表情看向渊田信长,汪芝右笑道: “渊田桑,此人不仅在斋藤商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整个商行几乎屠杀一空,又毫无障碍的领走了商行账户中的巨额资金,这种事明显不是中国土匪能过做到的,甚至说,在哈尔滨城内,没哪个中国人能做到这种事。 更何况……我个人认为,取走巨款的难度,都没有在斋藤商行内大开杀戒的难度大,你认为呢?” 看到汪芝右的表情,渊田信长再次叹气,心中暗骂关东军那些混蛋。 *********************************** 写剧本分场,活比较紧,竟然忘了更新,抱歉抱歉! ------------ 第九十九章 这钱,哪来的? 辽省,辽阳。 日军第二师团,多门二郎的办公室内。 当门外的副官说出第四联队的电文内容后,土肥圆那张万年笑眯眯的脸上,罕见的出现惊色,虽然一闪即逝,却也被一直关注他的多门二郎捕捉到。 土肥圆似是并未发现自己的失态,扭头向多门二郎请求亲眼看电文。 这点小要求自然不会难为他。 很快,土肥圆缓缓放下电报抄稿,低头沉思不语。 倒是坐在土肥圆对面的多门二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同时拍打着膝盖,好似看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 “原来我们之前都小看了大岛君,不愧是贵族出身,这么快就让他找出了破解的方法。看来,以前大岛君的种种,不过是贵族的伪装罢了。” 土肥圆智慧高深,自是明白多门二郎的意思: 大岛陆太郎这是发觉事态不妙,恐怕自己成为整件事的背锅侠,使出这个方法摆脱不利局面。 可是,大岛陆太郎如此行为,不仅让土肥圆和长谷部照俉妄作了恶人,得罪了多门二郎,未来还要面对关东军总部的责难。 这一手,竟然令两个陆军少将,被一名陆军大佐逼到了墙角。 可惜,此次“独走”事件的策划者是土肥圆,是日本陆军今后十几年间最强的特工王,岂能会如此轻易被人“将死”。 土肥圆将电报抄稿扔在茶几上,轻声笑道: “既然大岛大佐已经作出解释,此前困扰中将阁下的阴云自然散去。我一向相信,长谷部将军和大岛大佐都是忠于天皇,忠于帝国的优秀军人,绝不会作出违逆军命之事!” 多门二郎稍一愣神,而后摇头苦笑,这个土肥圆,这张脸皮还真是比海军的战列舰装甲都厚,刚刚还在自己面前大谈帝国在满洲利益扩张,谈论大岛陆太郎“独走”行动的重要性,转眼间就将这些话都抛到脑后。 或许,只有如此的应变能力和厚脸皮,才是成为一名顶级特务的必须条件吧。 想到此处,多门二郎心中哂然一笑,却不想再多与这个奸猾的老家伙多打交道,毕竟他是野战师团的军事主官,地位上有着天然优势。 幸好,土肥圆估计也能猜到此时多门二郎的心思,加上他刚刚遭到挫折,需要赶快去安抚遭遇背刺的长谷部照俉,也就适时提出告辞。 当汽车开出第二师团总部,土肥圆脸上笑容瞬间变成阴森且带着些狰狞: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岛陆太郎那个家伙,纵然是一名子爵,其实资质只是平常,哪来的急智和胆子,竟敢背叛上司?还有,长谷部照俉在干什么?怎么会连一名手下都控制不住? 他必须赶快去见长谷部照俉,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多年情报工作的习惯,土肥圆习惯了掌控一切,此时没有任何信息在手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马明远一身长袍打扮,用礼帽掩盖了相貌,提着一个很大硬壳行李箱,悄然来到东省警务厅附近。 找到一家有公用电话的铺子,马明远挂出一通电话后,到附近报摊上买了份报纸,借着报纸的掩护观察周围动静。 之所以如此打扮,其实是马明远不希望,有人注意到他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哈尔滨。 为了这个目的,马明远离开第四联队时,甚至没有乘坐火车头,而是请大岛陆太郎打发走方子谦后,自己在石头城车站外高价雇了一辆马车,扮作现在的样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悄悄返回哈尔滨。 很快的,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走近报摊,见到用报纸遮挡住小半身子的马明远,很是狐疑,低声试探着道: “那个,明远?” 见到放下报纸后的庐山真面目,方子谦强忍惊喜,一把抓住对方手臂,低声道: “明远,真是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马明远并未回答他,而是轻声道: “方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见舅父,方便帮着安排一下么?” 见此情景,方子谦明白这是有重要情况,痛快的点点头道: “你去警务厅后门等我,二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方子谦伺候省警务处座多年,惯是会察言观色,一看到马明远这身打扮,还有突然提出不合常理的请求,就明白对方不想被人发现行踪,自是要提前进行一番安排。 半小时后,在东省警务厅一间非常僻静的办公室内,马明远见到了自家亲娘舅。 一见到马明远,汪芝右先是一喜,继而板起脸来,怒容满面道: “小兔崽子,谁给你的胆子,敢一个人去见日本人!还说什么拦住日本军队,你当那些小鬼子都是属狗的,说去牵就能牵住!” 汪芝右的话虽难听,但话语中浓浓的关心之意却无法掩饰,马明远心中一暖,露出惯常的嬉皮笑料表情,上前一通插科打诨,气的汪芝右直瞪眼,却一贯拿这个外甥没辙,只好气呼呼的坐到一边生闷气。 见到汪芝右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马明远这才将行李箱拎过来,笑嘻嘻摆在舅父面前: “老舅,这是一点土特产,算外甥孝敬你的。” 汪芝右的气还没消,哪里肯给他好脸色,于是气哼哼道: “就你?还知道给老子准备土特产?别是从大岛陆太郎那顺来的日本罐头吧。那玩意我吃得多了,可别糊弄我。” 马明远在旁边就是笑,也不吭声,甚至都不去开箱子,只是示意汪芝右自己去打开。 这个举动又把汪芝右气的够呛,可惜,他一贯拿这外甥没什么办法,只好亲自动手,将箱子掀开。 就在箱子掀开的一刻,一片花花绿绿映入汪芝右眼帘。 警务处座大人瞪大眼,呆呆的看了好几分钟,突然,大力地将箱子合上,身子犹自轻轻哆嗦。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扭头,看向他那位“好”外甥,嘴巴张了半天,方吐出一句话来: “这,这钱,哪来的?” 马明远耸耸肩,状似无辜的道: “银行取出来的喽……” 汪芝右突然打断他的话: “正金银行?” 见到马明远不以为意的点头,汪芝右一下软倒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呆呆望着屋顶: 麻蛋,还抓什么杀人凶手,什么狗屁不可能是中国胡子干的。敢情,这杀人越货的凶手,就在自己家! 汪芝右如此失态,倒不是说他没见过巨款,但他平时都是在单据上签字,顶破天是签支票。 可是,当有人一次性把几十万美元摆到自己面前,别说是汪处座了,估计就算是身在北平的副总司令也会发愣。 几十万美元啊! 在这个时代,这不是巨款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座金山了! 汪处座愣了半晌,才用颤抖着的手指着自己的“好”外甥,声音极其不自然地道: “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明远很轻松的走到箱子旁,拍拍里面成捆的美元,笑容满面的道: “外甥这么多年,吃喝住用,没少了使费舅父的。现在外甥挣钱了,当然要分舅父一半……” 汪芝右脸色铁青,低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胡扯: “TMD说实话,甭和老子扯闲篇!” “呃——” 马明远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掏出在斋藤商行保险柜里发现的文件,递给汪芝右,这才正色道: “舅父,这次日本人的胡作非为你也看到了,再瞧瞧我发现的这份日本特务机关的文件,命令搜集战争物资,日本人这是对东北虎视眈眈,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所以,这笔钱有两个用处,第一,我想把舅母和诗雅送走,至少送到关内去,暂时躲开东北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两个女人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这些钱就是为舅母和诗雅准备的。 第二个,日本人如此大的动作,外甥我到底是东北人,既然发现了,就不能坐视,所以,我想从舅父手里买个官,把我从五常调出来,放到长春或者哈尔滨,让我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的干一下,看看能不能螳臂当车一次,阻止日本人的野心!” 汪芝右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外甥似的,定定的看着马明远,半晌没有吭声。 ------------ 第一百章 策划收尾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汪芝右定定的看着马明远,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半天没有说话。 马明远也没说什么,而是平静的与汪处座对视着,眼神澄净没有一丝一毫杂念,干净的好像是初生的婴儿。 过了好一会,汪芝右才缓缓开口: “你觉得日本人会有大动作,能有多大?理由是什么。” 闻言,马明远就知道有门,一阵兴奋,但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沉着的拿过缴获的那份关东军特务机关文件,以及斋藤商行账户的数据,结合最近半年吉省药品市场的价格浮动,向汪芝右说明,两百多万日元可以买到何等巨量的药品。 汪芝右虽然是警务处长,毕竟底子是军人,对市场和价格或许并不敏感,但是,当他听到马明远报出的那个可以购买药品的数额后,也不禁为之动容。 毫不夸张的说,这批药品足够十万军队发动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战争时间可以持续三个月以上了。 而且,最关键的,这是按照日军的需求计算,若是配给国内的那些军队,各个数字还要再翻一倍以上。 只是,光是这些数字还不足以打动汪芝右。 见到汪芝右没有说话,马明远推开文件,轻声道: “舅父,从年初开始,日本关东军各种动作不断,各地日本驻屯军展开大大小小的演习,演习过程中接连与奉军发生摩擦。这些情况与历年情形大不相同,很明显是在作动手的准备。” 与马明远预料的中的表情相反,汪芝右听了撇撇嘴,不屑道: “这种事多了去了,哪次不是通过外交途径进行协调,最后什么都没发生。放心,副总司令的主力虽然远在关内平津,但是关外也不是彻底放空,能任日本人为所欲为的。 别的不说,就凭我们吉省,辅帅麾下的国防军、省防军,足足九个旅,加起来六七万人。就凭小鬼子在吉省那几千人,还想吃掉我们吉省兵马?你不去问问大岛陆太郎那个怂包,他有那么大胃口么!” 马明远点点头,他知道,别看汪芝右的话说的很大,但就账面数据看,确实如他所说,日军在整个东北是绝对劣势。 可是,谁都想不到,就凭两万不到的兵力,日本关东军的一群狂热参谋,竟敢挑起对华冲突。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在关外十几万奉军竟然一败再败,最后丢掉整个东三省。 这个战绩,可以说是让全世界跌了一地眼镜。 既然是全世界都跌落一地眼镜,马明远打死也不敢去回怼自己这个舅父。 难道这件事就算了?自己这个小蝴蝶,真得没办法扇动翅膀,掀起一场改变民族命运的风暴?如此一来,自己回来这个时代的意义又是什么? 马明远不禁有些气馁。 看到马明远如此样子,汪芝右略有些得意,这个外甥近几年变得神神叨叨的,难得自己能压住一次。 不过,一味打击显然不是汪芝右的目的,靠坐在沙发上,警务处座终于恢复了平常那种智珠在握、掌控全局的神态,望着外甥,悠悠道: “当然,你愿意从五常县那种小地方跳出来,我很乐意帮忙,毕竟区区县警务局的格局太小了,对你日后发展不利。可是,无论剿灭日本非法移民,还是端掉日本人的特务小组,这些功劳都见不得光。 况且,就因为你不听命令的乱动,才造成今天哈尔滨这个危局。即便日本人不会继续进军,无论如何也要给小鬼子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能将斋藤商行的破事给我扫除干净,让大内孜那小子挑不出毛病,我就提升你!” 心知这是自家亲娘舅开出的价码,更是汪处座对自己的一个考试,马明远思索了一会,才小心的问道: “那舅母和诗雅的安排……” 汪芝右抬手打断了他: “这些不需要你着急,我自有安排。” 见状,马明远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关于如何收尾,为自己血洗斋藤商行一事清除后果,马明远其实早有盘算,就算汪芝右不提,他也要着手进行,否则,若是任由日本人继续追查,一定找出蛛丝马迹,最终牵扯到他的身上。 在方子谦的安排下,悄悄走出东省警务厅,马明远遮掩住自己的相貌,小心的留意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学着当初在影视剧中看到的情节,做出几次规避动作,马明远感觉自己应该是安全的,这才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 在旅馆的房间里,马明远见到了手下丁山。 当初命令丁山将全部手下拉来哈尔滨备用,直到解决掉那些日本浪人,帮助手下人人见血后,马明远命令绝大多数人撤回,却留下了丁山几个人暂时隐藏。 此时终于到了使用他们的时候: “我说的那个人找到了么?” 丁山恭敬的道: “回少爷,透过胡少爷的关系,已经从大牢里把此人带出来,就安排在这家旅店。我们的人日夜跟着他,寸步不离,绝不会出意外。东西也交给他了,这两天他都在琢磨。” 马明远满意的点头,让丁山把人带来,他要看看进度如何。丁山领命而去,很快带回来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见到马明远,本来紧张的表情舒缓下来,嘿嘿笑道: “我当是哪位贵人呢,原来是马少爷,可是有事用得到在下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手艺?” 马明远哈哈大笑: “千面狐的本事江湖上谁人不知,怎么能叫上不得台面。只是不知道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原来,别看中年男子仪表堂堂,穿着也是讲究,其实是个江湖人士,黑号“千面狐”,一手易容的手艺千变万化,作案无数从没失手。 只可惜,这个家伙有个毛病,就是好色。 结果,千面狐迷上一位名妓,竟然破天荒在名妓家里连续缠绵一个月之久。他打扮不凡出手阔绰,很快被有心人盯上,竟然被下药迷翻了,偷走全部身家不说,还因为露了底,被贼人扔进警务局,就此落网。 马明远是在吉省监狱中学艺时,认识了千面狐,吃惊于他的本事,跟着千面狐学了点皮毛,就足够他在平日里改变身形遮掩相貌,让普通人无法认出来。 刚刚一句问话另含深意,马明远相信,对比又脏又破老鼠臭虫横行的大牢,纵然这里只是家小旅馆,在千面狐看来也是天堂。只要是个正常人,一旦出来,就绝不会想回去吃牢饭。 他的问话就是要勾起千面狐的欲望,方便下一步利用和控制。 果然不出他所料,千面狐虽然看破了他这点小心机,但人在屋檐下,由不得千面狐说个不字,反而对着马明远露出个神秘的笑容: “在下想请马少爷见一个朋友。” 见马明远没有阻止,千面狐拉开房门,从外面走进一个老人来。 见到这老人,马明远大吃一惊,身子瞬间绷紧,随即想到什么,才逐渐放轻松,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原来,走进来的人竟是老特务斋藤与三郎! 正是乍见此人,才会让马明远感觉紧张。但他随即想到,千面狐根本不清楚老特务被关押的地方,甚至连这个老特务身在哈尔滨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将人救出? 再联想到千面狐的绝活,马明远也就明白过来,随即拍案叫绝,才一两天时间,这千面狐就能复制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物,手艺当真是了得! 尤其是,今天过来,马明远的本意只是想查看进度,督促一下千面狐,谁能想到,这个好色的老骗子直接交上一份让他满意的答卷。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立即着手进行收尾工作! 围着“斋藤与三郎”转了几圈,指出几处细微的差错,马明远吩咐千面狐回去修正后,这才转头看向丁山: “下面还要帮我去办一件事。” *************************************** 一百章了,不知不觉,而且感觉是磕磕绊绊的,终于走到百章,按说,我这个字数,在快手的手里,也就是一个月的更新字数罢了,而我足足写了四个月,手残党啊,哎哎哎…… ------------ 第一百零一章 叛逃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哈尔滨火车站附近,竹中雄太看似漫无目的得闲逛着,实际上,他也确实在漫无目的闲逛,四月份的东北,天气还不算很暖和,逛了一上午的他,早感觉里外冰凉,若非身边还跟着一个同伴,竹中雄太都想找个街头的铺子烤火偷懒。 “竹中君,我觉得我们就这样在火车站门口晃悠,目标实在太明显了,如果斋藤先生是被人绑架,绑匪一定极不简单,我们都晃悠一上午了,绑匪稍微观察就会发现我们很可疑。” 竹中雄太的同伴忽然出声道。 暗骂一声死脑筋,竹中雄太表面上很客气的询问: “小山君,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不如我们去火车站周围的酒馆里坐一会,凭我们的眼力,只要斋藤先生出现,就一定会认出来……” “竹中君,你这是偷懒,身为帝国特工,陆军精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可以偷懒!” 听到“小山君”的话,竹中雄太气不打一处来,疲惫的他没了之前的好态度,勃然变色道: “小山大翔少尉,请注意你的口气,你我都是少尉,不要拿长官的口气对我说话!” 小山大翔也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对头,急忙对竹中雄太顿首道歉: “哈,是在下失礼了,请竹中君海涵!” 竹中雄太依旧怒气未消,挥挥手臂,不客气得道: “不管你,反正我要去这边的酒馆蹲守,你爱去哪就去哪吧!” 看着同伴背影,小山大翔心中暗自生气,他与竹中雄太都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新晋特工,由于是新人没资历,一直在机关总部做内勤打杂。 这一次斋藤与三郎失踪,机关助理大内孜亲自下令,发动特务机关在所有人员寻找斋藤与三郎的下落。小山和竹中上面没人,就被打发到了吹风挨冻的火车站外“搜寻”。 说是搜寻,其实就是满大街乱转吹冷风,所谓的“搜寻”效果,连小山心里都没底。若非靠着心里“恪尽职守”的执念一直支撑,小山大翔也不敢说自己能不能继续坚持“晃悠”下去。 此时同伴终于忍耐不住,一步步走向路边酒馆,小山大翔脑中也是天人交战。 一阵西北风吹来,将小山大翔吹得透骨寒,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同时也吹散了脑中仅剩的那点坚持,他用力攥了攥拳头,最终还是抵受不住身上的冰寒之意,快步向同伴追去。 可是,小山大翔注意到,就在竹中雄太挑开厚重门帘,踏进小酒馆的一刻,这位同伴竟是突然僵住,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继续迈步走进去。 小山大翔不明所以,当他挑起门帘的时候,凭着特工的直觉在屋里快速扫视一圈,突然,他的身子也僵住,瞳孔微微缩起: 就在酒馆的一角,坐着一个穿中式长衫戴棉帽的中年人。虽然仅仅是侧面快速一扫,小山大翔毕竟是接受过严格特工训练,眼力出众的他还是认出来,此人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人——已经失踪好几天的斋藤与三郎大尉! 小山大翔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此时他对同伴充满感激,快步来到竹中雄太身旁坐下,随便点了些热乎吃喝,就低声道谢: “竹中君,万分感激,你是对的,我太不知变通……” “闭嘴,蠢货!” 谁料,竹中雄太用中文低声斥骂道: “在这里说日文,你想被发现么!” 小山大翔立刻明白过来,此时的斋藤与三郎一身中国人打扮,加上像老斋藤这种久在中国的日本特工,都能说一口熟练的中文以及东北方言,很难会被认出日本人身份。 而斋藤机关被屠戮干净,老斋藤突然失踪,此时又如此装扮悄然现身,其目的很难判断,自然不能暴露两人是日本特工的身份。 小山大翔立刻缩头,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斋藤与三郎的背影,见那人似乎并未差察觉,才低声向竹中雄太道谢。 此时的斋藤与三郎一副失神落魄样子,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只是低头慢慢啜饮着杯中酒,看的两个日本“萌新”特工直皱眉,这个样子,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中国老头,哪里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帝国高级特工? 小山大翔不禁皱眉,压低了声音询问同伴: “竹中,怎么办,我们是来找人的,不能和他就这么耗下去,既然发现了斋藤少佐,就应该尽快通知助理大人……” “等等,低头!” 竹中雄太急忙打断了小山大翔的话,小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壮硕的白俄男人坐在斋藤与三郎旁边,两人正低声说话。 白俄男人年纪大约四十多,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材壮硕,明明是白人长相,偏偏有一头灰黑夹杂的头发,将斋藤与三郎上下打量一番,低声道: “要送去哪里?” 斋藤与三郎也将白俄男人看了一番,低声询问: “黑毛狗?” 白俄男人立时现出怒气: “叫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 原来,这位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祖上有鞑靼血统,到了他这一代就是现在这副长相,一头黑发在哈尔滨的地下圈子里很是出名,也就有了一个绰号“黑毛狗”。偏偏他总是以正统俄国人自居,这个绰号让他感觉十分难堪和屈辱。 斋藤与三郎混不在意,轻声道: “叫什么无所谓,送去满洲里,过境。” “黑毛狗”伊万诺维奇平日里干的就是中俄之间走私生意,一听仅仅是送过边境,立刻心中大定,大口喝下一碗老白干,轻松道: “没问题,货物是什么,对方在哪里接收?” “货物就是我,不用接收。” “黑毛狗”将海碗重重顿在桌子上,怒视着斋藤与三郎: “老家伙,你耍我,老子有自己的规矩,只送货,不偷渡。你过界……呃,早说嘛,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也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不就是偷渡么,小意思!” 远远偷看的竹中雄太和小山大翔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可是,前一秒那白俄狗熊还气哼哼的,下一秒,当斋藤少佐将厚厚一叠美钞推到他面前,里面多云转晴,对斋藤少佐客气的不得了。 两个日军“萌新”特工满脑子浆糊,搞不清楚这其中的戏法是怎么回事。只是凭直觉告诉两人,眼前的事情不对劲,必须立即上报! 斯基德尔斯基公馆,哈尔滨特务机关。 电话里,竹中雄太详细汇报了是整个过程,并对白俄狗熊的体貌进行一番描述。大内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黑毛狗!斋藤要叛逃!” 大内孜坐镇哈尔滨特务机关,自然对哈尔滨黑市极为了解,更明白“黑毛狗”是个什么货色: 此人出身白俄,十几年前流落到中国。与其他白俄不同的是,“黑毛狗”对令他家破人亡的赤俄并不怎么仇恨,反而靠着在赤俄留下的老关系,开始在中俄之间大搞走私买卖。十几年功夫就身价不菲,成了哈尔滨黑市中一号人物。 虽然这次“哈尔滨事变”搞的大内孜狼狈不堪,但他本身还是机敏过人,不然也不会入得了土肥圆的法眼,被亲点成为哈尔滨特务机关助理。 所以,大内孜一听斋藤与三郎在偷偷与“黑毛狗”接触,转眼之间就想到,斋藤这老家伙只怕是要出逃,不对,叛逃! 毕竟“黑毛狗”的关系就集中在中俄之间,老斋藤现在除了去赤俄还会跑去哪里。 大内孜牙关紧咬,虽然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老斋藤为何会放弃在国内的家人,胆敢背叛帝国,孤身叛逃去赤俄。可是,想想斋藤商行账户上被神秘人取走的两百万日元,心中也就多少能明白一些,毕竟财帛动人心,更何况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的诱惑。 当然,这些情由对现在的大内孜来说都是闲篇,既然发现了斋藤与三郎企图叛逃,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当机立断,否则的话,一旦让斋藤与三郎成功到达赤俄,将会成为整个日本陆军的耻辱和笑柄,对大内孜来说,那就是人生走到尽头! 因此,大内孜吩咐竹中雄太和小山大翔继续追踪斋藤与三郎,他也立即派出整个特务机关所有人手,匆匆赶过去,务必要将斋藤与三郎缉拿! ******************************************** 本来以为今天可以补上昨天欠的一章,没想到工作忙到现在,看来必须等明天了,好像越欠越多了,过几天还要继续忙剧本,哎,叹气…… ------------ 第一百零二章 全城缉拿!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从电话中得到指令,竹中雄太二话不说,快步返回酒馆,没等进屋,就撞上火急火燎的同伴小山大翔。 小山大翔不由分说的拉上竹中雄太,脚步飞快的向一条巷子而去。 竹中雄太很是迷糊,追问几句才知道,原来,就在他去打电话的功夫,斋藤与三郎已经与白俄狗熊谈完,独自一人离开了小酒馆。若非要等竹中雄太,小山大翔早追上去了。 “呃……” 竹中雄太迟疑下,才试探着开口: “小山君,大内大人正带人赶过来,我们就这么离开,等下大内大人找不到人,岂不是会责怪我们?” 小山大翔明显没想到这个问题,他脑子没竹中雄太灵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竹中雄太与小山大翔同时进入特务机关,又一齐工作许久,自是知道自己这个同伴为人比较死板,应变能力不强,见他果然上当,心中不禁暗喜,于是小心翼翼的出声道: “小山君,不如这样,你先去跟踪,沿路留下标记,我留下来迎接大内大人,如此一来,就两不耽误了,可好?” “不好!” 谁知,小山大翔摇头道: “斋藤少佐是军中前辈,我一个人跟过去只怕会跟丢。大内大人给我们两个的命令,是追踪斋藤少佐,为了完成命令,必须要我们两个一起跟上去。至于指路标记,那都是特工培训班里学到的,大内大人也很清楚,不会认错的!” 竹中雄太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心思不灵活的同伴,竟然能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让一心想留下来独自邀功的自己,怎么都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暗自气恼的跟着小山大翔飞快追索上去。 大内孜带着一票特工风风火火的跑出特务机关总部,动静实在太大,根本瞒不过有心人。是以,汪芝右很快就得到消息。 一听到手下的汇报,汪芝右立马紧张起来,日本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难道说,发现了斋藤商行命案的线索? 汪处座当即下令,东省警务厅的稽查队、司法处当即集合,处座大人亲自带队,追着大内孜等人而去。 “少佐,是支那人的警员,跟在我们后面,实在太放肆了,要不要教训他们?” 一名特工发现情况,对大内孜汇报道,言语之间很是不满。 也难怪,自从日俄战争中,击败老牌帝国沙俄后,日本也成功跻身列强,全国上下心气暴涨,平时连俄国都瞧不起,更何况老弱腐朽的中国。 作为列强的臣民,绝大多数日本人都觉得,与英法这些老牌列强的国民一样,自己在中国拥有特权,日本陆军的军官尤其如此。现在中国警察明目张胆的跟踪过来,监视的意味如此明显,在这些日本军官看来,简直就是挑衅! 大内孜回身看了一眼,颇为不屑,但还是淡淡道: “算了,正事要紧。还有多远?” 手下汇报了抵达时间,大内孜心中越发焦躁,距离竹中雄太打电话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如果斋藤与三郎一心叛逃,这次出来就是与“黑毛狗”接头,绝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长呆。只怕此时斋藤与三郎早已离开,不知道竹中雄太那两个人能不能顺利跟上。 一想到这里,大内孜再次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两个“萌新”小特工撒开脚丫子,顺着巷子飞快追过去。 巷子比较幽深,此时行人不多,幸好巷子两侧多有住户,才使得两个日本特工的出现没那么显眼。 虽然在培训中接受过严密的跟踪训练,但竹中雄太和小山大翔知道自己斤两,尤其自己两人要面对的特务机关老牌特工,哪里敢死死咬住,跟踪的时候,只敢在追踪教程里规定的最远距离悄悄盯着,一点不敢过于靠前。 饶是如此,斋藤与三郎不愧是日本老牌特工,似乎还是发现些端倪,行走速度忽然加快,动作之间好似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令两个“萌新”小特工叫苦不迭。 眼见着斋藤与三郎转过一个拐角,竹中雄太和小山大翔急忙小跑追上去。借着拐角掩护,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大口喘了几口气,竹中雄太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飞快扫视拐角后面的情况。 可是,竹中雄太一下愣住: 没了! 拐角那边也是一条巷子,同样幽长,偏偏失去了斋藤与三郎的身影。 竹中雄太先是吃惊,继而颓丧不已,难道这就是新人和老鸟的区别么,一个拐弯之间,就把两人彻底甩掉了。 随即,特工竹中又是一阵惊喜,因为他想到另一个可能! 小山大翔见同伴呆愣那里,不明所以的推了推竹中雄太,示意他赶快追上去,却被同伴抬手制止,眼中透出奇怪而且焦急的眼神。 竹中雄太小心翼翼的缩回脑袋,低声对同伴道: “人丢了!” 阻止了一下惊慌起来的小山大翔,竹中雄太掩不住脸上的喜色,解释道: “小山君,或许是我们被斋藤前辈甩掉了,毕竟,在斋藤前辈面前,我们缺乏经验,实在不值一提。 可是,你换个思路想想,这未必是坏事,也许,此地就是斋藤前辈藏身之处呢?若真是如此,我们两个今天岂不是立下大功了?” 小山大翔也露出惊喜表情,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催促竹中雄太过去打听情况,毕竟,能找到斋藤与三郎的具体藏身之处,两人的大功才算是坐实了。 两个“萌新”小特工再不多话,整理下仪态,装作普通路人拐过去,飞快的用眼睛余光打量巷子两侧的人家,同时,装成问路的样子,是不是与这里的住户搭话。 就在两人走出去十几米后,落后一些的竹中雄太,突然感觉脑后一阵劲风扫过,他只来得及大呼一声“小心”,就感觉后脑遭到重重一击,整个人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下去,最后只能听到小山大翔的怒喝声,随即人事不知。 小山大翔比同伴好不了多少,听到竹中雄太的示警,扭头看去,只见斋藤与三郎的木棍已经将同伴打倒,怒吼一声扑了过去。 可惜,斋藤与三郎的身手,与他的年纪显示出巨大差距,木棍轻轻一抖,立刻变换方向,棍头迎着小山大翔而去,看目标,竟然是小山大翔的咽喉之处。而小山大翔的飞扑,反而变成了他自己主动过去挨打一般。 若是被棍头狠狠顶上咽喉,小山大翔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危急关头,小山大翔全身潜力爆发,半空中生生横挪几寸,最终,狠辣的棍头点在他的肩头。 剧痛之下,小山大翔感觉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栽倒。 可是,斋藤与三郎并不想放过他,木棍划过一个圆弧,带着呼呼的劲风,恶狠狠的打在小山大翔头部。 小山大翔本就受创,哪里还能吃守得住,身子发软,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直响,不甘心的指着斋藤与三郎,最终倒在地上。 收拾掉两个“萌新”小特工,斋藤与三郎木棍拄地,冷冷的扫视四周。那些个住户、行人吓得不轻,忙不迭的躲起来,只敢偷偷观察这位凶人,待到斋藤与三郎走远,才小心的走出来,去查看地上倒着的两人。 当大内孜赶来时,只看到地上两个被扒的干干净净的“光猪”,真的是彻底光了,别说是身上财物,连衣帽、鞋袜都被被人扒走,只留下贴身的兜裆布,显示出两人是日本人的身份,估计正因如此,那些扒衣服的人才,不敢把两个小特工拖走,卖个人肉包子什么的。 此情此景,气的大内孜火冒三丈,日本特工什么时候竟然这么丢脸,简直丢尽了哈尔滨特务机关的脸面! 手按枪套,大内孜一忍再忍,终于没拔出南部手枪,留下这两个家伙一条命,冷冷吩咐同样无地自容的手下们: “弄醒他们,问清楚情况。告诉城里所有机关,无论有什么要务都放下,全体出动,我要立刻找到叛徒斋藤与三郎!” ------------ 第一百零三章 出逃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别看大内孜下令手下全市范围内寻找斋藤与三郎,其实身为一名优秀特工,同时还是特务机关的长官助理,何尝不明白,这些工作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斋藤与三郎也是日本培养的高级特工,此时被惊动,甚至下手清除尾巴,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就凭手下这些大小特工,想从偌大的哈尔滨翻出一个经验老到、刻意隐藏的高级特工,只怕斋藤与三郎老死都未必能找到。 但大内孜也并非易于之辈,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他手里掌握着叛徒的情报,虽然近在眼前的线索被切断,他还是有足够的自信,重新寻找到叛徒。 至于发动手下所有机关搞全城搜捕,不过是他放出的障眼法,用来迷惑叛徒,尽量让叛徒误以为自己方寸大乱,或许可以让叛徒暂时放松,那时候,将是他发动凌厉一击的时刻。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快,非常快,否则,他不敢打包票不会出意外。 大内孜镇定的命令手下立刻撤离,他现在要赶去一个地方。 见到日本特工们忙乱的样子,汪芝右小心的停下,在远处冷冷旁观。 很快,方子谦带着几个警官返回向汪处座汇报。 说话的时候,方子谦都忍不住想笑,实在是两只“光猪”被扔在地上,不要说周围的老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就连他也远远看个清楚。日本人一向高傲,此时吃了这么大的亏,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舒畅。 听完方子谦和其他几个警官的汇报,汪芝右也不禁有些瞪眼,日本人,还是特务,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打晕,还被扒了个精光?这TMD是讲故事么? 可是,方子谦和几个警官信誓旦旦的告诉汪处座,亲眼看到了两个光溜溜的日本特务,让汪处座不得不相信,他不禁干咳几声,努力让自己的忍住想笑的冲动。 一名警官小心得询问上司,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过去和日本人接洽?毕竟,根据“大内孜·张叙五备忘录”的要求,中国警员要协助日本方侦办“斋藤商行血案”。 汪芝右冷冷瞥了眼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决定回去就把这人远远打发走: 日本人出了这么大的丑,还巴巴的凑上去,你倒是看了日本人的笑话,日本人会给你好脸色?到时候吃瘪的可还是自己!此人不能重用,甚至绝不能带在身边,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自己惹祸。 想到这里,汪芝右挥挥手,半是呵斥,半是玩笑得对所有手下道: “走了,继续留着看日本人笑话么?”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心中一凛,立即听出汪处座没说完的话: 日本人的笑话是那么好看的么?今天你们看了这个笑话,小心被日本人惦记上。东北这个地面上,日本人势力庞大,且与各位长官盘根错节,岂是好惹的! 一想到这里,在场的中国警员顿时有点意兴阑珊,跟在汪芝右身后慢悠悠离开。 其实,汪芝右离开也是有他的原因: 这次之所以风风火火赶过来,其实他是害怕,万一日本人发现“斋藤商行血案”的线索,甚至直接找到马明远作案的证据,自己外甥就是小命不保。因此,他带了大队人马过来,就是要查看形势,一个不好,说不得,宁可带人做掉这些日本人,也要保住马明远的小命了! 现在平白看了一场日本人的好戏,又察觉日本人根本没发现破案线索,他汪芝右不见好就收赶快跑路,还等着一会大内孜过来迁怒于他么? 倒是汪芝右想多了,此时的大内孜还真没心思去找中国警员的晦气,就是他手下那些日本特工,见到机关长助理大人脸色不好,也不敢多生事端,一个个小心翼翼的陪着大内孜原路返回。 回到汽车上,大内孜报出一个地址,司机诧异地回身看了下,因为这个地址并非是斯基德尔斯基公馆的特务机关总部,可是他看到一脸阴沉的大内孜,不敢再多话,连忙发动汽车,向着那个地址而去。 就在大内孜带人赶往另一个目的地的同时,哈尔滨火车站的检票口,一个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拎着一个大得离谱旅行箱,慢悠悠的来到检票员面前,递上手里硬纸壳车票。 检票员阅人无数,见到中年人微微有些诧异,并未马上检票,将中年人再次上下打量一番,又将车票仔细看了几遍,才用笔在车票上一划,算是检票完成。 虽然被检票员特意注视一番,中年人却是非常从容,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紧张,镇定自若的回视检票员,让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此时看到检票员递回车票,中年人先是摘下礼貌致敬,然后才从容地接过车票,再次拎起大得离谱的行李箱,缓步走进月台。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火车缓缓驶出站台,一群中国警员在检票员的带领下,沿着月台飞也似地冲过来,却无法撵上正在加速的火车,最终只能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呼呼喘着粗气。 带头的警官,一边弯腰喘着粗气,一边冲着检票员大吼: “你确定是照片上那个家伙?他的车票买去哪里?” 检票员久没运动,此时比这些警员更是不堪,蹲在那里不断吐着酸水,听到问话,勉强点点头,继而略一回忆,才吃力的开口: “好像是大连……” 警官闻言有些皱眉,随即略去: “还能记得他的车厢座位号么?” 看检票员点头,警官一挥手,命令手下道: “带他去站长室,立即给双城子车站打电话,让他们派人上车,务必抓住那个日本人!” 一听被追捕的竟然是名日本人,检票员当即发懵,感觉自己怕是惹了不小的麻烦,不禁暗自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多嘴了。 原来,日本特务机关大举寻找斋藤与三郎,下属各机关自然会发动所有关系网,自然会有人盯住哈尔滨火车站,也就将老斋藤的照片送到车站内,让每个中俄员工都过目,并许下了好处。 检票员之前也曾见过老斋藤的照片。只是他就是那么一扫,全没当回事,毕竟送照片的人没说老斋藤的身份,为了不声张日本人整个特务机关被人血洗的丑事,连悬赏都不是很高,也就没引起类似检票员这种低级员工的兴趣。 所以,当检票员看到那个拎着硕大到离谱的行李箱的中年人时,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可他每天在检票口站着,可谓是阅人无数,一时间哪能想到为何感觉眼熟,因而就将中年放了过去。 直到这趟列车的乘客全部检票完成,检票员与同事说了几句闲话,回到了休息室想要喝口水,再次见到那张老斋藤的照片,才回过味来。 有现成的赏金可以捡,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于是,检票员找到了车站上的中国警员,通报了发现照片上“通缉犯”的情况。 可惜,经过这一番耽误,所有人都只能吃一嘴火车的“尾气”,眼见着火车远去而顿足。 现在检票员又听说被通缉的人竟然是个日本人,更加的后悔起来。 大内孜的座驾渐渐停下,司机以及大内孜身边的特工都带着警惕的目光打量四周。 这里实在太乱了,已经是哈尔滨的贫户区不说,周围的人群形形色色,恶形恶状得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路数。偏偏这里面还有不少俄国老毛子,体格壮的跟大狗熊一样,令身材普遍矮小的日本特工生出一些压迫感,不禁去摸配枪。 大内孜却是不管这些,推门下车,向着路边一处低矮的平房走去。 助手慌忙跟上,打开了南部手枪的枪套,悄悄握住枪柄,略感心安后,低声询问上司,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大内孜带人贸然过来,会不会太危险了。 “危险?” 大内孜不屑的笑笑,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正在走过去的平房,道: “当然危险,这里是哈尔滨的黑市,那里就是‘黑毛狗’的老巢!” ************************************ 下午被制片人拉去讨论剧本分场,回来晚了,赶了一章出来,实在对不住各位书友了! ------------ 第一百零四章 玩弄(1)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大内孜不屑的笑笑,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正在走过去的平房,道: “当然危险,这里是哈尔滨的黑市,那里就是‘黑毛狗’的老巢!” 听到大内孜的话,助手更是紧张起来,就要掏出南部手枪,却被大内孜制止: “八嘎,蠢货,在这里掏枪,你是在刺激白俄,真想闹出事情么!赶快收起来,表情自然些。” 见助手和一众手下勉强挤出笑容,大内孜这才点头,继续前行。 可是,大内孜一行实在太扎眼了,不少特工出来匆忙还穿着日本军服,要想不引起周围人注意,除非所有人眼睛都瞎了。尤其是此地聚集不少白俄老毛子,看着日本人更是不顺眼。 很快,就有一群粗壮的老毛子堵住了大内孜等人,其中一个栗色头发的壮汉,嚼着海员经常使用的烟草块,瞥着日本人不屑道: “黄皮猪,这里不欢迎你们!” 一票日本特工立时怒了,碍于大内孜的禁令,不好直接拔枪,他们怡然不惧,怒视正欢乐大笑的老毛子们,一言不合就要挥拳相向。 实在是,这句“黄皮猪”有双重鄙视: 一来讥讽东亚的黄种人,日本人一向叫嚷脱亚入欧,这时被看作亚洲人,自然非常不舒服。 二来,日本陆军的军服颜色正是土黄色!如此一来,这群老毛子的指向就非常明显,让高傲的日本军官岂能忍受? 抬手制止了躁动的手下,大内孜上下打量番栗色老毛子,不屑道: “我找‘黑毛狗’谈生意,耽误了事,你是得罪的起‘黑毛狗’,还是觉得我们好惹?” 栗色白俄本就是喝多了一时冲动,看日本人不顺眼过来闹事,此时听到对方的话,还要骂人,却被旁边的兄弟急忙拉住。 “黑毛狗”也是哈尔滨黑市的一号人物,甚至在这里安有老巢,势力着实不小,不是他们这些白俄混混可以得罪的。而对面的日本人,不仅人多势众,而且都是军人,肯定个个配枪,一旦惹毛了,自己这边几个小混混也讨不到好。 那干嘛还要招惹? 栗色白俄被同伙拉扯着让开了道路,大内孜混不在意,迈步来到“黑毛狗”的老巢前。 守在平方外的几个白俄壮汉,虽然身上配枪,看着大队的日本军人到来,心中也是非常紧张,一面有人急忙跑进去通报,一面挡在大内孜等人面前。 这次大内孜的助手主动站出来,威吓对方一番,吓得几个白俄壮汉吃不准自己的来意,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处理。 幸好,“黑毛狗”就在老巢,听到这个情况急忙赶出来,见到如此场面,也是心中打鼓,可他毕竟是团伙老大,岂能弱了气势,冲着手下吆喝一声让他们让开,然后对着大内孜做了“请”的手势: “阁下既然来谈生意,自然是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的客人,请进来吧。不过,这里地方狭小,容不下阁下这么多人,进来三个人吧。” 听了“黑毛狗”的话,无论大内孜还是其他日本特工,都听出色厉内荏的味道,不禁觉得好笑,就这么一个丧家之犬,也值得尊贵的日本军官惧怕?不少日本特工都未刚刚的紧张感觉羞耻。 倒是大内孜混不在意,点了助手和另外一名军官,大步走进平房里。 刚刚坐下,大内孜就直截了当的开口: “就在刚刚,‘黑毛狗’你见了一个中国装扮的中年人,此人是日本帝国的敌人,希望你能配合帝国将其抓捕。” 此话一出,“黑毛狗”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果然如此,早在收钱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中年人不是什么好路数。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惹来的麻烦如此大,竟然招惹上日本人,这么一大票日本军人出现,可以想见此事绝对不小。 只是,“黑毛狗”怎么也是黑市上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当着一票手下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弱了气势,否则,日后还要如何统领这些骄横的手下? “阁下这话说得过分了,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是生意人,收了对方的定金,呃,呃……你是什么意思?” 原来,看着“黑毛狗”还要硬撑,大内孜也不多话,从助手的皮包里掏出两大叠日元摆在桌子上,然后取出自己的手枪扔在另一边,冷冷看着“黑毛狗”: “是当帝国的朋友,还是成为帝国的敌人?你只有一次机会!” 面对大内孜的强势,“黑毛狗”稍一犹豫,眼神迅速在周围手下扫了一圈,发现这些家伙神情都有些恍惚,眼神颇为犹疑,立马明白应该如何选择了。 可是,就在“黑毛狗”要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争吵,继而,一名日本中尉军官强闯进来,快速扫视一眼屋内情况后,立刻贴在大内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内孜听完不禁脸色大变: “八嘎,这群支那废物!我们走!” 转眼之间,屋内几个日本军人走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桌上厚厚两叠日元钞票。 如此变化,看的“黑毛狗”等人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黑毛狗”摸着脑门,嘿嘿笑起来,收起一叠日元: “ND,还有人上门送钱,好事啊,这些你们拿去分分!” 当大内孜风风火火赶到哈尔滨火车站,一行人把中国警员以及车站中俄职员吓了一跳,连赤俄站长都赶出来询问。 大内孜不管这些,打发助手过去应付,自己则仔细的询问过曾追捕斋藤与三郎的中国警员,最终对带头的警官竖起拇指: “呦西,你做的很好,如果抓住罪犯,你将是帝国的支那朋友,帝国不吝赏赐。” 中国警官走出站长室,走远后,扭头狠狠唾了一口,气哼哼骂道: “呸,什么东西,MD,真当自己是老子上司了!” 大内孜不知道这些,他一边在站长室紧张的等待消息,一边不断给满铁打电话,让满铁在长春站准备好人手,一旦火车抵达,立即上车逐个甄别。 最后,思虑了一阵,大内孜亲手写下一份电文,派人送回特务机关,让电讯科发送给还滞留在石城子车站的第四联队,恳请大岛陆太郎派人拦截火车,并立即进行抓捕! 做完这些,大内孜感觉有些无力,坐在站长室里,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长长吐出一道青烟,半晌才喃喃自语道: “斋藤君,你果然狡猾!” 事情很明白了,斋藤与三郎不亏是日本高级特工,非常了解日本特务机关的行事作风,杀死所有下属、侵吞公款后,玩了一手欲盖弥彰,就成功将特务机关的视线吸引过去,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叛逃。 结果,老斋藤轻轻松松的登上南下火车,就这么离开了哈尔滨。想必,老斋藤事前也早就准备好了船票,一旦他抵达关东州,也就是大连,登上前往外国的客轮,无论是日本特务机关还是军方,就只能望船兴叹。 毕竟,国际客轮等于是浮在海上的领土延伸,除非是客轮注册国,日本人不具备管辖权和警务处置权。 所以,大内孜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电报关东州警务部,请求在关东州采取搜捕,万一这几次拦截都失败,就只能寄希望于关东州方面了。可是,一旦这样做,关东军的笑话就会大白天下,那时候,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估计都将走到尽头。 大内孜一直在犹豫,香烟飘着青烟,一直烧到他的手指,才猝然扔掉。这个动作也帮助他下定决心,暂时不联系关东州,必须把整件事限制在关东军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可是,随后传来的消息,让大内孜绝望了: 列车抵达双城子车站,中国警员立即登车,按照座位号找到人,结果,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原来,上车后不久,斋藤与三郎就与这个女人对换了座位。 等中国警员再去寻找的时候,座位是空的,斋藤与三郎早就消失不见。 大内孜与助手,还有过来通报情况的中国警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很显然,这是斋藤与三郎的一个例行防追踪手段,简单且有效。现在中国警员扑过去,又一次惊动对方,让老斋藤再次消失,他会躲到哪里? 还在火车上? 估计老斋藤不会这么蠢,既然被发现行踪,火车一路前行,有第四联队,有满铁,还有关东州的警务部,他不可能都一一躲过去。 下车,然后变装,雇车潜入中国人内地? 大内孜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无奈的捂脸。若是这样,人海茫茫,根本没法找到这个老牌特工。特务机关不仅将失去那笔巨款,自己更亲手将笑柄送到满铁乃至关东州的手中。 等待他的,除了切腹,再无其他结果。 不过,总算各种坏消息中,还有一条正面些的: 这些事情都证明,斋藤与三郎这次行为只是贪财,并非是要叛逃到赤俄。如此一来,特务机关仅仅损失大量现金而已,机关内部重要情报外泄的可能被大大降低。 无力叹息一声,大内孜挥挥手,示意手下可以走了,他要回去仔细琢磨,这份或许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份报告,应该如何措辞。 夜色逐渐笼罩哈尔滨这座江城。 “黑毛狗”的老巢外,缓步走来一个穿西服的中年人,这人戴着礼帽和金丝眼镜,举止非常从容,即使面对看门的白俄壮汉,也是不卑不亢,极有礼貌的提出要见“黑毛狗”,因为两人之间还有交易没完成…… ------------ 第一百零五章 玩弄(2)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当“黑毛狗”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再次见到中年人时,不禁很是诧异。按照下午那群日本人的表现,应该是去追眼前这个中年人了。如此一来,此人应早就逃亡才是,至不济,也应该深深躲起来,怎么还能出来蹦跶? 黑毛狗本来有心转身不见这人,可鬼使神差的,也不知为什么,还是坐下来询问此人来意。 金丝眼镜中年人斋藤与三郎淡淡一笑,道: “自然是继续之前那个生意,在下好歹付出数千美金,总不能就这样打水漂吧。” 呃…… “黑毛狗”哑然,越发好奇对方的身份,突然,他想起最近哈尔滨黑市上的一个传言: 最近日本正金银行被人盗走两百多万日元,日本人疯了一样全城搜捕!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黑毛狗”全当听到个笑话,开玩笑吧,两百多万日元,那堆起来还不得小山一样,日本人是傻了么,会被人一下抢走这么一笔巨款。 不要怀疑,任何国家,任何民族,任何机构里,都有喜欢金钱、攀附名望的人存在,日本人也不例外。所以,虽然日本哈尔滨特务机关已经极力掩盖消息,这个重磅新闻还是很快流传了出去。 想起这条消息,联想到下午那群日本军人的表现……两百万日元啊,“黑毛狗”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只觉得嗓子一阵发干。 虽然如此,“黑毛狗”并未立即答应下来,反而用很是迟疑的口气道: “这位先生,你的委托太困难了,恐怕你不知道,就在下午,一大群日本军官找到我这里,给了我双倍价钱,让我把你交出去……” 斋藤与三郎似乎知道会有这个情况,打开旅行箱,从里面取出厚厚的三叠美元,推到“黑毛狗”面前。 “呃,那个……当然,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是什么人,在哈尔滨也是有头有脸,怎么可能因为几个黄皮猪的威胁,就出卖我的委托人,哈哈哈!” 说话间,“黑毛狗”动作熟练的将三叠美元收入囊中。 哈尔滨,东省警务厅。 方子谦轻轻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见到亲信副官进来,汪芝右轻声询问: “找到那个臭小子了么?” 见副官苦笑摇头,汪处座颇有些无奈,盯着窗外哈尔滨城市夜景,过了好一会,才叹气道: “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神出鬼没的,哪里还像个警察,我看他也去大内孜那个什么特务机关算了,他们两个绝对能聊得来。” “呃——” 方子谦迟疑下,才开口道: “还别说,有人汇报,之前哈尔滨商界酒会上,明远和大内孜还真是聊得来,据说无话不谈非常投机。” 汪芝右翻个白眼送给自己亲信副官,他就是那么一说,就算马明远要去干特务,他这个作舅舅的还舍不得呢,打生打死的,哪有当警察安全。 “对了,处座,手下人从日本人那里打听到一些情况,是关于今天大内孜行动的。” 虽然方子谦手下都是中国警员,但日本人在哈尔滨渗透太久,同样的,日本人在哈尔滨的各类机构,其实也与中国方面关系紧密,情报交换的情况同样存在。再说,大内孜跑到哈尔滨火车站折腾一圈,可瞒不住中国警务人员。 汪芝右立刻来了兴趣,示意方子谦说下去。 于是方子谦就从哈尔滨火车站发生的情况说起,进而回到大内孜两个手下被人打晕扒光的丑事,详细介绍了一番日本人今天的动向。 汪芝右何等老奸巨猾,一听完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抚摸着下巴慢悠悠道: “也就是说,那个斋藤与三郎没死,这老家伙跑了,而且正金银行丢失的两百多万日元巨款,其实也是他领走的。于是,日本人正在追捕他。” 呃—— 方子谦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至少从日本方面得到的情报看,是这种情况。至于其中内情……麻蛋,处座,你逗我玩么,要是斋藤与三郎拿到了两百多万日元,你让我送走的那批美元怎么来的? 作为汪芝右的绝对心腹,方子谦得到了汪芝右的信任,至少“斋藤商行血案”的真相,他是一清二楚,更亲手帮助汪芝右处理了分润到的巨款。 现在听汪处座打哑谜,只能让方子谦暗自腹诽,当然,表面上不能这么说: “或许,这就是明远的解决方案呢?毕竟对方是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如果不能有一个合理解释,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 “对!” 汪芝右轻轻击掌,比起副官来,他更了解日本人,也深知日本人那套官僚制度。说白了,日本的官僚们如果官僚起来,一点不比中国这些同行差,甚至更有过之。 正因为如此,如果设身处地的站在大内孜角度去思考,现在的大内孜少佐恐怕最想得到不是什么狗屁真相。正如副官说的,大内孜最想得到就是一个“合理解释”,一个能让日本陆军官僚系统上上下下都接受的“合理解释”! 如此一来,什么狗屁倒灶的“斋藤与三郎携款出逃”就说得通了。 同时,汪处座也就能够确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他那个神出鬼没的“好”外甥。 可是,如此一来,又一个问题开始困扰汪处座: 饶是自己这个官场老油条,同时对日本人深有了解,也只是发现日本人的异常举动,才倒推出这个行动方案来。可是,在背后操盘的马明远,是如何精准把握住日本官场的脉搏,并对症下药制定出如此“贴心”的行动方案来? 思索再三,汪处座也不得要领,最终只好捂脸叹息: “哎,那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么把日本人当猴耍,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算无遗策的诸葛亮么?” 斯基德尔斯基公馆,哈尔滨特务机关总部。 大内孜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 从下午返回总部机关,这位机关长助理、陆军少佐就将自己关进办公室,不许任何人打搅。 众人也知道机关长助理大人处境艰难,纷纷识趣地躲开,更没人再提什么“搜捕叛徒斋藤与三郎”的话题。 不过,也有人暗中窃喜,平时大内孜年轻得志,深受机关长阁下器重,引起不少人嫉恨。此时大内孜倒霉,暗中幸灾乐祸的人有之,梦想抓住机遇将其拉下马,换自己上位的人更是不少。 办公室内,用白布铺好一处地席,上面摆放着一柄切腹用的“怀剑”。 而大内孜换上了笔挺的军礼服,正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草拟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份报告。一旦写完,他就将用自己的鲜血,洗刷为整个陆军带来的羞耻。 可是,写到一半,大内孜慢慢停下笔,深思起来,继而站起身,在办公室内慢慢踱步,他总觉得,斋藤与三郎的出逃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他是说如果,斋藤与三郎的目的还是叛逃呢? 毕竟,一个人携带巨款出逃,用中国人的古语来说,有如孩童手持黄金行走闹事,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贼人盯上,那时候,再来几个斋藤与三郎都会曝尸荒野的下场。 也只有近在咫尺的赤俄,才会予以老斋藤所有安全保护,那笔巨款就算不能全部留下,只要能拿到一半,不,两三成,就足够他前往欧美花天酒地了。 如果要前往赤俄,换成自己,会考虑哪条出逃路线? 对,“黑毛狗”,就是“黑毛狗”! 只有这个与赤俄内部有勾搭的家伙,才可以为斋藤与三郎提供一条快捷方便的出逃路线。 一想到这里,大内孜立刻茅塞顿开,再不顾得什么狗屁报告,快步走出办公室,大声招呼所有手下,命令立即出发。 很快,从斯基德尔斯基公馆驶出一列亮着大灯的车队。 ------------ 第一百零六章 玩弄(3)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一辆卡车缓缓驶入哈尔滨火车站的货栈。 在卡车大灯照射中,迎面走来三个身影,看得坐在驾驶室内的“黑毛狗”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为之皱眉。 司机是“黑毛狗”的心腹,也看出不对劲,用俄语低声询问: “头,坏事了,平常都是一个中国人验货员,今天怎么多出来两个,这可怎么……” 眼见对方已经走近,“黑毛狗”抬手制止手下,探头出去,冲着相熟的货栈验货员笑道: “老张,鲍里斯那家伙终于松松手,给你配了手下了?不错,你也发达了,哈哈!” 鲍里斯是哈尔滨火车站的赤俄副站长,分管货栈这块业务,是这“老张”的顶头上司。 可是,老张听到“黑毛狗”的话却一缩脖,没有回答,反是扭头用讨好的表情对另外两人笑了笑,这才转身对“黑毛狗”道: “伊万,别拿我寻开心了,这二位是警局的长官,这阵子风声紧,各位长官要严查。你这次发什么货,快着点,跟两位长官唠唠。” 一听这话,“黑毛狗”立刻心里有数,老张是他在火车站的关系户,平日里往俄国走货都是通过他,关系自然不一般。刚刚这句话里就透出两个意思: 第一,最近风声紧,你说话做事都小心点,这货栈不是老张能一手遮天了。 第二就是,这两个人虽然是警官,也不是不能通融,“好好聊聊”自然就是私下里多塞点。 “黑毛狗”会意,跳下卡车,也不着急,掏出香烟散了一圈,很自然的将两个警员带到僻静处,彼此推搡了好一会,才转身回来,扯开卡车后面覆盖的帆布,让两个警员查看。 卡车上装的都是一个个长条木箱,根本没人,两个警员扫了一眼也没上去逐个开箱检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装的什么,听说是日本罐头,对着“黑毛狗”露出个你明白的笑容。 “黑毛狗”自然明白,趁着散烟的功夫凑上去,每个家伙又塞了两卷钞票。 两个警员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对着老张挥挥手,示意放行。 看着“黑毛狗”的卡车离去,老张暗道晦气,和“黑毛狗”合作这么久,这个白俄狗熊会走狗屁的“日本罐头”,看这些箱子,估计不是精密的德国机床,就是进口的美国钻头,只有这些玩意,才能让白俄狗熊赚的盆满钵满。 可惜了,这次冒出两个碍事的绊脚石,否则,刚刚那些孝敬都应该归老张一个人。 贫户区,“黑毛狗”老巢。 日本特工的车队在距离黑市还有一公里远就停下,所有日本特工悄悄的徒步接近。 这一次,大内孜吸取白天的教训,所有手下都换上便装,三五成群的分散进入。虽然贫户区还有不少行人,他们这些人混入其中,已经没有前次过来时那样扎眼。 这一次,大内孜不像前一次匆匆而来,他动员了特务机关所有行动人手,人人配枪,不少人还带着两柄手枪,一柄是日军制式的南部,另一柄或者是毛瑟或是柯尔特。这种火力,别说是对付一个走私团伙,打场城市巷战都足够了。 日本特工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就悄无声息的潜入黑市,将“黑毛狗”的老巢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声令下,日本特工从四面八方悄然渗入,撬开门窗后身手矫健的钻入。 接着,从房子内传出一阵急促的枪声,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房门大开,一名日本特工小跑到大内孜面前,顿首行礼汇报道,内部清除完毕,击杀五人,俘获十一人,是否将这些人带回机关总部严加审讯? 大内孜此时哪有那个闲工夫,对特意带来的刑讯课长微微颔首,刑讯课张会意,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刑讯高手闯了进去。 黑市上的其他人听到枪声,还探头张望一下,此时看到这架势,吓得立马缩回脖子,生怕被这群实力强悍的“过江龙”盯上。 “黑毛狗”的手下不过是些白俄混混,哪敌得过日本特工的刑讯手段,纵然设备简陋,一个烧红滚烫的熨斗烙在身上,发出焦糊刺鼻的味道后,几乎所有人都怂了,争先恐后的张嘴招供。 当刑讯课长将口供汇报完,大内孜不禁眉头皱起: “你说什么,‘黑毛狗’出货去了?还带走三辆卡车,几个亲信都带走了?去了哪里?走得是哪条通道?” 刑讯课长惭愧的低头道歉: “助理大人,很遗憾,这些留下的人都不是‘黑毛狗’亲信,应该是真不清楚今晚‘黑毛狗’究竟走哪条路线。但他们可以确认,叛徒斋藤与三郎在傍晚时候确实曾上门,与‘黑毛狗’密谈很久。” 虽然验证自己的判断,但大内孜心中没有丝毫得意或者欣喜,抓不住叛徒,他还是死路一条。 可是,哈尔滨出城的道路太多了,三辆大卡车出行,又走了足足一个小时,让他到哪去找? 不行,不能如此颓丧! 想到若是找不到斋藤与三郎的后果,大内孜立即重新振奋精神,急促下令: “给警务局的内线打电话,将三辆卡车的登记牌照和特征告诉他们,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必须发动HEB市内所有支那警员,立即查到三辆卡车的下落,快,找到的人有重赏!” “哈!” 手下日本特工们顿首行礼,随即一哄而散,四处寻找电话去联系自己的内线。 哈尔滨火车站货栈。 卡车就停在月台上,“黑毛狗”和司机下车,站在一边抽着烟,同时盯着中国力工向货车上搬运那些“日本罐头”。 司机是“黑毛狗”亲信,自然明白今晚突然出货的目的,悄声建议道: “头,这老头出手就是几千美元,那大皮箱里一定有更多,要不,咱们这样……算了!” 说话,司机做出一个下切的手势。 “黑毛狗”迟疑了下,缓缓摇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今天下午日本人的动作吓坏了他,这个老头的来历定然不简单,想想吧,两百多万日元,肯定就在那口大皮箱里,若是他黑掉这个老头,无论在哪里动手,稍微处理不好手尾,不但吞不下这笔巨款,还会惹来一身骚,由不得他不多几个心眼。 再说了,老头就真那么信得着自己么? 只怕未必,从哈尔滨到满洲里的一路上,只怕老头对“黑毛狗”也是小心提防着,若是突然下手,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巨款在手里溜走? 因此,“黑毛狗”思来想去,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去满洲里,通过中俄边境。等到了赤俄那边,自己多得是手段,让一个黄皮猪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时候,二百万日元啊,自己打生打死的跑什么私货,直接带着钱去美国,舒舒服服的过富人日子了! 想到此处,“黑毛狗”也不多解释,拍拍司机肩膀,告诉手下一路多加小心,等过了边境再说。 司机会意,露出狞笑,已经看到大捆的美元向他砸来。 “黑毛狗”转过身,背对司机时,同样露出狰狞的表情: 两百万日元,指望自己和这些个粗汉分钱?做梦吧! ------------ 第一百零七章 越境(1)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大内孜的手下终究是日本培训出来的精英特工,撒开的关系网虽然不能说严密的笼罩整座城市,但寻找几辆卡车还不算特别困难。 很快,各方情报汇总过来,三辆卡车的动向一个不少,聚集到大内孜手上。 听完手下的报告,大内孜很是惊诧莫名,有些不可置信的扫视环绕一圈的部下,扬着手上的情报,冷声道: “诸君,请为我解释一下,三辆卡车,去了背道而驰的三个方向,为什么在车上都有看到斋藤与三郎?难道斋藤少佐是忍者,会分身术不成?” 一众日本特工面面相觑。 之前得到斋藤与三郎“下落”的时候,这些个特工都是欣喜若狂,抢着回来报告,觉得这次能独享大功。谁知道,听来听去,竟然冒出三个老斋藤,让这些家伙都傻了眼,尼玛,这是怎么回事,变戏法么?大变活人? 这时被上司质问,自然没人能说得清楚。 见到下属一个个好像便秘的表情,大内孜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好在,经过刚刚的发泄,他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慢慢捋出点思路,重新询问刑讯课长: “那些白俄混混是不是交代,‘黑毛狗’经常使用的运货路线,是走中东铁路?” 刑讯课长点头。 这是自然,从哈尔滨到赤俄边境足有上千公里,以现在的卡车质量和运载吨位,不要说可运载的数量极少,路上的消耗的汽油就是老大一笔钱。 更何况这些卡车质量可不咋地,如此长途运输一次,光准备的配件就得装半车。“黑毛狗”要用卡车往赤俄运货,别说赚钱了,不赔到当裤子都是好的。 大内孜忽然看向手下,严厉问道: “‘黑毛狗’出现在哪一辆卡车上?” 一众手下纷纷摇头,他们的眼线根本就没看到“黑毛狗”这家伙。 对手下的情报搜集能力越发不满,大内孜只得继续提问: “去火车站的卡车上装的是什么货物?” 见手下还是摇头,大内孜心中怒火无法遏制,正要狠狠训斥的功夫,远处匆匆跑来一名日本特工,拉住一名大尉就要低声汇报。 这一幕被大内孜看到,正好心中怨气无处发泄,大骂起来: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来,当着所有人面,直接说!” 那名赶来汇报的特工十分年轻,头一次见到机关长助理发火,一时间不知所措,幸好他的上司在背后推一把,才踉踉跄跄的走到大内孜面前,敬了个军礼,磕磕绊绊的道: “那,那个,陆军少尉竹中雄太报告,那,那个,卑职查明,‘黑毛狗’出现在火车站货栈,卡车上装载的都是长条木箱,据说是,是,日本罐头!” 嗡的一声,周围这些特工们看向这个新嫩特工的目光中,夹杂了感恩、嫉妒、质疑等情绪。 大内孜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尉,也是情绪复杂: 此人刚刚出了个大丑,让整个哈尔滨特务机关蒙羞,今晚竟带来他最想得到的情报,若是真能抓住叛徒,倒是可以把他那点破事抹掉。 虽然如此,大内孜还是不放心,仔细询问了情报的来源。 原来,竹中雄太虽然是新嫩小特工,机缘巧合却结交了几名中国警员。今晚,恰好有两人就负责把守货栈。竹中雄太不过用一笔不多的日元,就买通两人,得到这条消息。 满意的点点头,大内孜毫不犹豫下令分兵三路,他亲自带领主力前往火车站,同时电令在火车站的内线,必须阻止“黑毛狗”乘坐的那趟火车发车。 “哈!” 所有日本特工对大内孜躬身行礼,转头四散跑开。 东省警务厅。 日本人搞出的动静如此之大,自然没法瞒过东省警务厅甚至东高官官公署。 正召集手下警官商议的汪芝右突然接到张叙五的电话,东高官官非常忧虑,“斋藤商行血案”至今没能破案,日本领事见天过来催促,已经搞得他疲于应付,今晚日本闹出这么多动静,他吃不准日本人的意思。 汪芝右倒是多少有些头绪,恰恰如此,让他很是焦急,生怕自家外甥被日本人抓住狐狸尾巴,此时正发愁手里权柄不够,无法调动HEB市内所有警力,急忙借机向张叙五提出要求。 张叙五只求能尽快打发日本人,加之汪芝右在奉军中也算老资格,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汪芝右当即下令,市内所有警力追捕三辆卡车,尤其最为可疑的火车站,命令集中警力予以封锁,任何人如果没有汪芝右的手令,都不允许进入! 待到警官纷纷离开,方子谦看出这些家伙心中与他有共同的怀疑,小心的问道: “处座,那个,不许外人进去,万一火车站要发车可咋办?” 汪芝右斜睨亲信副官一眼,没好气道: “人家中东路一直是老毛子在管,你管得了HEB市面,还能管得着老毛子发不发车么?” 呃—— 方子谦立马明白了自家处座的那点心思。 哈尔滨火车站。 “黑毛狗”在车厢里走来走去,样子非常焦急,口中不断念叨着: “怎么还不开车?” 旁边木箱上,坐着一个老神在在的中年人,正是大内孜一直寻找的斋藤与三郎。 老斋藤轻声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瞎转,会立马去调度室,搞清楚原由,或者,干脆掏钱给这趟车的司机,让他们强行开出去车站。” “黑毛狗”惊呆了,去调度室探听消息,他还能够理解,可,贿赂司机强行开车,这是什么鬼?这老家伙难道不明白,火车开车,铁道上是要扳道岔么? 随即,这白俄狗熊想通了,既然司机能贿赂,几个扳道工而已,凭啥不可以用钱买下来? 可是,自己凭啥要花这冤枉钱? 似乎看破“黑毛狗”心里的迟疑,斋藤与三郎笑笑: “你还真别觉得多余,日本人又不是没找过你,你应该很清楚,我身上牵扯的干系重大,万一等会日本人赶来,你真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现在去行贿司机,不仅是救我,其实也是在救你自己。” 呃…… “黑毛狗”第一个想法就是反驳,可他想起下午大内孜那副有恃无恐的凶狠,还有眼前这家伙身上的巨款,立马猜出事情原委。 顾不得去擦额头冷汗,这头白俄狗熊狂奔出车厢,奔着车站调度室而去。 火车站货栈门前。 当大内孜带着一群日本特工赶到时,吃惊的发现,此地站满了中国警员,甚至还架起路障来,一大堆送货的马车、卡车、推车被挡在货栈门口,任由送货人如何交涉,中国警员就是绝不通融。 “八嘎,这是怎么回事?” 大内孜看看时间,心急如焚,喝令手下立即过去交涉。 ********************************** 从昨晚到今天,为了改剧本分场,就睡了两个小时,总算是下午交稿,呼呼大睡一觉,才算是有了点精神,赶在0点前码出一章来。 哎,叹气,晚上谈崩了一部剧本合同,之前大半年的工作都白干了,已经写好的剧本大纲也白送了影视公司,在影视圈里,还是太幼稚了,叹气,心情不好…… ------------ 第一百零八章 越境(2)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大内孜匆匆赶到哈尔滨火车站的货栈门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个闹市场,还是被堵的严严实实的闹市场,他带来的人别说开车进入,就算想挤进去都困难。 心急如焚的大内孜岂能甘心,当即下令手下过去交涉,因为之前竹中雄太的表现,以及认识其中的几个中国警员,还特意点了这名萌新小特工的名字。 在一众前辈艳羡的目光中,竹中雄太惴惴不安的跟随自己顶头上司——内山大尉前去交涉。 之所以是艳羡,在这些日本军人心中,支那警员都是软骨头,稍微一吓唬就会卑躬屈膝,老老实实遵从日本人的命令。因此,什么交涉,都是躺着拿功劳的好事,机关长助理大人点名让一个新人过去,这家伙是被大内大人记住,要发达的迹象啊。 可惜,让所有日本军官跌落一地眼珠子的是,内山大尉趾高气昂的冲着把守的中国警员吆喝半天,这些家伙虽然不断鞠躬行礼,可就是不肯让开,更没半点搬动路障的意思。 纳尼,这是神马情况? 内山大尉气的青筋乱跳,感觉背后射来大内孜的目光有如针扎一般,可无论他如何斥骂,这些支那警员好像铁了心似的,就是不肯就范,让他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远处,坐在小汽车里的汪芝右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 方子谦凑趣道: “没想到,哈尔滨这些警员还有些胆色,敢顶着日本人,也算尽忠职守了。看来,我们匆匆忙忙赶过来,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一点不多余,你看着吧。” 汪芝右摇头道,他太了解日本人的尿性了,现在这点阻碍,只不过是他拖延时间的小手腕,作用也就是拖延下时间而已,不会起决定作用的。 方子谦闻言脸色一变,有些奇怪: “难道日本人还敢动粗?这里是哈尔滨,不是长春,更不是大连,日本人哪来的胆子。” 站在内山大尉身后的竹中雄太,此时已经从惴惴不安变成如坠冰窟。 自打他被人扒光衣服,光天化日丢在大街上,他就一直心情忐忑,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会被大内孜大人揪出这件事,直接赶出军队,到那时,要他如何回国面对期望甚高的家人? 眼见事情没办好,这种冰寒感觉愈加强烈,为了前途计,竹中雄太把心一横,竟直接掏出南部手枪来,在中国警员震惊的目光中,枪口指向最前面一名警官,面色狰狞的喝令: “八嘎,立即让开!” 中国警官完全懵逼了,这里好歹还是中国控制区,怎么都没想到,这些日本人竟敢伸手掏枪。可是,上峰的严令让他不敢退缩,只得战战兢兢的摇头,他还真不信,这帮日本人难道还真敢开枪不成? 竹中雄太已经豁出去了,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敢想象等待他的将是何种命运,因而,手一抬,冲着半空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过后,这个闹市场立时人仰马翻,等待送货的中国人吓得四散奔逃,生怕不卷进这种一地鸡毛的破事里去。 领头的中国警官也惊呆了,不敢置信的望着黑洞洞的枪口,一缕青烟还在缓缓飘散,他已经吓得尿裤子。 不要说是他,那些个把守入口的中国警员,早在枪响时就作鸟兽散,撒丫子跑开,远远躲起来,生怕这些日本人一个不开心,就在他们身上开几个血窟窿。 竹中雄太盯着仅剩一人的中国警官,声音冰冷得开口: “你,立即滚蛋!” 见日本人玩真的,那中国警官哪里还敢继续坚持,急忙陪着笑脸让开。 看到事情解决,大内孜露出满意笑容,对手下努努嘴。自然有日本特工冲过去,搬开了碍事的路障,日本人的车队径直开进货栈。 方子谦吃惊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脸色铁青,用力一拍: “MD,小鬼子,王八蛋,这是中国人的地盘,他们怎么敢……” 汪芝右摇摇头,自己这个副官还欠锻炼啊,日本人一向蛮横霸道,发生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所以他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不管副官的愤懑,汪处座平静的吩咐司机开车,立即跟过去。 小汽车启动,不等那些围观的中国人聚集,也飞快的驶入货栈。在小汽车身后,紧紧跟着七八辆大卡车,上面站满全副武装的中国警员。 飞驰的小汽车上,大内孜不断去看手腕上的三道梁手表,催促着司机再快一点。 可是,这里毕竟是火车站,并非哈尔滨街头,道路虽然可以通车,却七扭八拐的,对小汽车来说很不友好。 就在日本人的车队还在货栈里蹒跚时,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 大内孜惊疑的望向车站内部,厉声质问身边的下属: “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控制了车站么,怎么还会有火车出站?” 这些日本特工也是一头雾水。 之前与车站中的内线明明说好,在日本人到达前,不让车站任何一趟列车发车,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不仅是日本人,哈尔滨火车站调度主任谢苗也惊恐的跑出来,看着正缓缓启动的列车。突然,他暴怒的质问一众车站职员: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没有调度室的命令,他们为什么开车?谁让他们开车的?” 车站职员们也是面面相觑,调度室没发出调度指令,列车就私自发车,这可是重大失误,一旦铁路上迎面驶来另一列火车,那就是车毁人亡的大事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谢苗心里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他就是日本人在车站收买的内线,今晚得到主子的指令,不许任何列车出发,他本以为,凭借调度室主任的岗位,完成这个命令那是轻而易举,轻轻松松就可以把五百日元收入囊中。 岂料,竟然出现火车自行启动发车的咄咄怪事,他的五百日元啊,这不是要飞了? 谢苗不甘心,亲自带着一群职员,小跑着去追火车头,他必须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要把列车拦下来,五百日元啊,绝不能就这么没了。 火车刚刚启动,要加速还需要一点时间,此时速度不快,还真让谢苗勉强追上了火车头。 可是,无论谢苗如何怒吼、下令威胁,那名赤俄司机都好像聋了一样,完全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操纵列车前行。 甚至,见到谢苗追上来,司机更加大速度,让火车提速越发快了。 就这样,谢苗一直追到月台尽头,只能眼睁睁看着整整一趟列车开出车站,向西呼啸而去。 火车头里,一名司炉扔下奋力铲煤的铲子,探出头看看呆若木鸡的谢苗等人渐渐变小,回头对司机大声道: “干得好,阿里克谢,这次太谢谢了!” 司机阿里克谢撇撇嘴: “狗屎,干了这一回,我们几个的饭碗可就砸了,每人一千美元,不许少一分,否则有你好看!” ------------ 第一百零九章 越境(3) 火车货厢内。 看到火车加快速度驶出哈尔滨站,卡车司机长出一口气,对斋藤与三郎咧嘴笑道: “如你所愿,终于走了,这下可安全了。” 瞧着笑呵呵走过来的毛子狗熊,斋藤与三郎神态自若,掏出一把南部手枪把玩起来。 毛子司机神情紧张,停下脚步,指着枪口隐隐指向他的手枪道: “那个,现在都安全了,还拿出这玩意干嘛,那个,千万收好啊,可别走了火……” 斋藤与三郎露出个神秘笑容,用蕴含深意的眼神望着毛子司机: “你觉得,我现在这种尴尬身份,会相信谁,能相信谁?对不起,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信。所以,这位先生,请你离我远点,站到车门那去。那里空气好,你若是想抽个烟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毛子司机刚才还真起了歪心思,现在车厢里只有他和这个中年人两人,成堆的美元诱惑下,只要他干掉了对面中年人,就可以独吞这些美元。现在的火车速度不快,拉开车门跳下去就能跑路。回头溜回哈尔滨,或者干脆雇辆马车往南跑,天大地大能有谁抓住自己? 可惜,这点心思还没等暴露,就被对方瞧破,他只好尴尬的摸摸鼻子,按照对方的要求退到车门。 即便如此,斋藤与三郎的枪口,还是隐隐指向了他,让卡车司机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心中暗骂,这个黄皮猪怎么如此难缠。 哈尔滨车站内,大内孜看着逐渐消失的列车,整个人暴走了,劈头盖脸的将手下骂个狗血喷头。这还没完,看到正准备悄悄溜走的谢苗,立即喝令对方安排一辆火车头,他要带人继续追上去,绝不能容许斋藤与三郎就此溜走。 这个要求让谢苗为难了,他是调度主任不假,但之前硬扣押所有列车,已经让车站上下怨声载道,现在又要违规调度火车头去追赶列车,事情可就大条了,回头站长追究下来,他得拿出多少好处去打点? 看到这个毛子的难色,大内孜心中暗骂一句“喂不熟的俄国猪”,表面上却挤出温和的笑容,从下属手里拿来一叠日元,塞进对方口袋里,拍着谢苗的肩膀温言抚慰了几句。 谢苗不用细数,稍微一摸就知道,这叠日元得有一千多,乐得他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答应,转身就去办事。 可惜,谢苗想得挺美,当他来到站房时却发现大事不好: 一群全副武装的中国警员,将站房内外封锁得严严实实,不许任何人出入。 谢苗仗着自己是赤俄职员,大大咧咧的要闯进调度室,被一名警官拦住,反复盘问后,才领进站长室面见汪处座。 谁知,汪芝右并不搭理火急火燎的谢苗,只是逐个盘问车站职员,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问得清清楚楚后,这才好以整暇的吩咐将谢苗带过来。 经过之前“中东路事件”,谢苗这些赤俄职员对奉军又怕又高傲,看着眼前的中国大官,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尽量傲然,对着汪芝右一通抗议,表示自己要回去处理公务。 早在之前的盘问中,汪芝右就弄清楚,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日本人在车站的内线,岂能让他如愿。因而,汪处座笑眯眯的点头,不住的答应下来,可是,话头一转,又开始盘问起之前车站的情况。 谢苗心中叫苦,摸摸口袋里的日元,真想扭头就走,可偷眼瞧瞧周围荷枪实弹的中国警员,打死他都不敢这么耍横,只好继续陪着汪芝右“唠嗑”。 大内孜站在月台上不住看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是看不到谢苗安排的火车头。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汪芝右竟带着中国警员封锁了车站上下,谢苗一头扎进去,到现在都没出来,自然没法去安排什么火车头。 七窍生烟的大内孜立即赶过去,带着兴师问罪的气势,闯进站长室。 谁知,迎接大内孜的,是笑眯眯的汪处座,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是在配合日方破案,既然已经查明了凶犯,而且日方要积极抓捕,中方岂能阻拦? 说完,汪处座就喝令手下,将被扣押的所有车站职员释放,自己带人施施然撤离火车站,就那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 感觉自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大内孜几乎要内伤吐血,可他顾不得去找中国警方的茬,挥手命令谢苗安排火车头。 看着己方车队驶出火车站,方子谦不甘心道: “处座,就这么走了?我们继续拖下去,足够把日本人那点心思拖黄,到时候日本人鸡飞蛋打,正好出一口恶气。” 汪芝右无奈摇头,叹口气道: “你当我不想?可是,我们来哈尔滨是干什么的?是破案,是结束中日对峙。现在日本人找到犯人,一门心思要抓人,我们出手阻拦,岂不是还要继续对峙下去。到时候无论张叙五还是辅帅,甚至远在北平的副总司令,都饶不了我。” 顿了顿,他继续道: “我今天过来,就是拖下时间,从火车出站,到我们撤离,拖延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置备火车头,也要二十多分钟,这就算是为明远争取到一个多小时功夫。有这些时间,想来他多少能做一些安排吧。” 汪芝右的判断并不准确。 事实上,在中方警员撤离后,车站上的中国职员都知道了,谢苗是在给日本人做事,于是工作时候很不上心,拖拖拉拉的耽误了很久,气的谢苗暴跳如雷,偏不敢换赤俄职员上去,以毛子的性格,这个钟点早该喝高了,换上去只怕更加误事。 终于,当火车头驶出哈尔滨车站时,距离斋藤与三郎的列车出发,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 开车的那一刻,不少日本特工偷偷看表,对这一趟旅行的前景不大看好。 可是,大内孜不管这些,路上不顾速度上限,几乎要拔出手枪威逼,玩命催促司机和司炉加速。 单个火车头毕竟轻快,加上几个司炉如果累得干不动,还有日本特工随时替补,一路上风驰电掣的向西冲去。 这一路上,除了补充燃煤和水,火车头一刻不停,带来的二十个日本特工一个个累成狗,终于在即将天明时候,追上了前方正在行驶的列车。 坐在奔驰的卡车上,虽然被颠的好似坐过山车,“黑毛狗”还是非常开心,不断扭过头,去和后面车厢里的老斋藤说话: “这位先生,我真是服了你的谨慎。一想到日本小矮子追上列车时的那副嘴脸,我就乐的要喷出来,可惜啊,不能亲眼看看,实在太遗憾了。” 卡车司机却比较郁闷,就这辆破卡车,从中途下车的车站开出来,这么颠簸的跑了一百多公里,已经修了整整三次! 往后难道真要一路跑到满洲里的边境线?那可是三四百公里,一想到中间修车的麻烦,卡车司机就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老大,这么一路开过去,车子可受不了,我们得提前想办法。” “黑毛狗”混不在意,看看车厢里堆满的木箱: “怕个毛,带足了部件,不就是修修么……” 突然,斋藤与三郎打断他的话: “不,等到下一个车站,我们弃车,乘火车走!” ------------ 第一百一十章 越境(4) 黑省,荒野。 “不,等到下一个车站,我们弃车,乘火车走!” 此言一出,纵然卡车的噪音极大,也惊得“黑毛狗”和司机齐齐回头看来。 “小心!” 老斋藤惊呼一声,喝令司机老老实实开车,MD,开车还敢分神回头,想死也别拉别人啊! 车子果然一个打横,险些倾覆。 幸好司机操作及时,才勉强稳定下来,惊得车上三人出了一身冷汗。 骂了一通司机,“黑毛狗”才惊异的询问他的“客人”,好不容易从铁路上逃出来,干嘛又要跑回,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斋藤与三郎坐在车厢里,依靠着成堆的木箱,把玩着南部手枪,闻言老神在在得答道: “中国有句俗话,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黑毛狗”和司机都是老毛子,平常说满口中国话没问题,但要他们立即古代文言文,还是古文中掉书包的词句,可就太高看他们两个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追上列车,当拖着疲惫身躯的大内孜听说,搜遍整列火车,都没发现“黑毛狗”,更不要说叛徒斋藤与三郎时,再也控制不住,掏出枪就乱射起来。 这些日本特工也是忙了整整一夜,早精疲力竭,面对机关长助理的突然发难,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即有两个倒霉的家伙就挂彩。 绽开的血花惊醒所有日本特工。 这些家伙嗷嗷叫着纷纷躲避,生怕一个不留神丢掉性命,那才叫冤枉。 万幸的是,那抹嫣红同时惊醒了大内孜。 看到自己闯下祸事,机关长助理大人连忙下令救治,同时对两名伤者深深鞠躬,表示出自己的歉意。 安抚住自己的下属,恢复神志的大内孜,智商重新上线,开始仔细讯问起那几个收钱的火车司机。 几个火车司机对自己收钱开车的事,倒是痛快承认下来,但是,问到“黑毛狗”究竟什么时间消失无踪,他们几个都是连连摇头。 想想也是,都是火车司机,平日里也就照顾火车头附近,“黑毛狗”载货的车皮远在列车尾部,东北初春的深夜乌漆嘛黑的,这几个司机有通天本事也看不到“黑毛狗”的动静。 等等,大内孜注意到一个情况。 怎么是列车尾部? 大内孜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细节。 按照谢苗提供的情况,“黑毛狗”装货的时间很早,本可以要到一个不错的位置的车皮,以往“黑毛狗”都是安排在列车中部。 怎么这次却要了车尾的车皮? 重新返回尾部车皮勘察,终于让大内孜发现了玄虚: 这节车皮不仅可以从两侧开门,尾部也打开,只要一块搭板,就足以装进去一辆卡车! 卡车! 对,就是卡车。 大内孜恍然,发觉自己忽略的细节是什么: 日本特工在哈尔滨火车站并未发现“黑毛狗”运货的卡车! 原来,卡车早就被偷偷装上货车的车皮,这一手,成为斋藤与三郎摆脱追踪的后手。 可是,这样一来,大内孜面对一个难题: 若是想要知道“黑毛狗”究竟在哪一站下车,必须逐个车站打电话询问。即便如此,真得问到了,要如何去追?四野茫茫,日本特工出来匆忙,连基本的交通工具都欠奉,想想就胆寒。 不少日本特工觉得,这次出来追捕,就是到此为止了,无功而返,非战之过么,对上对下都说得过去了。 只可惜,这些日本特工都小看了大内孜的决心。 特务机关长助理大人,一边吩咐手下分头打电话去询问“黑毛狗”卡车动向,一边亲自去电话远在哈尔滨的日本领事,请他出面向中东路当局协调,调配一辆卡车给他们。 谁都没想到,这事还真给大内孜办成了! 就在一个小时后,不仅得到“黑毛狗”下车的具体位置,中东路当局还真分出一辆卡车过来! 当日本特工乘坐火车头赶到时,立刻登上卡车,闯入茫茫荒野继续追逐。 只是,等待他们的,仅仅是一辆被丢弃的卡车,以及半车厢的各类配件。 追捕再次陷入僵局。 此时,斋藤与三郎以及“黑毛狗”几人,早就乘坐客运火车顺利抵达中俄边界的满洲里。 在这里,“黑毛狗”早就悄悄派来亲信手下打前站,三人刚刚抵达,就被接到火车站旁的大旅店里休息。 在“黑毛狗”的房间里,所有亲信聚集,卡车司机旧事重提: “老大,我们这么多人,何必再过境,不如直接干掉那老家伙算了。” 其他的亲信也纷纷同意,参与计划的他们早知道那个“老家伙”出手阔绰,是头大大的“肥羊”,他们这些干黑市的,当然要趁机宰掉,狠狠捞一把。 面对一众亲信的建议,“黑毛狗”也迟疑起来。 但是,“黑毛狗”最终还是否决了亲信们的计划: “这里不比哈尔滨,我们就手上这点人手,承担不起出现意外的后果。按照原计划过境,等到了边境那边,哼哼,老东西还跑得掉么?一旦出现万一,我们也可以联系赤俄的边防军,肯定能弄死他!” 见老大作出决断,这些亲信们纵然有不同意见,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斋藤与三郎似乎也感觉到了“黑毛狗”手下的躁动。 入住旅店后不久,老斋藤就急着要过境,令“黑毛狗”很是诧异,一路颠簸过来,大家都累散架了,着什么急? 其实,“黑毛狗”是还没联系好对面的同伙,此时过境不是最好时机。 可是,斋藤与三郎告诉“黑毛狗”: “我了解大内孜,他能开火车头过来追,绝不会因为我们坐卡车逃跑就放弃,他一定会继续追上来。到时候,面对精锐的日本军人,你觉得,就凭你那些个手下,能护得住你我的安全?” 不等“黑毛狗”反驳,斋藤与三郎直接发出拷问灵魂的三问: “到时候,我们两个往哪里去?落入日本人手里,他们还会把你我当人看么?你真以为,死就是最痛苦的事么?” 最终,“黑毛狗”屈服了,答应今晚就护卫斋藤与三郎越境。随后,“黑毛狗”就匆匆出门。 直到晚上八点多,“黑毛狗”才赶回来。 刚进旅店,“黑毛狗”就冲着正围聚桌边吃饭的众人急吼吼道: “快,出门,过境!” 一众手下大是吃惊,有人还要收拾东西,也有人要去结算房钱。 谁知,“黑毛狗”大手一挥,统统放弃,反正他们房钱是斋藤与三郎交的,足够住七八天,现在留下房间,正好过几天回来还能继续住。 于是,这群人摸着黑悄悄出了旅店,结果,斋藤与三郎吃惊的发现,外面竟然停着两辆大卡车! 这一路上,被斋藤与三郎牵着鼻子走,让“黑毛狗”感觉十分挫败,此时终于见到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能露出这种表情,开心的笑起来,拍拍老斋藤的肩膀,别有深意的道: “走吧,最后一程,大家都轻松点。” 老斋藤闻言恍若不觉,乐呵呵的跳上卡车,找个舒服位置,依靠那里竟开始打起盹来。 这个情形,让“黑毛狗”和一众手下也是不禁感叹。 “黑毛狗”到底是经年在边境两边跑的老油条,他卖力打通的渠道不是吹的,卡车开过去,都不走正式的边防检查站,从一条只有他们这些特殊需求的人群才知道的小路,竟然直接把车开过了边境线。 也就是说,斋藤与三郎就舒舒服服的打着瞌睡,实现了他越境叛逃的壮举。 就在卡车停下的时候,老斋藤突然睁开眼,拢在袖子里的手伸出,赫然握着那把南部手枪。 与他同车的白俄狗熊大吃一惊,幸好之前他们没有异动,否则,车厢里这些人,还真不够这头“黄皮猪”杀的。 由此,这些人也对老大“黑毛狗”敬佩不已,果然不能在满洲里动手,否则必然出意外,那时候,己方就是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在所有白俄混混下车后,斋藤与三郎才跳下卡车,好似不经意的,慢慢走到稍远地方停下。 “黑毛狗”和所有手下一齐看过去,生怕这只黄金打造的肥羊就这么跑了。谁知,老斋藤那边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几个白俄混混长出口气,只是车坐久了放水而已,把他们吓了一跳。 倒是“黑毛狗”没有半点轻松,对几个手下打个手势,这些亲信手下立刻会意,无声得散开,很快将老斋藤半包围起来。 “黑毛狗”这才露出狰狞的表情,阴恻恻道: “老家伙,你最后的旅程,到此为止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坐实叛徒 赤俄境内,荒野。 “老家伙,你最后的旅程,到此为止了!” 听老大“黑毛狗”说话难得的斯文,一票白俄混混哈哈大笑,用讥笑的目光看向老斋藤。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斋藤与三郎恍若未闻,慢吞吞的提上裤子,缓缓转身。 这个动作立刻被“黑毛狗”叫停,笑话,又不是不知道对方手里有家伙,还敢让对方转身,找死也不是这么着急的。 无奈之下,老斋藤只好背对着“黑毛狗”一伙,悠悠开口: “你们图什么?以为我什么上有钱?忍了一路,终于觉得找到风水宝地,可以明目张胆的动手了?你就不怕我的报复么?” 报复? “黑毛狗”微一愣神,随即狂笑出声,虽然这老东西一路过来神神叨叨的,看着很有门道,可一路紧随的自己还不知道这老东西的根脚么: 孤孤单单一个人,好像丧家犬一样逃出的哈尔滨,报复,拿什么报复? 同样的,这群白俄混混也跟着狂笑起来,有人笑得肚子都疼了,这老头疯了,敢威胁七八个白俄大狗熊,他凭什么,就凭手里那把南部式么? 当下,就有心急的白俄混混跑过去,一把将那个老斋藤从不离身的大皮箱拎起来,沉甸甸的,非常有分量。 “黑毛狗”见状想要制止,他可是非常清楚,那两百万日元就在箱子里,若是见了光,说不得,这些个手下都要弄死才行。 可眼下这个情况,如果突然制止,只会让其他手下更怀疑,“黑毛狗”只得无奈的忍下来,摸摸口袋里准备好的一瓶氰化钾,他下定决心,先让这些家伙见识下什么叫金山,回头一路上慢慢收拾吧。 就在这时,斋藤与三郎面前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亮起两盏大灯,雪亮的光芒直射众人眼睛,将他们晃的眼前一片雪白,瞬间失去了视觉,不少人急忙用捂眼睛,试图阻挡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同时,有人用俄语大声叫喊: “报出名字,国籍,否则开火!” “黑毛狗”心中大恐,不知如何是好,他自己就是白俄,太了解这些同胞的行事风格,蛮横,不讲理,就是说的他们这些北极熊。这里说的开火绝不是说说,一个不小心,那是真会直接“突突”了他们。 可是,“黑毛狗”也生出一缕疑虑: 这条过境的通道是他们这些私商和边防军之间的默契,是双方不公开的秘密。大家一向合作愉快,今天究竟是哪些愣头青,竟然打破彼此的良好关系,在这里堵截大家伙。这群人就不怕激起边防军高层的怒火么? 就这么稍微迟疑的功夫,面前被“黑毛狗”一伙看成肥羊的家伙,已经高声用俄语报出来历: “日本帝国陆军少佐,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情报组长,斋藤与三郎。对面是哪位,我要见帕金斯维奇上校。” 什么帕金斯维奇上校,“黑毛狗”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了那个“肥羊”的来历,立马一颗心急速下坠: 日军少佐,还是特务机关的情报组长!MD,这是叛逃,什么狗屁的两百万日元,都是障眼法,用来抓捕眼前这个日本军队叛逃分子的借口! 自己一伙也是喝多了马尿,竟然一竿子卷进了日军叛逃事件! 难怪对面的赤俄毛子是一群愣头青。 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是边防军,十有八九就是赤军情报部门,甚至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国家政治保卫总局”! 哦,若是有人对“国家政治保卫总局”这个名字比较陌生,它的简称还是很有名气:格别乌。 更何况,后来这个部门被改组成为赤俄“国家安全总局”。到威名远播得贝利亚筒子倒台,这个部门被赤俄“国家安全委员会”接管,于是,它有了一个响彻世界的名字: 克格勃! 狗屎! “黑毛狗”的心哇凉哇凉的,他明白过来,甭管对面那些同胞说什么,自己一伙人,今天别想有一人生离此地! 想到这些东西,看起来很长,实际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黑毛狗”立马有了决断,掏出手枪,对着远处的光源就是两枪,同时冲着手下大叫道: “是格别乌,给老子打啊!” 听自家老大这么一吼,一票白俄混混立马明白过来。响鼓不用重锤,格别乌是干嘛的,这帮家伙都心里有数。何况,他们都是从赤俄逃出来的白俄分子,都有家中亲戚死在格别乌手里。 此时,被“黑毛狗”叫破对方身份,立马明白自己的处境,白俄混混们当即掏枪就射。 可惜,无论“黑毛狗”还是白俄混混,他们觉悟太晚了。 对面的赤军早有准备,“黑毛狗”刚开火,对面就响起一片枪声: 哒哒—— 哒哒哒—— 暴烈的弹雨扑面扫过来,只一个瞬间,就将这群白俄混混放倒一半。 接着,更多的枪声响起,将剩下的白俄混混打的浑身战栗,直到枪声停止,才裂成无数尸块,倒在地上。 直到斋藤与三郎身后再没一个人站立,枪声才渐渐停止。 一场短暂的交火,不,屠杀,就这么结束。 虽然站立在枪林弹雨中间,似乎也没有丝毫惧意,斋藤与三郎掸掸身上的硝烟,向对方道: “我要见格别乌远东负责人,我掌握重要情报,之前与我联络的是帕金斯维奇上校。” 那些赤军也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叫着收队,同时有个亚洲面孔的军士跑过来,帮助斋藤与三郎拎起箱子,带着日军少佐登上卡车,就这么绝尘而去。 一直到荒野上再没有汽车的发动机声,“黑毛狗”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仔细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确认了格别乌没有留下埋伏,“黑毛狗”还是不敢起身,拖着中弹的身子,在地上努力爬行,一个个确认了自己的手下生死。 最终,愣是让“黑毛狗”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两个负伤的手下。三人半爬半跑的溜回己方的卡车,发现仅仅车厢中弹,发动机等重要部位神奇的幸存下来,令他们欣喜若狂。 黑省,满洲里。 大内孜一行拖着几乎软倒的身子终于抵达满洲里。 刚刚下车,大内孜就登门联络车站的赤俄站长,一笔小小的“心意”送上,满脸络腮胡子的赤俄站长立即眉开眼笑,爽快的答应了大内孜的请求。 很快,日本特工就打听出斋藤与三郎与“黑毛狗”的行踪,毕竟,斋藤与三郎的相貌比较普通,可“黑毛狗”的容貌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尤其是在同族的赤俄职员眼中。 因此,当“黑毛狗”历经生死和沿途颠簸,带着仅剩的一名幸存手下,回到旅店时,刚刚进门,就被如狼似虎的日本特工扑上去死死按住。 虽然大内孜疲惫不堪,可抓住“黑毛狗”的刺激,让他振奋起仅存的精力,开始亲自指挥拷打“黑毛狗”。 可惜,不等鞭子抽过来,已经负伤且失血过多的“黑毛狗”立马开口,大内孜问什么就回答什么,没问的也一并说了个一清二楚。 经过隔离询问后,大内孜终于得到了叛徒斋藤与三郎的下落。 看着“黑毛狗”两人的口供,大内孜的心向无尽深渊坠落: 身为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负责人之一,对赤俄在远东的情报官员还是有所掌握的。这其中格别乌上校帕金斯维奇,正是负责中国东北地区的情报渗透工作。 而这位格别乌上校身份非常神秘,行踪诡秘,从不露面,也就是情报机关才会掌握他的名字和职务。其他人,别说是普通白俄,就算是赤俄的远东驻军高层,都不大清楚此人的存在。 也正是“黑毛狗”供出帕金斯维奇的名字,让大内孜开始相信,斋藤与三郎少佐是真的叛逃了,而且应该是早就与俄军有联系,才有了这次携款叛逃的情况。 可是,也因为这个情况,为大内孜带来一个更可怕的危机……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尾声之重返五常 黑省,中东路。 奔驰的火车上,大内孜软软得躺着,不仅是身体疲惫异常,他的心更累,因为斋藤与三郎的叛逃让他揪心,更因为,斋藤与三郎私下与赤俄情报机关暗通款曲已经不知多久,不知出卖过多少日本帝国情报! 这一发现,令大内孜更加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 如果说,斋藤与三郎的叛逃事件,大内孜前后应对和追捕行动还算尽心尽力,最终只是谋算不如人,才棋差一招功败垂成,那么,自己下属与敌国情报机关暗通,成为双面间谍的行为,他必须承担严重失察的后果。 头疼!不止,简直是脑仁疼! 大内孜狠狠揉捏着太阳穴,这一次,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总不能将失察的责任推给土肥圆将军,若是那样,不仅会得罪自己的大靠山,更绝了最后一条自救的通路。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再次拿起两份口供,大内孜定定的看了许久,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当马明远再次出现在汪芝右面前时,没了之前鬼鬼祟祟的做派,他换上挺直的警官制服,挺身站在那里,根本看不出经历过千里奔波。 汪处座拿着一份汇报,很是欣慰。 就在刚才,从东高官官公署转来一个情报: 大岛陆太郎率领的日本陆军第四联队,已经乘坐火车开始向长春撤退。临行时,大岛陆太郎用私人名义给东高官官张叙五发电,再次重申己方是使用过期旧地图,才造成这次越境行为。 其实,只要日本人能撤兵,张叙五才不在乎大岛陆太郎的借口有多拙劣。关键是,在这份私人电报的最后提到一段信息,才是张叙五将电文转发过来的缘由。 原来,电报里提到,“斋藤商行血案”已经由日方侦破,不日将公布案情细节云云。 这话虽在私人电文中说出来,没有军方权威背书,一旦公布,大岛陆太郎更是可以全盘否认。依然给张叙五吃了颗定心丸,侦破好啊,只要侦破了,他这个长官就没责任了,这次的外交冲突就涉险过关了,对上对下也就都有交代了。 张叙五心情大好,立马将电文过来,让汪处座也高兴高兴,毕竟,能派亲外甥孤身涉险阻拦敌军,这位的胆子和心肠,让红胡子出身的他也颇为佩服。 抖抖那份电文,汪处座轻松道: “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干的,能让那群眼睛长到头顶的小矮子,肯自己认下这些破事?” 谁知,马明远紧闭嘴巴,没有想开口的意思。 汪芝右不仅眉毛一挑,怎么回事,连他都不告诉?毕竟是混迹在这年代的老人精,眼睛一转就想明白其中关节: 弄死日本人不说,还虎口夺食,自己这外甥干的事简直可以捅破天。偏偏日本人的应对无比激进,让整件事向不可收拾的方向滑落。就是这样一个形势下,硬生生将整件事踩刹车,最终还迫使日本人硬吞下苦果,背后的运作肯定无法诉诸口舌,露出一点风声,都会惹来日本人的全面报复。 “也罢,你既然想保密,我也就不再问了。你且先回五常,过几天我会过去视察。” 啥? 马明远有点发呆,这是几个意思,自己在长春混得好好的,干嘛要回五常县蹲着?转念一想,既然亲舅舅发话,肯定不会是坏事,于是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汪处座又交代一番,才挥手放外甥离开。 谢绝了方子谦派车送行的好意,马明远搭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东省警务厅。 确实是出租车。 现在的中国,在上海、哈尔滨这样的国际化城市,已经出租了出租车公司,负责提供小汽车的出租服务。 中间经过几次换车、换装,进入人多地带观察身后有无跟踪,如此小心的使用反跟踪规避行动后,马明远这才来到HEB市郊的一家旅店。 在旅店后面一个小院里,马明远见到了亲信手下丁山一干人。 看到老板到来,丁山急忙请进屋里,同时小心的观察下外面情形,留下一名队员值守,这才回到屋里。 “老板,这刚刚分开,您怎么又来了?您来回奔波几千里,太辛苦……” 马明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啥问题,笑道: “我年轻,身子骨吃得住,倒是你们,这一次越境假扮俄军,干得着实漂亮。” 丁山等人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马明远表扬,还是露出欣喜的表情。 原来,马明远早在血洗斋藤商行前,就定下了如何收尾。只是,谁都没想到,日本关东军竟然发疯,把这件事闹得如此之大,甚至引来日本人哈尔滨特务机关的高度关注,为马明远的收尾行动平添了许多困难。 按照原先计划的,是由丁山这几个比较可靠的手下里,选出一个人,由千面狐化妆成斋藤与三郎,在哈尔滨故意暴露,引起警方重视,最终消失在人群之中,假造成斋藤与三郎贪财逃亡的假象。 但是,因为情况出现变化,马明远不得不修改了之前的计划: 改由他自己亲自假扮斋藤与三郎,同时,改成用接触黑市的私货商人“黑毛狗”,用来吸引日本特工的注意。然后狡兔三窟,悄悄从哈尔滨逃脱。 这还不算完,在行动过程中,马明远逐渐看清大内孜追捕的决心,迫使他只好加大投资,用金钱钓着“黑毛狗”帮助他一路逃亡去中俄边境。 最终,在边境那边,由丁山等人假冒所谓“格别乌”,轻松解决掉“黑毛狗”等人,并留下几个活口,方便这些人回去为“斋藤与三郎叛逃”作证。 这个行动不仅将整场“叛逃”闹剧演绎的惟妙惟肖,更因为大内孜追捕时候的动静太大,实在没法遮掩消息,其实早在大内孜征用火车头追出哈尔滨的时候,相关人等就得到了消息,更弄明白,原来“斋藤商行血案”是日本人之间狗咬狗。 如此一来,当“黑毛狗”逃回中国境内,最终落入大内孜手中的时候,就为这次的中日对峙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马明远事先还与大岛陆太郎约定,一旦这位大岛子爵听闻大内孜异动,立刻以私人名义发电,为整件事敲实最后一颗棺材钉。 不要以为大岛陆太郎是日本贵族,就不会做有损日本利益的事情。 事实上,只要能将自己从整件事里摘干净,大岛陆太郎绝不介意做这种事。因此,这位日本陆军大佐不仅干了,而且时机抓的很漂亮,就在大内孜还在列车上头疼时,一封电报过去,不仅仅是东高官官公署接到,甚至连远在辽阳的第二师团乃至关东州的关东军总部,都收到了这份电报。 可以想见,这件事幕后主导者接到电报时,那表情一定非常好看。 按说,丁山等人这时应该分批撤离哈尔滨,直到返回长春之前,都不应与马明远再有联系。只可惜,马明远突然要返回五常县,不得不临时过来安排一二。 最关键的是,马明远要调几个手下跟他一起去五常县,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他要开始着手给这些手下安排身份,免得老是不见光,让这些手下失去了忠心和跟随他的动力。 同时,他必须将手上一些棘手的东西运出哈尔滨,自然也都托付给丁山。不过,为了小心起见,同时也是防止这些手下有人生出异心,私吞掉那笔巨款,马明远此时用了点手腕: 对于返回长春的几个手下,马明远分别进行谈话,挨个交代任务,关键就是要求其对其他几个同伴进行监督,有不轨行为可以当场予以制裁。 并非是马明远肚量不够,实在是,这几个手下虽然说是亲信,毕竟跟了他仅仅几个月,又是刚刚随他越境执行过一番骚操作,只要是动了一点不该有的心思,就足以让马明远之前所有布置都前功尽弃,由不得他不小心提防。 经过一番布置,马明远这才带着三名手下,以及留守在哈尔滨的哼哈二将,登上了返回五常县的火车。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尾声之叙功 吉省,五常县。 在警局中人惊诧的目光里,总务科长邢明不管不顾,一路小跑来到局座徐元吉的办公室,连敲门都来不及,竟毫无礼貌的推门而入。 正与一名商人叙谈的徐元吉惊得抬头望去,见到是自己心腹,立时脸色难看,这家伙越来越没规矩了,需要好好敲打一下。 徐大局座心中打定主意,等会无论邢明说什么,自己都不去搭理,让这家伙懂得点规矩。 邢明也是有些尴尬,待他看清那个正与局座谈笑风生的家伙,心中微微一惊,此人姓刘,是县中大商户,自打德昌号应家垮台,此人就被县太爷卫安和扶植起来,隐隐有力压全县的架势,连自家局座见了他都不得不客客气气的。 虽然有些吃惊,可一想到那件事,邢明也顾不得看徐大局座难看的脸色,急忙忙汇报起来: “局,局座,那个谁,那个姓马的,马明远,出现了!” 嗯? 徐元吉本是想敲打下亲信,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禁为之一怔。 马明远出现?这小子没死?他怎么还能冒头! 也难怪徐大局座这副表情: 之前还没化冻时候,马明远就打着进山检查的名义,给五常县警局来了个消失无踪。 一开始,徐元吉也是有所过问,可遍问县局所属各警务所和检查站,都没发现姓马的小子行踪,打个报告递交上去,竟然也没人下来调查。如此一来,徐元吉也乐得省心,反正是个不识时务的愣头青,就当被狼叼走了呗。 可是,本来当成死人的家伙,今天怎么好死不死的又冒头了?不知道这样很不好,会给上司添麻烦么! 表情很是不快,徐元吉刚想说话,对面那个刘姓商人竟首先开口了,就见他呵呵一笑,将手里的茶杯顿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局座大人,这马警官的是什么来头,能让贵属如此兴师动众,想来一定是人中龙凤,鄙人一向闭目塞听,今天倒是想见识一下。” 得,都不用细品,就能感觉到这刘姓商人心头火气。 徐元吉有心想劝两句,又一想,姓马的小崽子消失个把月,上头都没人过问,能有什么来头,自己实在犯不着为这么个愣头青得罪眼前这位。 于是,徐元吉摆摆手,示意邢明去把人领来。 可还没等邢明走出去,就看到马明远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如常,可徐元吉怎么看,都觉得有股子以前没发现的桀骜之气,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刘姓商人也是惊异于马明远的无礼,徐元吉刚刚和马明远说了两句话,就笑呵呵道: “徐局座,以前还不知道,县警局上下竟然没半点尊卑,您这办公室简直快变城关的菜市场了。要不,鄙人去和县尊卫大人说说,请他老人家帮助局座整治下?哦,现在是新朝了,要用文明词,严肃纪律,哈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端是口气极大,内里透出的目中无人态度,更是让马明远吃惊,才不到两个月功夫而已,哪冒出来的家伙,别说看不上自己,竟然连堂堂县警局的局座大人都敢敲打。 不过,马明远觉得这事与他无关,这家伙虽然讨厌,也不过是拿他说事,实则敲打的是徐元吉,自己还是赶快办事才是正经。 因而,他并不回话,只是将两份报告恭谨的递到徐元吉面前,言明这里一份是自己的述职报告,一份是请求为下属叙功的报告。 徐元吉闻言眼皮就是一阵乱跳,述职报告很好说,你姓马的平白无故消失这么久,总得给老子一个交代吧。可叙功,麻蛋,这小愣头青又干了什么好事了? 一想到之前德昌号应家的下场,徐大局座竟是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去拿报告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谁知,那刘姓商人对马明远的举动早有不满,这时直接抓过报告,呵呵笑着表示,自己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年轻警官的“丰功伟业”。 从马明远到徐元吉、邢明的脸色都难看了,这姓刘的想干什么,专门来打警局的脸么? 徐元吉不好直接发作,抬头示意亲信下属、冲锋炮灰邢明打头阵。 邢明一阵牙疼,可不敢拒绝自己大腿的暗示,知道姓刘的不好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冲锋陷阵。 可就在总务科长大人准备开口的功夫,忽然听到刘姓商人一声低呼: “击杀悍匪徐老四!” 徐元吉和邢明都惊了,徐大局座再不管什么顾忌,劈手夺过报告,一目十行的看过去,久久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阵,就在马明远都想提出告辞的时候,徐元吉默默放下报告,用蕴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阵,才淡淡道: “这事还需详细核实,否则轻易进行叙功无法服众,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早知道情况如此,马明远也不奇怪,耸耸肩,很轻松的离开。 待到马明远走远,刘姓商人皱眉: “徐局座,你这位下属,可是不大安稳,而且所言多有狂悖……” 不等他说完,徐元吉已经听不下去了,之前就听说徐老四暴毙,大秃顶子山上一番内乱,现在的气势已经大不如从前。 这事要说是姓马的小子一个人干的,打死他徐元吉都不相信,这个小王八蛋背后的势力,让他看不清啊。如此一来,此事没查清之前,他可不想随便议论马明远: “刘东家,是不是狂悖,并非你我所能置评。我倒是给刘东家一个建议,不妨去卫县尊那里好好打听打听,之前德昌号究竟是怎么垮掉的。来人,送客!” 出了徐元吉办公室,马明远也懒得去自己那个有名无实的督查办公室,径直出了楼向外走去。没几步,就看到刘贵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马头,按照您老的吩咐,已经邀请了队里各位,醉仙楼,全包,就等着您老人家过去呢。” 虽然刘贵非常奸猾,但这类跑腿办事方面十分能干,马明远知道不会有问题,点点头,当先出了警局。 醉仙楼是五常县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平时吃一顿也要一块半块大洋,今天竟然有人突然提出包场,按照掌柜本来的的心思,是十分不愿意的,更何况,包场的人不过是警员中队的一个臭巡脚,心中更加鄙夷的拒绝。 谁知,那个家伙二话不说,掏出一把手枪拍在掌柜面前,接着,两个便装汉子同时掏枪,开始“劝说”店里吃饭的客人们。 见到这个架势,那些吃饭的客人也不敢多待,乖乖的拿了对方赔罪的大洋,飞快溜走了。 转眼之间,醉仙楼内就空荡荡的。 这可把醉仙楼掌柜气的够呛,可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只能无奈的招呼伙计去置办酒席。不过,掌柜到底不服气,悄悄打发了一个最机灵的伙计出去,赶紧去向自家的东家报信。 当马明远来到醉仙楼时,里面已经坐满了警员中队的警士,他挨个对一楼的警士抱拳打招呼后,才来到楼上。 这里,已经坐下的中队长郑学彬、甲等探长曹大鹏等人急忙起身迎接马明远。与这些人客套了一番,敬了两轮酒后,马明远这才起身,介绍起跟过来的两个手下: “各位,这两位都是在下新收的手下。这次随在下击杀悍匪徐老四,立下了大功,在下为他们叙功,保举他们作县局的巡官!” 此言一出,二楼立时安静下来。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嚣张纨绔 吉省,五常县。 马明远要保举两名手下作巡官! 在座的县警员中队的中高层听到这话,有如石破天惊,齐齐看向伫立中央的年轻警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随即,不仅仅是语滞,还有心中愤怒激发出来: 凭什么! 也是,早在马明远下来之前,警员中队空出的这个巡官位置,就已经被不少人惦记上,甚至,曹大鹏当初还因此愤懑,试图给初来乍到的马明远下绊子。 现在姓马的小子终于滚出警员中队,空出的巡官位置之所以没马上任命,绝非是无人可用,实则是徐元吉和郑学彬等人待价而沽。 就这一个多月里,中队里这些一心想鲤鱼跃龙门的警长们,已经不知道往各位徐元吉、郑学彬甚至邢明家里送了多少东西。 正斗的你死我活的功夫,你姓马的小王八蛋突然冒出来,伸手就要拿走这个位置,还是两个,MD,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再说了,你个靠边站、都快被局座踢出警局的小子,凭啥一句话就要拿走? 凭啥? 马明远斜睨一眼蹦的最欢实的几个家伙,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冷笑道: “就凭老子手里有大功,就凭老子亲手打死了徐老四!别说保举两个人,老子今天把话撂在这,今后这警员中队的事,老子管定了,听老子话的,每人一百……美元,不听话的,呵呵……” 马明远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随从队员陈昌跨前一步,将个精致的小皮箱在桌上摊开,露出里面一叠叠花花绿绿的美元钞票来。 啧—— 在座所有人,包括中队长郑学彬在内,都是一阵咂舌,乖乖,每人,一百美元,那就是五六百大洋,这要多少钱?真看不出来,这姓马的小子,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是个大财主,有这么多钱,干嘛还要来当个苦哈哈的警官啊? 倒是郑学彬想得更多。 之前马明远放话时候,让他极为没面子和憋气,可当他听说马明远亲手击杀徐老四时,双眼一眯,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徐老四是什么人,他还能不了解么,这个姓马的小子能击杀徐老四,岂能是已经靠边站、马上被撵出警局的无名小卒? 接着郑学彬又亲眼见识到马明远的财力,却让他想到: 为了买两个位置,这小兔崽子就敢撒上万大洋出来,若是真有人违逆他,买一条人命需要多少钱,估计连一百大洋都不需要吧…… 想到此处,郑学彬不禁身上一寒,思忖之后,第一个起身,拿了一叠美元后扭头就走。 见到队长尚且屈服,包括曹大鹏在内其他人,也不得不收敛不满和怨气,选择拿钱走人。只是还有人心中不服,思索着出门就去找自己背后靠山,好好给姓马的小子上点眼药、下个绊子。 可是,没等这些人下楼,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嚣声。 马明远皱眉,他在这里包场请客,按说大洋给得足足,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过来闹事? 大步走到楼下,发现之前离开的郑学彬,此时被人堵在门口,正对着一个家伙低头哈腰陪着笑脸。 这人大约四十来岁,面容富态,穿着虽然看着是个管家样子,可稍微细看就能发现,这人不仅披着裘皮大氅,连里面的素色长衫也是丝绸制成,绝非普通大户人家的管家可以比拟。 此时的郑学彬对着此人不住鞠躬,口称“刘管家”,一个劲的告饶赔罪,态度谦恭到了极点,让警员中队的其他警士看着都觉着十分丢人。 倒是刚刚走下来的那群警长们不以为意,甚至如曹大鹏这样的郑学彬亲信,还陪着笑脸凑过去试图帮腔,孰料,那位“刘管家”根本不搭理,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极为傲慢无礼。 马明远微皱眉,抓住身边一个警长打听: “这老货是谁,郑头干嘛要怕他?” 那警长闻言苦笑,心里嘀咕,还不是你小子惹的祸,天知道你这包场是怎么干的,竟然把这老东西惹了出来。 虽然腹诽,警长还是飞快的将这位“刘管家”的来历分说清楚。 原来,此人是县里大商户刘家的管家,而刘家是自德昌号应家倒台后,由县尊卫安和亲手扶植起来的商贾,仅仅个把月功夫,就强取豪夺的侵占了县中不少产业,隐隐有成为县中第一商户的架势。 如此财雄势大、靠山铁硬的人家,别说是郑德斌区区一介警员中队长,就是局座徐元吉也不愿轻易开罪。而这座醉仙楼就是刘家新近抢夺下来的产业,醉仙楼的掌柜遇到麻烦,自然要请背后的东家出头。 姓刘,商户,马明远立刻明白对面是什么人。 今天从徐元吉办公室出来后,他就好奇的打听过,里面那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是什么人,自然得知了这刘家的背景。 此时刘家区区一个下人,就能逼得堂堂警员中队长屈膝弯腰,还不依不饶,可以看出刘家在五常县里是如何骄横。 只是,今天的麻烦是自己惹出来的,让郑学彬在那里鞠躬赔罪算什么事,况且,郑学彬好歹曾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卑躬屈膝,让马明远的面子往哪放? 马明远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郑学彬,对那刘管家微笑道: “这位先生,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是在下吃饭没给钱,还是说,哪里得罪了先生?” 刘管家自然不认得马明远,可见这年岁不大、警衔不高的小子竟敢出头炸刺,心中愠怒,翻着白眼扫视一圈,哼了一声: “哼,哪来的狗东西,也不打听打听,醉仙楼是什么地方,一群臭巡脚也敢进来吃饭,还包场!狗屁,什么东西,今儿个醉仙楼的买卖都让你们耽误了,就你们给的那三瓜两枣,赔得起么?” 此话一出,立即将一楼那些警员气的够呛,奈何对方财雄势大,他们这些底层警员不敢招惹,只好看着曾经的副队长如何应对。 马明远倒是没生气,反问一句,要如何赔偿才能让刘家满意? 一听这话,刘管家登时得意起来,鼻孔对着马明远,用手一个个点指过去,倨傲道: “你们,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过来吃饭的臭巡脚,都给我到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我家老爷满意了,什么时候再滚蛋!” 这下,连那些警长也发怒了,这TMD太欺负人了,要是真跪下了,以后还要他们怎么在县城里混? 谁知,马明远竟然摇头,非常认真得道: “光跪着不好,这点惩罚怎么够,有冰块没?最好弄一桶冰水,把人彻底浇透了再去跪着,小风一吹,啧啧,绝对能让人记一辈子!” 刘管家虽然横行霸道,可并不是个傻子,马明远这话透着古怪,让他很是诧异,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的小警官,可无论怎么看,都没发现此人有多厉害,平日里县城里的大小官他都见过,更没见过这人。 这是什么鬼? 可是,马明远说干就干,笑吟吟的盯着刘管家,大声吆喝一声: “没听到我的话么,冰水呢!” 立马从后厨传来刘贵的声音: “来啦,冰水来啦!” 紧接着,就见刘贵十分狗腿的拎着两大桶冰水来到近前。 马明远的头微微抬起,用几乎与刘管家刚才完全相同的姿势,用下巴指指刘管家: “来人,把这王八蛋给老子押出去跪下,让他给老子清醒清醒,给老子认清楚,这五常县TMD谁是主子!” “你敢!” 不等刘管家说话,从外面传来一声厉喝,接着,刘姓商人挤了进来。可是,当他看到里面的情形,尤其是见到马明远时候,微有些迟疑。 刘姓商人刚从警局出来,虽然徐元吉让他去打听下德昌号如何覆灭,可他也要有这个功夫才行。不过,徐元吉的话他还是多少听进去,对于马明远就有了一些忌惮。 谁知,马明远冷笑一声,冲着有些愣神的刘贵等人斥骂道: “都聋了么,傻站着干什么呢!” 刘贵、陈二宝,以及一路追随过来的两个跟班陈昌、陆达浑身一激灵,急忙冲着刘管家冲了过去。 可是,马明远却又用下巴指指刘姓商人: “还有他,敢在老子面前耍横立棍,今天让他也一起清醒清醒! 妈拉个巴子的,才两月不见,就有人忘了老子,今天就让这些不长眼的王八羔子回回神!” 刘姓商人当即回过味来,再没了之前的忌惮,跳着脚对马明远大骂起来: “小王八蛋,混账王八羔子,你敢,你等着,老子这就去找县尊大人,老子饶不了……” 陈二宝早看这货不顺眼,上去就是一枪托,狠狠砸在这老货鼻梁上: “去你MD,我家少爷连省厅都平蹚,管你什么狗屁县太爷!” 啊—— 嘶—— 店内所有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尼玛,这话什么意思?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立威五常(求推荐,求帮忙宣传本书) “我家少爷连省厅都平蹚!” 陈二宝早就憋坏了,今天终于得到默许,可以将这句话大声嚷嚷出来,也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玩意,以前不是老看不上老子,嘲笑老子跟错了老大么!哈,今天就让你们看看,究竟谁更有眼光!跟了几个探长、科长的,一个个NB个啥! 可他这话却如一颗大炸弹,惊得在场所有人都没了声息。 啥叫“省厅都平蹚”? 尼玛,这姓马的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难道姓马的王八羔子,根子竟然是在省厅? 我的天啊,这么大来头,怎么跑五常县这穷乡僻壤来了? 陈二麻子,你就是吹NB吧? 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有,可没人敢叫出来,更没人敢继续掺和眼前这破事。 刘贵这叫一个恨啊,多好的一个露脸的机会,怎么就叫陈二宝那小子抢了先,对了,自家马头究竟什么来历,什么叫省厅都平蹚? 敢情,刘贵没跟着去过省城,虽然知道马明远势力之深远不是五常县这些杂碎能比,还真不知道自家老大的根脚究竟在哪里。 陈昌和陆达以前都是下苦力的底层人物,好歹是在长春城里打滚,多少也能明白省厅是咋回事。听了陈二宝的话,底气更足了,薅起什么刘姓商人和刘管家,就向外面拖。 那刘姓商人到底见多识广,还与县府的官吏多有勾连,自然晓得“省厅”的威力,此时被人往外拖,知道讨不到好,立马哭天抢地的叫号起来: “哎呀妈呀,警员打人了!打死人啦!老天爷啊,开开眼啊,光天化日的,警员杀人啊!” 别说,刘姓商人这么一通号丧式叫喊,还真引来了不少人,围在醉仙楼门前指指点点的。可也就如此了,没什么人真出来劝阻。 也难怪如此,中国的老百姓历来奉行的是“民不与官斗”,见到一群警察闹事,已经是心生畏惧。 偏偏这两人之中,那位刘管家曝光率极高,这一个月来没少了欺行霸市、强占产业,醉仙楼本就是刘管家出头抢来下来。 此时看到刘管家被人收拾,那些认得他的人自然少不得议论纷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将刘管家的“光辉事迹”传遍,围观的人立马一边倒的叫起好来。 可是,接下来的场面,就有点脱离惩强扶弱的范畴了: 嫌弃刘姓商人号丧太烦心,刘贵过去就是两枪托,直接将这厮满口牙打的粉碎。接着,就是两大桶夹杂冰块的冰水,兜头淋了个内外透心凉。这还不算,两个家伙身上被捆了重重的木头和石块,逼着他们两个只能跪在那里哀嚎不已。 这,分明是私刑,是打脸,打给不少有心人看的。 徐元吉第一个得到消息,毕竟吃饭的都是警局的人,自然有那个想“进步”的家伙偷偷摸摸的打小报告。 得到消息的徐局座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去制止,刘家啊,背后可是县太爷,你个姓马的小子是疯了么? 可刚刚站起,他又缓缓坐下,徐大局座不是傻子,立刻感觉到这件事背后的异常,或者说,马明远这一次回来后的不同寻常: 这小子哪来得底气?难道说,以前真看走眼了? 徐元吉也是官场老滑头了,越想越是起疑,越想越觉得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乎,拿起一份文件仔细批阅起来。 可惜,徐大局座无论怎么想躲开,整件事还是要将他强行掺和进来: 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徐元吉办公桌上,对方竟然是县府总务科长,急吼吼的告诉徐大局座,县太爷的秘书大人,被你们警局的手下给打了! 徐元吉立马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刘姓商人其实很聪明,别看他大吵大嚷的好像没什么法子,实则是在暗示自己手下。 那醉仙楼的掌柜立马会意,悄悄打发了伙计去刘家报信。 只是,这一次稍微有些麻烦,毕竟主事的刘老爷和刘管家现在正跪着呢,刘家花费些周折,才将消息送到县太爷卫安和那里。 卫安和一听自己的“白手套”被一帮臭巡脚当街羞辱,当场大发雷霆,勒令总务科长去制止暴行,同时派出秘书前往“协助”。 乍一听,这件事应该是县太爷喝令徐大局座去办才对,只是卫县尊也有自己的盘算: 打人的毕竟是一群巡警,天知道整件事背后与徐元吉有没有瓜葛。再说,现在殴打刘姓商人,其实就是当街打卫县尊的脸,卫县尊必须用最快速度制止乃至打回来,否则,就将极大的损害卫县尊在五常县内的声望和控制力。 县府的总务科长也是心领神会,更是心知,那位县尊大人的秘书,说是“协助”,是还不是事事都要拍板作主。涉及县尊大人面子的大事,这一点决计不能颠倒过来。 因此,当县府的人手气势汹汹赶到醉仙楼后,县尊秘书,一个戴着眼镜、留着分头的高瘦男子,二话不说,指着马明远的鼻子就是一通臭骂。 县尊秘书还同时下令立刻放人,眼见警员都站着看热闹就是不动手,气的让带来的县府的人动手。 谁知道,就在这时,刚刚被骂都没动静的马明远突然也下令: “警员中队听令,保护现场,有人胆敢干涉办案,就地正法!” 那些警员们闻言立即愣神,接着,还真有人挺直了腰板大声遵命。足有三分之一的警员中队成员冲过去,狗屁的保护现场,直接就把县府过来的那伙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虽然没带长枪,可不少警长那带着手枪啊,四五把手枪指着县尊秘书和总务科长为首的一群人,吓得这帮家伙中不少人当场就尿了裤子。 就在县尊秘书强撑着,还在咋咋呼呼的吓唬这群警员的功夫,马明远分开人群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正反耳刮子,打得这家伙眼镜也飞了,分头都乱了,脸部肿的跟猪头相仿,这才因为手太疼而停下来。 即便是这样,马明远也没打算放过这小子,反正都是得罪了卫安和,那就彻底得罪死好了。于是,他下令,将这县尊的秘书大人也捆上,扔醉仙楼门口跪着。 这下,连之前冲上来的警员、警长都惊到了,姓马的小子这是作死嘛? 他们之前冲过来,就是想烧冷灶、押个宝,图个万一啥米的,毕竟没人知道那个什么“平蹚省厅”究竟是真假。可谁都没想去和县尊、县府明着刚啊。 立时,就有人悄悄缩回到郑学彬那边,围拢在马明远身边的人,少了足足一半之多。 马明远却不以为意,坐回酒楼等了一会,见徐元吉并未出现,县府那边更是没人敢过来送死,于是留了几名警员,在陈二宝的率领下继续看守,自己施施然回去警局宿舍,竟呼呼大睡去了。 这番作为却让徐元吉和卫安和同时坐蜡了。 徐元吉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就让马明远惹出这滔天大祸来,他再赶去救人,怎么都不会落什么好。可如果不去,就那么看着县尊秘书跪在大街上,岂不是坐视了警局与县府打对台的口实,日后让他如何与卫安和相处? 但是,真的要现在就现身么?毕竟没搞清马明远的根脚,万一背景深厚,自己出头可就得罪死了姓马的小子。 卫安和也是被僵住了。他感觉,现在就是徐元吉那个老东西在背后捣鬼,偏偏县府手里没有什么武力,除了打报告向上面告状,根本就是拿县警局毫无办法。但是,自己秘书跪在大街上的每一秒,卫县尊都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那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县尊大人亲自带人去抢人不成?不要说这么做的话,卫安和就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单说那个二愣子,哦,叫马明远的小子,要是继续耍横犯愣,把自己也扣下,甚至也暴揍一通然后跪在那可咋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这种僵持就持续了足足半天功夫,大街上跪着的几个家伙,平时都是吃香喝辣的,这时哪能挺得住,先后跌倒在那里,任由沉重的石块压在身上,奄奄一息的只剩下一口气。 即便到这时,马明远也没打算放过这几个家伙,吩咐请来西医,就在大街上为这几个人治疗,吃不进去饭也没问题,直接灌米汤。唯独一点,就是不许放人! 为什么这么霸道蛮横? 马明远其实也有自己的盘算: 之前因为是下来历练,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对自己身份来历严格保密。待到下面一看,这民国的警局和官场,与他过来前的经历的那些全然不是一回事。 在一次次历经生死的过程中,马明远不仅越来越自信,更认识到,有权不用王八蛋,放着大好的背景不可劲折腾,难道还真要卑躬屈膝当乌龟王八蛋慢慢熬资历不成? 所以,这次回五常县,马明远不仅打定主意要为自己手下拿下两个巡官位置,更要强势压人,让这五常县上上下下,都见识下警务处座家少爷的威风,顺势压服五常县所有人! 对,马明远这次回来,就没打算放手,他准备把五常县拿下来,当做应对即将发生那件大事的大本营! 所以,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剃刺,就好像是修剪荆条一样,把上面的刺头都剃掉,这样的五常县才能如臂指使,才会真正变成他的大本营。 至于所谓的僵持,完全不在马明远的考虑之中。 僵持好啊,每僵持一天,就让整个五常县上上下下见识马明远的威风。 但是,这还不是马明远放大招的时机。 很快,这个时机就到来了…… ************************** 偶尔小爆发一下哈!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升职,然后……(求推荐票,求帮助宣传) 吉省,五常县。 民国二十年五月五号,五常县的所有头面人物,无论政商,齐聚在火车站,恭迎一位大人物的到达。 人群之中,不时有人用古怪的眼神,在县太爷卫安和与警务局长徐元吉之间来回打量。 此时距离马明远当街殴打县太爷秘书,已经过去五天。 就在两天前,那位奄奄一息的秘书,终于被马明远放了回去。至于刘姓商人和刘管家,则被县局督查大人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扔进了县局大牢。 这个名义倒不是捏造。 实在是,就在刘姓商人被当街拘押的第三天,终于有“不甘欺辱”的商户前往警局,揭发控诉这家伙种种劣迹。 当然,此人是货真价实的苦主,只不过,之所以敢胆大包天的控告“官商”,除了产业被巧取豪夺实在活不下去外,也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这个人,嗯,自然就是意欲掌控五常县的某人。 当某人,呃,就是县局督查马明远,大张旗鼓的接受了这位苦主的控告,后续发展果然如他所料,经过整整三天的当街扣押,严重打击了县太爷在县城民众之中的声威,很快就又有人去警局控告,而且苦主越来越多,揭发出来的劣迹更是斑斑血泪。 这期间,县太爷也曾试图派人给徐元吉递话打招呼,以阻止事情向不可收拾的方向滑落。 只可惜,徐大局座刚刚接到一位省内大人物即将前来视察的消息,隐隐猜到点什么的他,这时哪里肯随便出头,自然而然是全当没听到。 因而,这次车站碰头,还是自打出事以来,卫安和与徐元吉头一次见面。 可惜的是,因为徐元吉没给卫县尊面子,两人之间关系降到冰点,此时根本就是互相连看都不看一眼。 感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又对心中揣测感觉惴惴,徐元吉不由得恨恨的瞪了一眼躲在身后不远处的警局督查大人。不过,看到这个年轻人沉静的表情时,心中也感觉略微安稳,暗道: 希望自己没猜错吧,MD,小兔崽子,逼老子下注! 徐元吉的这个举动自然而然的落入有心人眼中,让关注此事的人们也不由得奇怪,那个年轻的出奇的警官到底是什么来头? 再联想这些天一个流言,让他们不禁产生很多遐想,感觉五常县这出“龙虎斗”的大戏更好看了。 给这些县中头面人物看戏的时间并不太久,随着火车进站慢慢停稳,月台上响起欢快的鼓乐声。一众县中最顶尖的人物,也慢慢靠向那个挂着的专列车厢。 车厢门打开,先跑下来一群警戒的员警,接着,一名戴着委任三级警衔的中级警官走下来,站立在车厢门口,做出个请的手势。 看到这名中级警官,徐元吉两眼微微一缩,表情异常复杂: 徐元吉认得此人。这人不久前才以省厅特派员的身份来过五常县,貌似就是为马明远张目、撑腰,支持马明远督办“德昌号贩卖烟土”的案子。对啊,方子谦,方大特派员,还有马明远…… 徐元吉已经隐隐抓住了两人之间的关联。 随着方子谦的出现,县中顶尖人物纷纷围拢过去,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吉省警务处座汪芝右出现在车厢口。 任何人都没想到,汪大处座来到五常县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接见县太爷卫安和,更不是会见县中头面人物,或者听取徐元吉的工作汇报。 汪大处座借着五常县所有头面人物齐聚的机会,邀请这些人一同前往县府,同时,命令徐元吉集合县警务局所有警官一同前往县府,他有要事发布。 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要堂堂省警务处座大人,召集了几乎五常县所有头面人物发布? 一时间,五常县自县太爷卫安和以下,心中都不禁揣测起来。卫安和尤其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与徐元吉发生龃龉的破事,引来省警务系统的最大BOSS亲自来为自家小弟撑腰了? 县府大院。 由于县府的地方有限,实在无法容纳这么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卫安和不得不临时在大院里弄了一个阅兵台,布置了电喇叭,总算是可以让在场所有人都能聆听汪大处座的“御音放送”。 见人员差不多到齐,汪芝右也不拖沓,在卫县尊的引领下,大步来到电喇叭前,却并未马上说话,而是煞有其事的左顾右盼,用疑问的口气喝令: “五常县警局督查马明远!” 马明远早站在下面等待不短时间,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家亲娘舅会有这么一手,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大喝回应了一声“到”,刚刚出列,就听到亲娘舅命令他上台。 这是什么鬼? 带着满腹狐疑和猜测,感觉自己今天有好事,马明远一路小跑来到台上,站在卫安和身旁,对着亲娘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看着一身笔挺警服、仪表堂堂的外甥,汪芝右大是满意,虽然他就是吉省警务处座,这一省之内的警务系统就好像他家开的一样,但自己这个外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经历多少艰辛、闯过多少生死考验,让他也为之动容,甚至说,看到外甥今天的样子,他情不自禁想起了早逝的妹子,现在的汪芝右可以扪心无愧的面对妹子,说一声: 老妹,咱家明远有出息! 台上台下一大票人,怔怔的看着汪芝右站在那里发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还是方子谦悄声提醒了一句,才将汪芝右唤醒。 汪大处座干咳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失态,从口袋里取出几份文件来,也不搭理马明远,对着电喇叭高声宣读起来。 他这一读,立时将下面所有人吓了老大一跳! 原来,汪芝右先读了两份嘉奖令! 一份嘉奖令来自东高官官公署,由豆腐张、张叙五亲自发布,通令嘉奖马明远在处置中日对峙事件时孤身赴险,劝阻日军第四联队前进的壮举。言辞之中,张叙五这个老土匪非常动情,对马明远的功绩大为夸奖。 在场所有人都不过是县城之中的小人物,中日对峙这种事情哪里能听说,一听这份嘉奖令立时懵逼,看向马明远的目光之中也分外复杂起来。 这还没完。 汪大处座读完第一份嘉奖令,又拿出一份嘉奖令来。 第二份嘉奖令的来头更加了不得,是由吉省最高长官、奉军之中堪称顶梁柱一样的张辅帅签发! 张辅帅对警官马明远孤身赴险,侦破徐老四贩卖烟土一案大为赞赏,并对马明远亲自击杀惯匪徐老四的功绩很是夸赞了一番。 这份嘉奖令总算让五常县的一众人物还能理解一二。可是,击毙惯匪徐老四啊,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功劳,足够晋升一级警衔了,还是由张辅帅亲自嘉奖,这份荣耀,让下面的警员们异常眼热。 宣读过嘉奖令还没完,马明远心知,前面这些不过是前戏,垫场罢了,下面的戏肉才是最重要的。 果不其然,汪大处座又拿出一份文件来。 这份文件是由张辅帅亲自签发的晋升令,按照之前两份嘉奖令上的功劳,为马明远叙功,提升马明远的警衔。 只是,这次晋升可不一般,当汪芝右宣读完的时候,下面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卫安和那已经非常难看的脸色,更是变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但卫安和还不是最难看的。 徐元吉的脸色比卫县尊还要难看几分,甚至,县警务局中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这位局座大人,试图从局座大人脸色能看出一二。 原因无他,马明远被直接提升了三级! 足足三级啊! 原先马明远刚到五常县的时候,还只是委任六级的区区小巡官。侦破德昌号的案子后,因为徐元吉刻意打压,仅仅提升一级,晋升为委任五级。 谁知,这次竟然三级跳,一跃从委任五级,晋升到了委任二级! 委任二级是什么概念? 在民国南京政府颁布的官员管理办法中,警官与政府官员一体管理,都使用“简任、荐任、委任”的三等二十二级晋级体系。其中简任只有三级,荐任是七级,而委任有十二级。一个县的警务局长,一般的警衔是委任一级到委任三级。 也就是说,马明远晋升到委任二级,已经可以叙任一县的警务局长了! 而徐元吉徐大局座,还只是个委任三级而已! 这下可就热闹了,局座大人的警衔,竟然还没有手下区区一个督查的警衔高,下一步,是不是徐大局座可以退位让贤了? 看到下面的徐元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卫安和感觉大大出了一口恶气。随即,卫县尊也是心中凛然,他的敌人不仅仅是徐元吉,头号敌人可是二愣子马明远! 现在马明远三窜两跳就爬到了老油条徐元吉头上,若是再掌握了全县警务,以后的日子,让他这个刚刚履任不久的县尊大人可怎么过下去? 汪芝右可不知道五常县里这些鬼蜮算计和尴尬情况,宣布完晋升令,亲手为马明远换上新警衔,就笑呵呵的离开了。 倒是卫安和,因为同在台上的缘故,听到了一段让他无比胆寒的对话: 汪芝右为马明远更换警衔的时候,亲切的称呼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警官为“明远”。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汪芝右既是上官,又远远年长,如此称呼也就是体现下亲近罢了。 可是,马明远是怎么回话的? 麻蛋,一想到马明远的回话,卫县尊就是阵阵胆寒,甚至说,两腿都不由自主的战栗: 舅舅! 没错,就是“舅舅”。 原来姓马的二愣子的根脚如此深厚,是一省警务处座的亲外甥! 卫安和心头暗骂,麻蛋的,马明远,你个王八蛋,你TMD是省警务处座的外甥,不在省城养尊处优,干**跑小小的五常县折腾? 不管卫县尊的恐惧,回到下榻的旅店,汪芝右就召见了自己这个“好”外甥,见面后也不废话,劈头就是一句: “你小子在这折腾的也够一呛了,不行,老子要给你挪个地方!”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履新,从宣示权威开始 吉省,五常县。 “老子要给你挪个地方!” 随着自家舅父的一句话,马明远的诧异的抬头望去,随即释然,确实要走人了。 毕竟,毕业入职仅仅三个月,马明远就如火箭般蹿起,已经凌驾到徐元吉头上了。可是,无论年纪、资历,他都太浅薄,汪芝右不可能真不考虑其他人感受,硬生生把徐元吉扒拉走,换上自己吧,说到底,吉省的警务系统并不真是他汪芝右自家买卖。 既如此,马明远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自家亲娘舅的安排,准备走人。不过,走归走,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打个商量。 就见马明远露出笑嘻嘻的表情,小步凑到汪大处座身边。 过了一会,屋内传出汪芝右有些拉高的声音: “什么,你要继续把持五常县!” 吉高官春。 两天后,马明远一身便装走下小汽车,抬头看看眼前的店铺,心中很是感慨。而他的哼哈二将拎着皮箱乖巧的跟在他身后,只是,两人脸上还带着一些不甘心和委屈。 也不怪他们两个是这副表情。 本来的,马明远在五常县一鸣惊人,无论赫赫凶名还是卓著功勋,都足以让马明远力压五常县那些渣渣,他们哥俩跟在后面就算吃不上肉,喝口汤也能肥死。 可是,自家这位少爷,哦,他们两个也跟着陈昌和陆达一起,开始称呼马明远为“少爷”,指望能一把抱住这条年轻的大粗腿。自家这位少爷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竟然答应从五常县调走,让铆足了心思好好显摆的两人,好似一脚踩空,心里空落落的。 马明远一路过来,早看出来两个小子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不能点破,更犯不着和他们去解释,只要这两个家伙明白,跟着他可以继续吃香喝辣人前威风,相信他们两个就一定会继续追随自己。 看着眼前依旧人流涌动的新京药妆店,自己半月不在依然热闹非凡,马明远也是有点呆滞。 毕竟,之前因为怕牵连无辜,马明远前往日本人种植烟土的据点村落前,曾将店内所有人都遣散。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回来,还要辛苦一番重新开张,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店铺竟然营业如常,让他也是有些吃惊。 鄂眉今天感觉有些坐立不安,眼皮从早起就跳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什么兆头,眼前的账本怎么都无法看进去,索性起身在屋内慢慢走动。 这个房间并非是马明远的经理室,而是之前特意为鄂眉安排的办公室,当她召集之前的女导购们重新开张,这里就成了整间店铺的中心。 房门敲响,一名女导购面带忧色的进来,告诉鄂眉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店里的存货不多了,根本支撑不了几日。尤其是那个什么“成年人保健品”更是卖断了货,让不少专程过来购买的日本妇人败兴而归。 这,鄂眉也是无计可施,让她经营这家铺子没问题,可她很清楚,这件铺子里卖的货都是海外购入的私货,其中涉及到的渠道和关节,牢牢掌握在经理马明远手中。现在马明远消失半个月,让她如何想办法补货? “走吧,我们下去看看。” 实在想不出法子,鄂眉揉揉酸胀的眉头,只好走出去转转,希望能找出个法子。 刚刚下楼,就听到店内响起一片欢快的声音: “经理,你回来了!” “经理你好!” 鄂眉微微吃惊,快步来到店中,发现站在店门口的那个西装年轻人,可不就是自家老板马明远么。 当晚,掏钱宴请了所有店员后,马明远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窗,倒上一杯苏格兰高地威士忌,点燃一根香烟,对着夜色默默思索起来。 确实,他答应汪芝右离开五常县。可是,彻底掌控五常县的决定从未改变。 因此马明远首先安排陈昌和陆达进入五常县警局,如愿坐上巡官和警员中队副队长的位置。 紧接着,就在离开五常县之前,马明远突然下杀手,就根据那天醉仙楼门前站队情形,按照两边的名单,在警员中队内展开了一场雷厉风行的清洗。 罪名都是现成的,毕竟,这些天天在街面晃的警长、警士身上,哪个没点劣迹。马明远把人挨个叫过去,也不多话,罪名扔到来人面前,两个选择,下大狱或者自请调离。 绝大部分人都乖乖选择了调离。 当然,也有那不开眼、觉得根底深厚的家伙,以为还可以和马明远讨价还价一番。 谁知,马明远根本没这个意思,直接下令抓人,审讯室内一通皮鞭子下去,留下口供后按上指模,剩下的事就是交给局座徐元吉。 此时的徐元吉很是尴尬,对马明远的举动更是吃不准目的,难道说,姓马的小子是在清洗警局,为上位作准备? 可是,最让人掉眼睛的事情出现了。 不等徐元吉作反应,县尊卫安和竟然带着县府一众司法官亲临县警局! 不仅是亲临。 卫县尊就在县警局搞起了现场办公,从徐元吉手里要来马明远呈交的刑讯口供,立马飞快批复,司法官当场走司法程序。 不过个把小时下来,卫县尊就将这些个不开眼的家伙宣判了死刑! 死刑! 一听这个结果,那些个警长当时炸锅了,跳着脚的喊冤、怒骂。 不要说是他们,连徐元吉都不敢置信,卫安和这是发疯么?还是说,这个家伙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与马明远勾搭上,此时出头帮姓马的小子站台来了? 卫安和不管这些,直接批复了死刑决定,笑呵呵的亲手交到马明远手上。 马明远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新上任的警局巡官陆达指挥十来名警士冲上来,将这些探长拉扯过去,也不特意选地方,直接在警局院内侧墙旁摆开刑场。 砰砰砰—— 一阵枪响过,震惊了五常县警局,乃至整个五常县。 这场枪决,当着所有警员的面执行,不仅宣示了马明远在警局中的权威,更向所有人昭告,这种权威已经可以延伸到五常县全境! 纵然马明远离开,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想要挑战这个权威的时候,也要好好掂量一下。 因为离开的比较仓促,马明远才决定采取这血腥狠辣的手段,以震慑所有人。 但是,这次离开,马明远并未有多失意,相反,他是带着一股热切的心情,赶赴长春上任。 按照之前汪芝右的安排,是打算让马明远调入省警务厅历练一下,位置都想好了,就放到稽查处,以他现在的警衔,担任一个副科长问题不大,不显眼,还能刷资历。 可是,马明远拒绝了这个方案,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去长春或者哈尔滨,而且身份不公开,建立一个直接向警务处座汇报的全新部门,特别侦缉队。 听到马明远的想法,汪大处座心中一阵腻歪,你小子是真把吉省的警务系统当成老子开的买卖了么,竟然还想为你量身打造一个新部门,扯淡! 可是,当马明远说完他的理由后,汪芝右陷入了深思之中。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履新,白手起家 马明远的话很平实,没有什么夸张的地方,更不存在华丽的辞藻: 他开始讲述自己入职后的经历,从侦破德昌号贩毐案开始,到发现案子中日本人的踪迹,然后借用身份跑到长春开店,引诱土匪徐老四上钩,再到徐老四“引狼入室”,得以让他深入日本人的毐村,发现了斋藤商行的痕迹,进而前往哈尔滨,直接潜入斋藤商行,并进行血洗的行动。 到这里还没完。 马明远详细讲述了,他所参与的“哈尔滨事变”经过。其中,尤其让他感觉恐惧的,并非是日军突然进逼哈尔滨,而是日本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是这些日本特务对哈尔滨乃至整个吉省的渗透,方方面面都有他们的线人,随时可以得到想要知道的情报,随时可以调动数百上千的人手。 “舅父,你是行伍出身,应该比我更明白,以日本人的这种渗透能力,中日之间一旦爆发战争,对我们奉军的伤害会有多大。” 马明远语气沉重的道: “所以,我要求建立的这个特别侦缉队,并不是去抓抓毐犯,清扫清扫贪腐那点破事,我的目标是日本人,是日本人潜伏在我们吉省乃至整个东北的特务!” 谁知,汪芝右沉思了一阵后,并未回答他,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觉得,日本人近期会发动战争?” 马明远心头一凛,关于这个情况,他之前并非没有暗示过,但都被汪芝右不屑的略过,不知道今天汪大处座为何旧事重提。 可是,实在没法解释自己这条消息的来源,他只得小心的道: “这个事情怎么可能确定。不过,从斋藤商行搜出来的文件,舅父也审阅过了,以您的军事经验来看,日军如果发动进攻,应该是在什么时候?” 汪芝右不禁莞尔一笑,这个“好”外甥,又把球踢回来了。至于马明远的狐疑,其实汪芝右也是挺无奈,“狼来了”被人喊多了,难道不许自己当真一次么? 吉省,春城。 行走在依然热闹的大马路上,马明远状似随意悠闲,实则很是小心的观察左右,虽然经过便装和简单的易容,让他看上去年长了十来岁,戴着眼镜又配上一身青灰色长衫,仿佛是个教书先生。 可即使如此,他毕竟是深深得罪过日本特务机关的人物,从回到长春开始,对身边的人和事都要万分提防。 丁山走在前面不远处,看上去就好像是个散工的苦力,乐呵呵的东瞧细看,实则在为马明远引路。 之所以在回到长春的第一天,就选择深夜出行,其实是马明远与丁山早就约好的,他们将前往“特侦队”的第一个安全屋,接见队中全部中层干部。 在与汪芝右敲定特侦队的机构设置与编制后,马明远就飞快敲定一份名单。 胡良才自然榜上有名,上任特侦队的情报队长,他的工作也从省厅调任长春警务局,在总务科当一个闲散的科员,作为他的掩护身份。 而丁山作为马明远现在手下“唯二”的大将之一,自然成为行动队长。至于内务部分的负责人,马明远暂时没什么人选,只好由他这位行动队长先管着。 至于行动队员,自然是直接将马明远之前招募的苦力们全员编入,没二话,想退出可以,不过要想清楚后果。 马明远已经决定,给行动队定下的第一条家规,就是向后世,哦,不,这位爷现在也活着呢,就是那位表字“雨农”,后来被赞为“东方希姆莱”的“代老板”致敬: 行动队员一律站着进来,横着出去!一日为行动队员,终身是行动队员。 不是马明远搞绑票,实在是,哎,缺人啊。可即便坑进来这一百多人,距离把行动队的架子搭满,工作遍布整个吉省,还远远不够呢。 后续的人员补充,马明远也在脑中反复考量,他倒是有个不错的目标,只不过,那样一来,行动队的存在就有暴露的风险,是以,他要再好好斟酌一番。 脑子里正来回思索,马明远忽然眼睛眯起,继而,快速的用眼角余光在左右观察一番。 感觉没有危险后,马明远脚步加快,不管前面的丁山,快步拐入一个僻静的胡同。 虽然大马路繁华异常,但周围延伸出去的胡同却非常狭窄、幽暗,更是堆满了各种垃圾杂物。 在这里,马明远反而小心的放慢了步伐,时不时侧耳去辨别前面的脚步声。 前方那人的动作非常轻盈,脚步落地声极为细微,若不是仔细分辨,常人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走了大约三四十米,拐过两个转弯,马明远猛地顿住,侧耳去听,前面已经没了脚步声!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道寒风从身后划过! 经过这么多的生死危机,马明远的身手早历练出来,况且,发现失去脚步声响的时候,他已经心生警觉。 因此,这道寒风虽然是突然袭击,却没法伤害马明远分毫。 就见马明远微微错身,并不回身,肘部重重向后撞去,身子随之倒退两步,感觉到肘部那实实在在的接触后,甚至不用去看,挥手就是一通老拳。 这还没完。 就在寒风划过的时候,在原先马明远停住位置前方,一个身影扑出,雪亮的光芒闪动,奔着他身子狠狠扎过去。 可惜,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马明远早已离开原先的位置,那人的偷袭自然扑空。 这一扑空的后果极其严重。 解决掉身后那人,马明远低吼一声,飞身上去,三拳两脚打在对方身上,打的那人就觉得脑门一阵昏厥,眼前金星乱转,待到他用力摇头,努力将这一切都抛弃的时候,却感觉脖子上一凉,继而一阵割肉的动感传来,吓得他不敢再有动作。 不过是转眼之间,两个偷袭者都被马明远制服。 直到这时,发觉自家少爷失踪的丁山,才飞奔赶到,看到眼前这一幕有些无语: 哪来的两个不开眼的家伙,才两个人就敢对自家少爷动手,失心疯么?以前在军营训练时候,自家少爷那是三五个精壮汉子都没法近身的主。 其实,马明远的搏击技巧,一方面来自吉省高等警务学校的学习,但是,更多的还是来自过来前的经历。 毕竟,过来以前,马明远是退伍军人,而且还是军中二级侦察兵,只不过因为三次没能通过特种兵考核,这才无奈的选择放弃军士生涯,转业回家成了一名辅警。 纵然如此,堂堂军中二级侦察兵,又岂是易于之辈。 平时抓个小偷小摸之类的蟊贼都是小意思,就算遇上穷凶极恶的家伙,对马明远的前世来说,那都是手到擒来,否则的话,派出所是真没人了不成,让一个辅警去协助侦破缉毐大案。 两世为人,勤于修炼的马明远又岂能泯于常人。 丁山见到两个家伙,还有些糊涂,不明白自家少爷发了什么疯,好端端得放弃去安全屋布置任务的重要工作,突然和两个蟊贼搅在一起。 “看看你的钱包,你啊,真够粗心的。” 见到手下大将糊涂,马明远也是为之叹气,丁山这些人什么都好,要干劲有干劲,要上进心有上进心,加上他不断去作的爱国教育,忠诚心也无可指摘,唯独这些江湖经验还是太少了。 丁山在身上一摸,立马脸上发烧,自己被摸了包犹自不知,竟然还要少爷帮忙追回,这下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恨恨的上去冲着两个家伙踹了几脚,丁山这才问道: “少爷,怎么处理这两个小子?” 听他的意思,似有弄死两个家伙泄愤的想法。 一听这话,被马明远制住那人吓得不轻,当即叫出来: “好汉,好汉,是我们没长眼,触犯了好汉,江湖道上,山不转水转,两位好汉今日饶过我们兄弟,盗门上下感念两位好汉的恩德!” 这话说出来,把马明远气得笑出来。 这小子分明不老实,一面认错,却又一面搬出外八门中盗门的名号,想要吓唬住自己,可见还是不大服气。 马明远冷笑: “你是盗门的人?正好,我与盗门燕子盗有旧,不知道你与燕子盗怎么称呼?” “啊?” 两个蟊贼不敢置信的看向马明远。 燕子盗在江湖上声名远播,有人说他是一个人,叫李三,也有人说,所谓的燕子盗就是个谣言。 实则,真正盗门中人都知道,燕子盗乃是盗门中几位前辈组成的团伙,用燕子镖为标记,专干劫富济贫的事。 只是,这些还不是主要的。 最要命的是,燕子盗一伙,在两年做事失风,早就被官府抓了啊! 此事外人不大清楚,可盗门上下都是一清二楚。 现在突然有个年轻人站出来,说与燕子盗有旧,这是神马情况? 一看这两人表情,马明远也是有些诧异。 燕子盗就是在吉省被抓,一直关押在省厅大牢。马明远之前没事就去大牢里晃荡,与其中一人很是谈得来,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燕子盗所有人。 但马明远也清楚,普通人是根本不知道燕子盗的底细,更不清楚燕子盗被抓的事情。眼前两个蟊贼这副表情可就大有深意了。 当即,马明远命令丁山: “捆上,带走。” 一句话,把两个蟊贼吓得差点尿出来,这是要弄死他们的意思么? 无论如何哀求,两个家伙在丁山手下自然讨不到好,绳捆索绑后,还蒙上眼睛,叫来两辆黄包车,带到了安全屋内。 当这两个人被摘下蒙眼布后,马明远就扔下了一句话: “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以后跟着我,生死不离,第二,今天就让你们两个生死不离。好好想想吧。” 说完,马明远就离开了房间,笑话,他还要见自己一票手下,怎么可能在这两个盗门小辈身上多浪费时间。 安全屋另外一个房间内,马明远见到了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队员们。 齐齐鞠躬后,马明远缓缓开口: “今天,吉省警务处直属特别侦察队就算成立了,你们所有人,都是特侦队的一员。我要告诉你们,特侦队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办公场所,没有武器,没有训练场,甚至,你们的身份,也无法见光,总之,我们一穷二白。” 这些之前的苦力,现在的特侦队中层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我今天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如果不满意特侦队的条件,可以选择退出。记住,只有这一次,过了今天,谁再想退出特侦队,对不起,只有等到他死后才成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湖外八门 吉省,春城。 特侦队安全屋内。 “过了今天,谁再想退出特侦队,对不起,只有等到他死后才成。” 在场的特侦队员中层一个个面面相觑: 出身底层的他们,几个月前还只是街头为人扛活的苦力。怎么都没想到,被这位少爷招募后,关在军营训练了几个月,吃了几个月饱饭,现在又要披上官衣,开始,这怎么好像是加入道上的社团? 虽然心中狐疑,也很犹豫,可过去几个月的日子,确实是这些人这辈子最舒坦的生活,不仅吃饱穿暖,而且除了训练时候,平时没人苛待,更不会遭人白眼,走在街上都可以挺起胸膛。 一旦离开了少爷这里,还能过上这种日子么? 马明远并不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 他对自己给予这些苦力们的待遇很有信心,况且,眼前这群人都是苦力之中的佼佼者,才会被选拔出来站在这里,如果他们当中都有大把人退出,他不如直接把招募的那群苦力都解散算了。 等了足足十分钟,这些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迷惑、迟疑,到最后变得坚定,目光无畏的直视过来,马明远点点头,将名单拿起: “很好,我看到了你们的决心,接下来,全体待命。” 说完,马明远走进另一个房间内,他要在这里对这些人逐个单独谈话,落实每个人的职务。 不是马明远要搞官僚主义,故意浪费时间,而是他从建立特侦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那件大事。 所以,从组织设置之初,他就汲取过来前那个时空之中的先进经验,尤其是CPC地下活动特征,以及“代老板”领导的军事情报处在抗战中的教训,将所有下属进行分组,每个组之间不允许进行横向联络,即使纵向联系,也必须是单线联系。 按照特侦队的编制,行动队和情报队之下,各自设置若干行动组和情报组,每个组下面设置班,各自有组长和班长。眼前这些人,就是马明远挑选出来并寄予厚望的,未来的班、组长人选。 因而,对每个人进行单独谈话并布置任务,成为组织建立的最重要一环。尤其是情报队,马明远在谈话时,一方面发放经费,鼓励扩大每个情报组的人员,同时严格禁止其与非直属上级之外其他人进行联络。 在谈话的同时,马明远也下达了特侦队组建后第一个任务: 对长春一家名叫作“日知商社”的日本商行进行全面监视,不仅要将商行内部所有人员了解清楚,同时还要对商行的交易往来也必须弄清楚,同时,更要对每日进入日知商社的所有人进行拍照,并弄清楚此人的来历。 听到这个任务,胡良才不禁为之动容。 现在是特侦队初创,人手设备训练都是奇缺,更缺乏专业有能力的搞情报人才。可一听马明远布置的任务,就知道里面涉及海量的人力、物力资源,这可难为死他了。 送走最后一名班长,马明远转脸看到死党脸上表情,一下就明白过来,笑呵呵的指着胡良才身上的衣着: “想想你是干啥的,这种事,对你来说不算难。” 胡良才低头一看,他今天来得匆忙并未更换便装,是以,他穿的是一身略显褶皱的警服。他也是头脑活泛,况且当了一阵子警官,很多事情一点就透,此时立马明白过来,拍着胸脯道: “哈,包在我身上了,等我回去,就去档案科调查档案,三,不,两天,就把能找到的资料都拿来……” 谁知,马明远却是摇头,面容非常沉痛,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过来: “姓胡的,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我是要你去盯人,打探情报,弄一堆资料有屁用啊!” 见胡良才还是有些发懵不开窍,马明远叹口气,心知这是死党限于出身,一时间没法领会,只得道: “跟我来。” 推开旁边的房门,屋内两个家伙早吓得哆嗦成一团,见到马明远进来,立即扑上去,哭喊着求饶。 马明远脸色一变,面容似水的扫视两人,吓得这两个家伙颤巍巍的在地上挪动几步,小心翼翼的躲开。 这时候,胡良才堪堪进屋。 一看有警官进来,这两个家伙又毛了,这是咋回事,要把他们弄死,还是直接弄进大狱?进了大狱,其实和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也不说话,点上一颗烟,吸了几口,悠悠吐出一道青烟,马明远这才开口,淡淡道: “生死与共,想好没?” 两个家伙对视一眼,其中身材比较矮小,也就是从背后暗算马明远的小子,仗着胆子开口: “大,大爷,我们都是盗门……” 马明远不耐的打断: “良才,这两小子你来处置吧,扔大牢里,看着修理,既然都是盗门的人,身上油水应该不少,慢慢打熬着,伤了残了不怕,总要把东西弄干净……” 啊—— 一听这话,虽然都是那些狱警的常规操作,也吓得这两个家伙不轻,这要走一遭,两人不死也彻底废了,最后还是个死啊。 “不,不,大爷,我们愿意跟着你,生是你的,死是你的鬼!” 另外一个相貌比较端正的家伙,当即膝行过来,死死抱着马明远大腿嚎哭道。 一脚将这家伙踹开,甩开腿踢飞另一个,马明远很是轻松的对胡良才道: “归你了,怎么调教是你的事了,这两个小子,溜门撬锁、望风盯梢、下药打闷棍都是好手。” 呃…… 胡良才直翻白眼,这些技能就没一个是正道本事,让他堂堂情报队长带这两个家伙?太憋屈了吧。 拍拍手让人进来把这两个蟊贼带出去,马明远正色道: “良才,你以为,搞情报是在干什么?是偷,是抢,是骗,美色,盗窃,收买,行贿,坑骗,下套仙人跳,这些都是常规手段,只要能搞到情报就是胜利。 不要觉得这两个家伙有多下作不堪,其实,要搞情报,建立情报组,我们应该向这些外八门的家伙学。” 胡良才若有所思,可还是心存疑虑: “外八门?那可都是江湖人,可靠么?” 原来,所谓的江湖外八门,是指所有江湖上不在正常行业内的门道,坑蒙拐骗偷色一应俱全。而且江湖人的作派,全靠利益凑合在一起,心中根本没什么道义廉耻,遑论国家大义。 现在让胡良才收下这样两个家伙,胡胖子要心中要不打鼓才见鬼了。 ------------ 第一百二十章 日知商社(上) 吉省,春城。 日本关东军在长春也建有特务机关。但是,北面是哈尔滨特务机关,南面是奉天特务机关,被这两个机构庞大的特务组织夹持下,长春特务机关就分外的憋屈,无论人员编制,还是组织机构,甚至是势力扩张,都差了太远。 好在,长春比较特殊,是中东路和南满铁路的交接点,满铁和中东路都派了大量人员,加上其他各国的乱七八糟、心思各异的人员,那叫一个复杂。 正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日本关东军纵然对长春特务机关不在意,也绝不会削减它的预算,更不要提砍掉整个机构了。 所以,这长春特务机关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日知商社就是长春特务机关的一个下属机关。它的作用于斋藤商行类似,主要进行物资的搜集和调运,但又不太相同的是,它更偏重调运物资,尤其是接收从哈尔滨方向发来的各类物资,并将其送入满铁附属地的关东军仓库,使之成为日军的军用物资。 这样一个小组,说重要,也算重要,毕竟日本人做事谨慎,很多事情该遮掩的还是要遮掩一二。但要说它是鸡肋,也实在是有些鸡肋,因为,日知商社的功能,说白了就是个仓库保管员。 至少,日知商社的社长南部玉二就是如此认为,要不,堂堂的一任情报组长,怎么会仅仅是大尉军衔,手下更是只有小猫三两只,逼的他不得不雇佣了一群支那人雇员,才勉强把商社运转起来。 当然,最让南部玉二苦闷的是,别看身在情报机关,在这非战时期似乎晋升机会不少,可他的大尉军衔都已经晋升五年了,只因被迫窝在日知商社这个位置上,依然是一点看不到立功、晋升的希望。 虽然仅仅下午三点,南部玉二已经无心继续在办公室待下去,从公司晃荡出来,走进一家白俄开的餐馆,找了一个角落,一杯杯的喝起酒来。 现在的南部玉二很刻意避开日本人聚集的场所,害怕遇到熟人,更害怕遇到同事,尤其害怕别人聊起工作和军衔,这些都是他内心中的痛。 白俄这里可不卖日本的清酒,不是毛子的伏特加,就是中国人的烧刀子、老白干,几杯伏特加下肚,南部玉二已经有些晕乎乎的,心中的郁闷似乎也舒散了一些。 突然,屋里传来一阵吵闹声,是一群毛子在咒骂。 南部玉二懒得去理,毛子都是这个德性,喝多了就闹事,扔出去睡一宿就好了。他自顾自的端起酒杯,正要喝酒的功夫,身子被人狠狠撞击,杯中酒撒了他满身满脸。 “八嘎!” 纵然南部玉二意志消沉,好歹也是正经的日本军人,不仅有军官的自尊,身手也是不差,岂能被人如此羞辱。 “啊?你是日本人?” 谁知,撞他那人竟也是一口字正腔圆、略带关西口音的日语,让出身山口县的南部玉二颇有些亲切。 因而,南部玉二语气稍微和缓,将眼前年轻人上下打量一下: “你是,日本人?” 那年轻人深深一躬,才开口道: “阁下,对不住,刚刚躲避那些白俄,一时不慎,给阁下添麻烦了,在下松平孝雄,京都人。” 京都,松平? 南部玉二祖上也曾是贵族,可惜没落太久,从陆奥流落到了关西,以一介普通武士之家度日。毕竟祖上荣光依旧,听到松平的姓氏,他要没其他联想简直是不可能的。 南部玉二不敢怠慢,抛开之前的不快,慌忙起身邀请松平孝雄坐下同饮,这才婉转的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那松平孝雄似乎知道会有此问,微微叹气,才解释道: “在下的祖上出身会津,只可惜,幕末之乱中颠沛流离,最终在京都栖身,在下也得以在京都出生,哎……” 南部玉二的祖上也曾是大武士家族,雄霸陆奥一带,到今天没落下来,家中子弟更在乱世中蹉跎随波逐流。 因而,松平孝雄的一番话,勾起了南部玉二心底的苦涩,两人相对无言,只是不住的举杯痛饮,很快就是酩酊大醉。 此后几天,松平孝雄经常去拜访南部玉二,两人关系迅速拉近,从一开始的酒友,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交谈之中,南部玉二了解到,松平孝雄是一名进出口商人,专门与西洋人打交道,言谈之中,松平孝雄无意间会提到的许多发财门路,让家境一般的南部玉二很是向往。 这一天,日知商社的职员都已经下班,却难得的看到自家经理还在办公室内。 南部玉二并非有多勤勉,其实是松平孝雄下午打电话过来,神秘的告诉他,今晚会带他去一个好地方。 这种神秘的口气,让南部玉二非常好奇,心中痒痒的,又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 改剧本台词,连续熬夜几个晚上,精神实在受不了,为了不显示断更,今天只好先写出一千六,剩下的明天继续,请各位书友多担待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日知商社(下) 吉省,春城。 直到夕阳西下,焦急难耐的南部玉二这才接到松平孝雄,当然,也就是马明远的电话: “南部君,着急了吧,哈哈,过来,我们吃些东西。” 然后,马明远报出一个居酒屋的地址。 南部玉二知道这个地方,是个比较偏僻的小店,自己的同事平日里基本不会涉足,自然明白这是“松平孝雄”的好意,当即痛快的答应下来。 南部玉二刚刚坐下,马明远就为他倒满一杯清酒,笑眯眯道: “来,南部君,先喝一杯,不要着急,现在还没到时间,我们正好填饱肚子。” 这个说辞,越发让南部玉二好奇起来,心中仿佛有股火焰在熊熊燃烧。可惜,眼前这个年轻人半点口风不露,让他颇为无奈,只得与“松平孝雄”举杯痛饮起来。 一番吃吃喝喝下来,当两人走出居酒屋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若非马明远反复提醒,南部玉二就会又喝高了。 南部玉二被“松平孝雄”拉着,一边哼着关西小区,一边高谈阔论,在街上旁若无人的大声说话放声大笑,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没有进入军校的年轻时光。 不对,纵然是年轻时代,在各种规矩束缚的日本,南部玉二也享受不到这种恣意妄为的感觉。这不禁让他微微感慨: 满洲真是让人放松的土地啊。 可就是,在这块土地上,自己没办法升职升官,真是,八嘎! 就在南部玉二又开始郁闷时,感觉松平孝雄停着,接着,竟然为他整理身上有些散乱、褶皱的衣服,并将他的领带重新系紧。 如此暧昧的动作,令标准直男南部玉二很是一紧,不明所以的看向“松平孝雄”,结果,看到的是对方揶揄的笑容: “南部君,等下去的地方,仪容不整可是会被拒绝进入哦。” 南部玉二微微吃惊,越过“松平孝雄”看过去,就在在街边有一个古朴的和式建筑,巨大的院门仅仅挂着两盏红色灯笼,分外的幽静和神秘。 就在院门的一侧,挂着木质铭牌,上面写着几个不大的汉字: 怀华楼。 啊! 南部玉二毕竟来到长春已经好些年头,就算之前没来过,岂能没听说过这长春日本人中间大名鼎鼎的“怀华楼”! “这,这,这是,茶屋,是怀华楼……” 看南部玉二结结巴巴的样子,马明远嘿嘿一笑: “南部君,瞧你现在的样子,你可是堂堂陆军大尉,区区一间茶屋,怎么可以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这,这尼玛,能一样么,这是怀华楼啊! 南部玉二心中暗自腹诽着。 也难怪南部玉二如此激动。 所谓茶屋,出现在日本的“室町幕府”时期,最早先还只是与名字相符,就是个给人提供喝茶、休息的地方。到了江户幕府时代,逐渐变成了高官贵人欣赏艺伎表演的高档场所。 而这所“怀华楼”,虽然起源于北陆的金泽市,可它是一家已经经营了将近一百二十年的资深茶屋,在日本茶屋界也是个中翘楚了。 南部玉二早就听说,怀华楼来到长春开设了一家同名分店,只可惜,以他陆军大尉一个月区区一百二十日元的微薄薪水,别说进去消费了,只怕门都摸不进去。 能来怀华楼玩耍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达官显贵! 见南部玉二踌躇,马明远心中暗笑,要的就是他这个样子,否则,自己还真没办法下手。 也不再劝,马明远踱步到怀华楼门口,并没有其他店铺那种守候的仆役出来迎接,马明远也明白规矩,拿起一个木槌,轻轻在一块云板上敲击。 很快,随着院内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穿和服的中年女子碎步而出,先对马明远深深一躬,抬头看清来人,抿嘴笑起来: “松平君,您又来探望宮子小姐么?” 马明远并不因为对方身份而有丝毫傲慢,回礼后,淡淡道: “在下仰慕宮子小姐的茶道,特意邀请友人一起欣赏,不知可否?” 说话间,马明远不着痕迹的递过去两张钞票。 此时正站在马明远身旁的南部玉二清楚看到,这是两张十日元的钞票,不禁暗自咋舌,乖乖,进个门就要二十日元,已经是自己六分之一的薪水了,这里真不愧是销金窟。 那女人先是微愣,随即掩嘴轻笑: “松平君,您也知道怀华楼的规矩,这个我可不能决定,得去请示宮子小姐才成。” 马明远再次鞠躬: “一切拜托了。” 钱能通神,无论多么高档的所在,金钱都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果不其然,中年和服女人很快回来,告知两人,宮子小姐本来不愿意接待生客人,是她帮忙劝解,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马明远自然明白话中深意,进门之时,又是悄悄递过去两张钞票,这次,换成了十美元。 中年和服女人悄悄一看,立时乐开了花,此时美元兑换日元是一兑二,二十美元,就是整整四十日元,纵然是她见惯了金钱,也是不菲的一笔小费了。 前后受了足足六十日元,马明远自然享受到和服女人宾至如归的服务,一路笑脸盈盈刻意恭维,就连房间都安排怀华楼最高档的“金泽”房内。 为两人安排好手巾板、漱口的温水,一番洗漱后,和服女人才退了出去。只留下镇定自若的马明远,以及紧张异常的南部玉二。 南部玉二毕竟是第一次来如此高档的场所,刚刚的举止虽然中规中矩,其实都是刻意模仿“松平孝雄”罢了。此时即将见到被“松平孝雄”所推崇的“宮子”姑娘,心中越发的紧张起来。 见到他这个样子,马明远暗中好笑,到底是低级军官,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温言安慰了南部玉二几句。 两人正说话间,纸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松平君,宮子打扰了。” 马明远急忙邀请。 纸门拉开,一个穿着淡绿色华贵和服,只涂了淡淡一层脂粉,面容柔美的靓丽女子,碎步进门,正坐后,对两人深深行礼。 马明远恭敬回礼,又向宮子介绍了南部玉二,这才淡淡笑道: “宮子小姐茶艺令人神往,在下念念不忘,这次邀请好友一同与宮子小姐品茗,不知可否?” 宮子自然不会拒绝,再说,表演茶道毕竟比表演歌舞要轻松许多,何乐而不为呢? 一番炫目的茶艺表演后,南部玉二靠着家传的一点茶道技能,以及马明远的暗中提示,总算应付下来,这时也是微微冒汗,心中对能熟练掌握茶道,同时还可以与宮子谈笑风生的“松平孝雄”越发钦佩,不愧是会津松平家的子弟,贵族家风让人敬仰。 只是,宮子忽然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盯着马明远娇声笑道: “松平君,昨日听到一个好笑的传闻,据说在哈尔滨发生一起大案子,有人从正金银行骗走一笔钱,惹得正金银行内部十分紧张。而这个骗子就是姓松平呢。” 马明远露出苦涩笑容,将茶碗递还给宮子,这才叹气道: “从幕末到现在,松平、德川两家遭逢大变,多少子弟没落,不说别人,就是在下的会津松平家,你当家中顶着朝敌的身份,日子就好过么?若真是日子清闲,在下又岂能亲身经商,哎,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 随即,他轻轻一弹,举止略有些轻佻得道: “要说当骗子,还是姓松平,在下觉得,这人或许不是冒充,可能就是松平家子弟,兴许就是会津松平家呢……” “啊……” 艺伎宮子与南部玉二一起惊叹出声,怎么都没想到,“松平孝雄”会有这么一说。 宮子不了解日本幕末时代的争斗,那是真的惊讶。 南部玉二祖上到底是武士之家,被马明远一提醒,立即明白过来。 江户幕府末年,会津松平家的家主松平容保是德川幕府的铁杆支持者,一直与明治天皇的新政府为敌,因此,被明治天皇宣布为“朝敌”,也就是朝廷的敌人。随着德川幕府倒台,偌大的会津松平家也随之寥落,家中子弟各奔前程。 因此,出身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家族,家中出现几个当骗子的子弟,肯定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看着“松平孝雄”如此大方的坦诚此事,无论艺伎宮子还是南部玉二,都不会将那个骗子联想到眼前的“松平孝雄”身上来。 至于马明远,为什么在哈尔滨用“松平孝雄”作案后,还继续使用这个名字呢? 其实马明远也是有些无奈,因为这个名字实有其人,经得起任何审查,而且在日本国内能够看到的所有关于“松平孝雄”的照片,上面那个人都是…… 马明远! 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 这个话,就要从当年马明远的留学经历说起了。 当年马明远被选派赴日本,留学警务,学校就在京都,他家中富裕,于是选择了寄住在京都城内一个中产之家,这家就姓: 松平! *********************** 昨天只有一千六多,今天补上三千字大章,请各位书友多担待。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从马明远到松平孝雄 没错,这家人就是会津松平家的族人,因为幕末战争以及家族被指为“朝敌”,族人星散寥落,流落到京都,靠着两代人的努力,在商业上小有所成。 而这家人的长男就叫,松平孝雄。 松平家对马明远很好,马明远一口标准的关西口音,就是在这里熏陶出来的。而真正的松平孝雄与马明远同岁,却丝毫没有仇视中国人的观念,很快就与马明远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松平家经营着一家小小的进出口商社,但松平孝雄醉心于文学艺术,对经营没有兴趣,甚至从不在商社露面。反而是他的妹妹,松平由纪子从小表现出经营天赋,只可惜,碍于性别无法接触家中经营。 马明远因为是留学警务,因此经常要跟随教授前往外地修学、实习。就在有一次前往东京的时候,松平家发生意外,家中燃起大火,除了松平由纪子因为外出躲过,其他诸人都葬身火海。 当马明远闻讯赶回时,不仅要帮助松平由纪子操持丧礼,甚至还要与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孩面对一个巨大的危机: 松平商社的存续! 原来,日本社会中女人地位极其低下,极少能成为店铺的店主,更不要说是商社的社长。而松平家男丁全部亡故,只剩下一个女人的情形下,松平商社或是易主或是彻底垮掉,似乎已经成了必然。 也因此,松平商社里两个有野心的元老,趁机对松平由纪子发难,提出了一个极低价格要求收购松平家手里的股份,等于是将松平家从松平商社里扫地出门。 松平由纪子纵然极有经营天赋,碍于日本社会的层层陋习,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而且,松平由纪子的父亲刚刚因为一笔大买卖,将松平家全部积蓄投入其中,女孩连操持丧礼的钱都是四处借来的,似乎不接受这个收购方案,连日后生活都难以为继。 纵然马明远实际心理年龄超过五十,面对这些忘恩负义白眼狼,也不禁怒火中烧,决定站出来帮助一直看作妹妹的松平由纪子,因此,他提出了一个让松平由纪子目瞪口呆的方案…… 就在丧礼上,松平由纪子当着所有观礼宾客的面,召集了商社全体成员开会。 会上,松平由纪子请出了纱布裹面的“松平孝雄”! 按照松平由纪子的解释,松平孝雄其实还活着,只是因为火灾而头部重伤,至于大火中发现“松平孝雄”的尸体,其实是寄住家中的中国警官马明远。 松平家并未子嗣断绝,竟然还有男丁存世! 这件事惊呆了丧礼上所有人。 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虽然并不是没人提出异议,可走出来的“松平孝雄”模仿着正主的声音,对所有人提出的诘问对答如流,一看就知道,若不是对松平家了解甚深是绝难回答出来,也就让大部分相信了这个事实。 由此,松平商社的新任社长,自然是由“松平孝雄”接任。 至于那两个白眼狼元老,并不是就此偃旗息鼓,他们还想利用之前的关系人脉,对松平家的一对兄妹发起攻击。 可是,马明远是什么人?前世的二级侦察兵,今世的中国警官,最不缺的就是杀伐果断。 很快,其中一名元老当街横死,看似是车祸,可是想想吧,那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汽车可是个稀罕玩意,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倒霉,就会被失控的汽车撞死? 无奈,纵然日本警察也有怀疑,但怎么都找不出证据,也就只得按照车祸结案。 这个家伙的死,吓坏了另外一个元老。 就在此时,唯一这个元老家中,被陌生人送去大大小小十个纸糊的骨灰坛,不多不少,正好够他家中所有直系亲眷一人一个。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彻底压垮了这家伙,忙不迭的求见松平由纪子,扔下手里所有松平商社的股份后,就带着全家搬离了京都。 到此为止,松平商社的所有权危机彻底解除。 但这还没完,进出口贸易动辄数月,松平由纪子负债累累,生活费和商社的运转都成为大难题。 马明远直接一封电报打给亲娘舅,很快的,送中国东北汇来十万大洋! 这笔钱大约等于六万六千日元,在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日本,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不要说维持商社的开支,甚至帮助松平由纪子展开了一系列的商业扩张。 不过,既然马明远已经“去世”,某人的留学之行也不得不中断,半途返回中国。 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马明远与松平由纪子作了一番长谈。 谈话中,马明远为松平由纪子规划了未来的道路: 首先就是要上学,绝不能为了商社就中断学业,不仅如此,他甚至通过汪芝右在日本的关系,帮助松平由纪子转学到了位于东京的日本学习院中学! 听到“学习院”几个字的时候,松平由纪子都惊呆了。 学习院起源于1847年,由当时的仁孝天皇创立,由日本宫内省管理,是一所只面向日本贵族和上层人物子弟的高等学府。大部分的日本皇族、贵族、华族子弟,都曾在这里学习。 可以说,进入日本学习院,就是进入日本上层社会的门票,不对,应该是说,只有拿到了日本上层社会的门票,才够资格进入日本学习院。即便如此,学习院还会对报名的学生进行严格考核,可见进入这座学府究竟有多困难。 当然,能把松平由纪子送入学习院,并不是说马明远以及背后的汪芝右门路通天,其实也是会津松平家的身份起了重大作用。 此时已经是日本昭和时代,早在大正时代,大正天皇的次子,秩父宫雍仁亲王迎娶了松平容保第六子松平恒雄的女儿松平势津子,会津松平家不仅借此机会摆脱了“朝敌”身份,更稳步进入日本上流社会。 像松平由纪子这样家谱确定,根正苗红的会津松平家后代,要想进入学习院中学,其实要打通的门路远没有由纪子想象的那样困难。 马明远告诫松平由纪子,要想不再如之前松平商社被人抢夺经营权,就一定要扩展自己的人脉。那,人脉从何而来? 松平由纪子极为聪明,之前抗拒只是受限于家庭见识,此时稍一点拨就明白过来。可是,女孩还是犹豫迟疑,原因很简单,没钱。 松平家,或者说,松平商社可是还欠着马明远十万大洋呢。 这笔钱,在昭和初年都足够支撑起一个富甲之家了,松平商社打包卖了,估计比这笔钱也不会多太多。 如此巨额债务下,让松平由纪子再去念全日本最高档的贵族学校,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的心还没那么大。 马明远直截了当的告诉松平由纪子,自己就把她看成亲妹妹,这笔钱暂时不用还,放心大胆的花就是,如果不够,可以发电报给自己,他还可以继续资助,但是,松平由纪子必须去念学习院。 笑话,自家把松平由纪子送入学习院,也是托了不小的人情,说不念就不念,那位介绍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再说了,他与松平一家交往极深,非常喜欢这一家上下毫不歧视中国人的态度。而他还有一个打算,为日后中日战争打算,能够培养一颗打入日本贵族圈的棋子,将会起到多大的作用,那简直无法估算。 看到松平由纪子答应下来,马明远才为她继续规划,从学习院中学毕业,一定要上学习院! 诸多皇族、贵族、华族的同学,将是松平由纪子巨大的资源,凭借这些资源,可以打通松平由纪子回到会津松平家本家的道路,到那时候,才是展示松平由纪子经营天赋的时机。 到那时,松平由纪子统领的松平商社,不能将目光局限在亚洲,要把触手伸向欧洲、南美,要在当地建立分公司,购买矿产进行开发,只有这样,才能更大的提升松平商社在日本达官显贵中的地位,也可以分散风险规避危机。 这条路说出来,让松平由纪子眼睛越来越亮,简直是在女孩子眼前打开了一扇门,为她展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马明远回国前那一天,松平由纪子单独找到他,将一摞文件推到马明远面前。 马明远很诧异,不明白女孩是什么意思。 当他打开文件一看,马明远立刻惊呆了: 所有的文件,都是有关松平孝雄的,有户籍,有身份证明,有学历,甚至还有松平商社的所有权文件,可是,上面的照片的地方,都替换成了马明远的照片! 世界上再没有一位热爱文学艺术,性格腼腆的松平孝雄,有得是一个中国名字叫马明远的,会津松平家子弟: 松平孝雄。 这就是松平由纪子的回报! 从这一刻开始,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正式成为亲兄妹。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美国人 既然松平孝雄的身份如此过硬,马明远怎么会害怕日本人调查。 更何况,当初他去哈尔滨正金银行取钱,也是经过仔细化妆易容,完全变成了一个中年人。就算是那位哈尔滨分行经理,此时站在马明远面前,也绝不会将他与诈骗犯联想到一起。 因此,马明远回到长春,就重新使用起“松平孝雄”这个身份。 马明远坦诚身份,南部玉二还在唏嘘感叹,那位艺伎宮子却急急跪拜下去,一头触地道: “若槻宮子冒犯大人,还请松平大人海涵。” 若槻宮子这个名字肯定是她的艺名,但这时说出来,显得这个道歉极为郑重。也不怪她如此表现,“松平孝雄”既然敢坦诚身份,就说明心中没鬼,至少是表现的如此。那么,她之前的试探,就容易让人记恨了。 马明远哈哈大笑,抬手示意若槻宮子起身,笑呵呵的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或许是有人偶然听说过自己的名字,就顺手利用了一下吧。 南部玉二虽然是商人,也是日本军队的情报官,虽然笑呵呵得跟着打趣若槻宮子,其实更多的时间在观察身边的“松平孝雄”。 让南部玉二失望的是,“松平孝雄”身上没有半点类似身体绷紧、脸色改变、出汗增多这些紧张的状况,说明“松平孝雄”此人心中坦荡。 这个结果让南部玉二多少放下心来。 毕竟,南部玉二纵然被人闲置,好歹也是情报官,在特务机关内部还是有自己的人脉和信息来源。对于发生在哈尔滨的动乱,南部玉二纵然不是知之甚深,好歹也了解一些。 所以,当若槻宮子将“松平孝雄”,与哈尔滨正金银行的诈骗案联系到一处时,南部玉二脑中立刻响起警钟,虽然跟着插科打诨,其实在笑嘻嘻的表情下,他已经是身子紧绷,警惕到了极点。 此时的南部玉二终于稍稍放心,不过,这也不是他彻底放心的理由。 事情过去两天,马明远都没再去找南部玉二,仿佛在忙。 这段时间也给南部玉二充分调查的机会,他紧急用电报联系日本国内,发动了以前不愿联系的同学、同僚、亲戚等等所有想得到的关系,要查清楚京都松平家,以及松平孝雄的一切。 倒不是马明远故意冷淡南部玉二,他是真在忙。 刚刚回到长春,事情千头万绪,安排好特侦队的草创工作,还要去每个小组的安全屋视察,同时,他要约见各国领事馆内那些吸血鬼,紧急从他们的渠道进货,以补充新京药妆店几乎空置的货架。 可是,马明远的订单下的太晚,指望现在就拿货堵窟窿纯粹是做梦。 是以马明远不得不联络有过合作的美国公司,希望他们能才从各地周转一批货,帮助药妆店渡过现在的难关。 “经理,皮尔逊·沃克先生到了。” 随着鄂眉的介绍,一名身材高大、长相具有很深的盎格鲁萨克逊人特征的中年人走进来。 马明远与其客套一番,喝了些咖啡,抽着雪茄胡天海地的聊了会,这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皮尔逊·沃克听完,夹着雪茄,作出吃惊状: “马,你的要求其实不难,可要求的时间太急了,三天,哦,上帝,你把我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么。” “我可以出高价,沃克,你懂得,这次调货并不是为了赚钱,是要保持这家店的名誉,在我看,名誉被金钱重要的多。” 见马明远表亲恳切,皮尔逊·沃克还是那种吃惊的表情,历数其中的困难。 这个情况,看的鄂眉微微皱眉,同时有些狐疑,既然这个美国人已经拒绝,为什么老板还在恳求,难道恳求对方开恩么?如此一来,岂不是日后再打交道,就无法保证用一个利润可观的低价进货了? 倒是马明远心中有数,别看威尔逊·沃克说得挺难的样子,其实,此人官方身份是美国驻奉天领事馆的职员,私下里还是一个大私货贩子,他的要求对此人来说,虽然困难但也难不到哪去,否则的话,这个沃克早就终止话题了,又岂能和他扯皮这么半天。 倒是如此扯皮,让马明远生出好奇来,很想知道,沃克到底想得到什么? 终于,沃克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抬眼看向坐在一边的鄂眉。 马明远会意,示意女孩先出去。 看着漂亮的女孩关好房门,沃克才笑呵呵道: “马,我真羡慕你,这个女孩,太漂亮了,而且是,哦,用你们中国话说,是新女性的美,比起你们中国那些小脚女人,漂亮太多了!哈哈,不要惊奇,我对你们中国和中国文化很感兴趣的。否则,没有哪个美国人,会在这块土地上一待就是六七年。” 稍微顿了顿,沃克喝了口咖啡,才笑呵呵的继续道: “马,你的要求有些,嗯,叫,强我,所难,对,就是这个词。哈,有些事,光靠钱可办不到。不过,我知道,在香港,有你需要的大部分货物,那边可以用飞机,帮你运输到长春,我相信,以你和你背后亲戚的能量,肯定可以搞定在这边落地后的事情。” 马明远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听着,听皮尔逊·沃克提到“自己的亲戚”以及背后能量时,心中微微一动,对此人的图谋越发好奇了。 沃克见马明远没有特别抗拒,打个响指: “OK,这是我能做到的,可是,我在香港的朋友,对钱并不是非常渴求,他更希望得到的,嗯,是一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一些,马,从你背后那位亲戚那里得到的消息。” 微微眯眼,马明远惊讶了,看不出来,这个美国私货商人,竟然还是个情报贩子,或者说,是美国的情报官员? 轻轻摩挲着下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沃克很久,马明远并未马上开口,实在是,他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美国佬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谈生意,可如此直接提出让自己泄密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呃,太TMD的二了?美国人这是在试探,还是说,眼前这货真这么二? 倒是皮尔逊·沃克一脸的无所谓,继续悠闲的抽着雪茄,品味香浓的咖啡。 又过了一会,马明远才慢吞吞的开口: “不知道沃克先生的朋友,想知道些什么?如果太过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只好拒绝沃克先生。” “NO,NO,NO……” 沃克闻言大喜,觉得眼前这个中国人实在太容易上钩了,露出真诚的笑容来,对着马明远晃了晃食指: “马,你实在太小心了,放心吧,我的朋友想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你我是朋友,作为朋友,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放心吧,若是消息比较困难,我那位朋友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你看,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马明远伸手打断了他: “沃克,说吧,你这次想用什么消息,交换对我的帮助?” 沃克停下口若悬河的吹嘘,凑近了一些,低声道: “咳咳,我的朋友,希望知道,前几天,在哈尔滨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日本人先是大举进逼哈尔滨,后来又悄悄撤军,而哈尔滨城内的日本情报人员,究竟在找什么?” 马明远眉头一挑,再次打量皮尔逊·沃克: “你们美国人倒是对我们东北的事情很上心啊……” 沃克呵呵一笑: “美国人一向是中国人的朋友,尤其是在东北这片土地,别看那条被看做大动脉的铁路,被赤俄和日本人分别占据,但我们美国才是东北地区最大贸易伙伴。美国人珍视与中国东北的友谊,若不是我们美国人的阻拦,当年日本人在那位张大帅身死之后,就已经吞并掉整个东北了。” 听完这番话,马明远也是心中一愣,他从不知道,美国人对东北如此重视,更不清楚,原来“皇姑屯事变”后,竟发生过这样一场不为人知的博弈。 如此说来,与美国人进行交往,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呢…… **************************** 昨天去看剧组编剧会,一直开到了半夜12点,到家就一点多,脑子都是晕的,就只好断了一天,实在抱歉,抱歉……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见南部玉二 吉省,春城。 日知商社内,南部玉二正在处理一份货运清单。这是最近来自哈尔滨的物资,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关东军最近越发加紧了对物资的搜集,只要是市面上可以找到的战争物资,都在搜集范围内,由此,也对物资的转运和储存也突然变得频繁起来。这让南部玉二突然变得繁忙,整个日知商社上下再不复之前懒洋洋的状况。 突然,桌子上的电话响起,南部玉二顺手接起来: “莫西莫西?啊,松平君,您,您,哦,哈,我马上就到。” 放下了电话,南部玉二看看窗外已经西沉的太阳,迟疑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前去赴约。 临出门时,办公室内的电话再次响起,这让南部玉二有些狐疑,难道是松平孝雄突然变卦了? 顺手拿起电话,南部玉玉二正调整心情准备应对,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先是吃惊,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 一家经常光顾的日本居酒屋内,马明远端着酒杯独饮,女招待殷勤的为他摆上料理时,因为他是老顾客,而且出手比较大方,因而居酒屋老板竟然亲自过来问候。 南部玉二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在女招待的引领下,南部玉二来到坐席前,脱鞋坐上去,主动为马明远倒满一杯清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举杯,佯作不满的抱怨道: “松平君,怎么消失这么久,搞的我都要去报纸发寻人启事了。” 马明远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难为南部玉二这日本军官了,也能说出这种冷笑话来,同时,他也暗自明了,看来此人对自己进行过严格的调查,才会放下戒心赶来赴约。 与南部玉二举杯痛饮的同时,马明远也是悄悄生出警惕,别看眼前这名日本特工仿佛很落魄,区区几天时间,竟然可以从日本国内将“松平孝雄”的资料调查清楚,但背后的能量也是不能小瞧。 吃喝了一阵,看南部玉二还要倒酒,马明远急忙制止: “南部君,一会去怀华楼呢,这次要欣赏宮子小姐的舞蹈,喝多了会很失礼。” 南部玉二闻言露出神往的表情,继而叹息一声,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 “哎,可惜了,松平君,在下今晚还要回公司继续操劳,只怕无缘领略宮子小姐的才艺了。” 马明远眉毛一挑,诧异的看过去,那意思很简单: 大半夜还忙业务?你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南部玉二本就小心的观察,一见“松平孝雄”的表情,当即举杯百般赔罪。 见到南部玉二如此作为,马明远只得佯作惋惜的喝下酒,两人重新聊起最近的琐事,可三两句话间,南部玉二又把话题绕到“松平孝雄”的身份上来: “松平君,您是京都松平商社的大人物,在生意上可要多多照顾在下的日知商社啊。” 马明远听后淡淡一笑,适时露出贵族子弟那种矜持神态,佯作不在意的样子: “实话实说,鄙人从小就对文学和艺术更感兴趣,若非家中出了一场意外,怎么都不会接手商社的。若能让鄙人选择,宁可与舍妹作个交换,让舍妹担任这会长,我去学习院里读读书,探讨下我们大日本古典文学,作一个不问世事的学者。” 这就对上了! 南部玉二心中暗道,心中对眼前这位会津松平家的大人物的疑虑愈加减少了,而随之一股野心开始强烈起来: 若是能抱紧眼前这个大人物,是不是可以改变自己眼下不尴不尬的小透明状况? 野心混杂着酒劲涌上来,南部玉二说话时候虽然变得有些拘谨,但谈论的内容却比以前放松不少。总算这家伙还记得自己是一名情报特工,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工作内容说出来。 即便如此,从南部玉二只言片语中间,马明远已经可以得到不少情报。 其实,关于日知商社,马明远最早是从斋藤商社的账本上看到的,一家承揽特务机关物资运输的日本商社,那还能是什么,肯定也是日本特务机关呗。 所以马明远刚刚抵达长春,不顾特侦队还是个草台班子的现实,就急不可耐的展开了对日知商社的侦查。 但是,马明远并不准备一举拿下日知商社。 在他看来,无论日知商社有多重要,这都是一根线头,可以帮助他从纷乱如麻的日本在东北情报组织中,一点点抽出更多的线索,只要抓住这个线头,就可以钓出越来越多的大鱼! 因此,马明远不惜亲自接近和拉拢南部玉二,甚至暴露自己在日本的掩护身份也在所不惜。 现在看来,自己的工作已经取得初步进展,一定程度上赢得了南部玉二的信任,下面,就是看自己能捞出多少大鱼了。 晚餐结束,南部玉二用最大的毅力,克制住心底的欲望,拒绝了与“松平孝雄”前往怀华楼的邀请,硬着心肠返回日知商社继续操劳。 望着南部玉二的身影逐渐消失,马明远坐上自己的座驾,随着汽车启动,他轻声对假扮司机的丁山命令道: “通知胡队长,情报队今晚全体出动,给我牢牢盯住日知商社,弄清楚他们最近会从哪些地方接收物资,尤其要弄清楚,发货方都是哪些公司。” 丁山闻言兴奋起来: “少爷,哦,大队长,咱们这是要开张了?我们行动队能干点啥?” 马明远不屑的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做梦吧,现在就开张,那不是告诉日本人,咱们盯上日知商社了,你们老实训练,现在都是情报队的活。” 顿了顿,他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打击行动队的士气,马上补充道: “放心,最终动手肯定是你们的买卖,到那时,你那些手下可别给老子掉链子。” 午夜,日知商社依然灯火通明。 南部玉二带着一身的酒气,意气风发的指挥手下: “快,运货的卡车联系好没有?赶快派去火车站,今晚的物资特别多,绝不能耽搁。” 几个日本特工手下心中狐疑,不知道自己这位组长大人,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平常这些接收物资的活,都是交给他们自行处理,组长大人早早就会找地方灌猫尿,今天怎么突然要亲自调度了? 只是,这样一来,平日里大家偷懒耍滑的干法就有点派不上用场了,一名日本特工战战兢兢的向南部玉二汇报: “报,报告组长,那个,那个,今晚运到的物资太多了,远远超过平常,我们平时合作的货运公司,怕,怕是,无法满足需求……” ***************************** 先向各位新老书友道歉,这三天,锅锅被制片人抓去关小黑屋,改了足足三天剧本,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才被放出来,睡了整整一天,现在才赶出一章,等会还要继续写下一部网大的大纲和分场。 因为剧本在十月十三日就要开始拍摄,到现在为止,本来说两部连拍的网大,剧本才初步定下一部,还有一部连剧本都没定下,这下制片人、导演、剧务主任都是毛了,发疯一样的抓着锅锅改剧本、改情节。 即便这样,还有一个制片人竟然还想对整个剧本情节进行推翻式修改,锅锅也是醉了。 编剧这碗饭太难吃了。 哎,还请各位书友多多包涵,等到网大开机,锅锅这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到时候虽然会被抓去跟组,估计可以躲在酒店安心码字了。 请大家多多见谅! 请大家可怜可怜锅锅……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个目标 吉省,宁安县。 宁安县古称宁古塔,位于吉省东部,是一座远离吉城、山高皇帝远的小城。 别看宁安虽小,却是吉省东部防区的重镇,就在宁安周围,驻扎有吉省的省军独立21旅。 在宁安城内,永福商号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商家,东家董承杰在十年前来到珲春经商,多年摸爬滚打下才闯下今天成就。 别看永福商号在宁安城内都不显不露水,但能量绝对不小,上到县太爷,下到警局的巡街警长,董承杰都能说得上话。 马明远透过窗子,观察着不远处的永福商号,轻声询问胡良才: “这几天进出永福的人,都拍下来了?” 胡良才拍着胸脯作出保证,随即,迟疑起来,毕竟,与董承杰有勾结的人物,肯定不会大大方方的进出永福商号。 听完胡良才的疑惑,马明远却不担心,双方只要有所勾结,就肯定会有联系,尤其是输送金钱,这种钱总不会利用银行或者票号吧?既如此,眼下的监视就肯定会有所收获。 用力的捶了下死党的身子,马明远取过这几天的监视记录,仔细查看起来。 和马明远之前设想的完全相符,通过监视日知商社的物资往来,让他锁定了好几家可疑的商家,最终,马明远圈定了边远的永福商号,作为特侦队用来开张的目标。 已经监视永福商号将近十天,特侦队虽然草创,但情报队的成员做事很有热情,监视记录非常详尽。 翻了几页,马明远就发现一处古怪地方。 指着一处记录,马明远奇怪得询问胡良才: “我说,胡胖子,这个赵二牛是干嘛的,怎么来了永福两次?” 胡良才都不用看监视记录,张口就回答出来: “独立21旅一个连长,别看官小,但是负责旅部的后勤采买,权力可不小。” 后勤连长么? 马明远摸索着下巴,略有所思的看着记录本,继而抬头看向胡良才: “你不觉得奇怪么?” 胡良才也感觉一些离奇,继而迟疑起来: “明远,这人官不大,但背后可是独立21旅,是军队啊,我们是不是放一放?” 马明远点点头,也难怪胡良才畏首畏尾,他们只是警务处的下属单位,伸手去干预军队可是大忌。 但是,马明远建立特侦队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试图改变马上要发生的那件大事么,马明远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退缩: “这家伙可以好好挖挖,让弟兄们多注意下,说不定会有大鱼可抓。” 胡良才点点头答应下来,既然马明远下了决心,作为下属,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兄弟唱反调,再说了,汪芝右本就是军中老官僚出身,就算涉及到军队,只要有实打实证据,相信区区独立21旅,也难不倒马明远。 倒是马明远没这些顾忌。 在那件即将发生大事压力之下,对于吉林省军的监控是马明远的重中之重,毕竟,在来到这个时代后,马明远对吉省内的军力了解越深,就越发好奇,日本人是怎么凭借万把人,就击败了六七万的吉省驻军的? 思来想去,马明远只有一个结论: 张辅帅统领的吉省驻军里有内应,而且不止一个人。 所以,马明远在建立特侦队之初,其实已经将目标锁定了这些吉省的省军。 只是,虽然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让马明远非常诧异。 就在他来到宁安的第二天,那个赵二牛又一次来到永福商号。 怪事! 亲眼看到赵二牛从后面走进永福商号,马明远抱着手臂,心中狐疑起来,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个负责独立21旅后勤的连长,竟然在区区十天范围内,就过来日本特务机关三次? “明远,怎么办?继续监视么?” 显然,胡良才也发觉了异常,看向马明远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迟疑。 思索了好一会,马明远抬头看向死党: “胖子,你在这里有多少人手?” 赵二牛百无聊赖的从永福商号走出来,摸摸怀里的东西,却有点犯迷糊,想不明白自家旅长为什么三番两次的让自己过来,。 好在,每次他都是交出一封信后,就被好酒好肉的招待起来,直到永福商号的东家拿出回信后,自己拿了一份不菲的打赏,就可以回去向自家旅长复命。 所以,这事虽然无聊,赵二牛也是乐此不疲。 今天同样如此,虽然不过一顿饭功夫,赵二牛已经把自己灌的迷迷糊糊,出了永福商号,晃晃悠悠的在街上溜达,准备顺便采买下粮油。 就在赵二牛走出两个巷子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一个身影从巷子里撞出来。来人似乎没发现眼前有人,直愣愣的撞上来。 赵二牛也是喝多了,脑子虽然惊慌,身体的反应却慢了好几拍,眼见着一个粗壮的身子撞过来,接着,整个人傻愣愣的仰头栽倒,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手里拿着一封信,马明远看了很久,胡良才有些不耐,轻轻拿过信纸,稍一扫量,就诧异的叫出声: “我艹,姓赵的要投靠日本人!” 取过那封信纸,马明远沉吟后,才慢慢道: “也不见得,对方只是在谈价钱,通篇都没一个字要投靠谁,光凭这封信,我们拿赵芷香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良才一时无语,倒是旁边的丁山很是不屑: “少爷,管什么办法,既然姓赵的要投靠日本人,咱们就弄死他!” 马明远无奈的笑笑,丁山到底是底层出身,不明白其中的深浅,这话也就是听听罢了。 可是,整个吉省此时不过十个旅外加两个团,马明远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轻易对一介旅长下手。 想到此处,胡良才也无奈了: “明远,那要怎么办?” 抖了抖信纸,马明远阴笑一声: “胡胖子,你脑子都不转么,什么叫证据,咱们造一封不就得了。” 独立21旅的旅长赵芷香从老帅时代就跟随左右,深受老帅信任,一路保举到中将军衔、绥宁镇守使、独立21旅长的高位。 此时的赵芷香很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信件。 之前永福商号的东家百般攀附,让赵芷香放下了戒心,与董承杰联手做了几笔生意。 孰料这竟然是一个圈套,赵芷香怎么都没想到,他私自倒卖出去的武器、物资,竟然落入日本人手里,也就是亲手将把柄放到了日本人手里。 现在,这个永福商号的董承杰,嗯,只怕也是勾结日本人的汉奸,竟然拿着自己的把柄,要挟赵芷香与日本进行“深度合作”。 至于什么是“深度合作”,赵芷香也是心知肚明,就是卖国投敌的换个说法罢了。 只可惜,为了自己的仕途,赵芷香纵然心里一万个“草泥马”,也不得不虚与委蛇,按照他的心思,就这么暂时敷衍着,若是日本人逼的紧了,大不了他申请调任,不当这个劳什子镇守使和旅长了,也不能真的投靠日本人。 可是,日本人不给他时间啊。 眼前的这封信,竟然要赵芷香亲手书写效忠书,还要自己拿着效忠书拍照,并将照片、底片交给永福商号…… 这TMD,赵芷香将来信死死攥紧,尼玛的,日本人,狗汉奸,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人不成? *************************** 晕了头,竟然忘记更新了,赶紧赶紧……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借力打力(向各位书友提前祝贺中秋) 吉省,宁安县。 总算赵芷香是张大帅时代老人,无论江湖还是官场都是经验丰富,很快就冷静下来,将手上的书信重新看了一遍。 信是永福商号东家董承杰亲笔,上面的要求虽然极其过分而且操蛋,但赵芷香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丝深意,似乎,对方的胁迫只是一种手段,更多的是想多谈谈条件。 既然是谈条件,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但赵芷香并不放心,唤人叫来赵二牛,抖了抖手上那封信皮: “老赵,你能确定,这就是永福那边交给你的信么?” 当着自家旅座的面,赵二牛打死不敢说出来,自己中途看热闹,被人撞晕的糗事,否则的话,日后还会不会轮到他去永福商号打秋风只是小事,万一旅座翻脸,他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因而,赵二牛脑袋点得跟磕头虫似的。 赵芷香微微颔首,知道眼前这家伙是自家的族人,还是很可信的,只是,事情重大,他还要再多问一句: “那边把信交给你的时候,有没说里面写了什么?” 赵二牛一听就傻了,双手一起摇动: “没有,绝对没有,旅座您的信,打死二牛也不敢知道里面写了啥。” 赵芷香知道自己这个族亲不识字,平日里管后勤都靠连里文书记账,这么说的话,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赵芷香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交给了赵二牛,吩咐他再去一趟永福商号。 赵二牛知道这是正事耽误不得,点点头立马出门而去。 走在宁安街头,赵二牛虽然有些饥饿,却不敢多耽搁,寻思着等到了永福号肯定会有好吃好喝,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正走着,突然间,街头一家酒楼前响起一阵鞭炮响,店里伙计当街拉扯行人进店品尝,言明不收一文钱。 赵二牛本不大在意这事,没想到一名伙计抓到他身上,卖力的邀请着,并介绍有上好的酱驴肉招待。 这下赵二牛迈不动脚了。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赵二牛最喜欢的就是驴肉,尤其是酱驴肉,那是百吃不腻。永福商号什么都好,就是从来不招待这口,赵二牛自知自己不过是个传信递话的,没法装大爷提要求,也就端什么吃什么。 现在的赵二牛,可是一个多月没吃到驴肉,今天竟有免费的,让他怎么能错过? 当即,赵二牛顾不得送信,迈步进了酒楼,冲着伙计吆喝道: “小子,给大爷切五斤驴肉,打二斤酒来!” 手里拿着赵芷香的书信,胡良才眉头拧起,赵芷香竟然要求亲自与董承杰面谈,这可让他们如何从中作手脚? 抬头一眼就看到马明远正在研磨,胡良才诧异的询问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给董承杰写信了。” 马明远头都不抬,抢过赵芷香的书信,模仿着上面的字迹,开始写回信。还好,赵芷香当年是干保险队、团练出身,虽然粗通文墨,这两笔字实在不咋地,模仿起来并不困难。 “写信?你要怎么干?他们两个可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谈判了,咱们咋插手?” 马明远一边写信一边告诉胡良才,事情简单啊,既然赵芷香不想在独立21旅的旅部见面,而是约定了两天后在城中的明月酒楼,事情就好办了,把这两伙人见面时间错开两个小时就足够了。 胡良才还是有些云山雾水,马明远已经写好书信,吩咐胡良才派人给赵二牛送回去,同时叮嘱,等到赵二牛回程时,找人去把董承杰的回信拿过来瞧瞧,看有没什么疏漏。 两天后,明月酒楼,时值中午时分,一架马车停在明月酒楼后门。 董承杰命人敲开门,迈步走了进去,发现整个明月酒楼静悄悄的,让他不禁诧异,按说,现在正是饭口买卖最好的时候,怎么会这样? 就在董承杰狐疑的时候,马明远穿着一身军服走出来,对董承杰解释: “不好意思,董老板,旅座临时要接待从省府过来的客人,实在不方便过来,所以命令我与董老板谈谈,我是旅座的副官张铭,旅座让我告诉董老板,有什么话尽可以对我讲。” 董承杰有些迟疑,赵芷香身边确实有一名叫张铭的副官,可今天赵芷香的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么重要的谈判,仅仅派一名副官,是不是太轻视了? 所以,董承杰并不着急表态,而是环视下明月酒楼,询问起酒楼的情况。 马明远哈哈大笑: “董老板,旅座对你我之间的会谈还是很重视的,谨慎起见,今天旅座包下整个明月酒楼,所有伙计、掌柜也都打发回家。现在酒楼里就你和我的人,说什么都方便不是?” 听到这里,董承杰心中一动,只为一个副官的会面,就摆这么大阵仗,显然是不可能的。看来,此处的安排,应该是为赵芷香亲自过来准备的。如此说来,赵芷香确实是临时有事耽误了。 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董承杰进屋坐下,开始面对马明远: “张副官,你可知道,你们旅座大祸临头了,能保赵将军身家性命的,就只有我们。”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不信,区区一介商人,能摆布旅座的生死。” “哈哈,商人当然不可能,可如果加上大日本帝国呢?” “你,你是汉奸!” 董承杰得意的挺直腰板,对站在面前的马明远作势下压,笑呵呵道: “张副官,说的那么难听干什么,日本帝国并不想让赵将军为难,日本帝国所希望的,就是赵将军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倾听来自日本帝国的建议,作出最有利于日本帝国、最有利于赵将军的选择。” 马明远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声音: “你这是让旅座投敌当汉奸!” “哈哈哈哈——” 董承杰张狂的大笑: “张副官,不要这么紧张,中国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日本人又不是要赵将军现在就投降,必要,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日本帝国会给出专业建议,你懂么?而且,此事无论成败,大家都是朋友,还是要在一起发财的。” 临近下午的时候,赵芷香终于安顿好旅部的事情,骑着马赶到明月酒楼,抬眼看到的是安静到仿佛无人的景象。 一身长袍,化妆成董承杰的马明远,小跑着赶过来,亲手为赵芷香牵马,同时呼唤手下去招呼赵芷香的一众警卫和副官。 这么殷勤表现,让红胡子出身的赵芷香颇为满意,心中对此人的不满也消失几分。 可是,这几分却随着落座后,董承杰的一句话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继而是腾腾直冒的怒火: “赵将军,你可知道,你大祸临头了,能保住赵将军身家性命的,就只有我们,日本帝国!” ******************************** 忙了一天的剧本大纲,才码出一章来,各位书友,明天就是中秋了,提前恭祝各位书友节日快乐,全家安康!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赵芷香的决断(各位书友双节快乐!) 吉省,宁安县。 明月酒楼内。 “赵将军,您可知道,您大祸临头了,能保住赵将军身家性命的,就只有我们,日本帝国!” 听到这话,赵芷香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他是江湖出身,这种江湖骗子用来唬人的切口,他可再熟悉不过。只不过,已经十来年没人敢在他面前,搞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让他在感觉熟悉之余,又极为愤怒。 可惜,马明远仿佛不知道赵芷香的情绪,自顾自的道: “赵将军,如果您觉得,一介商人无法撼动赵将军的地位,甚至威胁到您的生命。可是,如果加上大日本帝国,背后蕴含的力量,想来,连身在北平的那位副总司令,甚至金陵的那位军事长官,都要为之震撼吧。” 赵芷香缓缓坐回位置上,盯着“董承杰”看了好一阵,突然端起酒杯,仰头一口而尽,抹了抹嘴,这才道: “说吧,你们日本人想让老子干啥。” 赵芷香答应的如此痛快,着实让人不敢相信,马明远诧异的看过去: “赵将军,那个,这就决定了?不需要……” 赵芷香一拍桌子: “少TMD废话,不就是伪造证据坑老子么,被你们日本人盯上,老子不死也要脱层皮,妈了巴子的,算老子倒霉,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TND婆婆妈妈的。” 这下子,马明远是真吃惊了,吃不准眼前这独立21旅的旅座大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是真被自己逼的投敌了,这个祸可就闯大了。 只是,眼下的形势,由不得马明远迟疑犹豫,只得磕磕巴巴道: “那,那个,帝国将在近期有所,那个,有所,动作,那,那个,为了,为了,事出有因,那个,帝,帝国,希望,那个,希望,赵,赵将军,首先,首先,举事,并,并电邀,帝国朝鲜军,介入,帮,帮助,帝国,得,得到,进,进入,进入满洲的,口,口实……” 本来想好的一段话,结果被马明远说的磕磕巴巴,而且干瘪生涩,全无说客劝说别人时候应有热情。 赵芷香微微眯眼,再次将“董承杰”上下打量一遍,阴沉道: “姓董的,你,只怕,不是什么,中国,商人吧!” 还好,马明远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就算赵芷香有其他心思又能如何,自己将情报队四十余人尽数带过来,只要三天时间,还能调来行动队的五十人,更可以从省城要来省警务厅稽查大队数百人。凭借这些人手,只要计算得当,有心算无心下,迅速解决赵芷香和他的旅部不在话下。 因而,马明远恢复到言谈自若的状态,故作轻松道: “这个么,其实鄙人就是一个普通的传话人,具体什么身份,赵将军实在想多了。” 汉奸也好,日本特务也罢,赵芷香大手一挥,不愿再和眼前这家伙纠缠下去: “此事重大,容老子三思几天,过两天再约你小子,给你个准信。” 做戏做全套,马明远立时脸色微变: “若是赵将军不同意,又要如何?” 赵芷香大步向外走去,不屑道: “就算老子不同意,你们这帮日本人难道还怕了老子不成?” 说完,赵芷香懒得再理“董承杰”,叫上副官、护卫,跳上马飞驰而去。 待到一群人走远,胡良才这才从房里溜出来,表情沉重道: “明远,这老家伙态度不对啊,不会真去投日本人吧。” 马明远面沉如水,冷冷道: “投敌也好,顺着咱们爷们画下的道往下走也罢,咱们都要作两手准备,去,把特侦队所有人调来宁安,告诉他们,分散进城,不要集中在一起安置。再去通知方子谦方大哥,让他把省厅稽查大队借我用用。” 胡良才心中咯噔一下,想多问两句,可是看到马明远脸色难看,这位同学加兄弟,今时今刻威风和杀气越来越重,让他也不敢如以前般随便开玩笑,于是立马去布置了。 回到旅部的赵芷香,带着一身的煞气,气哼哼的来到房间,砰的摔上房门,就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他实在是坐不住,也没法坐得住,日本这TMD是欺负上门了,真以为他赵贡九是泥人么,可以任由这帮小矮子随意搓揉! 越想越气,赵芷香飞起一脚,将太师椅踹倒墙上,夸嚓一声,椅子碎成几块。 巨大的响声,当时惊动外面的警卫和副官,转眼间,一伙人就扑进房间,看着屋内的情形,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滚,滚,滚,老子没死呢,都给老子滚出去!” 挥手打发了手下,赵芷香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如何应对日本人的威胁。 说实话,跟老帅多年,与日本人常打交道,在赵芷香的印象里,日本人除了蛮横霸道外,更多的是“阴损、缺德、坏”。 可今天这个董承杰说话办事,除了“霸道”一条,完美的保持了下来,其他种种,实在是太粗糙了,连个江湖人都不如。 翻出来之前董承杰的书信,赵芷香翻来覆去的读了几遍,都感觉出其中很有些谈价钱的味道。可这场见面,完全没了这种味道,就剩下得意的霸道。 再想想董承杰提出的那个要求,赵芷香悚然一惊,之前完全是被对方的霸道威逼给蒙住了眼,此时的他才意识到,日本人究竟想搞什么: 引朝鲜军介入,那关东军呢?一旦朝鲜军从东面打进东北,关东军可能坐视不管么?到那时,东面有朝鲜军,沿着南满铁路有关东军,从奉天到长春,转眼就是烽火遍地。 再联系前几天传来的,关东军第四联队威逼哈尔滨的动作。 赵芷香两腿一软,噗通跌坐在地上,这,这是要挑起大规模的军事冲突,然后想从副总司令身上狠狠割肉啊! 一想到董承杰竟然还要自己首先邀请日本人进入东北,赵芷香能够想到,到那时,他不仅是奉军上下的罪人,更会变成整个中国千夫所指、无数人唾弃的汉奸、卖国贼! 就觉得全身被冷汗浸透,赵芷香腾的从地上跳起来,不行,绝不能如此,就算为了死后的名声,自己也绝不能束手待毙: “来人,TMD,人都死哪去了,给老子来人!” ******************************* 白天出去和同事聚餐一下,才回来,总算赶上在12点之前更新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添一把火 吉省,宁安县。 天色已经黑下来,就在永福商号不远的一座二层酒楼里,马明远还在对着一幅宁安县城地图写写画画。 地图是手工绘制,不仅将县城里的道路勘察的清清楚楚,尤其重点标注着独立21旅的旅部位置,更连旅部周围的布防情况,都有详细注明。 马明远此时的工作,就是根据现有情报,对地图上的标注进行补充,同时制定计划,要如何用尽量少的人手,可以解决赵芷香的老巢,进而控制住独立21旅。 就在马明远忙活的时候,房门被人大力撞开来,胡良才喘着粗气冲进屋: “明,明远,不好了,赵芷香的人出动了,快走!” 吃了一惊,马明远见胡良才身后,还跟着十几名情报队的成员,一个个端着手枪,紧张的望着自己。 马明远倒是没那么紧张,放下手里情报,淡淡道: “不着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良才一见他这样子,立马急了,几乎是跳脚道: “明远,都什么节骨眼了,还说个屁啊,快走,等会就来不及了……” 沉下脸,马明远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天还没塌,说清楚!” 呃,胡良才吃了这句训斥,也开始镇定下来,飞快的将刚刚得到的情报说出来。 原来,就在刚才,入夜时分,从独立21旅的旅部冲出许多士兵,径直封锁了县城两个城门,然后,分出人手占据了县警务局。紧接着,不少士兵冲着马明远他们躲藏的酒楼而来。 “明远,赵芷香占领县警务局,摆明了是要动手啊,快走,晚了,我们可就被人一窝端了。” 摆摆手,心中虽然有些吃惊,马明远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看向宁安县的地图,稍一思考,轻声道: “不对,不是我们……” 胡良才紧张的凑过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奇怪的问道: “不是冲我们来的?那会是谁……” 他的目光顺着马明远在地图上的手指移动,最终看到了“永福商号”,吃惊得道: “会是这?这个赵贡九会不会耍诈,他可是下午才回去。” 赵贡九是赵芷香当红胡子时候的名字,洗白当上官兵后,改了现在的名字“芷香”。 马明远也是微微叹息: “我小看了赵旅座,不愧是跟着老帅起家的老人,这份杀伐决断不是现在奉军里新提拔这帮家伙能比的。” 提到此处,胡良才跟着撇撇嘴,颇为不屑: “就奉天那些什么旅长、军长的,都是副总司令上来后提拔的,先前还是营连长的家伙,一两年就提溜到现在的位置,带上金星人五人六的,还不就是为了顶掉之前老帅时代的老兄弟……” “闭嘴,这些话不要让我再听到!” 马明远气得不行,这胡良才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当着手下弟兄的面,竟然指摘副总司令还有一众军方大佬,TM活腻了么! 果如马明远判断的,独立21旅警卫连和后勤辎重连的士兵,打着火把,有如一道火龙,直扑永福商号。 在上峰的严令下,这帮士兵不敢骚扰沿途的商家、百姓,更不敢中间有所耽搁,一路小跑的赶到了永福商号门外。 此时的永福商号早已关上铺板,大门紧锁,任由外面人声鼎沸,就仿佛死宅一样寂静。 独立21旅带队的是警卫连长赵石头,也是赵芷香族人,绝对的亲信。接到旅座严令的他,看到这个情况,心中也有预料,一挥手,下令手下炸门! 炸门,还是在县城里,若是放到警务局和警员中队,那是想都不敢想。可独21旅是军队,哪有这些顾忌。 几名准备好的士兵,很快将一小捆手榴弹摆在铺门前,一拉导火索,背着窜出的白烟,扭头就玩命的向回跑。 轰隆! 随着几颗手榴弹炸响,永福商号半尺厚的木门,被炸开一个大窟窿。 看到这一幕,赵石头心中微沉,一个商家而已,还是在县城内,犯得着修这么厚实的铺门么?铺门如此,后院的院门又该如何结实? 果不其然,仿佛在印证赵石头的判断,前面铺门炸响后,永福商号后面也传来一声沉闷的炸响。可是,过了没多久,竟然是又一声更为剧烈爆炸声。 “冲!” 赵石头一声大喝,几名身形灵巧的士兵率先钻进破洞中,试图去打开门闩推开破烂的铺门。 砰砰—— 铺子里传来清脆的枪响,将几名当先的士兵打倒。 “手榴弹!” 赵石头没有半点客气,这个时候就是要快,用最短的时间,将永福商号上下都干掉,是旅座的死命令,不能有半点含糊。 一群士兵蜂拥而上,顺着破洞扔进去数不清的手榴弹。 轰,轰,轰,轰—— 很快,永福商号院内爆炸声响成一片,升起的浓烟,即便是在五月的夜色中,也可以清晰分辨。 可是,当独21旅士兵,顺着早就破烂的大门,冲进去的时候,院子里也扔出一个个铁疙瘩,同时仍然有枪声响起。 砰,砰砰—— 轰,轰—— 整个宁安县城仿佛陷入战场般,激烈的枪声爆炸声持续不断,吓得老百姓们哆嗦着躲在自家炕上,大气都不敢喘。 马明远的据点,本就与永福商号相隔不远,肉眼可以看到那里的激烈枪战。 见到连独21旅的士兵,都久攻不下,不要说是胡良才及情报队的一票队员,连马明远都为之动容,永福商号里到底潜藏了多少日本特工,储存了多少武器军火,这是把一个商号都修成堡垒了不成? 一名情报队员快步来到马明远身侧,轻声汇报: “少爷,人手都布置好了。” 马明远轻轻点头: “中间没出啥意外吧。” “没有,这边打的太厉害,大兵都注意这边了,没人注意我们。” “那就动手吧,要快,等这边完活,我们就被动了。” 队员领命而去。 胡良才扫了眼永福商号那边,交战扔在继续,商号里面的日本特工抵抗异常顽强,此时独21旅的士兵还没冲进去。 “明远,这么干合适么?你之前可是交代,要顺腾摸瓜抓大鱼。我们这一动手,小鬼子在宁安的布置可就全栽了,会不会怀疑到日知商社那边?再说,要是引火上身,我们可太危险了,毕竟那是日本人。” 轻轻摇头,马明远嘿嘿一笑: “有赵大旅座顶在前面,怕是任谁都想不到,我们在里面掺和过吧。再说,策反不成被反噬,日本人要怪,就只能怪那个董承杰行事操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马明远指着宁安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几个地点: “赵芷香到底是,呃,老派人,咳咳,跟着老帅打杀出来的。别说是军队里的情报工作,就算对情报的理解,还停留在红胡子、窝头那一套,完全不明白什么叫情报点和情报网。今晚他老人家倒是爽了,可日本人在宁安城里发展的情报网,若不能不彻底铲除,今晚这把火岂不是白烧了?” 他重重的一拳砸在地图上,面目狰狞的道: “既然赵大旅座把火点起来,那我们就给他加一把火好了!” ***************************** 十月二号,给诸位书友道一声:节日快乐!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特侦队,初战 吉省,宁安县。 米同方是县城商会领袖,人如其名,他也是县中最大粮食行的东家。 今晚的枪炮声,将米同方吓得不轻,虽然宅子里雇着炮手,可他仍不放心,带上全家小心翼翼躲到了地窖里。 可外面枪炮声震天,哪怕是在地窖里面,米家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每每听到剧烈的炸响,几个小老婆就发出娇滴滴的惊叫,往米同方怀里扑过去。这个样子,气的米家大太太直拍桌子。 这副样子又是将几个娇俏的小美人吓得不轻,一个个怯生生的看向大太太。 米家大太太自觉威势得到伸张,正要开口教训一番,不防被米同方劈手打断: “闭嘴,听!” 地窖内众人立时一静,隐约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砸门。 身在地窖都能听到砸门声,可见那些人的声响有多大。可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又有哪个好人会上门呢? 等了几分钟,炮头,也就是手下炮手的头目跑过来,轻轻掀开地窖盖子一角,对里面禀告,是一群大兵,说要上门征粮。 米同方眉头皱起,这里是米家的家宅,征粮怎么跑到这里了?可那些丘八大兵岂是好招惹的。 无奈下,米同方推开怀里几个小老婆,起身要爬出地窖。 他这个举动将地窖里女人小孩吓的不轻,大太太失声叫道: “老爷,危险……” 米同方不耐的摆摆手,废话,他会不知道有危险么,可躲在这里就安全?笑话,他是米家当家人,事到临头想躲都躲不掉。 挺直身板,米同方尽量让自己不要颤抖,对着大门刚问两句,对面就响起一阵杂乱的叫骂: “征粮,妈了个巴子的,开门!” “开枪,少TMD废话了” 米同方扭头看看炮头,炮头飞快摇头,示意绝不能开门,否则就是死! 谁知门外真的响起一阵枪声,吓得炮头急忙冲上来,抱住米同方就往照壁后躲去。 可不等他们两个躲进去,轰隆一声爆炸,将米家大宅门炸成碎块,接着,一群穿着独21旅军服就冲进来。 只是,炮头敏锐的发觉,这些大兵有古怪,奉军是啥装备,他心里会没数么,哪来一群手持盒子炮的乱兵? 果然,这些个“乱兵”一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冲着院里的人开枪。听枪声,这些个盒子炮竟是德国原装的镜面匣子! 炮头心知不好,大吼一声: “是土匪,打啊……啊……” 炮头虽然护主心切,只可惜这一嗓子暴露了他的位置,三五只德国大镜面盒子炮瞄准了他,眨眼间将他打得跟筛子似的。 米同方这时吓得屁股尿流,早哆嗦的拿不成个,抱头跪在自己的尿坑里,不断叫着“别杀我”。 就觉一个大汉将自己拎起,米同方耳边传来个粗豪声音: “米东家,弟兄们饿急了,下手有点重,不好意思啊,方便米东家把家里值钱玩意拿出来么?” 米同方一听这话,对方似乎就是山上绺子上门,感觉自己还有条活路,忙不迭的点头,给那人领路,被人一路拖到他的卧房。 就在卧房的暗室里,米同方哆哆嗦嗦的指给这些“红胡子”,看着这群人一波波的将金银细软搬走,他的心都在滴血,这可是米家几代人的积蓄啊! 可一想到可以保命,米同方又安稳不少,只要米家的产业还在,挣回这些钱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就在值钱东西被搬的一干二净后,之前那个“红胡子”头领,用枪口指着米同方,冷笑道: “米东家,这些年帮小日本办事,赚了不少黑心钱吧。可真有你的,帮小鬼子带路,宁安县大大小小村庄都转了个遍。你这家伙还充当小鬼子的耳目,给鬼子打听独21旅的情报,十天就要向永福商号传递一次成果,啧啧……” 随着对方说出的每个字,米同方一颗心向下沉去,他明白了,这些人不是什么土匪红胡子,今天杀上门也不是什么绺子下山,他们是官方的人,就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不等对方说完,米同方也不知哪来的气力,膝行几步冲上去,一把抱住对方大腿,声泪俱下的恳求对方饶恕自己,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机会? 一想到,独21旅的布防情报,就是被眼前这个家伙卖个精光,胡良才心中就被愤怒和憎恶充盈! “饶了你,我呸!” 不等米同方做出反应,从未杀过人的胡良才,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抬起手,对着这可耻汉奸的天灵盖就是三枪! 当胡良才一边呕吐一边走出米家大宅时,迎面看到伫立街头的马明远。 “怎么样,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如何?” 马明远知道死党的老底,关切的问了一句,得到对方表示没事的手势,这才神情冷峻道: “胡队长,你们的速度太慢了,其他几队早就得手,正在赶去第二目标,你这里必须抓紧,我们的时间不多。” 胡良才一个激灵,顾不得胃里翻江倒海,带着手下急匆匆赶往下一个目标:宁安县警务局副局长家! 就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宁安县城里突然枪声四起,包括商会领袖米同方在内,警务局的副局长,县府三名科长,十余名县府官僚,城东最大车马行老板,这些宁安县城平日里头面人物,都遭到了不明“乱兵”或者“红胡子”的袭击,纷纷死于兵乱之中。 甚至还有两名独21旅的营长,也在城中的外宅内遭遇袭击。 比起上面那些人,这两个家伙的表现稍好,带领警卫与进攻的“乱兵”对战了好一会。 只可惜,在乱兵有如雨点般扔出的手榴弹面前,仅仅数人的抵抗霎时被碾碎,因为同伴受伤而愤怒的“乱兵”,冲进去后将营长全家杀了个干净。 当赵芷香发觉事情不对时,整个县城已经失控,本来被拘谨在县警务局里的警员们,纷纷冲出去,不少人打着维护治安的旗号,其实扑向县城里商户,更多人跑回了家里,悄悄躲起来,生怕一不小心挨枪子当了炮灰。 不少县城里的泼皮无赖也偷溜出来,明火持杖的开始打劫起来。 整个宁安县城立刻浓烟滚滚。 面对这种乱局,赵芷香也是有心无力,他的警卫连虽然是个加强连有二百多人,此时已经全派了出去,他手上就剩下十来个护卫,让他能怎么办? 幸好,赵石头此时派人赶回来,向他报告已经攻下永福商号,打死打伤数十人,其中不少人还是日本人。 可是,偏偏没抓住董承杰! 赵芷香立马头大了。 ------------ 第一百三十章 半路截杀,拿下宁安 吉省,宁安县。 一夜的动乱过后,整个县城满是萧索,清晨时分,可以看到县城里还是遍布硝烟,街上除了列队巡逻的士兵,没有其他人影。 赵石头大步走到旅部,喊了一声报告,刚走进去,就看到赵芷香虽然正襟端坐,却投来热切的目光: “抓住了?” 赵石头脸一红,微微摇头。 以手抚额,赵芷香感觉自己麻烦大了: 前一晚突袭永福商号,虽然取得不小战果,光日本人就连杀带抓,干掉三十多,更搜出巨量武器弹药以及资金,可是,最关键的证据,就是日本人窃走的情报,没有一点收获,这让他的行动蒙上阴影。 与此同时,在城中出现的暴乱,将宁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牵扯其中,许多人几乎是全家被杀。 更让赵芷香感觉脸面无光的是,这其中,竟然还包括手下两名营长! 是意外么? 如果有人当着赵芷香的面这么说,赵大旅座能喷他一脸唾沫星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所谓的洗劫、灭门不是什么偶然,这些被杀的人家,多多少少都与永福商号有关联,用屁股想,都知道为什么被杀。可一想到其中包括两个部下,赵芷香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这些还是次要,赵芷香已经发觉,就在昨晚,城里还有另一股力量在浑水摸鱼,着实让他吃了一个哑巴亏。 但宁安县上下所有人,都以为昨夜的兵乱,就是赵芷香和独21旅干的。现在,宁安县太爷以下所有官吏,对赵芷香都采取拒不合作的态度,逼着他不得不暂时对宁安县进行军管。 可这个状态不能,也绝不可能持续下去,当上面查下来,让赵芷香如何脱身? 就在赵芷香抓破脑袋思索对策的时候,董承杰已经亲自带人来到城南十余里的一处镇甸。 别看独21旅在城内搞军管,实则想要出城并没多难,随便塞点钱,董承杰就顺利通过哨卡。 十里堡,就是这镇甸的名字。 躲在镇上的悦来客栈,董承杰并未着急布置逃亡,他还要观察宁安城里的情形,毕竟整个宁安县的谍报网,是他一刀一枪亲手打下,如果就此逃亡,不仅会被上司追责,整个谍报网也将落入别人手中,这个损失会让他心中滴血。 “组长,城里虽然能够进出,但支那军队依然在实行军管,看来,我们短时间没办法回去了。” 一名日本特工脸色难看的向董承杰汇报道。 董承杰,或者说,是江口英太,同样脸色不好,这次遭遇突袭,他想破脑袋都搞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之前与赵芷香联络那么久,双方还合伙作生意,这个支那军头怎么就会突然翻脸? “知道了,小松君,暂时,不要试图进城了,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到解除军管,你再潜伏回去,试试联系我们的情报员吧。” “哈依!” 小松特工行礼后,转身出了房间,留下江口英太一个人,孤独的望着窗外蒙蒙细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撞开,小松惊慌的禀告: “组,组长,门外多了不少可疑的人物……” 纳尼? 江口英太闻之色变,立即掏出南部手枪,转身准备向外冲去。 就在这时,从窗口、房门外,扔进几颗燃烧的小球。 这些小球一落地,立刻发出轻微的爆鸣声: 嘭—— 屋内立刻被刺鼻的浓烟笼罩,来不及遮掩的江口英太和小松,心知不到,想要捂住口鼻。 可惜,这浓烟从手指缝隙中,钻入身体所有可以进入的地方。很快,两个日本特工就涕泪横流,不住的咳嗽,咽喉传来炙热灼烧的感觉。 江口英太到底是老牌特工,这种感觉传来,立刻想到欧战时候的一种武器: “毒,毒气……” 接着,江口英太就感觉到,屋内似乎冲入一群人,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功夫,脑后就遭到重重一击,眼前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赵芷香焦躁的时候,副官敲门进来,向他汇报说,省府已经知晓宁安县的情况,派出特派员与旅座协调解问题。 特派员? 赵芷香很是惊奇,昨晚刚出事,今天就被省城知道了?什么时候省城消息这么灵通了?还有,这个特派员什么来头? 沉吟了一会,赵芷香告诉副官: “我列个名单,你去草拟电文,我要打听下这个什么特派员的根脚。” 刚说完,就见赵石头匆匆忙忙跑进来: “旅座,有人声称是省府特派员,派了帖子求见!” 赵芷香这次是真惊到了,哪来的特派员,这腿脚是不是太快了点?随即,他明白了前因后果: “嘿嘿,小小的宁安城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请!” 饶是赵芷香心里堵得慌,当他看到马明远的一刻,第一个感觉就是吃惊,“骗子吧”! 给副官递过去个眼色,那副官知机的躲开,飞快的跑向电讯室,联络省府去核对马明远这“特派员”的身份了。 省城那边也很重视宁安的情况,仅仅过去二十分钟,就给独21旅发来回电,详细描述了马明远的年纪、体貌特征以及学历。 拿着这份电报,守在电讯室的副官快步来到会客室,还没进门,就听到旅座大人爽朗的笑声: “哈哈,大侄子,现在这宁安城啥啥都不顺,老叔我实在烦心,一切就拜托大侄子了。” 副官大惊,这是咋回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马明远毕竟是汪芝右的亲外甥,而汪芝右那是从保定系到奉系的老军人,论资历,比挂中将军衔的赵芷香还要深。汪大处座和赵大旅座都彼此认识,稍微一套交情,就足够马明远攀上关系确认身份。 可是,这赵芷香也忒不客气了吧,一见面就当甩手掌柜,想让马明远帮助他擦屁股,收拾现在宁安城里的局面。 “明远,宁安城现在可是乱套了,县府那帮家伙,都不肯出来做事,赵芷香这屁股不好擦啊。” 听着胡良才的吐槽,马明远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不做事?好啊,那就别做了!” ******************************************* 惭愧,闭关写了两天新剧本分场,连续四十个小时没睡觉,总算是刚刚交给剧组了,剧组那边十八开机,已经嗷嗷叫在追杀锅锅了。睡了三个多小时,立马起来继续码字。 现在脑子还是晕乎乎的,码出一章来,先给各位书友送上,容锅锅调整下作息,老了,折腾不动了,哎……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想要大洋?可以,先跟老子干一票 吉省,宁安县。 独21旅,赵石头送走马明远,回来见到赵芷香,小心翼翼问道: “叔儿,那姓马的小子,大小也是省府特派员,背后还站着省警务处,您就这么使唤他,真得好么?” “屁!” 谁都没想到,赵芷香刚刚还是满面春风,现在提到了马明远,将手中茶杯恨恨的顿在茶几上: “这小王八羔子,明摆着昨晚的破事他有掺和一脚,杀了人,抄了家,捞的盆满钵满,,妈拉个巴子的,没让这小王八羔子给老子吐出来,就便宜他了,给老子做点事咋地了!” 赵石头呆了一呆,不敢置信: “那,那,那个,旅座,你说啥,昨晚,还有这小兔崽子一份?” 说到这里,赵石头好像突然回了神似的,扭头就往外走,吓得赵芷香连忙把他叫回来: “你个王八羔子,干啥去!” “老子弄死他,小兔崽子,给咱爷们惹多大麻烦!” “滚犊子,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个小崽子替老子作主!该干嘛干嘛去,不许给那小王八羔子找麻烦。听懂没,老子还指望他去擦屁股呢!” 赵芷香能猜到马明远的作为,很自然的,马明远也能猜出赵大旅座的小算盘,两人之间算是有了一种默契。 因此,当胡良才抱怨的时候,他才轻松的说出来: “不做事?好啊,那就别做了!” 并不像老兄弟多解释,马明远即时发布命令,将闭门不出的县警务局座停职,任命胡良才为县警务局副局长,署理局座,然后从情报队的人手里,任命出十名队员,成为县警务局下各个科长。 就在胡良才乐得直咧嘴,屁颠屁颠去上任后,马明远又发布第二道命令,将已经瘫痪的县府全部停职,以县警务局管理县府一切公务,同时命令,县府所有官吏前往县警务报到。 这两道命令下来,县府的官员却不以为意,笑话,一县责任,是什么人说剥夺就剥夺的么,哪来的臭小子,嘴巴毛都没长齐,胡吹什么大气。 可是,胡良才跟马明远混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天了,多少学到些手段,哪能是一群老官僚就轻易琢磨的。 拿着特派员的任命,胡良才雷厉风行的去上任了,不过,除了带上刚刚赶到的省警务厅稽查队,还扛了几十口大箱子。 刚刚到达县警务局,胡良才就命令警务局所有人集合。 结果,等了足足两个小时,偌大的县警务局,算上手下的警员中队,也才来了二三十人。 看着院里的小猫三两只,胡良才板着脸一个个看过去,似乎是想将每个人的相貌都记住。 这个神态,加上院子里围着的省厅武装警员,将赶过来的警员、警官吓得不轻,很多人心中已经后悔不叠,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这明摆着是羊进虎口啊。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哆嗦起来。 就在有的人几乎要下跪求饶的当口,胡良才突然露出笑容,手一挥,身后有人抬上来一口大木箱,一脚踹开,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袁大头! “来了就好,本来还想,大家伙这么多人,带来的大洋够不够分。来来来,老子新官上任,没啥拿得出手的,也就这点玩意给大家伙意思意思,过来,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好了,可劲拿啊!” 看到胡良才在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宁安县这些警官、警员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战战兢兢的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那是大洋了,堆在了木箱里,好似小山一样,白花花的大洋! 别说是宁安县的这些家伙,就是周围的省厅稽查队的武装警员,也是一个个的眼睛瞪得溜圆,眼中几乎冒火了。 终于,一名县警员中队的乙等警士忍受不住了,大吼一声: “MD,要死屌朝天,老子不管了!” 说话间,这家伙冲到木箱前,可劲得把大洋往衣服里搂。 胡良才哈哈大笑,退开一步,指着这家伙道: “慢点,慢点,那些傻子都不过来,这些就都是你的,哎,慢点,我凑,别忘嘴里塞啊……” 见到胡良才根本不阻拦,更没什么陷阱的样子,剩下那二三十人哪里还忍得住,嚎叫着冲上去,七手八脚的争抢起大洋来。 新来的局座给大家伙发大洋! 这种消息,好像长了脚似的,飞快传遍整个县警务局。 不到半个小时,县局大院里就挤满了过来领钱的警官、警员。 可是,这一回,胡良才没那么好说话了。 就见这小胖子慢悠悠走到大门口的台阶上,清了清嗓子,待下面人安静,这才乐呵呵道: “大家伙都来了啊,想要大洋?” 虽说下面这些人都是奔着大洋来的,到底有些人还是县局的高阶警官,被人家直接问出来,脸面上感觉多少挂不住。 可挂不住又能如何,之前可是听说了,这次发的大洋不是小数,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据说,最先动手的宁癞子,一个家伙就抢到上千! 上千大洋是啥概念? 放长春哈尔滨这种地方,十五个大洋就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全年开销了! 所以,想想上千大洋,这些个警官、警员的心里,再没半点不适,一个个翘脚盯着胡局座。 心中暗自得意,胡良才表面上却是冷下脸来,扫视下面这些手下,一指站在旁边的先来的二三十人: “可是,老子的大洋,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之前抢大洋,那是他们听话!而你们,凭什么要享受和他们一样的待遇?” 听到这话,站在一边的宁癞子等人,立刻挺直了腰杆,是啊,老子是听话,第一批到来的,你们这些杂碎,凭啥想和老子们一个待遇? 而下面这些后来的警员们,一个个难掩脸上的失落,若非周围还被省厅稽查队的人围着,怕是早就开始卷帘大散了。 咳咳! 胡良才再次干咳两声,身后立马又有人抬上来两口大箱子。 踹开箱子,两座小山一样的大洋,光灿灿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阳光一照,几乎能把这些家伙的眼睛晃瞎。 胡良才眯起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晃动下肥胖的小手: “别看了,别看了,都给老子听着,妈的,叫你们别看了!听好了,要钱?可以,但老子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今天,跟老子干一票,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抢人,抢钱,抢粮 吉省,宁安县。 县警务局院内。 干一票! 听到新任副局座,说出如此江湖气的话,下面那些县局的警官、警员们,一个个呆了似的,这家伙,当县警务局是土匪窝,是山上的绺子么? 可是,几个原先县警务局的副科长、股长、警长们,彼此看看,能拒绝么? 开玩笑的吧,不长眼睛么,没看到周围,那些来自省城的家伙,手里的家伙都端起来了,这是,等哪个傻鸟出头,然后杀人立威呢吧? 见到一群县城乡巴佬的样子,胡良才懒得多解释,大手一挥,很有气势的喊了一声: “跟老子走,抢人,抢钱,抢粮!” 卧槽! 还真当自己是绺子下山啊? 可是,无论县警务局这些人如何吐槽,在黑洞洞枪口的“帮助”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了。 越走,这帮人越吃惊,因为,胡良才分明就是在带他们去县府啊! 可是,能不走么? 很快,这队古怪的人群,就吸引了街头百姓的注意。中国老百姓平日里没啥娱乐,有点古怪东西,都能吸引一帮人驻足。有了这么好玩的事,他们怎么能错过。 于是,人群越发厚重起来,到了县府门外,已经有将近千人规模。 县府的官吏虽然罢工,县府机关还有人在,一些最底层的文书、勤杂,还在兢兢业业。 此时汹涌的人潮涌来,将这些杂务、文员吓得不轻,纷纷跑回屋里躲起来。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终于,一名年约五十的文员,被大家推举出来,与这群“暴徒”接触。 年长文员颤抖着来到县府院门,透过厚厚的老花镜,终于看清楚,走在队伍前面的,竟然是一群警官,其中不少人他都认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 胡良才也不和这老头多话,努努嘴,当初第一个出去抢大洋的家伙——宁癞子,抢先过去: “孙老头,胡长官来县府办事,识相的赶紧滚!” 孙文员吃了一惊。 省府的特派员,下令让警务局暂管县府,这事他是知道的,毕竟,告示都贴到县府门口,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可县府上下的回敬,就是老爷们一齐罢工回家,等着看警务局的笑话。谁能想到,这位胡长官竟然来这么一手,带上警务局所有人过来,看架势,是准备强行攻占县府? 这,这,要怎么办? 孙文员本就不是什么有急智的人,否则话,也不会干到五十多了,还待在底层文员的位置上。 所以,孙文员只能不住的摆手,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长,长官,不能啊,这么大的事,好歹请示下县尊老爷……” 孙文员这话,把情报队的几个人说乐了,根据自家少爷的命令,县太爷都给停职了,还请示个屁啊。 胡良才也看出这老头是个老糊涂,不和他多话,瞧瞧身后那些县警务局警官们,他们此时脸色好像死了亲爹一样,胡良才露出不善的目光,那意思很明显: 你们,该干活了! 一看胡良才的眼神,宁安县警务局这些人,脸上表情愈发难看了。 早在过来路上,胡良才就已经交代清楚,这次过来县府,就是来“接收”县府。 怎么接收? 胡良才的回答很简单: 人,带走,所有文件,都搬走,钱粮库房,都由警务局接管。 总之就是一句话,连一只耗子都不许给县府留下! 现在要见真章了,可苦了宁安县警务局的家伙,不少人心在流血: 贪心啊,以后可得长记性了,千万不能贪心,瞧瞧,现在就是下场了。 见到这些家伙迟疑,胡良才小眼睛立马瞪圆,鼻子一歪,旁边的省厅稽查队立马端起步枪。 这架势,差点把这些县局的家伙吓尿,一名委任七级的警官,也是豁出去了,甩开膀子,用力拨开孙文员,带头冲进县府大院: “弟兄们,等死么,冲啊!” 有了一个人带头,那些警员中队的警士们,早就忍受不住眼前的威逼,立马“嗷”的一声,跟随他冲进去,见人就抓,见东西就搬。 摩挲着下巴,用玩味的目光,审视了留在原地的家伙,胡良才发现,竟然都是些警官,而且级别不低,委任四级、五级的家伙,能找出好几个。 这十来个人,被胡良才如此打量,立马感觉不好,就有人想要冲进县府去。 谁知,胡良才一摆手,就有人将他们拦住。接着,一群稽查警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逐渐威逼过去,将他们最终围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 胡良才带着古怪的笑意,慢慢踱步过去: “咋,后悔了?刚才干啥去了,现在后悔,晚了点吧。” 见到他不怀好意,一个胆子比较小,委任六级的警官,吓得竟噗通跪了下来,对着胡良才不住的磕头: “爷爷,求求您老人家,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滚犊子,少拿这种狗屁玩意糊弄老子!” 胡良才一声大喝,然后扫过这些警官,被他这么看过,不少人也跟着打躬作揖求饶起来,更有人两腿发软,好似也要跪下去了。 “你们,后悔了?” 听胡良才这么问,这些警官立马大声叫起来: “后悔后悔!” “求爷爷饶命啊!” 胡良才点点头: “放你们一马,不是不可以,不过,进去搬东西,就别想了。” 一听这话,这些警官的心开始不断下沉。 “但是呢,既然你们求饶认怂,我这人呢,心软,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一听有机会,县局的警官们如蒙大赦,当即纷纷跪下来,对着胡良才就磕头,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好好表现,绝不让胡长官失望。 看到这架势,胡良才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好啊,你们这么说,我就可以放心了,也不难为你们,这县府的一票官僚,让他们去警务局报到,竟然到现在都不来,就请你们带路,把人都给我带来吧!” 啊! 这些警官立马惊了,这,这是让他们当带路党,带着人去抓人啊,而且抓的还都是县府那些高官。 这,这不是要绝了他们后路,把人得罪死么? 这就对了! 胡良才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去狠狠得罪县府那票官僚。不如此,何谈掌控宁安县? 他扫视一圈地上一群呆若木鸡的家伙,声音冰冷起来: “不想去?很好,来人……” “别,别,我去,我去县太爷家!” 终于,还是有人忍受不了,答应妥协了,而且,这人也是个狠人,一张嘴,就要去办那位躲在家里的县太爷。 听到他的话,胡良才嘴角微微翘起来,宁安,逃不出明远手心了…… ****************************** 开了一天的编剧会,累死,结果下车时候,遇到一个逆行的美团送货员,直接把车门划伤,最闹心的是,这个送货员直接没影了。最后,只好是我赔了滴滴司机200大元!!!!!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来自特务机关的目光 吉省,吉城。 民国二十年五月,关东军吉林特务机关内,气氛很是压抑,因为机关辅佐官黑田庆司中佐正在发怒。 黑田庆司大约三十六七岁,祖上也曾是战国时代著名家族,只可惜,他是关系不能再远的庶出支族,不得不靠上陆士加入军队,来为自己谋出路。 前几天,黑田庆司就秘密接触机关的线人,得到了关于宁安县发生暴乱的情报。宁安县是吉林特务机关极为重视的所在,秘密派驻情报组,以加强对吉省的省军独21旅的渗透。 因此,黑田庆司当时就下令,联络潜伏在宁安县的情报组,了解这场暴乱的真实情况。 时隔数日,终于有准确消息传回,可这条消息却令黑田庆司大发雷霆: 宁安县城封锁,无法联络潜伏特工! “八嘎!你们给我解释一下,无法联络是什么意思!堂堂帝国军人,难道会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一群特务机关直属的班长们,此时肃立低头,承受着机关辅佐官大人的唾沫星子。这些人感觉很憋屈,却无力反驳,毕竟宁安县城中,潜伏的日本特工尽数失联,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滚,立刻给我去查!” 当这些班长屁滚尿流的跑出去,黑田庆司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呼呼喘着粗气。 吉林特务机关成立的目的,就是针对吉省张辅帅所部,进行各种渗透和拉拢工作。 按照日本特务机关的规定,工作方式有明暗两种: 明面上,日本人向奉军各部,派遣各种顾问,尤其是军事顾问。这些顾问与奉军上下将领,都有很深的友谊,从而实现日军对奉军的渗透。 暗地里,日本关东军建立两大特务机关,奉天和哈尔滨,并指导次一级的特务机关。吉林特务机关,就是针对吉省所建立,接受奉天特务机关的工作指导。目的就是对吉省进行深层渗透,掌握各种民间和军队的情报,并对所谓的“有力人士”进行拉拢工作。 作为暗线工作的重要一环,宁安县的江口情报组,在吉林特务机关里,地位非常重要。此时,江口情报组突然失联,又怎能不让黑田庆司心急。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一个和黑田庆司年纪相仿,大大咧咧的家伙走进来,很是不见外的开口: “哎呀呀,老朋友,你这是怎么了?” 本想发怒的黑田庆司,抬头一看,立时露出笑意,起身拉住来人: “里见君,你不是去了支那的金陵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名叫里见甫,是在华日本人中一个小传奇: 此人毕业于东亚同文书院,嗯,这个地方的毕业生,很多都成为日本在华特务。此后成为一名在华日本记者,在日军高层中有很深的人脉。后来,他竟然采访过,进入北平的军政府光头总司令。其后又接受满铁委托,前往金陵任职,负责向军政府推销火车头。 里见甫最出名的,还是他被称为“最不像日本人的日本人”。 只见此时的他,也不用黑田庆司邀请,就大大咧咧的坐下,随意道: “满铁在吉城有笔生意,用到支那军政府的关系,我就跟着跑一趟。想着过来拜访下老朋友。” 黑田庆司深知,此人在驻华日军中广有人脉,于是压下心中不快,坐下来与里见甫叙谈起来。 谁知,里见甫见识广博,眼力不是一般的强,很快看出黑田庆司心情不好。这人也不愧“最不像日本人的日本人”的绰号,毫不掩饰,开口就询问起来。 问到此事,黑田庆司心中一动,觉得此人在支那军政府中交往广博,或许有所帮助也说不定。于是,他叹息一声,将发生在宁安的事说了个大概。 里见甫沉思一会,斟酌着开口道: “黑田君,要我说,或许,你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黑田庆司何尝不知: “哎,里见君,也不瞒你,我又如何不知道这个结果。可是,支那人一向愚蠢迟钝,我就是搞不清楚,这一次的纰漏究竟出在哪里,是以心急如焚。或许里见君不清楚,最近哈尔滨出了件大事,搞的关东军各地情报机关都非常紧张……” 嗯?里见甫刚刚回到东北,对哈尔滨的事情并不知情,于是追问下去。 哈尔滨斋藤与三郎叛逃,在日本关东军内部不是秘密,黑田庆司更是隶属奉天特务机关,没必要为哈尔滨特务机关遮掩,于是将他所知的情况和盘托出。 听完这些,里见甫却没说话,思索了一会,突然起身告辞: “黑田君,今天打扰你了,我回去打听一下,或许会对黑田君有所帮助。” 黑田庆司闻言大喜,不仅对里见甫反复感谢,更是亲自将他送到特务机关门外,这次依依惜别。 里见甫不愧是人脉广博,仅仅一天时间,就将宁安暴乱的前因后果,打听的明明白白,当然,是赵芷香向省府汇报的因果。 “这……” 放下电话的黑田庆司,半晌没说话,他怎么都没想到,江口英太虽然行事比较果决,这次怎么会干出如此急躁冒进的事情? 就在黑田庆司思索的功夫,几名班长着急起来,宁安县的江口情报组,也是吉林特务机关下属的大组,光是辖下特工就有四十人,加上遍布宁安县的情报人员,就有上百人了,现在损失殆尽,让这些情报军官一个个都急红了眼: “辅佐官,请早下决断,宁安的工作不能停止!” “是啊,辅佐官,赵芷香竟然对帝国军人下手,这个仇不能不报!” “闭嘴,白痴!” 不等这些手下咋呼完,黑田庆司摆手打断了他们,随即问了一个好似不相干的问题: “那个什么特派员,马明远,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有谁知道?” 日本人的情报不是盖的,立即就有第五班,也就是情报班的班长站出来,将马明远的背景和经历大略介绍一遍。 “警官?在哈尔滨表现出色,与大岛大佐相熟?” 黑田庆司感觉事情棘手了,不对,或许,这就是个突破口! 就在此时,一名少尉快步进来: “报告辅佐官,支那人的特派员,马明远,刚刚抵达吉城,此时正前往支那省府。” 太好了! 黑田庆司心中暗喜: “全程监视这个马明远,从现在起,我要知道他每一分钟的行程!” 一群班长面面相觑,终于,第一班,总务班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辅佐官,那个,赵芷香屠戮帝国军人,是不是应该更优先……” 瞪了一眼这个手下,黑田庆司慢慢吐出一句话: “白痴,赵芷香的命,随时可以去拿,现在,这个马明远更重要!”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吉省,吉城。 从吉高官官公署走出来,马明远神情轻松自然,甚至有些得意。 这也难免,张辅帅一直在老家侍疾,长官公署的事情,一直由参谋长希洽代理。 就在刚刚的觐见时,出身爱新觉罗家族的参谋长大人,一见到马明远,就露出和善的笑容,根本不顾马明远只是委任二级警官的事实,抬手让他坐下说话。 这可就不合规矩了。 可希洽就这么做了,让旁边的副官、马弁掉了一地眼珠子的同时,也让胆大包天的马明远不由的有些迟疑。 在过来前的世界里,希洽是什么人,马明远可太知道了,这是大汉奸,伪满洲国的高官,被无数人所不齿。 可过来以后,经过这么多年的接触和了解,马明远也逐渐开始明白过来,投敌的汉奸也未必就是一开始就想如此,就比如,咳咳,某人的亲娘舅。 但,大汉奸如此礼下于人,还是让某人感觉不适,直觉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又或者…… 飞快的环视下周围,某人怀疑,是不是马上就是“摔杯为号,刀斧手四出”? 希洽的副官见到,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家伙,不过是个委任二级的小官,此时在参谋长大人的邀请下,还敢分神溜号,着实心中不快,当即出声呵斥: “你小子,干啥呢,长官命令没听到么?” “哈哈,别吓坏了年轻人。” 谁知道,希洽的笑容不变,对马明远招招手: “明远,说起来,我和你舅舅也是老相识了,你叫我一声老叔都不过分,来,过来坐。” 又是老叔,我的亲娘舅,你还真是交游广阔。 虽然心中吐槽,但人家参谋长把话说到这份上,容不得马明远迟疑,只好老实坐在沙发上,聆听参谋长的教诲。 希洽一开始就摆出个长辈的姿态,下面自然不会难为马明远,更何况,在赵芷香的汇报里,马明远不过是善后处置,无论手段如何狠辣过激,总大不过惹出麻烦赵大旅座不是。 其后的交谈,与其说,是马明远在汇报,不如说是希洽在与后辈闲谈,这位参谋长大人甚至问到了他的父亲。 只是,当马明远三言两语说了下那个倒霉父亲的事情后,希洽立即改口,简单的了解下宁安县发生的事情,才算是结束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汇报”。 别不知足,人家好歹是长官公署参谋长,又是代理全省事务,平日接见下属能有十分钟都算多了。这次竟出奇花费二十分钟,见了一名二十出头的警官。 所以,当马明远走出长官公署时,迎接他的,是无数审视、好奇的目光。 马明远直接无视这些视线,此时的他心情大好,应付过希洽,等于算是为他的宁安之行,盖上了最后一道审批大印。 如此一来,他在宁安县城,以特派员身份发布的政令和人事任免,等下的复核流程,就不会有人不开眼,跳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么,宁安县等于落入他马明远以及特侦队手中! 确实如此。 就在胡良才威逼利诱,将整个县府搬到宁安县警务局后,县城警官也很是给力,挨家挨户上门,将县府那些头头脑脑“请”到了县警局。 别看这群人哭天抢地的,马明远却没半点心情见他们,全数打发给胡良才处理。 胡良才大权在握,身后同时站着省府特派员和独21旅,自然毫无顾忌,将抓来的县府官吏尽数关起来,一个个的搞审查,逐个过筛子,鼓励互相举报,同时还要每天集中学习,教材自然就是新近流行的“三X主意”。光学不算完,每天学习后,每人还要写三千字的学习心得,不交,就不给吃饭。 当然,这些缺德主意,还是马明远教给胡良才的。 与此同时,对县府的那些书吏,胡良才倒是轻轻放过,只要求他们每天来县警局上班,协同警务局处理民政恢复秩序。 与此同时,胡良才得到马明远的指点,开始在县城内搞居民登记,为每条街、每一户、每个居民进行登记造册。 虽然马明远返回省府汇报的时候,这个工作刚刚统计完县城居民,正在向宁安县下各个村庄落实,但着实速度飞快。 可以想见,一旦这个工作完成,不仅宁安县的完粮纳税、抓取庄丁,乃至治安巡视、缉拿潜入的土匪、特务等工作,其效率都会连蹦几个台阶。 到那时,不仅是宁安县城,整个宁安县都将落入侦缉队手中。 越想越兴奋,马明远不禁在心中盘算,要不要在吉省各县,找几个重点地方,也照方抓药闹上一闹,让自己掌握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越想越兴奋,马明远告诉陈二宝停车,他要找个地方坐坐。 随意走进一家俄式餐厅,叫上一杯黑咖啡,轻轻抿上一口,苦涩的味道缓缓划过胸腔,让自己热切的头脑清醒下来。 看到陈二宝和刘贵两人,端着咖啡杯,一副喝中药的苦相,马明远笑骂声没出息,挥手让他们随意,不用老是守在身边。 端着咖啡杯靠坐,让自己的脸沉浸在咖啡香气里,马明远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偷偷盯着自己。 过来前是一名战士,也曾出入沙场,过来后更是几经生死,马明远对自己的直觉非常相信。他并未马上睁眼,而是悄悄将右手放在桌下,柯尔特M1911上膛,枪机打开,随时可以击发! 过了几分钟,感觉有个人坐到马明远对面,轻声道: “马明远先生,鄙人是大岛子爵的朋友,我们,可以聊聊么?” 大岛?大岛陆太郎?日本人? 马明远头皮发炸,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现失误,会让日本人这么快找上门! 枪口微转,指向来人,马明远不急不缓的睁眼,对面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六七的中年人,下颌蓄着小胡,长相很斯文。 马明远轻抬下巴,神态倨傲,充分显示出一个志得意满年轻人的得色,示意那人继续说下去。 来人正是黑田庆司。 对面这个年轻警官如此倨傲,让他心中除了有些不快,也多少释然,这个年纪,就能爬到如此高位,若没这个表情,才会让他真的警惕起来。 递过一张名片,见马明远没有接的意思,恭敬的摆在马明远面前,黑田庆司这才继续道: “马先生,鄙人黑田庆司,是一名商人,听说马先生在长春有一家商社,生意极为红火,想和马先生合作一二。” 马明远哪里是高傲不接名片,日本人的规矩,要接名片,必须是双手去拿,他一手端着M1911正指着黑田庆司呢,哪能单手去接? 可是,听到黑田庆司的请求,让马明远一时有些错愕,那个,日本特务机关,找自己来作生意?你们想卖啥,难不成是毐品么? 随即,他摸索着下巴,终于肯平视黑田庆司: 话说,日本人贩毐,又不是没有先例,也并非不是没有可能啊。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奇怪的邻居 吉省,吉城。 俄式餐厅内,马明远藏在餐桌下的柯尔特M1911,依然遥遥指向黑田庆司,但他的表情很是玩味: 又有日本人来找自己做生意?这是不是往枪口上撞? 可是,拒绝么? 别闹了,日本人找上门一定有所求,马明远之前为自己塑造的形象,就是一个“精明的警察”,还有“贪财的商人”,哦,更重要的是,“吉省的官X代”和“日本人之友”。 他若是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就贸然拒绝日本人的邀约,只怕立即会引起日本特务机关的猜想,甚至是那些特务机关大佬的关注。 因此,马明远放下咖啡杯,状似不以为意得道: “商人?在下与日本商界人物也有些来往,不知道黑田君供职哪家商社?” 黑田庆司微笑点头,很清楚马明远这是在盘根脚。 之前就曾调查过,马明远不仅曾留学日本,更在吉城与警官学校的日籍顾问关系良好。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最让黑田庆司注意的是,马明远曾与细川孝结交,细川孝甚至在多个场合,表达了对马明远的关爱。 这就不能不让黑田庆司为之动容了。 作为特务机关的辅佐官,黑田庆司自然知道细川孝的身份,一个能与细川家子弟结交的中国人…… 所以,才有了今天黑田庆司的贸然“拜访”。 来之前,黑田庆司对马明远提出的质疑早有猜测,毕竟,大岛陆太郎又没个亲笔信什么的,空口白牙来见面,对方要能相信才是见鬼了。 所以,黑田庆司微微点头,不急不缓得道: “不好意思,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是黑田商社的常务,具体情况,马先生可以看下鄙人的名片。” 常务是日本商社的特有职位称呼,全称叫“常务取缔役”,算是董事会中的成员。 马明远微微一笑,这个黑田庆司挺有意思,说话绵里藏针,这是在讽刺自己刚刚的无礼呢,有趣。 也不去看名片,马明远摆出了纨绔子弟的姿态,有些不耐的对黑田庆司摆摆手: “黑田君既然找上在下,想必对在下的情况极为了解。咱们不绕弯子,黑田君想通过在下,往吉省卖点什么?东洋布?烟土?枪械?坦克?火炮?飞机?军舰?” 马明远每说一样,黑田庆司就觉得额头冷汗沁出一丝,眼前这个家伙是不是疯了,瞧瞧他都在说什么,布匹、烟土,这两样还好理解,枪械?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不过是警务处长家的公子而已,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可以往奉军推销军火? 还有,还有,竟敢说坦克、火炮,他以为自己是吉省军政长官张辅帅么?这,这,这简直就是疯子,疯子! 哦,对,这疯子竟然还说,可以帮着卖飞机、军舰! 黑田庆司一阵脑仁疼,感觉自己似乎被坑了,尼玛,拜托,说话前请先考虑考虑,就吉省这个地盘,还用得到飞机、军舰么?你敢卖,也不问问张辅帅敢买不?不问问北平的张副总司令会不会怀疑? 努力克制自己去揉脑仁的冲动,黑田庆司开始怀疑,自己贸然找上马明远的行为,是不是太,嗯,太冲动了?怎么看,这个吉省的奉军官X代,都那么的不靠谱。 见马明远还要吹,黑田庆司急忙摆手阻止: “那个,马先生,停一下,在下仅仅是想与马先生合作,经营一些化妆品……” 让黑田庆司没想到的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得到一声不屑的“切”,接着,就听马明远用带着些轻浮的语调道: “这点小生意,还值得来找我,算了,黑田君,我给你我的财务顾问的联系方式,嗯,她叫鄂眉,你直接联系她吧,就说是我说的,黑田君的货要得到优先摆放,两家店铺同时上架。” 嗯?两家? 黑田庆司立刻捕捉到这条信息,这是与他之前情报有所出入的地方。作为情报官员,最是在意这种信息上的出入。 听到黑田庆司小心的质询,马明远哈哈大笑: “黑田君,既然新京药妆店如此赚钱,你不会以为,在下只会开一家店铺吧。不瞒你说,就在哈尔滨,第二家新京药妆店,马上就要开业了。下一步,在下就是要将分店开到奉天和关东州去!” 饶是黑田庆司并非狗屁商人,也对马明远的扩张计划有些吃惊,毕竟,新京药妆店才开业不足三个月,竟然已经有分店要开业,而且还在筹备另外两家分店。如此扩张,难道说,药妆店真的这么赚钱? 有那么一秒,黑田庆司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脱下军装,也去经营一家药妆店了。 不仅如此,随后一番客套,直至黑田庆司与马明远道别走到街上,都很无奈,他发现,自打开始谈话,自己就被这个狡猾的支那人牵着鼻子走,竟然全是谈论如何作生意,想要打听宁安县消息的初衷,半点没有实现。 轻轻握拳,黑田庆司有些愤懑的自嘲: 真是个狡猾的支那人,难怪细川阁下如此看重。 终于应付走日本特工,马明远长出一口气。 没错,从黑田庆司自我介绍开始,马明远就清楚知道对方身份。这并非什么难事,谁让他俘获了江口英太呢。 别看后世说日本军人如何死硬,其实都是没找到合适的方法罢了。 从之前俘虏的斋藤与三郎身上,马明远着实试验了一下如何审讯日本俘虏。 虽然之前的精神折磨,让斋藤与三郎开了口,供出了斋藤商行的账务秘密,但涉及特务机关的内情,就绝不开口了。所以,马明远也不客气,把人带回长春后,就让丁山等人放手试验各种拷问手法。 不出意外的,单纯的肉体折磨,确实难以让这家伙开口,但是,当马明远祭出大杀器后,饶是斋藤与三郎如何坚韧,最后是恨不得连自己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招认。 这个大杀器就是—— 电椅! 这套设备,还是马明远通过皮尔逊·沃克,悄悄购入的。在这个美国私货商人面前,只要给钱,只要不危害美国利益,别说区区电椅,就是美国总统的内裤,他都肯卖。 有了电椅,马明远在长春迅速布置了一间审讯室。斋藤与三郎就是第一个享受电椅的“幸运儿”。在榨干了这个老家伙最后一点价值后,马明远也拿到了电椅用于刑讯的第一手数据。 于是,被火速转运到长春的江口英太,非常幸运的成为第二个享受电椅的“玩家”。 丁山等人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用最快捷的方法,就让江口英太开口,不然,马明远从哪知道,日本人在宁安县的情报网? 也就是通过江口英太的口供,马明远对关东军吉林特务机关有所了解,了解到了机关辅佐官名叫黑田庆司。 不然的话,真以为马明远是惊弓之鸟,会对一个日本“商人”的“拜访”如此惊慌失措? 不过,这次与黑田庆司的接触,也让马明远很开心,这是自己撞上门啊,要是不借机好好利用,马明远岂不是白白花费了一番功夫。 一路策划着如何打击吉林特务机关,马明远匆匆赶回长春,毕竟,在这里才是他的老巢,才会感觉一丝的安全不是。 可是,马明远刚刚进门,财务大总管鄂眉,还没来得及汇报店里的经营状况,就有人过来禀告,季元奎拜访。 季元奎? 马明远微微皱眉,对这个钟表行老板,同时也是药妆店邻居,他还是有印象的,怎么都没想到,此人鼻子如此灵敏,几乎是追着自己屁股就过来了。他来干什么? 虽然心中疑惑,马明远还是让鄂眉将此人请进来。 让马明远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季元奎不仅过来拜访,更带来一封书信,呃,准确说,是介绍信。 将书信放下,马明远并未说话,而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季元奎。 有些微胖季元奎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马明远敏锐的发现,这个笑容完全没了之前那种商人的和气,反而,嗯,似乎是一种官场上常见的微笑,不是假,就是感觉很公式化。 果然,季元奎轻轻开口: “马先生之前与贺教官交好,不知道,马先生如何看待三X主意?” 马明远不仅想揉太阳穴,老师啊老师,你这是安排人上瘾了么? 没错,季元奎拿来的书信,正是来自贺安才,那位中国满洲CPC!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行营调查科 无论心中如何吐槽,马明远都必须打起精神应对,微笑道: “想不到,季老板还是南面的人。不知道我这个小商人,哪里能帮上季老板。” 你,还小商人? 季元奎懒得吐槽,自打他来到长春,关于马明远的事迹,还听得少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干的那点事,摆在台面上的,经不住有心人打听,从五常县破获贩毐大案,到哈尔滨孤身劝退日军联队,再到这次,竟然一跃成为省府特派员,前往宁安县处置善后。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拿出来,会是个刚刚警官学校毕业不到半年的小子能干得出来的? 至于说什么官X代,靠裙带关系上位,季元奎更是嗤之以鼻。 “马先生太过自谦了,你的老师,贺教官对马先生也很是推崇呢。在下不过从南面过来讨生活,可叹在这东三省人地两生,感觉消息不畅,这生意始终没法作大。这次过来拜望,就是希望马先生可以帮忙打探些消息,方便季某沟通南北。” 这番话听下来,马明远已经明了,又是个搞情报的,而且来头不小,就是不知道是属于军政府内哪个派系。 可是,马明远愿意掺和么? “对不起,我拒绝!” 马明远的回答,让季元奎不觉有些意外,吃惊道: “为什么?” 在季元奎看来,他的话虽然隐晦,可也将自己身份大致交代,自己好歹是南方军政府的人,是正统,眼前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马明远上下打量一番季元奎,嘴角抽搐下,似乎不知是否应该说出口,犹豫了一会,才道: “原因很简单,你不像东北人,和你在一起来往多了,太危险。” 呃—— 季元奎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这倒是没说假话,季元奎长相虽然不出众,很适合隐蔽,但身量不高而且偏瘦,皮肤发黑,尤其是眼窝凹陷颧骨突出,一看就知道是南人,而且应该是两广那边的人。 虽然长春是中东路和南满铁路交汇站,是东北地区发达的商埠,南北商人云集,可此时毕竟不是二十一世纪,只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南北之间别说物流沟通,就算人员往来也并不频繁。在长春即便有南方的客商,多数还是采买货物,真正在此地扎根经营商号的南人,可就是凤毛麟角了。 既如此,只要稍微留心,季元奎就会落入有心人眼中。 那马明远与季元奎往来过密,岂不是分外惹眼? 看到季元奎一会呆滞一会苦笑,马明远心知此人受到不小打击,并不安慰他,只是起身倒了两杯苏格兰高地威士忌,放在这位季老板面前: “算了,虽然我不干这种事,但看在贺老师的面子上,咱们聊聊,说说,季老板,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给打发到东北这鬼地方来了,难不成,得罪长官了?” 本就受到莫名打击而感觉神伤,季元奎听到马明远如此温言劝慰,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意,端起威士忌轻轻晃动,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 “托个大,叫你一声马老弟。老弟,我能相信你么?” 原来,季元奎身上还真有点小故事。 季元奎是之前是军政府的军官,追随北伐军,从粤省一路打到鲁地,却没想到因为琐碎小事,得罪了本部长官,硬从作战部队给调入军委会参谋部,当了一名打杂的参谋。 所谓“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可见一名无权的小参谋是何等卑微。 季元奎身在军委会参谋部苦熬两年,总算让他抓住机会,趁着南昌行营筹建调查科的时机,散尽家财走动关系,终于从参谋部调入正在筹建的调查科。 本指望可以趁此时机大展拳脚,谁能想到,两年前的老长官竟一路“照顾”,帮他谋了“好差事”: 只身前来东北,开展情报工作。 噗—— 马明远一口威士忌喷出来,顾不得去擦拭,看着眼前倒霉蛋,放声大笑出来。 同时,他在心中寻思,南昌行营调查科?这是什么鬼,不是中统也不是军统,打哪冒出来的?别说,手还伸得挺长,一竿子支到东北了。 见马明远嗤笑,季元奎早有心理准备,自嘲的笑笑,随即正色道: “马老弟,老哥我估计这辈子就这样了,除非当逃兵,否则别想再回老家。不过,上峰委派的任务还要完成。长春,哦,不,吉省这地面上,马老弟比我熟,所以,这个,打探消息的小事,还要拜托马老弟……” “别!” 马明远扬手打断,这货也太能顺杆爬了,说来说去,竟然又绕回来了。他指指茶几上的书信,淡淡道: “你先说清楚,与贺老师之间,是什么关系?” “老贺?” 季元奎摊摊手,露出苦笑: “我们两之前是一个战壕爬出来的。结果,也一起得罪了长官,他有文化,被打发到吉省当了个政治教员。我呢,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终于被赶过来。倒不错,正好和老贺凑个伴。” 马明远微微点头,既然是贺安才的老战友,显然关系不一般,若非如此,贺安才一个满洲CPC,也不会冒着犯错误的风险,将一个KMT推荐到自己这边。既如此,马明远再严词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只是…… 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望过去,看得季元奎有点心里没底。可他倒也心里坦荡,刚刚他算是交了老底,就凭眼下东北和金陵的关系,即便马明远出头检举,自己不过是办事不力,绝没性命之忧,那还怕个鸟? 马明远不清楚季元奎的心路历程,可他下面的话,着实让这个刚入道的特务大吃一惊: “季老板,我拒绝你,就是害怕了你们南面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不过,要说搜集消息,倒是有些法子,你可以试试。” 原来,马明远的办法很简单,第一,看报纸,第二,去交好贺安才那些南面派来的政治教员。 别觉得这是在糊弄人。 这年头的中国,无论军政警宪,都没啥保密意识,遇到记者采访,几乎是大嘴一撇就开咧咧,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都往外倒。 曾经就有笑话,当初军阀混战时候,只要每天看看报纸,就能准确了解对手当天的具体驻扎位置,哦,若是记者有心,还能在报纸上看到布防情况。 如此松懈,毫无保密意识之下,还有什么东西是报纸不敢登的? 所以,季元奎都不用出门打听消息,每天只要将东北地区的报纸尽量买回来,然后沏杯茶慢慢看完,就能对东北各省的事情了解个大概齐。 至于那些想要深入了解的消息,季元奎可以去找贺安才这些人,只要运气不差,差不多都能打听清楚。 反正,季元奎也是一副南人长相,任谁都不会看错,不如破罐子破摔,打着同乡的名义,去和那些南面军政府派来的教员交往,总比他自己单打独斗,整日里偷偷摸摸去接触长春本地的军政警宪人员,要强无数倍不是? 听到这里,季元奎已经是双眼冒光,感觉自己真是在长春白待了三个月,哦,不,是白活了三十来年,对搜集情报的理解,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在心中,季元奎对招揽马明远的心思,更是越发热切起来。 可是,马明远下面的话,给季元奎兜头倒了一盆冷水: “若是这些渠道都没法得到的消息,那季老板也别指望从在下这里得到,这些消息,都是不可能说的。” “不,请马老弟再好好考虑下!” 季元奎凑到马明远身边,两眼冒火,死死盯着他: “马老弟如此才华,若不能为国效力,实在太可惜了。马老弟现在已经是委任二级了吧,以你的年纪和资历,短期内想要再往上一步,已经是没有可能。可加入我们调查科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就能保举马老弟成为中尉,不,上尉。 而马老弟提供的情报,都是军功啊!靠着军功,两三年里晋升少校,那是非常有可能的。少校啊,相当于荐任官了吧,你想想,那可就是连升两三级了!” 前面说过,此时的军政府,实行的是“简任、荐任、委任”三等二十二级官僚层级。实打实的说,从委任擢升荐任,若没有非常过硬的考评,或是立下大功,那是想都别想。 更何况,马明远才二十冒头,从警官学校毕业不到半年,多了不说,五年内,别想擢升荐任官,背后靠山再硬也不成。 这也是马明远当初选择不进入省警务厅的原因。 若是放在别的时候,季元奎开出的这个条件,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只可惜,马明远微微叹气,距离那件大事仅仅几个月光景,此时的自己,无论是上尉、少校,还是委任、荐任,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马明远叹息后轻轻摇头,季元奎脸上写满了落寞,他知道,自己到底位卑言轻,能开出的条件太有限了,对面前这个奉军官X代确实没有什么诱惑,也只好暂时放弃了招揽的想法。 不过,他倒是没死心,后退一步,提出个请求来: “马老弟,老哥有个事相求,老哥我手里有个贩卖烟土的线索,你知道的,老哥我这人手……哈哈,所以,拜托老弟帮忙查一下。” ************************ 一整天盯着剧本发呆,不知不觉忘了更新o(╥﹏╥)o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季元奎的委托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吉省,春城。 虽然没能招揽马明远,虽然受到马明远的殷勤款待,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日本料理,最终,季元奎还是带着一丝失望,以及十成十的干劲,匆匆离开了新京药妆店,扭头就去长春城内的报社。 没错,季元奎既然已经取到真经,哪里还会有半点迟疑,立马就去落实马明远给他布置的计划,订购所有能够找到的报纸了。 倒是马明远,从宁安、吉城归来的劳顿,还有应付季元奎的疲惫,累积在一起,让他靠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忽然间,感受到房门被打开,马明远也不以为意,这里是他的专属套房,平日里只有陈二宝、刘贵、鄂眉可以进来,这三人此时都算他的亲信,想来又有什么棘手的要事需要处理。 可是,马明远闭着眼等了一会,也没听到有人开口,相反的,一双纤纤玉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前世养成的战斗习惯,让马明远立时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处于随时可以暴起出击状态,作为一名战士,让人走到身边已经是严重失误,又岂能真的让人偷袭得手? 还好,纤纤玉指仅仅在马明远头上揉动,动作很轻柔,加之一种女人特有的体香,微微沁入鼻中,让马明远竟不觉有些失神,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享受这温柔的按摩。 过了不知多久,马明远感觉自己已经即将睡着,才轻声道: “好了,多谢你,坐吧,有什么事?” 鄂眉做到一侧的沙发上,有些郝然,过了一会才开口: “老板,是我的失误,之前贺先生曾来信,告诉我提醒你,对这位季老板,能帮就帮,不必勉强,那个,我忘记……” 摆手打断美女手下的自责,根本问题是出在季元奎这家伙身上,又怎么会怪鄂眉?马明远不会因为不着边际的错误,就迁怒手下的。 长长呼出一口气,马明远斟酌着,是否应该对鄂眉露点口风,自己毕竟是明暗两条线,随着特侦队逐步走上正轨,自己对新京药妆店的顾及肯定会逐步减少。 但是,自从与黑田庆司及季元奎的接触,让马明远开始认识到,这家药妆店,以及带来的商业地位,对他身份的掩饰越来越重要。这也是马明远下决心,对新京药妆店进行商业扩张的根源。 如此一来,新京药妆店的打理,势必要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手中。 鄂眉是否可靠? 从身份来说,虽然打着贺安才外甥女的身份作掩护,实则马明远和贺安才都是心照不宣,这个女人肯定是CPC。 至于鄂眉为什么会被派到马明远身边,监视,控制,还是其实派来作助手? 这些马明远都不得而知,他不会去直接问贺安才,更乐意将这件事,当做贺安才给自己出的一道考题,既是给马明远的,又是给鄂眉的。 虽然自己经常外出,与鄂眉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马明远相信自己,前后将近五十年的人生阅历,让他对看人方面多少有些自信。 他觉得,鄂眉有心机,善于掩饰,同样的,能力出色,擅长待人接物,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最重要的,鄂眉在自己面前没有过多遮掩,还算是坦诚。 看来,到了适当透露一点信息的时候。当然,也是让老师贺安才放心。 微微苦笑,马明远端起已经略冷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这才道: “这个季老板,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也不看鄂眉错愕的表情,马明远就自行说开去。 原来,季元奎虽然是只身来到东北,却带了不菲的资金,加上他本就出身军旅,很容易与三教九流打成一片,潜伏下来的几个月里,还是发展了一些底层线人。 就在这些线人中间,季元奎发现一条贩卖烟土的线索。 不过,季元奎毕竟不是侦办贩毐的,因此,发现这条线索也只好压下。但季元奎也很有趣,虽然出身两广,却对烟土恨之入骨,得到这条线索后,一有机会就想将之打掉。 这次虽未能招揽马明远,总算是两人之间交了底,而马明远背后的势力以及侦办能力,让季元奎毫不犹豫的交出线索,希望马明远能斩断这枚毒瘤。 贩卖烟土? 鄂眉不仅愕然,正如马明远知道的,她的确是CPC,还是刚刚从北平大学毕业的新面孔,被派到满洲盛委后,就接受贺安才领导,潜伏到马明远身边,伺机展开工作。 可饶是鄂眉有所准备,也没想到,马明远第一次对他透露秘密工作,竟然是个贩毐的案子,这与她之前想象的,与贺安才交代的,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好在,鄂眉仅仅一错愕,就很好的掩饰过去,轻声问道: “老板是警官,吉省禁绝烟土,抓捕这些该死的烟土贩子,正好是老板职责。请问,是城里哪家商行,要不要我……” 马明远摆手打断她,露出古怪的表情: “还真啥商行,哈哈,若是那样,还就简单了。” 真不是什么商行,否则,凭借季元奎刚刚搭建的,那可怜的情报网,根本没可能探听到这条线索。 马明远穿着一身长衫,好像是个账房的打扮,坐着一辆黄包车,在长春城三马路的一条巷子口停下来。 车夫用手巾抹了一把汗水,装作接过车钱,悄声道: “少爷,就是这了,往里走三四十米,没挂幌子,不过门口有人把门,一眼就能认出来。” 此人是特侦队情报队的队员,这次专门接应马明远。不是马明远愿意亲身涉险,实在是,情报队的老大胡良才,还被他扔在宁安县耍威风,丁山的行动队在业务上不应该接触情报搜集,就只好他自己过来踩盘子了。 马明远点点头,缓步走进巷子。 巷子里没什么人,纵然个别有人路过,多数是行色匆匆,只有个别的,是一脸喜色,只不过,这种人的脸色往往透着股清灰色,身上留着甜腻的香气。 都不用细看,只一闻,马明远就知道,巷子里一定有家烟馆,估摸规模还不小。 摸了摸鼓鼓的荷包,又悄悄的将柯尔特M1911掖好,马明远迈步继续前行,很快来到队员指点的房门外。 这里门脸不大,也就是两三个人并行的宽度,虽然敞开着,却挂了一个厚厚的棉被,挡住了里面的情形。在门口,站着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却好像街头闲汉一样懒散蹲着,只有行人经过时,才会机敏的扫视那人,显示出几人并不简单。 马明远缓步而来,早就引起三人的注意,他也不以为意,来到门外,仰头打量着,一个短衫打扮,敞着衣襟露出浓厚胸毛的家伙,立即现出狰狞的表情,厉声叱喝: “小子干嘛的,滚!” 马明远仿佛这才看到几人似的,立马现出惊慌失措表情,吓得倒退一步,却又看向厚门帘子,眼中现出贪婪的神色,有些支吾得道: “那,那个,我来玩两手,不,不成么?” 胸毛汉子一瞪眼: “滚,回家玩蛋去!” 另一个衣衫稍整的汉子,拦住胸毛壮汉,缓缓起身,上下打量一番马明远,才道: “小子,打哪扫听到这里的,走吧,这里不招呼生人。”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偶遇 吉省,春城。 “小子,打哪扫听到这里的,走吧,这里不招呼生人。” 听汉子盘问,马明远作出心有戚戚的样子,用小心但透着贪婪的口气回答: “是城南的老崔,说只要报他的名字,就能让进去玩几把。” 问话的汉子脸色稍霁,再次打量了马明远一番,错开一步,让出了大门,摆摆手示意马明远进去。 虽是麻烦不大就混进来,马明远却暗自提高了警惕。 进门的屋子不大,勉强摆下五六张赌台,至于玩法,当然是一推三瞪眼的推牌九。 这玩意马明远不太熟悉,毕竟,前世的他主要是打麻将、斗地主、扎金花,过来以后,身在吉省高层圈子里,大家的消遣主要是打麻将,接触牌九的机会太少了。 倒是在省厅监狱里,马明远与那些盗门老家伙打交道时,多少练习过牌九,所以,今天过来上手倒是没啥问题。 只是,马明远此行志不在此,手上无论拿到什么牌,都是一通猛冲猛打,输赢都有,终归还是输面更大,很快就扔出五十来个大洋。 这钱可不算太少了,毕竟,十五个大洋就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花销了。 当然,马明远如果一心想赢钱,那绝对能横扫整张赌台,毕竟,那点出老千的手艺,他可都学过。只是,马明远觉得犯不着。 站在赌台前,手里还有几块大洋,马明远脸色铁青,任由庄家在那吆喝,只是把玩着大洋,迟迟不肯下注。 马明远这样的情况,在赌场里倒不稀罕,尤其他刚刚输掉五十几块大洋,大小也算豪客,自是引起有心人注意。 一个声音在马明远身后响起: “兄弟,站了很久了,要不歇歇?” 马明远回头,是一个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相貌堂堂,二十五六岁的汉子,正搭在他肩上劝说。 可惜,马明远现在是个输了大钱的年轻人,于是很没好气的回敬一句: “要你管,我站着不行么,还有这规矩?” 年轻汉子先是客气对赌台其他人拱拱手,这才将马明远拉开些,赔笑道: “兄弟,现在手气不好,何必在这干耗着。要我看,不如把这几个袁大头留着,去里面缓缓气,抽两口。说不准,等会出来,就能大杀四方。” 马明远心中一动,随即有些狐疑,这个成果是不是来得未免有些简单了? 心里随时如此想法,表面上,他还是作出沉思状,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赌台。年轻人也不催促,就那么笑盈盈等着。 终于,过了两三分钟,马明远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跺跺脚: “好,走!” 年轻汉子似是早知如此,立刻带着他离开了这个房间。 路上,年轻汉子自己介绍叫田福,至于身份,只含糊说也是在赌场里厮混。 其实马明远心知肚明,这应该就是场子里马仔,专门拉拢那些输钱或者赢钱的赌客,去后面花销,至于那个“抽两口”,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抽啥玩意。 从小,他家就因为老爹马经纬染上毐瘾,最后落个家破人亡让他成了孤儿。现在还有人在他面前玩这花样,诱人上钩染上毐瘾,这手段可是比开赌场坑赌客恶劣百倍千倍! 一想到这,马明远心中恨意越发强烈。 穿过一个不大的院落,来到一间大瓦房前,田福挑起门帘,作个请的手势。 马明远摆出大豪客的气派,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走进去。 屋内是一大排土炕,用窗棂子隔成一个个小隔断,每个隔断里摆着一张炕桌。 田福狗腿的跑过去,用衣袖打扫下炕上的铺盖,热情的邀请马明远,直说这里清静,还靠着窗子,最是舒服。 环视下屋里,炕上躺卧着三四个客人,有的喝茶水,有的嗑瓜子,还有一个把头一蒙呼呼大睡,倒是没什么可疑人物。另外,屋子只开了一道门,再就是对面墙上有两扇窗户。 感觉总体还算安全,马明远还是装作不经意,摸了摸腋下的柯尔特M1911,这才大模大样的过去,拖鞋上坑,歪倒在那里。 田福告个罪,一溜烟出门去,很快,端回个托盘,摆了四色点心还有一壶茶水,手脚麻利的给马明远摆上,又递过一块热毛巾,待马明远擦脸后,这才请他享用。 就这些? 马明远糊涂起来,只是,看着田福转身出去,心中猜测,估计是取烟枪烟灯这些玩意了吧。 果不其然,稍等一会,田福再回来,这次托盘上盖着一块白布,不知道下面藏了什么东西,不过,看那大小,怎么都不可能是烟具啊。 就在马明远迷糊的功夫,田福将白布掀开,狗腿的递上个物事: “大爷,您尝尝,这是咱家自己种的烟叶子,劲大,醇厚,抽过的人都说好。” 盯着那物事,马明远半晌没吭声,心里却是骂翻了天: 你大爷的,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老子看这玩意? 原来,竟是个大个的烟袋锅! 努力克制自己想抽人的冲动,马明远恨恨的抓起烟袋锅,那田福急忙帮着点火,他就只好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谁知道,田福竟没走,全无刚刚在赌场里那云淡风轻形象,舔着笑脸问道: “爷,您抽着咋样?” 别说,马明远一上口,味道确实可以,尤其一上口,似乎有种特别的味道,直冲他的天灵盖,立时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似乎变聪明了。 看马明远微微点头,田福这才带着点小得意,对他一鞠躬,转身出门而去。 就在这人出门时候,院子里响起个声音: “田福,臭小子,又偷懒。” 接着,就是田福那撞天冤的声音。 可下面的话,马明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在刚刚院里那人说话的功夫,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两眼发直,浑似见了鬼一般。 也和见鬼没什么两样了。 因为,刚刚那人说话的声音,马明远就算死了都认得,这个身子的原主,曾听着那个声音十几年,最是熟悉不过了: 没错,那是他便宜老子马经纬的声音! ******************************* 向各位看官告个罪,从昨天开始,被人按着,加班加点写第二部剧本的分场,总算在晚上搞定交上去,这才有一点时间码出一章传上来。 其实,这个活已经干了四天,之前两天都是靠存稿撑着,昨天开始,不仅没存稿,而且剧组里各方都来电话催,只得全力干活,哎,明天还要去跟组,天啊,日子啊…… 对了,向大家报告一下,本书接到责编大人的通知,周五要上架…… 那个,爆发,估计没了,锅锅只好努力一边干活一边码字,尽量每天一章不断更吧,汗颜,捂脸奔走…… ------------ 正文卷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父与子 吉省,春城。 躺在炕上的马明远,竟然听到便宜老子马经纬的声音! 之前与舅父汪芝右谈话时,曾有过猜测,马经纬抽烟土败家,最后扔下妻儿一跑了之,很有可能已经死在哪个犄角旮旯。 这件事过来后的马明远亲身经历,更亲手送走了那个可怜的女人,这具身体前后两个主人,都对马经纬怀有深深恨意。 此时听到这个人渣的声音,马明远的身体一阵僵硬,直到声音渐远,才慢慢缓过来。 此时的马明远心智成熟,不会直接冲出去,更不会去当面质问,深深的恨意和失望,让他不对那个男人有半点侥幸,更没指望这个男人会向他道歉。 大力的将烟袋锅在桌上炕沿敲了敲,里面的烟灰和没燃烧的烟叶很快掉落。 还别说,马明远略一打量,就让他发现点古怪来。 趁着其他客人不注意,马明远小心的将一点黑漆漆,好似烟灰的东西捡起,半躺在炕上轻轻捏揉,虽然经过燃烧,还能感觉到一些柔软,拿在鼻子下闻,隐隐嗅到一丝甜腻的香气。 马明远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早在听到马经纬的声音时,就猜到这个可能,自己一不留神,就进了人家的套子。 也对,吉省毕竟禁烟,这帮家伙没点手段,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让人抽这玩意,总得有点试探人的手段。 再说,刚刚这斗烟,不仅试探来人是否同道,还能无形之中培养出更多的瘾君子,能来赌场耍钱的,又是被他们看中引到后院休息的人,想来都是出手阔绰的主。从这些家伙的口袋里捞钱,赌场多麻烦,直接卖毐品不香么? 一把碾碎手里那点烟土,马明远装作休息好,跳下炕头,懒洋洋伸展下身子,慢悠悠的走出房子,状似悠闲的在院里慢慢踱步。 这样子,任谁看到,都仅仅会以为他在闲逛散步。 实际上,借着晃悠的功夫,院里可能藏人的地方,被马明远一一摸了个遍,透过他从盗门高手学到的本事,有没有藏人根本躲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确定了此地没人监视,马明远这才小心走到刚刚声音消失的地方。 不敢太过接近,不过马明远耳朵很灵,在他的位置,已经可以隐隐听到屋里的声音。 说话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马经纬,一个是田福,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田福,这个月拉了多少人?” 问话的是马经纬,那田福显然颇为自信,说话时中气很足: “马爷,我田福办事您还不放心么,小一百号,个个都是腰包鼓的主。我敢打包票,不出两个月,这帮家伙就得天天来找咱们,就为了抽上一口。” 谁知道,马经纬竟语气不善: “不行,太少了,而且,两个月时间太久了,加大剂量,半个月,必须半个月内就让他们好上这一口!” “啊!” 田福惊叫出声,随即被马经纬一声呵斥,才放低了声音: “马爷,半个月,那还不得直接端烟枪给他们抽啊,这是作死啊……” “咳咳——” 那老者一声轻咳,打断了田福的抱怨,接着轻声道: “田福,不要怕,就按经纬说的办,去吧。” 显然,这老者地位更高,田福听了没敢再反驳,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马明远急忙闪身躲好,让过了满脸忧色的田福,这才继续偷听。 可惜,老者并没说话,只听到马经纬在说话,只是,此时的渣男,没了刚刚的坚定,反是用上了与之前田福差不多的语气,同样透着丝丝质疑: “那老,这个事,确实难办啊,上头是疯了么,这都是第三次了,一个月里抽三次钱,我们又不会变钱,更没聚宝盆,哪来那么多钱啊。” 那个“那老”半晌没说话,只能听到一阵吧嗒吧嗒的声音,应该是在吸旱烟。 终于,就在马明远等得不耐烦,几乎要离开的时候,那老头缓缓开口了: “小马,有的事没法告诉你,只能说,上面有上面的难处,这钱,必须抽,而且,只怕还会有下次。” “啊!那老,抽钱也得能变钱出来啊,你说的那个法子,管用么?” 这次那老头没卖关子: “管用,当然管用,这玩意是从日本人那传过来的,叫海什么玩意的,反正瘾头大的很,扎身上,一管就能让人上瘾。” 我靠! 马明远听到偷骂一声,日本人,海XX,难不成,这还是自己的锅? 倒是马经纬有些迟疑: “扎?洋人扎针那个玩法?我们咋可能,总不能给每个赌客扎一下吧。能抽不?” “能,就是效力不如扎的,估计半个月上瘾没啥问题。” “那就成了,我现在就吩咐田福,立刻改方子,争取到月底再拉一百人。” 听到这里,马明远知道下面的话都没营养,自己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一头撞见从里面出来的田福。田福见到马明远背手晃悠过来,脸上的焦急立刻消失,换成了刚才那副谄媚: “爷,咋样,休息够了?” 马明远客气的应付几句,也知道这次没可能见识到此地的烟馆,就不再多说,去赌场里又扔了二十来个大洋,在田福满脸希冀中,施施然离开。 出门后的马明远没回药妆店,反而溜达到了日知商社,来见南部玉二。毕竟黑田这家伙就是个聚宝盆,宁安一趟,让马明远赚的盆满钵满,一向严苛的舅父大人,都难得夸了他两句,岂能轻易断了这条线索。 南部玉二出现的时候,有些迟疑,可知道眼前这位“松平孝雄”背景的他,还是没拒绝邀请,再次来到怀华楼。 轻轻转着茶碗,马明远品了一口若槻宮子的茶道杰作,盛赞一番后,将茶碗交给南部玉二。 南部玉二一直低头想心事,竟然没注意到马明远的动作,没有去接茶碗。 这个行为在日本茶道里极为失礼,可以理解为,是客人对茶头技艺不满。因而,若槻宮子脸色一下变了,似乎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马明远急忙拉扯下南部玉二衣袖,才把这家伙的神给拉回来。 南部玉二也意识到自己犯错,急忙接过茶碗,并不品尝,放在榻榻米上,然后对若槻宮子深深一躬身,不住的赔礼道歉。 若槻宮子的脸色这才好起来,轻声道: “黑田先生,茶道讲求空寂,忘却尘世忧愁,才能品尝出茶中禅意。既然黑田先生心有所扰,何不说出来,让心神放开。” 这个时代的艺伎,并没有后世国人想象那样恶俗,多数是卖艺不卖身,就算与客人有更亲密关系,也是因为艺伎个人喜好。 相反的,来艺伎这里消遣的人,更多是希望艺伎可以陪着聊天,说出自己在家人、同僚面前不敢开口的东西,算是将艺伎当做了树洞。 而艺伎也要恪守的第一条准则,就是绝不将客人说出来的话,透露给其他人。 这个规则在后世,被银座的高档俱乐部陪酒女,很好的继承下来。 听到若槻宮子的话,南部玉二面露迟疑,扭头看了眼马明远。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章 南部玉二的困扰 辽省,大连。 大连位于日本强占的所谓“关东州”领土上,因为俄、日两国三十年的开发,逐渐成为一座富有强烈西洋风格的城市。 此时已经入夜,但细川商社的社长办公室内,细川孝依然坐在等下读着文件。 可是,细川孝越看,越觉得全身发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最终,他迟疑了一会,还是拿起电话,将心腹小野田良平叫来。 身为浸染日本文化的一份子,小野田良平恪守着日本的公司文化,即顶头上司没下班,自己绝不离开岗位。因此,仅仅几分钟,他就走进了细川孝的办公室。 细川孝并不多说,将手上文件交给心腹,自己闭眼靠坐那里,他需要点时间平复下心情。 “这不可能!” 没多久,小野田良平吃惊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细川孝睁开眼,见到的是,小野田良平那张仿佛见了鬼的表情,咧嘴苦笑: “理论上说难度不大,但我不明白,会津松平家的那位商业女天才,为什么会被瞒住,或者说,为什么会接受这件事。” 小野田良平明白,上司所说的“会津松平家商业女天才”,是新近在日本冒头的一个天才少女。 此人凭借过人的头脑,竟带领一家京都小商社,在短时间内实现商业扩张,将商社规模翻了几倍,还透过南美日裔,将商业触角伸向南美,为日本得到大量宝贵的原材料。 眼下,从国内传来消息说,这家京都松平商社,正与国内外造船企业洽谈,似乎野心勃勃要进军航运业。 放下情报,小野田良平努力平复心境,看向顶头上司: “阁下,此事绝不可大意,属下建议,立即展开对这个支那人的调查,同时,京都松平商社也要详细调查。我们绝不能容许一个贵族家名,被低劣的支那人冒名顶替!” 细川孝捏着眉头,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京都松平商社那边,嗯,不用查了……” 小野田良平想要质疑,被细川孝摆手打断: “你不了解学习院。作为顶尖的日本贵族修习学校,想要跻身其中有多困难。不仅要有权势人物的推荐,学习院还会对新生的身份反复核实,拿到所属家族的书面背书。 这还不算完,每次新生收录,都会以书面形式通知国内那些上层家族。同时,新生入学后,并不是马上成为正式学生,还要暗中考核半年,直到此人的仪态、礼仪、修养都没有差池,才会被正式列名。” 后面的话不用细川孝说下去了,小野田良平也明白,如此细致甚至说是繁琐的考核之下,绝无可能有人冒名顶替进入学习院。也就是说,会津松平家商业女天才的身份,并非造假。 “阁下,我们去查那个支那小子,我就不信,他在国内能装神弄鬼,在满洲这块土地上,他也能是假冒的不成?无论松平孝雄,还是马明远,总有一个身份是假的!” 细川孝没有马上回答心腹手下,反是喃喃自语道: “出身满州,镶红旗,吉省官X代,留学帝国,对关西极为熟悉,精通帝国文化和风土人情,谈吐不俗,举止优雅,曾因国内某位顶尖贵族千金,与大岛子爵发生些许龌龊,但从之前的哈尔滨事变来看,两人之间友情,似乎不仅没有破裂,反而还有精进……” 说到这里,细川孝才慢慢抬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心腹手下: “小野田君,你希望,这个支那人,哪个身份是真的?” 小野田良平心中一惊,顶头上司的措辞很古怪,“希望”,而不是“认为”,难道说……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饶是小野田良平从军多年,自诩胆大心细,也不禁为之冷汗直冒,语音变得十分艰涩: “阁,阁下,您,您不会是,是想,天啊,这简直,那个,可能对您不敬,可是,属下觉得,您,您的身份,似乎……” 摆手让属下停止有些语无伦次的劝诫,细川孝叹口气: “是啊,究其根本,我不过是细川家旁系。况且,纵然是细川家的本家,也不过是空有名爵,是个传承千年的古老贵族而已。对比起松平、德川家族,这两个姓氏开枝散叶、分家遍布帝国,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这番话看似是在叙述,细川家和松平、德川家的实力差距,但听到小野田良平耳中,可就听出另外一种味道来: 反正细川家对比松平、德川家,已经是以小博大,以下克上,他一个旁系子弟去运作,就算增加难度,又能如何?无非是难上加难而已,差别不大。 勉强捋清思绪,小野田良平一磕鞋跟,对细川孝立正低头行礼: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阁下,请您吩咐。” 吉省,春城。 怀华楼内,南部玉二扭头看向“松平孝雄”,见对方眼中满含鼓励,终于有了些勇气,在两个绝对外人面前,说出最近一段时间困扰他的心事。 也是南部玉二本来地位低微,根本没领略过本国的艺伎文化。 若是如细川孝一般的人物,来到怀华楼,就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绝没这种困扰。 说起来,南部玉二身上,最近的破事还不止一样。 首先就是南部玉二的军衔问题。 南部玉二出身不错,陆士毕业后,入伍就是少尉。可他因为被人排挤,生生从二十几岁,熬到今天三十多岁了,还在大尉的军衔蹉跎。至于报考陆大,他自己学习一般,已经不指望。 可是,没有进入陆大,纵然绝了南部玉二晋升大佐的希望,他还是非常渴望能够成为“佐官”。比如,又一次内部考核晋升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临,南部玉二自觉没有任何出色的业绩,深感晋升无望,让他无比忧虑。 晋升问题只是其一。 还有,最近日本关东军各个特务机关,开始内部自查自纠,尤其是与宁安县江口小组有联系的各个机关,是“自查”的重点。 说是“自查”,其实就是长春特务机关派人下来,对这些有过横向联系的情报组,进行极为苛刻的调查,似乎是想从中找到江口小组全军覆灭的原因。 论联系,其他各个情报组,哪个能比得上南部玉二的日知商社? 因此,日知商社连带南部玉二倒了大霉,这些天,下来调查的少佐,好像对待犯人一般,天天揪着南部玉二进行盘问,搞的他焦头烂额。 也是马明远来得巧,昨天南部玉二刚刚“过关”,那位少佐将目光从他身上挪走,开始折腾南部小组内的其他成员,才令马明远有机会邀请南部玉二出来散心。 听到这里,马明远情不自禁的摸摸鼻子,暗道一句: 又是我的锅? 可是,日本人这是在搞什么鬼? 马明远自觉,在宁安县作的局还算巧妙,江口英太情报组的覆灭,所有原因都应该指向,“江口英太在拉拢过程中过于激进,引起了独21旅赵芷香的激烈反弹和报复”。 怎么现在反而大张旗鼓的展开内部调查和整肃? 难道说,是日本人掌握了什么线索? 马明远耸然一惊!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群“老朋友” 吉省,春城。 怀华楼内,南部玉二已经先行离开,他最近太过疲惫,无论精神还是身体,是以,虽然非常失礼,还是如此做了。 若槻宮子还在沏茶,马明远却两眼失神,在心中反复琢磨。 倒不是在想南部玉二那档子事,南部玉二没有开口相求,他就不会去主导开口,作为“松平孝雄”,他面子没那么不值钱。 再说,自家人知自家事,要是说在东北的日本人中间,甚至日本警察中间,兴风作浪干涉晋升,他还勉强可以做到。可要说把手伸到日本关东军,马明远自知没那个本事。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关于宁安县江口英太小组的覆灭,日本人究竟有没有掌握可靠的情报,如果有,掌握了多少。 脑中将接触过的日本军官,尤其是情报官员,一个个过一遍,大内孜,黑田庆司,江口英太,南部玉二,从哪里打听情报才好呢? 想得脑仁疼,马明远不禁去按太阳穴。 这个举动看在若槻宮子眼中,却有了另一种猜测: “松平阁下,不要多想了,虽然阁下有意为朋友分忧,可贸然出手,会让接受馈赠的人十分不安呢。” “啊?” 马明远诧异抬头看过去,随即明白了若槻宮子的意思,知道这个女人想歪,也不可能去纠正,索性回以高深莫测的微笑,起身告辞而去。 回去路上,马明远整理思路,将最近要办的事情过一遭,首先是便宜老子贩卖烟土的案子,只是,马经纬明显比较狡猾,要抓住破绽还需要进一步渗透和接触。 其次就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这次内部整肃,不仅要排除自己暴露的可能,最好还能保下南部玉二这条线索。 这一切,都需要马明远及特侦队继续展开行动,马明远摩挲着下巴,看起来,要把胡胖子叫回来了,在宁安县作威作福这么久,也该过瘾了。 至于季元奎和老师贺安才,一白一红,似乎暂时没什么需求,索性不管了。 翌日晚间,挽着一身旗袍打扮庄重但不失贵气的鄂眉,马明远有些无奈的走进大和饭店。 本来的,马明远都做好准备,要继续去地下赌档打探,却收到一份请柬,让他不得不安排其他人前去。 请柬是长春市政务筹备委员会送来的,邀请长春市内政商两界人士举行舞会。 说是舞会,马明远翻转着请柬,马上想明白其中关窍,MD,来打秋风的。 原来,长春市本没有政务府,最近组织了“政务筹建委员会”,开始准备组建政务府。 既然是筹建,那就要用钱,有了这个名目,对市内大小商户打秋风,自然就有了最合适的名义,吉省这帮家伙若没趁机拉大一笔,反而是见鬼了。 别看马明远是官X代,不能办什么事都打汪芝右的虎皮,他又不姓张,更不是副总司令亲儿子,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该出的钱自然也得认掏。 既如此,抱着挨一刀心思过来参加舞会,马明远的脸色要能好看才是怪了。 转头看看,此时宴会厅内站着的都是商人,一个个脸色都不咋好看,显然也猜出宴无好宴了。 可是,让马明远无比吃惊的是,在一个角落里,他竟然看到个熟人——南部玉二。怪了,这家伙是日本人,日知商社更是摆明车马的日本企业,这帮筹备委员会也敢上来砍一刀? 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感觉有趣,但马明远可不想在南部玉二面前露脸,好歹他还是“松平孝雄”呢。 想到这里,马明远立刻拉着鄂眉走到舞厅另一侧,躲在粗大的立柱后面。 这个举动把鄂眉吓了一跳,心说,自家老板要干嘛,要作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就在鄂眉小心思乱颤时候,马明远正拿起一杯红酒,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个女人的声音: “不请我喝一杯么?” 马明远悚然转身,就见那位捷克美女,商务经理娜塔莉亚笑盈盈站在那里。 见自家老板有客人,鄂眉悄悄抽出自己小手,再次将娜塔莉亚上下打量番,而后找了个借口轻声离开。 望着鄂眉的背影,娜塔莉亚娇笑道: “呦,几天没见,勾搭到小女朋友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啊。” 马明远淡淡的回答了句“我的员工”,转过话题,很奇怪娜塔莉亚为什么会来到这场舞会。 娜塔莉亚现出非常无奈的表情: “过来拜访客户,结果就赶上了……” 只是客户么? 马明远心中狐疑,太清楚眼前女人的神通广大,还有背景复杂,考虑到哈尔滨是东方出名的间谍都市,这个女人来到长春,莫非是得到什么风声了? 想到这一节,马明远表现出适时的好奇心来: “客户?” 本以为娜塔莉亚那狡猾的性子,肯定不会漏半点口风,没想到,这位美女商务经理,对着一个方向轻轻努嘴: “喏,就是那边的女人。” 女人? 马明远顺着看过去,登时心中一惊,什么女人他没看到,反而又见到一个老熟人——日本人特务黑田庆司! 此时的黑田庆司,正与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聊天,言谈之间,马明远怎么看,都感觉似乎有种,嗯,讨好的意味,难道是错觉? 就在迟疑间,娜塔莉亚这女人不知哪来的疯劲,拉着马明远向黑田庆司两人走去。 马明远心中不满,低声提醒她: “别闹,那人是日本人,估计是特务,我不想过去……” 捷克美女商务经理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凑到马明远耳边,轻声道: “知道他是日本特务啊,还是吉林特务机关的大人物,难道不好玩么?再说,就是打个招呼而已,就你还会害怕?” 我凑! 马明远想骂娘了,老子确实不怕日本人,那也是背地里打黑枪时候啊。眼下他可是吉省官X代,成功商人的伪装,去招惹日本人干嘛? 无奈,若是突然拒绝然后闹起来,肯定会引来所有人注意,那样的话,南部玉二这衰人同样会注意到他,他的西洋镜可就被拆穿了。 就这么稍一迟疑的功夫,马明远已经站到了黑田庆司面前。 ******************************* 来到剧组,昨晚被制片人拉去见一个投资人,帮制片人站台,这下可好,直接灌白酒,等回来都一点多,而且晕乎乎的,今天睡了一天,才算是有点时间码字,叹气……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女扮男装(上) 吉省,春城。 看着站在面前的马明远,黑田庆司倒没多吃惊,仅仅微笑点头,表现出两人之间本是相识的事实。 倒是与黑田庆司对话的年轻男子,颇为好奇的扭头看过来。 娜塔莉亚笑盈盈的看完这一幕,殷勤的作起了介绍,黑田庆司自然不必说,那年轻男子叫金东真,同样是名商人,眼下正与布拉格洋行洽谈一笔业务。 姓金? 马明远一边微笑的与金东真寒暄,一边在心里嘀咕,难不成是棒子?棒子怎么和娜塔莉亚这个神秘女人混到一起了? 莫非,是那些棒子的复国势力? 联想到这里,马明远心中一动。 虽说,棒子的所谓复国势力,一直都是打打嘴炮,顶多打个警察所这样的小打小闹,但人多啊,而且一个个顶着所谓“日本国民”身份,足以堂而皇之进入日本的本土。 若是能与这些组织建立某种程度的合作,或许一些合法的日本人身份,对马明远眼下的事业来说,肯定将是巨大助力。 想到这个关节,马明远与金东真聊天时,却是热络了许多。 这让旁边的黑田庆司有些狐疑,怀疑起马明远是否看破了金东真的身份。若真如此……黑田庆司有些头疼起来。 倒是金东真表现自然,听闻马明远就是“新京药妆店”的老板,更是两眼放光,活脱脱看到了一尊“金人”的样子,对马明远的殷勤毫不客气收下,两人攀谈起生意经来,那叫一个热切,让黑田庆司看得越发不安。 抽了个空,黑田庆司礼貌的对金东真表示,可以为他介绍一些吉省的商界名人,金东真虽然不舍,碍于黑田庆司日本人身份,也只好答应下来跟随而去。 望着与一个个大商人打招呼的金东真,马明远摩挲着下巴,心头盘算,等舞会结束,是不是邀请这人去居酒屋坐坐。 “怎么,看上人家了?” 看似是小女人吃醋的言辞,但娜塔莉亚语气实则带着调侃,让马明远不禁莞尔: “别闹了,一个男人,长得再漂亮,也不会让我上心。对了,郑重介绍下,本人,性别男,爱好女。” 娜塔莉亚扑哧笑出声来,引得刚刚走过来的鄂眉,不禁在两人之间扫视,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女干情”? 见到鄂眉蹙眉的美丽样子,娜塔莉亚情不自禁走过去,挽住美女向舞池里拉去,声称要“借”马明远的美丽下属,去打发那些纠缠不休的“苍蝇”。 倒是在经过马明远时,捷克女商务经理轻声调笑道: “睁大眼看清楚吧,有眼无珠的呆子。” 都已经暗示的如此明显,马明远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仔细观察一会,他不禁暗骂一声,自己还真是个呆子: 那金东真棱角柔和,面貌清秀,皮肤细腻,身量不高,怎么看都不太像男人。尤其重要的是,这家伙没喉结! 麻蛋! 马明远有种想要掩面而走的心思,原来刚刚四个人里,只有自己是傻子。难怪黑田庆司看他的目光怪异,想来是对这个女人有了什么想法,把自己看成竞争对手了。 想通此节,马明远自嘲的摸摸鼻子,转过到立柱后,这种被“宰”的舞会,他没任何兴趣,更不想抛头露面成为靶子,索性躲到主办人致辞结束,悄悄塞点钱就开溜才是正办。 至于什么约金东真的想法,早被他抛到脑后,笑话,和一个来历神秘的女人纠缠不休,天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事,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只可惜,事情不会受马明远的心思所控制。 就在马明远“认捐”两千大洋,悄悄溜出舞会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线略粗,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声音: “马先生,方便喝一杯么?” 正是那位神秘的“俊俏男子”金东真。 解释下这两天断更的原因: 大家或许知道,锅锅写的两部网络电影已经开机,锅锅被一脚踹到了剧组,赶写第二部剧本。 没错,大家没看错,都开机了,第二部的剧本居然还没定稿。 这不,经过开机前的一次剧组讨论会推翻后,刚刚赶写出来的剧本,又被导演推翻,过去两天,锅锅熬夜不睡觉的工作,又成了无用功。 今天跟着导演去片场继续讨论剧本内容。沈阳的夜间已经达到了零下,剧组在拍夜戏,这个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四点,剧组还没收工。锅锅实在挺不住了,先行回来,赶出半章,就得睡觉,准备明天,哦,是今天上午,和导演对着喷。 实在是太抱歉了,对不起各位支持锅锅的书友。 锅锅鞠躬!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女扮男装(下) 吉省,春城。 “马先生,方便喝一杯么?” 听到这个声音,马明远无奈的扯扯嘴角,心中有些烦闷,可毕竟这是社交场合,他不好装死,只得轻拍鄂眉,转头看向那金东真: “金,呃,先生,有事?” 那金东真露出个浅浅笑意: “没事就不能请马先生喝一杯么?” 呃,这话说的,真引人歧义啊,马明远在心里吐槽,尤其你这货还是个男人打扮,别让旁人觉得老子是弯的,再引来一票兔爷啊。 马明远觉得十分尴尬,不仅身上毛毛的,还老觉得周遭有人用怪异目光看他,饶是他心理年纪远超同龄人,此时也恨不得赶紧拉走这位小爷,别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勾搭”自己。 急忙示意鄂眉先回去,马明远也不想单独和这女人相处,就在大和旅馆的餐厅,叫了两杯酒后,看向金东真: “金先生,有事请说。” 金东真狐疑的看了眼马明远,她搞不明白,刚刚两人还聊得开心,这才过了多久,眼前这家伙怎么好似变了个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一副要和她拉开距离的架势。 心里不舒服,内心那份骄傲,也让金东真有心想走,可想想要谈的事情,尤其是新京药妆店那罕见的吸金本事,都让她不得不继续坐下来。 轻抹了发丝,转换自己的心境,金东真露出个看着中性,实则相对柔媚的表情,轻声开口: “听说,马老板是满人?” 马明远微微愣神,不是谈生意?怎么扯到自己出身了。不清楚这女人的底细,他不愿轻易开口,只看着对方,静待她的下文。 没得到预期的响应,让人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和尴尬,金东真微怒,但为了上面交代的事情,只得轻咬贝齿,继续唱独角戏: “自民元以来,各地满人生活一落千丈,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更多的满人生活困苦不堪,已经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不知马老板是否了解这些情况?” 满人?生活困苦?民元以来? 马明远心中嗤笑不已,这都什么鬼话。 满人生活困苦是从民国建政后开始的么? 来自后世的马明远,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毕竟,在那个信息异常发达的年代,关于满人生活的资料早已上网,更有无数历史大牛或者民科进行过讨论。 早在被不少人吹捧的“康乾盛世”时代,满人生活就不断滑落,不许种田,不许经商,不许打工的禁令那不是玩笑。所有满人其实不仅是主子家里的奴才,更是所有满人最大主子——皇帝的世袭兵户,从生下开始,就为成为士兵而时刻准备。 偏偏在那个所谓“康乾盛世”的年底,天下人口孳生,满人的人口也不断膨胀,纵使清政府的兵额,也无法容纳所有满人丁壮入伍,就只好从每家抽一个男丁,其余男丁只能呆在家里,成了真正的“家里蹲”,活废物。 偏偏清政府的“铁杆庄稼”,发放标准是以家中成为兵士的人数下发,其他不能进入军中的男子,就会大幅削减,而女人和小孩再削减。 如此一来,无论是猬集的京师的满人,还是分驻在各个要隘的满人家庭,小日子肯定是越过越艰难。 否则,哪会出现大规模出旗的需求,也就是说,在清朝汉人看来入旗成为旗人是恩典,在底层满人看来反而是要努力挣脱的枷锁。 满人生活困苦、卖儿卖女不是一两天,甚至不是一二十年,那是上百年的老问题了。 相反的,倒是民元以后,除建政初期,各地大肆屠戮满人外,满人因为放开了务农、经商、打工的限制,日子却是比在大清朝时候,要好了不少。 现在突然有人跑来,询问马明远说,满人生活艰难,你是不是知道?马明远真要笑喷了。 强忍内心的笑意,马明远对金东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可他心中慢慢升起一个不那么美妙的预感来…… 金东真的郁闷已经溢于言表,可看在钱袋子的份上,只好对马明远继续忍耐: “马先生,我的一个朋友就是满人,他看到满人的困苦,想为族人出一份力,就效仿洋人,组织了那么一个会,吸纳满人中的才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得,马明远算印证了之前预感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么,是不是上面写了: 宜破财,忌出门? 见金东真还要说下去,马明远急忙抬手打断,直接问道: “说个数吧。” “什么?” 金东真还在因为唱独角戏而郁闷,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的看向马明远。 马明远不耐的道: “别扯什么朋友,‘我有一个朋友’这种梗就不要再提,直接说个数吧,我回头给你送去。” 待马明远回到新京药妆店,身心俱疲的他只想好好泡个澡,最好找点柚子叶加进去,好好去去晦气。 谁知,他刚进门,丁山就迎上来,脸色比较严肃,看得马明远心中一动。 之前他收到政务府筹办酒会的邀请,只好放下去地下赌坊踩盘子的打算,将任务交给丁山的手下。 现在丁山大半夜找上门来,难道说,是地下赌坊那边出事了? ************************** 昨天看着导演,讨论了一天第二部网大的剧本分场,又赶了一夜功夫,将分场整理出来,终于在晚上交给剧组,累死锅锅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引蛇出洞(1) 吉省,春城。 丁山大半夜找上门来,难道说,是地下赌坊那边出事了? 马明远虽然心中吃惊,表面不动声色,示意丁山不要马上开口,待两人走进他的办公室,这才一边倒水,一边示意丁山可以汇报了。 原来,今晚行动队派了三组人,混进那家地下赌坊。 之所以有如此之多人,也是门口没了打手盘问,敞开门大大方方的放人进出,可以说,除了欠缺一个“赌档”的招牌外,完完全全和街头赌场没区别。 这种反常引起特侦队员注意,并没有立即进入赌坊,而是暗中观察了好一阵,大致估算出里面的赌客数量,这才进入其中。 可进去后,特侦队员就发现不对,赌场里的人不能说少得可怜,距离他们观察的人数也是差距极大。至于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里,还用问么。 于是,特侦队员分批撤出后,留下大部分人手继续盯住地下赌坊,急忙派人回来报告。 将茶杯端在手里,脸部沉浸在茶香蒸汽里,马明远任由这淡雅的水汽打湿脸庞,思索了好一会,才慢声问道: “那个姓那的老头,有发现么?” 丁山一摇头: “兄弟们这几天一直盯着,没发现老头出入。” 马明远心知这事若没意外,只怕急不得,必须按部就班,可他眼下人手有限,可比不了后来庞大的军统局,哪有闲工夫为一个烟土案子,投入太多的人力。 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没有意外?很好,那就制造一个意外好了。 挥手示意丁山退下后,马明远抄起桌上的电话,对着接线员客气道: “请给我接吉林,嗯,省警务处,处座办公室。” 隔日,地下赌坊外,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老人慢悠悠行来,站在门口,背着手看了一会,才踱步进门。 赌坊里还是老样子,人数多了一些,也远未达到人头攒动的地步。田福就混在人群中,眼睛盯着赌桌上那些出手阔绰的赌客,对出现的老人完全没注意。 青衫老人略一扫视,见赌桌上都是推牌九,也放下心来,没有普通赌客那样急吼吼的冲上去,而是好像散布逛街一般,从最近的赌桌开始,对赌客和赌场庄家逐一观察,直到他感觉将这些人底细看破,才转到下一桌。 就这样一桌一桌的看过去,幸好赌场不算大,青衫老人看过最后一桌,也不过用了半个多小时。 青衫老人心中有底,来到其中一个赌桌旁,扔出五个大洋,用好似萎靡不振的声音开口: “我插一手。” 庄家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看到桌上五块大洋,不禁抬头瞧瞧下注人,见到是个灰白头发的老头,便放下戒心,将码好的牌逐一派给每个赌客。 老者拿起牌,根本不看,在手上一抹就已经知道牌面,将牌放在桌上,平静的看着庄家。 就在青衫老人在里面赌牌的时候,丁山亲自带队,领着几十名行动队员,已经悄无声息的散开,守在赌坊门外各处,只要里面有动静,他们就会冲进去。 一名队员看得有些眼酸,回头轻声询问丁山: “丁头,这人靠谱么,就那把老骨头,能搅和多大的事。” 丁山闻言嗤笑,轻轻在手下后脑勺一拍: “老骨头?你觉得,值得少爷亲自从省城大牢里捞出来的人,会是把老骨头?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哥几个就有的忙活了。” 另一名队员听到这话,也凑过来,不敢置信的看丁山: “乖乖,丁头,就为了这么破赌场,去省城大牢里捞人,犯得着么?要我说,直接冲进去,下手那么一搜,什么都得到了,费这么大力气干嘛。” 丁山这次有些生气了,瞪眼盯着说话的手下,声音不高但语气很严厉: “说话的时候动动脑子,光一个吸烟土的破场子,用得着咱们特侦队么,街上那么多警察,谁干不是干。少爷出手,怎么能小打小闹,要抓大案子,要背后的老大,就必须摸大西瓜,知道么!” 丁山是粗人,听马明远、胡良才说过几次“顺藤摸瓜”,他自己记不住,只知道摸大西瓜就对了。 几个手下虽然听不明白啥叫“摸大西瓜”,但也搞清楚了,少爷是要抓大个的,眼前这些臭鱼烂虾,入不了少爷的法眼。 有了这个认知,一群队员立马没了刚刚的抱怨,耐心的等待下去。 还真没要他们等太久,青衫老头也就进去不到两个小时功夫,赌场里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丁山对手下队员打个眼色,立即有五个人站出来,快步冲进去。 就见赌场内再没人赌钱,都围到一张赌桌旁,翘着脚扯着脖子往里看。吵闹声正是从赌桌旁传出来,似乎青衫老头与赌场的人起了争执。 人太多,特侦队员一时也不好耍横挤进去,围在外面有些着急。 一名特侦队员也是激灵,窜上一张空着的赌台,向人群里面看过去。这一看,还真吓了一大跳。 什么叫钱堆成山。 眼前就是。 就见青衫老头面前,钞票,大洋,甚至还有绿油油的美金,堆的足有两尺高,占了赌台小半,青衫老头就站在钱堆后面,背着手,慢悠悠的看着面前四个大汉。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的大汉,一脸阴笑的看着青衫老头: “老家伙,我们怀疑你出老千,按规矩,跟爷们走一趟吧。” 另外三个大汉一起笑出声,这么个弱鸡一样的老头,在他们看来,要带走简直手拿把掐,不要太轻松。 几个大汉逼近一步,青衫老头却怡然不惧,背着手扫视一眼四人,又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了眼赌桌后面的庄家,神色平静的开口: “怎么,输不起,就耍横?合着你们开赌场,数貔貅的,只能进钱不许出钱。” 开赌场的,这种非常忌讳,若一口承认了,其他赌客哪还敢来。 因此,躲在人群里的田福频频对横肉壮汉打眼色,示意他说话注意点,这么多赌客看着呢。 横肉壮汉也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冷笑一声: “赢钱没毛病,但得凭真本事,老东西,敢不敢让我们搜搜?” 青衫老头仿佛没看到外围站在桌子上的特侦队员,伸出双臂,坦然道: “搜,可以,但得当着大家伙的面,不过,事先说好了,要是你们搜不到,可咋办?” 这章本来要昨天发的,结果昨天临时要改剧本,一下折腾到后半夜,叹气,跟组编剧真不是人干的活……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2) “搜,可以,但得当着大家伙的面,不过,事先说好了,要是你们搜不到,可咋办?” 横肉壮汉也是青筋微跳,在赌场里干不是一天两天,还第一次遇上这么横的赌客。 若是往日,只要他们一出现,那个赌鬼立刻就吓堆了,任他们搓揉,有几个胆子,敢对他们这么多壮汉叫号,还狗屁的“当着所有人面搜身”? 想到这里,横肉壮汉露出狰狞表情,手上关节握的咔咔直响,带着几个手下就要上来动粗。 看到这一幕,田福心中咯噔下,心知不好,眼下赌场正是大肆招揽客人的时候,对一个赢钱的客人动粗,都不用等到明天,只怕下一刻,这些客人就会走个精光。 心中暗骂横肉壮汉是白痴,田福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努力向前挤过去,就想制止几个白痴的愚蠢行为。 就在这功夫,一个站在人群后的特侦队员突然开口了: “嘿,好玩,开赌场的,赢了钱就要带走么?回头把人黑了咋办,不行,要搜就在这,让爷们开开眼!” 立刻,散在人群里的五六个特侦队员也跟着帮腔起来,同时,他们都偷偷把手伸进衣服里,握紧了枪柄,做好对方翻脸的准备。 幸好,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之前没人出头,这些个赌客虽然也微微不满,不过就是抱着看热闹心态,青衫老头是死是活,他们才不关心。 现在有人挑头,而且不止一个人符合,在场的赌客也就胆子大起来,一个两个的跟着吆喝起来。 很快,整个赌场里便响彻了吆喝声。 田福以及横肉壮汉脸色难看。 在这个情形下,他们若是还要强行带走青衫老头,可就犯了众怒,赌场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横肉壮汉虽然横,但还没蠢到家,刚刚不过是习惯使然,此时心知不好,纵然面子上过不去,不过,想想赌场背后大老板的凶狠,面子算个屁,只得退一步: “行,就听大家的,脱!” 青衫老头瞟了眼几个特侦队员,也不多废话,当场将身上青衫脱掉,里面就是白色内衫,上衣下裤。 眼见什么都没有,更没牌九牌掉出来,横肉壮汉不甘心,大步上前,将青衫老头全身搜了个遍,还是啥都没有。 这就怪了。 眼见横肉壮汉吃瘪,一众赌客立时起哄起来。 见赌场的人都无言以对,青衫老头并不穿上衣服,就那么站着,淡淡道: “既然没问题,我可就要下注了。” 啊! 所有人都吃惊起来,这老头疯了不成,赌场都气急败坏了,还要赌? 可惜,不等他们有所反应,青衫老头看着庄家,用沉稳但不失威严的声音道: “发牌!” 青衫老头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令庄家感觉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情不自禁的就要有动作。好在,他还算有点定力,偷眼瞧瞧田福,那意思是: 头,还继续赌不? 田福此时也是头皮发麻,眼见着老头赢了这么多,大多数都是赌场的现金,加上这阵子赌场被上头抽走太多的金钱,现金已经所剩无几,若让老头继续赢下去,这赌场马上就不能开下去了。 可屋里屋外赶来的赌客越来越多,不少在后面休息的赌客听到信,也纷纷赶过来,让他有几个胆子强行赶人? 见田福始终不表态,青衫老头以及赌客不断催促,庄家只得战战兢兢的发牌。 幸好,最后关头,田福递过来一个眼色: 赢光他! 这就是要庄家做手脚了。 庄家会意,在洗牌时候刻意动了手脚,给自己留了一组至尊宝,转念一想,感觉太刻意,会被人怀疑,又换成仅次于至尊宝的双天牌。为了让青衫老头下重注,给他发了一副仅此双天的双地牌。 青衫老头看着庄家洗牌、发牌,双手只是在赌桌上轻轻敲动,等到牌到手,依旧不看,只是用手指在牌面一抹就放下。 这一场没人跟着玩,完全是庄家和青衫老头两人对赌。 是以,青衫老头二话不说,将眼前钱山推到牌桌中间,淡淡道: “全押!” 在场赌客发出惊呼,完全不知道老头哪来的魄力。 庄家嘴角微翘,眼神中给田福递过去个“安心”的眼色,再次看了眼自己的牌,用很是惋惜的口气,摊开来: “老家伙,哈哈,我这把运气不错,除非你是至尊,哈哈,不然别想赢了。” 说完,庄家躬身就去抓钱山,脑中不断想着,自己给赌场挽回这么大的损失,回头东家会奖赏自己多少? 看到庄家的牌,一众赌客发出失望的叹息,本来还以为能看到大杀四方的场面,谁想到,赌场拿到了天牌,这还玩个屁。 也不少没有人怀疑,是不是赌场出老千,可看看那几个壮汉,想法就立刻被压了下去。 田福也微微松口气,暗道这个庄家不错。 几个特侦队员握枪的手立马攥紧,这老头办事不行,看来还得用横的了。 突然,庄家的手被人按住,就听青衫老头那淡淡的声音响起: “小伙子,你太心急了,我还没开牌呢。” 庄家诧异的抬头,在场所有人的一时惊住,齐齐盯住了青衫老头。 就见青衫老头轻轻将四张牌掀开,竟然是一副至尊! 庄家先是两颗眼珠瞪圆,紧接着大吼出来: “这不可能……我明明……” 说话,庄家就要去抓青衫老头面前的牌。 青衫老头一把攥住庄家的手腕,用嘲讽的表情看向他: “为什么不可能?” 庄家努力想要挣脱,突然发觉,这老头好大的力气,他根本就是动弹不得。到这时,若是还不清楚对方深藏不露,他就真是傻子了。 田福和一群看场子的打手先是吃惊,接着,横肉壮汉立马跳出来,就要去抓青衫老头,同时大呼出声: “老东西,你找死!” 就在这时,冰冷的枪口顶在这家伙的下巴上,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王八羔子,我看是你找死!” 几个特侦队员同时出手,堵门的堵门,保护青衫老头的保护人,转眼控制了赌场。 青衫老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丢一个垃圾似的,将庄家丢开,转头看向田福: “这里你主事吧,这把老子赢了,赔吧!” 破剧本终于在昨天晚上交稿,当锅锅把剧本扔到工作群里的时候,感觉是一种累瘫的状态,到楼下酒店大厅的沙发里,整个人瘫进去,一来慰劳下自己的老腰,二来,就是累,什么都不想干,一直到睡觉,都没任何想看电脑的心思。昨天没更新,实在抱歉!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引蛇出洞(3) 吉省,春城。 “这里你主事吧,这把老子赢了,赔吧!” 青衫老头明明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听在所有人耳中却如洪钟大鼓,尤其是田福等赌场方的人耳中,已经是重锤击打心肝了。 田福感觉喉咙发甜,一股子腥气上涌,已经到了口中,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迎着在场赌客惊疑的目光,他硬着头皮站出来,扫了眼黑洞洞枪口,强挤笑脸: “老,呃,老先生,那个,有话好好说……” 青衫老头一改之前温吞水的性情,身形变得挺拔,精神矍铄,目光如电,看人仿佛有种迫人的气势,大手一扬,打断田福: “少废话,输了就赔钱,开赌场的,这点小钱还赔不出来?” 一时间,赌场内众人愕然: 麻蛋,小钱?看你那堆钱山,得有几百大洋了,够平常人家一辈子开销,你大爷的小钱! 田福更是在心里,把青衫老头十八辈祖宗都骂遍了,可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在场的人都明白,青衫老头之前忍气吞声装孙子,就是为了眼下这一搏。瞧瞧人家的准备,要手段有手段,要硬家伙有硬家伙,说赔钱都是好的,一个不好,就是直接开抢的了! 看田福支支吾吾样子,青衫老头心头大定,对着屋内赌客抱拳致歉道: “各位好汉都看到了,在下与这里东家有点误会,等下解决可能比较麻烦,请各位好汉今日避避,免得过会牵连。这里一点薄礼孝敬,不成敬意。” 说着,青衫老头挥手,命令一名特侦队员站在门口,给每个离开的赌客一块大洋。 那些赌客彼此看看,再瞧瞧黑洞洞的枪口,不少人早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此时能脱身就好,哪里还在乎什么大洋。 是以,很快的,赌场里就只剩下田福以及赌场的庄家、打手们。这些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肝高高悬起,难不成,这帮过江龙要血洗赌场? 谁知,青衫老头走到田福面前,努努下巴,桀骜得道: “你,去寻你那东家,今天这一铺必须全赔出来,否则,老子烧了你们的狗窝!” 啥? 田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这样了,自己还能捡条小命?还有怀疑,一看到青衫老头冰冷的目光,立马小鸡啄米般点头,不顾那些个手下,撒丫子就跑,出了门一溜烟的闪个干净。 总算田福还有点良心,没有直接跑回乡下老家躲起来,还知道今天这事没得善了,急吼吼的跑去搬救兵。 第一站田福就来到马经纬的家里。 此时的马经纬,正躺在炕上吞云吐雾,嗨得不得了。房门被人咣当踹开,吓得马经纬一个激灵跳起来,慌慌张张就要藏烟具。 待他看清来人,气的上去踹了几脚,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 还好,马经纬常年抽烟土,身子早被掏空,那几下子也没啥气力,田福混不在意,顾不得旗人最在意的礼数和尊卑,一把拽住马经纬,把赌场的事劈头盖脸的说个全套。 田福说完,马经纬已经吓得跌坐炕上。他就是个赌场和烟馆的负责人,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事,都不用去现场面对枪口,仅仅听完,都得过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顾不上其他,抓住田福的衣袖,着急得问道: “货,后园里那些货,还有烟馆,那货红胡子有没发现?” 田福摇摇头,他出来前,青衫老头不过带人控制了赌场,甚至连院子里的休息室都没过去。可过了这么久,后面的事谁又能知道。 听到这话,马明伟的心情,感觉就像是坐了过山车,好一阵跌宕起伏过后,才稳住心神。 田福扯着马经纬就往外跑: “马爷,马爷,这事你啥章程,管不管?要不管,小的可就先走了。” 不管? 不比浑浑噩噩的田福,马经纬深知事情厉害,猛的甩开已经慌神的田福,下地蹬上鞋,匆匆忙忙向外赶去。 待到出门一拐,田福立马拉住马经纬,提醒道: “错了,马爷,错了,场子在这边。” 马经纬不知哪来的气力,奋力拽开这货,继续向前跑去: “没错,就是这边。” 两人一路疾行,很快来到满铁附属地,在一个清静的院落外停下。马经纬左右看看,感觉没什么可疑,带着田福敲响院门。 很快,门开,一个瘦高长衫老者见到两人,先是一愣,继而明悟出事,立马将两人放了进去,左右看看街上有无跟踪,这才关门。 只可惜,这些人如此一番作为,在经过训练的特侦队面前,都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就在瘦高老头关门后,从街道两头,闪出十余名特侦队员,接着,丁山亲自引路,马明远快步赶来。 确定了院内住着一个老头,马明远点头,终于引出了这条大鱼,下面,就是想办法验下大鱼的成色了。 虽然锁定了目标,特侦队员并不一股脑冲上去,反而分散开,躲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从前后左右各方向,将整个院子监控起来。 从外表看,整条街道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清幽。 马明远很满意,特侦队在他手里,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有如此显著变化,着实是个值得自傲的事情。 可惜,这里的队员都是行动队的,平日里,关于隐藏、侦查的训练还是少了些。若是情报队的队员在,隐藏功夫会更好,还会变身成市井之徒,那时候,无论对手走到哪里,都无法逃脱特侦队的监控。 还是人手太少啊,只能姑且用着了。 马明远收起感叹,吩咐丁山控制外围,自己悄悄来到院墙外。 或许是因为在满铁附属地的原因,建筑的院墙不高,小心打量一番,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马明远稍稍一个助跑,就悄无声息的上了院墙,毫不迟疑的跳进院内。 院子不大,不过是一间正房,以及两侧的两间厢房,后院估计是灶房一类所在。 此时正房关门闭户,明显不正常,但是让马明远的潜入少了很多麻烦。 高抬脚,轻落步,身形灵活的窜到正房窗子下,马明远不敢多动,蹲在那里侧耳细听。 幸好,或许是觉得身在老巢,比较安全,屋内几个人都没刻意压低声音,只是,正在说话的声音令马明远大吃一惊,这人说话很不客气,而且一副上位者的口气,正在教训着: “老那,你们怎么办事的,社团里正是急需用钱的光景,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鱼:什么社团? 吉省,春城。 “老那,你们怎么办事的,社团里正是急需用钱的光景,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听到屋内的质问,马明远心头一动,本以为是来抓走私烟土的团伙,怎么搞出社团来了?这又是什么个社团? 民国是个纷乱的时代,同时,也是社团盛行的时代,大家伙凑一起,似乎若不能起个社团,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从清末的同盟社团,到民国成立后的KMT,还有乱糟糟国会里的各种大小社团,乃至二十年代成立的CPC,这些还都是后世记载,能数得出来的社团,至于民间各种小社团,简直不胜枚举。 可是,一个烟土贩子的贩毐集团,也犯得着跟风赶时髦,成立社团么? 马明远心中嘀咕着,不妨碍他继续偷听。 屋内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 “十一贝,哦,不不,十一少爷,事发突然,老奴也不清楚对方来路,听马家小子的话,这些人似乎是过江龙。这帮人最是可怕,若是不能善了,只怕真能闹出人命……” 听到这声音,马明远微微握拳,就是他,姓那的老头,终于确定没找错地方,心中的石头落地。下面,就是确认这帮家伙是怎么个行情,究竟是哪个狗屁社团。 也就是说,鱼,捞到了,该过秤,称量下成色了。 那十一少爷冷哼一声,不客气打断了那老头的话: “少废话,现在你们谁有几百大洋?姓马的不是说了,光奉票就七八百大洋,还没算里面的日本金票,估计得过千。一千大洋啊,你有么?还是指望我掏?” 说话,这个十一少爷不顾那老头想要争辩的话头,直截了当道: “找日本人,他们不是一直支持我们么,让日本人帮忙,我就不信了,日本大兵一冲,这帮过江龙还能跑了不成。” 闻言,不知道里面那老头是什么表情,马明远是几乎笑喷了: 这哪来的傻少爷,日本人是那么好使唤的么?地下赌场好歹是在中国当局控制区,日本关东军脑子抽了,跨界动兵去帮一群烟土贩子抢人,说出去不够丢人的。别说区区千把大洋的破事,就算后面填两零,日本人都未必看得上。 似乎是知道自家这位十一少爷没啥正经法子,那老头恭恭敬敬道: “主子,这事还是老奴过去瞧瞧,只要能保住后院的烟馆和存货,区区千把大洋,几天就能赚回来。” 那十一少爷似乎还有不满,那老头急忙补上一句: “十一少爷,这个场子是我们肃府管着,若是出了事情,无法继续给社团提供银钱还是小事,未来那件大事里面,短了肃府的份子,才是真真要命。到时候,咱们肃府拿不出足额的款子,其他各府侵夺起来可不会客气。一旦事成论功行赏,只怕大少爷会不满……” 听到此处,那个十一少爷也没了火气,老实很多,却又状似不甘,恨恨的就要甩手离开。 即便是这个举动,也被那老头劝住,用了避免和下人照面的借口,请其从后面离去。 听到“十一少爷”要走,马明远已经没了继续偷听的心思,那老头的重要性在心中疾速下降,他下面要盯住即将离开的二杆子少爷。 就在那老头送“十一少爷”的功夫,马明远悄无声息的越墙离开,对守候在外的丁山打出手势。 丁山会意,留下一个小组三名侦缉队员,继续监视那老头以及马经纬、田福,其余人手悄无声息的移动,在一名三十冒头、身穿西装、举止轻浮的男子前后左右,布下一张严密的网。 而马明远就如张网的蜘蛛,“稳坐”大网中心,耐心的守着猎物。 那个“十一少爷”浑然不觉,带着一脸不甘,在满铁附属地转了几圈,也没有离开的迹象。还好,侦缉队员之前受过类似训练,完全没有丝毫不耐,就是不紧不慢的在他周围活动,时不时互换位置,防止被目标发觉。 终于,这“十一少爷”竟绕到满铁长春警署外,用熟练的日语和门卫交流起来。 马明远挥手让手下远远散开,自己悄悄靠上去,就在距离“十一少爷”不到二十米地方,悄悄观察动静。 过了一会,从警署内走出一个晃晃荡荡的家伙,那“十一少爷”见到这人,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相反,当马明远看清来人相貌,立时双眼眯起,悄悄将自己掩藏起来: 此人竟然是预想中,早应该被打发会日本国内投闲置散,当初宫安一课的警官,富田健次郎! 想当初,马明远受贺安才委托,营救被捕的冈野进,也就是日本国内进步社团的领导坂野铁,着实狠狠利用了一番富田健次郎。按照马明远的猜测,事后富田健次郎被停职调查,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是被扔回日本国内某个乡村警务所,当个混日子的乡村警员。 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留在了中国,看警衔,似乎变化不大样子。 既然是老熟人,马明远怎么可能不多加小心,想来,只要富田健次郎不傻,到现在,应该也多少猜到冈野进案子的诡异,甚至可能更进一步,猜到了马明远在其中起的作用了。 富田健次郎还是那副蛮横的老样子,挂着巡查长的警衔,晃晃荡荡的来到“十一少爷”面前,对这个二愣子少爷的谦卑毫不在意。 直到“十一少爷”塞过去一卷纸币,富田健次郎才露出笑脸,拍打着“十一少爷”的肩膀,与其慢悠悠来到一家居酒屋。 马明远随后也悄无声息溜进居酒屋,在两人的包间隔壁坐下,装作独饮同时偷听两人对话。 一如马明远猜想的,那“十一少爷”还真是个二愣子,争取日本关东军帮忙的打算,被那老头几棒子敲回去,也认识到这个思路不靠谱,他却没放弃,竟然找到之前的酒肉之交富田健次郎,请求这位日本警官,出动满铁警署的警察,去给自己的赌场立威! 闻言,不等马明远嗤笑,那边富田健次郎已经毫不留情的嘲笑出来: “先原,你搞清楚你的立场,什么狗屁商铺,是赌场吧,竟然要光荣的日本警官,去为你的不正经买卖撑腰,你以为日本警官是什么,是暴力团么?滚!” 似乎经历过那老头的敲打,被称为“十一少爷”的先原已经有所明悟,对现在的回答并不意外,一面客气的赔笑,为富田健次郎斟酒,一面低声解释: “富田阁下,这个商铺若是我个人产业,决计不会麻烦富田阁下。可它属于我的家族,也就是肃府。你也知道,自从先父在世,就与日本国内不少要员交好。这些年肃府虽然没落,毕竟在关东州还有不少朋友。” 顿了一顿,先原的声音更低: “再说,这个商铺实际是为我们社团筹集资金,社团已经与贵国一些高层达成共识,决议推动做件大事。你看,富田阁下,如果您能出手帮忙,不仅社团会感激不尽,贵国某些高层听说,也会留下深刻印象!” 马明远心中吃惊,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社团,竟然还与日本人搞阴谋。听这个意思,眼下的贩毐案子,貌似还是其中关键一环? 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抓住了一条大鱼?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吉省,春城。 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抓住了一条大鱼? 居酒屋内,马明远摩挲着下巴,准确的说,是季元奎那家伙运气太好?随便甩个包袱过来,都能捞出一网大鱼来。娘的,这都啥逆天的气运啊。 不过,回头想想,季元奎被打发到东北来,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就算知道了地下赌场另有玄机,估计也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马明远心头刚刚升起的那点谢意,就转眼飘散。 虽是如此,之前的谋划也要暂停,必须重新布局了。 按照之前的估算,不过是个贩毐集团罢了,找到那老头,顺藤摸瓜,抓住老家伙背后的大鱼,牵出整个集团的头目,一举擒拿,然后审出整个贩毐网络,过去抓人,就完了。 轻松愉快的小案子。 可眼下明显不成,不说二愣子少爷先原背后,那个什么狗屁倒灶的社团,单单有富田健次郎介入,就由不得马明远不谨慎。 况且,这个什么狗屁社团,又要和日本搞动作,分明就是敌特破坏行动,这是马明远和侦缉队的正办啊,完全不是之前玩票性质的缉毐案子可比的。 想清楚因果,马明远就没了继续盯梢的心思,反正身后那两家伙,已经不再继续谈正事,说妥了每个日本警官五百日元,富田拿一千日元后,富田就急吼吼跑出,为自己三四年薪水努力。 马明远悄然出门,隐藏暗处的丁山对他点点头,示意已经派人跟上去。马明远打个隐晦的手势,告诉丁山,让赌场那边见好就收,把人安全撤出来。 丁山一愣,不明白自家少爷为啥突然变了章程,可他毕竟是负责执行而已,没胆量质疑,立马吩咐队员赶去报信。 看到手下不折不扣执行命令,马明远暗暗点头,吩咐丁山盯死先原后,自己施施然返回老巢药妆店。 快到家时候,马明远一时起了玩心,买了四色点心,顺脚溜达进了自家隔壁的钟表店。 季元奎正盯着伙计清扫店里的家什、货物,见到马明远拎着礼物进来,先是一愣,随即迅速变出笑脸,邀请他去后面喝茶。 一杯北方少见的龙井沏好,闻着清雅的豆香,马明远赞叹不已,夸得季元奎越来越心惊,搞不清这个头脑灵活的官X代到底想要干什么。 借着喝茶的功夫,偷眼看看季元奎隐藏很好的愁容,马明远心中偷乐,放下茶杯,在季元奎一脸的诧异中,将四色点心推到季老板面前,客气道: “承蒙季老板照顾,小店生意颇有起色,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说完,也不多废话,起身就告辞而去,将个季元奎扔在那里,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总算季元奎也并非普通人,好歹也是出身KMT嫡系军队,摸爬滚打许多年,也是历练出来。静下心细细思索,最近,照顾,自己照顾这小子啥事了?说这小子照顾自己才对吧?不对,这小子的话不能正着听,得反着寻思,照顾,麻烦,是麻烦! 要说麻烦姓马的小子,还真有一件,不就是那个贩卖烟土的案子么! 略有起色? 季元奎悚然一惊,不会吧,难不成这么几天光景,姓马的小子就捅咕出动静了?而且还吃了亏?不至于啊,就凭这小子在吉省的背景,能给他亏吃的,除了那位经常往辽省跑的张辅帅,也想不出别人了。 不行,得找自己线人打听打听,季元奎有些坐不住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马明远真在这个案子上栽了跟头,从此对他怀恨在心,他哪敢在马明远地盘上,正面对抗一名背景雄厚的官X代,立马跑路才是正办啊! 就在季元奎慌慌张张出门的功夫,马明远却是皱着眉,缓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鄂眉通知他,之前在筹款舞会上遇到的金先生,已经等了很久。 金?金东真? 马明远不禁皱眉,不明白这个女人又来干什么?之前他的冷漠和疏远,难道表达的意思还不够清楚么?还是上次给的钱嫌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实话实说,金东真这个女人不算非常漂亮,比起鄂眉更是差远了,但金东真身上有一股这个时代女人少见的英气,目光中充斥的东西,好听了说是目标,难听一点就是欲望。 从面相看,这个女人是个意志坚定,为了目的能够不择手段的人,恰恰这种性情,让马明远很难亲近起来。 只是,客人上门,马明远又不能无缘无故的赶人,只好打起虚伪的笑脸,向缓缓起身的金东真快步走去,口中不住道歉。 幸好金东真并不在意,反而打趣马明远是大忙人,难怪生意兴隆。 马明远也懒得和她多绕弯子,等到鄂眉端上两杯咖啡后,直接了当得询问金东真此行目的。 如此直接,一点客套都欠奉,着实让金东真有些无力吐槽,上次在舞会后就是如此,这次又来,难道自己就这么人憎狗嫌? 奈何形势比人强,上次金东真从马明远手里“化缘”走五百大洋,实在和“新京药妆店”的规模不成比例,回去被人狠狠嘲讽,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上门。 “马老板,上一次的善款,实在不成敬意,许多嗷嗷待哺的旗人,发自内心的感谢马老板的善举,这一次……” 马明远几乎笑出声,想想就知道,又是上门“化缘”的,他有些不耐,自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来那么多“善款”给这帮行迹可疑的家伙。再说,如果你们这么缺钱,怎么不去朝日本人要? 是以,马明远没有上次的客气,直接了当得打断了金东真: “你们很缺钱?” “呃?是,啊?” 金东真还在那里夸奖马明远,被这冷不防的一句问得心神一乱,打破了她本来掌控的节奏,诧异看向马明远,脸色有些不好看: “马老板,身为旗人,伸手帮助一下困苦的旗人同胞,这不是……” 马明远再次不客气的摆手打断她: “金先生,做慈善也要有做慈善的样子,钱可以拿走,总要让捐助人知道如何花的吧,否则,谁还敢向一个无底洞捐款。” 金东真陷入沉默。 马明远的话有道理么? 金东真承认,这话好有道理。 可是,金东真能够把用途说出来么? 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肃府 吉省,春城。 新京药妆店内。 最终,马明远也没能等到金东真的回答。 倒不是金东真不想说,实在是这个女人考虑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丁山赶过来时,她还在犹疑。 那就对不住了,马明远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不管金东真幽怨的眼神,马明远让鄂眉将丁山带进来,并特意作了暗示,不要走正门,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看到丁山。 鄂眉刚刚将办公室的门关好,丁山就有些迫不及待得道: “少爷,有情况,叫先原的小子带着那老头去了南城,弟兄们已经跟上去了,少爷……” 马明远并不着急,摆手打断丁山: “李老安全么?” 丁山一愣,连忙道: “李老先生非常安全,不等小鼻子警察到,大家伙就撤了。” 原来,青衫老头就是所谓的“李老”,全名李武,曾经是盗门长老,因为犯事被抓进吉城大狱。这次马明远特意请方子谦出面,将李武从大狱里带出来,前来长春砸场子。 凭着李武一手出神入化的盗门绝技,别说是赢几把牌九,就算是当着地下赌坊那些家伙的面偷牌换牌,这帮废物都没可能发现。 当马明远得到消息,先原请了富田健次郎当救兵,立马派人过去通知丁山。丁山也知道轻重厉害,果断带李武等人撤离,生生让先原扑了个空。 富田健次郎自是无所谓,不过是跑段路,就能白赚上千日元,这种事不要太美妙。 倒是先原非常郁闷了,一千日元啊,折成大洋那就将近一千六七百了,还没算给其他日本警官的钱,这么折下来,花了得有五千大洋。 偏偏他这次大出血,竟然扑空,竟然扑空,竟然扑空! 纵然有心想黑下一部分钱,可先原一见到富田健次郎那凶神恶煞的脸,立马怂了一半,最终只得咬着牙将这票吸血鬼送走。 可富田刚走,那边那老头不干了。 那老头是先原家里的家生奴才不假,可先原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少爷,听听那老头称呼就能明白,十一少爷,上面还有十位主子呢。偏偏这位十一少爷如此不济事,竟然花了五千大洋的重金,请来一群日本人,结果还是扑个空,如此巨大亏空,已经超过那老头能够承受的极限,他必须向主子说个清楚。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只能匆匆离开,去找府里正牌主子了。 马明远虽然不明白其中弯弯绕,但从丁山报告中,也看出两人应该是去找主事人。 如此良机岂能放过! 他立即下令,行动队可以调动的人手统统出动,带上趁手的家伙,跟他前往南城。 此时的长春,发展上还偏重北城,依靠火车站的兴建,在北城兴起了大马路、二马路、三马路等好几条繁华商业街,连带日本人的满铁附属地、中国的政务官府,都在这片区域。 倒是长春南城比较荒凉,能拿得出手的建筑屈指可数,其中还有奉军驻扎的南大营,也就是当初丁山等人受训的地方。 自然而然,行动队员们对南城非常熟悉。 当马明远的小轿车停下,几名行动组长便悄悄聚过来,向自家老大汇报情况: “少爷,那个先原和那老头,二十分钟前进了后街的大宅子。弟兄们已经把周围都监视起来,保证没人进出。” 说话的人叫石大民,二十七八岁,为人老成,受训时候肯吃苦,很快赢得不少人拥戴,被马明远所看重,成立特侦队后,自然而然的成为一名行动组长。 马明远点点头,随即问起,这宅子是什么来路,里面住了什么人? 对这些情况,行动队员早有准备,刚刚部署完就打听得清清楚楚,当然打听过程中,用了一些特别手段,也是在所难免,毕竟行动队员之前也都是粗人不是。 “房子里不是原主,半年前租给一个姓艾的大户家少爷,原主没见过这艾少爷,出头的都是艾家的奴才。不过,这艾家常有人进出,不少人都穿的老好了。” 石大民汇报完,所有人看向马明远,丁山道: “少爷,咋办,继续监视?” 天色将晚,南城后街上走来三四个叫花子打扮的壮汉,也不拿讨饭的家什,反而一人一根木棍,大模大样来到艾家门前。 当先一名壮汉二十七八岁,竟然就是石大民,看着紧闭的府门,扭头看看跟在几人身后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猥琐的家伙。 猥琐男见状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对着石大民点点头。 石大民这才努努嘴,一个行动队员冲上去,对着府门狠狠砸响。 很快,里面传出走动声,侧面小门打开,一个身着青色短打、仆人模样的年轻人探出头来。 看到门口一群叫花子不像叫花子,道上混子不像混子的家伙,先是一愣,随即,借着府门灯笼的光线,见到猥琐男,立时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叫骂: “丁癞子,你TMD找死啊,这个月例钱不是已经给你了么,TMD怎么还来,妈了个巴子的,真当我们肃府好欺负啊!” 肃府? 石大民和几个队员悄悄对视,有意思,不应该是姓艾么? 当即,石大民站出来,拄着木棍,开始唱起了“莲花落”,还别说,早年就混迹江湖的他,唱得还真有那个味道,连叫丁癞子的猥琐男看着都很是惊奇。 只可惜,青衣仆人不吃这套,摆摆手,好像打发街头野狗似的,很不耐道: “滚,滚,滚,这没东西,再不滚,老子叫警员了,妈了个巴子的,懂不懂规矩!” 石大民一曲唱罢,手上棍子一摆,做出乞讨动作,朗声道: “这位兄弟,规矩咱都明白,可是,草桥帮今儿个姓马了,咱爷们就是奉帮主的命,过来拿份子钱,这一份是给咱新帮主的,跟以前是两码事。” 青衣仆人气的吹胡子瞪眼: “滚犊子,没听说这种破事,快TND给老子滚,南城警务局的局座,和我家少爷是拜把子弟兄,再不滚,老子要你们小命!” 石大民也跟着瞪眼,抡起棍子就打,嘴里也不含糊: “MD,当老子是吓大的,弟兄们,给老子打,不给钱,今儿个就甭过了!” 那几个行动队员早等这话,闻言立马打了进去。 只两三下,那青衣仆人就被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的跑进院内。石大民几人干脆跟了进去,对着一群冲出来的仆人,劈头盖脸打上去,那架势,浑似要拆了整个房子一般。 此时的艾家后院,一座书房内,十一少爷先原和那老头,正规规矩矩站在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面前,聆听中年男子的训斥: “小十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办事的,老那明明叫你不要掺和,你还敢去找日本人。日本人是那么好打发的么!五千大洋啊,够的上咱们一个月份钱了,短了这些,宗社那边的说难听的都是轻的,扣了咱们肃府的份额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冲进来,不顾中年男子铁青的脸色,将门口的事飞快禀告过。 先原总算找到机会岔开话题,当即跳脚起来: “MD,一群叫花子也跟欺负上门了,要是朝廷还在,老子活剐了他们!” 中年男子却很冷静,沉吟下,摇头道: “不对,事情有古怪,咱家的铺子前脚被过路的恶狼狠咬一口,家里后脚就有人上门闹事,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要了亲命了,剧组换导演,新来的导演对剧本不满意,又是开会,又是大修,熬到现在,才抽空写了一章上来,明天继续码台词,天啊,这都什么鬼日子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七少爷 吉省,春城。 南城艾家书房内。 “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此言一出,先原和那老头立时脸色大变,两人都不是蠢人,中年男子的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再不能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就别当人,直接跟猪混吧。 先原大怒: “妈拉个巴子的,欺负到咱肃府头上了,反了反了,一群反贼,老子毙了他们!” 说话,先原一撩衣襟,竟从腰间抽出一把精巧的左轮手枪来,杀气腾腾的就想外闯。 那老头看着不好,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拽住先原,死死将他拉住,嘴里不住的哀求: “十一少爷,我的少爷,不行啊,千万不能动家伙啊!” 先原还在和那老头纠缠,中年男子已经是压抑不住心头的火气,低喝一声: “住嘴!” 见二人齐齐诧异看过来,中年男子已经对赶来的下人快速吩咐,让他们迅速收拾家里细软,捡容易拿、值钱的玩意,带着防身东西赶快集合。 那老头非常吃惊,小心翼翼的打个千,才开口道: “七,七少爷,这是咋地了,要走?不,不应该……” 先原也回过神来,不忿起来: “七哥,几个王八羔子罢了,老子出去亮亮家伙,保管把一个个屎都吓出来!” 那七少爷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去,冲着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先原,就是狠狠一个耳光: “蠢货,这次麻烦大了,还不走,等着被抓么!” 说完,七少爷冲几个等在房外的下人大吼: “来人,把小十一绑了带走!” 不顾先原愤怒的叫嚷,一群家奴冲上来,二话不说就绳捆索绑,把他牢牢捆住,几个人架起来,听着七少爷的吩咐,一群人乱哄哄的向后门跑去。 七少爷这人也是机敏,凭着只言片语,就用他堪比耗子一样的敏锐嗅觉,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当机立断下,顾不得前院还打得人仰马翻,带着心腹手下就做了逃脱的决定。 当一伙人冲到后院,此处还是一片寂静,若在平日里,这种过分的寂静会让七少爷感觉一阵心悸,可是,放在当下,七少爷却是分外安心,为了保险,他挥挥手,示意本来乱哄哄的手下们都安静下来,真要惊了旁人,还逃个屁。 一伙人悄悄接近后门,院里院外还是那么寂静,七少爷示意那老头带人去开门。 那老头有点迟疑,七少爷的决断一向很是果决,既然感觉到了危险,就不会有错。可让他去开门,等于叫他带人去探路,万一有危险,可就是第一个去送死了!虽然自己是肃府世代老奴才了,这命也是命啊…… 可惜,七少爷在身后虎视眈眈,由不得那老头抗命,只得带着两个仆人,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 就在几个人距离后门还有三五步时,突然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强烈的手电光影射进来,将所有人罩入其中。 “啊!” 不用七少爷开口,身边的心腹们发出一阵惊呼,不少人因为剧烈光影照射,被闪花了眼,纷纷举手挡在面前。 那七少爷还不死心,掏出一柄精致的勃朗宁手枪,挥舞着下令: “冲,冲过去,他们人不多!” 哪知道,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影,翻墙而入跳进后院,伸手敏捷的冲到这伙人面前,一阵拳打脚踢,惨嚎声四起。 一会功夫,七少爷身边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到五人,而围住他们的,是一片黑洞洞的枪口。 丁山飞快赶到马明远车旁,恭敬道: “少爷,全抓住了,一个没跑,弟兄们正在清点东西。” 马明远看看手表,不错,从石大民开始闹事到现在,不过区区半个小时,不得不说,里面那伙人的反应,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等一了。幸好自己事先准备周全,手下行动队员也算是干练。 他点点头,透出一丝赞许意味: “活干的不错,不过,还没完事,注意,别闹出太大动静,把主要人物都带走,其余人就地看押,让石大民亲自留在这,有上门的,一律抓起来,得到的好处,留两成分给参与行动的弟兄们。” 一听自家老大如此体量,丁山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答应下来。 那位七少爷,打从被人冲上来捆绑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这伙人哪会是什么过江龙,分明早就盯上了他们。可是,七少爷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肃府上下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无论七少爷如何怀疑,当他被关进一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房间后,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 尤其是,当他全身被人死死捆在凳子上,手腕被割了一刀后。 一开始,七少爷还不知道这伙人要干什么,怎么费了好大功夫,将他抓过来,就这么扔着不管不问。 但是,当他听到空洞、漆黑的屋子里,自身后传来的滴答声越来越响的时候,早先还不以为意,随着身子越来越冷,本是锦衣玉食的他,突然想起在军校时候听到的经验,一阵巨大的恐惧,死死攥紧了他的心头。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身后的滴答声,也从一开始的清脆悦耳动静,变成了雷鸣一般,每一次低落,都好像重重锤击在七少爷心头,让他感觉无法呼吸,神经紧张,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似的。 突然,七少爷脑中划过一个念头: 不,不能,自己出身高贵,怎么好像一条野狗似的,就这样死在一处狗窝里! 这个想法就像是心魔,一旦产生,无论七少爷如何挣扎,如何摇头,如何咬破嘴唇,都挥之不去…… 行动队一处隐秘的基地内,丁山正在向马明远汇报。 这一次查抄艾家的收获极丰,倒不是有多少现银,论现金、大洋,这艾家也够穷的,搜刮干净,也才得到区区四千多大洋。 倒是艾家的陈设,那叫一个豪华气派,让一种行动队员,有了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浑似感觉突然撞进了仙境似的。 石大民立马明白,别看艾家没多少钱,这些家什陈设怕是得值点银子,可到底值多少钱,他也说不大明白。 不过,不明白不怕,城里有的是明白人啊。 此时石大民为人机敏一面显示出来。 他分别从城里挑了大中小三家当铺的掌柜,以及三家古董行的掌柜,一起请到了艾家。也不避讳这几家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带着六个老掌柜在屋里转圈,指着每一件东西询价。 这几个掌柜虽然都是同行,也更是冤家,只可惜,突然被请过来,没有一丝心理准备,身边更是被行动队员死死看住,彼此间无从暗通款曲,也就少了不少串通压价空间。 这不,丁山过来汇报时候,艾家里面还在挨个估价,按照石大民计较,这个时间怕是短不了,因此提前派人过来,向马明远告个罪。 当然,传信的行动队员带来的,也并非没有好消息,仅仅在艾家堂屋内的陈设,六个掌柜给出的报价,估计就不少于五万大洋,这,还是有可能被狠狠压价的结果。 马明远闻言大喜,立马告诉那传信的队员,估价可以,每看完一件东西,每一位掌柜,都亲自手写一份鉴定证书,还要签字画押。 丁山听完不以为意,那传信的行动队员更是不明所以。 只是,这两人不知道的是,后来,当石大民公布这个命令后,六个掌柜立时变成了六张苦瓜脸: TMD,谁想得缺德点子,这要是全部鉴定完毕,主家不卖东西给自己的铺子,反而拿着自己鉴定书出去到处询价,岂不是让自己坑人骗人的事,顺风传出八百里么?以后自己还要不要在这一行干了? 可他们能拒绝么?看看周围凶神恶煞的壮汉,都不用问结果。 仅仅马明远这一招,就为他多收了几倍的大洋出来。 马明远、丁山自然不知道这个后续,就在丁山还要汇报的时候,一名行动队员快步进来汇报: “少爷,招了,有人招了!” 马明远一喜,急忙追问: “是谁?”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章 宗社 吉省,春城。 “少爷,招了,有人招了!” 马明远闻言大喜,就知道这些怂包扛不住,才带回来多久,果然就有人招供了,是谁呢? 他估计着,应该是那个二愣子少爷先原,别看这货一副浑不吝架势,十有八九外强中干,稍微那么一吓唬,就软蛋了。 “报告少爷,是那老头!” 马明远和丁山都是一愣,不会吧,那老头竟然第一个招了? 也无怪他们两个吃惊,在他们一番跟踪下来,感觉那老头是肃府的世代家奴,也就是所谓的“家生子”,或者旗人口中“包衣奴才”。 按说,这种人对主家最是忠心不过,因为他们忠诚的不是某一位家主,更不是家中某一位“主子”。包衣奴才效忠的是整个主家,与主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所谓主子的忠心,不过是这种对主家忠诚的延续而已。 那老头姓“那”,一听就是旗人出身,他嘴里不停念叨“主子”,想来就是这类包衣奴才。 随即,马明远叹口气,前世的他,因为职业原因,什么背叛没见过,过来以后,附在这具身体上成为旗人,更是见多了旗人家庭悲欢离合,主家衰落以后,包衣背弃主家,甚至反过来下手坑害主家到家破人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既然那老头第一个开口,想必是肃府的威势再也无法吓住他,而且做下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丁山可不知道马明远是旗人,对那老头开口更没什么感触,只是关心这老东西究竟说了什么。 正要询问口供,马明远打断了得力手下,吩咐将人带过来,他要亲自问话。 丁山和那名特侦队员也是奇怪,之前马明远表现得非常神秘,绝不在这个艾家面前露面,现在怎么转性了?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们痛快遵命。很快,那老头就被人架进来。之所以是用“架”的,实在这老头已经被吓得屎尿横流,腿更是软的无法走动。 嫌弃的让那老头挪远点,马明远这才开口,可他第一个问题,就让那老头、丁山等人都有点意外: “说说你们那个社团。” 那老头吃惊的看过来,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男子,或者说,男孩子,虽然面貌中透着英气,可这些都不重要,这个小年轻是怎么知道社团的事的? 实在是自己的背叛太过可耻,有心想为主家保守这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刚刚那老头招供时候,都没主动提起社团。 可现在被提起,就由不得那老头不开口,他实在不想回到刚刚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关于社团,那老头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不那么详细,具体情况,还要去问两位少爷。 听到此处,马明远微微皱眉。 位于三马路的春风楼,是一家颇有历史的饭馆,前面经营餐饮,后院是精致的客房,在长春城内也颇为有名。 在五名壮汉的“保护”下,先奎走下马车,左右看看,几名壮汉将他包夹在其中,“保卫”的密不透风,找不到丝毫脱身可能,也就只得认命得走进春风楼。 很显然,这位“七少爷”是春风楼的常客,刚一露面,跑堂的伙计就热情迎上来,没有丝毫迟疑,将其引入二楼雅间。 没错,先奎就是被抓获的“七少爷”。 从那老头口中,马明远得知,这所谓的“社团”其实叫“贵人社团”,是一个由前朝贵胄、皇族乃至普通旗人组织的“社团”。社团组建的目的,其实就是报团取暖,防止在纷乱的民国之中,被大大小小的军头、政务府欺辱。 至于说“社团”的大事,那老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听“七少爷”先奎、“十一少爷”先原提起,并说起,一旦主家在这件大事中出力最多,日后能够拿到天大的好处。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马明远自是不客气,揪着两个肃府的少爷,狠狠一通拾掇。结果让他很惊讶,本来以为最是软蛋的二愣子先原,竟咬紧了牙,打死不肯招供。反而是本他认为嗅觉颇为灵敏的先奎,却首先开口招供了。 先奎招供的东西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他刚刚开口,马明远立马将所有人打发出去,只留下自己亲自讯问。 在先奎口供中,最最紧迫的一条,是在今天,这群旗人“社团”成员会在春风楼聚会,说是有一位大人物的特使,将会与社团见面! 大人物!特使! 马明远闻到了大功劳的味道。 于是,马明远火速调动人手,除去不能出任务的,以及留守艾家,哦,应该是肃府外宅的行动队员,特侦队行动队成员再次集合,赶到了位于三马路的春风楼。 而马明远则来到春风楼对面的一家酒楼,要了一个包间,一边喝酒一边观察对面动静。 先奎走进春风楼,进入二楼包间,并打开窗户,方便特侦队观察包间里的动静。 这些动作都落入马明远眼中,只是,他余光一扫,惊奇的发现,一个认识的人走进脚下酒楼。 就在马明远向下看去的功夫,这人恰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马明远再想躲回去已然来不及,只得尴尬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人很快在伙计的引领下推门而入,正是锲而不舍的金东真! 暗道一声倒霉,心知对方来意,可也不好拒之门外,马明远只好尴尬的招呼金东真坐下。 似乎完全不受上次被扫地出门的影响,金东真坐下后,举止优雅的品了口茶,略作寒暄,才用明眸扫视马明远,轻声道: “马老板,您知道宗社社团么?” 宗社社团? 马明远微微有些吃惊,作为一个旗人,对这个在前朝灭亡之际,曾经在前朝的朝廷内外颇有势力的社团,又怎么会没听说过。 可是,宗社不是在前朝灭亡后,就公开宣布解散了么?现在提起又是怎么回事? 看到马明远不明所以的表情,金东真也不惊讶,在今天之前,她看过无数次这类表情,早就见怪不怪了,轻声解释道: “马老板估计也清楚,宗社在大清灭亡后就宣布解散。实际上,宗社不过是转入暗处,静静筹备力量。目的么,当然是光复大清,重振旗人的声威。” 呃…… 说得如此明白,马明远哪里还不明白,这个金东真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他完全没想到,这女人到处化缘,竟然是在为宗社社团筹款,目的还是想搞复辟! 暗骂一声死性不改,马明远不想掺和进复辟这种破事,加上对面春风楼内似乎有所动静,他索性使出一个让这个时代女人肯定望而退步的招数来。 就见马明远忽然做到金东真身旁,轻轻挑起金东真下巴,感受女人白腻皮肤带来的柔滑,嗤笑道: “妹纸,不就是要钱么,可以,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疯狂的金东真 吉省,春城。 “妹纸,不就是要钱么,可以,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如此轻佻的话语,加上已经是调戏的动作,别说是这个时代的女性,放到马明远过来前的那个时代,他能得到的奖励,肯定是一记响亮的掌掴,没有其他答案。 这就是马明远的目的,你这小妮子打了我,以后还好意思天天缠着我化缘么?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金东真却莞尔一笑,抚上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还悄悄画圆,露出调笑表情道: “小弟弟,不要搞错,姐姐比你大着两岁呢。真,没想到,姐姐都人老珠黄了,竟然还有小弟弟喜欢,等办完正事,姐姐可以考虑哦。” 说着,这女人还对马明远抛了一个不是那么娴熟的媚眼。 马明远看着一阵恶寒。 倒不是说金东真太丑,若真这样,马明远决计不会使这么一招,相反的,金东真的相貌很出色,虽然透着股子英气,可不施粉黛时候,也算得上一个美人。 但是! 金东真别张嘴,否则,那一口歪歪斜斜的龅牙,实在可以让马明远壮大的某个地方,立刻恢复原状。 马明远就觉得,自己现在被架上老虎背上,真正的骑虎难下了,偏偏还是自己送自己上去的,心里那叫一个苦啊,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叫你手贱! 此时的马明远思绪急转,努力给自己找出一个脱身的法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还真让他想到一个。 露出个认真的表情,马明远轻轻将金东真的手挪开,在女人诧异的注视下,用一个在这时代很侮辱人的手势,捏住金东真两腮,迫使其露出一嘴歪歪斜斜的龅牙来。 此时的金东真有些愤怒了。 之前的调戏,她还可以看成,是个没长成的“初哥”对异性的好奇,自己明明热情回应,怎么换来的是这个姿势?这是把自己,当成了街上的骡马了么?老娘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看马明远的架势,捏着金东真的嘴,对着她的龅牙左看看,右瞧瞧,就在金东真即将爆发前一秒,这家伙终于开口: “还行,可以挽救下,我认识个德国医生,有一套欧洲的矫正技术,可以帮人矫正牙齿,你想不想试试?” 爱美,是任何女人的绝对软肋。 金东真也知道,自己相貌不错,偏偏输在一口烂牙上。听马明远如此说,立时两眼发亮,随即黯淡,冷淡的将马明远的手拨开: “姐姐也曾留学东洋,咋没听说有这门技术。” 马明远呵呵笑起来,笑容中透出的不屑和嘲讽,让金东真听着很是不爽。 “东洋人,在西洋人眼中,那就是一群刚刚开化的野蛮人,人家西洋人怎么会把好东西,随便教给他们。” 说话,他很是暧昧的,用手轻拍金东真的小脸: “信我,就等着,我先去联系人,过几天把人请到长春,为你做这个矫正手术。不过,你首先要答应,未来一两年,会变成一嘴大钢牙也不后悔。” 其实,这不过是过来前的牙齿矫正手术罢了,马明远也不大清楚,这个时代究竟有没这门手艺。不过,他倒是不害怕,其实这个手术的原理不难,对很多专业牙医来说,不过是一点就透,难点反而是制作精巧的矫正牙套。 听马明远说的如此笃定,金东真两眼逐渐发亮,到最后,简直是两盏灯泡,看的马明远不得不扭头躲开,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暂时躲开这有点发疯的女人。 谁想到,金东真竟比他想象的更疯狂: 完全不顾自己还是一身男装,金东真这女人竟然叉开腿,用极为让人害羞的姿势,坐到了马明远两腿上,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脑袋,任由其紧贴到女人胸前。 同时,金东真不断在马明远头上、脸上亲吻着。 过了不知多久,因为窒息,两人才缓缓分开,金东真抵住马明远额头,用她略显中性的声线,柔声道: “小弟弟,姐姐付了定金,你可要上心哦。只要能帮姐姐治好,让姐姐做什么,姐姐都配合你……”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微,显示出,这个女人也并非什么非常随便的人,刚刚实在太过忘情了。 饶是如此,马明远也被这股子疯狂惊到了,继而,心中哀叹起来: 可怜自己在今世的初吻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让这神秘女人给夺走了! 虽然没有继续深吻,金东真却不想马上下去,反而在马明远腿上扭来扭去,搞的他一阵阵火大,真有种想要将这女人就地正法的冲动。 无奈,无论时间地点,眼下都不是好时机,马明远只得在女人厚实的翘臀上狠拍一记,换来女人娇嗔的目光,用狂放的口气吓唬道: “再不下去,就不是付定金那么简单了。” 一听这话,金东真似乎恢复了神志,立刻听到包间外的热闹声音,吓得她急忙跳回原处坐好,生怕马明远真的xing起,把她给当场办了。 摸摸两颊的潮红,金东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发觉,刚才自己兴奋的原因,似乎并非仅仅因为即将变得更加美貌,还有一丝丝她不想承认的因素,混杂了里面,让她很是鄙夷自己。 越是努力抗拒那一丝因素,金东真越是感觉心跳加快,脸上的潮红就越发烫手。到最后,再也无法掩饰下去,金东真只得站起身提出告辞。 谁知,这时的马明远对她的评价有所变化,就在女人想要匆忙冲出包间的功夫,竟一把扯住她,霸道的将这女人推到墙上,身子恶狠狠压了上去,给女人来了一个全接触“壁咚”。 女人因为受惊发出的低吟,尚未叫出来,就被“血盆大口”吞噬掉。 过了好一会,金东真轻捶搞怪的家伙,没好气道: “我的小弟弟,这可不合规矩,哪有定金要了还要的。” 马明远现出高冷的轻笑,勾着女人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轻声道: “请我治病的代价很大,这点只是利息!” 随即,凑到女人耳边低声道: “另外,这件事只是你我之间的交易。你那些复辟的破事,我不掺和。你也知道我家的背景,帮你们成事有难度,要坏你们的事,简直就是分分钟搞定。知道么!” 金东真一阵气苦,被人占够了便宜,结果社团交代的最重要任务,反而落了空,她真不知道回去要如何向上面交代了。 情急下,金东真很是不忿的反击过去: “我有男人……” 马明远一把捏住金东真的嘴,冷笑道: “让他来找我,我让你立刻变寡妇!” 说完,他将金东真推出包间去,临走不忘警告: “好了,你可以走了。记住,没治好你这嘴牙之前,不要随便来找我,更不要指望我给你一分钱。” 抓紧时间码一章,锅锅还要继续爆肝去改剧本。能想象么,第二部开机都已经是第四天,剧本没定稿,我的老天爷,弄死我算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网打尽(1) 吉省,春城。 金东真拖着有些酸软的身子踉跄逃走,对马明远的恶形恶状看都不敢看。 马明远嗤笑出声,摇摇头收起刚刚的旖旎,转头看向街对面。 这么一耽搁,春风楼包厢里已经没了人影,心中急不得,反正春风楼都在特侦队控制中,量这帮狗皮倒灶的“贵人社团”,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去。 至于金东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样是为旗人来回奔走,同样是筹款,马明远并非没有怀疑,不过,在他看来,金东真只是在跑腿而已,重要性远不如眼前的先奎。再说了,既然已经利用爱美之心,将金东真这个女人套住,还怕他逃出手掌心么? 说到先奎,此时的七少爷正在几名“伴当”的陪同下,向春风楼后院走去。 几分钟前,一名伙计来包厢的门。都是老相识了,伙计仅仅在门口露面,殷勤的要领先奎出去。 可是,这一次略有不同,先奎表情有些紧张,并没有马上跟出去,反是转身瞧了眼一位“伴当”。 这人正是石大民。 今次先奎的五位“伴当”,就是石大民率领的行动小队,自然,先奎要看这几个“煞神”的眼色办事。 石大民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先奎这才暂时放下心,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那伙计也是眼睛通透、心思机灵,虽不明白先奎为何如此古怪,却晓得要管好自己嘴巴的道理,对此视若不见,径直领着六人往后院而去。 石大民对几个手下递个眼色,示意他们加倍小心,几个人暗自摸了摸身上的家伙,再次将先奎密不透风的“保护”着,向外走去。 一路上,虽有其他客人路过,见到这个架势却并不觉得意外,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可不比马明远过来前的时代,普通人出门都要留心被打了闷棍,更何况,是先奎这种一看就有点身家的人物,身边用五六个炮手当保镖实在不起眼。 伙计带着几人,七拐八绕的来到后院深处,一个独立的院落门前,对着先奎一躬身,径直离开了。 见到石大民眼中异样,先奎轻声解释,以前都是这个规矩,伙计只负责带人到门口,从不打听里面是些什么人,更不会进院里伺候。 石大民暗自点头,这个什么“贵人社团”也算是足够谨慎,可惜,遇到了少爷的特侦队。 先奎在石大民的示意下,按照特定的节奏轻叩院门。 很快,有人打开院门,看了眼先奎,又打量了石大民等人,却不放人进去,警惕的询问起来: “怎么是生面孔?” 别看先奎是个软蛋,连他那个二愣子弟弟先原都不如,在石大民等人面前更是乖巧的很,到了眼前看门人这里,却耍起大少爷脾气,不,应该是贝勒爷脾气,挺直了腰杆,对看门人威风道: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生面孔,爷是生人么,你管爷带什么奴才过来,狗奴才,干好你的活就够了。麻溜的,给爷让开!别惹爷不痛快,回头赏你鞭子吃!” 这看门人吃了一通排头,却发作不得,瞪眼看看了石大民等人,悻悻的让开,让几人顺利进院。 院子不大,却别有洞天,前院修了些假山、小树,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池塘,用一道九曲桥贯通,院子两侧是两道厢房,此时有人听到动静,钻出来看热闹。 先奎不理这些,带着人径直往池塘后的正房走去,石大民等人自是紧紧跟随。 可是,那看门人不干了,一把拦住了石大民几人,指指厢房,不客气道: “有没有点规矩,当奴才的,那边候着去。” 听到声音,先奎回过头,看向诧异的石大民等人,犹豫了下,才点了点石大民: “你留下,跟着伺候着,其余的人,就过去歇着吧。” 几个行动队员一齐看向石大民。 石大民心思急转,明白眼前还不能翻脸,只得打个千答应下来,那几个队员自然不能抗命,跟着前往厢房。 虽然已经是五月,正房依然用厚重的棉被当门帘,掀开进去,屋内一股子热气喷出,热的先奎想转身就走。 正房内坐着几个正抽烟卷的男人,有老有少,多数是和先奎差不多的、三四十的中年,也有两个老人,正坐在那里抽烟袋锅。 挥手驱赶下屋里浑浊的空气,先奎仿佛有了底气,恢复了大少爷脾气,大大咧咧道: “我说,各位爷们,既然都这么爱抽烟,干嘛整这么个架势,也不开开窗,乌烟瘴气的,你们也待得下去。” 一个老人撩起眼皮瞄了眼先奎,便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烟袋锅,并不搭理他。 倒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没好气道: “肃老七,你小子没点规矩么,这么多宗族长辈在呢,哪来你说话的份。” 先奎一听这话,不禁冷笑连连: “我当时谁呢,这不怡亲王么,咋,玉麒,你小子不乐意?”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纷纷侧目: 满人最讲礼数,说到底,这先奎不过是肃府的七少爷罢了,玉麒好歹也是堂堂亲王之尊,他竟然这么大呼小叫的毫不客气,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先奎可不是这样人啊? 玉麒立时不乐意了,他倒不愿与先奎纠缠,瞥到先奎身后的石大民,冷笑起来: “呦呵,肃老七,你架子不小啊,进来议事还带人伺候,这谱摆大了,可把大家伙都比下去了。” 先奎还待继续,屋内当中坐着的山羊胡老者,忽然磕了磕烟袋锅,撩起眼皮,不怒而威的开口道: “行了,都歇歇吧。” 玉麒不甘心,想要争辩,山羊胡老者摆摆手制止了他,指着石大民道: “肃老七,你家的奴才,不能留在屋里。你要带着,让他去门口候着。” 先奎想要争辩,当他一看到山羊胡老者眼眸中透出的精光,他虽是军校毕业,却不禁生出畏惧,不知怎得,就把所有话咽了回去,声音发干的答应下来。 看到石大民退出了正房,山羊胡老者满意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微大了些: “既然到齐了,就别废话,各府都报个数,看看收成如何。” 终于赶出最终定稿的剧本,现在锅锅顿剧组里,随时等导演召唤,等着改剧本出飞页,叹气,苦逼的生活……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网打尽(2) 吉省,春城。 “既然到齐了,就别废话,各府都报个数,看看收成如何。” 春风楼后院,僻静的精舍内,山羊胡旗人老头开始问话,先奎、玉麟等人一个个安静下来,开始凝神议事。 这些中年人一个个报出数目,山羊胡老头眯着眼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样,倒是另一个藏青色长袍马褂的老头,摸出一个乌黑光亮的算盘,随着各家报出数目,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最后一人说完,山羊胡老头睁眼看去: “诚坤,咋样,拢出个数没?” 诚坤头也不抬,拨拉最后一颗珠子,慢悠悠道: “还差点,不多,十万。” 嘶—— 屋内一阵吸气声,玉麒忍不住问道: “诚老,您没算错吧,还差十万……” 立即有人附和道: “是啊,哥几个辛苦快好几年了,多了不说,几百万总是有了吧,怎么还会差十万?” “是啊,再掏十万,大家伙就得卖家当了……” 山羊胡老头并不吭声,倒是诚坤难得抬起头,用昏黄的老眼看着一票壮汉子,摊摊手,无奈道: “你当老头子我想要钱么?老头子家里早就典当干净了,可日本人开口就要一百万……日元,咱们爷们不能弱了气势,可是答应了掏一百五十万,那就是整整三百万大洋,这还差了十万,总不能告诉日本人先赊着吧。” 一听到是十万大洋,屋内众人顿时一阵轻松,先奎拍拍胸口,长出口气道: “我说诚老,说话不带大喘气的,原来不是十万日元,真要是那样,可就是二十万大洋了,就老张家这个干法,还不得两千多万奉票,那可要了老命了!” 玉麒虽然与先奎之前有小龌龊,这是也是附和道: “可不是,要大家伙再凑两千多万奉票,那不如去抢银行了,听说老家的边业银行就有上百万两黄金!” “啥?上百万,黄金,乖乖,那可是个金山啊……” “爷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老张家这反骨仔,太能刮地皮了……” 听下面这伙人又要自由发挥,山羊胡老头干咳一声,立马镇住了这帮不着四六的家伙: “咳咳,行了,真要去抢,怕你们没那个本事,少说点有得没得,说说吧,这十万大洋怎么凑,拿个章程出来,各府凑凑,赶紧着给日本人送去。” 听这话,一伙人又没了声息,笑话,都掏了将近三百万大洋了,各家那点浮财早一扫而空,这不,都各自想辙弄钱送过来,要是再掏,可就是要动各府家底了,这个决心要下可不容易。 其中一个中年人小声道: “老爷子,日本人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咋还缺这点小钱?” 这话一出,立时有人附和,只是,他们说话时候,其实都斜眼瞄着山羊胡老头,显然话里有话。 山羊胡老头当年或许还比较冲动热血,但此时都这把年纪了,人老成精不说,几十年的起起伏伏,让他人老成精,这帮人一点心思,自然瞒不过他去,嘿嘿冷笑道: “行,你不乐意,没说的,你们府上那份,老头子我帮你掏了,不过,回头分红时候,你们府上就别出来张嘴了。” 那中年人立马急了: “老爷子,您不能这样啊,咱们府上好歹也出了几十万大洋,就算这次不掏,咋还能连口汤都不给喝了?要不,要不……” 要不了半天,这个中年人都没敢说出那两个字来,倒是山羊胡老头替他说出口: “要不退钱?别想!” 屋内众人一齐变色。 山羊胡老头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袋锅,这才慢悠悠道: “告诉你们,这款子,是光复大清的,是帮陛下复位的,你们一个个都是大清皇亲贵胄,让你们掏点钱咋的了,老头子我今天还就把话撂在这了,钱,一个子都别想取走,这十万,爱交不交!” 众人一齐色变,怎么都没想到,一向是德高望重的老爷子,突然露出如此泼皮无赖相,竟生生要扣下他们巨款,偏偏理由如此冠冕堂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看到此处,先奎急忙出来打圆场,换个话题,也是他心中最要命的事,之前犹豫再三始终无法下决心,眼前终于打定主意,若再不说出来,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各位,各位,款子的事都好商量,咱这有个要命的事,必须要大家立马解决了,否则,就怕咱们爷们等不到成大事那天……” 石大民在正房门外,看似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实则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屋里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惜,正房内的声音时大时小,石大民又没有马明远那双好耳朵,实在听不真切。 越是如此,石大民越是想听的更清楚,不知不觉的,整个人凑到房门上,虽然装作躬身候命,其实整个人差点就要掀开厚棉被听个真切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石大民慌忙起身,就见之前的看门人走过来,眼里透着不屑和警惕的神色,对他道: “行了,主子们不会马上出来,换换班,去屋里歇歇。” 石大民一愣,下意识向看门人身后看去,没发现自己的队员,不禁有些疑惑,不是换班么,人呢? 见石大民不听使唤,看门人神色不虞,语气不善道: “瞅啥瞅,让你去就去,肃府的奴才越来越没规矩了,快走,快走,少在这杵着!” 石大民有心拒绝,发现厢房窗户被人推开,一群下人、跟班正看热闹,对方人数太多不说,自己也没查出个究竟,实在不是翻脸的时机。他只得对看门人报个笑脸,满腹狐疑的跟着看门人去了东厢房。 看门人带着石大民进屋,里面几个亲随、跟班或站或坐,带着嘲讽的笑意看过来,其中几个人还在推牌九,这时也停下手,打量石大民这新来的家伙。 屋里一切正常,但石大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门人不给他多考虑的时间,指着屋内一个侧屋,对站在门口的他吩咐,他的同伴就在那里,自己过去,不要随便走动。 到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石大民拒绝,他只得含糊答应声,走向侧屋。 就在石大民进门口,东厢房的大门突然“咣当”一声猛关,同时,两道劲风从他身后袭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网打尽(3) 吉省,春城。 春风楼后院的精舍东厢房内。 两道劲风从身后袭来时,石大民暗道一声不好,之前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却说不出来究竟哪里有问题,这时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手下都不见踪迹,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这就是特侦队的弱项了: 经验太少! 若是一个有经验的行动队员,这种破绽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应该在进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怎么可能被打闷棍才想到? 当然,经验这个东西必须靠在吃了一个个亏后,才能逐渐弥补,其他所谓的传授都免谈。 电光火石之间,石大民不可能想到更多,感觉到劲风的他,仅仅来得及挪开半步,背后就被重重一击,一阵阵剧痛令他几乎瘫软。 可特侦队的纪律,以及马明远的教导,告诉石大民,这时候不能认输,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因此,这位特侦队的行动组长,用力将下唇咬出血来,神志为之一清,身子猛的一挺,不容背后偷袭者再次出击,扭头就是一记“冲天炮”! 就听一声惨叫,一名偷袭的亲随,脸上有如开了酱铺一般,喷出咕咕的红色液体,捂着脸仰头倒下。 内屋的门帘一挑,先奎窜出来,指着石大民大喊: “别让他跑了!” 屋内一种亲随、奴才们也知道轻重,嗷的一声大叫,冲着石大民扑了上去。 见状不好,身后的房门又被一名亲随堵住,自己已经失去生路,石大民一摸怀里的物事,紧咬牙关,硬生生转过身,向着窗子冲去。 所有人都没料到,猎物会有这个变化,一时间,那些个亲随奴才们扑了个空。先奎急的直跳脚,大吼道: “窗户,窗户,他要跳窗户!” 心中暗恨先奎这王八羔子,有心想一枪弄死他,石大民也知道,眼下没这个功夫,将恨意压在心底,他大拳头挥出,夸嚓脆响,将玻璃窗子砸了个稀巴烂。 就在这时,三个亲随同时扑到,将石大民死死按在窗台上动弹不得。 见到这凶神被控制住,先奎得意洋洋的晃过来,用胜利者的目光俯视着石大民,劈手就是正反两个耳刮子: “小王八羔子,任你神通广大,也跳不出爷爷我的手掌心!” 此时的石大民,一手伸在窗子外,整个身子被人死死压住,努力抬起头怒视先奎: “我就问一个问题,我那些手下怎么样了,还活着么?” 先奎无比得意,露出个阴冷笑意来: “好,都好,个个都活着,不过,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和他们一样,都活不久了,敢得罪爷,爷让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 在场的亲随、奴才们,应景的跟着哄笑起来,虽然这个笑话不大好笑。 谁知,石大民竟也跟着笑出来: “这就放心了,碎尸万段?狠狠,希望等会你还能这么横!” 先奎先是一愣,但他毕竟不是傻子,立马明白了什么,指着石大民急切下令: “快,把他拉回来,快!” 石大民露出嘲讽的表情来,并不说话,伸在窗外的大手用力扣动,拿在手里的一根拇指粗、尺余长的木筒,突然向天上射出接连不断的烟花来! 嗖嗖嗖! 连续三道烟花在半空中升起,春风楼内外的人们纷纷仰头看去。 守在春风楼外的丁山以及马明远,也看到了这一幕,马明远还好,表情很是镇定,而丁山当时色变。 其他行动队员也急了,别人不知内情,只当看个热闹,行动队乃至特侦队却是心里明白,这三道烟花,就是特侦队内部紧急求助信号。 不用问,石大民那边出事了! 丁山努力稳定下心情,不去看那些望过来的队员,面色坚定,手一挥,立时,埋伏在春风楼内外的行动队员们,好像离弦的利箭般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春风楼后院精舍,正房内的“贵人”们,同样看到了从院中飞起的礼花。 玉麒气的跳脚大骂: “MD,先奎这个废物,早说让我去了,瞧瞧他看的好事,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 山羊胡老头却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那诚坤依然在座,却也没了之前的镇静自若,轻拍桌子,语气有些不好得道: “别废话,对方有接应,玉麒,带人撤,要快!” 玉麒一愣: “先奎呢?” 诚坤老头冰冷的望着玉麒: “他事情办砸了,要接受惩罚,你也想陪着他留下?” 被这冰寒不带感情的目光死死盯住,玉麒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废话,急忙安排余下这些人撤离。 东厢房内,先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弃子,看到空中的礼花,气的暴跳如雷,抄起身旁亲随的刀子,对着石大民狠狠捅了下去,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 “爷弄死你,小王八羔子,敢跟爷斗心眼!” 那些亲随、奴才也不是傻子,见到这一幕,慌忙拉住了暴怒的先奎,纷纷劝说他赶快罢手,这时候再不逃,难道等会被人堵屋里? 先奎刚刚只是急怒攻心,他也是足够机灵,这么一劝,立马明白事情的轻重,连忙扔下刀子,带人就往院外跑。 这时候,有其他贵人带来的亲随请示,是否要回去追随自家主子,得到的,仅仅是先奎轻蔑的眼神。 饶是先奎跑得够快了,待到溜到春风楼后门,却发现这里已经被一群便装壮汉堵住,正将一个个想要出门的家伙撵回院内,遇到有不老实想强闯的人,这些壮汉老实不客气的“奉送”一顿老拳,打得人鼻青脸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先奎见状知道不好,连忙带着一群各府奴才们,匆匆溜到前门。 哪知道,这里的情况还不如后门: 同样一群壮汉堵门不说,这些人甚至将春风楼的伙计、掌柜一齐逮住,就拘在前门口,这架势,明摆着是等会要搜店了! 这个架势将先奎吓得几乎瘫倒,他无比后悔,自己咋就那么犯贱,既然已经是被抓住,就老老实实当自己的“二五仔”不香么,干嘛嘴欠,还要替玉麒这帮人打算,把这货凶人给抖搂出来? 更犯贱的是,抓人就抓人呗,既然已经走漏了消息,怎么还手欠,把人家捅两刀,这下可好,一旦自己被抓住,还不得被这伙人生吞活剥了? 越想越害怕,先奎顾不得旁人,慌慌张张得向后院跑去。 听到手下控制住春风楼前后面,院墙外也有人把守,丁山脸色镇定但眼中射出怒火,带人大步走进楼内。 迎接丁山的,就是刚刚被看管起来的掌柜和伙计们。丁山也不多废话,冷冷道: “后院集会那伙人,谁认识?我数到三,没人出来,我就宰一个,直到你们有人肯说出来为止!”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网打尽(4) 吉省,春城。 春风楼内。 不用丁山说二遍,立马有好几个伙计抢着出头,要帮特侦队带路,这架势,看得掌柜的心里恨得牙痒痒: 自己怎么就慢了半拍,欺负自己上了年纪么? 丁山不管这些,命令手下分成几队,在几个出头伙计带领下,分头进入春风楼搜索,他自己直奔后院的精舍。 很快,丁山和一众特侦队员,见到了躺在血泊中的石大民,还有被人捆住的其余四名行动队员。 一众特侦队员的眼睛登时红了! 从特侦队被召集起来到现在,一同训练一同出任务,虽然时间不长,彼此的交情却很深,加之以前几次出任务,还没出现过伤亡,大家心中对生死其实从未正视过。 当看到石大民惨状,这些本来被逐渐淡忘的东西,一下重回特侦队员的脑中,更让他们联想起以前的生活,霎时感同身受,岂能不怒火中烧? 丁山努力让自己平静,不断告诫自己是行动队的老大,此时不能乱,见手下一个个怒气值爆满,他第一个冲过去,俯身在石大民的鼻下摸了摸,又粗略查看下伤口,这才厉声喝令: “还愣着干什么,人还没死翘翘呢,快点,止血,送去看郎中!” 这下,行动队员们回过神来,听到石大民还有救,连忙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掏出每个人必备的“急救包”,也就是干净的纱布和创伤药,给一股脑的给石大民糊了上去。 这伙大老爷们下手急迫,动作没个轻重,几下子就把个石大民给疼醒过来,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MD,你们下手轻点,有仇啊!” 就在这时,身披罩头斗篷,将自己深深藏起来的马明远走进来。 刚看到石大民惨状,马明远也是心头惊怒不已,转而一听石大民还能在那耍宝,知道这小子还有救,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随即虎着脸看向丁山等手下: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抓住没有?” 丁山脸一红,光顾着查看石大民,抓人的情况还没掌握,支吾着想要解释。 马明远摆摆手,理解的宽慰他几句,顾念同袍情义是一个团体凝聚力的表现,特侦队刚刚建立,正是急需建立这种凝聚力的时候,他不可能因为这个事去责备最得力手下。 丁山心头感觉一阵温暖,但他也清楚,少爷不责怪,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松懈,对马明远打个招呼,就匆匆赶出去查问情况。 临出门,马明远轻声叮嘱了一句: “细心点,一个人都不要放过,市警务局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放心吧,我们时间很充裕。” 听到自家少爷的话,一众特侦队员立时升起万丈自信,干劲更足了,虎着个脸冲出去,带起一路风尘。 很快,好消息不断传过来,从精舍里逃出的随从、奴才,被一个个抓住。马明远大手一挥,命令直接在后院开审,他就不信,这些个家伙一个个都能管得住嘴,如果真有谁死硬不开口,那一定是行动队给他上的手段还不够! 听到自家少爷的命令,行动队这些家伙,一个个摩拳擦掌,对于抓逃跑的“贵人社团”骨干,他们不大感兴趣,现在他们最想弄清楚的,是谁差点把石大民给弄死! 不出所料的,这些个奴才早没了前朝时候的豪横,仅仅一通鞭子外加几张润湿的毛皮纸下来,就有人吓得屁滚尿流开了口。 由行动队员架着两个开口的奴才,马明远亲自带队,十余名行动队员气势汹汹的走进了春风楼的厨房。 厨房挺大,足有百多平民,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厨师慌乱中丢下的菜蔬和餐具。 马明远环视一圈,平静的下令: “搜,每个地方都别放过。” 行动队员齐齐躬身承命,随即小跑着四散开,翻箱倒柜的查找起来。 左右扫视过,马明远感觉,厨房里能藏一个人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偏偏带路过来的奴才,一口咬定说,亲眼看到先奎溜到这里。 这就有意思了。 马明远摆手制止了丁山的跟随,自己抱着双臂,摩挲这下巴在厨房中来回踱步。 厨房看似很大,可刨去好几个灶台,收拾菜蔬的菜板,盛放调料柜子,还有杂七杂八的物件,其实可以挪动的空间也不太大,藏人的地方更是少得可怜,除非先奎能学后世那个著名电影《某道战》的玩法,钻进灶膛里去。 只可惜,这毕竟是个故事,更是一个神剧,先奎绝无可能那么做。不过,顺着电影,马明远却联想起另一个典故来,眼光随之飘向厨房外的院内。 许是因为厨房的缘故,院内有两口水井,背着手,马明远绕着水井绕了几圈。 地面上的脚印散乱,似乎看不出多大问题,毕竟,厨房本就人多杂乱,来来往往的厨子、帮厨、伙计,实在数不胜数。 丁山等人已经将厨房翻了底朝天,一如马明远所料般一无所获,此时围拢在院中,看着自家少爷在勘查。 马明远见状,对丁山笑着询问,有没什么发现。 将水井周遭的脚印看了一番,丁山苦笑: “少爷,太乱了,完全看不出东西。” 微微摇头,马明远背手,一边低头观察着脚印,一边慢悠悠道: “不,有东西,能看出不少东西。” 说着,他指着脚印,一个个道: “你看,这个脚印,明显能看出,鞋底一边高一边低,而且左右两个脚印踩在地上的深浅不一,说明这个脚印的主人,是真的来井边打水,而且这人家境不大好,鞋子磨得厉害,估计这人就是厨房里的帮厨。” 说完,他又指着另一个脚印道: “而这双脚印,不仅鞋印清晰,而且每一步都很稳,鞋印上可以看出,鞋子比较新,应该是新纳的布鞋,鞋底很后世,踩在尘土里比较深,说明鞋印的主人不仅体型比较庞大,而且身家不错,估计不是厨子就是掌柜。” 听到这里,在场的行动队员,包括丁山在内不断点头,知道马明远这是借机上课,调教他们,还是现场办公,实在是机会难得,纷纷将他说的话铭记在心。 见到手下好学,马明远也很高兴,于是兴致更浓,指着另一双脚印道: “倒是这双鞋印,你们看,有什么问题没?”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网打尽(5) 吉省,春城。 春风楼后厨院内。 “倒是这双鞋印,你们看,有什么问题没?” 众人一齐摇头,马明远也不以为意,知道他们是不敢轻易开口,索性直接解释起来: “先奎虽然落魄,好歹也是肃府的七少爷,搁前朝,那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龙种,继承王位没他的份,好歹也能混个贝勒贝子。这种人最是洋派,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先奎虽然穿的是长袍马褂,他脚上穿什么鞋?” 听到这个问题,一群特侦队员们有些迷惑,但在马明远目光的鼓励下,纷纷开口,有人猜是快靴,有些猜是北平定制的锦缎布鞋,还有人竟然说是塞了乌拉草貂皮靴子。 听到最后一个回答,大多数特侦队员一起哄笑,他们再不是之前街头没见识的苦哈哈,跟着自家少爷几个月下来,好歹也分得清富贵人家穿着,什么乌拉草,那就是东北苦哈哈才当宝贝的玩意。 说出口,就知道自己的答案不靠谱,那个特侦队员讪笑的摸摸头发,对大家并非恶意的哄笑也不以为意。 马明远也被逗乐了,摆摆手让大家安静,指着丁山,让他回答。 丁山迟疑下,他虽然不是情报队,好歹是马明远最得力手下,平日里也注意打磨自己的侦查技能,此时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似乎,是洋人经常穿的那种洋皮鞋。” 马明远满意的点点头,还行,丁山的观察挺细,没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给自己丢人。称赞了丁山一番,让他在手下面前更有面子和威信,马明远这才解释道: “没错,就是洋皮鞋,这种鞋有个特点,为了防滑,鞋底有一道道的花纹,从鞋印上很容易和咱们国内的老布鞋甚至皮靴区分出来。” 说着,马明远一指地面的脚印,特侦队员们仔细看去,果然,有几个带有花纹的脚印,深浅不一的直到水井前。 “而且,你们细看,这个脚印很特别,它的前脚掌印记很深,相反后脚跟的印记显得比较浅,这说明什么?” 得到马明远一番夸奖后,变得更有自信的丁山,立刻反应过来: “说明他在跑,至少走路时候很着急!” 点点头,马明远背着手走到皮鞋印消失的水井前,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挺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丁山等人也围过来,探头看下去,刚要开口吆喝,被马明远摆手制止,就见他露出个促狭的坏笑,指着院子里一块不小的石块,示意手下扔下去。 丁山等人看到那块石头,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块石头不大不小,大约是厨房里做积酸菜时候的压缸石,四四方方,看着得有三四十斤,需一人合抱才能勉强抬起……乖乖,这玩意砸下去,下面要是人,还不立马脑袋开花了! 随即,这些特侦队员想起来,先奎就是险些弄死石大民的罪魁祸首,心中怒火立时升腾,哪还管先奎死活,要是能把这王八犊子直接弄死,才是最好了! 当黑乎乎大石被摆到井沿,马明远并没马上吩咐扔下去,对着水井里平静道: “先奎,我数到三,不出来,就永远别出来了,一……” 出乎所有人意料,不等马明远的“一”喊完,水井里就传出先奎凄凉的声音: “别,别扔,快拉我,我出去!” 暗骂一句“怂包”,马明远感觉无趣,摆摆手,示意那些失望的手下动手,把这个怂货拉出来。 可惜,虽然抓住了先奎,但这货本身一问三不知,仅仅就是报个仇而已,对于抓住“贵人社团”其余家伙毫无帮助。 丁山有些忐忑的向马明远汇报,毕竟,这次行动算是特侦队建立以来,少见的“大活”,结果出了大纰漏,让他这个行动队老大脸上很是没面子,更害怕会在马明远心里留下不好印象。 说不生气,那可能是假的,但马明远其实也没多大火气,从他过来前的协助侦破经历中,他领悟到一个道理,再严密的布置,都可能因为一两个意外而满盘皆输,更何况这次特侦队的行动,本来就是临时起意。 是以,马明远并不多惊慌,这次行动跑了大人物,但真就跑了么? “继续审先奎,让弟兄们上手段,半个时辰,死活不论,必须问出今天参加会议人的身份和住址。” 死活不论! 丁山以及几个特侦队的组长精神一振,自家少爷这是真生气了。 这还没完,马明远背着手,站在精舍的正房内,看着窗外景色,淡淡道: “至于那些抓住的家奴、随从,都拉出去审,半个时辰,不要怕出人命,只要他们招出自家主子的住址就行。” 得嘞,丁山几人自信满满,带着人就冲了出去,霎时,春风楼后院响起一片惨叫声。 行动队这些小子,审讯人的手艺都是跟马明远学得,马明远的手艺如何,想想当初五常县德昌号的掌柜、伙计,就能知道了。 是以,当行动队的人开始审问时,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就上老虎凳、贴浸水毛边纸、烙铁、十指竹签。 伴随着一阵阵熟肉的香气,不到一刻钟功夫,就有抓住的家奴开了口。 这些家奴一旦招供,就是毫无保留,尤其面对烧红的烙铁时候,什么抵抗意志都是扯淡,家里主子的住处、出身、带了多少人过来,竹筒倒豆子的说了个一干二净,就差把自家主子昨晚找了几个姑娘、内裤什么颜色都说了。 得到这些情报,行动队员就如闻到气味的猎狗,都不用马明远下令,撒丫子冲出春风楼,直扑长春城内。 在街道上,一群群穿着黑衣的警员,正在春风楼百多米外,设置了警戒线,努力维持秩序,不让围观的老百姓靠近。 只是,这些警员也很是好奇,今儿个出得这个差,来头究竟是谁,无论警员还是警官,都还是稀里糊涂的,只知道命令来自市警务局的局座大人,能说动局座大人亲自下令,这个差可得办好了。 但是,当行动队员们冲出来时,这群警员都看懵逼了,咋回事,一群壮汉,个个便装,那长相仿佛是街头苦哈哈,自己就为这么一群人保驾护航? 行动队可不管这些,冲着城里的几个大宅就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开门就闯,遇到人反抗就是大拳头招呼,再有硬茬,直接开抢,反正自家少爷说了,抓人第一,生死不论! 一霎时,整个长春城都被惊动,竟是鸡飞狗跳。 就在马明远等待的功夫,丁山匆匆赶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 “少爷,省城电话!”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贵人社团?宗社社团!(1) “少爷,省城电话!” 马明远有些诧异,省城电话,用屁股想,都知道会是谁,可是,便宜舅舅怎么会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满怀迷惑,马明远走到春风楼柜台,刚刚接起电话说了一句,里面就传来便宜舅舅汪芝右沉稳的声音: “我说,你听,不要说话,首先,你是旗人,抓一群旗人,后果你要想好,其次,动静太大,我这电话都被打爆了,尽快了结这个破事,万一惹出日本人,你我都没法收场,最后……” 说到这里,汪芝右顿了顿,似乎在措辞,同时也给了马明远考虑时间: 身为旗人,破坏旗人的组织,大肆抓捕旗人群体中的高层,会带来什么后果,他自然心里有数,甚至会有人戳脊梁骨、骂他数典忘祖。可是,马明远需要在乎么?都什么年月了,还抱着旗人那点腐朽的骄傲,妄图开历史倒车,这种事他才不会干,更不会在乎那一群暗戳戳的家伙的一点点抱怨。 至于动静闹得大,会引出日本人,马明远也并非没有考虑,从抓住先奎,知道了什么狗皮倒灶的“贵人社团”与日本人的勾搭,他就清楚,这回歪打正着,怕是又要和日本人对上了。 但马明远害怕么?实话实说,要害怕,晚了,几个毐村数百条日本人的鬼魂,一旦被日本人知道,又岂能饶了他? 他也明白,这两条都是常态操作,若只是因为这些,汪芝右绝不会电话追杀到春风楼来,从便宜舅舅如此郑重的态度,还有支支吾吾的语气看,怕是“老鼠拖木楔”,大头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汪芝右沉默了一会,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听着,抓旗人都是小事,但有个重要人物,刚刚从省城到了长春,据说就是去见这伙旗人,你小子,必须,给我,抓住这个人!” 重要人物?什么重要人物,会让省警务处座大人如此小心? 马明远眉头一挑: “什么来头?” 汪芝右似乎有些烦躁,这种情况,在汪大处座身上极为罕见,语气颇有点不耐: “这个你别管,说了让你只听不问,怎么不听话?” 马明远讪笑的摸摸鼻子,奇了,从他进舅父家门以后,汪芝右这么严厉的管教还是第一次,让他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可是,他刚要答应,就听汪芝右扔下一句 “快点干活,别让人听到风声跑了!” 随后,马明远就只能拿着满是忙音的电话,有些尴尬的瞧瞧周围。还好,因为他要接重要电话,丁山很知趣,早就把人远远撵走,除了省城电话的接线员,没可能有人会听到他和汪芝右的对话。至于那个接线员,以汪芝右的谨慎,肯定是早做好准备,不劳他担心。 可自己这边呢? 马明远不禁有些挠头,长春好歹也有几十万人,而且因为是中东路和南满路的交汇,各国人物复杂,让他到哪去找一个神秘使者? 没错,马明远第一时间判断,来人只能是一名使者,哪个大人物会亲自过来见这些破落户? 头疼啊。 玉麒神色慌张的溜回寄居客栈,身边一个随从都没带,衣裳更是被撕开好几条,脸上头发上因为翻窗户、跳墙,满是尘土和枯枝,此时来不及打理。 刚刚进门时候,客栈的伙计一时没认出,险些将玉麒当成了要饭的花子给撵出门去。 被人撵的跟丧家犬一样,玉麒心中早憋着一口邪火,此时安全下来,自是无法再忍,劈头盖脸赏了伙计一头耳刮子,打得伙计躺地上直喊娘,这才长出一口气,在一众受惊的掌柜、伙计、客人注视中,施施然回到自己包下的小院。 这次过来集会,玉麒带的家奴不少,虽然有好几个陷在春风楼,客栈里还留下了好几个,同时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随时候着伺候他。 见到自家“王爷”如此狼狈,一种奴仆吓得不轻,但他们知道规矩,更了解玉麒性情,哪里敢多问半个字,慌里慌张的张罗起来,为玉麒准备洗漱用具。 玉麒也是感觉晦气,吩咐奴才们准备浴桶,同时学着南人的习俗,让他们往里加几片柚子叶,他得好好去去晦气才行。 奴才们哪敢怠慢,飞快的为自家主子准备好了浴桶和热水,洒了厚厚一层柚子叶,这才由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玉麒入浴。 玉麒这家伙,泡在温热的浴桶中,终于回复了之前的心态,顿时手脚不老实起来,扯过两个俊俏的小丫头上下其手,搞的两个小丫头满脸羞红,还不得不一边小心忍耐,一边为玉麒擦洗身子。 就在玉麒沉迷在软玉温香的当口,院外走回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头,守门的家奴见到老头,忙不迭地迎上去,口称“老管家”,原来这人正是怡府的管家,此次跟着玉麒出来,帮助搭理一应杂事。 怡府管家矜持的点点头,随口询问自家主子是否回来,家奴们可不敢隐瞒,将玉麒的惨状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怡府管家一听吓了一跳,急忙追问玉麒在做什么,听说自家主子正在沐浴,顾不得搭理那些奴才,急吼吼的冲到了浴室门外,正听到屋里隐约传出女孩子娇羞声,立时顿住脚步,有些迟疑是否应该现在闯进去。 玉麒投宿的客栈外,几名特侦队员匆匆赶来,确定了地方没错,立马闯了进去,抓住个伙计,恶狠狠询问起玉麒来。 也是巧了,这伙计正是刚刚被玉麒狠狠收拾的家伙,刚刚在后面房里抹了药膏,出来正准备做事,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抓住,吓得他几乎瘫倒,心中不住念起了观世音菩萨的尊名。 待到听完几个“凶人”的询问,伙计眼中露出奇异的光彩,什么“鱼鳍”他没听说过,可这几个家伙说的那个人,怎么听都好像是刚刚他那个仇人啊!可是,作为客栈的伙计,出卖自家店里客人,这事要传出去,他的饭碗可就砸了。 伙计略一迟疑,随即身上的酸痛帮他下定决心,两手比划着对几个特侦队员道: “几位爷,您说的人就在小店,请几位爷跟小的来,小的一准帮您找到!”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贵人社团?宗社社团!(2) 吉省,春城。 “几位爷,您说的人就在小店,请几位爷跟小的来,小的一准帮您找到!” 听伙计说完,这几个特侦队员反而迟疑的对视一眼,事情太顺,是不是有古怪? 再看伙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样子,怎么看都不觉得是装出来的,这伙计又是能掐会算,不应该会计算到他们这个时候赶来,于是领头的行动队小队长冯兴一挥手,示意伙计带路。 在客栈掌柜满是怨念的目光注视下,伙计心中默念一声“对不住了”,脚下飞快的带着几名特侦队员往后院赶去。 怡府管家迟疑了一会,终究深深的忧虑占据上风,扣响了浴室门。 一开始,屋内调笑声不断,没人搭理扣门声。怡府管家不气馁,继续敲门。终于,屋里调笑声停止,传来玉麒不耐烦的喝问,听到是管家后,虽然很不情愿,终究吩咐开门。 微微水汽雾霭中,赤裸身子躺在浴桶中的主子,还有两个衣衫半解、浑身湿漉漉的丫鬟。怡府管家对此视而不见,快步来到玉麒面前,低声禀告: “主子,事情不妙,暂时离开避祸为妙。” 玉麒懒洋洋的躺在水中,两眼睁开一道缝,随即继续眯上,仅仅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老管家立刻急了,急迫的向前一步,凑到玉麒眼前: “主子,跟您过去的几个奴才都没回来,万一有人撑不住……这里可就不安全了……” 玉麒两眼一瞪,满脸怒容: “他们敢!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狗胆,敢卖主子!” 老管家苦笑,还当这是前朝,您还是王爷呢?这都什么年月了,主子和奴才之间关系早变了,人心的可怕,自家这位主子难道还体会不够么? 老管家苦口婆心的劝说,玉麒只是不答应,甚至态度也变得恶劣起来,到最后,极为不耐的挥手,呵斥老管家赶紧出去,不要耽误他继续玩耍。 就在这时,屋外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就听一个声音扯着脖子嚷嚷道: “就是这里,几位爷,人就在里面,哎,哎,你怎么打人?” 院门处,那客栈伙计领着冯兴等人闯入,被怡府家奴拦下来,伙计总算逮到机会报仇,当然是可劲撺掇,恨不得两伙人立时打起来才好。 他这么跳,自然让怡府的家奴看不下去,当即有人上去,“赏”了这货一个耳刮子。 刚刚在春风楼,一口气抓了几十个这路货,冯兴等人怎么会容许这伙人在眼前嚣张,当场有特侦队员冲过来,一脚将这动粗的奴才踹倒。 冯兴理都不理,掏出枪就带人向里冲。 怡府的奴才本来还挺横,现在一见到枪,立时吓得腿直转筋,有两个胆小的,竟然“嗷”一声怪叫,扭头就往后院跑。 冯兴指着一名手下: “拦住他们,其他人,跟我冲!” 这句“跟我冲”清晰的传入浴室内。 玉麒再没了刚才的倔强,整个人早吓得六神无主,顾不得许多,跳出浴桶就往窗户跑,反正跳窗户也不是第一回,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竟是动作娴熟姿势优雅,呃,当然,请忽略他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和一扭一扭的白屁股。 这动作看的怡府管家一阵阵发懵,两个小丫鬟更是完全被吓傻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家主子还有如此欢脱的一面…… 就在玉麒撑着凳子,准备推窗子的功夫,“咣当”一声,浴室门被人踹开,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白花花的大屁股: “不许动!” 玉麒整个人仿佛被按下定格键一般,立时僵在那里,保持了一脚跨在窗台,一脚踩在椅子上的姿势。 看到这一幕,怡府管家不禁捂脸,丢人啊,怡府十四代王爷,不前十三代王爷的脸面,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老管家悲从心头起,一时忘情,竟大呼着冲向那几支枪口: “主子,快走!” 砰—— 一声枪响,特侦队员毫不犹豫的将老管家放倒。 可是,瘫软在地上的老管家失望的发现,他誓死保卫的主子,竟从头到尾没敢有半点动作,就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自己白白牺牲。 马明远坐在春风楼后院精舍正房内,手里夹着一支雪茄,在轻轻升起的青烟中,仿佛神游天际,不知在想什么。 丁山快步走进来,低声汇报道: “少爷,人抓住了!” 马明远好像没听到,丁山迫不得已,只得稍稍提高声音再说了一次。 这回,马明远才转过神来,看看腕表,一个小时,满意得点点头,示意丁山继续。 丁山连忙汇报,因为抓人时候动静太大,行动队不敢带回春风楼,干脆押到了城外,在那里,特侦队秘密建立了好几处安全屋,甚至还准备了整套审讯设备,足够审讯这群旗人高层。 “有什么特别的人物么?” 马明远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特别的答案来,毕竟人刚刚抓住,这些家伙再怂包,没过两次堂吃到足够的苦头,别指望他们开口,大家好歹都有点脸不是。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丁山稍一迟疑,还真说出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消息来: “其实,人还漏掉一个,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头,很神秘,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一皱眉,马明远哂笑道: “虽然不知道行踪,名字总知道吧,这些人一个个这个府那个府的,这老头又是哪家府上的?” 提到这个问题,丁山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敬畏来: “呃,那个,老头应该是恭府的人……” 马明远两眼露出精光,身子坐正,微微前倾,颇有些意外,同时也很郑重得道: “叫什么?” “付伟!” 啊! 这下真惊到马明远了,竟然是付伟! 也难怪他吃惊,稍微了解一点前朝历史的人都知道,在前朝末年,袁大头还是内阁首辅的时候,准备与南方起义社团议和,推翻前朝创建民国,颇有一群前朝皇族中的强硬分子,组建起“宗社”社团,准备凭武力对抗袁大头。 而这个付伟,就是“宗社”社团中的核心分子,当时的亲王。 马明远缓缓靠坐在椅子上,请点雪茄,脑中转动。 原来,什么狗屁倒灶的“贵人社团”,就是TMD的“宗社”社团。 原来,这帮子旗人,从前朝退位开始,就没绝了复辟的野心。 原来,金东真那个娘们,还真就是这货旗人密谋分子的一员,竟然是因为自己,才这小娘们躲过一劫。 一霎时,感觉脑中神识开阔,抓住了很多以前都没法联系起来的东西,同时,马明远隐隐感觉,自己要找的那个特使,似乎已经有了线索。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们是谁? 吉省,春城。 此时的市警务局的局座大人办公室,传出连续不断、响彻整栋建筑的电话铃声,局座大人脩长余此时满头是汗,对着电话里不断赔不是,这才放下手上话筒,随即无力的瘫坐靠椅上,盯着其余几部响得欢实的话机,半晌没动作,任由那些电话响个不停。 门外的副官、秘书感觉不对,小心将门推开个缝,向里面张望。恰好,这个动作被脩长余看到,见到一众手下,局座大人立时没了刚刚的低三下四,猛的一拍桌子,大喝道: “鬼鬼祟祟的,都给老子滚进来!” 盯着低眉顺眼站在面前的几个秘书和副官,脩长余有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看得这些亲信身子不禁微微颤抖起来,这才阴恻恻的开口: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种秘书、副官战战兢兢,死死盯着鞋尖,没有人肯出声。 见到亲信这副熊样,脩长余气的三尸出窍,一股子邪火涌上来,狠狠拍打在厚实的办公桌上,顾不得手掌通红,疾言厉色的斥责: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我下令,全局上下走了个一干二净?想造反么?” 说话间,脩长余那阴森的目光定格在副官赵顺身上。 赵顺余光瞥到,身子一阵晃动,暗道一声“果然”,心知躲不过去,只得支支吾吾得开口: “那,那个,是,是陈副局……” 脩长余大手一挥,厉声打断了亲信的话: “少给老子扯没用的,陈明达没那个胆子,说重点!” 赵顺连忙道: “是省城,陈副局接到了省城的电话,然后就把弟兄们都拉上街了!” 嘶—— 脩长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个副座的背景,自己是清楚的,来自省城的电话,用屁股想都知道,能发出这道命令的人,只能是省警务处的那尊大神! 事情一下棘手了。 脩长余软倒在靠椅上,任由几个亲信手下围观,整个人变得没有多大精神,有些失神的发呆,过了好一会,才懒洋洋道: “那你们谁告诉我,咱们弟兄就这么上街,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无非就是把守住春风楼左近街道,不许闲杂人靠近,还有一些人手,是配合一群神秘人物,冲到城里四处抓人。 当然,抓人的活还轮不到市警务局的警员来做,这些穿制服的警员,只能给人家打打下手,看个门,驱赶下来过问的小鱼小虾而已。 听到这里,脩长余又皱眉了,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皱了好几次,估计眉心都酸痛了,当然,他也顾不上注意这些,心里狐疑起来: 省城那位处座大人,到底想干什么?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犯得着这么下力气么? 难道说…… 脩长余仿佛抓住了什么,抬头看向亲信们: “那些抓人的,你们以前见过么?” 众手下一齐摇头。 其实,脩长余的问题若是落在马明远耳朵里,一定会笑喷出来,这些家伙都是警官,还是一市警务局座大人的亲信,平日里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值得他们稍稍注意下的人物,不是警务局里的高层,就是政务厅内级别对等的人物。 偏偏马明远另辟蹊径,是从长春城里苦哈哈中间,招募出特侦队员,而且队伍拉起来后,就扔到位于南岭的南大营集训,从来不和长春市警务系统有任何接触。别说是脩长余的这些亲信了,就算是把长春城警务系统的大大小小警员拉出来,认得特侦队员的人,估计也不超过五十个。 现在脩长余问自己心腹是否认得特侦队员,岂不是个玩笑? 如此一来,反而加重了脩长余的忧虑,局座大人以手支头,整个人再次陷入了呆滞状态,任由几个心腹手下在那罚站。 其实,这时的脩长余是疑心病发作,他在怀疑,省城那尊大神,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突然下了狠手,不然无法解释,怎么会突然对付起城里的这些个旗人老爷来? 偏偏脩长余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省城那尊大神虽然早年也出身军旅,毕竟现在的影响力集中在警务系统,若是要调动这么多人手,以脩长余自己是长春警务局座的地位,怎么都应该提前收到风声才对。 难道说,竟然是从军中找来的好手? 一想到此处,脩长余就觉得悚然一惊……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撞开,脩长余刚要发火,就见一名机要科的文员,神色慌张的禀告,市政筹备处的张处长,命令脩长余接电话。 一听是“张处长”下令,脩长余顾不得发作,挥手让所有人滚出去,自己小心的抬起那部市政筹备处的专线,点头哈腰的问好: “张长官,是我,我是脩长余……” 也不怪脩长余如此低三下四,虽然之前接了无数个或是“问候”或是直接开骂的电话,但那些个长官,距离脩长余这个局座终究还隔着好几层关系。但这市政筹备处则不然,这可是脩长余的顶头上司。 为何如此? 原来,远在1905年,日本与前朝签订条约,确定了包括长春城前身的宽城子在内,东三省十六处地方“开埠”。长春开埠后,城里成立了“开埠局”,统一管理开埠后的长春商埠。 这个开埠局与当时驻在长春的道台衙门同时并立。进入民国后,又变成了开埠局与长春市政公所并立。 就在张副总司令改旗易帜后,长春开始筹备建立统一的政务机关,于是成立了“政务筹备处”,而这政务筹备处长,实质上就是长春政务机关的最高首脑,也就是市长,正是脩长余的顶头上司。 面对随时可以撸掉自己乌纱帽的顶头上司,脩长余岂能不战战兢兢? 电话那边,政务筹备处的张处长,不等脩长余说完,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脩长余不敢多说,只能站在原地,对着话筒点头哈腰,仿佛那位张处长就在眼前一般恭谨。 待到张处长骂够了,脩长余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语气异常恭顺的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番。 脩长余非常鸡贼,只陈述事情原委,并不多解释背后因果,因为他很清楚,对面的张处长家学渊源,对这些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比自己更加老练,肯定能看出里面的弯弯绕来。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才传来张处长阴沉的声音: “脩长余,你老实告诉我,这些抓人的家伙,究竟是不是你们警务局的人?不,你们警务局的人,真的不认识?” 脩长余连忙拍着胸脯表态,这事绝对与警务局无关,至少与他的手下没关系。 那张处长低声骂了一句: “这姓汪的老东西,从哪找来一伙强盗?” 听到这话,脩长余忽然想到几个可能,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可是,那位张处长仿佛是站在他面前一般,马上质问过来: “脩长余,你给我老实说,不是警员,还会是什么人?你要敢瞒着我,我立马撸了你!” 脩长余嘴一咧,吓得几乎扔掉听筒,简直见鬼了,姓张的王八蛋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可是,顶头上司如此问话,让他岂敢有所隐瞒,再说了,他正想借机给省城那尊大神上点眼药不是? “那个,处座,其实,汪处座早年可是正儿八经的军旅出身,投身警务系统这么多年,估计也没断了和军中袍泽的联系吧……” 嘶—— 这下轮到张处长大喘气了,难道说,姓汪的也只是替别人干活?军人,军中,军头?我靠,今儿这事,难不成是有军中大佬在下棋? 电话那边的张处长也开始打退堂鼓了,虽说,那边给他压力的人物,也是来自军中,可军中大佬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把姓汪的使唤的如此顺手的大佬,怕是自己身后那位,也要退避三舍的? 这样一来,自己这小身板,能扛得动这件事么? 张处长立时头疼起来。 查了一天的资料,紧急抢救了一批,在网上还能找到的地图、资料,耽误了时间,对不住各位看官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章 阻止他! 第161章 阻止他! 吉省,春城。 长春市政筹备处,宽大的处座办公室内,张处长感觉一阵阵脑仁疼: 万一姓汪的背后站着奉军内某大佬,这趟浑水就不是一般的深,他身板瘦弱,冒冒失失的扎进去,说直接没脖子都是轻的,搞不好就是遗祸家人。 其实,若是在旁人看,这位张燕卿张大处座,绝不应该有什么祸及家族的忧虑,到不是此人有多强悍,实在是,这位爷的家族,那个,太牛逼了! 说起张燕卿,稍微对他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立刻想到他老子,这位爷的老子祖籍直隶南皮,乃是前朝晚期名臣,总督两广、湖广、两江多地,朝内朝外尊称一声“香帅”! 就这么个出身,别说是奉军上下,就算扔到小鬼子那边,都会高看张燕卿一眼,无他,拿来当个泥菩萨供起来,也是很好的吉祥物。 但张燕卿自己是苦涩自知,日本学习院毕业的他,身上早被打上深深的“亲日”烙印,这条船是想跳都不可能,一旦出了事,就是举国滔滔的讨伐,金陵那些人,绝对不介意杀他以谢天下。 想到此节,张燕卿有些激动,几乎是脱口而出: “必须阻止他们!” 脩长余倒是很冷静,这时也顾不上什么顶头上司了,直截了当开口: “怎么干?” 这句话有如一头冷水,霎时令张燕卿冷静下来,是啊,怎么干,现在的情况是,脩长余手上没力量了,八百多警员竟然被汪大处座一个电话,抽调了一干二净,他的狗屁市政筹备处,没事时候看着威风八面,到了眼下,其实就是个空壳子。 咋办? 两个家伙隔着电话,在两端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张燕卿下定决心,狠狠道: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抓了的人必须放出来,那边压力很大,就在我门口堵着,脩长余,你立即给我上街抓人,都是你的手下,见到了你还敢炸毛?抓到一个是一个,找到他们关人的地方!” 脩长余平静道: “找到以后呢?” 张燕卿也顾不得手下的无礼,直接道: “给我打电话,我就在这等。我现在就找李桂林,MD,他这吉长镇守使怎么干的,长春乱成这个样子,就不知道管管么?” “李桂林这老滑头,肯管这事?再说,万一这老东西也是那边的人呢?” 张燕卿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不耐烦道: “甭管咋样,试试总没错,姓李的好歹还是独23旅的旅长,在宽城子有一个营,城里还有半个团,怎么都够了!” 脩长余一下变得积极起来,适时提出建议: “再找找张作舟,他的独25旅在南岭有一个团……” 谁知,张燕卿立马否决了这个建议: “张作舟不行,这人铁了心跟小张,不是一路人,而且那个671团的团长任玉山更是个憨货,比张作舟还愚忠。倒是南岭兵营的炮19团的团长穆纯昌,这人心思活泛点,可以拉着试试。行了,这些你甭管,立马给我滚上街。只要你找到地方,我这指定能派出人手过去!” 都说到这个份上,脩长余再没得推脱,只得应下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带上仅余的几个亲信手下出了门。 春风楼后院精舍。 马明远并不着急动身离开,既然人都押到安全屋审讯,有他没他意义不大,倒是循着刚刚发现的线索,抓住那个神秘的特使,才是他现在第一要务。 几个追索付伟的手下,被丁山叫过来,亲口向马明远汇报了情况,马明远听后,思索好一会,才拍拍扶手,起身向外走去: “光说没用,走,去看看。” 之前,因为先奎的告密,石大民暴露后,正房内一众旗人贵人们,当机立断跳窗户逃走。随后,老付伟提出来,不走前后门,直接翻墙头脱身。 因为付伟年纪大,而且地位显赫,这些个贵人虽然不甘心,也没法公然反抗。直到他们费尽力气跳墙出去,才感觉一阵阵后怕,对付伟愈加信服起来。 偏偏这时候,付伟提出来分道扬镳,让这些贵人非常诧异却又不敢置喙。临行时,付伟还告诫这些旗人贵人们,回到住处立马转移,说完扭头就走。 若非是这些贵人们平时缺少锻炼,跳墙出来又十分匆忙,身上没带钱财,回程路上耽搁了时间,行动队员扑过去时,还真有可能走脱几个。 饶是如此,除了玉麒这种笨蛋,还真有两个旗人贵人,是在逃跑时候被行动队员堵住,险之又险的抓获。 如此惊险的抓捕过程中,之所以能找到老狐狸付伟的踪迹,也是托了其中一名旗人贵人的福。 此人叫文奎,是这群贵人之中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今年刚刚二十岁,他比较鸡贼,自觉论狡猾远不如付伟,索性在众人散去后,匆匆跟上了刚刚离开的付伟,想躲到付伟住处。 谁知,付伟更奸诈,也不知是不是发觉了文奎的存在,总之,跟出去好一阵后,文奎吃惊的发现,前面的付伟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失落的文奎还没等走入自己投宿的所在,就被早已守候在那里的特侦队员抓获。 站在街口,马明远并不着急进入,而是仔细的打量这处贫民区。 长春开埠的时间不久,所谓的市区,是从之前开埠的商埠区发展而来,除了大马路到七马路这些老字号商业街,如现在这段文昌路,虽说名字起的挺贺亮,其实根本是老旧破烂的贫民区。 可以想见,衣着鲜亮的文奎,走在一群破衣烂衫的本地户中间,那是要多显眼有多显眼,除非付伟眼瞎,否则怎么会没发现这个吊靴鬼? 一名特侦队员指着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孩子,对马明远轻声道: “少爷,就是这里了,文奎大约就是在那,发现跟丢了。” 收回目光,马明远突然问道: “付伟穿的是什么衣服?” “啊?” 不要说是特侦队员,就连丁山一起愣住,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少爷。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追(1) 吉省,春城。 文昌路口。 “付伟穿的是什么衣服?” 丁山以下,几个特侦队员面面相觑,不明白少爷问这个干嘛。 丁山因为并未参加抓住文奎的行动,对这个问题也不大了解。倒是那个叫高三的特侦队员反应快,稍微思考下,就回答出来: “灰白的袍子,丝绸质地,套着一件坎肩,上好的东洋棉纱,脚上是内联升的老布鞋,黑色的,戴着单边眼镜……” 后面的有点回答不上来,但已经很让马明远诧异了,不止是这个高三的审讯卓有成效,就算是那个文奎,看来也是个观察入微的人物,难怪会有这种小聪明,想要抱着付伟的大腿的想法。 这些想法暂时抛开,冲着文昌路上的人群努努嘴,马明远对几个手下示意道: “那你们看,这条路上,文奎走进去会眨眼,就付伟那身衣服,走进去难道不眨眼么?” 几个手下看过去,此时已经是五月份,长春的气温蛮高的,文昌路上的行人,竟然还有人套着冒棉絮的破棉衣,也有人是补丁摞补丁的单衣,更甚至,不少人直接光着膀子打赤膊,头上、脸上更是脏兮兮的,没有半点干净颜色。 几人立时明了问题在哪了,文奎因为衣着光鲜,站在这里会被一眼认出来,难道付伟这身打扮,在文昌路上就不惹眼么?那么,付伟是怎么做到转眼消失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付伟其实就藏身在这文昌路贫民窟里! 丁山一瞪眼,看着几个手下,虎着脸道: “找,把弟兄们调来,一户户的给我找……” 不等丁山说完,几个人瞪大了眼睛,发现马明远施施然走到一名小混混面前,掏出几张钞票,塞到小混混手里: “兄弟,打听点事……” 到底是文昌路上厮混的小混混,眼皮子浅得很,马明远不过塞过去两张十元的奉票,就已经笑见眉不见眼,不住得点头哈腰,浑然不觉得,这时候奉票毛得厉害,黑市上,一百元奉票都不见得能换到一个大洋: “哎呦,您老请问,小的一定有啥说啥。” 马明远将付伟的相貌、打扮说了一遍,才问道: “这文昌路上,有没有这么个人物经常出入?或者,有哪户人家,与这位老先生有来往?” 小混混立马警觉起来,将马明远还有身后几个大汉看了一圈,他毕竟是文昌路的老住户,都是邻里邻居的,让他出卖老街坊,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马明远看出他的心思,又掏出一卷钞票塞过去。 小混混都不用细数,用手一捏,就知道得有十几二十张,乖乖,今天是遇到大财主了,这些钱值一两块大洋了,什么街坊邻居,立马被他抛到九霄云外,腰弯的几乎就要垂地了: “哎呦呦,您老人家太客气太客气了,不就是打听个人么,包在小的身上,一刻钟,只要一刻钟,保准明明白白!” 说完,这小子转身就奔着巷子里跑去。 丁山凑过来,低声道: “少爷,这人,可靠么?别是卷钱跑了。” 马明远笑着看向几个手下,并没直接回答,而是示意高三道: “你们以前也是在街面上混的,你们说说,他会就这么跑了么?” 几个特侦队员彼此瞧瞧,最后还是高三出头,瞧了眼丁山,才小心得道: “应该不会,这人估计就在这文昌路混,不想倒霉,就不会干这种事。再说,少爷给的也不少了,这小子估计还想捞大头,肯定会尽心尽力。” 丁山也知道自己想差了,倒是没觉得手下卷了自己面子,但他还是细心的吩咐一名手下,里面调动其余行动队员过来。 等了一小会,也就是十分钟光景,那个小混混跑回来,一头一脸的汗水故意不去擦,在马明远面前大喘着气,作出十分辛苦样子: “老,老爷,打听出来了,东头王寡妇,这,这婆娘,卖了一身破衣服,给了您说的老东西,这婆娘,真,真是,没眼力……” 马明远不想再听,直接吩咐这小子带路。 这么一行人,看着就不好招惹,又是街头的混混带路,走在文昌路上,其他街坊、行人纷纷避让,几分钟就来到王寡妇家中。 王寡妇一看就是老实人,看上去长相沧桑,好像得有五十几岁,实际年纪估计也就四十左右,见到这么多壮汉上面,吓得不知所措,高三几句话就把事情问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付伟早就和王寡妇约好,备了一身合身的破衣服,今天付伟赶来,匆匆换过衣服就离开,那身体面的衣裳直接扔在王寡妇家里,喜得王寡妇不要不要的,还以为赚了好大一笔,怎么都没想到,这身衣服还惹来一场横祸。 取过被王寡妇仔细收藏的那身衣服,马明远仔细的翻看着。 衣服其实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质地、手工都很不错,这么一身下来,怎么都要一两块大洋。 丁山等人也在翻看看,过了好一会,失望的道: “少爷,没什么东西,这老家伙真是狡猾。” 谁知,马明远却没他们那样失落,将一双鞋子扔到一边,拿着那件坎肩反复端量,甚至用手仔仔细细的摸过每一处针脚,最终,将这件坎肩放下,示意丁山等人再查看: “来,你们,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针脚特别细密?” 丁山等人都是大老爷们,哪懂得这些,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马明远无奈,只得叫来王寡妇,将这问题再问了一遍。 王寡妇是妇道人家,平日里的营生,就是帮街坊邻居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女人摸了一会,甚至拿到门外,对着阳光看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回答道: “这,这位老爷,小的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感觉,这针脚,太密了,而且每一处针脚间距离都差不多,做这衣服的裁缝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老师傅,不然哪能有这么好的针线活。” 摇摇头,马明远重新取过坎肩,摩挲着材质: “不,要是你说的那种老师傅,怎么会把一身本事,浪费在这么一件东洋棉布衣服上,这东西的材质和手艺不对应,不过,如果是机器缝制的,就说得通了。” 机器? 在场所有人都是满脑门子的问号。 马明远肯定得道: “对,就是机器,洋人发明了一种裁缝用的机器,叫缝纫机,只要使用熟练,做出来的针脚就会和老师傅一样细密。这件衣服,不是定制的,也不是付伟家里的奴才做的,估计是成衣店里买到的。而且,东洋棉布,使用最多的还是日本人占着的关东州和长春。” 丁山立马明白过来: “少爷,我们立刻去查,城里的成衣铺子,哪家是在用你说的,那,那个,什么缝什么机,哪家做了大量的这种样式的坎肩,然后我们去找大西瓜……” 无奈的摇摇头,这些手下的文化水平还太差,一个顺藤摸瓜都记不下来,马明远苦笑纠正: “这种东西,成衣铺里估计一次就会做好几十套,卖给了谁,很难记住。不过,付伟虽然谨慎,但买东西还不至于从城南折腾到城北,就在成衣铺子周围,好好打听下,看看能否找到这老东西的下落!” 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锅锅终于从剧组小黑屋里杀出来了! 报告大家一个坏消息,TND,剧组超支严重,据说到现在还有几十人没结账,正堵在酒店,向制片人讨薪! 哎,费尽心力写的两部网大,估计会难产,难受ing……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追(2) 吉省,春城。 城北的大马路上,依然人来人往繁华异常,仿佛刚刚的骚乱根本没能打搅到这里。 付伟在人流中缓缓而行,不时的向身后偷偷看去,实在是之前他被文奎这个愣头青搞怕了,生怕再被自己人盯上,一个不留神,就跟着陷进去。 此时的付伟重新换上了长袍、布鞋,戴着瓜皮帽,人老了,尤其怀念祖辈的服饰,年轻时候曾非常推崇的洋装,现在再让他穿上,总觉得不舒坦。 观察了好一会,付伟这才确定,身后没再跟来碍眼的家伙,这才小心翼翼的拐入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 路线是他事先就观察好的,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非常顺溜,尤其这条巷子很僻静,还能帮助他观察有没尾巴。 穿过巷子,七拐八拐后,付伟来到毗邻满铁附属地的海子街上。 因为与日本人地盘紧邻,海子街虽然不是长春的主要街区,也很是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店铺林立。 付伟恢复成老头的蹒跚步伐,好像在逛街一样,慢悠悠走着,很快来到一家古玩铺子,晃悠进去,在伙计热情招呼中,仔细在其中打量,又从铺子伙计口中套话,打听街面上有没什么可疑事情。 直到他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付伟这才出了铺子,向来时方向而去,走进了与古玩铺子隔了两个铺面的一家四通旅社。 略有些蹒跚的爬上二楼,回到自己订下的房间,付伟这才确定,自己终于是安全了,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倒了一杯茶水,坐到窗前,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海子街上人来人往。 可是,付伟到底心里有事,越看越觉得烦闷,目力所及的一切,想当初,都是他们家族的,都姓爱,现在呢,被一群乱臣贼子谋夺,反而旗人饱受欺负,让他实在心意难平,不由得重重将茶杯顿在桌上。 特侦队员们去街面上打探缝纫机的消息,马明远也没闲着,向外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缝纫机这玩意,虽然已经发明出来将近一百五十年,但此时,世界上最大的缝纫机生产商还是美国人,而且价格不菲,要想在东北这地方购买缝纫机,当然首选是找美国洋行。 马明远的电话就是打给各国洋行,直接询问进口到东北的缝纫机数量,以及购买的买家是哪些人,毕竟,缝纫机是洋玩意,而且做工比较精细,一旦坏掉,普通国人根本无法修理,必须指望洋行提供的维修服务才玩得转。 很快,几个电话打完,马明远面前已经列出一份不长的清单来。 放下话筒,将清单递给丁山,马明远吩咐下去,这个名单或许不全,但涵盖了吉省范围内几个城市,在长春本地,漏网之鱼估计不会太多,立即按图索骥去清查。 丁山如获至宝,迅速重新调整人手,重点将人手放在靠近满铁附属地的店铺,毕竟这里得到东洋棉纱更容易,生产出来的服装也更容易受日本人的欢迎。 霎时,整个长春城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特侦队员们好像蝗虫一样散开,坐着小汽车飞扑向一家家店铺。 这可苦了那些跟随的警员们,他们可没有四个轮子的玩意代步,上命难为,只得撒开脚丫子,一路在小汽车屁股后面,飞奔着吃灰。气的那些个警官们,一个个跳脚大骂,有心扭头就走,却迫于上峰严命,实在没那个胆子,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 脩长余带着几个亲信手下,坐着两辆小汽车飞奔在长春的街道上,向着南城疾驰而去。 按照脩长余的算计,先抓几个警员,找到手下几个处座,最好是能逮住警员大队的人手,想来,这些神秘的过江龙要抓人、扣人、看押,肯定少不了警员大队的人手配合,到那时,找到看押地点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想到,小汽车驶出市警务局不久,迎头撞到一群正连跑带颠的警员,见到局座的专车,吃惊之下连忙停下恭候。 说是恭候,当脩长余摇下车窗,看到的是一票呼哧带喘、好像累死狗般的家伙,身上的警服被汗水浸湿,又沾染了街上的尘土,个个像是泥猴似的。 看到手下如此不堪,脩长余非常不满,立时大声呵斥: “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 为首的是一名委任六级小警官,看到局座大人发怒,急忙上来想要解释。谁知,他一身的汗臭,离着老远就被脩长余叫停,让他远远待着回话: “就站那,对,再离远点,好了,说吧,你们去干什么?往北面跑干嘛?” 委任六级小警官苦着脸,抹了一把脸,谁知,他不抹还好,这一巴掌下去,整张脸就跟泥水里滚过似的,黑一道白一道,看着叫一个寒碜。不过,他顾不得这些,慌忙回话: “回局座,还不是那群王八羔子,在南城折腾一圈不够,一溜烟的往北面跑,弟兄们说,他们好像要是去满铁附属地……” 嗯!?? 脩长余一下惊了,继而全身冒出冷汗来: 啥,满铁附属地?这帮家伙在长春城里闹腾还不够,还要去折腾日本人? 日本人是那么好惹的么?一个不好,把西大营那些日本驻军招惹出来,长春城就是一场泼天大祸了。回头闹出外交纠纷,别说张副总司令,金陵城里那些官老爷们,肯定要拿长春城里这些大小官的脑袋,去平息日本人的怒火! 一想到向上人头不保,脩长余再不顾得训斥手下,更是将张燕卿的交代扔到了脑后,完全没了“局座”的威风和矜持,猛拍司机肩头,语速飞快的下令: “快,快开车,满铁附属地,快点,快啊!” 局座大人的小汽车飞驰而去,带起的尘土再次喷了这群警员满头满脸,气的他们想骂娘又不敢,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最终看向那委任六级小警官,目光里的意思都是: 这个,局座都赶过去了,咱们还去么? 小警官虽然级别低微,年纪可不小了,三十多岁的他深知在警局中的生存之道,见到手下这个样子,气的不打一处来,一个个脑袋拍过去,大骂道: “都TMD傻了,局座都过去了,你们还敢偷懒不去?想死别拉着我,快走,TMD,快啊!” 同时,南岭兵营,炮19团的团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值班上尉接起电话,不等他开口,对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炮19团么,我是张燕卿,找你们穆团长!” 倒霉,就差了几分钟,哎,算昨天发的吧。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得寸进尺 吉省,春城,南岭兵营。 南岭兵营,位于长春府城南门外6里地的岭上,始建于前朝的1907年,由当时的北洋军负责建造,一水的西式建筑,各种设施齐全。在民国十三年时,曾进行一次扩建,足以容纳一万多人。 虽然南岭兵营进进出出,驻扎过不少军队,此时驻扎了两支部队: 独立步兵第25旅第671团,以及东北军独立炮兵第19团。 炮19团辖下三个营,装备了三十六门75毫米野战炮,以及一些小口径步兵炮,加起来足有四十多门火炮。 这股力量,别说是在奉军中间是数得着的强大火力,就算遇上驻扎在长春的日本关东军也不怵。 相反,日本关东军在长春,只有第二师团第三旅团第四联队。就大岛陆太郎手里那个不满编的联队,一头撞上南岭兵营的六七千奉军,还真得掂量掂量,一口咬下去会不会崩了牙。 穆纯昌身为炮19团的团长,手中握着国之重器,平日里都是副总司令眼中的宝贝疙瘩,自是极为自傲。 今儿个,虽然打电话过来的是张燕卿,堂堂的长春政务筹备处的处座大人,他也是没有什么畏惧,仅有得一点尊敬,也是看在这位处座大人家的老大人面子上,没办法,谁让副总司令好这口。 故而,当正在自斟自饮的穆纯昌,被值星官打搅后,很是不耐的来到团部值班室,抄起电话没好气道: “处座大人,军务繁忙,有事快说!” 呃—— 张燕卿被对面这货噎得直翻白眼,想了半天的话险些忘掉,忍了又忍,知道对方是个憨货,眼下又用得着这家伙,才勉强把怒气压了下去,好声好气道: “穆团长,眼下有个立功的机会,不知道穆团长有没兴趣……” “没有!” 谁知道,穆纯昌更是过分,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挂电话: “还有事没事?没事撂了……” 张燕卿气急,顾不得什么体面,赶忙出声阻止对面那憨货,也顾不得之前编好的瞎话,情急下只得用上最直接手段来: “别介,我有笔大生意要和你作!” 电话这边,如果张燕卿能看到穆纯昌的表情,一定会气炸了肺: 就见穆纯昌露出得意的笑容来,老东西,真以为老子这么好拿捏,还想用这一手拿捏一下,怎么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看老子不好好拾掇你个老东西一下,不咬下一块肉来,算老子这个“穆”字倒着写! 虽是这个表情,穆纯昌嘴里的态度却软下来,态度和气不少,哼哼哈哈的应着,可就是不主动提张燕卿说的“大生意”,气的张燕卿直咬牙,心里那点等着穆大团长先开口的心思,再也磨蹭不下去,只得气哼哼道: “老穆,让你的兵上街,给我把几个人带回来,两条小黄鱼!” 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穆纯昌暗骂一声“老抠门”,还说什么大生意,才两根小黄鱼就想把自己打发了,真当自己没见过钱的小杂碎么? 穆纯昌气急,也不说话,只在电话里冷笑不已,听得张燕卿一阵阵胆颤外加肉疼,不得已,只得咬咬牙,继续开价: “三……” 穆纯昌被气乐了,MD,没见过求人办事还这么抠门的,抬价好像菜市场买菜的大妈,这姓张的大少爷,办事怎么这么不大气,看着不像是堂堂总督家出来的少爷啊,不会这货不是那位张总督的种吧? 没耐心和张燕卿继续磨牙,穆纯昌也打算捞一笔,截了张大处座的话头,不客气道: “行了,张处座,您老公务缠身,我这也有军务要忙,就别浪费时间了,一口价,二十根小黄鱼,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张燕卿倒吸一口凉气,暗骂一声“王八蛋”,真当自己家里开着金山银山呢,二十根小黄鱼,你个王八蛋怎么不去抢? 张燕卿气急,抄起话筒就要挂断。 没成想,就在张燕卿面前站着一人,这人一把抓住张燕卿手腕,挡住了他挂断的动作,恶狠狠的瞪着张燕卿,用口型告诉张大处座: “答应他!” 被人盯得一阵心惊肉跳,纵然有无数不满,张燕卿也只得憋回去,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行,二十就二十,我要立刻看到你的兵出来!” 谁知,一听这话,穆纯昌嘿嘿一乐,暗道“肥猪拱门”,不行,机会难得,得加价! “张大处座,你怎么答应这么快呢,我话都没说完,刚才的二十根是给弟兄们的开拔费,我这还得有十根,现钱,看不到小黄鱼,可别指望弟兄们上街干活!” “你——” 张燕卿已经出离愤怒了,到底是世家子出身,哪见过这种无赖嘴脸,气的他牙根紧咬,整个人直哆嗦,攥着话头的手已经变得惨白。 站在张燕卿面前那人也是吃了一惊,怎么都没想到,区区一个团长而已,竟然如此贪婪,而且有胆子讹诈堂堂一方大员,可事到临头,抢人才是第一要务,纵然对穆纯昌有万般不满,也只得暂时忍下来。 于是这个神秘人,对张燕卿重重点头,同时,目光中透出的寒意,令张燕卿不寒而栗,下意识就跟着点头,哆哆嗦嗦答应道: “行,行,可,可以,我,我这,就,就,凑钱……” 穆纯昌闻言一皱眉: “我说张大处座,现在才凑钱,看来你们的事还不算急,也成,我回去倒一觉等你……” “别!” 张燕卿下意识制止,脱口道: “我告诉你,姓穆的,别得寸进尺,这活是代长官,参谋长大人的事,你要是敢耽误了,小心代长官弄死你!” 此时的吉省比较特殊,因为辅帅长期在锦州老家,照顾病危的老父,吉省的副长官公署一应公务,委托给长官公署参谋长熙洽,因而,熙洽才有了“代长官”的称呼。 那神秘人闻言,立时脸色大变,随即面露凶光,死死盯着张燕卿,似乎想吃了这个世家公子哥一般。 张燕卿也知道失言,怯懦的低头,偷偷瞧着面前神秘人,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可电话对面的穆纯昌看不到这些,听到张燕卿抬出熙洽的名头来,也不知真假,倒是心中略有畏惧,随即反应过来,给自己壮胆: 自己是隶属奉军序列,并非是张辅帅直属的省防军,自己的顶头上司远在奉天城,怕熙洽个毛? 不过,炮19团到底是在吉省驻扎,过分开罪地头蛇,穆纯昌也没好果子吃。 于是,他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行吧,既然是代长官的活计,老子也退一步,弟兄们现在就能上街,但是……” 穆纯昌语气重重顿了一下,让张燕卿有反应,才继续道: “弟兄们也不能白干活,上街可以,开工前,必须见到小黄鱼,否则的话,嘿嘿,张大处座,弟兄们扭头就走的话,别怪兄弟不尽心。” 从剧组回来,各种拜码头,还要关注剧组那边最新进展。 现在的剧组已经乱成一锅粥,雇佣的司机拿不到钱,将制片人看在了酒店里,不仅是司机,还有不少部门,甚至不少跟组演员都没拿到钱,剧组的人虽然大部分离组,也是人心惶惶,整个事都传到了影视圈里。 看起来,锅锅的这两部网大要凉啊……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追(3) 吉省,春城。 高三带着一名同伴来到海子街上,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和店名,找到了在街道中间位置的大华服装店。 这家店铺一看,就与其他老式裁缝铺大大不同,店铺装修完全西式风格,门口挂着烫金的招牌,而非传统的幌子,漂亮的落地玻璃橱窗,里面陈设着一个个穿着各色服饰的模特假人,看着就美观大方,让人赏心悦目。 就这个装修风格,事前并不知道这份地址来源的高三,这时终于心中大定,妥了,一准是这里,瞧瞧人家这做派,用点缝什么机,那还叫事么? 与同伴对视下,高三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铜铃发出好听的脆响,提醒店主有客人上门。 一名全身洋装,烫着头发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热情的招呼着高三两人,并不因为两人穿着普通而减少应有的笑容,他的表现一下就争取到高三的好感。 只是,高三开口时反而犹豫了,这家大华服装,从装修到老板做派,一水的西洋人派头,可自己要找得可是一件传统中式坎肩,这么西式的铺子,会做这种玩意么? 可任务还得完成,这个没法打折扣。 没奈何,高三只得有些迟疑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坎肩的绘样来。 坐在客栈二楼窗口,付伟心中虽然激荡,但过了好一会,终于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自己不忿又能如何呢?终究改变不了事实,这天下,不姓爱了! 慢慢找回精神头,付伟有些意兴阑珊,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心里头老是突突的乱跳,觉得像是要出事,偏偏找不到缘由,只好按照自己给人布置的,先离开这里再说。 就在不经意间,付伟扭头,看到街上两个衣装普通的年轻人,走进了不远处的大华服装店。 付伟耸然一惊! 倒不是说这两个年轻人是生面孔,海子街毕竟毗邻满铁附属地,每天人来人往的,外人多了去了,他年纪大了,可记不住这些个面孔。 但付伟终于明白过来,刚刚一阵阵心悸由何而来,就是大华服装店! 没错,付伟想起来,自己扔掉的那件坎肩,就是在大华服装店里随手买的,当时因为需要样式普通,价格不高的衣裳,他特意出门找成衣铺子,可巧就看到了这件大华店,于是买到了这件坎肩。 随即,付伟又疑虑起来: 他承认,那个神秘的过江龙能耐大得很,一路从小赌档,就能追到先奎的肃府外宅,又循着先奎的线,摸到了“宗社”社团秘密聚会的现场。 因而,临分手时候,付伟才会提醒逃出来的各位旗人里的贵人们,赶紧走,不要在原住处耽搁! 但是,要说那些个过江龙能耐大到,可以循着一件破坎肩,就能找到半个城区之外来,连付伟都感觉太过离奇,要有这本事,那简直不是人,还不个个都是从《搜神记》上下来的妖怪啊? 付伟首先不信。 付伟迟疑着,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下意识的踱步,再次来到窗口,向大华服装店望去。 就在店门口,漂亮的玻璃门被拉开,刚刚进去的两个年轻汉子,与店主站在那里,正比划着似乎在说什么。 忽然,店主的手指向了付伟的方向,准确说,是付伟寄居的客栈方向。 按照这个动作很稀松平常,问路么,太常见了。偏偏付伟心头,那种心悸感觉再次袭来,他老是感觉,这一指,就是在指着他! 不行,赶紧走。 付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当机立断,什么行李都不要了,只取了一把精致的钥匙贴身藏好,就匆匆走出房间,循着楼梯来到一层,张望了一圈,没敢从正门出去,转身去了后院。 高三两人现在一脸的惊喜: 怎么都没想到,大华服装店虽然一水的西洋做派,经营起来却不拘泥中洋,啥赚钱卖啥,这不,那件坎肩还真是他们家卖出去的。 最让两人大喜过望的是,大华的老板竟然还记得付伟,当两人说出付伟的体貌特征后,老板先是迟疑,有些不敢开口,当高三亮出警官证件,这才打消疑虑,非常确定的告诉两人,他记得这个老头,而且老头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 最后,老板还出门顺手给高三两人,指点了下客栈的位置。 高三两人哪还犹豫,立马奔向客栈,对着伙计亮出警官证件,伙计和客栈老板都吓得不轻,忙不迭回答了问题,但让高三两人吃惊的是,付伟刚刚下楼,奔着后院去了。 不好! 两个特侦队员也不是第一次出任务,立马明白,付伟这是发现不好要跑! 高三指派同伴上楼,去搜付伟的房间,同时给丁山和马明远报信,自己拉了一名伙计,匆匆跑向后院。 后院人来人往的很忙碌,但高三和伙计一路打听,不是没看到过付伟,就是没在意这不起眼老头去了哪里。 终于,有个在后院打杂的伙计告诉两人,付伟从后门出去了。 高三立马舍了伙计,飞奔出了后门。 后门的巷子不算僻静,到底是临近满铁附属地,住户、行人、小贩都很多。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高三也不着急了,既然咬住了付伟的踪迹,他就有信心逮住这个老家伙。 瞅着一个蹲在地上抽烟袋锅的老太太,高三笑呵呵的凑过去,告诉老太太,自己在找自家的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了,神志有点不好,经常出去瞎转悠,还老爱忘道,动不动就找不回来了,这不,他又得出来找人。 老太太还有周围一溜老头老太婆,听完高三的话,直夸高三是个孝顺孩子,就在高三有点不耐的功夫,一个老头打断了这帮老人们的絮叨: “行了,都别念叨了,人家孩子是出来找人的,别在这瞎耽误功夫,赶快的,谁看到了,告诉这孩子一声。” 几个老人家果然有注意到付伟的,立马将付伟的去向说了出来,高三再三道谢,在一阵赞扬声中飞奔而去。 付伟走在海子街后身的小巷子里。年纪大了,没法走得太快,更不敢跑动,他现在有点怕了,每一个出现在他眼中的人,看着都感觉十分可疑,似乎就是那些神秘的过江龙一般,让他胆战心惊,下意识加快步伐,又不敢露出行迹,十分的憋屈,连等下去哪里躲藏都没时间思考。 走出这条无名巷子,那种心悸的感觉有些放缓,付伟这才逐渐定下心,刚刚混乱有如浆糊的脑子开始慢慢转动,思考起去哪里落脚。 一边走,一边思考,一边下意识的去抹收藏起来的钥匙。 当钥匙冰冷的触感传过来,付伟脑子里突然一亮,对啊,就去这里,他还不信了,偌大的长春城,还有人敢去这里闹事不成?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追(完) 在长春城里,特侦队除了设置许多据点,以安置队员外,准备的不少安全屋,至于秘密机关,则安置在市警务局的隔壁。 恐怕脩长余做梦都没想到,他恨之入骨的那群神秘人,已经和他作了一个多月的邻居。 就在这处秘密机关,马明远接到了付伟行踪,他毫不犹豫坐上小汽车,率领着留守机关的大部分行动队员,赶往海子街。 坐在车上,丁山略带忧色: “少爷,海子街可是紧邻着日本人,付伟这老东西,只要动动脚,就能跑进日本人地盘,不知道我们还来得及不?” 马明远清楚,这个手下大将并非是担心付伟逃走,而是有些畏惧日本人,这个情绪也能理解,毕竟日本人在作威作福也有年头了,要有谁说自己不怕日本人,九成九是吹牛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老北风不是? 不过,随着那个日期日渐临近,自己这只小蝴蝶,无论怎样折腾翅膀,都明显还不具备掀翻整个大势的能力,马明远必须给自己的手下提前打预防针,所以,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丁山: “怎么,怕了?怕日本人?” 被自家老大说中心事,丁山到底还是跟马明远时间不久,感觉脸上有些臊得慌,急忙想要解释。 马明远摆摆手,示意他要开口,而是笑着道: “日本人怎么了?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又不是三头六臂,更不是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怕的。” 丁山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尤其想到,自家这位少爷,别看表面上和日本人打的火热,听说当年还跑日本读书,实际上,专门坑日本人,从日本人的毐村到哈尔滨抢钱,少爷手底下的日本人冤魂,怎么都有一千多了。 都说日本人如何如何厉害,平日里,也是看着挺牛B,可是,怎么一遇到自家少爷,就好像变成了弱鸡? 突然,丁山脑中灵关一闪,莫非,并不是日本人变成了弱鸡,而是说,日本人就好像那些小鬼,而自家少爷就是佛经上说的,专门降妖伏魔的菩萨、罗汉,所以,日本小鬼一见到自家少爷,就是遇到了克星,没辙了? 想到这里,丁山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一下子就有了精神,不,正确的说,是精神十足、红光满面,看向马明远的目光之中,充满着热切和希冀。 这眼神看得马明远一阵发毛,妈蛋,自己就是打个鸡血罢了,这效果,怎么好像把丁山这小子,我艹,别不是把这小子掰弯了吧? 一想到这,马明远就是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挪了挪身子,稍稍远离丁山,三言两语将这得力干将打发掉。 谁知,丁山却是干劲十足,不依不饶的拉着马明远,询问如何对付日本人,就仿佛刚刚对日本人的畏惧,一瞬间消失不见了,看的马明远也是有些莫名惊讶。 付伟想到关键处,毫不迟疑,转身向着满铁附属地走去。 逐渐冷静下来的付伟,开始思索自己这么做是否合适,要说过去日本人地盘,安全是一定有保证的,可是,后遗症同样非常严重,最大的恶果,就是将“宗社”社团的虚弱,彻底暴露在日本人面前! 经历过辛亥年巨变的付伟深知,没有自己的实力,就算有钱,也不足以赢得别人的尊重。 最好的例子,就是前朝: 辛亥年以前,看似强大而且日渐平静,经过辛亥年那一声枪响,算是彻底把前朝强大的“画皮”撕破,彻底暴露出虚弱本质来。于是乎,都不用等西洋、东洋列强出手,各地督抚自己动手,抢着改换门庭,推倒了前朝。 想到此节,付伟就是一阵心痛,可是,眼下的局势万分危急,自己都已经朝不保夕,今天聚会的那些人,有几个能逃脱还是个未知数,付伟还要迟疑的话…… 突然,付伟下意识抬头,眼看着对面走来一人。 这人付伟刚刚见过,就是刚才在大华服装店门口,问路的两个汉子之一。此时,这汉子正快步赶来,同时目光四处扫量,似乎在找什么人。 还用问么,这一定是来找自己的! 付伟几乎是在对面汉子看过来的瞬间,将自己躲藏在一个吃食摊子后,堪堪躲过了汉子的目光。 高三紧张的扫视街上每个人,追到这里,已经容不得他一个个人打听,总算之前的方向没错,他只需盯住每个人,将付伟那老东西,从人群中揪出来就够了! 好在,选拔行动队员后,就有针对性的进行过训练,此时的高三脚步不停,目光却能飞快的甄别每一个行人,即使付伟经过化妆,高三自信,也是绝难逃过他的视线。 跑了好一段,高三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 高三下意识放慢脚步,从之前的小跑变成慢步行走,眼睛依旧在甄别每个路人,同时脑子转的飞快,思索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见到高三一步不停的经过自己的摊子,已经躲到了摊主身下的付伟,这才长出一口气。 那摊主奇怪的看着付伟,用客气却实则冷漠的语气问道: “这位爷,想吃啥您说话,犯不着到我这里自己摸吧。” 付伟讪笑一下,飞快起身,故作姿态的掸了掸尘土,对摊主一拱手,就扭头开跑,留下一脸呆滞的摊主。 没错,就是用跑的。 此时的付伟已经顾不得许多,只要能在高三反应过来前,离开这条巷子,他就算逃出生天了。 脩长余一路打听着,也跟着来到了海子街。 此时的海子街头,遍布着闻讯而来的特侦队员,以及跟过来警戒的警员、警官们。 看到局座大人大驾亲临,这些个警务局的官佐员警们,立刻有如打了鸡血般兴奋,殊不知,他们的举动看在脩长余眼中分外的刺眼。 脩长余挺着胸脯下车,摆出局座大人的威风,指着一群警官,矜持道: “你们,都给我集合,跟我来!” 一众官佐员警面面相觑,虽说局座大人亲自下令了,可这个命令与之前副局长陈明达的命令,是南辕北辙,让他们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一名陈明达的亲信,壮着胆子站出来: “局,局座,陈副局长,接到省城的命令……” 脩长余闻言大怒,自己还是局座呢,这帮小子就已经敢公然抗命么?为了自己的局座威严,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脩长余冷笑一声。 不等脩长余说话,身后的脩局座的忠实狗腿,副官赵顺已经冲上去,对着那名委任三级警官,就是正反两个耳刮子: “反了你们,局座大人的命令都敢不听么!” 这群警局的官佐员警向脩长余看去,就见局座大人佁然不动,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心中立刻有了判断,纷纷小跑着赶往脩大局座身后,自动排成队列等待命令。 脩长余这才满意的对赵顺点点头,果然,关键时候,还是亲信最可靠。随即,他大手一挥,亲自带队赶往满铁附属地的交界处。 满铁附属地附近,满铁警署设置了岗哨,平时并不管事,只当时一座派出所或者流动哨,遇到紧急情况,会搬出拒马、铁丝网,直接封锁住附属地的进出。 此时,哨所里值班的满铁警察,吃惊的发觉,中国领地方面,竟然有数量多达百人的中国警员,成群结队的向着满铁附属地赶来! 这些满铁警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非是中国方面要对满铁展开行动了? 这些人立刻惊慌起来,率队的日本警官怒骂几声,暂时将手下的华人警员弹压住,接着下令华人警员立即将拒马、铁丝网搬出来,封锁住附属地的进出,同时,他匆忙的电话满铁长春警署,请求警署紧急支援。 就在满铁哨所乱做一团的功夫,脩长余带领大队警员赶来。 随即,在满铁警员目瞪口呆中,这些中国警员齐齐转身,面对中国领土方向,长短枪端起,竟然作出一副戒备、保卫的姿态来。 此时,满铁警察哨所内,所有的日华警员,心中升起同一个念头: 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高三慢慢走出十几米,就在身边一个摊子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小孩子来,对着不远处一群小孩子作着鬼脸: “来呀,就知道你们找不到我!” 猛然,高三顿住身形,脑中一直在寻找的遗漏,终于找到了答案: 摊子后面,摊子后面如果躲着人,自己根本没发现! 高三急忙转身向后张望: 远远看到巷子口那里,有一人正慌张的奔逃!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街头冲突 吉省,春城,无名巷子。 看到远处奔逃的人影,高三大急,立马撒丫子冲过去,同时,再顾不得之前的保密硬要求,对着眼前来来往往的碍事人群,大呼起来: “站住,警察,都让开!” 甚至于,高三抄起手枪,不住的举起来摇晃着,试图吓唬行人让开道路。 纵然是在乱窝窝的民国,长春城里也是太平了几十年,老百姓哪见过这个情况,一见有人掏枪,立马惊叫起来,吓得四散奔逃,别说是给人让路,自己的路怎么走都搞不明白了。 听到高三的吆喝,付伟身子一哆嗦,险些扑在地上,扭头看去,发觉整个街面都开始乱起来,远处的高三不住推搡着冲撞的人群,眼见得没法冲过来,立时又来了力气,脚下步子飞快,向着满铁附属地而去。 高三不住的叫喊着“警察,让开”,可惜,已经乱起来的老百姓哪管这些,任高三如何叫喊,甚至动手推搡、上拳头去揍,就是没人让道。 眼见着付伟一转身,就跑的干干净净,自己还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高三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怎么就手欠,把枪掏出来干嘛? 万幸的是,从巷子口冲进来几名特侦队员,身后还跟着五六个警员,发现如此混乱的状况都是一愣,随即远远瞧见正不断吆喝的高三,几个特侦队员立即对警员解释了几句。 几个警员也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配合这帮子强人,他们还没见到脩长余,根本不了解其中的龌龊,对特侦队员的请求自然要尽力配合。 这几名警员出面,抽出警棍来,对着人群劈头盖脸就打,骂骂咧咧的,很快将人群驱散,顺利的将高三解救出来。 直到这时,特侦队员才知道,原来付伟刚离开,他们几个人竟是与这老家伙擦身而过! 不甘心一个大功劳,就这么长翅膀飞了,几个特侦队员拥着高三,匆匆追赶下去。依照他们本心,对坏事的高三,踹几脚的心思都有,遑论还要带他。无奈只有这家伙见过付伟本人,要想追人,还真就少不了他。 虽然付伟逃的不慢,可这个地界毕竟已经靠近满铁附属地,付伟又是向着附属地方向逃走,用屁股想,都能猜出这老家伙的目的来。 于是,一群特侦队员撒丫子冲上去,沿途还遇到几拨特侦队员,大家明确了方向,四散开去,从几条巷子同时追捕上去,料想,就凭付伟那老胳膊老腿的,怎么都不可能比一群壮小伙子跑得更快不是。 追知道,这些特侦队员跑出大半条街去,都没能发现付伟的行踪! 怪了,付伟怎么可能比特侦队员跑的还快? 马明远带人赶到了海子街,得知还没抓住付伟,当即下令封锁前往满铁附属地的全部通路。 丁山干劲十足的答应: “是,堵住所有行人,挨个检查!” 马明远瞪了他一眼: “谁告诉你只是行人的,小汽车、黄包车、货车,都给我查!” 丁山一愣: “少爷,付伟就一个人……” 马明远没好气道: “一个人咋了,还不行老人家坐个黄包车、出租车?少废话,快去设卡子!” 丁山吃惊,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钻牛角尖了,进入了思维误区,急忙按照马明远的吩咐布置下去。 长春市区与满铁附属地交界的一条街上,特侦队员匆忙带人布置起临时检查站。只是,因为远处就是满铁警察的哨所,还有上百名中国警员,正荷枪实弹、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特侦队员不敢做的太过分,于是在双方的检查站中间,留下了大约两百米的距离,行人只有通过特侦队的检查,才可以前往满铁附属地。 可惜,特侦队员的这番布置,实在有点晚了。 就在这条中间带上,行人中间,夹杂着好些黄包车与小汽车,就在其中一辆黄包车上,衣衫有些湿润的付伟,正躲在黄包车的车篷里,悄悄向身后张望着。 此时的付伟,可不是之前从春风楼逃亡时候,那时候,他为了脱身,不仅把衣裳换了个遍,更怕衣着和举止不符,一路不敢坐车,只能步行逃亡。现在的他,衣着体面,身上更是带足了钱财,自然要以车代步,方便自己出逃。 只是,付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才不到两刻钟的功夫,竟然竟将海子街周围的街道尽数封锁,这个效率简直是堪比日本人。而其中跟随的警员,更是令付伟心惊肉跳,实在吃不准对方的来头了。 看看身后的过江龙和警员,再瞧瞧眼前不远处,凶巴巴的警员,付伟开始哆嗦起来,感觉自己变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被抓住简直就是时间问题。 特侦队布置好一个又一个哨卡,马明远不可能坐在远处干等着,一个个检查过来,对面脩长余亲自带队封锁的卡子,被他放到了最后。 刚刚抵达这个卡子,马明远就不禁皱眉,两道哨卡中间那个缓冲带,实在他惹眼了,尤其是里面拥挤了许多行人、车马,乌央乌央的,估计得有三四百号。 “怎么回事?” 看到自家老大面色不虞,小队长冯兴赶过来,硬着头皮汇报了问题: “少爷,不是咱们不想查,可弟兄们人手有限,应付这里都有点困难。对面可是脩局座亲自坐镇,如果派那些个警员过去,派多少人过去,都能给拉走,这不,已经拉走了二三十人了……” 另外一名小队长也跟着帮腔: “是啊,少爷,若非弟兄们弹压着,只怕身边这些警员,也都跟着过去了。” 马明远冷笑,竟然是脩长余亲自坐镇,还与自己对着干,他这长春警务局的局座,不想干了么? 冲着冯兴努努嘴,马明远语气冰冷道: “拉人?我看谁敢过去,冯兴,你带人过去检查,一个个过筛子,不要让付伟蒙混过关。” 有了自家少爷发话,还从来没吃过亏的特侦队员们,立马来了精神,点出十五个队员,摩拳擦掌地冲进了中间地带。 看到这些凶人冲过来,付伟简直要吓尿了,扭头去看满铁附属地方向,不知道那边的中国警员会不会也冲过去?那样的话,他可就真的死翘翘了。 或许付伟不知道什么叫墨菲定律,但严酷的现实,在教导他什么叫“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封锁满铁附属地的中国警员,此时也出动了数十人,挤进了中间地带,冲着付伟方向大步过来! 付伟已经彻底绝望了,他战战兢兢的抓出那个精致的小钥匙,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考虑等下是否要把这玩意吞下去,就算自己被抓了,也绝不能让社团最重要的东西,落进这群凶人手中。 可就在此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脩长余派出来的警员,在局座秘书赵顺带领下,大模大样走到了特侦队员面前,赵顺态度极为傲慢,昂着脖子,用下巴指着冯兴: “哪来的小王八羔子,识相的立马滚!” 自打跟随马明远以来,特侦队还从未吃过亏,更没遇到过挫折,特侦队员已经渐渐培养出傲气来。面对赵顺这么个小角色,冯兴哪里会被吓到,嗤笑道: “看你这德性,人五人六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什么东西,滚!” “啊?” 自打成为脩长余秘书后,还从没人敢对赵顺这么说话呢,享受够了警务局上下的恭维,赵顺哪里受得住这么奚落,立时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一众特侦队员,跳脚大骂: “打,给我打,打死这群王八羔子!”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脩长余,你被停职了! 吉省,春城,满铁附属地外。 “打,给我打,打死这群王八羔子!” 随着赵顺怒吼,他身后的那些个警员左右看看,有些迟疑不敢动手,毕竟刚刚还是协助对方,现在突然动手,事后追究起来,他们可不好交代。 平日里,赵顺哪将这些个警员放在眼里,此时见到他们逡巡不前,气得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冲着身边一个委任五级的警官,就是狠狠一耳刮子: “MD,老子的话都不听了是吧,给老子打,打死他们,算老子的,老子倒要看看,局座的命令,谁敢不听!” 警员们心中暗骂: 狗屁的局座命令,你个王八蛋假传圣旨,让老子出去顶雷! 可平日里赵顺积威犹在,现在发怒起来,这些个警员还真吃不消。在赵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这些警员不得已,只好向特侦队员扑了上去。 按照长春警员的心思,大家假打几下就算了,都是应付差事。 可特侦队员不这么想,他们本就是行动队,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打斗,又有股子傲气在心头滋生,此时见到长春警员扑过来,哪里肯吃亏。 冯兴大叫一声“动手”,这十来号特侦队员嗷嗷叫着扑了过去,手脚并用,霎时与长春警员打到了一处。 一开始,长春警员还想假打,可身上吃了狠狠的几下子,立时打出火气来,心头暗骂对面这些愣头青,连真打假都分不清么?气的他们也豁了出去,索性与特侦队员们狠狠扭打到了一处。 这两伙凶人如狼似虎得打起来,霎时把中间地带的老百姓吓得不轻,这些老百姓惊叫着向满铁附属地涌了过去。 脩长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自己人和对方打了起来,然后就是百姓涌来,吓得他急忙喝令手下,立刻持枪戒备,禁止任何人通过防线。 在马明远这边,长春警员看到自己同袍,与特侦队员打到一处,同样不明所以,只是,既然同袍开打,他们又岂能光看着,隐隐的聚在了一处,对着马明远等人透出若有若无的敌意,只要稍有不好,估计就要把马明远等人擒拿了。 见到这个情况,丁山感觉不妙,立马掏出枪,带着仅剩下的几人,将马明远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那群长春警员。 马明远冷笑连连,猛地推开丁山,大步走向那些透出敌意的长春警员,惊得丁山失声大叫: “少爷……” 马明远一摆手,打断手下大将的话头,冷冷扫视那些长春警员: “怎么着,想造反?” 这些长春警员彼此看看,才由一名委任三级的警官出头,客气却十分冷漠得道: “这位先生,我想,弟兄们需要个解释……” “解释个屁!” 马明远不屑道,也不回头,盯着那委任三级警官,开口对丁山下令: “立刻电话省警务处,长春警务局脩长余怠慢公务,蓄意挑起争端,立即停职,副局长陈明达代行局座职务!” 特侦队哨卡这边的长春警员们,完全惊呆了,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位遮着半边脸的年轻人,竟然一句话就要把局座大人免职,这,这是真的么? 丁山也是大吃一惊,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少爷根脚如此硬朗,一句话就能罢免堂堂长春警务局的局座大人。 心中的怀疑稍瞬即逝,刚刚对少爷的信心,促使他兴奋得答应一声,小跑着去附近店铺内打电话去了。 马明远扫视一圈这些惊呆的长春警员,冷笑道: “怎么着,还要等正式的免职令下来么?” 一群长春官佐员警,听到这话心里直打鼓,也不知这位“少爷”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这个底气,想来,真有底气的成分大些。 见自己威吓住这些长春警员,马明远冷笑一声,指着正在打斗的地方下令: “立即过去,将挑衅的违规警员尽数捉拿,然后将这里所有人都给我赶回来,一个个过筛子,不许任何人进入日本人地盘!” 这些长春警员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位“少爷”哪来的胆子,竟敢派他们过去抓自己的同袍? 这些警员迟疑了一会,就见丁山匆匆赶回。 丁山刚要凑到马明远耳边低声汇报,却被马明远大声喝止: “站住,就在那说,大声说!” 丁山立时明白过来,对马明远拱手道: “回少爷,省警务处已经回信,脩长余即刻停职,陈明达署理长春警务局事务,消息已经由省警务处下达,陈副局长正赶过来……” 没等丁山说完,之前出头质疑的委任三级警官,已经撸胳膊站出来,冲着还在懵逼的众人大吼一声: “弟兄们,还等什么,听少爷命令,抓人啊!” 这一嗓子,惊醒了其他人,这些个警员都是在警务局,乃至衙门里打滚多年的人精,立马明白过来,眼前这事有七八成假不了。 既如此,大家伙又不是脩长余家养的狗,干嘛还要替个马上过气的家伙守着?有这功夫,冲上去抱警务局新主子大腿才是真的! 就在脩长余目瞪口呆中,从长春市区冲出的警员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赵顺等人打倒在地,顺带着,连赵顺身上被人着重关照,直接打成了猪头模样。 就在脩长余想要咒骂点什么的时候,一个老头突然出现在他手下面前,迎着黑洞洞的枪口,大呼小叫着: “快,快让我过去,我要去正金银行!” 马明远的目光也被这老头吸引过来,他身边是刚刚赶到的高三。高三顾不得全身的疲惫,大气都没喘匀,就急吼吼的指着老头道: “少,少爷,那老东西,就是付伟!” 马明远和脩长余的目光,同时盯在老付伟身上,随即,彼此看到了对方,两人同时下达命令: “抓人!” “护人!” 两边人手闻风而动,齐齐举枪指向对方。 周围的百姓,还有刚刚赶来的满铁警员,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穿着同样制服的两伙人,竟然举枪相向,仿佛是仇人一样,死死瞪着对方,只要一个火星子,这里就能爆发一场激烈的内讧! 老百姓吓得肝颤,嗷的一声,纷纷四下散开,卧倒的卧倒,躲避的躲避,一瞬间,中间地带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只留下举枪对峙的两伙人,以及,夹在两伙人中间的付伟。 看到这一幕,脩长余又是愤怒又是困惑,明明都是自己的手下,对面这伙人吃了豹子胆,竟敢举枪面对自己,要造反么? 这个迷惑没过一分钟,就得到了答案。 一名委任三级警官来到对峙中心,向着脩长余一方高声大喊起来: “对面的弟兄们听着,省警务处已经将脩局座停职,局里事务暂时由陈副局长署理,弟兄们,别给脩长余卖命了……” 我去,这哪是来解释,分明是过来与脩长余划清界限的。 听到这话,看看对面同袍兄弟的架势,脩长余一边的长春警员们开始动摇起来,不少人甚至枪口缓缓放下,再没刚才剑拔弩张的架势。 因为这些人已经发觉,对面兄弟的态度非常坚决,这个命令应该不是假的,再说,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副局长陈明达出现在对面,更印证了他们心中猜想。 此时不会再有人为脩长余继续卖命。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马明远微微点头,对身边的陈明达道: “陈局座,下面,就请你将人犯抓捕回来吧。” 陈明达点点头,知道自己能否再进一步的关键,就在眼前这位神秘的“少爷”身上,二话不说,带着一票亲信就挤进了中间地带。 付伟已经彻底绝望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刚才两伙人还在火并,让他找到了脱身的机会,怎么转眼间,形势彻底逆转? 老付伟疯狂的冲向面前的长春警员,只要冲过去,后面就是满铁警员,就是满铁附属地,只要过去他就安全了。 谁知,迎接付伟的,是狠狠一枪托,将这老头打的头晕目眩两眼发黑,晃了两晃栽倒地上。 接着,几个警员从人群中冲出来,不等脩长余制止,已经将老付伟绳捆索绑,带到了陈明达面前。 这就是当面打脩长余的脸面了,残酷的现实,教会了这些警员如何求生,他们必须立即与过气的前局座划清界限。 至于脩长余的态度,此时谁还管呢。 看着付伟,当着自己面,被自己的手下抓住,交给对面这伙强人手中,脩长余气的浑身哆嗦,却一时间不知如何才好。 即便是刚刚赶来的满铁日本警官,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赶紧命令手下电话满铁警署,咨询署长大人的命令。 突然,这名日本警部听到付伟的高喊声: “放开我,我要去正金银行,我是正因金行的大客户!” 日本警部立马有了主意,分开一票长春中国警务系统的官佐员警,大步来到对峙的中间,冲着正要带走付伟的长春警员大喝: “住手,我们必须保护正金银行的客户……” 马明远冷笑一声,用熟练的日语反驳过去: “请你搞清楚,这里还是中国地界,中国警方要抓捕犯人,还轮不到你们日本人多管闲事!” 呃—— 在场中国人中,并非没人懂日语,这话一出,令国人极是振奋,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人如此不给日本人面子,此人究竟是谁? 殊不知,这句话同样让脩长余非常振奋: 小子逞强,日本人也是好得罪的么?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被收拾。 那日本警部闻言有些愤怒,却也吃不准了,对方如此强势,难道大有来头? 见这日本警官没有退后,马明远突然厉声大喝: “八嘎,你想挑起中日争端,给天皇和总理大臣添麻烦么?” 这话有如重锤,打在了日本警部心头,吓得他脸色有些发白,而后看看脚下,嘴角抽搐下,不得不一步步退回到满铁附属地,才对着马明远大声吼道: “满铁警署,保留追究的权力!” 脩长余一听,立马气急,这群欺软怕硬的小矮子! 随即,脩长余脸色巨变,进而喜上眉梢。 就在这时,马明远等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的汽车声,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扭头看去,一群奉军士兵荷枪实弹的冲过来! (本章完)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也是来求情的? 吉省,春城,满铁附属地外,对峙现场。 一群奉军士兵荷枪实弹的冲过来! 众人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怎么惹来了一群大兵?今天这事闹得有点大扯啊! 本来还有一群老百姓在挤着围观,见到这群大兵,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的向远处退去,很快,将哨卡周围让出老大一块空地。 穆纯昌在值班上尉的扈从下,施施然走下小汽车,来到哨卡前,发现这些警员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禁有些不满,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却看到丁山走出来。 作为特侦队员,丁山也曾在南岭兵营受训,虽然主要是在671团,与炮19团并非没有接触。 因着丁山受训成绩出众,在特侦队员中间是出挑的人物,在南岭兵营里也曾小有名气,是以,值班上尉很快将其认出,悄悄对穆纯昌耳语了几句。 穆纯昌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丁山的身份,而是从丁山身上,联想到那群受训人背后站着的神秘大人物,他与671团长任玉山是邻居,两人彼此走动关系不错,就曾从任玉山那里隐约听到过,那位神秘人来头不小,在省城关系很强。 这样一个人物掺和进来,显见得,眼前这事不大好办,稍有不留神,留下些手尾,只怕自己要有苦头吃。穆纯昌有些迟疑了,他发现,自己似乎被张燕卿坑了,车里的三十根小黄鱼,似乎有些烫手啊。 丁山得到马明远授意,对穆纯昌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虽然身穿便服敬军礼,看着是那么古怪,但他标准到让人无法挑剔的动作,还是引起穆纯昌好感,对丁山点点头。 丁山客气的请穆纯昌“借一步说话”,穆纯昌立刻明了对方意思,只是,悄悄隐藏在特侦队员中间,穿着罩头披风的“神秘人”,穆大团长心中稍有不满,自己也是堂堂上校团长,就不值得对方亲自见见么?可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回到小汽车上,将司机撵下去,丁山才侧着身,恭敬得对穆纯昌道: “穆团长,今儿这事,您来的鲁莽了……” 见到穆纯昌脸色难看,想要发作,丁山急忙解释: “今儿这事,为了抓人,省警务处刚刚把脩长余停职,换上了陈副局长……” 嘶—— 穆纯昌这次是脸色真变了,为了抓几个人,竟然能把堂堂的长春警务局座都撤换,这是多大的动静? “穆团长,我这人见识浅,但我为穆团长不值,这么浑的水,谁都不知道里面深浅,一个不小心,万一没了脖子,多没意思?我家少爷寻思着,穆团长一定是被人哄骗了,既然咱们两家之前合作愉快,索性,人抓住,就扔到南岭兵营去,这样,穆团长也可以随时看着,不会太难做……” 穆纯昌心思转动,感觉对方的条件确实不错,着实让他能在张燕卿那里交差,这样一来,三十根小黄鱼就不用还回去了。 只不过,自己一安全下来,不,是手里的小黄鱼安全下来,穆纯昌又起了别的心思,这帮家伙,满大街抓人、抄家,这东西恐怕落下不少吧。 穆纯昌脸色好看很多,又开始拿捏起来: “既如此,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弟兄们出来一趟不容易,这……” 丁山闻言,心中暗骂一句,还真让少爷猜着了,这姓穆的王八蛋,死要钱,表面上,他却是笑呵呵道: “穆团长放心,今儿个大家伙收成不错,浮财没多少,不过这精细家具可得了不少,听说,都是前朝拔尖的贵人平时吃穿住用的,等下还要劳烦穆团长,派个得力的手下过去,帮忙装上一车,送到南岭兵营看管起来。” 得,这话说得明白,要用整整一车的前朝贵族器物,收买穆纯昌了。 家具物事什么的,穆纯昌平日里可看不上,可一旦沾上了“前朝贵族”几个字,饶是这家伙贪财,也乐得眉开眼笑,爽快答应下来。 这边丁山与穆纯昌谈妥,转过去一看,马明远却没了踪影。 原来,马明远忽然见到一个熟人,还是刚分手不久的熟人,架不住对方求肯,来到一家铺子里密谈。 将闲杂人通通赶了出去,马明远坐在靠椅上,轻轻品茶,好笑的看着对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金小姐,哦,不,或者说,应该叫你爱小姐,怎么着,我都放了你一马,还要掺和进来?” 来人正是金东真,听到马明远承认,之前是有意放过自己,这个女人的心总算放下来,刚要露出个带着媚意的笑,又连忙捂住嘴,娇声道: “人家这不是想你么……” 马明远嘿嘿坏笑,勾勾手指,示意对方走到面前,勾起金东真的下颌,轻轻摩挲着女人光洁的脸颊,只看着女人,却不说话。 金东真很是紧张,却不得不作出挑衅的样子,微微高傲的抬头: “怕了?明明之前还看着猴急猴急的……” 一把将女人拉进怀里,马明远伸手在她高翘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几巴掌,任其趴在腿上,动作逐渐放轻,渐渐从惩罚变了味道,引得女人发出一阵喘息,这才开口: “就你那口牙,即便对你动心,也得等把你的牙修补好了,老子才有兴趣。再说了,你的长相比较硬朗,穿上制服才有那种味道。所以,今儿个你就放心吧,老子没那个兴趣。有事说事,快点!” 金东真气急,被马明远如此羞辱,让她非常没面子,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谁知,马明远力气太大,让她动弹不得,只好争辩道: “这让我怎么说话。” 马明远哈哈大笑,又拍了几巴掌: “怎么不行,你不正在说话么,要没话可说,我就走了。” 金东真无奈,只得保持了这么个羞人的姿势,开口求肯道: “明远,你也是旗人,何苦与我们旗人作对,放了付老吧……” “只放过付伟一个?其他人么?” 金东真迟疑了下,一咬牙,下定决心: “只放过付老一人,其他人,是生是死,随你处置!” 马明远两眼微眯,这个要求就好玩了,付伟究竟知道什么,会让这些“宗社”社团的人如此在意?还有,付伟之前大呼小叫的提到“正金银行”,难道说,是钱? 一想到钱,马明远立时两眼发亮光,这帮子旗人宗社中人,为了捞钱已经不择手段,连贩毐都用上了,可以想见,他们手里一定有大笔的现金。 马明远组建特侦队,从便宜舅舅那里拿不到一毛钱经费,全靠他自己掏腰包往里填。组建军队可是个无底洞,若非之前马明远从日本人手里,抢到了那笔毐资,指望药妆店那点收入,决计撑不到现在。 如今,似乎又有一大笔钱在向他招手,马明远岂能不动心? 于是,马明远一口答应下来: “放人可以,但不是现在,大庭广众的,我把人抓了,就这么放掉,我的面子往哪放?” 金东真一听这话,又在挣扎,结果还是一样的,被马明远大巴掌“镇压”了下去。 等到马明远神清气爽的走出屋子,金东真都没得到一句准话,马明远只向她保证,过个两三天,就可以将付伟释放,走程序么,样子总要做的。 看着马明远的背景,金东真一阵气苦,偏偏屁股疼的厉害,让她更是银牙几乎咬碎,恨不得掐死这个该死的男人。 刚出屋,冯兴赶来报告: “少爷,有个毛子娘们要见你……” 毛子娘们,马明远立刻想到了远在哈尔滨的某人,这么个敏感的时间点,这女人来干嘛?他下意识就拒绝道: “不见,就说我不在……” 谁知,冯兴身后,传来娜塔莉亚的娇笑: “是吗,连老朋友都不想见见?” 看到娜塔莉亚·乔沃维奇娜款款而来,冯兴现出尴尬的表情来,马明远却不以为意,浑然不似刚才自己曾严词的拒绝来着,挥手让冯兴离开,这才好笑的打量这个背景神秘的俄国女人: “说说看,我们的业务经理女士,为何会突然想到我这个小人物。” 小人物,娜塔莉亚噗嗤一笑,这个家伙还真是好玩,都已经成为吉省警务系统秘密组织“特侦队”的首脑,可以在吉省之内搅风搅雨了,还说自己是个小人物? 女人也不多解释,直接了当道: “还真有个事需要马先生帮忙。” “你也是来求情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烫手的横财 “你也是来求情的?” 听马明远这么一问,布拉格洋行业务经理女士,轻轻抚弄自己一头金色秀发,瞬间的妩媚让周围的男人们看得呆了。 不止是男人,就连刚刚收拾好衣衫,迈步出屋的金东真,见到这一美景也是有些意乱。接着,金东真意识到什么,狠狠剜一眼马明远,抿着嘴唇,轻挪莲步,微微昂着头,好像一只高傲的小母鸡,走到了娜塔莉亚面前。 金东真估计身高得有一米六五上下,自认为身量算高的,但到了娜塔莉亚面前,还是无法平时对方,只得稍稍仰起头来,这个姿势让她感觉有些受挫。 饶是如此,金东真还是努力保持自己的姿势,用审视目光,将娜塔莉亚上下扫视一番,扭头瞪了一眼马明远,这才冷哼一声,踩着马靴迈步头也不回的离开。 望着金东真的背影渐渐远去,娜塔莉亚这才似笑非笑的扭头看向马明远,踩着高跟鞋走上前两步,在马明远耳边低声调笑道: “看不出来啊,两个月前还是个青涩的初哥,这就把金先生勾搭上了,怎么样,这种男装丽人是不是别具风情,特别有味道?” 马明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心想否认,表示自己其实根本没来得及吃掉金东真,可一想刚刚两人在屋里做的事,还有金东真临走时那护食小母鸡的作派,估摸着就算再否认,只会被眼前的金发美女看低了。 索性就当做没听到,马明远避开话题,旧事重提: “我说,乔沃维奇娜小姐,您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打听我这点事么?” 既然说到正事,也不再对马明远的风流韵事穷追不放,娜塔莉亚稍稍收敛调笑的表情,白皙的手指作掩嘴状,娇笑道: “娜塔莉亚,叫我娜塔莉亚。你猜错了,我这次来,不是求情,正相反,是希望你能拿出当初在哈尔滨的手段来。” 哈尔滨,当初马明远在哈尔滨干了什么,除了他自己以及便宜舅舅汪芝右,也就娜塔莉亚大致心中有数。 现在娜塔莉亚旧事重提,这是要马明远下狠手,甚至是大开杀戒啊。 微微眯眼,马明远重新打量一遍眼前的俄国美女,这神秘女人背后的组织,他大致能猜出一二,可这些机构的鼻子,未免也太灵敏了吧: 自己还只是从一件不起眼的小毐案入手,一路顺藤摸瓜,才无意中撬出这场大阴谋。可这些家伙呢,似乎一切阴谋和秘密都瞒不住他们似的,自己这边刚有大动作,立刻扑过来提要求。 马明远心里有些不爽了,这帮老毛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打着意识形态的旗号,骨子里干的还是帝国主义那一套。 当初在哈尔滨,他拼着掉脑袋的风险,把小鬼子玩弄在鼓掌之中,目的就是那一百多万美元么? 是为了狙击小鬼子的阴谋,阻止小鬼子染指东三省的野心! 娜塔莉亚这小娘们,今天找过来,没头没尾的,说什么拿出哈尔滨时候的狠辣手段,当自己是什么,是他们组织的下属么?凭什么? 过来以后,马明远别的没学到,就学会一样: 没好处的事,老子绝不干! 面对马明远的怀疑,娜塔莉亚嫣然一笑,却没有立即回答。 马明远也不着急,反正是对方过来请托自己,主动权在手,拖下去,首先着急的肯定不会是自己就是了。 于是,两人就在屋内对坐起来,各自品着手中茶水,仿佛能在茶杯里找到金山一般。 不过,这房间就是刚刚马明远“惩罚”金东真的所在,虽然不会出现所谓的特别动作后的那种味道,毕竟还是留下了金东真的体香,加之马明远身上的气息,此时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淡淡的味道。 娜塔莉亚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很快就发觉到这种味道,稍一动脑就搞清楚是什么气味,一瞬间,脸上显出些微潮红来,眼神中带出些许莫名味道,继而狠狠瞪了马明远一眼。 起先,马明远还不明白,为什么金发美女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随即,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禁露出苦笑来,这女人一定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想在房间里对她图谋不轨。 天地良心,他马明远虽然还是个处男,好歹过来前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至于用这么隐晦的撩妹手法么?再说,这个年代也不兴这个好吧,撩什么撩,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想法,直接谈条件就好了。 可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有些沉重。马明远思索着,是不是要解释两句,又害怕贸然开口,会让对方过于难堪的时候,门外传来丁山的声音: “少爷,有事得麻烦您。” 传进马明远耳中,这个声音有如天籁,连忙说了声抱歉后就起身离开,留下有点瞠目结舌的娜塔莉亚。 知道自家少爷,正和大美女独处,现在进来打搅,十成十要坏了自己少爷的好事,实在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丁山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汇报。 原来,一经抓住付伟,按照马明远的密令,根本没带回秘密据点,特侦队员直接找了一个仓库,悄悄将付伟带进去,就地开始审讯。 虽然条件简陋,可付伟也并非什么有先进理想和信念的坚贞志士,经过这次大动作,行动队上下在审讯上,虽然技术一如既往的潮,但到底积累了不少经验,尤其敢下狠手。 这不,才不到一个小时功夫,那边特侦队员与脩长余的扯皮都还没结束呢,穆纯昌的炮19团也没打发走,那边就有了重要成果: 在付伟身上发现了一把钥匙,正金银行的保险箱的钥匙。 “里面是什么东西,钱?” 把玩着精致的小钥匙,马明远颇有些随性得问道。 丁山迟疑下,才答道: “这,付伟嘴很硬,始终不说。” 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手下,他还真不信付伟的嘴有这么硬,又不是不了解这些行动队员,最讨厌的就是绕来绕去,能用十分力气,绝不用九分。既然他们在审,现在的付伟身上,估计已经找不少一块好肉了。 这么逼供,付老头都没招,看来这老东西有点门道啊。 只是…… 似笑非笑的看向手下大将,马明远将钥匙随意丢在桌上: “我不信,你不知道保险箱里装了什么。” 果不其然,丁山点头,现出一丝得意表情来: “当然,这帮子旗人显贵里面,也就付伟一个硬骨头,其他人基本都招了。” 说着,丁山两眼冒光的看向马明远: “少爷,是钱,大把的日元,估计不少于一百五十万!” 嘶—— 纵然曾见过百万美元现金,丁山报出的数字,还是让马明远有些吃惊,随即惊喜过望,继而,整个人苦恼起来。 原因很简单: 这钱,估计很烫手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章 抄底美国?投资吧 吉省,春城。 一百五十万日元是多少钱? 这时候日元的币值还很坚挺,远不如马明远过来前的那种日元可以比,在外汇市场上,一美元可以换两日元,而一美元同样可以换四块袁大头,也就是四块大洋。 一百五十万日元啊,那就是七十五万美元,三百万大洋! 想想当初直系的曹先生,为了当上大统领,前后贿赂了五百五十名议员,每人五千大洋。 这么算算,一百五十万日元,大差不差,可以买个大统领当当了。 一想到这里,马明远眼中就是哗啦哗啦的小钱钱,一拍巴掌,恶狠狠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干了!” 知道自家少爷有学问,天神马的,丁山听不懂,但他听懂了,少爷这是要下家伙,把这笔钱一口吞下来了! 丁山倒是没啥贪念,实在是,特侦队上下都明白,此时只有自家少爷的日语最好,又在日本人中间玩得转,偏偏钱存在日本人的正金银行,没人有那个本事,把钱从日本人手里骗出来。 但少爷能弄到大笔现金,一准会投入到特侦队里,到时候还是大家伙跟着吃香喝辣,是以,丁山也兴奋起来,凑上来,用放着金光的眼神盯着马明远: “少爷,您发话,咋干,弟兄们一准不含糊。” 没等马明远开口,两人身后传出娜塔莉亚的声音: “我可以帮你,另外,这么一笔巨款,光攥在手里太可惜,我可以帮你寻找在美国的投资项目,让你有稳定收益。” 丁山悚然一惊,戒备的看向毛子女人,马明远摆手让他放轻松,嘱咐他立刻将付伟单独关押,尤其不能让穆纯昌的人接触到。 而后,他才转头看向娜塔莉亚,好笑道: “投资美国?现在美国都什么鬼样子了,华尔街每天下饺子一样,从屋顶往下跳人。你确定,现在是投资美国的好时机?” 对马明远了解日深,这家伙口中能提到华尔街,娜塔莉亚并不奇怪,倒是他如此不看好美国经济,令她微微吃惊的是,一个身处一隅之地的中国人,什么时候,对世界经济有了这么清晰的认识? 只不过,既然敢提出建议,今天就是有备而来,娜塔莉亚自信的道: “我可以介绍可靠的中间人,帮忙在美国进行投资,或者,直接对美国企业进行抄底。” 美国企业,还抄底…… 马明远脸上一阵抽搐,过来前,他就是个辅警,对这个时代美国的了解,仅限于世界性经济危机,至于哪些美国企业有潜力,他就眼前一黑了。 想到此节,马明远不由恨恨道: “要这样,我还不如去投资德国,那个什么复兴计划,美国人大把美元往里面撒,这时候去抄底德国那些军火企业,回报率肯定比美国强。” 呃—— 娜塔莉亚一阵气苦,眼前这家伙太可恨了,自打大战以后,德国就是俄国的潜在对手,她哪有那个本事,带人去德国搞投资,再说了,现在的德国,被全世界金融人士盯着,斯拉夫人要去投资,还不立马被人发现? 娜塔莉亚带着些许怒意,坚定道: “是美国,也只有美国。我在其他欧洲国家,没有合适的渠道。” 是你们的组织没有渠道吧,不,就算有,也是为国家级体量准备的,自己这种散户还轮不到顶层人士照顾,要想赚钱,还真得靠自己。 可是,抄底美国?这年月的美国,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有心想要拒绝,但看到娜塔莉亚笑盈盈的目光,马明远把话有咽了回去,一个越过日本人投资海外的机会,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为了将来计,就算这个机会是陷阱,他也要跳进去不是? 可是,可是,抄底美国,现在美国有哪些玩意只得抄底,或者说,投资? 马明远绞尽脑汁,努力从他前后两世记忆中,去寻找可用的线索。 娜塔莉亚看到马明远冥思苦想的样子,还真有些想笑,真难得,这个可恶的家伙也有头疼的时候。 马明远思索了好一会,还真别说,让他从过来前看过的一本网络上,寻找到了线索。 将自己的方案快速过了几遍,小问题肯定多多,但大方向上肯定没错,马明远这才恢复了刚刚的镇定,重新面对娜塔莉亚: “投资美国也不是不可以,但小打小闹就算了,我提两个要求。” 娜塔莉亚看到马明远的变化,不知为何,心中好似有些微动,这个男人,不,小男生,时而狡诈,时而残忍,时而又自信的让人想打他几下,实在让她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同时,女人也注意到了马明远换了个词汇,“投资”……努努嘴,用娇俏的眼神示意马明远,可以说说看。 确实是说说看,万一马明远狮子大开口,即便观感再好,布拉格洋行的女业务经理,也只能无奈的说“对不起”了。 马明远露出欠揍的表情,顿了顿才道: “其实很简单,对你和你背后的组织来说,举手之劳而已,第一,我要找一位不错的化学家,在美国,材料学方面的,我雇佣他。” 化学家,材料学? 娜塔莉亚立即敏锐得抓住其中关键词,脑中警惕起来,随之又变得迷惑,没听说眼前这个家伙懂什么化学啊,更别提材料学了,就算是现在的中国,敢说在这两个领域有所建树的人物,怕也是找不到,这个家伙想干什么? 才第一个要求,就让娜塔莉亚有所警觉,对马明远第二个要求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果然,马明远第二个要求,几乎让娜塔莉亚崩溃: “我想请你们引介,帮我认识霍华德·休斯。” 要说普通组织成员,或许不会知道,谁是霍华德·休斯。可谁让娜塔莉亚不仅是洋行业务经理,更是个女人呢,又岂能不知道这位美国电影大亨,休斯工具公司的老板? 这样一位亿万富翁,岂能是说介绍就介绍的?就算娜塔莉亚背后的组织有这个能力,那也是要透过人脉,搭上不少组织资源甚至人情的!岂能随随便便用掉? 娜塔莉亚有心一口拒绝,让马明远重新过过脑子,不要这样信口开河。可当她看到马明远眼中“戏谑”的目光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被她死死咬住,盯着马明远一会,才不确定道: “你,不是开玩笑?” 马明远连忙摇头,怎么会呢,这些条件都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就算没有娜塔莉亚这条线,他都准备动用松平由纪子的关系,去美国帮他实现了。不过,那样一来,自己的行为,很大几率暴露在日本人视线中,实在得不偿失。 看马明远如此坚定,娜塔莉亚在脑中飞快思考一下,才字斟句酌的开口: “你要知道,这两个条件,实现起来非常困难,我会搭上很多资源乃至人脉。要想将这些资源投入到你身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马明远静静听着,前面的话都是屁话,他就等这个“但是”呢。 “但是,马先生,你是否应该在这之前,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我也方便让别人知道,我这笔投资是有价值的,未来的回报,值得上现在的巨额投入。” 马明远笑呵呵的,仿佛“就等你这一句”的样子,看得娜塔莉亚想要一拳打在这张笑脸上。 马明远舔着脸,凑到娜塔莉亚耳边,有些暧昧得道: “怎么证明,钱,可以么?我这两个要求,能带来很大一笔钱,大到你无法想象!” “不行!” 娜塔莉亚悄悄挪开些,让自己稍微远离,笑话,这不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么,自己一旦投入资源,就是不可回收的,且不说这家伙的话是否可信,即便日后赚了钱,这家伙反悔的话,自己岂不是要替他背黑锅? 马明远叹口气,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站直身子,正色道: “说出你的要求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巧取豪夺?你丫的先擦眼 “说出你的要求吧。” 马明远平静道。 “拿到旗人宗社的这笔巨额资金,破坏他们和日本人之间的勾结与阴谋。” 马明远心头一紧,追问道: “什么阴谋?” 娜塔莉亚无奈的笑笑: “我也不知道,还在努力查,放心,如果危险度与你预期收益不符,我也不会强求你去完成。” 想想今天的日期,马明远忽然有所明悟,调笑道: “这么好心?” 娜塔莉亚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不是好心,你的能量虽然不小,比起奉军、旗人、日本人,还是太弱了,办不到的事,不会指望你。” 呃…… 这话有点伤人,马明远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走出房间,丁山讪笑着凑上来,又来打搅自家少爷与美人独处,他都快要哭了,不带这么坑人,少爷一个不开心,自己还有好果子吃么?可是,可是,他又不得不来,哎,当手下的,苦啊! “那个,那个,少爷,有人要你过去见他……” 刚在娜塔莉亚那里,被小小的鄙视了一下,马明远没好气的瞥了手下大将一眼: “滚犊子,让他滚来见我!” 啊? 丁山立马僵住,要那位主过来见自家少爷?这个…… “那个,少爷,是,是张长官,就是政务筹备处的张长官……” 马明远明白了,是张燕卿,张大处座。 虽然丁山以前就是个街头的粗人,进了特侦队也都是集中受训,对官面的事不是很清楚,可长春政务筹备处是个啥机关,这些长春人多少还是知道的。尤其张燕卿,此时就是长春正杆子一把手。难怪丁山这副吃了屎的表情。 有心不搭理,实在自己还要在长春地面厮混,马明远只得捏着鼻子过去瞧瞧。 此时的张燕卿,心情极其恶劣,刚刚得到消息,脩长余这个蠢货,不仅没把事办成,还把自己折了进去。这下可好,本来可以调动的武力就没多少,现在一股脑的归了省警务处!姓汪的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要和自己对着干到底? 张燕卿已经把事捋清楚了,所谓的神秘强人,应该就是省警务处的下属! 一想到,在自己地头上,姓汪的不知何时布置下,这么一伙强大而隐蔽的实力,再想想自己私下里做的事,偷眼瞧瞧身边坐的那人,就不由得一阵胆寒,难不成,是姓汪的觉察到了什么? 感觉那个姓丁的小子离开了很久,就是不见回来,张燕卿坐在小汽车里,焦躁的不住看表,坐在他身边的那人斜眼看了一眼,心中颇有些不屑。 这时,张燕卿身子猛地坐直,看到了姓丁的家伙,簇拥着一人大步过来,只是,这人全身藏在兜头披风里,完全看不出相貌来,让他有些不爽。 待到马明远走近,不等他开口,张燕卿已经愤愤得质问起来: “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日本附属地闹事,眼里还有国家,还有法度么?” 上来就这么一通劈头盖脸的官威,吓得丁山大气不敢吭。 马明远倒是无所谓,在吉省这一亩三分地上,除了有数的几个人招惹不起,他还真不怕什么人,这倒不完全是仗了便宜舅舅的势,也是在一番努力经营的结果: 对付奉军官面上的人,他可以想法子搬出日本人当虎皮,就凭大岛陆太郎一个日本陆军大佐,足够吓唬住除张辅帅外所有人了。 对付日本人,他从欧美大量进口奢侈品,和美英各国的领事官员交好,自然彼此之间有着利益交换,完全可以唬住日本人。再搬出自己家的背景,还有吉省官吏的大旗来,只要不在明面上掀桌子、和日本人对着干,日本人也拿他没辙。 说白了,此时的马明远,就好像前朝末年的那些洋行买办,站在中日两大势力中间,借力打力,两边捞好处,两边都不惧怕。 至于中东路的俄国人,嘿嘿,他更不怕了,两家还有合作不是? 区区张燕卿,还吓不倒他。 并不搭理张燕卿的诘问,反是对正在离开的娜塔莉亚点点头,马明远这才好整以暇的看向已经气得哆嗦的张大处座: “张处座,身为长春政务筹备处的处座,还请您搞清一个事实,您脚下的土地,现在还是中国人的地盘,我们并不存在什么在日本人附属地闹事的情况。” 这巴掌呼的,打的张燕卿脸好疼。 “你——” 张燕卿刚要动怒,坐在他身边的人突然开口: “不管你是谁,不管是不是在日本人地盘闹事,你马上就要有麻烦了,相信我,日本人不会放过这件事,而你,需要我们,帮助你摆平日本人。” 马明远仿佛刚刚注意到这人,笑着发问: “您哪位?” 那人并不看马明远,反而盯着远去的娜塔莉亚的背影出神。 张燕卿连忙板起脸,训斥马明远: “这位是副司令长官公署安参议,安玉珍少将。安参议在副司令长官公署地位很高,即便是省警务处的汪芝右处座,也要给安参议三份薄面。” 马明远听明白了,这是猜到了自己的根脚,用话来敲打自己呢。问题是,会有效果么? 可以负责任的说,屁得效果! 汪芝右那是什么资历?在张老帅时代就是少将参谋官,如果留在军中继续发展,现在即便捞不到上将干,混个中将也是妥妥的。 而且此时的汪大处座,手握一省警政,底下数万官佐员警,势力遍布吉省各处,权势之大,比起那些挂着镇守使头衔的独立旅长来,那也是只高不低。 区区一个只有军衔没有实权的少将参议,在汪大处座眼里,屁都不是! 马明远呵呵一笑,嗯,就是,呵呵,在他过来前的时代,呵呵,作为网络用语,那意思,嘿嘿,大家都懂得。 安玉珍也听出了这笑声中的嘲讽,不仅心头一凛,只猜到对方根脚在省警务处,怎么都没想到,冒险暴露出自己少将参议的身份,都没能压住对方! 这家伙什么来头?难不成还是汪芝右亲儿子不成?不对啊,没听说汪芝右有儿子啊。 心头警醒的同时,安玉珍的态度变得和缓起来,大步走下小轿车,来到马明远面前,拍着他的肩头,态度恳切得道: “小伙子,不怕不代表扛得住,都是中国人,日本人一旦来了,我们都是站在一边的!” 张燕卿打车里探出头,指着马明远大骂: “安参议,你甭搭理这小子,还救他?呸,等会日本人来了,老子要看看,这小子怎么死的!甭搭理他,和死人,说不上话!” 过来前就是在底层打滚,过来后,又是在汪芝右的官场家中成长,打眼一瞧,马明远就看破两个家伙作好作歹,一人扮红脸一人扮白脸的把戏来,心中不由得好笑,这是官威不好用,开始用计谋了。 不过,这两个家伙来得蹊跷,他也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不是? “我说安参议,咱们有话明说,犯不着吓唬小子,万一我被您给吓坏了,一溜烟跑路,这里的烂摊子,难道还要您来帮我拾掇?” 心中暗骂一声“狡猾的小王八羔子”,安玉珍脸上笑容依旧,甚至比刚刚更亲切了许多: “小兄弟,既然要帮你承担责任,你看,要不这样,把你抓得人呢,交给张处座暂时看押。毕竟张处座是现在长春的正印知府,和日本人交涉也很有心得。放心,就是走个过场,等燕卿老弟交涉完,这人一定给老弟全须全腿的交回来,不耽误你向上峰汇报,如何?” 如何? 不如何,马明远露出为难表情来: “那个,安参议,不是我不想交给张处座,可这次抓得人不老少,几十上百口子呢,这要一次都交给张处座,他有那么多人手看押么?” 安玉珍心中暗骂: ND,没人手?呸,还不是你小子搞风搞雨,搞的张燕卿手里连个警员都没得使唤!之前收买的那个穆纯昌也是王八蛋,不知被你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死活不想掺和。 可安玉珍此行,上头下了严令,他还不得不继续与马明远周旋,只得作出了然样子,退一步道: “小兄弟考虑周全,这么多人也没啥意思,要不这样,就把当头交给张燕卿暂时扣押,等日本人过来找麻烦,把这旗人的头头拎出来溜溜,让日本人看看,咱们确实是在抓人,并非有意闹事引起两国争端。你看咋样?” 马明远明白过来,这两个家伙过来的目的,还是为了这群旗人,不,他们应该得到了消息,重点就是来要付伟的! 不对! 以这姓安的家伙如此上心的劲头,要人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要付伟暂时留在他们手里,那就是盯着付伟身上的东西,或者知道的消息? 嘿嘿,付伟身上有什么东西,会值得这两个货如此上心,肯低三下四的来和自己这个遮头挡脸,甚至都不知道身份的年轻人称兄道弟? 马明远几乎可以打赌,姓安的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正金银行里,他马明远那一百五十万日元! 没错,马明远早在听到那笔巨款消息的瞬间,就把这笔钱看成了自己的。 有人想来巧取豪夺? 麻蛋,不知道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么? 马明远慢慢抬起头,死死盯着安玉珍,看得这家伙不知为何,竟然感觉一阵胆寒: 眼前是个年轻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脸,眼中却透出森冷的杀意,就仿佛自己和对方有杀父之仇一样,身子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耳边传来马明远桀桀笑声: “安参议,出门前,你难道没擦干净你的眼睛么?” 这话什么意思? 安玉珍心中大怒,自己已经低三下四到这个地步,你个小王八羔子还敢奚落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调兵弄死你? 想到此节,安玉珍也撕下假面具,冷冷盯着马明远,脸上充满了怒火。 就在两人彼此僵持的功夫,那边张燕卿突然传来惊呼: “不好,日本人,日本人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正得巧取豪夺! 吉省,春城,满铁附属地外。 “不好,日本人,日本人来了!” 随着张燕卿的惊呼,马明远和安玉珍齐齐扭头看去。 满铁附属地内开来一溜的日本军用卡车,打头的车上,站着黑压压的满铁警察,但是后面几辆就不对劲了,竟然是一水土黄色军服的日本大兵! 在场的人,无论是围观的老百姓,还是已经基本合流,正在维持局面的长春官佐员警们,脸上都露出吃惊表情,不少老百姓已经吓得有些哆嗦,悄悄得向后躲去。 见到日本关东军出场,安玉珍也是大为吃惊,不过是抓个旗人“宗社”社团的头目,怎么这么大阵仗?难道说,日本人要提前发动不成? 虽然心情忐忑,安玉珍还是抓住机会,拉着马明远继续劝说: “老弟,无论你是谁,背后站着的人有什么背景,你看清楚了,来得人可不仅仅是满铁警员,那可是日本关东军,这帮家伙出现,事情就大发了,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只要交出付伟,张处座就可以出头帮你去和日本人交涉!” 情急之下,安玉珍也顾不得打马虎眼,干脆的点出了付伟的名字来。 见到此情此景,马明远也知道事情有点大条,收起刚刚散发的煞气,轻轻推开安玉珍的手,平静道: “安参议,人的事,都好说,我先过去交涉一下,如果事情不成,再请张长官出面,如何?” 这话听着是商量,实际马明远在说话间,已经向着满铁附属地走去。 此时的满铁附属地交界处,日本军车停下,满铁警员和日本军人跳下车,喊着口号,小跑着在边界处布防。 仅仅是马明远走过来的几分钟时间,这些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已经抢占到有利地形,步兵就位,枪口指向中国领土一侧,还有机枪手正抬着重机枪,在布置机枪阵地。 看到马明远一个人走过来,一名日本军曹大声吆喝着,命令他停下,同时,几把明晃晃的刺刀指过来,看着就瘆人。 摊开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马明远用日语同对方交涉,要求见此地日军最高长官。 这些日本兵过来,本身就是为了摆事的,来人不仅会说日语,而且看起来气势挺足,像是个大人物,那军曹不敢耽搁,连忙请来了一名大尉。 这日军大尉的态度就高傲起来,昂着头,用下巴对着马明远,上来就劈头盖脸的把马明远一同臭骂,差一点就要抡起军刀狠狠的抽打几下了。 马明远倒是好脾气,退开一步,免得对方口水喷自己一脸,等这货黑着脸骂完,才摆摆手: “我和你们大岛子爵是朋友,当初在哈尔滨时候就见过,请你电话大岛子爵,就说马明远要和他通话。” 呃,这日军大尉只是傲慢,打心眼里瞧不起中国人,但对方提到了自家的联队长,更明说了,前不久还在哈尔滨见过,一下将他的嚣张气焰打消掉一多半,上下反复打量几次,不敢确认真假。 见到这货犹豫,马明远低喝一声: “八嘎,长官的事你也敢耽搁?还有没有点上下尊卑!” 如此严厉的斥责,完全不像是一个中国人,更好像日本军队的长官,在训斥一名低级士兵般,那大尉下意识的立正,低头答应下来: “哈依——” 待到日军大尉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自己怎么如此听话?可一想到此人的气势,更觉得来人不凡,不敢再耽搁下去,小跑着去通话了。 就在日军大尉去联络大岛陆太郎的功夫,因为担心马明远安全,丁山小心靠过来,刚要开口,被马明远制止住,俯身在丁山耳边吩咐了一番,丁山诧异的看了下,见马明远表情严肃,不敢耽误,连忙转身跑了回去。 这么一会,那大尉已经跑回来,态度变得非常谦逊,恭敬的去请马明远接电话。 马明远不以为意,日本人就这样,不能给他们好脸,你要是太谦逊,反而蹬鼻子上脸欺负你。 在中日双方的注视中,马明远施施然走进满铁附属地,在一家店铺内接起电话,刚“莫西莫西”一声,对面就响起了大岛陆太郎劈头盖脸的怒骂声: “马明远,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不要妄想干什么,你这是阻碍军务,信不信我立刻毙了你!” 将话筒拿远,躲开大岛陆太郎这货的噪音,等了一会,那边似乎骂够了,马明远挥挥手,将屋里其他人都赶出去,这才开口: “骂够了?骂够了就闭嘴,听听我的建议。” 卧槽。 话筒那边的大岛陆太郎,这叫一个郁闷啊,自己好歹也是三四十岁,子爵爵位,帝国军人,官拜大佐,怎么姓马的小子对自己说话,从来就没讲究过日本人的上下尊卑呢? 更奇怪的是,大岛陆太郎还就吃这套,每次看到这桀骜不驯的小子,都想狠狠喷个够,偏偏又没真把这小子怎么样。即便当初在游园祭上夺了自己风头,过后也没想过真正去利用权势碾死这个小家伙。 有时候,大岛陆太郎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犯贱? 马明远不清楚对面大岛大佐的心思,一本正经的道: “我明告诉你,今儿个的事,大家伙不是为了狗屁旗人,是为了钱,整整五十万日元!这钱,现在我就能拿到手,只要你掺和,我分你二十万,痛快话,干还是不干?” 嘶…… 电话那头,大岛陆太郎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二十万日元,十万美元,诱惑力大不大? 要说不大,那是扯淡。 要知道,在这年头,日本军队一个大将的月薪才五百五十日元,年薪六千六百日元。而大岛陆太郎这样的大佐,月薪不过三百四十六日元,年薪也就是四千一百五十日元。 如果不贪wu,二十万日元,相当于日军大将三十年的工资,等于一个大佐四十八年的工资。 其实,无论大将还是大佐,这辈子的工资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有二十万日元! 而这年头的日本,在东京车站附近,一座100平米的一户建房子,不过四千日元就能买下来,进口的豪华小轿车,也不过是八千日元。一斤猪肉不过0.6日元,等同一升一等大米的价格。 毫不客气的说,二十万日元,足够一个日本人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 就算是在日本老牌贵族眼中,二十万日元都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了。更何况大岛家这种,在日俄战争中,靠着军功崛起的新贵族。 所以,当大岛陆太郎听说,自己只要不作为,就能分到整整二十万日元的时候,他立刻就动心了。 只不过,大岛陆太郎到底是日本陆军大佐,有着基本的职业操守,被金钱迷花了眼好一会,才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大一笔钱,怎么会把关东军牵扯进来,莫非,这钱是关东军的?” 马明远大大咧咧的一挥手: “扯淡,就是一票前朝旧贵族弄来的,说是要和你们日本人做个交易,只要还没交给你们日本人,这钱就还是这些旧贵族的,现在就是我们两个的。” 大岛陆太郎还是有些迟疑,压低了声音道: “那个,从军部嘴里抢食,你发疯别拉上我!” 不想牵扯进来,那你还和我在这啰嗦个什么劲? 马明远不屑的撇撇嘴,同时用很低、却充满了诱惑性的声音道: “哪来的军部的钱,是那些中国前朝贵族的,只要一天没交给你们日本军部,就都是我们的。二十万啊,你想想,足够你在东京附近买下好大一片田地了,盖个庄园都没问题。 你难道不想过上那种,拥有自己的庄园,种满了樱花树,每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就带上家人和亲朋好友,在属于自己的樱花林中,沐浴着缤纷飘落的樱花,品酒聚会的生活么?” 马明远这话实在太对大岛陆太郎的胃口了,尤其是他所描绘出来的这种田园生活,正是大岛陆太郎打小就向往的,真正的贵族生活。 现在,一个机会摆在大岛陆太郎面前,只要他吐个口,这种生活就会立马到来。 大岛陆太郎用更低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咒骂道: “你这个恶魔!说,你要怎么干?”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烫手山芋 怎么干? 真像之前说的,大岛陆太郎什么都不干就可以? 怎么可能。 要真是让大岛陆太郎什么都不干,马明远这个戏法还真变不下去。再说了,大岛陆太郎也是明白人,知道要吞下去这么大一笔钱,他要真是不出力,肯定拿不到钱。 至于说生出撇开马明远,自己黑掉这笔钱的心思…… 大岛陆太郎这人,贪心但不贪婪,要他出力然后分钱可以,要让他自己亲自操刀,把钱全数扣下来,然后吃独食,他可没这心思。 说白了,就是人有点怂,有胆捞钱没胆背锅。 马明远嘱咐了一番后,也不挂断电话,而是出去招来那名大尉,让这货接了下电话。 日军大尉对着话筒“哈依”了一番,放下电话,又一路小跑出去。 过不一会,张燕卿张大处座,满脸惶恐的跟着日军大尉快步进来,看都不看马明远一眼,惶恐的拿起电话来。 大岛陆太郎的态度,显然比之前对待马明远时候,要和蔼了很多,就见张燕卿的脸色很快舒缓下来,对着话筒不断哈腰。 过了一会,张燕卿小心的将话筒挂回去,又对着电话深深一躬,然后才敢直起腰,重新面对着马明远时,才变得趾高气昂,道: “大佐说了,今儿个这事,日军可以不管,但是,人必须交给我看押,只有这样,日本人才不会追究你这个肇事者!” 马明远脸上闪过怒色,随即有些无奈,喘息了好一会,这才非常不甘心的点头,语气不善道: “可以交给张长官,按照之前说得,暂时由张长官看押,事情过去,我还要把人带回来。” 张燕卿傲慢的点点头,不想再和马明远废话,大步出了店铺,心中却是冷笑: 笑话,人到了自己手里,又有日本人作靠山,你王八羔子还想要回去?做梦吧。至于现在,先敷衍着,把人骗到手再说,省得这个愣头青再出什么幺蛾子。 当着安玉珍的面,马明远表示,自己先带着长春警员撤退,解除满铁附属地这边的对峙局势。至于付伟,随后他会把人交到政务筹备处。 都不等安玉珍说话,这个提议就被张燕卿严词拒绝。安玉珍也明白过来,不能让眼前这小子拖延时间,没有日本人压着,天知道这小子过后会不会翻脸? 于是,安玉珍也装作为马明远打算样子,语重心长的劝说: “小伙子,眼光放长远些,现在赶快了结这个事才是最重要的,你不交人,燕卿肯定不能善罢甘休,那边日本人可是虎视眈眈呢,咱们都是中国人,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给日本人留下口实,到时候,引起了外交麻烦,就是遗祸国人了。” 与安玉珍相反的,张燕卿在一边非常不耐,不住得催促着马明远。 最终,坐在小汽车里“思考”了足足十分钟后,才非常不甘心的答应下来,吩咐手下人去将付伟带来。 付伟是丁山亲自送来的,张燕卿见到付伟,悄悄瞧向安玉珍。安参议则偷偷拿出一张照片比对了下,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马明远也看向了丁山,丁山同样微微点头。 张燕卿这才长出一口气,事情虽然波折连连,总算是将最重要一环完成了。他连忙吩咐手下接管了付伟,对马明远要派人一同看管的请求,张大处座摆出官威,二话不说就予以拒绝,然后火急火燎得带着付伟离开。 随着张燕卿等人离开,现场的长春警员也随之一哄而散,特侦队本就是便衣,掺杂在老百姓中间,也悄悄的撤离了这里,只留下长出一口的关东军和满铁警员。 坐在小汽车上,张燕卿不断回头去看身后的车辆,安玉珍笑呵呵道: “行了,别看了,人是光明正大要过来的,就算汪芝右亲自出头,也没办法要回去,放心吧。” 张燕卿这才收回视线,有些不明所以: “老安,今儿这事,到现在我还糊涂呢,这付伟到底有啥重要的,值得上面这么下力气?刚才和大岛大佐通话,上头可是走了日本人的路子。” 安玉珍淡淡道: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上头与日本人有个计划,需要用很多的钱,这帮旗人都是为上头筹款的,而我们这位恭王,就负责保管这笔钱。” 张燕卿皱眉,有点狐疑: “多少钱?数目很大吧。不对啊,日本人比咱们有钱啊,数目再大,也还会缺咱们这两钱?” 安玉珍手掌张开,翻了三翻,淡淡道: “具体做啥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钱是,一百五十万,日元!” 嘶—— 张燕卿纵然出身官宦,听到这个数目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么大一笔钱,也难怪了上面着急。 他努力平静下心情,才重新开口: “下面我们要干啥,把钱要过来?” 安玉珍叹口气,有点无力的道: “难,这位爷,也是吃过见过,当年前朝末年时候,那是多风光,那性子想来也是极刚硬。想从这位爷手里抠出钱,难啊……” 就在同时间,马明远正在一辆小汽车内换衣服,此时的他,头发变的花白,还留了一缕胡须,脸上皮肤被画的发黄,并带着淡淡的老人斑。即便如此,他还是拿着一张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反复对照,试图找出缺欠。 丁山坐在一边,看着马明远化妆,饶是他看过,此时还是两眼发直,不禁感叹道: “少爷,您这一手,简直绝了!西游记里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也就这样了吧。” 马明远轻笑一声: “别扯淡,人家孙猴子能变动物呢,你家少爷可没这本事。少拍马屁,你来看看,与那个老付伟比,还差哪?” 丁山嘿嘿一笑,不敢再多啰嗦,拿过照片反复看了一阵,感觉实在没啥发现。 马明远也没法对比出啥问题,有些遗憾道: “照片是临时加急冲洗的,不够清晰,要是有数码相机就好了。” 丁山不知道啥“数码”的,小心道: “少爷,您老放心吧,就您这手艺,不是熟人,哪能把您认出来。那些个旗人可都扣着呢,咱们还怕啥。” 马明远笑笑,也只好如此了,于是推开车门走下去,不远处正是正金银行长春分行。 临离开前,马明远又问了一句: “那句暗语没错吧。” 丁山拍着胸脯道: “少爷放心,连问话带套话,最后张爷还用上了迷药,肯定没错。” 马明远点点头,装成付伟的步伐,带上些许急促的样子,向正金银行走去。 饶是安玉珍和张燕卿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这老付伟的嘴这么硬,回到政务筹备处后,两人轮番上阵,反复劝说,付伟就是一言不发,冷冷且警惕的看着他们两个,仿佛一座雕像般。 最终,两人只好一边去给省城报信,一边吩咐下去,给付伟安排一个不错的房间,又派人送去精致吃喝。 安排完琐事,张燕卿不禁抱怨起来: “安老哥,这老家伙是不是疯了,分不清好赖么?明明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你瞧他那眼神,看咱两就跟看贼似的!” 安玉珍也是有些泄气,还不得不好言安抚张燕卿: “或许,是这位老爷子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再等等,明儿个我们再去劝说。” 谁知道,就在第二天一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还在梦乡中张燕卿惊醒。 来人是政务筹备处的一名办事员,被派去负责付伟的饮食。见到此人惊慌的样子,张燕卿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这办事员哆哆嗦嗦的报告: “处,处座,那个老,老爷子,不,不见了!” 张燕卿立时觉得,整个头好像都要炸了,耳边嗡嗡作响,好一会,方努力镇定下来,一把抓住那办事员衣襟,愤怒的斥骂: “去哪了?这么多人,连个老头都看不住么?” 安玉珍就住张燕卿隔壁,昨晚,两人都没敢回自己住处,留宿在了政务筹备处,此时听到动静急忙赶出来,奋力将张燕卿的手松开,赶忙催促办事员去找人。 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功夫,政务筹备处,也就是之前的长春府台衙门,里里外外被找了个遍,差点就去茅坑里打捞一下,看看人是不是掉进去。 但结果让安玉珍与张燕卿失望了,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完了! 安玉珍瘫在椅子上,两眼发直,他知道,事情大条了,这老付伟若是找不到,他和张燕卿就等于抓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扔不出去,也吃不下去,两人的麻烦大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凭什么给你钱? 吉省,春城,政务筹备处。 付伟跑了! 说出这个结果来,安玉珍、张燕卿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可现实告诉他们,无论他们信还是不信,结果都是一样的,人就这么没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愣是从戒备严密的政务筹备处,从一群青壮汉子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张燕卿呆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好像傻子一样,和昨天的付伟有一比。 安玉珍却没张大处座那么颓废,此时的他好像一头被囚禁的猛兽,在屋内来回乱转,一群政务筹备处的下属,噤若寒蝉的站在屋里,黑压压一片,硬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触了这位爷的霉头。 突然站住,安玉珍指着这群木头人,厉声道: “你们,都给我出去找,都给我上街去,找,必须把人给我找回来!” 一众办事员面面相觑,这位爷虽然地位崇高,毕竟不是正管他们,这个命令是不是要执行,还得要他们处座亲自发话才行啊。 幸好,听了安玉珍的话,张燕卿突然来了精神,跳起来指着一众下属大骂起来: “都聋了嘛,快滚,滚出去,滚去找,一群废物,滚上街去啊!” 接着,这位处座又想到什么,指着自己的秘书大声下令: “立即给警务局打电话,全体警员出动,全城搜捕,必须把人给我找到!” 安玉珍大吃一惊,一把拉住这位发了疯的主,连拉带拽的将其拉进里间,压低了声音严厉斥责道: “你疯了,这种事怎么能让警务局插手!” 见张燕卿瞪着通红的两只眼盯过来,安玉珍明白,这人是被逼疯了,也是,一百五十万日元,整整三百万大洋,要是丢了,就得拿张燕卿的身家来赔,到时候,不仅是官位不保,只怕半副身家都要丢进去填窟窿了! 知道这时的张燕卿不能硬顶,安玉珍只得柔声劝说: “耐甫,你不要慌,冷静想想,长春警务局那些家伙,现在都归谁管?那是汪芝右的人!昨天那个神秘的小子,就是姓汪的手下!警务局得到消息,不就等于汪芝右知道?你还想把昨天那个小王八羔子引出来么?” 张燕卿喘着粗气,不耐烦得道: “你真以为,政务筹备处这些人都可靠?让他们上街,信不信,不用等到中午,昨天那个小王八羔子一准上门!” 安玉珍看了眼手表,飞快道: “现在才不到七点,加把劲,我们还有四五个小时的功夫!” 张燕卿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了一会,终于不得不承认,安玉珍的话确实有道理,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随着张燕卿一声令下,政务筹备处上下近百人,哗啦啦被赶到大街上,发了疯一样去寻找失踪的付伟。 就在政务筹备处的人,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街头乱窜的时候,马明远打着哈欠,一脸无辜的看着眼前这位日军大佐。 日本陆军第四联队联队长,陆军大佐大岛陆太郎,此时两眼通红,若是张燕卿站在面前,会发现,两人的神情颇有一比,只是,大岛陆太郎的表情更为可怖,他指着马明远,愤怒的抿着嘴,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话来: “马,明,远,你,敢,骗,我!” 作出无辜的表情来,马明远摊手道: “大岛子爵,你自己摸摸良心想想,想当初,从东京上野公园的游园祭,到哈尔滨的对峙危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这么纯良一个人,在你眼里,难道竟然是个骗子?” 大岛陆太郎一个健步,来到马明远面前,拎着马明远的衣襟,带着些许疯狂道: “我帮了你,可你答应的钱呢?钱呢!二十万日元,我要看到我的钱!” 啪—— 一声脆响,屋内屋外都足以听得真真切切。 门外站着的副官大吃一惊,慌忙要冲进去。可是房门紧锁,几个人怎么都没法打开,情急下开始用身子撞门。 大岛陆太郎捂着被抽打的脸颊,有些吃惊的盯着面前的年轻中国人,马明远不以为意,冲着门外大吼一声: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滚,退出十步,不然通通枪毙!” 门外几个日本军官彼此看看,有些不知所措,可他们毕竟是大岛陆太郎的手下,哪里会听一个支那人的话,稍一愣神,便继续开始撞门。 大岛陆太郎也不傻,无论是他要和马明远密谈的内容,还是此时的他被抽肿的脸,都是不能让自己手下见到,听到马明远的话,他马上回过神,下达同样的命令。 这下,屋外的日本军官们有些傻眼,咋回事,这个支那小子与自家大佐,关系竟然铁到了这个地步? 无论有多少怀疑,几个日本军官不敢抗命,只得唯唯诺诺的退开去。 劈手打脱大岛陆太郎的手,马明远反手揪住日军大佐军服的衣襟,恶狠狠的凑近逼问: “你疯了,这么大的声,难道想让整个第四联队都知道,你我黑了这么大一笔巨款么?到时候,我跑了就跑了,你呢,你得挨枪子,你的家人,都将蒙受莫大的耻辱!难道你想成为陆军的松本和么?” 松本和是曾经的日本海军中将,被日本海军拟定为继任海军大臣。但是,这位老兄在职期间,因为负责军需采购,1914年,在日本媒体爆出,海军高层长期收受西门子东京电气分公司的那个啥,大家都懂得,就是小钱钱,事情发酵后,日本海军不得不丢车保帅,把松本和扔出去当替罪羊。 于是,松本和锒铛入狱不说,而且还被日本全国上下千夫所指,成为了“海军之耻”,钉在了日本海军耻辱柱上。 一提到“松本和”,大岛陆太郎就是一哆嗦,虽然松本和是中将,他只是个小小的大佐,可他还是子爵啊,人家松本和可没啥爵位,这么一算,两人地位扯平了。这要是被爆出自己收了二十万日元的那个啥,还真未必不会成为一名陆军的“松本和”…… 见大岛陆太郎被吓住,马明远松开他,又“贴心”得为他整理好褶皱的衣襟,才慢声慢语道: “要不说,你不擅长经营,大岛家就守着那点爵位的俸禄,活得真够惨的,你看看你周围,那些个贵族之家,有哪个像你这么惨,子爵啊,要庄园没庄园,混军界才混了个大佐。你想过日后的结果么?我猜,你这么混下去,退休时候,能混个中将也就到头了。” 大岛陆太郎渐渐回过神,刚刚的愤怒逐渐消退,人也慢慢冷静,望着马明远,眼中露出希冀的神采: “所以我需要钱,非常多的钱!” 切—— 马明远不屑的嗤笑,不顾大岛陆太郎羞红的怒容,端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开口: “要钱可以,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是二十万日元,你想怎么解释来源?” 大岛陆太郎刚想说“是你给我的”,就被马明远摆手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凭什么给你钱,还是一笔巨款?” 大岛子爵怒了,麻蛋,这是咱两之前说好的好不好,我都要了小头了,你敢赖账?随即,他恍惚明白了马明远的意思。 大岛陆太郎毕竟并非单纯的日本军人,他是子爵,出身贵族之家,受到的教育可没士官生或者陆大那么死板,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马明远的意思: 你我关系再好,我马明远会拿出二十万巨款送给你?凭啥,就凭你是子爵,陆军大佐?屁,你觉得贵族院或者陆军部那些司法官会相信? 无法解释来源的钱财,就是黑钱,见不得光,那还扯什么买庄园,倒是送给其他高官还可以凑合用。 可是,马明远下一句话就打消了大岛陆太郎这个念头: “用二十万日元,你能买到什么?少将?估计可以,但有点难度,但少将之后呢?你要不要继续晋升?要想继续升官,你就要结交人脉,打通关节,与陆军高官建立友谊,这些都要钱。二十万够么?” 大岛陆太郎被马明远勾勒出的图景迷住了,喘了一阵粗气,才闷声道: “于是你就克扣我的那份钱?” “你觉得,我开的那家药妆店如何?” 突然马明远话锋一转,扯到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上,让大岛陆太郎一愣,半晌才闷声闷气道: “我对经营不了解,店铺什么的也不大懂,听说很赚钱。” “是的,非常赚钱,而且是暴利,一个月下来,我就赚了五六万日元!马上,我就要在奉天、哈尔滨继续开新店,我的目标,是把分店开到上海,开到广州,甚至,开到东京去,你想想,到那个时候,一个月会赚多少?” 大岛陆太郎对这个事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他的钱。 “如果,你在新京药妆店占有一成的股份呢,到那时,你每个月都有上万甚至几万日元的收入,什么庄园,什么结交人脉,什么军部司法官,都不在话下吧。” 随着马明远的话,大岛陆太郎的瞳孔慢慢扩大,呼吸重新变得粗重起来,到最后,他感觉有些燥热,不耐的扯开自己领口风纪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最终,子爵先生身子前倾,死死盯着马明远: “你说的是真的?” “十足真金,真的不能再真!” “我要两成,就你那个破店,现在的资本加起来,估计也没有二十万日元。” 大岛陆太郎是军人,是贵族,不擅经营不假,但不代表他不会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 看到大岛陆太郎的样子,马明远心中一笑,表面上却板起脸,不屑道: “扯淡,你就投二十万日元,日后的扩张、经营都要靠我,你就是个坐等分钱的甩手掌柜,哪找这种便宜去?百分之十一,不能再多了。” “不行,我的钱可是真金白银投进去的,百分之十九!” …… 两人好像在菜市场的小贩一样,为了一个点争的脸红脖子粗,甚至拍着桌子大骂对方家中女性亲属,声音之大,连门外十步远的副官、护卫都听得真真切切。 这些日本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两个家伙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最终,马明远更胜一筹,两人以百分之十三的比例成交,一齐哈哈大笑,举杯庆祝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又一次被敲响,这一次,是丁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少爷,政务筹备处的人出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死了?你们也得负责! “少爷,政务筹备处的人出来了!” 大岛陆太郎是日本陆军中的高材生,属于秀才的级别,别说是中文,英文、法文、德文都精通,这点中文难不住他。听到门外的报告,他惊疑的看向马明远: “你要干什么?” 马明远摊摊手,一脸无辜道: “你当我吃饱饭没事干,这不得落袋为安么。” 大岛陆太郎狐疑的看过来,钱不是到手了么,如果不是听说这家伙从正金银行搞走一大笔现金,特意请自己派人护送出附属地,他今晚怎么会出现这里逼债?怎么还扯落袋为安。 马明远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扔过去: “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呢,这钱的去向得砸实了。告诉你,别想偷懒,作为新京药妆店的股东,你等下也要出来站台!” 大岛陆太郎一脸错愕,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马明远可不管这些,吵了一晚上,该说的也都说了,慵懒的伸展下老胳膊老腿,捶打着有些发酸的肩头,自顾自拉开门,在一群日军尉官敬畏的注视下,招呼丁山一声,大喇喇的离去。 张燕卿的努力还是很有成果的,六点多把人手撒出去,才刚过九点,就已经有了成果。 只是,这名报告的办事员并未得到奖励,正相反,此时的他,战战兢兢站在张燕卿面前,在张燕卿的逼视下,努力把自己的头埋到胸口。 “你再说一遍,人,是,在,哪,里,找,到,的?” 那办事员想要努力躲开暴怒的张燕卿,只可惜,此时被逼问,不得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长春城虽然与沪上、北平没得比,可也不是靠一百多个人就能摸个遍的城市。这名叫程天的办事员就动了点心思,找到自己在市警务局的熟人,请托对方疏通路子,洒出警员上街去帮忙。 至于说疏通路子的花费也是不菲,程天之所以认掏,倒不是有多忠心或热爱工作,实在是分摊到的地面太大,大早上的,一个人上街去跑要累死的。而且,程天也是心存侥幸,万一自己地面上有了成果,到时候再汇报上去,张大处座一开心,这笔疏通费用岂不是有着落了? 这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这些警员一个个拿到“红包”,干劲十足的上了街,而且,不到一个小时,就有消息传回来是,说是发现了线索。 得了信的程天乐坏了,难道真是天上落馅饼,砸到自己头上了? 可当程天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落下的不是馅饼而是铁饼: 他倒是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付伟,只可惜,是具尸体! 人竟然死了,这玩意还要不要汇报上去? 程天感觉自己坐蜡了。 按照他的本意,干脆就不汇报,把这个消息“漂没”掉算了。可他看看左近的警员,额头冒出冷汗了,人可不少,五六个呢,难道自己还要挨个堵嘴?要论起花费,还不如硬着头皮去挨一顿骂呢。 付伟是倒在一条巷子深处,在一堆垃圾下面,若非早起倒洗刷尿桶的主妇,估计再过几天,等尸体发臭了才会被发现。 程天打定了主意,立马屁颠颠的电话政务筹备处,同时雇了一辆板车,将付伟的尸体拉回了政务筹备处。 尽管早就接到消息,当张燕卿看到付伟的尸体,还是气窜顶梁,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幸好安玉珍在身后扶了他一把,他这才勉强缓了口气,捂着鼻子去察看尸体。 虽然付伟也就死了几个小时的功夫,偏偏是在垃圾堆下面发现的,那身上的味道,啧啧,绝对够味。 也真是难为张燕卿,顶着这股子味道,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仔仔细细把付伟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摸了遍,最终,失望得站起来,对着一脸希冀的安玉珍摇摇头。 安玉珍的脸都黑了,拉着张燕卿远远躲开,谁知,那股子味道竟然挥之不去,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压低声音与张燕卿商量对策,一百五十万日元啊,在日本东京都能买几百栋房子了,他可没张燕卿的家底,杀了他都赔不出来。 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张燕卿咬咬牙,一边电话联系长春正金银行的分行长,一边疾速写下一份公文,盖上账务筹备处的关防大印,草草换了身衣服,就拉着安玉珍一溜烟的出门去。 在车上,张燕卿详细对安玉珍解说了自己的心思,他想着,反正找付伟就是为了找钱,不如直接点,他们两个大员亲自前去长春正金银行,摆出协助调查的姿态,再好好恳求一下日本分行长,先确定那笔钱的数目,把钱按住了,然后再让上头去和正金银行交涉,实在不行,干脆告诉关东军,钱就在他们日本人的银行里,要用钱,就找正金银行要,让日本人和日本人去打这个官司去。 安玉珍听完,连连赞叹,觉得张燕卿不愧是香帅后人,处理这些交涉的事情,着实有一套。 待到两人到达正金银行,那日本分行长一听,钱虽然是付伟这些旗人的,却是最终要交给关东军,也打起精神来应对。既然可以证明付伟已经身亡,这笔钱又不是正金银行敢一口黑下去的,他索性请示过关东州的上级后,抛开规则,为张燕卿与安玉珍查阅了付伟的存款记录。 一查,没有! 面对日本分行长怀疑的目光,张燕卿和安玉珍头上冒汗了,按说不应该啊,之前与付伟接触过,就是把钱存到长春的正金银行,怎么会没有? 情急之下,张燕卿搞来了付伟的照片,当然,是遗容,亲自拿着照片,到一楼的分理大厅,对着那些银行职员挨个打听起来。 还真别说,立刻就有人将付伟认了出来,两人这才知道,原来付伟并未将钱存入户头,而是租了一个保险柜,把钱通通放进了保险柜内。 一听说是租用的保险柜,张燕卿与安玉珍的额头又见汗了,若是存在户头里,他们两个还可以调查户头余额,直接报上去就可以了。可这些洋人银行的出租保险柜,出了名的是只认信物不认人,要让小鬼子帮忙打开付伟的保险柜,那他们两个怕是磨破了嘴皮子,都未必可能。 谁知,就在两人发愁的功夫,那银行职员告诉他们两个一个更大的噩耗: 就在昨天,照片上的人,已经将保险柜内的东西全部取走了。之所以如此认为,是这人从金库出来时,带了两个大箱子,拎起来非常吃力。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打的张燕卿与安玉珍两人外焦里嫩的,安玉珍如此镇定的人的,此时径直两眼一闭,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嘴里不断嘀咕着: “完了,全完了……” 张燕卿也是呆若木鸡,靠着手下搀扶才离开正金银行,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政务筹备处。 哪想到,刚进院子,就见小楼前围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又浑又愣的神秘小子。 此时的安玉珍已经苏醒过来,看看张燕卿那副痴呆样子,暗骂一声“奸猾”,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马明远还是那副兜头斗篷装束,带着大岛陆太郎的副官,趾高气昂的告诉安玉珍,他是来审讯付伟的,昨天已经给了张大处座面子,人交过来了,但这边的审讯不能耽误,这口供该录还得录,如果付伟不配合,那什么都别说,他还得上手段! 安玉珍心中叫苦,更是暗地里将张燕卿骂了个祖宗十八代,他是认定了,张燕卿现在就是装死,摆明了不想担责任呢。 可谁让他安玉珍是特使,过来逼迫张燕卿做事的,现在捅了篓子,他也不敢一走了之,只得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向马明远解释了半天,最终,在马明远的逼问下,不得不把那句话说出来: “那个,付伟,因为私自出逃,已经死了!” 安玉珍不敢隐瞒实情,毕竟付伟的尸体是通过长春市警务局的人找到的,就算他能瞒过现在,还能指望瞒过明天么?伸脖一刀,缩脖一刀,哎,来个痛快吧。 果不其然,马明远一听就炸了: “什么?废物,两个饭桶,好端端的大活人交给你们了,才一个晚上,就跟我说死了?白痴,你觉得我好骗么?” 被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筹码,安玉珍感觉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别说是马明远了,就连一边的大岛陆太郎副官,日本陆军中尉和田拓磨也感觉不可思议: 这帮支那人是太蠢了么,还是故意的? 看到神秘小子,竟然带着日本军官过来,就知道事情不妙,安玉珍再没昨天的从容淡定,马明远那好像骂孙子一样的谩骂,就仿佛没听到似的,陪着小心好话说尽,总算把马明远与和田拓磨安抚下来,这才小心翼翼道: “那个,这位先生,那个,哈哈,既然,付伟,已经死了,您看,这事,是不是就……” 谁知,马明远突然又炸了,指着安玉珍和张燕卿,脸色狰狞的道: “放屁!死了?你们以为,死了就完了?我把话撂在这,就算死了,你们也得负责!”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里外不是人的希洽 就算死了,你们也得负责! 马明远这话不是说说而已,有了大岛陆太郎给他站台,他的底气硬的很,说白了,不就是挟洋自重么,谁不会玩啊,当着安玉珍的面,他打电话给长春市警务局,直接下令,用上百警员将政务筹备处给围了。 同时,马明远扬言: 只要张燕卿和安玉珍一天不给个交代,他们就别想出去! 得,这是把政务筹备处上下,都给软禁起来了,这家伙的胆子大到没边了,而且,这件事怕是也要捅破天了。 站在马明远身后的陈明达却是吓的半死,偏偏他是知道马明远真实身份的,可这位少爷现在干的事,简直就是,就是,骇人听闻! 问题是,马明远现在动用的人手,都是陈明达管着的,等于陈明达跟着一起上了贼船。这日后要是追究下来,自己只怕小命不保。 可是,面对马明远背后的权势,陈明达哪敢说个“不”? 况且,今儿个的事,让陈明达看到,姓马的这位少爷,背后不止站着汪大处座一个人,他竟然还和日本勾搭到一块了,瞧瞧,瞧瞧,人家大岛联队长的支持力度多大,直接把副官派过来站台助威啊! 看到这一幕,陈明达又纠结起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让马明远把人手布置完毕。 接到和田拓磨的报告,大岛陆太郎明白过来,合着,马明远这小子,又拿他挡枪,扯着自己的虎皮去吓唬自己上司去了。 心中虽然有气,但看在新京药妆店那二十万股本面子上,再有,马明远做事还算地道,还真的只是让大岛的人去站台,并没干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来,这让大岛陆太郎心里稍微舒服些。 扭头看了眼亲信副官,大岛陆太郎询问事情的经过,尤其是付伟的死。 虽然知道自己的长官,与那个支那人有勾结,但在和田拓磨看,两人之间的交易,似乎并未损害日本军队以及关东军的利益,也不会到外面去多嘴。此时长官询问,他稍稍思索下,才斟酌道: “似乎,双方在纠结那个叫付伟的支那人的死,那个付伟虽然昨日被交给支那政务处,但今天就传出死讯,那些该死的支那人竟然还声称,一直到昨晚,那个付伟都待在政务处的房间里。真是一群蠢货,堂堂政务处,连一个老头都看不住!” 等等…… 大岛陆太郎可不是和田拓磨,从里面听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来。 虽然昨天马明远去取钱,负责保护的就是和田拓磨,但和田拓磨毕竟没见过付伟,并不知道,取钱的人,与被杀的付伟,竟然是同一个人。 可大岛陆太郎知道啊! 这就怪了,到底有几个“付伟”?“付伟”明明被抓了,一直有人看着,哪出来一个“付伟”来帮着马明远取钱? 这个戏法是怎么变得? 大岛陆太郎纵然身在局中,也一时半会解不开这个难题来,偏偏又不能和亲信探讨,这股子憋闷让他有些不舒服,只得捏着眉心打发走副官。 同样纠结的人不止大岛陆太郎,远在省城,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陷入了同样的纠结之中,他就是身为吉省副长官公署参谋长的希洽。 临近中午时候,希洽接到了长春的电话,可惜,自己派出去的安玉珍给他带来一个天大噩耗。 几乎想将话筒扔出去,足足一百五十万日元啊,说飞就飞了,最要命的是,安玉珍和张燕卿两个蠢货,竟然都没弄明白,这笔钱到底是怎么丢得,就让那个付伟死掉了! 安玉珍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一会说亲自看押付伟,晚上看到付伟躺下才离开,一会又说,昨天下午付伟就带人把钱领走。听得希洽一阵阵头大,心烦意乱下,喝令这个蠢货闭嘴,让张燕卿接电话。 谁知,安玉珍汇报,张燕卿整个人现在还呆呆傻傻的。希洽也是老江湖了,一听就懂,暗骂一句“滑头”,但张燕卿家世摆在那里,就算不装傻充愣,站在他面前,希洽也不可能恶语相加,只得揪住安玉珍: “付伟死了,宗社的其他人呢?让他们赶快凑钱!” 安玉珍哭的心都有了,人都在姓马的小子手里扣着呢,现在的他,连政务筹备处大门都出不去,让他上哪去找人、去凑钱? 马明远究竟要顾及吉省乃至整个东北的上下影响,更不能公然打副总司令大人的脸,让金陵那伙人看笑话,虽然封锁了政务筹备处大院,但内外联系却不敢切断。 正因如此,才有安玉珍打给希洽这通电话,而在电话之前,安玉珍费了老大力气,终于打听出来,敢情,汪芝右那老家伙,虽然没有亲儿子,却有一个堪比亲儿子的亲外甥! 只不过,这个名叫“马明远”的毛头小子,一直表现低调,经常来往的也都是汪芝右的亲朋故旧,以及省高等警官学校的日本教官,是以名声不显。 一听说马明远经常和日本人来往,再联想到为马明远站台的日本军官,安玉珍心中那个打电话告刁状的心思,立马就掐灭了。 谁不知道,现如今的东北,虽然改旗易帜了,但上上下下都还得看日本人脸色。 既然姓马的愣头青与日本人交好,焉知付伟这档子破事,是不是日本人在背后撑腰?要知道,即便是日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他安玉珍可不想牵扯进日本人内斗里去。 听到安玉珍支吾了半天,希洽总算弄清楚了这家伙现在的处境,知道指望不上这个蠢货,干脆的挂断电话,随即要通了汪芝右的电话。 但是,面对汪芝右这个资历深厚的老军头,希洽可不敢甩脸子直接下令放人,只得虚与委蛇的客套一阵后,才小心的问道: “立三兄,听说贵公子在长春大动干戈,抓了不少的旗人,哎呀,老兄,你那公子也是旗人出身吧,大家都在旗,怎么能内斗,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汪芝右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心头邪火乱窜,他那好外甥干得那点事,早就陈明达汇报过来,他就知道事情要大条,正准备电话过去臭骂那个好外甥,这可好,人家希洽打上门了。 可是,希洽毕竟是旗人,还是现如今地位最高的一位,关心下族人的安慰,任谁都说不什么来,即便汪芝右有所察觉,也不能公然拒绝不是? 再说了,希洽只字不提这些旗人干下的好事,汪芝右也仅仅是察觉,并没有确实证据,就不能公然撕破脸,没法说旗人是图谋不轨,只好打哈哈道: “我勒个去,妈了个巴子的,这小王八羔子,反了天啊,连族人都抓,想造反啊。代长官,你放心,我这就电话过去问个明白!我得好好骂骂他,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等着啊!” 说完,不等希洽有回应,汪芝右连忙撂下了电话,让参谋长大人干瞪眼,却又说不什么来。 正琢磨着,是否要继续电话给汪芝右,让这老滑头限期放人,房门被人推开,副官快不过来,慌张得道: “参座,关东军方面电话!” 希洽闻言,登时额头有些冒汗了,他感觉,此时的自己,要坐蜡!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里外不是人的希洽(2) 吉省,吉城。 别看希洽位高权重,接到日本关东军的电话,同样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将副官赶走,希洽小心翼翼拿起话筒: “莫西莫西,这里是希洽……”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响起一个不客气的声音: “希洽桑,我是今田新太郎!” “哈,今田桑,你好!” 对希洽如此客气的口吻,今田新太郎不以为意,大大咧咧道: “希洽桑,中佐阁下让我来问问你,那笔钱筹集的怎么样了?” 果然是来问钱的,希洽额头变得微潮,伸手抹了一下,努力镇定自己,装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来: “今田桑,款子筹集非常顺利,很快就能筹集完,一百五十万日元,只多不少,一定会为我们共同的事业,贡献出我们旗人的一份力……” “八嘎!” 电话里,今田新太郎突然破口大骂: “希洽桑,你当我是傻子么,就在昨天,就在长春,你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抓了!不要以为,关东军眼睛瞎了!白痴!” 希洽额头冒汗,也不顾得去擦,慌张就要去解释。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今田新太郎打断,别看今田新太郎仅仅是一名少佐,还只是奉天特务机关的助理,发起火来也真是翻脸不认人,更不把希洽这名中将参谋长放在眼里,骂起人来,直接称呼名字,连日常客气的“桑”都省掉了: “希洽,你听好了,你们这些旗人若不能办事,就趁早告诉帝国,帝国不缺你们那点钱。若是因为你们的愚蠢,让帝国的计划无法实施,你和你们旗人,就要承受帝国的怒火!说,三天内,你们的钱究竟能不能到位!” 钱!钱!钱! 说来说去,今田新太郎就是在问钱,毫不关心希洽现在的处境,为了这笔钱,付伟可是把老命都送掉了。 希洽也是一阵阵火大,但面对今田少佐,他不敢有丝毫表露,只得不断陪着笑脸,耐着性子反复解释,拍着胸脯表示,钱一定没事,肯定不会耽误了两家的合作,只希望事成之后,关东军不要忘记旗人作出的贡献,能够落实旗人应得的那份“红利”。 将希洽的电话撂下,今田新太郎脸上戾气一敛,反而变得忧心忡忡,对另一名少佐道: “花谷前辈,这个希洽不可靠,万一,万一,他们手里的一百五十万日元打了水漂,石原前辈、板垣前辈那里,只怕会非常恼火。” 花谷正与今田新太郎同为少佐,同是是奉天特务机关助理,可花谷正是陆士34期、陆大34期毕业生,今田新太郎就惨了,仅仅是陆士30期、陆大37期毕业生。 在今田新太郎面前,花谷正是实打实的前辈,今田新太郎必须小心谨慎保持恭敬。 孰料,花谷正劈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今田新太郎脸上,打的今田一阵发懵,可身边其他低级军官都了解花谷正的臭脾气,看到这一幕,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低着头仿佛在地板上找蚂蚁。 虽然脾气臭,面对同为陆大毕业的今田,花谷正也就只敢打一下,勉强发泄了一下,劈头臭骂: “今田桑,支那人这条线,一直是你负责,现在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你不去想办法解决,竟然还想去给石原前辈、板垣前辈添麻烦么?八嘎!” 被同为陆大毕业的花谷正如此当众折辱,今田新太郎也是非常恼怒,但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他的任务出现问题,他只得忍住心中怒气,急忙立正,低头领命。 只是,这件事发生在长春,关东军在长春有独立的特务机关,奉天特务机关虽然有指导权,要直接派人去调查,还没法把手伸那么长。 今田新太郎思来想去,只得背着奉天特务机关长,偷偷用奉天特务机关的名义,向长春和吉城的特务机关发布协助调查的命令。 至于事情是否能够及时解决,今田新太郎也是心中没底,干脆买了车票,带人前往长春。 在关东军这边挨了一顿臭骂,这已经是近十年来,希洽根本没遇到过的事情。可是,希洽也没办法向对方甩脸子,只能郁闷的撂下电话,思索到哪去凑那笔巨款。 就在这时,副官又悄悄溜进来,面对希洽铁青的脸,硬着头皮汇报: “阁下,那个,几府的人等在外面……” 希洽心烦的挥手,让副官挡驾: “我不是早说过了,就说我不在……” “可,可是,这几府的人放话了,今天不看到阁下,就不走了,吃住都在这……” 希洽头上青筋暴起,一阵阵火气上窜,他是真想骂人了,关东军那些小鬼子给他甩脸子就算了,这帮子旗人,也来欺负他么?真当他这个中将参谋长是假的? 随即,希洽有些无力的瘫坐下去,吩咐副官把人带来,现在这个局面,几府的头头都被抓个干净,这几府过来兴师问罪,也是应有之义,等下凑钱,他还用得着这些人呢。 希洽突然觉得,自己真是里外不是人。 南部玉二感觉最近一直比较累。 之前虽然是坐闲职,但工作轻松,他还有时间溜出去小酌几杯,可最近一段时间,长春的事情不断,加上珲春的江口小组出事,长春特务机关内的自查,搞的机关上下鸡飞狗跳,南部玉二这个与各地特务小组联系最频繁的人,自然就是重点审查对象。 好容易在内部自查中脱身,这长春又闹腾起来,那些支那警员不知发了什么疯,满城抓人不说,这点破事,竟然引来特务机关的关注。 这不,南部玉二刚刚接到电话,勒令他搜集与旗人被抓的情报,尤其是首脑人物“付伟”的具体死因,以及身上一笔巨款的确实下落。 南部玉二心中叫苦,他就是个“坐窗边”的闲职军官,平时就负责点物资中转,手里都没个线人,要他到哪去搜集情报?这不扯淡么! 就在南部玉二发愁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他浑身激灵,身子不自觉哆嗦了一下。他最近是怕了这电话声,不知道里面会传来什么坏消息。 可是,再害怕,也得接电话啊。 南部玉二接起电话,“莫西”两句,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三言两句结束了通话,就飞快的收拾好文件,和几个下属打个招呼后,便溜出了自己的商社。 目标,怀华楼! 邀请人,自然就是大金主,马明远。 只是,今天的和室内,坐着不止一人,在马明远身边,竟然还坐了一个中年人。 最让南部玉二诧异的是,这个中年人明显是支那人,他一下愣住,不明白“松平先生”为何会如此安排。 见到南部玉二进来,马明远热情的伸手邀请他坐下,这才彼此介绍起来。 听到那中年人的身份,南部玉二的眼睛一下亮起来: 竟然是长春市警务局的副局座,陈明达!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南部玉二立刻打起了精神来。 倒是陈明达有点郁闷,实在不明白,这位马少爷搞什么鬼,带他来见一个日本商人是什么鬼? ************************************ 差了两分钟,郁闷!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布局 吉省,春城,怀华楼。 怀华楼在日租界非常出名,许多慕名而来的日本人,因为身份、地位、财力不匹配,只能望门兴叹不得而入。 至于陈明达这样的中国人,想附庸风雅进怀华楼逛一圈,甭管有多高的身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人就是这么犯贱,越是挡着不让进,就越是好奇心旺盛。尤其是听说了,这怀华楼里的日本女人,个个貌美如花才艺不凡的时候,不止长春,整个吉省的达官贵人们,都对怀华楼愈加渴望起来。 甚至说,在吉省的奉军高层之中流传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看某人在吉省内的地位高低,不看军衔,更不看金陵那伙人定下的,狗屁“三等二十二级”的文官位阶,就看这人是否进过怀华楼,是陪人去的,还是说自己可以随便出入,更甚至,除自己出入外,还能带其他人进门。 说白了,就是看这人与日本人的亲近程度。 所以,当陈明达第一次走入怀华楼时,总觉得,幸福来得是如此突然,让他一个小小的市警务局的副局座,一下晋级到吉省顶尖大人物中间,让他有种不真实感觉,恍如做梦一般。 努力镇定了心神,直到坐在和室之后,陈明达才突然吃惊的意识到一件事: 他能进怀华楼,竟然是马明远马少爷带进来! 天啊,陈明达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马明远马大少爷那位亲娘舅,自家警务系统的老大,汪芝右汪大处座,想要进入怀华楼肯定没问题,但要随随便便自由出入,那也是千难万难,更遑论随意带人进出。 这马明远与日本人的关系,竟堪比省内顶级权贵了! 再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马明远那种有恃无恐的做派,陈明达暗自心惊,心中对马明远的评判一下调高了好几个档次,就连称呼都变了: “那个,马少,哦,不不,马先生,这位南部先生是……” 看出陈明达的拘谨和疑惑,马明远笑笑,并未去回答,反而对一脸热切的南部玉二叙谈起来。 先询问了一下内部自查的情况,听说南部玉二顺利过关,马明远抚掌大笑,直言南部玉二本来就没事,之前的担心不过是自取烦恼罢了。南部玉二苦笑点头时候,马明远突然道: “如此一来,南部桑的晋升就更有把握了,只不过,南部桑想升少佐,有两个选择,一个简单,一个麻烦,不知道南部桑有什么想法?” 少佐?! 陈明达突然盯住南部玉二,此人不是商人,他是日本军人,还是个日本特务! 马明远马少爷怎么会和日本特务有联系? 南部玉二并没注意陈明达的反应,谈及他的晋升大事,整个心神都被吸引过去,死死盯住马明远,眼中射出炙热目光,急切的询问: “松平先生,不知道是哪两种办法?” 马明远悄悄瞥了一眼陈明达,很显然,这位副局座对“松平先生”的称呼,多少有些疑惑,但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了马明远提出的“两个办法”上面。 实话实说,陈明达是真的好奇,不知道马少爷如何能把手伸进日本军队里,插手一名大尉的晋升,而且一提就拿出两种方案来。 马明远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简单些,你申请调动,从特务机关调转进野战部队,到时候,第四联队会向关东军提出需求,要求调入一名有情报经验的军官。后面的事,你应该很清楚了。” 嘶—— 陈明达倒吸一口亮凉气,这个玩法,在国内部队里是很常见,尤其是奉军体系,都不用这么麻烦,肯倒条子、大洋,什么都能办成。可这是日本陆军啊,官僚作派,制度严谨,为人刻板,还能用这种办法,这位马少爷和关东军的关系,无法想象无法想象。 问题是,就这,还是简单办法,那困难的又该是什么样的? 南部玉二也露出同样的表情来。 马明远并不卖关子,伸出两根手指来: “第二法子就困难多了,不过也有好处,就是在情报系统内部晋升,但方法是走正常途径,立功、授勋、晋升。 而且,因为你之前的地位偏低,你这个功劳不能小,必须是立下大功,那种让你的上司无法忽略,不能掩饰的大功,才可以帮你晋升。” 听完这话,陈明达有点泄气,这叫什么法子,这种糊弄人的官场套话,他每天都要说上十次八次的。这算什么办法,分明就是糊弄人吧。 随即,身为官场老油条的陈明达感觉不对劲,对比第一个办法来,这第二个法子分明是糊弄人,为什么马明远还说是更困难的法子? 再说了,陈明达忽然想到,今天马明远为什么要带自己过来?莫不是说,这第二个法子,其实和自己有关? 如此一想,陈明达脑洞大开: 没错啊,这个南部玉二若是走了第一个办法,实际就是放弃了情报官生涯,贸然进入野战部队,人生地不熟不说,业务上也要从头开始学习,难度可想一般。 而且这种为了晋升,就放弃本职工作的行为,也会让老上级唾弃,甚至会影响到南部玉二在新上司眼中的形象。以日本人那么刻板的性子,一旦在上司眼中有了不良印象,日后的军人生涯,怕是会更加艰辛。 所以,第一个调动的办法,虽然流程简单,但不到万不得已,南部玉二应该不会选择。 实际操作来看,第二个办法,就成了南部玉二的优先选项。 而一名情报军官要立功,得靠什么?当然是情报说话啊。如此一来,以陈明达的身份地位,两人若是联手,长春地面上,还有南部玉二不知道的事么?甚至说,就连吉省内部的海量信息,也会在南部玉二手里汇总。 想想吧,到那时候,手握海量情报的南部玉二,随随便便就可以应对上司的任务,想要立功,简直就是手拿把掐的小事。 嗯,不得不说,这个陈明达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情报保密这根弦。 事实上,关于情报保密的想法,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脑中,都没什么概念,否则的话,也不会出现民初军阀内斗,能在报纸上读到双方的部队番号、装备、人数、进军进度、运输、作战等等情报的这类笑话了。 陈明达这老官僚都能想通,南部玉二虽然本身资质一般,但毕竟受过完整的军事科班训练,又干得就是情报军官,自然很快想清楚其中关窍。 一想清楚,南部玉二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来,对着马明远,二话不说,就是全身匍匐叩头的大礼: “松平阁下,实在是,万分感谢!” 马明远随意摆摆手,转头看向陈明达,那意思很明白: 这边都大礼参拜了,你那,意思如何? 能和日本人搭上线,还是一名未来的少佐,陈明达要说不激动,那是假话。可是,整件事里,貌似陈明达只有单纯的付出,他的好处在哪里?不要好处白干活,这可不是老官僚的作派。 看着陈明达状似为难,实则迟疑的样子,马明远会心一笑,轻声道: “陈老哥,能介绍南部大尉给你认识,老哥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么?” 这是先把话扔出去,让陈明达承了人情,免得下面提条件时候,这货狮子大开口,大家到时候脸皮不好看。 陈明达也懂其中关窍,迟疑了下,还是点头,算是认下这份人情,没办法,马明远背后靠山太硬,他得罪不起。 马明远满意得点点头,这个陈明达虽然滑头,还算识时务,但该给的好处还是要给的: “当然,老哥也不能白忙,况且,要南部大尉做事,仅仅一个副局座还不够,怎么也要扶正,当上了堂堂局座,手段才足够不是?” 这就是许好处了。 但这点小事,就要承诺一个正牌的警务局座,这个好处有点大啊,况且,之前陈明达也是承了人情,里外一算,似乎马明远有点吃亏呢。 陈明达还在盘算着,知道这个香饽饽没那么容易吃。果不其然,马明远没说完,伸出手指道: “当然,陈老哥高升,空出一个副局座的位置,我希望,陈老哥可以举荐徐元吉来担任。” 陈明达双眼微眯,这就是提条件了: “徐元吉?五常县那个警务局座?我记得,老弟之前就曾在五常县高就。” 马明远微微点头,陈明达心头一紧,莫非,这个徐元吉也是眼前这位马少爷夹袋里的人物?自己高升,既能帮日本人办事,又给自己的嫡系腾位置,一举两得,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不过,堂堂市警务局一把手的好处摆在眼前,不一口吞下去,简直天理难容,管它这个好处是不是掺了毒药呢! 看到陈明达点头,马明远多少能猜出陈明达的心思,但他不以为意。徐元吉凭空掉下一个大馅饼,感激自己是肯定的,至于能不能投靠,他也不是很在意。但徐元吉走了,他的小布局才会拼好最后一块拼图。 是以,马明远哈哈大笑,举起茶杯来: “大好事,来来,陈老哥,南部桑,我以茶代酒,先恭喜二位高升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常二三事 给徐元吉扔馅饼,真的是马明远的目的么? 当然不是。 他和徐元吉非亲非故的,犯得着这么下力气么? 不过,之前安排的五常县警务局的两名特侦队员,陈昌和陆达,本来,刚到任五常县警务局的时候,县警务局内部的态度,是将他们看成一对刺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当两人洒出大把银钱后,风评为之一变,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谁提到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 厚道人。 不仅如此,虽然马明远调任长春,但对五常县这块地方非常重视,考虑到陈二宝和刘贵能力有限,特长是对五常县非常熟悉,就将两人偷偷派回去,或收买,或威逼,或利用陈昌、陆达,调动警员中队直接踹门,在五常县内逐步编织起一张大网,五常县里的大事小情都无法逃过这张网。 凭借这点优势,陈昌和陆达率领早服服帖帖的警员中队,瞅准因为徐老四死去而势力衰微的大秃顶子山绺子,找到机会果断出手,经过半个月的布置和跋涉,一举剿灭大秃顶子山绺子。 这一战,大小胡子足足宰了一百多,缴获的长短家伙四五十,整个大秃顶子山的绺子,被从吉省胡子圈里彻底除名。 不仅如此,按照刘贵找到的情报,就在队伍回程时候,突然包围了十几里外的大户——林家。 林家惊恐不易,命令炮手上碉楼抵抗,同时派人赶往县城,想托关系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谁都没想到的是,区区一支县警员中队,不仅装备了轻机枪,甚至还有配备了大量手榴弹。 雨点一样的冒烟手榴弹落下,在林家大院内外,掀起漫天黑烟以及数不清的哀嚎。 林家大院根本吃不消这种打击,都不等林家的主人发话,那些个炮手纷纷跳墙而出,高举双手向围困的警员投降。 战后,陈昌与陆达公布林家罪状,竟然是附近的一个大窝头,与徐老四合作多年,不知道为徐老四销赃多少,更提供长短家伙出租。 这不,陈昌就亲自带人,从林家的地窖里抄出长短家伙三百多杆,子弹好几万发来。光是这批军火,就足够装备一个营了! 这个数量,将警员中队那些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幸,林家没雇着那么多炮手,否则的话,别说是警员中队了,就算从省城调警员大队过来,要想砸开林家的大院,怕是没啥把握。 除了军火,林家抄出来的银钱更是不计其数。 最可怕的是,林家存着的账本,上面记着与林家有交往的七八个绺子的详尽信息——实在没辙,这些绺子上下都指着窝头过活,无论是出租武器,还是存款借款,甚至买卖粮食,都需要窝头帮忙。 有了这本账簿,陈昌、陆达与陈二宝一合计,也不回县城交差,直接展开奔袭行动,向这七八个绺子出击。 至于警员中队,上下每人拿到二十块大洋,乐得合不拢嘴,又听陈二宝宣布,每剿灭一个绺子,就再赏二十块大洋,心中就好像揣着团火一样,恨不得脚下生风立马赶过去。 此番出击,将整个五常县上下惊得目瞪口呆,剩下的绺子们二话不说,打点行李就开始跑路,生怕跑慢了又被这伙发了疯的警员给盯上。 一时间,五常县内异常肃静,无论是否真心,县内的大户、商户纷纷向县尊进言,对陈昌、陆达的夸奖简直要上了天。 可是,县尊卫安和却是心中不爽,在陈昌和陆达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这两人背后那位少爷的影子: 实在太像了,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抄家灭门,绝不留情! 就在卫安和拖延不决的时候,来自省城的一道命令,将县警务局上下惊掉一地眼镜: 因为剿匪有功,省警务处叙功,陈昌晋级委任四级,升县警务局稽查科长,陆达晋委任四级,升县警务局司法科长。 这下子,轮到徐元吉坐蜡了: 好不容易才把马明远这尊佛伺候走,偏偏这尊大佛留下的两个小子,同样不是省油灯,才几天啊,就挤走了原先的科长,一屁股坐上去。两个科长易手,加之两人以前在警务局里的人望,徐元吉这下是丢了半壁江山。 尤其现在这两人是当红炸子鸡,一个唾沫一个钉,在县警务局内部,说话怕是比徐元吉都管用了。 现在马明远出手,等于是帮徐元吉从火上救走,徐元吉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满,也不得不承了马明远这个人情。 但是,马明远真不指望,徐元吉这个老滑头可能投靠过来,他盯上的,是徐元吉留下的那个位置。 毕竟,陈昌和陆达窜起,已经动了徐元吉的蛋糕,同样失去了往下发展的空间。同时,要真正掌握住五常县警务局,进而控制整个五常县,踹走徐元吉,让陈昌和陆达名正言顺,也是必须的步骤。 在电话中,向自家舅父陈述完全套布置,汪芝右并未马上答复,沉默了一会,忽然反问过来: “你这么着急布子谋局,到底想干什么?” 马明远眉梢一挑,怎么都没想到,自家便宜舅舅的嗅觉还真灵,他才刚刚落了两个子,就被看破了。可后面发生的事,别说是奉军上下了,就是扔到他过来前的时空,单凭双方的实力对比,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竟有一群狂人敢如此作为。 既不能和汪芝右说实话,又不能扯谎话,否则的话,日后要真出现大变,只怕便宜舅舅会记仇给他记小本本,马明远打个哈哈: “那个,舅父,副总司令的眼睛都快扎到关内了,你就没感觉着,咱们关外有点空么。” “屁话,从老帅起,咱们奉军就是盯着关内……” 忽然,汪芝右警觉道: “我靠,你小子不会是受了王厅座的理论了吧,我可告诉你,你小子给老子管住嘴,这种话千万不能乱说,这是犯忌,犯大忌!” 汪芝右口中的“王厅座”,乃是当年老帅手下的钱袋子、一手创建东北警务系统的大才子,王勇江。 当年张老帅在中原争霸不利,东北的奉票跌到跳水,整个东北经济接近崩溃,王勇江提出来,要求放弃关内,闭关自守,专注发展关外东北地区。 自然,这种蜷缩起来当边疆土豪的建议,不会在奉军内部得到通过。王厅座也就此被边缘化,他的建议在奉军上下也被视作洪水猛兽。 今儿个汪芝右严重警告马明远,就是怕这个家伙嘴巴大,出去到处说,偏偏他这“好”外甥的交往还广阔,奉军、日本人、英吉利人、法兰西人、美利坚人里面都有朋友,一个不好,传进副总司令耳朵里,自家这个小子的前途就算走到头了。 随即,汪芝右发现不对头,似乎被自己这个“好”外甥把话题带偏了,立马严厉道: “少给老子东拉西扯,给老子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干什么?” 定定心,马明远决定,还是稍稍透点口风,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我要干的事很简单,壮大我们家,日后,无论出现什么变故,无论什么人,都别想轻易拿捏我们家!” 汪芝右再次沉默了,通过电话,马明远能听到对面的沉重呼吸。 过了好一会,汪芝右的嗓子仿佛有些干涩,又好像沙哑: “你是说,出现变故?会有什么变故?” “任何变故!” “那无论什么人,是指谁?日本人,还是副……” 最后一个词被汪芝右吞了回去,这个年代的电话,可是还有接线员的,纵然是汪大处座的电话,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安全,有些话不能多说。 马明远重重点头,仿佛汪芝右就在眼前,意有所指道: “任何人,无论内外!”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章 发现疑点 吉省,春城,警务局停尸间。 今田新太郎并没穿军装,一身西服洋装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这次过来,是打着协助调查的名义,无论奉天还是长春的特务机关,都不大方便出面,就扯出满铁警署出头。 对这种破事,长春满铁警署本不想掺和,但关东军的面子又不能驳,因而不愿派出主力探员。思来想去的,还真有那么一位,之前犯错被踢到了“窗边”位置吃闲饭的警官,叫富田健次郎的巡查部长,就被打发来伺候一群军队的大爷。 此时的富田健次郎,因为之前抓捕国内赤色社团领袖失败,被从宫安二课调出,数月时间,都是在后勤部门吃闲饭,今次总算有了表现的机会,本来暗自高兴,谁知道,临出门前,被之前的课长叫去暗示了一番,一颗心立马有变得拔凉拔凉的。 正如此,虽然带着刑事课人马赶来支那人的警务局,富田健次郎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心不在焉的做派,进了停尸房,就找个墙角一靠,任由法医去验尸,对那些来头很大的关东军大爷,更是招呼都懒得去打。 这种情况被今田新太郎看在眼里,着实有些恼怒,可他不想暴露身份,出面协调的人又是关东军长春特务机关,他也只能暗戳戳的在小本本上记一笔。 虽然这伙日本人看着都很古怪,但满铁长春警署的法医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对付伟的尸体里里外外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这还不够,尸检么,肯定要开膛破肚了,于是乎,就在一票中日军官、警官面前,日本法医上演了一出开膛摘心的戏码。 血淋淋的画面,别说是那些中国警员了,就连一向强硬的日本军官,也很是接受无力。毕竟,在战场上杀人的血腥,与眼前一幕相比,还是有着不小差距。更何况,这票日军的佐官、尉官,大多是大战后成长起来,哪还上过战场。 这个过程中,今田新太郎虽强忍不适,一眼不眨的观看了整个解剖过程,却用余光注意到,站在远处墙角的那个颓废的家伙,竟然也在观看整个过程,而且脸上毫无异色,显见得,眼前这一幕对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尸体解剖进行了四五个小时,停尸房内的人也越来越少: 首先离开的就是中国警员。但日本人也好不到哪去,强烈的自尊心,逼着他们挺到了中国人走光,这帮家伙就再无法忍耐,也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最终,能坚持到最后的,只有日本法医、富田健次郎,还有今田新太郎三人。 日本法医在尸检报告填好,恭敬的交到富田健次郎手上。 出于对强者的尊重,今田新太郎并未直接抢走报告,而是很有耐心,等到富田健次郎潦草看完,这才接过来一页一页的翻动。 略过报告上那些专业名词,今田新太郎直接看结论。 日本法医判断,付伟的死亡时间,大致与之前调查相差无几,至于死亡原因,也与中国警方提供的结论相符。 从大面上看,这份验尸报告似乎没有给出有价值的线索。 今田新太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向富田健次郎,淡淡道: “你看出了什么。” 富田健次郎明知是被甩出来受白眼,自然态度好不到哪去,懒洋洋道: “中规中矩,也就那么回事,一个支那人的死,犯不着那么上心。” 前半句还凑合能听,但后半句,就让今田新太郎有点不满了,什么叫“犯不着上心”?不上心,关东军特意过来尸检,难道都是吃饱了撑的么? 拉下脸来,今田新太郎逼视过去: “富田巡查部长,我命令你,说真话,如果再这样吊儿郎当,我会请你去关东军宪兵队喝茶!” 有点诧异,富田健次郎指指自己: “你想听我说真话?我的话,你肯信?” 今田新太郎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每次行动前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次也不例外,虽然行动比较仓促,还是抓紧时间,将每一个参与者的档案浏览一遍。是以,他清楚知道富田健次郎的心结所在,点点头: “我想听听,一名经验丰富的宫安警官的意见。” 一句话,说中了富田健次郎心底自傲的地方,他强打起精神,指着报告上的一处道: “这个支那人死了太久,确定死亡时间也只能是个估计,这个没有参考的意义。但是,这处死亡原因很可疑,如果军队想要调查,可以从这里下手。” 可疑? 今田新太郎取过报告,仔细看了一遍,又忍着不适,趴到付伟的尸体看了一会,没有任何新的发现,狐疑的看向富田健次郎。 富田健次郎嗤笑出声,见对方没有任何不满,却是多少有点诧异,这个家伙与一般的军人有点不同啊。这个认识,让他多少有了些兴趣,说话时候那种无所谓的意味少了很多: “疑点是伤口,但也不在伤口。” 看今田新太郎听得仔细,富田健次郎的兴趣浓厚了许多: “你看着伤口,看似是胡乱下刀,可致命的创伤是一刀毙命。或许,你会说,这一刀可能是懵上的。没错,有这个可能。 但是,请注意,这个支那人的年纪。五十多岁了,身体虽然比较健康,那也是和普通老人对比。如果是遭遇抢劫,除非对方是同龄的老人,否则,抢了东西直接逃走就好了,普通情况下,谁会对一个支那老头下死手?” 今田新太郎眼前一亮,摩挲着下巴看向富田健次郎,不愧是专业警员,说得确实有道理,无论在什么国家,这抢劫案和人命案,后果都是天差地别。这个疑点,如果是放一名军官来侦查,那是绝难看出来,就算是宪兵队出手侦破,轻易也不会想到这一节: “很好,说下去。” 得到了这名军官的鼓励,富田健次郎的谈兴也被勾起来,只是,他说话时候反而加了几分小心,盯着今田新太郎,斟酌着开口道: “除非……除非,除非是,这个老头拿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而这个杀他的人很清楚情况……” “杀人灭口!” 听到今田新太郎并没有动怒,富田健次郎长出口气,点点头: “对,甚至可能是熟人作案。” 今田新太郎长出口气,这一趟验尸没有白来,满意得露出笑容,拍拍富田健次郎的肩头: “富田君,你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既然你现在比较清闲,不如过来帮帮我,我们一同侦破这起杀人案,找出丢失的宝物。” 听到对方肯启用自己,富田健次郎立即兴奋起来,再没之前的懒散,满口答应下来。 论破案,即便是今田新太郎这样的情报军官,也是拍马赶不上专业警官,他可不是那个骄傲自大的花谷正,于是虚心的请教富田,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富田健次郎也是有心好好表现一下,立即提出两个思路来: “两个办法,我们可以同时进行,一方面,把人撒出去,到发现尸体现场走访,找出这个支那人的行踪,倒推出他的行动轨迹,进而寻找线索。 另一个办法,把支那老头生前所有亲近的人,统统抓回来挨个审讯,排查出无法证明自己行踪的家伙!” 今田新太郎满意的点头,轻轻拍手: “呦西,就这么做吧,一切还要拜托富田君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老熟人 “什么,日本人去验尸?” 得到这消息时,马明远正与娜塔莉亚“闲聊”。 消息是死党胡良才送来的。 这家伙远在宁安县作威作福,一开始还很得意,可他没多大长性,时间稍微久了那么一点点,就不耐烦起县里的繁杂事务,早就起了开溜的心思。 是以,一得到马明远召回的命令,胡良才立马带着情报队,拍拍屁股回来了长春。 有胡良才的情报队接手,再不用纠缠在不顺手的情报工作里,丁山顿感轻松下来,开始专心审讯那些旗人,并加强对手下人的操练。 因为马明远交过底,胡良才回来后就一直盯着付伟的事情,现在日本人大张旗鼓去验尸,情报队想不知道都难,自然第一时间来汇报。 摸索着下巴,马明远瞧了一眼客厅,捷克女商务经理,此时正优雅的并腿坐在沙发上,端起正宗蓝山咖啡慢慢品尝,仿佛没有注意到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家伙。 要说没注意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次娜塔莉亚过来,其实就是询问事情进展。按照娜塔莉亚之前与马明远达成的协议,马明远要阻止旗人与日本人之间的密谋,代价是,娜塔莉亚及背后的组织,为马明远争取去美国发展的机会。 因为马明远开出的条件太大,娜塔莉亚并未马上答应,仅仅表示会回去上报。 这次过来,不仅是询问这个case的进展,更要对马明远的要求作出正式回复。 当然,如果是在商言商的话,整件事中,马明远没等对方正式承诺,就开始动手抓人,已经是吃了大亏。 如果娜塔莉亚背后的组织足够厚黑,现在完全抛弃所有承诺,坐看事件继续发展。而马明远既然已经掺和进来,早就泥足深陷,再想抽身走人已经不可能。 但马明远有他不得不做下去的理由: 谁让他是一名中国人呢! “你是说,去验尸的日本人,除了穿警服的日本人,还有一群穿西装的?” 胡良才点点头: “没错,这次日本人真奇怪,稀里哗啦过去一堆,军人都不穿军装,改穿西服了,真以为老子认不出来么?” 军人? 马明远眉梢一挑,军人不穿军服,还带着一群日本警官,简直就是欲盖弥彰,这票军人会是什么人? 忽然,他心头一动,莫非是特务机关的特务? 想到此处,马明远立马叫来丁山,不等手下开口,劈头就问: “那帮子旗人有没有说,和他们合作的日本人是哪个部门的,究竟想要干什么?” 丁山一拍大腿,恨恨得道: “这帮子旗人坏透了,出钱出力求日本人帮忙,想让日本人当张勋,帮他们的宣统皇帝复辟!” 马明远有点诧异的看向这位行动队长,奇了,这小子之前大字认不得一箩筐,从他嘴里竟然能蹦出“张勋”、“复辟”、“宣统皇帝”这些词来,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被自家少爷这么盯着,不,还要加上一个胡良才,两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丁山着实有点不自在,一脸老脸臊的通红,支支吾吾道: “那,那个,少爷,咱这不是大老粗么,问出来的东西,老丁我啥都不明白,这,这不,就,就拿着口供,去请教了鄂小姐……” 我艹! 马明远几乎气的一头栽倒! 自己辛辛苦苦得在特侦队内部进行组织细分,并且反复强调,只允许纵向单线联系,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怕横向联系会暴露整个组织,同时要隔绝情报来源,防止内部泄密么。 现在可好,自己手下大将,自己先把情报泄露出去了,而且还是泄露给了特侦队以外的人! 虽说,鄂眉是他身边人,而且是老师贺安才亲自介绍过来,按说应该比较可靠。 可是坏就坏在贺安才介绍上面。 贺安才是什么人?马明远在干什么?贺安才和马明远都心中有数,彼此心照不宣罢了。贺安才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马明远现在还不清楚,又怎么会真的放心使用? 目光一下阴冷下来,盯得丁山浑身一哆嗦,差点给马明远跪下来。过了一会,马明远才收回目光,语气阴冷得道: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丁山低着头,蜷缩身子,不敢有任何辩解,轻声道: “知道了,下次不会自己去联系鄂小姐,不,不会和任何组织以外的人说这些东西。” 微微点头,马明远轻“哼”一声: “离开后,自己去……嗯,去情报队,领刑,轻度泄密,五十军棍,十天禁闭!” 一听要十天禁闭,丁山吓得一哆嗦: 特侦队的禁闭室与时下监狱中的禁闭室不同,是一间长宽高都只有一米二,密不透风不见一丝亮光的小房间,人进了里面,站不直,躺不下,只能蜷缩身子窝在里面。 关禁闭期间,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而且不见天日,更不会有人过来说话聊天。寻常人关进去三五天就要发疯。这要是关十天……可见马明远是真发火了。 但丁山也知道,其实马明远是手下留情,按照特侦队的规矩,泄密是要直接枪毙的,仅仅关十天禁闭了事,算是便宜他了。 因此,丁山不敢多说什么,急忙低头答应。 别说是丁山,就连旁边的胡良才,也是出奇的抿起嘴,大气不敢出。 别看胡良才与马明远是哥们,但规矩就是规矩,若是胡良才也犯了事,他相信,自己这位哥们也不会轻松放过自己。 这就是特侦队,平日里马明远对大家极好,吃喝住用乃至粮饷,都是这年头顶尖的标准。可一旦有人犯错,马明远的处罚也是这个时代顶尖的。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唯有如此,马明远亲手打造的暴力组织,才不会失控。 处置了丁山,马明远这才琢磨起旗人的事情。 让日本人当张勋,关东军当辫子军,搞复辟扶持前朝逊帝登基。 这种话若是旁人听了,全当是旗人想复辟想得发了疯的梦话。别说日本人从没干过这种事,即便干了,也会引来欧美各国的干涉。想想就知道可能性为零。 但马明远是过来人,他知道,还真有那么一批日本军官,就这么干了,不仅干了,而且也真帮前朝逊帝复辟成功。 只不过,这些日本军人也对复辟前朝没什么兴趣,他们扶持前朝逊帝后,自己建立了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就是—— 伪满洲国。 如此,旗人和日本人的阴谋,就与马明远的记忆对上号了。 那日本人追查付伟死因,目的是什么也就呼之欲出: 为了钱,为了那一百五十万日元巨款。 虽然,马明远也不明白,以日本的国力,以关东军在东北的经营和势力,犯得着缺钱缺到这个份上,以至于要拿旗人的钱么? 但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如何掩饰自己拿走了那笔巨款,才是最重要的。 马明远看向丁山: “咱们的人下手时候,有没留下没处理干净的手尾?” 丁山还没从恐惧中脱离,战战兢兢的答道: “少爷放心,手尾保证干净,我亲自下得手,处理付伟尸首的是四个最可靠的兄弟,都是半夜干的,周围没人发现。” 胡良才忽然开口: “审问呢?几个人审问的付伟?” 丁山一愣,随即道: “四个,就是这四个兄弟。我怕走漏风声,不敢换人。” 满意的点点头,这事丁山做得不错,马明远摸索着下巴,思索的时候,忽然看到丁山紧张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手下大将的顾虑,哈哈一笑: “老丁,瞧把你吓得,我是拿自家兄弟开刀的人么?嗯,不过,这几个兄弟也不能留了。你立刻安排一下,马上把他们送出城,就去五常。我这边会给他们安排好档案,直接调进五常县警务局,巡官,给我把县警员中队牢牢控制住。” 听完马明远的安排,丁山不禁大是感动,自家少爷果然没说的,不仅让几个兄弟脱离这个是非之地,还给他们安排好官身。这下可好,几个兄弟由暗转明,也算是修成了正果。 看到丁山去安排,胡良才悄声道: “明远,这个安排可不保险,既然日本人掺和进来,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得给日本人找点事做才行。” “这个不忙,我得亲眼瞧瞧,满铁警署那边派得是什么人。破案这种事,估计日本人也不指望特务机关那些死脑筋。” 事情紧急,好言安抚了娜塔莉亚,约好了隔日见面后,马明远驱车来到市警务局门外,坐到一家俄国餐厅内,一边享受俄餐,一边透过玻璃窗,观察警务局里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一桌大餐早就吃完,连咖啡都喝了三四杯,马明远和胡良才这才看到,警务局内一群人大步而出,由陈明达亲自送出警务局院门。 马明远本是随意观察,并不指望真能看到熟人。偏偏一个壮硕的身影,身穿满铁警服,紧跟在一名西装日本人身后,这个怪异的组合,他想忽略都困难。而看到这个壮硕身影的瞬间,他的瞳孔微微缩起,不自觉道: “还真看到个老熟人!”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紧急调令 吉省,春城。 “还真看到个老熟人!” 胡良才诧异的望过去,却没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 “谁?” 马明远盯着这伙日本人,直到他们登车离开,同时轻声道: “一个满铁警官,以前打过照面,不过我用的是化名。” 一听是满铁警官,胡良才皱眉了: “这个人很强?” 马明远抿了一口咖啡,收回视线: “以前是满铁警署宫安二课的,破案能力如何不清楚,但抓人确实有一套。” 胡良才好歹也是省高等警官学校毕业,接受过日本教官的系统培训,日本警务体系内的宫安警员是干什么的,他也是一清二楚,这伙人手段凶狠经验丰富,说是日本警官中的精英不为过。 是以,一听说有日本宫安警员在里面掺和,胡良才立时有些急了: “明远,这帮子宫安警员可不好糊弄,一个不小心,咱们可就被揪出来了。” 见马明远点头,胡良才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建议道: “还是那个法子,咱们给这帮日本人找点事干,你看,雇点人,对付对付日本人,最好闹出几桩人命案,让满铁警署那边别太闲了,咋样?” 马明远先点点头,然后摇头: “这事不能雇人,太容易走漏风声,让丁山他们下手,尽量搞的像是见财起意、临时抢劫。” 胡良才急忙点头答应,这个思路对,要是直接针对就太刻意了。 接着,马明远补充道: “光弄死日本人不合适,是个警官就能看出有鬼。这样,在城里找几个年纪和付伟差不多,平日里游手好闲的老泼皮老无赖,或者名声不大好的达官贵人家的下人,弄点纠纷出来,把人宰了。” 胡良才急忙点头答应下来,到底是多年的兄弟,对哥们的品性极为了解: “懂,一定是有民怨的家伙。这样的人,一来豪横惯了,容易闹出事情,二来,咱们弄死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对吧。” 见马明远满意的点点头,胡良才小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 “光杀人搅浑水只怕糊弄不了日本人,咱们要不要布置一个凶杀现场?那个垃圾堆我去看过,肯定不能是第一现场,要把戏演全套,就得给老付伟找个好地方。” 马明远迟疑了,弄凶杀现场简单,但有现场就得有目击者,还得有说得过去的凶手。凶手什么的且再说,这些目击者就不能少,一个肯定说不过去,怎么也要三四个。 最要命的是,这些目击者,还不能是突然冒出来的路人甲乙丙丁,怎么都要有案发地的住户,这才说得通。 如此一来,问题来了,收买住户的话,不仅人多口杂容易暴露,而且,万一日本人要玩横的,给目击者上刑,怎么保证这些目击者能管得住嘴? 正考虑着,马明远斜眼看到,胡良才露出些微猴急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 “怎么,目击者,你有合适的人?记住,必须可靠,而且不怕过堂,上了大刑也不会说出去那种。” 胡良才毫不犹豫道: “还真有这么个人,家就在附近,我们情报队的队员,是个孝子,家里还有个老娘,之前老娘病危,是我花钱送去的满铁医院,才抢回一条命。双保险,绝对可靠。” 谁知,马明远却皱起眉: “咱们的人?街坊邻居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 “还真是不知道。之前他一直在街头打零工,后来被招进来,按照规矩,只对身边人说是被商号雇了,当了个赶车的车把式。之前把他老母亲送医院抢救,也说是商号掌柜的掏钱,还被街坊夸,说是遇到了好心掌柜。”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一定把握。 但即便如此,马明远还不能完全放心,告诉胡良才,先把人带过来,他要亲自把关,然后才能决定。 既然要布置杀人现场,就还要编一个说得过去的凶手出来。关于凶手,胡良才也有自己的主意,盯着马明远,笑嘻嘻道: “明远,我知道你有一手化妆的绝活,这凶手,还得你来干。我看,不如这样,找个付伟的熟人,我们提前控制住,你来扮演这个人,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拿着钱箱子离开。这样一来,可就天衣无缝了。” 谁知,马明远摇摇头: “这个法子之前用过了,再玩一次,容易在日本特务面前露马脚。放心,你先去把人带来,这个凶手我有点想法。” 富田健次郎的办法虽然简单可行,但需要的人手却不少,在付伟的案子上,今田新太郎又信不过中国警员,不得已下,只好通过关东军长春特务机关的关系,说服了满铁长春警署,调动了不少华日警员。 这些满铁警员穿上中国警员的制服,从发现付伟尸体的巷子着手,开始挨家挨户上门走访。虽然这些家伙的作法让人生气,但上头既然表示,要全力配合日本人破案,中国警员也只能忍气吞声,任由这些家伙折腾。 让中国警员暗爽的是,这些满铁警员的调查并不顺利,虽然垃圾堆在巷子最深处,偏偏没人注意到,究竟是什么人把付伟的尸体搬进去的,更不会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干的。 得到汇报的今田新太郎有些不满,但他对破案是外行,只得看向富田健次郎。 前宫安警官却并不气馁,事实上,这个结果没出他的意料,对手如果连处理尸体,都是拖泥带水的,那他还真没兴趣继续侦办下去: 太过简单的结果,既显示不出他的本事,也无助他在今田少佐面前邀功。 “扩大排查范围,发现尸体现场为中心,方圆一公里范围,所有住户都登门排查!” 给一众满铁警官下令,看着不少警衔比他还高的警部、警部补,也低头领命,富田健次郎心中暗爽,脸上却是一副严肃表情,对今田新太郎请示道: “少佐,现在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越来越高,我们必须提审付伟生前最后接触的那群人。” 今田新太郎自然明白其中含义,这是准备去和中国警方打擂台了。但支那人么,在这位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辅佐官眼中,呵呵。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面对上门的满铁“警官”,马明远知趣的没自己出面,打发了胡良才去应对。 这个行为的结果就是,富田健次郎和今田新太郎,在看到一脸富态的胡良才时,都不禁心中犯嘀咕: 就这么个好像商人一样的家伙,竟然是那群神秘武装的头领? 有如此想法,让两人不自觉的,在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鄙夷。于是,提出条件的时候,今田新太郎懒得开口,富田健次郎干脆用命令的口吻,要胡良才交出所有旗人罪犯。 谁知,胡良才虽受日本警务教官培训,对日本人却不打怵,听完两人的“命令”,先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然后手一摊,开始叫苦: “二位长官,既然你们都说了,那些旗人是犯人,我们怎么可能把人一次性移交给你们?这个案子太过重大,是省警务处亲自交办的要案,要想移交不是不可以,还请二位出示下省警务处的公函。” 这纯粹是打官腔了,胡良才打的算盘就是,用官腔拖着,等到拖不下去的时候,再谈如何移交。 偏偏这一手竟是歪打正着,今田新太郎这次过来长春,本就是私人行为,长春特务机关能如此配合,已经是给了奉天特务机关辅佐官老大面子,又怎么可能出头去和吉省警务处交涉? 至于说满铁长春警署,呵呵,最近长春街头不太平,多名日本人被杀,早把这帮子满铁警员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去如此帮忙。 今田新太郎与中国人接触机会不多,感觉还不算深。可富田健次郎在长春的满铁附属地,也就是日租界内,常年与中国人打交道的,着实横着走当螃蟹当习惯了,哪见过一个中国人还敢对他提要求。 当即,富田健次郎就拍了桌子,大声怒骂起胡良才来。 交涉地点就在长春警务局,除了站在胡良才身后的两个特侦队员,在场其余人都是警务局的警官。 此时,日本“长官”发怒,吓得这些个中国警官都有些胆颤,大气不敢喘,悄悄缩到墙角,努力想让自己变成“小透明”。 偏偏胡良才不怕这个: 日本人生气骂人,很稀罕么?当年在警官学校时候,他被日本教官骂的还少么?那种时候都挺过来了,现在自己底气十足,还怕这两个家伙? 之所以如此有底气,其实胡良才知道,就在这间会议室的隔壁,就有马明远亲自坐镇,一旦出现意外,马明远也顾不得许多,肯定会出来保他。 确实,就在隔壁房间,不仅坐着马明远,周围或站或坐,塞了十几名特侦队员。一旦两个小鬼子敢动粗,马明远绝对能让两人喝上一壶。 就在马明远侧耳去听隔壁动静时,陈明达突然快步进来,低声告诉他,省城电话! 马明远一皱眉,怎么在这么个要命时候? 可省城电话,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会从哪里打来,由不得他不去接。没奈何,叮嘱手下注意隔壁动静后,自己匆匆赶到陈明达办公室。 陈明达的局座职务虽然还在走程序,但这位仁兄来了个“鸠占鹊巢”,早早搬进了当初脩长余的办公室,同时在警务局上下开始清算“前局座”的影响。 见马明远走到电话前,陈明达不仅退出房间,还乖巧的帮忙把房门关严,以示自己没有偷听的企图。 对这种小马屁,马明远有些无奈的笑笑,拿起听筒,就听到对面传来方子谦的声音: “处座命令,明远立即放下手头所有公务,紧急赶往洮安葛根庙。” 马明远闻言就是一皱眉: “什么事?这么着急,我手里还有事没处理完呢。再说了,洮安?那不是辽省了么,我去那干嘛?葛根庙,那是什么鬼地方?” 方子谦语气严肃,但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明远,没办法,这是处座亲自下令,有什么都放一放。至于葛根庙……” 说话,方子谦的声音忽然压低: “它在兴安屯垦区!” 马明远的双眼立时瞪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战争乌云(1) 如果只说什么狗屁葛根庙,马明远百分百翻白眼,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他怎么可能知道。 但要是提起兴安屯垦区,马明远就会立马全身汗毛炸起。 实在是,这个地方曾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此事之重要,在过来前那个时代,曾反复被人提起,甚至有人说,就是这件事,引发后续一系列变故,让整个中国陷入长达十余年的大战。 一想到兴安屯垦区出事,马明远立即自责不已,明明知道那里会有大事发生,自己怎么就忘了干净? 虽然知道兴安屯垦区发生过大事,但具体的细节和时间点,马明远早已记不清,如此一来,他更加心焦,恨不得能立刻飞过去。 可是,眼下长春的局面,容不得马明远如方子谦所说的“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无论如何心急如焚,他也必须做好妥善的安排,至少,要将心中的计划部署下去,才能放心离开。 今田新太郎、富田健次郎两人,与胡良才的谈判,在某个圆脸胖子近乎市场小贩的嘴脸下,一步步砍价过后,最终达成了双方都勉强可以接受的协议。 随即,在两个日本人的逼迫下,胡良才不得不带着这伙日本人,驱车前往长春监狱。 在车上,富田健次郎有些忧心: “少佐,您觉得,这个狡猾的支那人,真得会让我们看到全部被俘旗人么?” 对这个疑问,今田新太郎很是自信: “这个支那人虽然狡猾难缠,但越是难缠,岂不是越证明,他在下面的工作中,耍滑头的几率会更低么?如果他真得要隐瞒某些人,又何必与我们纠缠这么久?痛快答应下来不是更好?” 说着,这位关东军情报少佐,露出自负的表情: “再说,大日本帝国的情报能力,岂是这些支那人能够想象的。只要他们暴露出关押地点,帝国的情报人员都可以渗透进去。想隐瞒,哼哼……” 富田健次郎与中国人打交道时间更久,可没有今田新太郎这样自信。不过,面对长官的自负,他很知趣的没有多说什么,胡乱应了几声算是回答。 来到监狱,在胡良才的陪同下,两个日本人首先看过了旗人罪犯的花名册。 直到这时,两人才发现,胡良才管理的花名册,与普通中国监狱大不相同,不仅登记了每个罪犯的名字,还详细记录了每个人的身份以及身体特征,更为每个人拍摄了不同角度的照片。 这些资料详尽的记录在花名册上,任谁看完都足以一目了然。 这种管理方式,甚至比日本监狱还要先进和细致。 看完这些资料,纵然是对中国人非常鄙夷的今田、富田两人,心中都不禁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看不出来,这个叫胡良才的家伙,在管理上还真是一把好手,莫非……这套管理方式,是这个家伙想出来的?不,不可能,一定是这个姓胡的小子,从哪个欧美列强学来的! 强压下心中不舒服感觉,两个日本人并未被花名册所迷惑,将自己的手下派出去,拿着花名册逐一比对每一名旗人罪犯。 胡良才对此立即提出抗议,无奈两个日本人的理由很充分: 增加彼此互信。 于是,胡良才只好很不情愿的答应下来,并派出一部分特侦队员陪同日本人去比对。 经过一番简短的询问,日本特务和满铁警员纷纷汇报,花名册上每个人都能对上号,没有任何差错。 今田新太郎和富田健次郎有些诧异,彼此对视一眼,最终不得不相信,至少在罪犯管理上,胡良才做的相当出色。 于是,两人立即开始提人。 首先要求提走的,就是被抓住的旗人各府头领,包括先奎和玉麒在内,一共八名犯人被日本人提走。 看着日本人离去的车队,临时暂代行动组长职务的冯兴,悄声询问胡良才: “胡头,这事成么?毕竟,我们可是问出来了,这帮子旗人与日本人合谋要造反的事。就这么交给日本人,会不会给少爷招来祸事?” 胡良才也是有些紧张,但在手下队员面前,还是装出镇定样子,淡淡道: “这伙子旗人要不造反,咱们干嘛抓他们?只要咱们不去招惹日本人,日本人难道还要上赶着,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事情果如胡良才所猜测。 今田新太郎将人带回后,并没有亲自审问,而是分别送进审讯室,由满铁警官负责审讯。而富田健次郎恰好分到的任务,是审讯先奎。 之前落入特侦队手中,曾经反水出卖特侦队,甚至捅了行动队长石大民一刀,先奎重新被捕后,一直胆战心惊,连睡觉都睁着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群“凶人”给做掉了。 此时见到日本人出头将他提了出来,先奎只觉得仿佛重获新生般,见到富田健次郎进来,几乎要跪下叩谢。 富田健次郎见状很是得意,同时明白,这先奎的心态,正是可以可以利用的突破口。于是,他现出自矜的神态,傲然道: “帝国已经将你拯救出来,放心吧,帝国会保护你的。但是,帝国的庇佑不是白给的,我想知道,关于付伟的一切情况。” 先奎也知道日本人不会白出力,一听要打听付伟的情况,本就是与日本人合谋要搞复辟,此时哪里敢有所隐瞒,立马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着听着,富田健次郎皱起了眉,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先奎: “别东拉西扯,说重点,那笔巨款,一百五十万日元,支那人究竟知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为了破案,今田新太郎不得不对富田健次郎交了个底,说出付伟身怀巨款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笔钱,而日本关东军又为何会着急这笔钱的去向,今田少佐就绝口不提了。富田健次郎也没那么二,在明知道事情敏感的情况下,还去问东问西。 听到富田的问题,先奎就是一哆嗦,这笔钱的事是谁说的?当然是他啊。 之前已经大大得罪了特侦队,先奎再次被抓,就知道自己性命堪忧。为了保住小命,表面上,他装的大义凛然,实则第一次提审的时候,就请来了丁山,然后,呵呵,付伟和付伟身上的巨款,就被他卖了个干干净净。 若非如此,已经被抓了好几天,曾经重伤石大民的先奎,又怎么会活得好好的,身上连点伤都没有? 此时被富田问起,先奎就是一阵胆寒,可是,此时的他,深知那笔巨款的重要,再见到日本人如此看重那笔钱,更让他认识到,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跳反了。 是以,先奎一哆嗦,然后果断摇头,坚决否认: “不,不知道啊,会有人说出去么?不至于吧,都是旗人,怎么能数典忘祖!” 可惜,这番做作,落在狡诈的富田眼中,自然是破绽百出,他狞笑起身,一把揪住先奎的衣襟,将这家伙拎了起来,几乎是脸贴脸,唾沫星子喷了先奎一脸,厉声道: “你撒谎!” 先奎吓得几乎尿裤子,全身哆嗦成一团,不住的摇头否认。 可是,他的表现不能让富田满意,老道的宫安警官一挥手,立马有露着胸毛、彪悍的刑讯课日本警员冲上来,将先奎拎到铁十字架上捆好,抄起带着毛刺的皮绳混钢丝鞭子,沾上冷水,狞笑着逼了上来。 先奎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出,刚要说真话,忽然灵光一现,开口时候却变了另一番说辞…… 冬至了,碎碎念几句,各位看官,有没吃饺子?哦,这是北方的习惯了,锅锅真不清楚,南方在冬至有什么习俗,汤圆么?总之,锅锅在这里,恭祝各位看官,冬至阖家平安!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战争乌云(2) 吉省,春城。 满铁“警官”从长春监狱,提走犯人仅仅不到半天时间,大批满铁警员倾巢而出,人手一幅画像,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满大街开始找人。 南部玉二还在办公室内打瞌睡,突然电话响起,懒洋洋的拿起话筒,里面传来顶头上司急吼吼的声音: “南部,带上你的人,动员你所有线人和关系,立即上街找人。” “什么找人?找谁……” 不等南部玉二问完,那边的上司就挂断了电话,他一脸懵逼的挂上话筒。还没等他琢磨清楚,就听到街上传来一阵急刹车声,接着,就是匆忙而杂乱的脚步声。 手下一名日本职员敲响办公室门,未等南部玉二回答,房门就被人推开,一名特务机关本部的军官,抢步到南部玉二面前,恭敬的立正行礼,也不等南部说话,就将一叠画像放到南部面前: “南部大尉,请立即寻找这个支那人。至关重要,万分紧急!” 南部玉二在日知商社经理位置上,已经干了四五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类紧急状况,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哈,那个,这人,是谁?” 军官年纪不大,对南部玉二有着表面上的客气,但这个问题他根本回答不出来,也不会予以回答: 特务机关让下属找人,还要详细解释么?真是笑话。 年轻军官略带讥讽得笑了笑,对南部玉二微微躬身行礼,随即扭头离去,他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呢,怎么会和一个分不清状况的家伙纠缠。 日知商社几个日本职员,本身都是特务机关的军官,更是南部小组成员。他们看到年轻军官如此无礼,心中颇有点不满,可自己上司的问话着实不靠谱,几个人讪笑声,二话不说冲进南部的办公室,满眼热切的看着组长: “组长,是大任务么?” “对啊,组长,是出人头地的机会么?” 提到出人头地,南部玉二心中一动,这不正是他立功的大好机会么?想到此节,他立时心头火热,深深呼吸下,努力平复心情,方拨通了马明远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马明远懒洋洋的声音,南部玉二飞快的将事情讲述一遍,然后怯生生得求助道: “松平君,可否请求陈桑帮忙,动员支那警务局的力量,最快寻找到这个人?” 马明远抿抿嘴,有些无奈得道: “南部君,实在太为难了。找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实话实说,警务局方面也在寻找这个人。可是……一旦找到,这人是要移送省城警务处,不可能交给我们大日本帝国。” 南部玉二的脸上立时露出失望表情,陈明达是他取胜的唯一法宝,第一次合作,法宝就掉链子,让他心中对这种合作的前景,都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过,南部君要立功,在下也是有些办法。” 马明远下一句话,让南部玉二重新生出希望来: “首先,南部君可以将这个消息上报,让你的上司知道,支那警务局也在努力寻找那个人。这个消息很重要,上报的越早,功劳的份量就越重。 其次,支那警务局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会通知我的手下,向南部君随时通报支那警务局的信息和进展。” 最后,马明远嘿嘿一笑: “至于是否能够建立功勋,可就要看南部君的本事了!” 南部玉二闻言大喜过望,对着电话频频鞠躬,发自心底感谢这位“松平先生”。 南部玉二的提供的情报,关东军长春特务机关不敢怠慢,飞快转到今田新太郎手上。 今田扫过消息,不禁低骂一声“八嘎”,这才将消息交给富田健次郎: “看看吧,果然如你所料,支那人是内紧外松,他们也在寻找那个叫文奎的家伙。当然,发动你在支那警务局的内线,去核实这个消息,我们不能轻信。” 富田扫过情报,恭敬道: “是,不过,关东军情报机关传来的消息,十有八九不会错。” 先恭维了今田一句后,富田才继续道: “那个叫先奎的旗人果然没撒谎,文奎真的是落网之鱼。幸好少佐处置果断,下面就看,帝国和支那人,哪一方先得手了。倒是这位南部大尉,他的消息很灵通啊。” 因为南部玉二主持的日知商社,要勾连整个东北的日本特务机关物资运输,今田新太郎作为奉天机关辅佐官,对南部也有所耳闻,闻言笑道: “本以为是个鱼腩一样无用的家伙,没想到也能有所建树,呦西,无论能否抓住文奎,这个南部玉二都算立功了。” 富田还要恭维两句,一名少尉军官匆忙小跑进来,将一张纸条呈送给今田: “少佐,南部玉二传来消息,支那警务局在商埠区日本领事馆附近,发现了文奎的行踪,这是大致位置。” 今田新太郎一听大喜过望,扫过纸条,立即下令将人手向目标位置集中过去: “快去,千万不要让支那人得手!” 几名日本特务接到命令,匆忙赶到长春日本领事馆附近的四马路,立刻发现,这里已经被长春警员封锁,这些警员在四马路的两头设置路障和哨卡,对出入行人逐个盘查,同时,还有一群黑制服警员,在四马路中盘查行人和店铺。 “怎么办?支那人提前下手了。” 特务冈田迟疑的询问同伴。 特务北川年纪稍长,在这些人里官阶也最高,对中国人很不屑,撇撇嘴,大模大样的闯过去: “怕什么,支那人还敢对帝国军人无礼么?” 其他几个日本特务对视眼,感觉北川说的有道理,于是跟上去,大喇喇的来到长春警员的哨卡前。 几个长春警员刚伸手阻拦,北川劈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接着用日语大吼: “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日本人!” 七八名长春警员围拢过来,怒视着北川。虽然心里憋屈,可他们也知道,在长春地面上,得罪老毛子也不能得罪小鼻子,迟疑了一会,他们忍气吞声的后退两步,让几名日本特务走进四马路。 伎俩得逞,北川非常得意,指挥着几个手下快去找人。 很快,年轻的冈田远远看到,一个与文奎很相似的家伙,在巷子口探了下头,冈田当即冲了过去,同时挥手招呼同伴们一起过去。 几名日本特务撒丫子冲过去,同时也吸引了街头长春警员的注意,立刻就有十几名长春警员聚集过来。 巷子中,那个好像文奎的年轻男子,也意识到不妙,向着巷子深处撒腿而逃。 冈田本在幼年军校时,就是田径冠军,此时豁了出去,一个短途加速,狂奔到那“文奎”身后,扑身跃起,生生拽住了“文奎”的小腿。 “文奎”吃痛,惨叫一声扑在地上。几名日本特务大喜,立即飞奔过来。 就在这时,突然从巷子两侧窜出几个人来,同时扑在那“文奎”身上,“文奎”吃痛,发出凄惨的呼救声。 北川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发觉根本不认识这几个人,立时怒从心头起——“敢和老子抢功”,二话不说,抡圆了拳头就打过去。 其他几个日本特务与北川心思相似,也是急红了眼,扑上去就去来人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这条巷子里,拳拳到肉,惨叫连连! 厮打的过程中,北川等人发觉,来人竟然是“支那人”! 这个认知,让北川更是怒不可遏,当时就要掏枪。 就在这时,突然“砰”得一声枪响,将所有人惊呆在原地,就见一个便衣中国人满脸怒容,冲着在场所有人大骂: “白痴,蠢货,还打个屁,给我睁大了狗眼看看,人呢!” 糊涂了,码字忘了上传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战争乌云(完) “白痴,蠢货,还打个屁,给我睁大了狗眼看看,人呢!” 人呢? 人呢? 巷子里斗殴的双方齐齐四下打量,大吃一惊,原来,就在两伙人打斗的功夫,那个“文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坏了! 这个念头同时在两伙人心中升起。 北川更是气愤不已,好端端一场大功劳,就这样被人破坏了,杀人的心都有了,当即就要去掏枪。 幸好,身边的冈田眼疾手快,死死按住了北川的手,低声劝说: “前辈,不要冲动,他们也有枪……” 岂料北川根本不在乎这个,一群支那人罢了,怕个屁,是以,一边斥责冈田松手,一边还在努力往外掏枪。 就在这时,大群的长春警员终于赶到。 这些黑制服一路紧跑慢跑,终于赶上了尾巴,呼哧带喘的喘着粗气,看看巷子里的架势,立马站到中国人便衣身后,怒视着几个日本特工。 更有甚者,看到北川在努力掏枪,几个长春警员直接端起了步枪,黑洞洞枪口指向了几个日本人。 这下连北川都不敢乱动了,对方二三十个人,多一半有家伙,就凭他们这小猫三两只,一旦火并起来,还不眨眼就全灭! 终于,之前骂人的中国便衣站出来,骂着己方所有人: “都傻了,找人去啊,滚!” 这么一吆喝,双方算是有了台阶,纷纷从这巷子中离开。 接到手下的汇报,今田新太郎暗骂一声“白痴”,却又感觉有些无力,没办法,这些日本特务,都是长春机关的人,能调派过来给他使用,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又怎么能去随意打骂。 见今田有些不满,富田急忙打圆场: “少佐,虽然行动不利,但也证明了,南部大尉的情报是准确的,更帮助少佐锁定了文奎大致活动区域。相信我们继续努力一下,肯定能有所收获。” 富田的话虽然也有为长春特务机关掩饰的成分,好在他说得在理,今田不好太过激动,让长春机关难堪,只好笑笑道: “确实,这个南部,深藏不露啊,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让今田有些失望的是,随后连续几条关于“文奎”的行踪情报,都是其他日本特务汇报来的: 文奎出现在二马路附近。 文奎自二马路逃脱,出现在宽城子附近。 文奎在宽城子附近消失。 每一次接到汇报,今田都趴在地图上,快速将位置标出,直到最后的宽城子,他狐疑的扔下铅笔,抱着胸死死盯住了被圈出来的宽城子区域。 所谓宽城子区域,位于原先俄国中东路附属地,俄国人管理的中东路车站,也就是现在叫东省车站的火车站,及日本人的满铁车站中间地区。 富田走过来,也盯着宽城子地块,叹了口气: “少佐,这宽城子看着不大,但北面是俄国人管理的东省车站,南面和西面都是帝国的租界,偏偏在这块地方上,俄国人留下了兵营,里面驻扎了整整一个营的奉军。 现在三方纠葛在一起,实在有些复杂。真不知道这个文奎跑到这里,是乱撞进去的,还是要投靠背后的主子。” 今田在心中首先把乱撞的可能排除掉,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移动,正是文奎逃亡的路线,纵然他不出声,富田也能看出,从发现文奎的四马路开始,这家伙的逃亡路线没有任何曲折,几乎就是笔直通向宽城子地域。 嘶—— 富田有些头疼了,文奎目的如此明确,他会去投靠谁?俄国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今田摇摇头,首先排除了是日本人的可能: “如果是帝国内部的异见分子,偌大的日租界都可以接应,为什么要去宽城子?所以,现在的疑问就是,究竟是俄国人还是支那人?” 富田迟疑了下,却没说话,这个时候,轻易说出判断来,万一出错,可就要承担责任了。 只可惜,今田并不想放过他: “富田君,你怎么看?” 很是有些无奈,富田健次郎是蛮横,确实办事粗糙不讲究礼仪,但他不是傻,尤其这种可能背锅的事,现在正夹着尾巴的他,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今儿个还是被逼到头上了。迟疑了一会,他才道: “少佐,属下判断,很可能是支那人,奉军高层……” “为什么?” “很简单,俄国人现在满洲有什么?除了一群不敢见光的特工间谍,哪有半点能拿得出手,为文奎提供庇护的势力?而中国人就不一样了。奉军在宽城子可是有驻军的。” 富田脸上露出轻蔑笑容: “虽然那点军队,根本不放在帝国眼中。但看在文奎这样目光短浅的家伙眼里,已经是很强大了。” 中国人? 今田新太郎心中一紧,他是多少知道板垣与石原计划的,还担任与奉军内部沟通的联络人,若真是奉军内部有人搞鬼,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 但是,现在想这些还早,今田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是奉军内部有人搞鬼,会是谁?谁这样一手遮天,敢从大日本帝国手里截胡?这个人一定手握权柄,在奉军,不,至少是在吉省内,举足轻重。 按照这个思路,今田新太郎迅速在脑中圈出几个名字来…… 虽说马明远骂葛根庙是个“鸟不拉屎”地方,实则,此地修有铁路,也是辽省范围内一个重地。 只是,要从长春搭乘火车到达葛根庙,可就要费老鼻子劲了: 首先,在长春上车,通过南满铁路到四平街,坐上四洮铁路,在火车上摇晃整整十一站,到达终点站洮南,再搭一站洮昂铁路,到达镇东站。 到这里,就没铁路了,那条经过葛根庙的洮索铁路还在铺设路基,是以,马明远等人必须换乘汽车。 饶是如此,到达镇东站时,一路折腾下,已经过去的两天时间,马明远就感觉仿佛过了两年,走下火车时候,整个人都好像散架了。 跟随他前来的,是行动队里暂代组长的冯兴,以及整整一组行动队员,十六条汉子,都换上了警员制服,个个都是挎着盒子炮,背着半自动步枪,胸前是满满的子弹袋,那叫一个神武,走在火车站上,当真是神鬼辟易、百毒不侵。 因为是吉省特派人员,在镇东车站,自然有辽省的人负责迎接。 迎接马明远的是一名委任四级警官,以及一名中尉军官。 扫了一眼马明远前呼后拥的架势,那辽省警官只是心中鄙夷,尤其是,他一个快四十的人了,还要对一个二十冒头的毛头小子行礼,心中更是不爽。 但那中尉则不然,只一打眼,视线就黏在了那款半自动步枪上,再也挪不开了。眼见得委任四级警官行礼完毕,中尉没半点客套,径直走过去,抢过一把半自动步枪,爱不释手的反复把玩着。 过了好一会,中尉才抬头看向马明远: “马警官,在下自认见过不少好枪,可这杆枪还从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来历?” 倒,又忘了更新,这脑子,看来真得调整作息时间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鄙夷的目光 辽省,镇东车站。 车站的站台上,一名中尉抢过特侦队员背着的半自动步枪,询问道: “马警官,在下自认见过不少好枪,可这杆枪还从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来历?” 压了压手,安抚住有些激愤的特侦队员,马明远诧异的看向那中年警官。 中年警官自称叫李明,是辽省警务厅法务处警官。他诧异于中尉的冲动,连忙介绍: “马警官,这位是赵南赵中尉,是屯垦区公署第三团一营二连连副,他……” 没等李明说完,赵南已经急不可耐,再次盘问起来: “马警官,请问这枪……” 兴安屯垦区第三团,得,这次过来,就是给他们擦屁股的,马明远不好刚到就甩脸色,笑了笑,取过那支半自动步枪,从弹仓里退出子弹,拉动枪栓,抵肩做个立姿瞄准的架子。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赵南那叫一个羡慕,刚要伸手再去拿过来,马明远却抚摸着枪身,柔声道: “这杆半自动步枪是欧美列强研制的新产品,还没有进入量产,是我一个朋友介绍过来,让我进行试用的。他是美利坚国春田兵工厂,一名叫约翰·加兰德的设计师设计研发的,至今没有正式名字,我叫它,加兰德步枪。” 看得出,这个赵南是一个“枪痴”,听完马明远的话,立刻抢过那杆加兰德步枪,拿在手上反复摆弄,同时详细询问了这种步枪的参数,愈发爱不释手。 经过这个小插曲,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赵南对马明远却亲近起来,前往葛根庙第三团的路上,不住拉着马明远聊枪械,反而让李明李警官无从介绍整个事件。 不得已,马明远只好打断热情的赵南,向李明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按照李明的介绍,整件事很简单: 无非是机警的第三团官兵,在巡逻时,抓住了一伙潜入兴安屯垦区的日本间谍,经过审讯后,两名日本人承认了自己日本军人的身份。根据缴获的地图判断,这两个日本人是来绘制兴安屯垦区的军事地图,从而认定两人的间谍身份。最终,这两个日本人,连同随行的一个蒙人一个白俄,都被枪决。 这就是了,马明远默默回忆下过来前的记忆,这就是所谓的“中村事件”了! 过来前的时空,关于“中村事件”众说纷纭,有人指称: 在这件事后,日本关东军频频调动兵力,意图武力报复,为此,日本外相特意发表声明,声称日本政府没有这种想法。 偏偏在这份声明发表的第二天,就爆发了那件大事,中日十四年战争爆发。因此,很多人认为,“中村事件”就是那件大事的导火索。 无论是否真的是导火索,马明远很明白,这趟过来葛根庙的使命,就是掩盖“中村事件”,如果不能,就尽量拖延那件大事的爆发。 这是他作为一名中国人,责无旁贷的历史使命! 看到马明远陷入沉思,李明和赵南都知趣的没去打搅。 从镇东站到葛根庙路途不近,车队开了整整一天,才到达葛根庙小镇,在镇上休息一晚,从重新上路,前往第三团驻地佘公府。 汽车渐渐使出葛根庙小城,在旷野中奔波了不短时间,才逐渐接近一处军营。 驶入军营,由一辆小汽车、三辆卡车组成的车队,立即吸引了军营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年头,别看上海、哈尔滨这样的大城市已经出现出租车,其实汽车还是很稀罕的玩意,更别说,是在佘公府这种荒山野岭了。也就是兴安屯垦区公署,存有几辆小汽车,专供公署各位长官使用。 马明远等人乘坐的车队,还是看在马明远一行,乃是辽省警务处特别邀请,从吉省请来的侦破专家面子上,特别从奉天调拨过来的。 放在屯垦公署第三团的官兵眼中,今儿个可是开眼了。 但是,当一身黑色呢子警服的马明远走下小汽车,那些迎接出来的军警长官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几个高阶长官脸色铁青,还算有风度,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们身后的低阶军官、警官可不管这些,立时低声议论起来: “这,这毛头小子,就是吉省派过来的侦破专家?糊弄鬼吧!” “可不说呢,这小子估计都没俺家那娃子大呢,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雏。” “就是,看他这脸蛋,比县城女班里的戏子都白净。别不是……靠卖后面的洞上来的吧。” 这帮人还在窃笑,就听前面长官干咳一声,猛抬头,发现马明远已经率领一队威武的护兵,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到这时,这些低阶军官、警官才发觉,吉省特派员身后的护兵着实不凡,有识货的军官注意到护兵背着的奇怪步枪上,目光中露出惊诧的神采。 打头的一名中校军官,也注意到马明远护兵的不同之处,微微皱眉后,自矜的站在原地,等着马明远走过来主动问候。 马明远也知道深浅,快步走过来,对在场军职最高的中校微微鞠躬。毕竟军警不是一个系统,直接行举手礼,显得不伦不类。 赵南也急忙小跑过来,对中校行军礼: “报告团座,一营三连连副赵南,奉命迎接吉省特派员。安全抵达,向您复命。” 那中校团座点点头,并未说话。赵南转身向马明远介绍起来,这位中校,就是三团的团座,官瑞玑,身边还有一营长陆鸿勋,以及各连的连长。 至于在场的警官,则有李明负责引荐,官阶最高的是辽省警务处特派员,冷建章,荐任七级,虽然也算是显赫,却仅仅比马明远高了三级而已。 刚刚引荐完,马明远正要开口问候,那三团长官瑞玑冷哼一声: “瞎耽误工夫!” 说完,竟一转身,大步走回了营房内,将个马明远晾在当场。 其余军官一见团座的作派,纷纷跟着作鸟兽散,有人还故意大声讥讽道: “可不是么,等了大半天,竟然等来个兔爷!” “这吉省真是没人了,竟然派个半大孩子过来,这不扯淡么。” “走走走,我肚子饿了,咱们开饭,别和个雏瞎耽误工夫!” 这伙军头的作派,不仅让马明远身后的特侦队员怒容满面,赵南也是非常尴尬,就算是本来也有不满的冷建章,此时也面露不豫之色。 倒是马明远,面色如常,不去搭理那伙军头,对冷建章淡淡道: “冷特派员早到几日,不知可否向马某简单介绍下情况?”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震慑军头 “冷特派员早到几日,不知可否向马某简单介绍下情况?” 冷建章闻言一愣,重新打量起马明远来,这个小子有点意思啊,刚刚被人嘲讽过,甚至是狠狠的扫了面子,怎么着,这就想原地打个翻身仗,找回面子? 其实,冷建章心中,对马明远也是不爽。他搞不明白,吉省这是没人了?竟然派来一个小年轻,偏偏这小子的官阶还这么高,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X二代。吉省也是疯了,敢拿中村这件事,给这个X二代镀金! 不爽归不爽,人家吉省特派员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冷建章身为辽省特派员,就不能推诿,至少现在不能。 作出邀请的姿态,冷建章请马明远进屋讲话。 到底是早到几天,身为警官的冷建章也确实经验丰富,早将事件前后捋清,此时搬出一份份材料,摊在马明远面前,指着每一份材料向马明远飞快介绍。 说话时候,冷建章也存了为难一下的小心思,不仅速度飞快,而且专挑专业术语,也不管马明远是否能听懂,就这么一股脑的堆过来。 别说是李明,就连冯兴和其余的特侦队员,也看出这里的门道来,脸上现出怒容。 马明远却靠坐在那里,并未直勾勾盯着那些材料,而是随意打量着,听取冷建章介绍时,也从未打断他的话,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在冷建章眼中,越发的不齿。 在冷建章看来,摆出这个姿态,除了胸有成竹,那就是一个脓包,根本就没听懂。眼前这个让人讨厌的小子,显然属于后者。 由此,冷建章愈加讨厌起马明远,感觉自己留下真是浪费时间,早知如此,刚才不如和官瑞玑一样,一走了之算了。 堪堪讲完,冷建章顾不得口干舌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孰料,就在冷建章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马明远淡淡却让人讨厌的声音: “等等,冷特派员,感谢你的介绍,在下有两个疑问想咨询冷特派员。” 冷建章不得不停住,转身看向马明远,略带讥诮得道: “在下刚才所讲,马特派员都听懂了?” 这话就太过嘲讽了,冯兴等人怒容更甚,已经有人去按枪柄。 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般,马明远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蠢动,轻轻一笑: “冷特派员的讲述虽然快,不过,在下毕竟是科班出身,就您这速度,当年也曾有日本警官,用日文对我讲述,都没难倒在下。” 话没说完,已经令冷建章有点吃惊,科班出身,日本警官,日文讲述,这背后透出的信息量多少有点大啊,岂不是说,眼前这个看不起的小家伙,不仅是从吉省高等警官学校毕业,而且还曾到日本学习深造? 难道说,这个姓马的小子,还TMD是个高材生? 微微摇头,努力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想驱赶出去,冷建章却不能一走了之,看向马明远,想瞧瞧这小子究竟能问出什么高深玩意来。 对冷建章的态度,马明远不以为意,谁让自己太年轻了,又努力遮掩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至于显山露水。此时被人小瞧,其实也是马明远的本意。 在桌上的材料中翻找一圈,没有找到那样东西,马明远摊手看向冷建章: “冷特派员,这些材料都是口供,我怎么没找到日人的随身物品清单?” 清单?要这玩意干嘛?人都宰了烧了,连东西带骨灰都扔进了洮儿河,还用得着这玩意么?果然是个雏。 听完冷建章颇有些不屑的回答,马明远笑笑,并没直接反驳,却示意冯兴来回答。 冯兴清了清嗓子,这才朗声道: “此次行动的目的,是遮掩。涉及遮掩,就不能容许任何物品流出,否则,我们的行动就是失败。因此,为日人随身物品登记造册,并妥善保管或者逐一摧毁,不能容许任何物品,落入日人调查人员手中,是此次行动重要一环!” 看着云淡风轻的马明远,冷建章感觉脸上有些臊得慌,还说人家是雏呢,结果可好,人家随便叫出个下属,都能说得明明白白,TMD,究竟谁才是雏? 顾不得李明等下属怪异的目光,冷建章慌忙冲到桌前,在材料中反复翻找,一头冷汗冒出来: 还真没有这个清单! 想到任何一件物品流落出去,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暗骂一声“粗汉”,冷建章顾不得许多,急忙对李明吼道: “快,把官团长请来,要快!” 过了好一会,也没见李明赶回来,冷建章再也坐不住,自己冲了出去。 来到官瑞玑的团部办公室,没等进门,冷建章就听到李明在里面苦口婆心的劝说,然后是官瑞玑不耐的声音: “去,去,去,李警官,你还要我说几遍,不去,那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高招,就是瞎胡闹。” 旁边陆鸿勋也道: “就是,一个屁大的孩子,他的话你们竟然都当真,真当我们没事干了?我说李警官,冷警官的水平就不错,你看,冷警官过来把事情安排的多齐整,我们的口供也都记录了,还胡扯什么蛋?” 团副董坤有点迟疑的声音响起: “团座,那个,要不,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事呢?别耽搁了……” 官瑞玑十分不耐得打断了董坤: “我说老董,你怎么也跟着神神叨叨的?我就不信,一个小屁孩,能说出个鸟来……” 冷建章大骂“一群蠢货”,猛地推开办公室门闯进去,指着官瑞玑道: “官团长,我就问你一句,日人随身物品,你们有没有作清单,登记造册?” 猛然见到冷建章好像要吃人的样子,屋内几个人都有些发懵,官瑞玑一时也没想起生气,磕磕巴巴道: “造,造册?清理那玩意干啥,都烧了,扔洮儿河了,造毛册?” 冷建章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得道: “你们究竟懂不懂?此次行动的目的,是遮掩。涉及遮掩,就不能容许任何物品流出,否则,我们的行动就是失败。因此,为日人随身物品登记造册,并妥善保管或者逐一摧毁,不能容许任何物品,落入日人调查人员手中,是此次行动重要一环!” 说完这些话,没去看李明那古怪的眼神,冷建章从官瑞玑开始一个个指过去,陆鸿勋、董坤都没放过,又补充了一句: “官团长,我把话撂这,今天两省特派员过来,是给你们救命的。万一被日本人发觉了事情真相,被日本人盯上了,你,你,还有你,你们觉得,会有好下场么?” 一番话说得官瑞玑浑身冷汗直冒,不等陆鸿勋还要争辩,腾得起身,一把抓住冷建章手腕: “冷兄弟,真有这么严重?” 冷建章愤怒的甩开官瑞玑,扭头向外走: “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姓冷的还没这水平,这是人家马特派员……” 顿了顿,冷建章才继续道: “人家马特派员的手下说的,信不信由你!” 当官瑞玑、董坤、陆鸿勋快步走进来时,马明远正好以整暇的喝茶,瞥了眼三个惶急的军头,他也不着急不气恼,慢声道: “想必冷特派员已经和各位说清楚了,我还是那个问题,日人随身物品,有没有登记造册?” 三个军头心中暗骂: 这不废话么,要登记了,咱们爷们至于过来和你干耗么? 可是,已经知晓眼前这个小孩子不仅有水平,而且捏住了他们的命门,三人只得赔笑。 官瑞玑尴尬的摇头。 马明远放下茶杯,长长叹口气,才继续问道: “我看到各位的陈述之中,提到了南部手枪、军用望远镜、手表、大比例军用地图,这些东西都不容易销毁,现在哪里?” 三个军头一听,就暗自叹服,眼前的小毛孩子果然有两把刷子,问题直指核心。 收起了最后那点傲娇,官瑞玑扭头看了眼董坤: “老董,这事是你操办的,你来说。” 董坤略一思索,答道: “手枪和望远镜还在,这玩意挺金贵,大家伙的意思,留下就留下了,日本人未必能认出来……” 谁知,马明远毫不客气的打断: “糊涂,手枪和望远镜都有编码,只要拿到东西,一下就能比对出来。毁掉。记住,毁掉前,锉掉编码和所有字迹。” “哎,是!” 董坤现在乖的好像个孩子,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 “地图已经烧了,那玩意都是日文,肯定是个麻烦。至于手表……” 董坤扭头看了看其他两个军头,有点迷糊: “那块手表,你们记得在哪?” 两个军头一齐摇头,说起来,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军用物品上,手表是个人随身物品,还真没人注意。 陆鸿勋迟疑道: “那东西,兴许,兴许,兴许枪毙时候,一齐烧了吧?” 不等其他人说话,马明远直接摇头: “谁负责枪毙,谁负责烧人,谁负责扬灰,都叫来,必须问清楚。手表不可能被烧干净,如果真被烧了,扬灰时候肯定会注意到剩下的残骸。” 看到马明远如此指挥若定,三个军头,连带冷建章、李明、冯兴等人,心中齐齐佩服到了极点: 不愧是吉省派来的侦破专家,一点疑点都不放过,直接抓住了问题,厉害,高人啊! 倒是马明远心中偷笑,他是拿着答案去倒推解题过程,这要是还能有问题,才真是见了鬼了。姓官的,叫你和老子耍大牌,老子等会还有一手,吓不死你! 今天圣诞夜,不知道有多少书友出去和朋友过节,锅锅在这里祝贺各位书友都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哦~~~~~~~~^_^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失踪的三道梁 辽省,葛根庙,佘公府。 官瑞玑虽然是团长,具体操办事情的却是团副董坤。 听完马明远的话,都不用官瑞玑吩咐,董坤一溜烟的跑去喊人。 来得最快的,就是团部副官赵恒,整个枪毙行动的负责人和带队人。 然后四连长王秉义,他是负责执行枪决的两名连长之一。 倒是三连长宁文龙来得最迟。 一进门,看到屋里的架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宁文龙有些发懵,官瑞玑劈头就质问: “搞什么鬼,磨磨蹭蹭的,干嘛去了!” 合该宁文龙挨骂,三连隶属第一营,而第一营是跟随团部在佘公府驻扎。 人家第四连的连长都来了,宁文龙竟然最后一个到,官瑞玑没上去踹两脚,已经是当着两省特派员的面,给自己部下留面子了。 宁文龙有些忐忑,支吾道: “那个,司务长,李德保,死乞白赖得要请假,在我那泡了半天蘑菇。这不,这不……就,就耽误了……” 官瑞玑气得够呛: “糊涂……” 还要多骂上几句,正好董坤进门,无意中算是帮宁文龙解了围: “马特派员,参加处决的人都来了,就在门外,随时可以讯问。” 马明远点点头,缓缓起身,打量着赵恒、宁文龙、王秉义三人。 其实,刚才宁文龙提到“李德保”时候,马明远就是心头一跳。可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必须按部就班推导,否则现在就对李德保喊打喊杀的,就不是什么通灵、半仙那么简单,简直是灵异事件了。 马明远也不多解释,直接对三人提问: “三位,我就问一件事,日本人中村震太郎身上,佩戴了一块三道梁手表,你们有谁见过?” 三道梁? 这可是好东西啊,拿到市场上,怎么都能卖个二三十块大洋。就算是拿到当铺里,也能换个十个八个块大洋。这可是一笔大钱。 思索了半天,想破脑袋的赵恒和王秉义,最终无奈的摇头。 倒是宁文龙有些迟疑,目光在屋里众人身上扫过,尤其是看到官瑞玑满脸阴沉的样子,越发迟疑不敢开口了。 官瑞玑见到这家伙的熊样,又是大大不爽,吹胡子瞪眼的就要开骂,却被马明远摆手打断。 马明远慢慢走到宁文龙面前,和言细语道: “宁上尉,不要紧张,有什么说什么,现在说出来,就算有问题,大家集思广益也能补救。真要是等到出了事,只怕……” 只怕什么没说完,宁文龙也足以领会其中意思。再看刚刚这个年轻小屁孩,仅一抬手,就喝止了自家团座,宁文龙越发紧张了。 可是……想到一旦出事的后果,为了自家小命,宁文龙咬咬牙,还是开口了: “那块三道梁,卑职似乎见过,就戴在老鬼子中村的手腕上。” 众人眼前一亮,董坤急忙追问: “什么时候?你枪毙中村的时候,还有么?” 宁文龙一旦开口,也豁出去了,结结巴巴道: “没,没注意。枪毙鬼子,是赵副官带着卑职,还有十几个弟兄去干的。当时天太黑,这没注意什么三道梁……” 宁文龙的声音越来越小,赵恒却忍不住了,人是他带着去枪毙的,这时候可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 “回团座,马,马,特,特派员,枪毙的时候,天黑,人犯挣扎得厉害,弟兄们确实没注意什么三道梁,你说呢,王大哥?” 都被问到头上,王秉义自然没法躲下去。况且,当时用团部副官指挥枪毙,两个连长,各自带五六个本连士兵执行,不就是为了互相监督,防范出现今天这种状况么? “没错,枪决后,是我和老宁上去补枪子。烧人的时候没大注意,但烧完后,残骸没那么齐整,是我带人上去挨个拍碎了,才一个个铲进洮儿河。确实没看到什么三道梁。” 官瑞玑还好,总算能坐得住。一营长陆鸿勋可是头上冒汗了,揪住王秉义手腕,急吼吼问道: “手表那玩意,不可能完全烧干净,废铜烂铁总能剩下,你确定没发现?” 王秉义又想了几秒钟,看看赵恒和宁文龙,三人一齐摇头。 看到这一幕,陆鸿勋的心一下拔凉拔凉的,倒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见到手下如此失态,官瑞玑脸上挂不住,厉声骂了一句: “给老子站好了,瞧你那熊样!” 马明远一把扶住陆鸿勋,暗道一声“早知如此”,嘴上却不住安慰他: “陆营长不要着急,我们且将那晚过去的弟兄,一个个叫进来盘问,看看有没漏下什么,不着急,不着急。” 忽然,陆鸿勋反手攥住马明远手腕,用奇异的目光看过来: “马特派……马老弟,一块三道梁而已,真就那么重要?市面上三道梁手表多了去了……” 董坤也是有些狐疑: “是啊,马老弟,南部手枪、军用望远镜和军用地图,这些要命玩意都容易辨别,我们留下就是祸患,等下就毁掉。不比这些惹祸的玩意,一块三道梁手表而已,谁知道哪一块,就是那个小鬼子中村用过的。” 马明远暗自叹口气,这就是心存侥幸了。也不怪他们,这个时代的国内军人,不仅保密意识近乎为零,更是对外国军队的情报工作完全没有认知。 他们是完全不明白,更不理解,这些间谍身上任何一件东西,都有可能是出发前,在档案上登记报备过的,就是以防出现意外,方便找寻和辨别。 将这番话大略解释出来,自官瑞玑、冷建章以下,屋里的人还都是半信半疑。但冷建章了解过,马明远有过留日经历,想来这些话不是信口开河,急忙为双方解释了几句。 听说马明远还有官派留日经历,官瑞玑这些军头们,再看马明远的目光中,除了刚才的敬畏外,又多了不少钦佩,对马明远的质疑也暂时压了下去。 事情紧急,官瑞玑又默认,马明远直接就在屋内展开讯问。 将外面的士兵一个个叫进去,仔细盘问了每个细节后,却不放出去,而是由宁文龙、王秉义两人亲自送到单独房间安置,房间门口又加了岗哨,等于是关了禁闭。 十二名士兵,也不算太多,马明远问的再仔细,也不过是花费三四个小时功夫,就全部询问完毕,结果自然是一无所得。 官瑞玑、冷建章等人就在隔壁旁听,都不用看口供,走回会议室时,脸色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官瑞玑看向马明远,惊奇的发现,这个毛头小子,侦破专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颓丧,坐在那里非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马明远这个状态,好像在官瑞玑火烧火燎的心头,浇了一盆凉水,竟让官大团座有种心安的感觉,脸色也好了不少,看向马明远,诚心请教道: “马老弟,东西不明不白就没了,这可怎么办?” 不明不白? 马明远呵呵一笑,怎么可能不明不白,他可是拿着答案做题,怎么会让自己兜进去。 对官瑞玑以及其他人投来的探寻目光,马明远胸有成竹,暗道一声,今儿这事还真巧了,若是李德保还留在军营,自己真真没法可劲折腾。现在么…… “官长官,既然参与处决间谍的弟兄都没问题,这个好办,咱们开列个名单,贵部之中,每一个接触过,或者见过日人及日人随从的人,都列上去,每个名字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人证明,来,我们列名单。” 官瑞玑有点发懵,开列名单,这是要大规模讯问么?还是说,全部可疑的人,都逮起来,然后……咔嚓? 冷建章却是心头明亮,暗道一声: 这小子,真敢干,这是拿出警务系统抓犯人那套了,要在这第三团里大折腾啊。 若是放在冷建章身上,决计不敢这么折腾,这可是人家官瑞玑的地盘,你这么折腾一圈,就把官大团座得罪死了。这帮军头是那么好招惹的么?若是惹急了,别看现在是张笑脸,翻脸就给你露出张狗脸来,而且还真咬人那种。 但这小孩子马明远就敢,不仅敢,瞧瞧眼前的架势,官大团座不仅心甘情愿,任由姓马的小子折腾不说,啧啧,还要亲自上手去帮忙。 这人啊,差别可真大……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原来是他! 辽省,葛根庙,佘公府。 当官瑞玑等人开列完名单,自己都不禁有些傻眼: 这少说都有近百人,天,明明感觉自己干得挺隐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再有,这么多的人,那个小马特派员要一个个审过来,这得多久?还来得及么? 几个军头心急如焚,马明远可没他们想象那么着急: 笑话,一百多人,全部自己审讯?那还要辽省特派员干嘛?给自己打下手么?就算自己忙得过来,也要人家乐意才成吧。再说了,好歹都是警官,别当摆设啊。 是以,马明远毫不犹豫的将名单交到冷建章手上,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欣慰。 想想就能明白,之前冷建章提前抵达,看似做了不少事,经过马明远一折腾,证明都是无用功,现在马明远肯将活计交过来,这是给冷建章遮掩的机会! 甚至,这件案子可是直达天听,连副总司令都关注了,若是冷建章能在里面出大力气,岂不是有机会让自己名字进入副总司令耳中? 这可是天大的好差事啊。 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马明远轻拍了下冷建章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冷建章却毫无异色,都是老官僚了,还会为这点小事脸红不成? 虽然不会脸红,冷建章办起事来可是毫不手软。他从官瑞玑手下借来几十名士兵,一面看守那些被点名出来的士兵、军官,一面挑出几名特别膀大腰圆的家伙,站在他的身后壮威风。 别说,就这么一搞,还真把那些被提审的士兵吓得不轻。 冷建章将带来的手下分成十个组,两个警官负责一组,就在屯垦公署第三团的团部,支起了浩大的审讯场面。 对这姓冷的家伙的作派,官瑞玑确实多少有些不快,他对“小马兄弟”感到佩服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姓官的就对这些黑皮狗子都心服口服。 尤其这姓冷的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岂不是在打他官某人的脸…… 幸好,马明远看出官瑞玑脸色不好,急忙拉住了团座大人: “官大哥,让冷警官忙去,我这一路奔波,可还是饿着肚子呢,怎么着,给老弟弄点牛羊肉,咱们哥俩喝两杯?” 官瑞玑也是人精,明白马明远这是不想让两边有冲突,只好压下心中不满,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哈哈大笑起来: “马兄弟说哪里话,咱们这佘公府什么都缺,就不缺牛羊,现成的酱牛肉和烧刀子,再让伙房炒几个菜,咱们哥们好好叙谈叙谈。来,老董,杵那干嘛,别给冷警官碍眼,一块来!” 听到官瑞玑夹枪带棒几句话,冷建章心头苦笑,知道多少得罪了这位团座大人,可是,想想直达天听的诱惑,又将这点苦涩压了下去,继续督促手下加紧审讯去了。 都明白时间不等人,加上这次询问的人员虽然多,实际需要追问的不过是三道梁下落,造成审讯的速度飞快,马明远与官瑞玑酒到半酣,冷建章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冷建章拉着脸色难看的陆鸿勋,推门而入,看到马明远正和官瑞玑、董坤,正盘坐在炕上推杯换盏,顾不得官瑞玑拉下来的脸色,推推陆鸿勋,示意陆鸿勋来说。 陆鸿勋脸色极为难看,也知道事情重大,不敢随便遮掩,手一挥,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将个捆成粽子样的家伙拎进来。 官瑞玑、马明远、董坤一看,这倒霉蛋不正是三连长宁文龙么? 马明远心中有数,官瑞玑和董坤却是不明所以。 官瑞玑将酒杯重重顿在桌子上,冷声道: “老陆,你搞什么鬼?” 陆鸿勋恨铁不成钢的狠踹了宁文龙几脚,那宁文龙也不敢叫嚷,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不吭声。 陆鸿勋踢了几脚狠的,宁文龙嘴巴上都流血了,还是董坤看不下去,慌忙过来拉住,陆鸿勋这才指着宁文龙恨恨道: “团座,这个坏事的王八羔子,那块三道梁,就是被李德保那个天杀的给偷跑了!而这个王八羔子,今天竟然还给李德保准了假,放那个天杀的出门了!” 哗啦—— 炕桌一阵散乱,杯盘被官瑞玑大力推到一边,官团长两步抢过去,一把薅起宁文龙衣襟,充血的双眼瞪着手下,大嘴喷着酒气,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低吼道: “老陆说的是真的?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弄死你!” 说话,官瑞玑挥舞拳头,就给宁文龙来了几下狠的。 宁文龙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求饶,甚至连挣扎都不敢,跪在那硬挺着,一张脸被打得红肿,嘴角再次流出血来。 眼看着官瑞玑发泄了一番,马明远这才过去拉住: “官大哥,宁连长也是无心之过,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抓住李德保,抢回那块三道梁。” 话一说完,马明远就被两个家伙抓住了胳膊。 官瑞玑和陆鸿勋彼此看看,这两个家伙似乎就在等马明远这句话似的,结果齐齐出手,闹的现在有点尴尬。 但这两位都是老军头了,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都当是个屁。 陆鸿勋抢着道: “马老弟,哥哥这次过来,就是想求你帮忙,姓李的王八蛋已经跑了四五个时辰,该当早当了。现在必须今尽早把东西抢回来……那个,哥哥想借你的汽车用用。” 马明远看看官瑞玑,这家伙也不住的点头,立马挣脱出来,手一挥,大步向外走去: “那还站着干嘛,走啊!” 车队驶入葛根庙小镇时,已经天将放亮。 顾不得颠簸一夜的酸疼以及身上的伤势,车子尚未停稳,宁文龙就跳下小汽车,沿着镇上仅有一条大街跑去: “姓李的在镇上有个相好,十有八九就在那娘们家过夜,我带路!” 官瑞玑和陆鸿勋也跟着跳下车,就要跟上去,被马明远一把拉住: “如果人在,文连长带人过去就能够了。官大哥,你带人封锁整个镇子,不许任何人进出。陆大哥,你去把镇上所有商铺都控制住,尤其是当铺。把人都集中起来,挨个搜身,不许有任何夹带。记住,要快!” 二人此时已经稍稍冷静,知道马明远的话才是正办,立马点头答应。 至于冷建章,马明远让他去镇公所,切断葛根庙对外所有联络。 别看这开来一辆小汽车三辆卡车,这几辆车子,愣是被塞进去近百人,除去特侦队的十六人外,其余都是全副武装的大兵。 这些个大兵抄着家伙,凶神恶煞的扑向每一家商铺,砸开门,二话不说,就是拳打脚踢,有敢反抗的立马枪托招呼。 葛根庙小镇顿时鸡飞狗跳,无数人被从睡梦中惊醒,哆哆嗦嗦的从门缝中向外张望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宁文龙的动作很快,马明远刚到镇公所,他就带人赶回来,垂头丧气的报告: “马特派员,姓李的根本没去那娘们家,不知道去哪了。” 没来! 马明远与冷建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随即,马明远问道: “他请了几天假?” “一天!” 冷建章诧异道: “不对啊,从佘公府到葛根庙,光坐大车就得走半天功夫,他还能去哪卖三道梁?难不成,这家伙卖了手表,就去找其他娘们了?” 看着略显破败的小镇,马明远隐隐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脸色也开始阴沉下来: “抓,镇上所有干这个营生的娘们,都抓起来,挨个问,要快!” “哎,好,走了……” 宁文龙答应一声,立马飞奔出去。他现在是真慌了,万一出了事,他身上的麻烦可就大了去了。现在的他,真真是在为自己小命在拼了。 屯垦公署第三团,是距离葛根庙最近的部队,平日里经常来镇上找乐子,宁文龙也不例外。这时让宁连长去抓干皮肉生意的女人,自是熟门熟路,带上几个亲兵,就挨家挨户“请人”了。 这还没完,过了才两个多小时功夫,小镇外又开来大群大群的大兵,马明远站在卡车顶一望,黑压压的估计得有上千人! 好家伙,官瑞玑这真是急眼了,估计把第三团的大兵都给拉来了。 上千人,比葛根庙的人口都只多不少,吓得镇太爷几乎要给马明远、冷建章跪下,生怕这伙人一个不开眼,就把整个镇子给血洗了。 也难怪镇太爷如此惊恐,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这伙军大爷究竟发了什么疯,怎么冲进来就好像要找人拼命? 只可惜,此时的马明远和冷建章,跟没没心情搭理他,生生将镇太爷晾在那里。 一群大兵直折腾到将近中午,都没能找到李德保,遑论那块要命的三道梁了。 官瑞玑和陆鸿勋颓丧的回到镇公所,顾不得咕咕叫的肚子,更没心思去和别人搭话,连形象都不要了,一屁股坐在镇公所的台阶上,吧嗒吧嗒的抽烟。 马明远也感觉有些发愁,取过一个碗水,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两眼无神的盯着地面。 冷建章更是心急火燎,在屋里来来回回的绕着走。 终于,冷建章再忍不住,凑到马明远身边: “马老弟,就没别的法子了?” 马明远一摊手: “佘公府周围,又不是只有葛根庙一个镇子,除非能找到拉李德保过来的车夫,否则谁知道这家伙去了哪里?” 冷建章立马急了: “你是说,姓李的可能就没来过葛根庙?” 嗯? 马明远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抬手打断了冷建章,脑中飞快转动,努力抓住刚刚脑中的灵光一闪。 见到马明远好像有了思路,冷建章急忙抿住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猛地窜出屋子,马明远抢到陆鸿勋面前,一把扯住他,急急问道: “你是说,所有商人都没见过李德保?” 陆鸿勋吃了一惊,不明白马明远的意思,只是傻傻点头。 马明远凑近一些,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凶光: “若是有人撒谎呢?” 蹭,官瑞玑和陆鸿勋齐齐窜起来,眼中同样射出凶光。官瑞玑恶狠狠道: “对啊,要是有人撒谎,咱们爷们到哪分辨去?” 陆鸿勋闻言,又颓丧的坐下去: “团座,你也说了,这可咋分辨?镇上的铺子,从老板到伙计,那可是上百号人呢,咱们又不能挨着个的上刑?没那个功夫啊!” 马明远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谁说不能上刑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章 隐忧 辽省,葛根庙小镇。 “谁说不能上刑的?” 这话听进在场几人耳中,竟是不自禁哆嗦了一下,饶是官瑞玑、陆鸿勋这样的老军头,都无法抑制乱蹦的小心肝,再看向马明远的笑容,总觉得其中透着无与伦比的邪恶。 陆鸿勋随即收拾心情,干咳一声: “团座,马兄弟,事到如今,咱们该为自己的小命想想了,大不了挖个坑,把这帮人都扔进去,我就不信了,眼看着要被活埋,这帮王八羔子里,就没一个肯说实话?” 心中一阵恶寒,马明远心中暗叹,不愧是军阀部队出身,下手比自己还狠,呸呸呸,自己那不过是缺德主意,这姓陆的才是杀人不眨眼。 眼见官瑞玑颇有些意动,马明远摆手制止道: “陆大哥法子着实不错,但是,有点耗费时间,要同时活埋一百多人,那个大坑可就够弟兄们挖上大半天了,咱们耽误不起那个功夫。” 陆鸿勋也是逼急了,心情极为不耐,翻着白眼讥讽道: “马特派员还有高招?要我说,就是开宰,没其他法子。” 冷建章心道,啧啧,这就是露出狗脸了,这帮子当兵的,就没什么好玩意。 官瑞玑却是看不过去,当即斥责部下: “说什么混账话呢?要没人家马特派员,你姓陆的追得到这里么?还不立即给马兄弟赔罪!” 两句话,也让马明远多少看出点性子差别来,他他又不需要在辽省混,对这些军头的态度不以为意。对陆鸿勋的道歉摆摆手,他给这人一个台阶道: “其实陆大哥刚才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帮家伙肯定怕死,咱们不如这样……” 葛根庙镇上所有商家,从铺子伙计到老板、东家,都被第三团的大兵驱赶到一个院子内。这些人一个个被捆得结识,在院子里拘着,实在是生死未卜,已经有人吓得呜呜哭泣。 就在这时,陆鸿勋带人走进来,对着这伙人大声道: “我就问一件事,昨天有见过李德保的人,现在说出来,就可以把你们都放了,否则的话,哼哼,可别怪陆某人翻脸无情。” 人群中立时响起一片哭泣声、喊冤声,可就没人出来答话。 陆鸿勋扫视一圈,冷笑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 随即,陆营长随意指着一个年轻伙计,喝令道: “把他拉出去,枪毙!” 当即有那如狼似虎的大兵冲上去抓人。人群中立时惊慌起来,这些商人不断涌动着,那被点名的伙计更是吓得直接尿裤子,努力向后面退去。 无奈,在大兵面前,这些抵抗毫无用处。那伙计很快被拉了出去。 接着,远处传来一阵枪响,隐约还能听到那伙计临死前的惨叫。 看到这群大兵来真的,更多的商人吓得屁滚尿流。 偏偏这时,陆鸿勋看了眼怀表,冷冷道: “还没人说是吧,从现在开始,五分钟枪毙一个。” 说完,陆鸿勋还在那抱怨: “ND,一百多呢,五分钟一个也忒慢了,这得宰到猴年马月。” 此话一出,吓得所有商人跪下大半,一起哭喊着求饶,还有人跪在那里高声呼喊,让知道情况的人赶快说出来。院子里甚至传出一阵阵骚臭味道。 饶是如此,等到五分钟过后,依然没人肯招认。 陆鸿勋又随便指了一人,将其拉到远处,又是一阵枪响。 再过去五分钟,当陆鸿勋又要指人的时候,在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 “我说,我说,我见过那位姓李的军爷!” 陆鸿勋兴冲冲的跑来向马明远、官瑞玑等人报告。 原来,李德保确实第一站就来到葛根庙,目的就是典当那块三道梁手表。可是,本地唯一一家当铺里,只肯出五块大洋,这个价钱自然无法让兴冲冲的李德保满意。 李德保纠结半天,可当铺不肯松口,理由也很简单,葛根庙是个小地方,连县城都不算,好东西也卖不出价钱,自然不可能高价收购。当然,李德保要想卖出好价钱,那就得去大地方,比如,洮南县。 “洮南!” 所有人眼前一亮,官瑞玑急忙追问: “李德保那王八羔子,真去洮南了?” 陆鸿勋迟疑道: “不清楚,不过,昨儿个确实有人去洮南送货,下午出发的,就是不知道……” 不用说下去,大家也能明白,在葛根庙镇上,没人会刻意关心李德保的行踪,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去了洮南县。 官瑞玑、冷建章一齐看向马明远。 马明远沉吟下,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招供的就是当铺的朝奉?他之前为什么不说,非要咱们玩出假枪毙才肯开口?” 此话一出,官瑞玑、陆鸿勋都有些尴尬,冷建章心知其中有猫腻,但也明白,这个问题很重要,不弄清楚,无法判断这个当铺朝奉的话真假。 见马明远目光坚定不肯退缩,陆鸿勋只得开口解释: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那当铺其实是葛根庙的一个黑市,经常倒腾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李德保以前和当铺有过不少生意……” 这就对了,李德保本就是第三团第一营第三连的司务,平日里过手的东西不在少数,军械都能搞到手。这靠山吃山的,估计没少了倒卖军用物资。 那当铺的人先前不愿开口指证,估计就是不想引火烧身。如此一来,这人的口供还是很有可信度。 官瑞玑一拍桌子: “还等什么,去洮南!” 马明远急忙劝道: “官大哥,洮南已经出了三团防区,带着大队人马过去,等于告诉有心人我们出了事。不如这样,我和冷特派员带上我们的随从去洮南找人。 官大哥也别闲着,劳烦你带人,把葛根庙周围的镇甸都搜一遍。万一姓李的没去洮南,我和冷特派员岂不是扑空了。” 如此说辞,让官瑞玑大是感激,思索了一会,握住马明远的手,诚恳道: “一切拜托老弟了,如果能抓住姓李的王八羔子,我官瑞玑还有第三团上下,都欠马兄弟一个大人情,以后马兄弟有事用得到我姓官的,就带个话,姓官的绝不含糊!” 前往洮南,自然还是要乘坐汽车队,幸好,只有马明远、冷建章、宁文龙,带着二十几个人同行,比起前往葛根庙的时候,车队速度快上不少。 宁文龙之所以随行,也是他认得李德保,带上他抓人更方便。 此时的宁连长瞧瞧身后三辆大卡车,有些担忧道: “马特派员,我们的人是不是少了点?洮南毕竟是县城,光凭我们这点人,要把李德保找出来,可不容易。” 马明远闻言也是苦笑出来,拍拍小汽车的车身,无奈道: “宁连长,你以为我不想多带人么?可这铁家伙速度虽然快,究竟是个金贵东西,要是再拉一百人去洮南,我敢打包票,都不用一百里地,保准趴窝,到那时,咱们可就得腿着去洮南了。” 冷建章忽然开口,傲然道: “倒不用担心人手,洮南县警务局好歹也有一两百人,不怕找不到人。” 宁文龙这才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位辽省警务处特派员呢,辽省境内,哪里不是这位的主场?还怕没人手么。 果如冷建章所言,车队进入洮南县,根本不停车,直接开进了洮南县警务局。 洮南警务局的局座,听说省警务处的特派员,一位荐任七级高官突然到来,吓得屁滚尿流的迎接出来。 冷建章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李德保的照片,下令在县城所有商家、当铺、青楼、车马行搜索此人下落。 就在冷建章还要下令找寻三道梁手表时,被马明远悄悄制止。冷特派员立刻会意,挥手让一头雾水的县警务局座去找人。 与此同时,洮南城内日本领事馆内,领事野口三吾正在翻动日历,询问秘书道: “田原君,中村大尉从海拉尔发来电报,是几号?” 秘书田原信太略一思索,恭敬得答道: “应该是六月初,六月三日。” 野口三吾眉头紧锁,疑惑得道: “中村大尉是出发当日拍得电报。按说,他一路观测支那兴安屯垦区,至多需要二十几天,不超过一个月时间。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三日,中村大尉怎么还没抵达领事馆?” 田原信太慌忙鞠躬道歉: “抱歉,阁下,是我的失职,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安排人去搜索。” 野口点点头,并未刻意追究下属,毕竟,中村震太郎执行的是野外观测任务,以修正军用地图,本就浪费时间。一行人又要穿越浩瀚的兴安岭,时间上有出入也是平常事。他柔声对下属叮嘱道: “不妨事,多派得力人手,要精通中文和蒙文。中村大尉的勘探路线,是沿着正在修建的洮索铁路进行,不妨让接应人员也沿着洮索铁路北上搜寻。” 最后,野口轻声道: “希望,中村大尉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田原信太闻言傲然道: “阁下放心吧,中村大尉是大日本帝国臣民,在支那的土地上,有强大的关东军保护,还没人敢招惹大日本帝国。” 野口有些心烦的摆手: “正因为有关东军,我才忧心。万一出现意外,可就给了关东军那帮家伙口实了。哎,国内经济状况不佳,希望不要出现这种情况才好。” 田原信太急忙低头答应,但他的眼中,却流露出奇异的光彩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争夺三道梁(1) 辽省,洮南县城。 县警务局座一声令下,洮南县警务系统立刻动起来,连县警员中队的警员,都扔下武器被打发上街找人。 不仅如此,冷建章亲自坐镇局座办公室,盯着局座大人,令这位局座感到亚历山大。 为了赶紧将这位祖宗送走,警务局座虽不清楚,照片上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下了严令,让警务局上下发动所有关系、所有线人,用最快速度将这个人翻出来! 听到这道命令,洮南县警务局的警官们,都是暗自叫苦不迭,暗骂局座说得轻松,这养线人、动用关系,可都是要花钱。若是平日里用来破案的话,动用就动用了,反正能从案子里捞到好处填补。可今儿个,这没头没脑的让找人,又不说事后有没有好处,就得要大家自掏腰包了。这让警官们怎么想都是一阵阵肉疼。 可县局座的严令压下来: 限期一天把人找到! 不得已,强压之下的县局警官们,只得含泪找到各自线人,将李德保的照片塞过去,恶狠狠的下令: “半天,就给你们半天时间,必须把人给老子找到!” 洮南的一家澡堂子里。 此时的李德保感觉很舒坦,为自己来洮南的决定暗自赞叹,若真在葛根庙就把那块三道梁典当了,即便能拿到十四块大洋,可葛根庙有啥,除了和自己相好那个娘们,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的泡澡,捏腿、捏脚? 据说,这家堂子里还有娘们,李德保打定主意,等会喝茶听戏舒服够了,叫上一桌酒菜,找两个娘们过来一起乐呵乐呵……有钱,就是爽! 又躺了一会,感觉全身毛孔都打开,肚子里的茶水咕噜咕噜的,似乎再喝不下去,戏匣子里的戏文也结束,李德保这才懒洋洋的翻身起床,草草裹上衣服,全身发软的向后院晃荡去。 在那里,他早就吩咐伙计准备好了酒菜和娘们,就等自己过去了宠幸。 踩着有些发软的脚,李德保一步三晃的路过两个窃窃私语的伙计,耳中传来两个伙计的低语: “掌柜吩咐找的那人,是干嘛的?” “你管呢,给他下那个傻力气。” “这咋说?那可是掌柜吩咐的啊。” “说是让找人,又不提给啥好处,就是白干活,你傻啊!” “可这人好像是个当兵的军爷……” “当兵的更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管别管。” 李德保本不以为意,这种用伙计找人的活,铁定不是什么澡堂子掌柜的本意,估计是本地哪个警官的关系,或者,澡堂子掌柜就是警局某位人物的线人也说不定。 可是,当那两伙计提到,说是要找的是个当兵的人时,李德保就觉得自己浑身激灵一下,不自觉有些发颤。 也是李德保心虚,那块三道梁虽然卖了不少钱,可来路实在见不得光,尤其是涉及到日本人,据说还是个什么“大尉”,若是被人发现,那就真要命了! 李德保心里打怵,难不成,是连长发现自己偷了三道梁,找到洮南来了? 随即,李德保又觉得不应该,那块三道梁,是在审讯日本人过程中,那个什么“大尉”与人厮打中掉落,无巧不巧的正好落在自己脚边。当时那么乱,所有人都盯着日本人,根本就没人发现自己把三道梁藏了起来。 再说了,就算自己偷三道梁的事被发现,又是多大点事,无非就是自己偷偷卖了手表,没给连长分钱而已,他宁文龙也也不可能下这么大力气,一路追到洮南不说,还找警局里的人帮忙抓他吧。 李德保越想越觉得有理,心思安稳下来,继续一步三晃的向后院溜达过去。 两个正议论的伙计,随意看了眼李德保的背影,不以为意的继续闲聊。 有冷建章坐镇县警务局,马明远不肯蹲在那干等,就跟着县警员中队一名甲等警长,一起上街找人。 这警长叫老曹,看着马明远身后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汉子,一脸的苦笑,哀求道: “小爷,您这些位手下,这要是走到街上,忒扎眼了,要不……” 可不么,十六个壮汉,个个长短家伙俱全,这样子走到大街上,别说找人了,吓能把行人吓跑了。 马明远也不禁有些发笑,让冯兴等人在外面披上一件长衫,勉强遮住身上的家伙。老曹这才陪着笑,领马明远一行出门。 洮南也是辽省北部一座大城,明着是县,看在马明远眼中,可是比五常县繁华热闹,街头的行人更是不知多出多少。 走了一阵子,马明远渐渐皱眉: “老曹,怎么这么多日本人?” 老曹一愣,接着赔笑道: “小爷不知道?洮南城里就有日本人的领事馆,这铁路又是人家日本人修得,上上下下都是日本人干活。城里自然多了不少东洋人。” 马明远微微点头,实则心头泛起一片阴云,这可是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找人了,不能再拖时间啊。 同时,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主动请缨来洮南抓人,官瑞玑是那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不是官瑞玑感激,其实是将全部身家性命,都赌到了马明远身上。 这是何等的信任。 马明远心中忽然感觉一阵炽热,无论如何,他必须对得起这份信任! 想到此处,他一把抓住老曹,淡淡道: “老曹,别带我乱晃,干点正经事,去找你的线人。” 老曹吃痛下就是一哆嗦,有心继续打马虎眼,扭头看到马明远那眼神,平静中带着让人无法违逆的意味,就觉得心底一颤,不自觉的点头答应下来,向前面一指: “小,小爷,那个前面,澡堂子掌柜,就,就是,小的,一个,一个线人……” 马明远点点头,这些县里的警长的性情,他还能不了解么,不这么逼一下,肯定不会下心思干活。不过,他的做事风格一向是胡萝卜加大棒,因此,淡淡道: “放心,老曹,线人的费用我来出,不会让你吃亏。另外,若是有收获,我替你向警务处请功,保你个委任十二级的前程。” 按照金陵国府公布的,三等二十二级官僚等级制度,委任十二级其实是最低一级官僚。 可老曹是什么身份,甲等警长,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个连警官都不是的警员,是个大头兵,只是个头比较大资历比较老罢了。 若是能荣升委任十二级,老曹就正式成为官、军官,也是有官身的人了,以后老曹出门就可以挺胸抬头,旁人见了就不能用“老曹”来称呼,大小得叫一声“曹警官”了! 一听不要自己破费,办好了还能鲤鱼跃龙门,老曹的心思一下火热起来,立时加快了脚步: “还等什么,小爷,快着点,跟小的来!” 李德保光着膀子,坐在炕上,身边两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也是衣衫半解,依偎过来,一人用那饱满的位置,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另一个女人将酒含在嘴里,嘴对嘴的喂入李德保口中。 面对如此香艳的场面,李德保却没感觉多少激动,相反,心里老是闪过刚刚两个伙计的话: “可这人好像是个当兵的军爷……可这人好像是个当兵的军爷……”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可能是冲自己来的,接着,李德保又努力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最终,李德保就觉得身子不住的颤抖,猛地发力,哗啦啦,炕桌被他推到地上,杯盘碎了一地,自己跳起来,不顾两个女人的惊呼,几步下了炕,蹬上鞋袜,披上衣衫,三步并作两步的抢出了房间。 房门外,李德保一头撞进一人怀中,惊得他几乎软倒。定睛一看,原来个澡堂子的伙计,听到这边动静,赶来察看究竟。 李德保气的火冒三丈,一把推开伙计,骂了句: “滚!” 那伙计不明所以,被客人这一骂,有点发懵,死死盯着李德保消失的方向,直到屋里跑出个妖艳女人,猛地推了他一把: “看啥呢,那个臭当兵的呢?” 伙计这才回过神,傻傻道: “那,那个,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嗯!你说啥?” 伙计随即看向妖艳女人: “你说啥,什么当兵的?” 妖艳女人愤愤不平的跳脚叫骂: “还能有谁,刚跑出去那个死鬼,那个臭当兵的,别以为没穿那身皮,老娘就认不出来了,就是个穷当兵的,女票了老娘还不给钱!” 伙计猛然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刚刚的客人了,恨恨的跺脚: “你咋不早说!” 随即,伙计追出门去,哪里还有李德保的影子。伙计气的大叫,向着前面的柜台跑去: “掌柜的,掌柜的,我发现了,发现那个人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争夺三道梁(2) 辽省,洮南县。 马明远和老曹正与澡堂子掌柜的闲磕牙。 其实,当听说澡堂子没见到过李德保时,冯兴等人早想离开,可自家少爷似乎并不着急,老曹也没了过来时急匆匆的神态,仿佛没事人一样,和澡堂子的掌柜天南地北的瞎扯淡起来。 闲聊中,老曹诧异的瞧了眼马明远,暗道一声“老手啊”。 原来,这种闲聊看似不着边际,实则颇有深意,可以在不经意之间,将对方最近生活状况、社会交往都扒拉出来,从而得到想要的情报,或是可疑的信息。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但令老曹诧异的就是这个,他用这个手法和自己线人套话,一边的马明远也不闲着,每一次问话或者帮腔,都恰到好处,与老曹配合的天衣无缝,这种手腕可不是一个二十冒头的X二代就能做到的。 没错,老曹已经将马明远定义为吉省某位大人物的X二代,难道不是么,年纪轻轻,就高居委任三级,爬到了多少警官一辈子都无法爬到的地位,不是X二代还有谁能作到? 若是马明远知道老曹的想法,只能尴尬的呵呵一笑,他的经历太过特殊,不能否认X二代给他带来的登天捷径,但若是就此否定了马明远自己的努力,他可要掀桌子翻脸了。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开心时候,突然听到澡堂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高喊声: “掌柜的,掌柜的,我发现了,发现那个人了!” 待到小伙计冲到柜台前,看到得是三双直勾勾的眼睛。 小伙计不认得马明远和老曹,心急如焚的他,直接冲到掌柜面前: “掌柜的,照片,照片上那个军爷,我发现他了!” 澡堂子掌柜一听“照片”就变了脸,恨不得抽死这没眼色的小子,都给他打了几个眼色了,小王八蛋愣是没看出来,叽里咕噜的就全说出来了,MD,这下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 没错,澡堂子掌柜其实并不想,就这么直接把消息交给老曹。他可是给县警务局里的好几位当着线人呢,平日里得到消息都是待价而沽。今儿个这事,这几位爷都给他递消息过来,又不提价码,他正准备互相比较比较。 现在可好,完犊子了! 老曹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大馅饼,就这么砸在他脑袋上,想到身边这位“小爷”许下的“委任十二级”前程,让他无比火热,一把揪住小伙计,急促的质问道: “人在哪!” 小伙计此时方智商重新上线,有些惊惧的看向自家掌柜。那掌柜恨不得去捂脸,只得把脸拉得老长,无力的摆摆手。 得了自家掌柜的示意,方才结结巴巴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一听人跑了,老曹立马急了,扔下小伙计,飞也似地窜去后院,这可是他的前程,前程啊! 倒是马明远很冷静,示意两名特侦队员跟上去,这才将小伙弃扶起,和言细语的重新盘问一遍。确认无误后,看到掌柜的脸已经黑的更锅底似的,他掏出五块大洋甩过去,把个澡堂子掌柜乐得,立马眉开眼笑,不停得对他鞠躬行礼。 马明远扭头对着冯兴吩咐道: “人不会跑远,你们就不要去追了,出去,绕到后面,就拿照片找人,散开些,如果遇到了,能抓就抓,万一抵抗的厉害或者一时不得手,给我开枪,不要怕惊扰旁人!” 说完,马明远亲自带着特侦队员冲了出去。 由于人手不足,马明远自是不会干坐着,也跑出去找人。 澡堂子后身的巷子里,人并不多,马明远飞奔过来,跑出几百米,才看到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不由得大喜,掏出照片询问情况。 小贩有些迟疑,这年头太乱了,说不定自己一时多嘴,就会惹来杀身之祸,更何况,照片上的人还是个当兵的。 是以,小贩看了几眼,就慌忙摇头想要离开。 不得已,马明远只好使出屡试不爽的特技——“金钱开路”,掏出一叠奉票的票子递了过去。 别看奉票现在毛得跟纸一样,架不住面额越印越大,况且马明远掏出来的票子也蛮厚的,立时吸引了小贩的目光。 将这叠票子在小贩面前晃了晃,马明远又将照片递过去。 小贩还是有些犹豫,拿着照片反复看看,又偷眼瞧瞧那叠奉票,最终下定决心,向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就在马明远看过去的功夫,小贩已经将照片塞回来,一把抢过奉票,挑着自己的货物,飞也似地跑远。 顾不得这小贩,马明远向指出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是,这一路又跑出几百米,眼瞧着已经来到巷子口,外面就是繁华的街区,马明远都没发现李德保的踪迹。 就在巷子口,坐着一个摆摊的老太太,马明远只得再次掏出照片和奉票,向老太太求助。 这位老太太年纪不小,眼神却不错,拿着照片端详半天,肯定的摇头,她根本没见过这人,这人绝不会从巷口出去过。 马明远这下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那小贩见到奉票后之所以迟疑,不是他猜测的在指路之后害怕报复,纯粹是因为根本没见过李德保,却还想赚钱而犹豫呢! 这年头的人,可真是,啧啧…… 马明远自嘲的笑笑,常年打雁,竟然被雁啄了眼,也真够丢人的。 虽是如此,他也并不气恼,将奉票塞给老太太。孰料,这老太太倒也硬气,摆摆手就是不要,原因很简单,反正也没帮上忙,再要钱就太黑心了。 人与人之间,差别实在太大了…… 砰—— 就在马明远感叹的功夫,身后巷子里传来一声枪响。 大吃一惊,马明远顾不得感叹,将奉票一股脑扔进老太太怀中,转身向着响枪出飞奔而去。 枪声就是命令,一路上,不断有正在附近的特侦队员加入进来,待到马明远赶到时,身边已经聚集了五六名手下,面对他的,是地上倒着的一个日本浪人,一名特侦队员,正在为日本浪人包扎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 马明远皱着眉问道。 按说,既然开枪,就是发现了李德保的下落,倒下的人怎么会是个日本浪人?本来因为“中村事件”,大家对日本人就是避之不及,怎么又牵扯进来一个? 那包扎的特侦队员叫孙旺,见到是马明远,急忙汇报。 原来,孙旺在这里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李德保,正在擒拿的时候,眼前的日本浪人恰好经过。李德保做贼心虚,大声叫嚷,说孙旺杀死了关东军的大尉。 这个日本浪人当即大怒,抽刀就来砍孙旺。孙旺被李德保纠缠住,眼看就要挨刀,恰好冯兴赶到,开枪将日本浪人打伤。 结果,就在混乱的功夫,李德保趁机脱身逃走。冯兴不得已,留下孙旺看守日本浪人,自己去追李德保。 马明远听完暗骂,这事搞的,越来越乱,李德保更是个混蛋,简直该杀! 既然李德保为了拒捕,敢喊出枪毙中村震太郎的事,这家伙一定是铁了心,第三团肯定不会回去了,搞不好下一步就是投日! 这个时候,老曹也赶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日本浪人,老曹不禁暗暗叫苦,东北这地面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日本人啊!现在可好,还弄死一个,这下麻烦大了! 马明远见老曹过来大是欢喜,顾不得解释,一把拉住他,急急道: “快,带我去日本领事馆,要快,晚了就要出大事!” 老曹一听更是吓得几乎尿出来,这位小爷想干嘛,弄死一个还不算完,难不成还要杀上门去? 看着老曹的眼珠子乱转,马明远就知道这家伙起了小心思,现在正是要命时候,岂能让这老滑头生事。他一把拽住老曹的手腕,扯着他向巷子外跑去: “马上带我过去,只要到了地方,是走是留随你,出了事也和你无关,快!” 就在这时,那日本浪人终于苏醒,见到周围都是中国人,这货也不惧怕,吃痛后哇哇大叫起来: “八嘎,你们这些肮脏低贱的支那人,帝国不会放过你们!关东军已经在发动帝国臣民,你们等着,哈哈,马上就会杀光你们这些支那猪!” 因为这人说得是日语,在场只有马明远听懂了,立时皱眉停下来看过去: “留下两个人,帮孙旺把这家伙带回警务局,不能让别人看到,等我回来审问。” 洮南县警务局座办公室。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警务局座下意识想要去接,随即想到冷建章还在,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畏缩的看向辽省特派员。冷建章抬抬下巴,这位局座大人才小心的拿起话筒。 听了没两句,县警务局座脸色一变: “什么?枪声!在哪里?谁开的枪,有没人死伤?都不知道!白痴,快去查!” 撂下电话,局座大人对冷建章鞠躬道: “特派员,城内有人开枪,下面的人已经去查了……” 当听到汇报说枪声时,冷建章已经色变,洮南不比葛根庙,人员众多而且复杂,最要命的是还有日本领事馆。 他想到马明远手下那票彪悍的随从,生怕一个不好,是这伙凶人下的手,再将日本人目光吸引过来,事情可就大条了! 洮南日本领事馆。 田原信太快步走入领事办公室,对正在练习书法的野口三吾恭敬行礼道: “阁下,城内支那人似乎有异动!” 野口三吾抬头看过来,诧异道: “究竟怎么回事?” 田原信太斟酌道: “暂时还不太清楚,只知道,城内支那警员似乎有大行动,已经全体出动。我正在联系我们的内线,尽快搞清楚支那人的目的。不知道阁下……呃,是否,是否,需要暂时躲……” “田原君,你太敏感了!” 野口三吾语气有些不善,笑话,中国人一点异动,就让他这名堂堂大日本帝国领事慌张躲避,传出去的话,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若是外务省知道了,他这种大大丢了帝国脸面的行为,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随即,野口忽然想到,自己的秘书平日里并非不谨慎,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皱眉看着秘书: “田原君,你为什么会如此劝诫。莫非,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晕死,码字竟然忘记更新了,抱歉抱歉!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争夺三道梁(3) 辽省,洮南。 “田原君,你为什么会如此劝诫。莫非,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通常情况下,野口三吾的措辞还是斯斯文文的,他是外交官,不是军人,自认是一名文化人,文化人的体面还是要得。 可是,斯文不代表无脑,斯文的话语中,那个潜台词一样会让人惊惧。尤其是关于下级欺瞒上司这种指控。 听到野口三吾的话,田原信太努力将身子放得更低,以掩饰自己眼中的惶恐,恭敬的道: “实在抱歉,阁下,属下只是太过心急,一时失去了正确的判断,给阁下添麻烦了!” 对秘书的解释,野口三吾并不是很满意,但他觉得,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对待手下不必那么刻薄,于是挥挥手将田原打发下去。 出了办公室,田原信太用手去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刚刚他险些犯错,幸好野口三吾没有深究,才令他得以轻松过关。 可是,如果这件事在野口三吾心中埋下钉子,甚至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坏事了。一旦自己失去了领事的信任,未来前途都是小事,在那些朋友心中的重要性可就下降了…… 走着走着,田原信太的步伐越来越缓慢,最终停在走廊,低头思索着补救的办法。 “哈哈,加藤,好精美的佛经,从哪里得到的?” 忽然,一间办公室内的对话,吸引了田原信太的注意。 “啊,嗨,武藤前辈,这是一本支那宋朝的佛经刊本,我也是偶然在逛当铺时遇到的!” “当铺?加藤,你不会拮据到,要靠卖东西过日子了吧?” “嗨,当然不是的,武藤前辈。其实,支那的当铺中有很多好东西,只要用心去寻找,往往会有惊喜的。” “哈哈,竟然是这样,那你这本佛经,是在哪家当铺买到的?” “就在东大街上的利通号。” 利通号,东大街,佛经! 田原信太感觉分外惊喜,野口三吾最是喜好文化,尤其对古籍、字画分外热衷,若是能买到一本古籍送给野口,想来领事大人一定会对他再无芥蒂。 想到此处,田原信太顿觉心情舒畅,脚步也轻快起来,大步向领事馆外走去。 日本领事馆外,田原信太与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国人擦身而过。 那中国人见田原信太穿着洋气,举止不一般,迟疑了下,反身追过来: “先生,先生,请问,您是日本人吧。” 田原信太此时心情很好,忽然被人拉住,也耐住性子,停下来打量这个失礼的支那人。 中国人就是李德保,正如马明远所料,好容易从孙旺手下脱身,这家伙知道怕是事情闹得不小,屯垦公署第三团估计回不去了。 李德保至今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会引来炮手追杀。可现在保命要紧,他顾不得那么多,只想找个大靠山。 在东北地界,什么靠山最硬,什么大腿最粗?还用问么,当然是日本人。 李德保都不用迟疑,立马想去投靠日本人,正如他之前和日本浪人所说的,那个什么“大尉”的家伙,就是现成的投名状,只要告诉了日本人,不愁日本人不重视,他的小命也就保住了。 唯一麻烦的是,李德保不过是奉军一个小小的连司务,根本没什么见识,想投靠日本人都找不到门路。也是他一路打听,才知道洮南城里,不仅火车站是日本人把持,甚至还开着一家日本人的什么领事馆, 按照李德保的想法,火车站人多眼杂的,保不定就有炮手在那守着,不如来这个什么日本人的领事馆碰碰运气。 现在唯一麻烦的,是日本人的领事馆朝哪边开门,李德保都不清楚,只好在街头胡乱拉人打听。 见田原信太并不答话,只是高傲的昂起头,用眼白看着自己,李德保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道: “先生,先生,我知道一个大秘密,关于日本人的,那个,不知道……” 因为之前的一番打斗,此时的李德保衣着邋遢、头发散乱,脸上还有青紫痕迹,怎么看都好像街头二流子。田原信太打量一番,在心中得出结论,傲然的哼了一声: “有什么秘密,可以告诉我!” 你? 李德保可是指望用中村的死来保命,这是他唯一的底牌,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一个大街上随便拉住的人。万一这人不地道,知道了秘密后,扭头自己去日本大官那请赏,他的小命可咋办? 看着李德保迟疑的样子,田原信太更是确定,这就是一个支那骗子,什么大秘密,根本就是想从他手里骗钱花。 “不说?哼哼!” 田原信太没二话,立刻转身走人。 李德保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开口,看着田原信太走远,他只得叹口气,继续向着日本领事馆而去。 日本领事馆门口,是有日本关东军站岗,背着雪亮的三八枪,警惕的盯着每一个走过的中国人。 加之今天洮南城内的异动,田原信太虽然不能让野口三吾躲避,也通知了守备小队,在门口加双岗,还架起轻机枪,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李德保刚刚靠近日本领事馆门口,站岗的日本兵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他,端着三八枪,雪亮的刺刀遥遥指着李德保,用日语大声叱喝: “什么人,滚!” 虽说听不懂日语,可看到这架势,李德保哪还有胆子继续凑上去,只得远远躲开,却又不甘心,只好在街上转圈子乱晃。 就在这时,路边茶棚里坐着的一个家伙,放下茶碗,小跑着凑到李德保身边,舔着脸笑道: “嘿,兄弟,干啥呢,想进东洋房子?” 李德保警惕的看着这家伙,发觉这人年纪不小了,得有三十大多四十岁上下,相貌虽不猥琐,却透着刻意讨好的笑容。有心想赶走这人,可他此时真是无计可施,反复打量半天,感觉这人似乎并不危险,才指着日本领事馆,试探道: “东洋房子?你指那?” 这中年人不住点头: “对对,东洋人的什么馆,哎,太啰嗦,记不住,咱洮南人都管那叫东洋房子。咋,大兄弟,想进去?找人还是办事?” 李德保不耐烦道: “你打听这干嘛,咋的,我进不去,你还能进去咋地?” 中年人尴尬一笑: “嘿,大兄弟,你太高看我老曹了,我老曹可进不去。不过,我老曹进不去,不代表没人能进去啊。告诉你,我老曹的东家就能进去,不单能进去,还能领人进去!” 李德保本是非常失望,就想转身走开,谁知柳暗花明,竟然还有人能带人进入日本领事馆,真是让他大喜过望。 但李德保此时也是受惊的小兔子般,惊喜过后,就是一阵警惕,冷笑起来: “是不是要你带我去见什么东家,就要掏钱,如果带我进去,还要掏钱?呸,当老子是肥羊么,滚!” 谁知,那中年汉子也是一阵冷笑,扭头就返回茶水摊,边走边道: “看来大兄弟还不着急,今儿个黑狗子满大街抓人,看来也不是冲大兄弟的。算了,全当老子白操心。” 李德保一听大吃一惊,急忙拉住中年人: “什么黑狗子满街抓人,抓的谁?” 中年人一翻白眼,抖开李德保,坐回茶水摊,端起茶碗灌了一口: “这我哪知道,反正黑狗子在街上乱窜,不是要抓人,还能是干嘛。行了行了,大兄弟你不着急,就在这等着,保不准啥时候就能混进东洋房子。” 李德保这一路走来,都是躲躲闪闪的,防的都是不知藏在哪里的炮手。怎么都没想到,洮南的警员竟然已经上街抓人,难不成是在抓自己? 想到此节,李德保也是慌了,急忙抓住中年汉子的手,哀求道: “老哥,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求老哥帮忙!” 那中年汉子不屑的甩开李德保,手上却是拇指与食指、中指不住摩擦,那意思太明显了。 李德保一看这手势,迟疑了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卷奉票来。 哪知,中年汉子随手将奉票摔在地上,冷笑道: “开屁股纸也想救命,滚!” 看中年汉子这架势,李德保反而信了几分,虽然肉疼,在身上抠了半天,最终掏出一枚大洋,讨好得塞进中年汉子手里。 中年汉子对着大洋吹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半天,确定是真货,这才熟练的收起来,起身向外走去: “跟上!” 李德保迟疑着起身: “去,去哪?” 中年汉子轻蔑得瞥了眼李德保,又继续向外走: “去见能救你的人,想活命的就跟上。” “那,那啥,能在这见见么?” “俺东家也是有牌面的,你想啥呢!” 听这话,李德保心中怀疑再去几分,连忙快步跟上去。 洮南东大街,田原信太慢慢踱步,不是他想逛街,只是要寻找那家叫做利通号的铺子。 很快,他就找到了今天的目标,望着古朴甚至有些斑驳的牌匾,田原信太点点头: “利通号,不错,这才像个当铺的样子。” 走进利通号,迎面是高高的柜台,高到田原信太连踮脚都无法看到柜台里的情形。虽然知道这是支那当铺的规矩,田原信太也是感觉极差。 柜台里的朝奉,低头俯视来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日本人,慌忙起身迎接。听说这位日本客人是来买东西的,朝奉不敢怠慢,不敢吩咐伙计,亲自走出柜台,将田原信太迎入后面的房间。 房间内是几个博古架,上面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种器物,从瓷器花瓶到各种古籍应有尽有。 田原信太背着手,逐一打量这些好东西,朝奉弓着身陪在一边,田原信太看到什么,他立马为田原信太讲解东西的来源。 很快,田原信太看中了一卷古籍,宋代的孤本,非常珍贵,价格也是不菲,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讨上司野口三吾开心,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就在田原信太确定了东西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博古架另一边传过来: “先生,这可是好东西,小店新近收来的,正宗东洋造,精工牌的三道梁手表。最关键的,这块三道梁不是市面的大路货,这可是特制的玩意。不是小的吹嘘,满洮南城找找,都不会有第二块了!” 田原信太心中一惊,三道梁手表常见,至于精工牌,是日本国内的著名品牌。在支那能找到精工牌三道梁不稀奇,稀奇的是,特制款!据他所知,精工牌工厂,只为军方生产过特制款三道梁,每一块都应该是戴在大日本帝国军官手上,怎么会出现洮南县城一家当铺里?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争夺三道梁(完) 辽省,洮南。 李德保跟着中年汉子七拐八绕,渐渐远离了日本领事馆,走进一条幽静的巷子。 进入巷子没几步,李德保渐渐停住,他感觉不对劲,警惕的看着中年人: “我说,还要多久?” 中年人转身看过来,忽然笑了: “还行,挺警觉的么。” 李德保立时变了脸色,明明是中年人打扮,怎么口音一下变成了年轻人的? 意识到不妙,李德保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可是,在他身后突然出现四个壮汉,将不宽的巷子堵得严严实实。 眼看逃路无门,李德保不得不重新面对中年人,不,化妆的年轻人,谄笑道: “兄弟,有话好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钱?我,这还有点……” 看着努力掏兜的李德保,中年人,不,马明远冷笑起来: “没搞错,找得就是你,李德保,乖乖的,问你几个问题,回答的好就放了你。” 李德保一听就知道不妙,这是冲他来的,吓得急忙鞠躬作揖,一步步的向对方蹭过去: “大哥,大爷,老爷,您行行好,小的就是个臭当兵的,什么都没干啊……” “什么都没干?” 马明远冷笑,也不和他多废话,大步过去就要抓人。 就在这时,李德保突然手上多了一把攮子,“嗷”的一声冲着马明远扑过来: “王八羔子,老子先弄死你!” 马明远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侧身让到一边,就在李德保大喜过望,想要乘机逃走大的功夫,就在马明远身子一矮,一记扫堂腿夹着凛冽的风声,贴着地面横扫过去。 李德保就觉得,小腿好似踢到一根铁柱般,恶狠狠的,瞬间仿佛不属于他,接着,传来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再也无法站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都不看抱着腿惨叫的李德保,站直身子,拍拍手,马明远对几个特侦队员下令: “问出三道梁的下落,要快!” 到现在,李德保才明白过来,还真就是三道梁惹的祸,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打死他都不敢起那个贪念。 可事到如今,李德保还真得咬死了不去说,江湖经验告诉他,不说还能有条活路,或者讲讲条件,一旦说了,怕是立马小命不保。 几个特侦队员,虽然都是行动队的,干起这种逼供的活计也不陌生,上来就一顿拳打脚踢。奈何李德保已经打定主意,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牙齿掉了两颗,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就在打人的功夫,巷子口有路人经过,注意到这伙人,吓得不敢出声,忙不迭加快脚步溜之大吉。 但马明远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虽然此地远离日本领事馆,洮南城里不知有多少日本人眼线,万一引起日本人注意可就坏事了。 再说,李德保既然在澡堂子逍遥快活,肯定是已经将三道梁卖掉,那玩意一旦落入日本人手中,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卖掉? 马明远忽然发现,自己真是着急之下智商不够用,要卖三道梁,就李德保这种人,会去哪里? 当然是当铺啊! 快步走过去,分开特侦队员,马明远顾不得许多,将李德保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果然,从李德保长衫里,搜出一张当票来: 利通号,破烂手表一块,死当,作价十五块大洋! 见到被人搜出当票来,李德保仿佛瞬间被人抽干全部力气,瘫在那里,两眼发直,傻愣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抖了抖当票,懒得再去看一眼这个败类,马明远让两个特侦队员将这条死狗送回县警务局,自己则带上另外两人赶往利通号。 特制款精工三道梁,为什么会出现在洮南县城的一家当铺? 田原信太再顾不得宋代孤本,快步绕过博古架,也不管那边客人和伙计惊诧的表情,劈手抢过客人手里的三道梁手表,仔细端量起来。 那客人显然不满,立马叫起来。朝奉也是不住苦笑,急忙赶过来对客人道歉,有意无意点明田原的日本人身份,才算是将客人勉强安抚住。 田原信太可不管这些,将这块精工三道梁拿在手里,手表不算很新,有些年头了,除了几道新近弄出来的擦痕,其他地方保养的很好,刻在表壳背后的序号也是清晰可见,看得出来,前主人很爱护。 田原信太心中更加迷惑了,既然主人如此爱护,又是军用款型,又怎么会被典当掉? 看田原信太看了半天也不说话,旁边的客人等不及,伸手要去拿精工三道梁: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买不买?” 田原信太反手扣住三道梁,傲然的对朝奉道: “这块表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卖它的人是谁?” 朝奉很是为难,开当铺的也有规矩,不透露卖家身份就是最基本的。 想想看,去当铺典当的人,都是遇到难事过不下去的,不少人之前也是有头有脸,又有谁会希望自己不堪的一面,被旁人看到? 见朝奉的表情,田原信太很是不耐: “快说!” 朝奉苦着脸,抱拳哀求: “贵客,贵客,真不能说啊……” 旁边的客人也是跟着讥讽: “我说你这人咋回事,当铺的规矩懂不懂,不能说典当人身份!什么都不懂,还来什么当铺……” 朝奉急忙拉了一把这个客人,也是老客户了,不能看着他得罪日本人啊。 幸好田原信太暂时顾不得这些,见朝奉不肯说出名字,他也有自己的办法,因而退了一步,骄傲道: “这块手表我要了,开个价。” 那朝奉早看出来,这块三道梁怕是来历有问题,若真被眼前日本人买走,日后只怕要惹麻烦,有心拒绝却不敢,只得偷偷给身边的熟客递个眼色,希望熟客能截下来。 只可惜,熟客也不是傻子,朝奉能看出来,他自然也可以,哪还会冒冒失失的引火烧身,自是变成了锯嘴葫芦,躲在一边不肯开口。 见朝奉畏缩着就是不肯开口,田原信太的耐心已经到达顶点,直接掏出两张十日元票子扔过去,拿着那块三道梁就走。 利通号外,马明远根本没时间去掉化妆,一身中年人打扮赶过来,推门就要闯进去。 谁知,屋内的田原信太正好快步出门,两人撞个正着。 刚刚的交涉不顺利,被一群支那人给气的够呛,多花不少钱,才将这块三道梁截下来,田原信太很是生气,此时又被一个冒冒失失的支那人撞到,气的他对着马明远抬手就是一耳光: “八嘎!” 见到自家少爷被打,两个特侦队员立马急了,上来就要给田原信太好看。 马明远一把拉住两人,此时不是多生事端的时候,赶快抢回三道梁才是大事,他赔着笑,侧开身子,对田原信太微微鞠躬,算是赔礼道歉。 若是平日里,这种冲撞一定会让田原信太不依不饶,但这时他有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块三道梁手表,与中村大尉的迟迟不归有关,因而心急如焚,想要赶回领事馆去。 看着田原信太哼了一声,快步走出利通号,马明远抢到柜台前,将当票狠狠拍在柜台上,大喝一声: “赎当!” 那朝奉刚刚坐回柜台里面,正是气不顺,听到如此不客气的声音,也是没好气,抄起当票都不细看,只瞧见是死当,就将当票扔回去: “死当,不赎!” 马明远二话不说,掏出勃朗宁M1911拍在柜台上: “赎当!” 这下可把朝奉吓得够呛,不敢再耍横,硬着头皮重新拿起当票细看。这一看,朝奉心中暗自叫苦: 怎么又是这个玩意! 有心想推搪掉,可是,眼前这明显是个凶人,朝奉只好客气道: “客人,死当,没得赎……啊,别,别动枪,客人,真不成啊,我们当铺有当铺的规矩,这个三道梁虽然是好东西……” 恰好在这时,刚刚和田原信太争三道梁的熟客走出来,也没看到马明远手里的M1911,听到朝奉提起三道梁,没好气道: “赎什么赎,东西都让那个日本人买跑了,你拿什么给人家赎!” “什么!买跑了,日本人!” 马明远一听就急了,扭头看向那熟客: “就是刚才那个日本人么?” 熟客这时才看到马明远手里的枪,吓得不轻,可话已出口哪容他吞回去,在枪口威逼下,顾不得朝奉频频打过来的眼色,支支吾吾道: “对,对,就,就,就是刚,刚刚……” 该死! 马明远抢步出了利通号当铺,努力寻找田原信太的踪迹。 田原信太的体貌比较明显,很快的,马明远就发现了正在快步走向日本领事馆的秘书先生。 田原信太正在赶向日本领事馆,突然间,身子又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抬头看去,竟又是刚刚的支那人,气的他暴跳如雷: “八嘎,该死的支那人,我要杀了你!” 马明远赶忙装作惶恐的样子,不断对田原信太鞠躬赔礼,嘴里不断念叨: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抱歉,家里事情急……” 一边说,马明远一边装成怯懦的样子,偷偷向后溜,等到两人拉开距离,立马飞也似地跑了个无影无踪。 田原信太出离愤怒,但一丝理智让他更加忧心三道梁手表的下落,尤其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中国人,有意无意的挡住了马明远的方向,让他想追上去发泄一番火气,都有些力有不逮。 最终,田原信太喘了几口气,放弃追上去的念头,继续快步返回领事馆。 就在看到领事馆的卫兵时,田原信太忽然有所明悟,急忙去摸身上那块三道梁手表。 结果,什么都没发现,不仅三道梁手表,连钱包也消失了: “八嘎!不好!”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一样的“中村事件”(1) 田原信太先是暴怒,他真得是愤怒了,一个支那人,竟然偷走他的东西,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他现在就想去找支那警方,他要找出那个支那人,亲手掐死他! 继而,他又变得颓丧,一个支那人在他身边出现两次,竟然都没有察觉,直到被人偷走身上全部财物,这个消息简直太打击自信了,传到同僚耳中,还不定变成什么,甚至,自己会成为那帮子小人口中的笑话。 不行! 田原信太攥紧拳头,不能这样,要证明自己是对得,我是有能力的,我比那帮子小人都要强,我要证明! 想到此处,田原信太很快想到办法,重新振奋信心,大步向领事馆走去。 一路上,无视卫兵的问候,还有打招呼的同僚,田原信太径直走进通讯室,对电报员道: “领事阁下要求与关东军参谋部联络,查询中村震太郎大尉佩戴的手表,以及手表的序号。” 电报员不疑有他,慌忙拍发电报。 田原信太也不离开,直接在通讯室坐等消息。 或许也在关注中村震太郎的消息,关东军参谋部都没询问这条电报的缘由,很快发了回电过来。 拿到回电,田原信太心头巨震,继而露出笑容,飞快来到野口三吾的办公室: “阁下,我发现了中村大尉的线索!” “什么?” 野口三吾抬头望向自己的秘书,关于中村震太郎的下落,不应该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吧,那些搜寻人员也才刚刚派出去,只怕连洮南城都还没出呢。 “是中村大尉已经到达领事馆了?” 随即,野口三吾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若是中村震太郎抵达领事馆,秘书官应该直接将人领来才对,怎么会说“线索”。 他眉头拧起,沉声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原信太不慌不忙的将电报呈上,这才讲述了刚刚经历。讲完,看着眉头紧皱的上司,他严肃道: “我要求领事馆护卫队配合,即刻查封那家当铺,将里面的人都抓回来,拷问出典当特制精工手表的人来。对了,为了保险起见,应该将今天前往当铺的所有人,通通抓起来拷问,揪出那个小偷来,拿到中村大尉的手表。这会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野口三吾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这个田原,太想当然了,做事风格越来越像陆军那些年轻的参谋军官,他就没想过,如果大举查封当铺、抓人,那个小偷会不会收到风声因此而跑路?到那时,什么情报、有力证据,都会消失不见。 沉吟了一会,野口三吾不急不缓的开口: “田原,现在最紧迫的,是确认中村大尉的下落,甚至是生死。你有没想过,如果找不到那块手表,我们会陷入怎样的境地?那会是全面的被动,在外交上非常的被动。” 田原信太现在越来越感觉,自己的上司太老迈了,太官僚了,太文人了,身上满是大正时代留下来的浓浓腐朽味道,已经失去了明治时代那股勇往直前的昂扬斗志。 田原信太抬起头,傲然道: “阁下,支那人不敢的,有强大的关东军在,支那人的愤怒只能老老实实的收敛,或是躲在阴暗的角落发泄,他们不敢直面强大的大日本帝国!” 这说得都是些什么屁话,野口三吾脸色阴沉下来,作为一名外交官,竟然说出这种话来,田原信太这家伙,是怎么混进外务省的? “田原,请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外交官,不是军人,你的言行太鲁莽了!” 面对上司的斥责,饶是田原信太心有不甘,也不得不低下头道歉。 看到秘书低头,野口三吾也不想继续斥责下去,沉吟了好一会,才缓缓道: “但是,中村大尉的下落不能不仔细调查。搜索人员继续派出,要尽快落实中村大尉的下落。同时,你去联络洮南的中国警务局,要求他们调查那家当铺,找到盗窃手表的小偷,追回中村大尉的手表。” “交给支那人追查?” 田原信太诧异的看向上司,感觉这家伙分明就是有意拖延,支那人能干什么,除了浪费时间,什么都不会!他对上司越发失望起来,梗着脖子道: “阁下,下官申请参与到搜索行动中去!” “你……” 野口三吾先是不满,继而有些无奈,自己这个秘书,盗用自己名义,偷偷联络关东军参谋部,连这种事都敢干,这是彻底走火入魔了啊。 想到这里,野口三吾无力的摆摆手。他已经下定决心,等这件事一过,就将田原信太打发回国去。 田原信太还不知道,上司已经起了将他打入冷宫的心思,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他已经下决心赌一把,只要能验证他的猜测,就会在军部那边大大露脸,到那时,区区一个三等领事馆的领事,在他眼中又算什么!有军部的支持,他的前程将无比远大! 就在田原信太与野口三吾交涉的时候,马明远带人赶回了洮南警务局。 刚进门,早已等在院中的冷建章,就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按住马明远双肩,用力的晃了晃: “干的好,马兄弟!” 接着,辽省特派员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个东西,拿回来没?” 早就去掉化妆的马明远,拍了拍衣兜,一切都在不言中。 冷建章一听越发激动起来,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刚得了一个大胖小子,恨不得在地上手舞足蹈一番才痛快。 马明远将欢快的辽省特派员拉住,压低了声音,将刚刚拿回三道梁讲过,简单讲述了一番后,又道: “那东西已经被日本人过了眼,难保他们不会发现问题,此地不可就留,快走。” 冷建章听完,惊得一身冷汗,东西在日本人那里过了一道手!以日本人的精明,确实不好说会不会发现问题。尤其是他们在找李德保时,闹的满城风雨,目标实在太大了。他连忙点头: “对对,快走!” 对着洮南警务局的局座,冷大特派员打了一通官腔,然后严令对方不许泄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看到那位局座大人不住点头,他才满意的上车走人。 直到车队除了警务局大院,那位局座大人仍是一头雾水,没闹明白,这位特派员大人究竟是来干嘛的。 找人?或许吧,可那个当兵的到底犯了什么事? 思来想去,局座大人都没搞清楚,索性懒得再去思考,总算将这尊大神送走了,就万事大吉! 坐在小汽车上,看着洮南城渐渐变小,马明远冷静道: “其实,我们还有些手尾没收拾干净!” 冷建章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听到这话,急忙扭头看过来: “马老弟,你别吓我,哪里没收拾干净?” 马明远平静道: “照片,我们为了找人,下发出去那些照片。如果日本人察觉到事情不对,顺着三道梁手表可以找到当铺,而当铺的人见过李德保,只要日本人发现我们寻找李德保,就会明白我们到底在找什么!” 冷建章大吃一惊: “这,这可怎么办?” 与此同时,洮南县警务局的局座刚刚坐回自己位置,桌上电话声响起,他懒洋洋接起来,刚“喂”了一句,立马噌得蹿起,恭恭敬敬鞠躬行礼: “是,是我,您有什么吩咐?什么,查封利通号,寻找一块精工牌手表?”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一样的“中村事件”(2) 辽省,葛根庙。 已经从数日前的纷乱中恢复平静,只是平静的有些过了头,七月末的太阳下,街头几乎看不到人影,便是开着的买卖铺子里面,掌柜、伙计也是一个个躲在阴凉地方,蜷起身子垂头打瞌睡,期盼傍晚的来临。 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从东面镇口外的道路上,缓缓行来一辆堆满粮包的大车。车把式拉着牲口走在路上,粮包上倒着两个呼呼打盹的伙计,倒是一个身着青色粗布长衫、面相斯文的男子,坐在车辕上,随着马蹄一下一下的垂着头打盹。 看到葛根庙的建筑渐渐变大,那车把式忽然用日语道: “田原阁下,前面就是葛根庙了……” 青色长衫男子缓缓抬起头,一边望向远处,一边低声用汉语斥责道: “混蛋,宫本,说了几遍了,要用中文,用中文,你这样会暴露身份!” 叫宫本的车把式急忙换成中文,一边赶车,一边隐晦的对田原信太垂头道歉: “抱歉,阁下,是卑职的失误,给您添麻烦了!” 田原信太继续垂着头,好像在打瞌睡,却是没好气道: “再有下次,就自己滚回洮南去!” 就如田原信太所要求的,主动参与到搜索行动中来,为此,他连洮南县警务局都没过去,至于抓小偷,更是完全抛到脑后。 之所以如此,其实是对于抓住那个可恶的支那小偷,田原信太现在反而没有什么兴致。通过与野口三吾的交锋,让他明白过来,无论是否找到手表,都没办法证明他的猜测。 他必须要有更充分、更有力的证据,扔到野口那个老混蛋的脸上,才会让那个老家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多严重! 因此,与野口三吾不欢而散你的当天,田原信太就带着三人调查组,离开了洮南城,沿着尚在修建中的洮索铁路向北而去。 粮车缓缓进入葛根庙小镇,几个日本特务好奇的四下打量着。两个趴在粮包上的日本特务,仗着高度优势,能看到的东西更多,可是,心头的古怪也就更多: “武藤前辈,这个镇子有点古怪啊……” “哪里古怪了,支那人的小镇不都这副鬼样子,加藤,不要疑神疑鬼。” 没错,粮包上趴着的两人,正是武藤和加藤两个倒霉蛋,被田原信太亲点的搜索队员: 田原信太认为,就是这两个家伙的对话,才诱惑他去了利通号,让他有了后面一番境遇。既如此,纵然此行自己祸福未知,也要多给这两个家伙一些机会,好好“感谢”下才对。 赶车的宫本刚刚被田原训斥,不敢插嘴,悄悄看了眼上司,发觉田原虽还是仿佛在打盹,却是两眼微眯,身子也不再摇晃,正在细听武藤和加藤的对话。 “不是的,武藤前辈,难道你没觉得,葛根庙太冷清了么?” “哈,冷清,现在可是七月下旬,加藤,满洲的天气虽然没有本土炎热,这个季节,现在这个时间出门,也是很难受的。冷清才对嘛,如果街上有很多人才是怪事吧。” 听到这话,宫本也是暗自点头。 一向对武藤言听计从的加藤,这一次不想再沉默,吞吞吐吐道: “可是,可是,这里,哦,不,这附近,毕竟驻扎了奉军的一个团,三千人呢,各个连队日常出来办事的家伙,正应该是这个时候在活动吧。可现在的街上,怎么一个穿军服的人都看不到?” 宫本忍不住想出声,之前的训斥,让他下意识瞟了眼田原信太,发觉上司仿佛不经意的点了点头。这让他立即闭嘴,等着看武藤的笑话。 哪知,一直到马车停下,田原都没开口,任由有些恼怒的武藤训斥加藤。 一行人都有伪造的身份证明,虽然并非常来送货的伙计,粮食行上下也没什么怀疑。 示意宫本留下,与粮食行的掌柜对货,田原带着武藤和加藤溜达出来,仿佛要散心般来到街头。 “武藤跟着我,加藤你去转转,我们分头去打听中村大尉的消息。” 听到田原信太的吩咐,武藤暗自窃喜,自认是刚刚那番驳斥,得到了上司、秘书官阁下的欢心。而加藤则显得有些沮丧。 看到这个情况,田原信太拍拍加藤的胳膊: “加藤君,要振作啊,要牢记明治大帝的训导,为帝国开疆拓土而战斗!” 从洮南返回已经过去几天时间,萦绕在第三团头顶的紧张气氛,也开始慢慢退去。 马明远带着李德保和三道梁,刚刚回到屯垦区公署第三团的时候,把个团座官瑞玑激动地,险些给这个年轻他太多的“马老弟”跪下。 整个三团上下,了解内情的军官,也纷纷露出兴奋表情。在他们想来,找回了三道梁,等于将枪毙小鬼子的事,最后一点尾巴扫干净,以后就万事大吉,不会再有危险。 可是,当此时人如其名的冷建章,把马明远的忧虑说完,仿佛一盆冷水泼下,让这群个军头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陆建勋才愤愤道: “这就是马特派员不对了,既然是去办事,怎么能弄个半拉子,就赶回来报功?这不是糊弄人么!” “陆建勋,你个王八羔子,怎么对马老弟说话呢!”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官瑞玑第一个翻脸了,甩出团座的威严,立马镇压了这个不知好歹的手下。 没错,在官瑞玑看来,陆建勋现在就是不知好歹。且不说马明远的到来,帮他们规避了一个巨大的疏漏,那块三道梁的丢失,真的是人家马明远的错么? 马明远肯驱车数百里赶去洮南,那是去救全团上下几千口子爷们的小命,这个活计,本就是和时间赛跑。现在能把东西抢回来,已经要烧高香了,至于过程中留下的小尾巴…… “我告诉你,陆建勋,这个事就算日后事发了,老子官瑞玑一个人扛,甭去对着人家马老弟叽叽歪歪的,像个娘们一样!” 听到这话,马明远心头对官瑞玑的评价高了好几档。正因此,他也没对陆建勋的话有多大不满,反而拉住想要开口的其他人: “各位,事情没到那一步,别慌!” 所有人一齐看过来,马明远的干练已经得到众人的认可,他们想知道,这个精明的小家伙会有什么应对法子。 见大家都不做声,董坤只得开口: “马老弟,别卖关子了,说说你的法子,一句话,大家伙都听你的!” 马明远笑笑,竖起食指道: “一个字,等!” 啥? 所有人都懵逼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一样的“中村事件”(3) 就是等! 马明远的记忆中,自己过来那个时空里的“中村事件”,日本方面因为中村震太郎逾期不归,开始派人沿途搜寻,打听到了中村震太郎被抓捕消息,随后,日本方面找到三道梁手表,进而秘密抓捕李德保,才拿到实锤证据,得以对奉军方面发难,从而变成一场外交和军事上的对峙。 这里的关键,就是那块三道梁手表,嗯,已经彻底毁掉了: 马明远亲手锉掉了表壳上的编号及所有痕迹,然后砸了稀碎。他怕还销毁不干净,又直接弄来一桶硫酸,把全部零件扔了进去。 马明远可以向诸天神佛……以及送他过来那位神秘存在保证,最后剩下那点残渣,别说是日本关东军了,就算精工手表它妈过来,都认不出这些东西是啥玩意。 再有就是李德保了。 这个家伙的危害,他已经向官瑞玑等人强调过,官团座也保证,会秘密审判,就凭这小子想要“投靠日本人、出卖第三团”一条,足够挨枪子了。 所以,在面对已经面目全非的“中村事件”时,马明远暂时想不出日本关东军还有什么法子来应对。 也不能说这件事真得就此了结,事情闹得这么大,想让所有人闭嘴根本不可能,日本人肯定会知道第三团抓捕过中村震太郎,这个谎要如何圆,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所以才要等,等日本人出招。 虽然思绪很复杂,但面对官瑞玑、董坤、陆建勋等人时,马明远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并未多解释,免得这些人忧虑太多生了其他心思。 虽然马明远没多说,却不意味着官瑞玑什么都不做。 马明远提出“等”的当天,屯垦公署第三团就下了严令: 近期日人频频举行军事行动,为防华日产生不必要误会,第三团从即日起进入紧急状态,全团官兵需在营房戒备,如无公务不得外出。任何官兵若要外出,需有团长官瑞玑亲笔手令! 虽然第三团在编制上已经退出奉军,属于一直种地干活的屯垦部队,实质上,第三团不仅装备齐全,而且,本质上就是奉军的二线后备部队。 正因如此,官瑞玑一声令下,第三团立刻变成一个个封闭的兵营,门口加了双岗不说,还架起轻机枪,军营的围墙上也站上了哨兵,任何人想要离开,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如此紧张的情绪,也感染到驻地周围的老百姓。 以前还有人在军营周围摆个摊子,卖点吃喝或是针头线脑的,更有牧民拉着自家牲口,直接来军营谈价钱卖掉。 现在可好,别说来卖东西,接近军营一百米的,都会被哨兵喝止,黑洞洞的枪口一指,这些个百姓立刻吓得腿肚子转筋,谁还敢凑过来挨枪子。 田原信太带着武藤,在葛根庙街头晃了两圈,终于找了一家茶水摊子坐下。 随意要了两碗大碗茶加一盘点心,田原信太左右看看没什么客人,装作无聊的茶摊老板闲聊了一会,渐渐与对方熟悉了,才像是好心道: “老丈,这生意可不咋地啊。” 茶摊老人叹口气,一边添柴烧水,一边道: “这个钟点是惨点,到晚上能强点。凑合活吧,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凑合吃上口饭,就是菩萨保佑喽。瞧着客人面生,第一次来葛根庙?” 田原信太立马顺着老头的话头说下去: “可不是头次嘛,给镇上送粮食。这兵荒马乱的,之前过来四个伙计,就没回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这不,打发了我们几个过来。” 说着,田原信太站起来比划了下,说出中村震太郎的面貌特征。 茶摊老头抬头寻思了一阵,终于缓缓摇头: “一辆大车,四匹马,四个人?没见过……” 看到老头摇头,田原信太的心已经慢慢沉下去,可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真没见过?最近一个月,都没见过?” 茶摊老头缓缓摇头,忽然看向田原信太与武藤二人,诧异道: “一个月?你们送粮的日子不都是固定的么?还有,四匹马,送粮用得着四匹马么,这不等着给胡子抢么?” 武藤有些不耐,一拍桌子,大喝起来: “老实回话,不该问的别多嘴!” 茶摊老头吃了一吓,有些畏缩的挪了挪,不敢再多话。 田原信太心里那叫一个气啊,狠狠瞪了一眼武藤,这才和颜悦色的凑到茶摊老头身旁,好生安抚了半天,又塞了卷奉票过去,才让茶摊老头重新开口。 “贵客,您说的人和车马,小老头真没见过,我敢确定!” 又好生安慰了一番,田原信太才带着武藤离开。 在粮食行后院,几个人重新会合,加藤有些失落的向田原汇报: “阁下,没打听到关于中村大尉的消息,倒是听说,前几天,奉军屯垦区第三团突然出动,把葛根庙团团包围,说是在抓一个逃跑的军士。” 武藤刚被田原训斥,也不敢像以往那样直接训斥,只是轻蔑道: “这算什么消息……” 田原信太心情不好,也点头: “看来,只能去一次佘公府了。” 宫本有些诧异: “阁下,佘公府并非洮索铁路沿线,有这个必要么?毕竟,我们时间紧迫……” 田原信太挥挥手,示意几人收拾东西出发,很是无奈得道: “那里毕竟是第三团的团部驻地,按说,中村大尉如果到达葛根庙,一定会过去勘察,我需要过去查查!”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坐落在斯基德尔斯基公馆的关东军特务机关,机关长办公室内,土肥圆难得坐在办公桌后,听着辅佐官大内孜的工作汇报。 将机关长离开期间的工作汇报完,大内孜心情忐忑的站在那里,垂头等待上司开口。 土肥圆却没马上说话,而是翻动着书面报告,仿佛忘记了辅佐官正站在面前。 大内孜感觉,屋内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除了单调的翻动纸张声,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鬓角渐渐渗出汗水来。 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到土肥圆一贯的温和声音响起: “叛徒斋藤与三郎的行为,令军部震惊,军部下令严查,近期关东军内部的情报有无泄露迹象,这件事你要重点关注。” 听到“斋藤与三郎”的名字,大内孜慌忙把头深深埋在胸口,颤声道: “阁下,叛徒斋藤的事情,给您添麻烦了……” 土肥圆点点头,对属下的认错态度也还勉强接受: “那件事,你虽然有失误,但事后追捕的报告我也看过了,没想到啊,这个斋藤还是一个反跟踪专家,以前没有注意到,也是我的失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将关注的重点放在追查情报泄露上吧。” 听到上司轻轻揭过,大内孜一颗心总算放下去,又拿出一份报告呈交上去: “阁下,这是从关东军参谋部转来的,中村震太郎大尉奉命潜入满蒙地区兴安岭一带,勘察洮索铁路沿线基本地形地貌,逾期二十余日未归。 洮南领事馆并未发出任何通报,反而是要求查阅中村大尉手表的序号。这引起关东军参谋部的注意,参谋部要我们调查中村大尉的下落。” 草草看过文件,土肥圆摇头叹气: “这群混蛋,也太官僚了,逾期二十几天都没注意到,因为要筹备那件大事,都是忙晕了么。” 大内孜垂头请示道: “那么,我派出情报组去查一下?” 谁知,土肥圆摇摇头: “不,你亲自带人去调查,必须找出中村大尉的下落。” 说着,也不管大内孜诧异的表情,土肥圆摩挲着下巴,好似自语的道: “一个大尉的失踪,分量倒是够了,如果运作好了,岂不是最好的开战理由!”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寻找证据 辽省,葛根庙。 运粮的马车满载着酒水,一路向西,在镇民还没打起精神的时候,就踢踏踢踏的出了葛根庙。 武藤跟在马车后,打量着整整一车的酒水,微微有些流口水,还不忘拍上司的马屁: “田原阁下,为了那些低劣的支那人,您真是太舍得下本钱了,这么多的酒水,给支那人享用,简直就是浪费!” 坐在车辕上的田原信太,不屑的撇撇嘴: “一车村酿土酒罢了,也就劣等的支那人,才会对这种下等酒水感兴趣。”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在宫本和加藤听来,田原信太这句话仿佛不仅仅在评价酒水,似乎将武藤也扫了进来。 武藤被噎的两眼发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远处出现的一个黑点,为武藤转移话题找到了机会: “阁下,那边有人,好像是去刚刚小镇的!” 田原信太也看到远处正慢慢变大的黑点,冷静的告诉其他人: “保持安静,尽量不要说话,表情要自然点。” 几个人虽然是外交官,也曾受到相关培训,装作若无其事,仿佛就是普通运货的中国伙计样子,缓缓向前走着。 黑点缓缓接近,是两架马车,空载,坐着几个穿着黄褐色军装中国兵士,懒洋洋的看向田原信太一行。 田原信太等人,一如这个时代的华人般,见到这些当兵的,露出有些怯懦的表情,努力让开道路躲在一边,让这些当兵的先行通过。 两架马车上的中国士兵混不在意,几个人有说有笑,商量着等下到了葛根庙找点什么乐子。 田原信太等人微微低头,却用余光偷瞄这些中国士兵,发现他们虽然出来办事,也携带着武器,只是将步枪随便放在车子上,根本不在意武器的保养。 看到这一幕,田原信太心中愈发鄙夷: 一支连自己武器都不注重保养的军队,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就在第三团的马车即将完全经过时,车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车上装得什么玩意?” 田原信太一愣,宫本、武藤、加藤三人心头一紧,随即,田原意识到是在为自己,慌忙恭敬的回答道: “回军爷,是村里的土酿,准备拉佘公府。” 闻言,这些三团的士兵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要去孝敬团座!” “可惜了,人家团座喝得都是最好的烧刀子,看不上这些玩意!” “走了走了,咱们去葛根庙喝好酒!” 两架马车渐渐走远,坐在车上,作普通士兵打扮的冯兴,悄声询问起靠坐在旁边的马明远: “少爷,这些家伙可疑?要不要我跟上去?” 马明远同样是一身普通士兵打扮,刚刚就是他指使冯兴问话。回头看着渐渐走远的田原信太等人,他摇摇头: “荒山野岭的,跟过去的话,目标太大。” 顿了顿,他继续道: “等会到了镇上,打听打听这些人干了啥。” 这一次,马明远是打着帮助采买的名义,带人来到葛根庙,就是为了打听消息。 虽说是让官瑞玑等人“等”,那也不是干坐着傻等,必须耳聪目明才是。所以,距离佘公府最近的葛根庙,就成了特侦队必须经常过来的一处地点。 到了镇上,几个真正的三团士兵,自顾自的去采买,马明远等人四散开去打听消息。 马明远来到街头的茶摊,坐下喝起大碗茶。 过了好一会,冯兴回来,悄声报告打听到的情况: “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人在粮食行对账,另外三人分成两组,就是满大街转悠,似乎在找人,其中两个人一组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四下溜达……” 马明远一边听冯兴报告,一边四下打量,忽然发现,在提到“两人一组”时,茶摊老头的表情有变化。于是他打断了冯兴的话,笑着对茶摊老头道: “老大爷,你见过这两个人?” 茶摊老头似乎有点受惊,慌忙摆手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马明远也不气馁,掏出一个大洋放在摊子上,和声道: “大爷,和我聊聊这两个人,他们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你以前见过他们么?” 见到大洋,茶摊老头两眼放光,迟疑着凑过来,小心翼翼拿起大洋,吹了口气,验证是真货后,脸上露出笑容来: “军爷,不是小老儿多嘴,那两人说是来送粮食的,可小老儿从没见过他们……” 听到茶摊老头说完,冯兴看了眼马明远,很明显,这几个人就是来找中村震太郎的,他们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见茶摊老头转身去忙活,冯兴压低了声音道: “少爷,要不要我去抓起来!” 马明远摆摆手,轻笑道: “人,只要露了风就好办,现在抓是打草惊蛇。其实,他们来得……正好!” 傍晚时候,田原信太等人到达了佘公府。 佘公府的情形比之葛根庙来,更加的不堪,不大的小村落,只有偶尔的狗叫声,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但田原信太可不在乎这些,他们赶着马车向着三团的团部而去,在他们想来,别看这里是奉军的团部,这些当兵的只要一听到满车的烈酒,还不乐得合不拢嘴,欢天喜地得把他们迎进去。 只要奉军的官兵喝高了,留在团部的四人,就可以四下打听中村等人的下落了。 谁知,当马车刚刚接近团部,墙头就响起一个声音: “干什么的,站住,口令!” 四个日本外交官兼职特务,哪里知道三团的口令,宫本慌忙回答: “军爷,军爷,小的是卖酒的,听说这里要货,这不,送货来了,一车的好酒啊……” “闭嘴,这里是军队,要什么酒,滚!” 听到哨兵的回答,四个日本人都有点诧异,这,不对啊,和他们以前认识的奉军士兵怎么不一样呢: 奉军的士兵不喜欢酒?开玩笑呢吧! 宫本还在犹豫,其实是在等田原信太的命令,那边墙头的哨兵已经不耐烦,就听“哗啦”的拉动枪栓声,在这个僻静村落传出老远,也让四个日本人听得清清楚楚。 田原脸色变了,他相信,这帮无法无天的奉军士兵,绝对干得出开枪杀人的勾当来,慌忙让宫本赶着马车调头。 等到走远来,宫本、武藤、加藤三人一齐看向田原: 下面该怎么办? 田原信太迟疑一阵,感觉事情有点古怪,这第三团的表现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是奉军,至于原因…… “宫本,放下马车,你再过去,让他们买酒,放我们进去。” 宫本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刚才就拉枪栓了,自己再撞过去,岂不是送死么? 看到宫本的表情,田原信太没拿出上司的威风,反而好言劝说道: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宫本,这里的支那军队,和我们认知中的满洲军队完全不同,这里有古怪,或许,问题就处在中村大尉身上。宫本君,一旦得到了中村大尉的情报,你就是帝国的英雄!” 宫本表情非常难看,什么帝国英雄,他就是个外交官,又不是陆军那些满脑子打仗的家伙,才不要当什么英雄。可面对上司,他能说“不”么? 当宫本一个人磨磨蹭蹭的摸过去的时候,墙头那哨兵再次叫出声: “站住,口令!” 宫本苦着脸,大声吆喝着: “军爷,军爷,您行行好,真是给军爷送酒的啊,葛根庙,对,就是葛根庙上的铺子,说是军爷订的,让小的送……” 砰—— 这回,哨兵连“滚”都懒得说,回应宫本的,直接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虽然是打在地面上,可距离宫本只有两三米,也不知是哨兵打偏了,还是故意如此。可宫本哪还在意这些,枪声一响,他就吓得屁滚尿流,扭头就向回跑。 看到宫本狼狈的跑回来,田原信太也是心里拔凉拔凉的,根本没机会混进去,纵然答案和他晋升的捷径就在眼前,让他又能如何? 就在这时,田原信太等人身后,响起一个蹩脚的中文声: “哈,你们这群汉娃子,吃了苦头了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找到人证 辽省,佘公府。 “哈,你们这群汉娃子,吃了苦头了吧!” 身后响起的蹩脚汉语,让几个日本人大为吃惊。 武藤转身大声叱责道: “什么人!” 这家伙也不多说,直接就冲着两个黑影扑过去。 别看武藤比较矮小,但身子很结实,更是剑道高手,对自己武力极为自负,在外交官之中是少有的,“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家伙。 谁知,武藤的身形刚扑过去,一个黑影也不见什么大动作,只是两腿分开站个马步,单手一用力,揪住武藤的衣襟,另一手顺势一托。 武藤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他就重重摔在地上,全身骨头酸痛,半天站不起来。 田原信太脸上抽搐几下,却没生气,让这个武藤吃点亏也好,免得他老是不动脑子。 田原缓缓走过去,才逐渐看清楚,眼前是两个蒙人,穿着油腻腻的袍子,编成小辫子的头发还打着绺,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着就让田原心里有些反胃。 强忍不适,田原小心的靠近两个蒙人,试探着问: “为什么那样说?” 两个蒙人对视一眼,却没回答他,反而看着马车,露出垂涎的目光: “你说,车上都是酒,烈酒?” 田原有点懵逼的点点头。 其中一个蒙人哈哈大笑: “成了,你也别去和那些该死的汉人做买卖,这些烈酒,我们买下了!” “你,你们?” 田原诧异的功夫,加藤凑上来,低声提醒他: “阁下,这些酒水,可是进兵营的敲门砖,不能和这两个家伙交易啊!” 田原信太心里无奈,这还用你来提醒么?问题是,奉军第三团军营都开枪了,再凑上去,下一颗子弹还指不定打哪呢。 此时天色已黑,再想回去葛根庙已经不可能,思来想去,田原信太只得用怀疑的口气道: “你们有钱么?” 倒不是田原信太真想做生意,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蒙人,不值得他下心思,可这两个家伙看着挺能打的,又是在奉军的军营门前,他不好掏南部手枪,不如委婉拒绝掉。 反正,蒙人多数穷苦,就连那些王公都欠一屁股债。只要这两个蒙人拿不出钱来,岂不是最好的拒绝理由。 谁知,那两个蒙人哈哈大笑,领着田原几人走出几十米,冲着黑影中一指,然后拍着胸脯自傲的道: “我的,都是我们的!” 田原几人瞪眼细看,黑影中,或立或卧,有十几只绵羊,这样一群的价值,比起一车酒水是只多不少了。 另一个蒙人豪爽的挥挥手: “羊,都拿去,烈酒,都给我!” 得,田原信太他们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蒙人多数穷苦,就这么个赔本买卖,还做的很开心,想不穷都难啊! 田原信太脸上表情比哭都难看,还想要推脱: “这些酒,是卖给军营里那些军爷的……” 一个蒙人突然发怒,指着不远处军营大骂起来: “汉人娃子,都是坏东西,以前常买我的羊,今天送来,不买,坏东西!” 嗯?以前,常买! 田原信太立马换了一张笑脸,大步走到蒙人旁,拍着对方的肩头,发出爽朗笑声: “好兄弟,卖了!你们,吃亏了,兄弟不能让你们吃亏,今晚,我请你们吃羊,烤羊!” 两个蒙人一听,乐得眉开眼笑,用满是污渍的大手拍打着田原信太: “好兄弟,吃羊,吃羊,喝酒,我们喝酒!” 既然说好,田原信太几人将马车赶过来,开始往下搬酒水。而两个蒙人开始宰羊、架火、烤着。 过了大约三个多小时,在田原信太四人轮番围攻下,两个蒙人已经酒至半酣,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这酒量将田原四人惊得几乎目瞪口呆,有一说一,这也太能喝了,四个人轮班敬酒不说,除了开始几碗,后面一律使诈,不是只沾沾嘴,就是干脆偷倒掉。若是真要品酒,估计再来四十个田原他们,也喝不过这两个家伙。 但是,蒙人喝多了也有好处,就是根本管不住舌头,田原信太努力保持着清醒,小心道: “格日勒兄弟,最近,那个汉人的兵营,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连买卖都不让做了?” 叫做格日勒的蒙人一摇头,大着舌头道: “那帮子汉人,哪天不是这个鬼样子,有啥稀罕的!” 谁知,另一个蒙人,叫虎必来的家伙,晃着脑袋不同意他兄弟的话: “不对,以前也是这个鬼样,但不是现在这样,还不是那天,那些汉娃子把那四个人抓了以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四个人,被抓! 田原信太与几个手下对视眼,心头剧震。 武藤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中村大尉一行么?不是说,中村大尉只有两个人么? 田原信太也是有些迷惑,但他更沉得住性子,装作不屑的笑道: “抓人?他们哪天不抓人。抓个人至于怕成这个样子么!” “就是!” 格日勒晃着头赞同道: “这帮汉娃子,哪天不欺负我们蒙人,卖给他们牛羊,给钱从来不痛快,他们有枪,怕过谁?” “不对,大哥,那里面可是有我们蒙人兄弟!” 虎必来呼得扔下酒碗,大吼着: “除了那个白鬼,还有两个矮个子家伙,四个人里面,可是还有一个我们蒙人兄弟!他们怕了,怕我们蒙人找他们算账,所以这些拿枪的汉人,才会这么害怕!” 田原信太整个人僵住: 一个白鬼,想必是白俄,一个蒙人,两个矮子,两个和他们一样的矮个子……那不就是说,可能是两个日本人么! 武藤再也忍不住,腾的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加藤一把拉住武藤: “武藤前辈,你干什么去?” “我去要人,该死的支那人,敢抓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他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田原信太刚要说话,格日勒惊叫起来: “你,你们,不,不是,汉,汉娃子!” 同时,虎必来也戒备的窜起来,掏出短刀指向田原信太等人。 田原信太恢复了平静,面对两个蒙人,正色道: “没错,我们不是该死的支那人,我们四个,都是大日本帝国的臣民,是官员。我们来这里,就是寻找两个失踪的日本军人。” 格日勒急忙摇晃脑袋: “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兄弟不知道什么日本军人,这事和我们无关,买卖不做了。虎必来,我们走!” 武藤、加藤、宫本见状,立即掏出南部手枪,挺身拦住两个蒙人,枪口指着他们,意思非常明白不过。 格日勒脸色难看,虎必来挺着刀子就要往前冲,被格日勒一把拉住,别开玩笑了,那是三把枪,就他们两个,冲上去就是送死。 田中信太微微一笑,掏出两根大金条来,每个都有一斤重,扔到火堆旁,金光闪闪的,让两个蒙人看见,感觉仿佛被晃瞎了眼。 看到两个蒙人的反应,田中信太心中大定,微笑道: “别忘了,我们是朋友,是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对待兄弟,难道不应该坦诚么?放心,只要你们把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再去洮南作证,这两块金子就都是你们的。” 兄弟?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格日勒和虎必来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把这个称呼当真。但是,地上黄灿灿的金子是那样的耀眼,让他们无法挪开视线。 过了好一阵,就在武藤三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格日勒呼吸急促得道: “真的就是做个证,金子就归我们兄弟?” 田中信太心中狂喜,事情成了! 昨天忙晕了头,今早睡醒,才想起没更新,倒,这一章补昨天更新,晚上正常更新! (本章完) ------------ 第二百章 大内孜的潜入 辽省,葛根庙。 化妆成牛马贩子的大内孜,坐着一头毛驴,就那么屁颠屁颠的进了小镇。 这时的大内孜,一身粗糙的长衫,带着瓜皮帽,太阳穴贴着一个膏药,肩头披着一个装银钱、杂物的褡裢,满脸的灰土、汗渍,乍一看,哪里还有特务机关辅佐官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走村窜乡的买卖人。 当然,大内孜肯定不是一个人过来,他带了整整一个情报组,八名日本特务,只不过,这些人都如大内孜一样,化妆成各色身份,分头潜入进来,绝不会一群人扎堆进出,那样可是太扎眼了。 之所以能迅速赶到葛根庙,还是仗着关东军情报渗透无所不在。 土肥圆下达命令之初,大内孜就指示潜伏在东北各地的特务活动起来。很快的,中村震太郎的行踪就不断汇报上来: 从中村自海拉尔出发开始,每到一处,都有日本特务找到证人,提供书面报告交到大内孜手中。 与此同时,大内孜也是连夜从哈尔滨出发,用最快的渠道赶到海拉尔,沿着中村震太郎行进路线,一路向南,直到抵达葛根庙。 进了镇里,大内孜并没四处乱窜,中规中矩的来到一家大车店住下。 躺在大通炕上的他,掏出个烟袋锅,吧嗒吧嗒抽起来,渴了就和一碗清凉的深井水,真的好像一个走南闯北的小商人似的。 此时刚刚下午,大通铺还没几个人,仅有的两个人也是光着膀子在呼呼大睡。 蹬蹬蹬,门口传来脚步声,日本特务小山大翔闯了进来。一身伙计打扮的他,看到大内孜没敢开口,只是站在门口恭敬的弯腰行礼。 大内孜不急不缓的踢上老布鞋,就这么晃悠着走到来到院子里,找个阴凉地方坐下,抄起个蒲扇来回扇着。 小山大翔本来要肃立,想想自己此时的身份,就坐到另一个板凳上,装作唠家常的样子,道: “阁下,属下等人已经打听了,镇上没有中村大尉的行踪。” 大内孜眼中精光闪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倒是这段时间里,这个葛根庙出了两件怪事,第一个,是将近十天前,奉军屯垦区第三团,突然出兵包围了整个葛根庙,挨家挨户的搜查,似乎是在找人……” “找谁?” “一个逃跑的士官,具体罪名不大清楚,但动静实在太大了,看起来事情不小。” 大内孜点点头,并不继续说话,小山大翔会意,继续汇报道: “就在五天前,镇上来了几个可疑的外乡人,准确的说,是四个人,顶替了每月一次给粮食行送粮的伙计。证件没有问题,但这些人很奇怪,不去关心粮食,反而在镇上转悠,好像是在找中村大尉!” 大内孜脸色一下变了: “能确定是在找中村大尉?这些人从哪里来的?去了哪里,他们有什么发现?” “从东面过来的,顶替的是洮南县粮食行的名头。从他们找人时描述的体貌特征,基本能确定,就是在找中村大尉。 这四个人就在镇上呆了小半天,又买了一车的酒水,往佘公府去了。过了一夜才回来,似乎收购了一群羊,由两个蒙人帮忙赶着,往洮南去了。” “洮南……” 大内孜默默念叨了几句,就大致有了猜测,呵呵一笑: “看起来,洮南那些外务省官僚,并不是一无是处么。” 小山大翔有些好奇,想问又不敢问,大内孜也不会向他解释,忽然问道: “那个逃跑的奉军士官,后来抓住了么?这些奉军包围了葛根庙,又为什么撤走了?” 小山大翔立刻摇头: “应该没抓住,不过,镇上当铺的伙计和老板接触过这个人,几个家伙被奉军拉出去审问后,这些人就撤了。” 当铺? 大内孜站起,伸展了身子,懒洋洋道: “走,去当铺转转。” 与此同时,马明远接到了来自长春的汇报。 离开长春十来天,临走时甩下的烂摊子,让马明远暗自忧心,看到是丁山亲自过来,就知道那边出了大事,急忙将他带进里间,坐在一堆货物中,听丁山详细报告。 因为那个“付伟”消失在宽城子附近,日本人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宽城子,搜索了两天时间都没找到人,终于将视线瞄向了奉军的宽城子兵营。 首先是富田健次郎前往宽城子兵营,与驻军营长傅冠军交涉,声称有一名满铁警署的重要罪犯,在宽城子附近消失,怀疑是驻军包庇了这名罪犯,要求傅冠军将罪犯交出来。 傅冠军听得稀里糊涂,手里更没有什么罪犯,自然而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 就在富田健次郎离开后,不到一个小时功夫,日军第四联队出动整整一个中队,开始在宽城子兵营附近进行军事演习。 傅冠军立马急了,一边联系政务筹备处,请政务筹备处与日军交涉,一边将这个紧急情况上报给上司李桂林。 李桂林不仅是独23旅的旅座,更是中东铁路护路队司令,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应该李桂林出面。可是,李桂林非常“巧合”的,在这个时候生病里,竟然住进了长春的俄国医院。 听到这里,马明远不禁冷笑: “老滑头!” 这个李桂林,马明远也是认识的,奉军的老底子,张辅帅的老部下了,为人圆滑的很,能干出这种事,马明远一点都不奇怪。 既然李桂林“生病”,这件自然而然的被层层上报,最终交到了“代长官”希洽手里。 希洽是如何反应,以胡良才、丁山的层次,自然无从得知,能知道情况的汪芝右也不会告知这两人。 但是希洽的反应很奇怪,冲着政务筹备处发了一通火,就没了下文。 反而是第四联队的动作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一个中队,当天晚上就增加到两个中队,第二天更是变成了一个整整一个大队! 虽然第四联队并不满员,一个大队的人马加起来,也未必有傅冠军的一个营人多,但架不住都是鬼子啊,打不能打,谈又没得谈,大几百的鬼子,天天架着机枪、掷弹筒,围着宽城子兵营嗷嗷乱叫,估计傅冠军也是够憋屈的。 傅冠军是不是憋屈,马明远不清楚,但他听到这里却是乐开了花,很显然,他临走的布置生效了,至少日本人已经将怀疑的视线,转移到了奉军,不,是那位“代长官”身上,否则的话,日军的武力威慑何必层层加码。 事情的后续发展,丁山也说不出所以然了,马明远感觉奇怪,就这个状况,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变化,犯得着丁山亲自跑一趟么? 看出马明远的疑惑,丁山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道: “少爷,还记得那个北泽么?” 一时间,马明远也没反应过来: “北泽?哪个北泽?日本人……哦,你是说,满铁的那个高级技师,叫北泽什么来着……” “北泽晴也,没错,就是他,就在两天前,他突然送来一个情报,胡队长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只好让我过来转告少爷……” 迷迷糊糊,差点又忘记更新了,赶快! (本章完) ------------ 第二百一章 成为小蝴蝶了? 北泽晴也是满铁的高级技师,一直以来生活优渥,只是因为工作过于劳累,总是精神不大好,曾有同僚和上司劝他多注意休息。 这段时间以来,北泽晴也好像突然精神焕发,做事时候的动力更强,也越发主动参与同事之间的聚会,比起以前仿佛变了一个人。这个变化被同事看在眼中,也越发喜欢他。 这一天,北泽晴也下班后,并没马上回家,而是与几名同事,前往一座空置的机车修理厂房。 “哎,又要军训,不知道在乡军人联合会这帮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最近老是组织这种训练,有什么意义呢?” 即将走进厂房,一名同事不由得低声抱怨道。 他的抱怨引起其他人的共鸣,立即有一个年轻的同事附和道: “前辈说的太对了,刚组织训练的时候,每次还有五日元的补贴,训练结束还能去居酒屋小酌一杯,可是,最近一直拖欠补贴,这都已经有三次了……” “是啊,耽误时间。北泽,你怎么看?” 北泽正在沉思,被人突然问起,也是一脸苦笑: “咱们的薪水不低,按说,既然会社同意了,我们付出一些也没什么问题。可我好奇,在乡军人联合会搞这些动作,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社竟答应他们乱来。” 问话的同事抱怨道: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关东军那些家伙。好几个月了,他们在满洲不断搞军演,搞的局势一下就紧张起来。估计是那帮子满脑子钢铁的家伙,现在也害怕了,要动员我们以防万一。” 就这么一路抱怨着,几个人进入机车厂房,发觉情形有点不对劲: 平日里,提前到达的同事和浪人,应该早已换上军服,开始操练前的热身。今天却不是,已经到达的日本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也不知在讨论什么,更没人过来督促他们作准备。 几个人来得最晚,还在狐疑的功夫,就见走出来几个大人物,来到厂房中央,其中就包括一名满铁高级职员,就是他负责组织他们训练。 这位高级职员似是有些不满,也不多话,将一个穿着无军衔军装的中年人请过来,向诸人介绍,这位中年人叫桥本虎之助,是辽省在乡军人联合会的支部长。随后,高级职员就将现场交给了桥本虎之助。 辽省?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他们可是身在长春,在吉省,怎么辽省的在乡军人联合会,把手伸过来了? 桥本虎之助先对在场所有人鞠躬,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突然沉默下来,等了一会,才有些哽咽得道: “诸君,感谢在过去一段时间,对我等的鼎力支持,只是,因为一些不能言明的原因,在下不得不沉痛的宣布,这阶段的军事训练,只能暂时中止……” 听说要中止军训,在场的满铁社员都非常高兴,毕竟他们是会社员工,薪水不菲,都不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端枪冲锋的普通士兵,万一有个好歹的,谁来替他们养活家人? 但那些被招募来的日本浪人不干了,他们或者没有正当收入,或是某些极道组织的成员,都盼望着能够在军训后,参与到某些军事行动之中,那就可以帮助他们改变身份,至不济,也可以在行动中趁火打劫捞一把。 这时突然宣布中止军训,等于把这些日本浪人的所有念想都掐断。 在场的浪人立刻鼓噪起来,还有人叫嚣着,说桥本虎之助是国贼,是在破坏关东军的重大计划! 至于是什么“重大计划”,其实这帮浪人也不知道,总之,挡了他们路,就是不行! 听说自己被冠以“国贼”美称,桥本虎之助的脸色一下变了。 在日本社会,“国贼”这个词可不是说着玩玩的,一个不好,真是会要命的! 当下,桥本虎之助急忙努力解释,并没有什么计划,只是例行训练而已,请这些浪人不要想太多。 可是,那些个浪人就是不想听,甚至开始涌上来,想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在这时,满铁的那位高级职员突然变脸,喝令一声,就有早准备好的满铁护卫队冲进来,手持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枪,威逼住闹事的浪人们。 看到这架势,那些浪人也感觉害怕了,可他们还是心有不甘,突然有人想起来,这帮搞军训的家伙,之前还拖欠了他们补助款,要他们离开可以,钱得给足了。 于是,浪人们再次鼓噪起来,让桥本虎之助赶快发钱,不仅要补足之前拖欠的补贴,还要给每个人一笔遣散费。 虽然被气的脸色铁青,可看到这架势,桥本虎之助也知道,这次不出血怕是很难过关,但他也没带钱啊! 最终,桥本虎之助靠着从满铁手里周转的一笔钱,才算是将这些浪人打发掉。 当北泽晴也与同事们走出厂房时,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甘: 凭什么那些浪人就能拿回拖欠的补贴,甚至还有遣散费拿,而他们这些满铁职员就只能干看着? 倒是北泽晴也若有所思,也不与同事们聚会,心事重重的返回家中。 说到北泽晴也,马明远还要思考一下,倒是这位北泽高级技师的夫人,名叫北泽佐枝子的女士,他还有印象。 不要想歪,马明远与这位日本女士,不存在特别的、见不得人的关系,只是因为,当初新京药妆店兜售特殊“保健品”时,这位北泽佐枝子是第一个尝螃蟹的客人,后来,又不断的来店内购入这种毐品。 正因为北泽佐枝子的购买,才有了后来北泽晴也因为忍受不了断货的威胁,被特侦队拉下水,时不时将满铁内部的信息,以及在长春的日本侨民圈子里的消息,偷偷传递给特侦队。 没错,说白了,北泽晴也成为了特侦队的线人,或者叫,奸细,日奸! 当初马明远在新京药妆店销售所谓的“保健品”,大肆敛财顺手坑日本人,只是一个理由,用这玩意当诱饵,最终钓到了大秃顶子山徐老四这条大鱼,是第二个原因,但这些都不重要。 马明远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用这些经过他再加工,无论药性和瘾头,都远远强于市面上通行的海XX的加强版,一种新型的毐品做武器,帮助他在日本人中间形成一个情报网。 现在,这个情报网已经初步成型,北泽晴也似乎也为他带来了重要情报。 马明远正色的看着丁山,示意他可以说下去了。 丁山却是有些迷惑不解样子,努力思索着北泽晴也的原话,才慢慢开始慢慢讲述…… 听丁山讲述完北泽晴也的遭遇,马明远沉声道: “这件事发生在哪一天?” 丁山略一思索,非常确定的道: “就在日军第四联队,开始在宽城子搞演习,围困傅营长的那一天。” 竟然是那天! 马明远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这个时间点实在太微妙了。 就他从过来前带来的记忆所知,日军发动那件事的时候,为了弥补兵力不足的缺欠,曾动员了在东北的日本侨民,尤其是所谓的“在乡军人”,也就是退伍的日军老兵,用这些人力替代日本关东军,将其从繁琐的警备任务中解脱出来,得以集中更多兵力用于攻城略地、侵略扩张。 现在,对日本侨民,尤其是在乡军人的动员,竟然被关东军主动叫停,岂不是说,日军发动那件事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了,嗯,至少也是被拖延了。 马明远随即想到,关东军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是因为…… “北泽晴也有没问,关东军为什么要叫停军事训练和动员?” 丁山摇摇头: “这个他没敢问,不过,他有提到,在乡军人联合会,已经拖欠了三次军事训练的补贴。就连这次遣散招募的浪人,似乎都是从满铁借的款子。” 听到这里,马明远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果然是因为钱的问题! 这帮关东军的军官们,想私下搞事情,但手头的款子突然被人断掉,让他们的资金链出现断裂,而且是短期内无法解决的断裂,最终不得不选择放弃动员日本侨民。 钱? 自己从付伟手里抢走一百五十万日元,才过去没几天,日本军人就不得不停掉动员计划,要说其中没有关联,鬼都不信啊! 不对…… 马明远转念一想,还不止,如果仅仅是旗人手里的一百五十万日元,不会对关东军的军官们有如此大影响,对了,还有之前的一百万美元,也就是两百万日元! 这么加起来,马明远从关东军嘴里虎口夺食,抢走了足足三百五十万日元! 况且,这可不是几百万日元那么简单,更因为马明远干掉斋藤与三郎,以及整个斋藤情报组,直接切断了日本人贩毐的一部分爪牙,也等同断掉了日本人后续搞钱的门路。 一想到这里,马明远心中就是阵阵窃喜,自己这只小蝴蝶,似乎终于折腾起那么一点波浪,开始影响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了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马明远有些熟悉的声音: “打扰一下,可以打听点事情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二章 有个故事叫做“罗生门”(1)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马明远有些熟悉的声音: “打扰一下,可以打听点事情么?” 听到这个声音,马明远和丁山的表情都很古怪,尤其马明远,也不知是该笑,还是为门外这位稍稍默哀一秒钟,刚想到斋藤老鬼子,就来了这位老熟人。 马明远翘起腿,抱着胳膊,靠坐在货物堆中,不着急出去,只想在幕后静静看戏,看这位大内少佐的表演。 丁山可没马明远的定力,况且,他并不知道大内孜此行的目的,对突然冒出来的日本特务头子,着实意外之余,又有些担心的看向自家少爷。 看到丁山要开口,马明远一摆手,示意他注意外面。 大内孜带着小山大翔,笑呵呵走进当铺。听说他并不是来典当东西,而是要打听事,当铺的伙计露出心烦表情,走出柜台就来赶人: “去去去,瞎打听什么,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 忽然,伙计的话顿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手心。 坐在后屋的当铺掌柜也是心烦,听伙计赶人赶到一半没了动静,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干啥呢,赶紧的,撵走!打听,打听个头,给我撵走。MD,倒霉就倒霉在这打听上了!” 伙计脸色古怪,将手用力攥了攥,看看笑盈盈的大内孜,咽了口唾沫,才大声对掌柜回话: “那个,掌柜,这两人是来打听我的,啊,是,是,是我一同乡,我出去看一眼哈。” 说着,当铺伙计就扯着大内孜,快步出了当铺,向屋后一拐,躲到隐蔽处。待到当铺掌柜赶出来,早不见了人影。 当铺伙计回头张望半天,看掌柜没追出来,这才长出口气,松开手,乖乖,五块大洋,这可是老大一笔钱。 对着大内孜露出讨好的表情,当铺伙计谄媚道: “这位爷,有事您说话,小的……” 小山大翔见他这副变脸的本事,惊得有些发呆。大内孜却不以为意,支那人,呵呵……他抬手打断伙计,依旧一副笑脸道: “小事,小事,我就是有点好奇,前几天那些大兵为啥围了镇子,又从你们口中得到什么消息,就突然撤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伙计心里一阵发苦,就知道这钱不好拿,又是奔着这个破事来的,可是,捏着硬实的大洋的手还是攥的很紧,稍一犹豫,就道: “先生想知道,小的自然不敢隐瞒,只是……事关各位军爷,这个,这个……” 小山大翔被伙计说的稀里糊涂,大内孜却明了此人的意思,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脸上笑容不变,又取出五块大洋,塞进伙计手里: “知道,知道,我们也是找人,不清楚军爷要找的,和我那位朋友是不是一个人,有劳这位兄弟了。” 稍一拿捏,又是五块大洋到手,伙计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点头: “懂得,懂得,先生也是关心朋友。其实啊,哎,这事,哎,也是我们铺子里的隐情,若非先生是外乡人,小的也是不敢随便说的……” 大内孜带着笑意,耐心听着。 按照伙计所说,他们这家当铺,干的不是啥正经生意,典当只是遮掩,其实是方圆几十里内一个出名的黑市。既然是黑市,当然什么赚钱卖什么,根本不管东西是什么来路。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要说最好卖的,当然是枪、子弹,无论长短家伙,只要有货就不愁没人买。 为了能倒腾长短家伙,他家这位老板真不是一般胆大,竟然花心思笼络住附近驻军一个小官。通过这个叫李德保的军爷,当铺里时不时就能拿到驻军的家伙,长短都有,子弹更是应有尽有。 就靠倒腾武器,当铺老板与李德保都发了大财。 听到这,小山大翔那是眼睛都瞪圆了,乖乖,这帮中国人,这帮华国当兵的,多大的胆子啊,敢盗卖军火,这要是被抓住,说枪毙都是轻的。 大内孜却是见怪不怪,奉军么,靠山吃山,这种事太常见,屯垦公署第三团,不过是个被裁撤下来,打发来兴安屯垦区种地的不入流部队,管理更是松弛。 点点头,大内孜示意,让伙计说重点,第三团为什么要包围葛根庙。 提到这事,伙计就是一脸的沮丧,拍着大腿骂老板糊涂,岁数大,反而胆子小了。 原来,就在几天前,李德保突然告诉当铺老板,他觉得钱赚够了,也不想继续当个大头兵,想着最后捞一笔狠的,就跑去关内,找个地方买地娶媳妇。 结果可好,李德保竟然和几个兄弟,赶了一架马车,上面装满了各种家伙和子弹,就跑来当铺,要自家老板帮着出手。 闻言,别说小山大翔,连大内孜都不禁微微吸气,这个什么李德保,胆子大的没边了!整整一车军火,他是怎么搞出来的? 大内孜露出嘲讽的表情: “那你的老板,同意了?” 说到这里,本来眼中射出炙热光芒的伙计,忽然一脸哀怨道: “老家伙老了,胆子太小了,竟然死活不同意,甚至连门都不让李军爷进,直接就把军爷给撵走了。结果可好,军爷的货处理不掉,就事发了,我们镇子就被人给围了……” 大内孜暗道: 老了?这当铺老板才不老,人家精明着呢。平日里小偷小摸,倒卖点武器没啥。敢偷出整整一车的军火,奉军再怎么白痴,一旦发现也是要追查到底。如果这个当铺的掌柜真把一车军火留下,估计早就吃枪子……不对! 大内孜目光如电,看得伙计一阵心寒: “你在骗我,混蛋!你们平日里勾结李德保盗卖军火,奉军明明抓了你们,为什么会放了你们?” 小山大翔一听,立马掏出一把匕首,顶在伙计的心口上,只待大内孜一声令下,就要给伙计来个透心凉。 吃了这一下,伙计吓得全身打颤,连连摆手,手上的大洋掉地都没发觉,不住的求饶: “大人,大人,小的真不是故意隐瞒啊,求你饶命,饶命啊!” 一听确实有隐情,大内孜捡起掉落的大洋,笑呵呵的塞进伙计手里,拍拍他的肩头: “很好,全部说出来,这些钱依然是你的。” 伙计一听能活命,还能落下大洋,立马飞快的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吧,我们这当铺老板,只是个二东家,真正的东家,那是,那是,那是佘公府大营里的一位大官,据说是什么连长呢。 这个李德保,其实是这位大官的手下。至于说平时倒腾长短家伙,其实都是这位大官的主意,只是大东家不好亲自下手,就撺掇了姓李的那个傻子来干。赚到了钱,姓李的其实就是拿个小头,其实大头都是真正的那位大东家和我们掌柜分了……” 这么一说,连大内孜都傻眼了: 卧槽,你们华人玩的真花花,还能这么干! 如此一解释,大内孜也就明白过来,敢情,那个叫李德保的,其实就是被自己上司利用了,偷了武器出来倒卖,自以为赚钱,其实是背了黑锅,一旦出事,自家连长就能置身事外,罪名都由李德保来背。 但是李德保要上岸,临走最后一票干得实在太大,把当铺两个东家都吓坏了。估计着,这个李德保案发,其实就是当铺那个掌柜告得密,然后被那个连长揭发,才让整个第三团震动,倾巢而出来抓人。 这个局最巧妙的地方,就是李德保从头到尾不知情,被自家连长利用了都不知道,就算被抓住,也根本不会牵扯出那个连长来。 大内孜不禁感叹,支那人果然还是有聪明人,只可惜,心思都没用在好地方。 吩咐小山大翔看住当铺伙计,大内孜施施然走回街头,不经意的扬起手,很快就有一名日本特务接近他。 大内孜轻声道: “去,抓住当铺老板,问清楚,前几天奉军包围葛根庙的真相!” (本章完) ------------ 第二百三章 有个故事叫做“罗生门”(2) 就在当铺伙计跑出去的功夫,马明远掸掸衣襟,站起身,对丁山道: “走了。” “这,这就走?” 马明远诡异的笑起来: “再不走,等会就被人堵在这了。” 从后门悄悄离开了当铺,马明远并未回佘公府,小心遮掩面容,带着丁山走进一户不起眼的人家。 进了门,丁山吃惊的发现,外面看着不起眼的平静农户,实则里面满是穿军服的大兵,却能一声不吭,让人从外面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着实透着诡异。 推门进屋,官瑞玑与董坤正在下象棋。马明远过去一看,得,这二位估计就是对着发呆,到现在还是个当头炮呢。 看到马明远进来,官瑞玑豁然起身,关切道: “马老弟回来了,难道说,真得又来人了?” 马明远点点头: “能确定两个,剩下还有多少暂时不知道,告诉弟兄们,不要露出破绽。” 说话间,他坐到官瑞玑刚才位置上,捡起一个马摆好: “官大哥,咱们杀一盘。” 呃…… 官瑞玑和董坤都是心不在焉,看到马明远这个样子,又不知道如何问,搔搔头,官瑞玑苦笑坐下: “行,就陪老弟杀一盘。” 何止是一盘,经常溜号的官瑞玑,被毫不留情的马明远痛宰,很快败下阵来。换上董坤,也是同样下场。 屋内足足下了十盘,杀得官瑞玑和董坤灰头土脸,官瑞玑也是被杀出火气,全部心神放回棋局,这才堪堪与马明远杀个难解难分。 官瑞玑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一认真起来,马明远就不是对手,很快丢光了“车”、“炮”,靠着两匹小“马”苦苦支撑。 就在这个功夫,院内传来响动,接着,冯兴快步进来。 见到冯兴,马明远顺手在棋盘一扫,将棋局打乱,看着冯兴问道: “情况怎么样?” 看着耍赖的马明远,官瑞玑也是无奈苦笑,随即灼灼的看向冯兴。 冯兴手里颠着十块大洋,笑嘻嘻的摆到炕桌上: “少爷,那当铺老板表现不错,小鬼子把我放了。喏,这是收成。” 原来,冯兴就是之前的当铺伙计。 听冯兴讲完经过,官瑞玑忧心忡忡: “马老弟,就放几个鬼子离开?咱们编得这套鬼话,鬼子能信么?” 马明远拿起十块大洋,塞进冯兴手里,强迫他收下,这才乐呵呵道: “不管他们信还是不信,反正我信了。” 说着,他将其他人都撵出屋,才盯着官瑞玑和董坤,以及刚刚赶来的冷建章,语气无比郑重道: “记着,从今天起,没有中村震太郎这件事,第三团从没见过中村震太郎,没见过井杉延太郎,更没枪毙过日本人!我们枪毙的,是李德保为首的,盗卖枪械团伙!” 看着四人面容紧绷点头,马明远这才看向官瑞玑: “官团长,你如此大动干戈去抓李德保,并非李德保盗卖枪械,而是因为,李德保偷了你的东西,你用半辈子攒得家底,二十根大金条,被这小子给偷走了。你,是公器私用!” 虽然之前就听马明远交代过,此时再次听到,官瑞玑还是瞠目结舌: “这,这,上次不是说好了,五根么,咋变二十根了,我的妈呀,我哪有这么多钱……” 微微一笑,马明远从棋盘上拎起个老“帅”,重重放在官瑞玑面前。 怀揣着当铺掌柜的口供,大内孜带着情报组飞快赶到洮南。 在旅馆休整时,小山大翔被大内孜叫去,吩咐让他领着情报组休整,他要自己前往领事馆交涉。 安排完事情,小山大翔并没马上离开,看到他犹豫的样子,大内孜有些奇怪,不知这个心思比较细密的手下,今天是怎么了: “有事?” 迟疑着,小山大翔在大内孜鼓励的目光下,才吞吞吐吐道: “阁下,那两个中国人的话,您相信么?” 眉梢一挑,大内孜表情有些玩味,抬抬下巴,示意下属继续。 见辅佐官阁下没有动怒,小山大翔仿佛鼓起勇气: “阁下,您不觉得,那两个中国人说得,说得,嗯,故事,太离奇了么。长期盗窃军火不说,还敢偷出一车军火,这,这,简直耸人听闻。竟然想拿这种故事,来欺骗阁下,简直不能容……” 摆手打断了小山大翔,大内孜笑着摇头: “小山,你要明白,你身在哪里。这是中国,是满州,这块土地上的人和事,不要用国内的目光去看待,这里会发生许许多多神奇的,嗯,用你的话,就是不可思议,甚至耸人听闻的事情。” 将当铺掌柜的口供取出,大内孜点着道: “其实,从中国的常态来看,李德保干的这件事并不过分,平常小偷小摸没人管是常态,但是,当他利欲熏心,想要偷走整整一车军火的时候,被有效而且果断制止,甚至还要被一路追捕,这已经很好了。” 抬头看向小山大翔,大内孜笑道: “至于你说的信不信,呵呵,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相,我应该相信么?” 什么? 小山大翔诧异的看向大内孜,他来中国不久,对中国人接触还少,很难接受这种古怪到极点的事情。但是,如果如大内孜所说,当铺的掌柜和伙计说的事情都是事实,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大内孜重新将口供收好,带上礼帽向外走去: “其实,我们只是为帝国提供一种解释,至于信还是不信,不是你,也不是我说了算。” “那谁说了算?” 回答小山大翔的,只是大内孜开门的声音。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官瑞玑吞吞吐吐道: “马老弟,一件事,你搞出两个故事来,加上被日本人带走的那两蒙古人,那日本人那边可就是听三故事了,你觉得,日本人会相信么?” 三个故事…… 马明远笑道: “三个故事好啊,之前那拨日本人提供一个,今天的大内孜提供一个,回头交涉时候,官大哥提供一个,好一个罗生门。” “罗,罗啥门?” 官瑞玑瞪大眼,不明所以的看着马明远。 马明远笑笑没去回答,人家黑导今年才二十一岁,天知道在这个时空,会不会再拍出那部《罗生门》来。 看向窗外,马明远意味深长道: “信不信,信哪个,不取决于某个人啊……” (本章完) ------------ 第二百四章 你是不是智障 辽省,洮南。 大内孜快步走到领事馆,谁知,门口警卫的日军士兵,在他出示证件后,并未让他马上进入,反而要电话联络领事馆,说要请示。 这种情况,让职业特务大内孜,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过了好一会,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自领事馆内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对大内孜微微鞠躬,便扭头向里走去,完全不管大内孜是否会跟上。 连基本的礼貌都不顾了么? 大内孜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些微怒,身为光荣的帝国军官,受到一群文官如此对待,简直就是一种羞辱。若非今日还有正事,为维护陆军的骄傲,大内孜应该扭头就走才对。 似乎被提前打过招呼,大内孜一路走来,领事馆内的外务省官员,对他视而不见,只有前面那个带路的人,不急不缓的行走着,仿佛就是在散步。 被带入一间会客室,面前摆上一杯茶水,大内孜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过去大约半个小时,大内孜决意不能如此傻等下去。拉门走出去,也不去打听,一层层的转悠着,让他找到了领事馆电讯室。 “哎,你是什么人?” 电讯室内几个机要员,乍见推门而入的大内孜,吃惊的站起,挡在大内孜面前: “这里是通讯重地,请您出去!” 亮出证件,大内孜傲然道: “关东军参谋部,我需要与本部联络,如果不放心,我可以自己拍电报!” “不可以!” “太放肆了!” “军人就能如此无礼么,请出去!” 看到大内孜证件,几个机要员也不敢太过造次,但也不敢妥协,坚定的挡在大内孜面前。 大内孜眉头皱起,虽然内阁和军部之间的矛盾日久,但如此不客气的阻拦一名帝国军官,也是太过分了。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大内孜又不得不收敛火气,拍拍胸口: “我这里有很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即汇报,不需要使用外务省的密码,请让开!” 几个机要员对视眼,随即目光愈发坚定,站在原地没有挪动的意思。 “你们……” 大内孜心头冒火,之前因为身在领事馆,要给外务省留几分面子,他不愿动粗,现在看来,这是逼他动手啊。 “你们确定,要违抗帝国军官么?” 说话间,大内孜的手已经向怀中掏去。 几个机要员大惊,难不成,这个军官要掏枪?内心无比害怕,可想起之前上司的交代,迫使他们不得不站在原地,纵然额头冒汗,也没人敢躲开。 “八嘎!” 就在大内孜怒极,想要动手的时候,房门打开,田原信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大内少佐,这里是领事馆,属于外务省,不是你们军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见到田原,几名机要员如蒙大赦,激动的对秘书官深深一躬。 田原信太摆摆手,将几人打发出去,面对大内孜,淡淡道: “大内少佐,来领事馆,就是为了耀武扬威么?” 说话间,田原目光牢牢锁定,大内孜探入怀中的右手。 终于见到可以话事的人,大内孜哂然一笑,右手缓缓取出,并没有预料中的手枪,仅仅是那份当铺老板的口供: “秘书官太紧张了,我只是要向关东军参谋部,通报刚刚调查到的信息。” 田原信太是洮南的地头蛇,事前又得到关东军的通报,对大内孜此行目的非常清楚,背着手道: “不知大内少佐有什么发现,发报前,可否让在下过目?” 大内孜两眼瞪圆,不敢置信的看向田原信太,随即用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笑着道: “我听说过你,外务省三等秘书官,田原信太。听说你一直努力向军部靠拢,与关东军不少参谋都是好友。田原秘书官,你想得罪关东军,让你一直的努力前功尽弃么?” 听大内孜毫不留情的揭开自己老底,田原信太却不害怕,他是想向军部靠拢,但要去讨好的,也是那些前途远大的参谋们,而不是一个情报军官。 看对方不回话,态度非常顽固,大内孜也不气恼,呵呵一笑,将那份口供递了过去。 有些惊奇对方的配合,田原信太重新看了一眼大内孜,才低下头,飞快浏览一遍口供。 一目十行的浏览完,田原信太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目光,瞧向对面的大内孜,那意思就是: 你是觉得我是SB,还是说,你大内孜本身就是个SB? 大内孜能明白这种情绪,其实田原信太此时的心理,与小山大翔的感觉是一样的,但他不在乎,情报员所要做的,就是搜集情报,然后无论是否合理,都如实上报,为上级在判断时,尽量提供更多的线索或者可能性。 至于情报的是否真假、是否可信,甚至是否可笑,都不应该是情报员来作出评判。 看到大内孜坦然的表情,田原信太突然哈哈大笑,从口袋中拿出一份电报抄稿,在大内孜面前晃动着: “大内少佐,比起你的所得,我在葛根庙也算小有收获,昨日刚刚上报关东军参谋部。不知道大内少佐,有没有兴趣看看。” 大内孜耸耸肩,然后恭敬的鞠躬行礼: “那就拜托了。” 说完,在对方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大内孜施施然从其手中取过那份抄稿,就这么看起来。 若是之前,大内孜绝不会如此坦然,但经历过哈尔滨的失败,在斋藤与三郎给予他深刻教训后,大内孜身上悄然产生一些变化,让他更加隐忍,有时就仿佛是极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守着目标,等待目标犯错,然后给予必杀一击。 就如今天,田原信太得到的情报,大内孜不想知道么?当然想。 但是,从大内孜走入日本洮南领事馆开始,感受到的气氛告诉他,通过正常途径,别说是得到对方知道的情报,就算想透过领事馆取得基本协助,都是痴心妄想。 于是,大内孜从进入通讯室开始,就在不断刺激领事馆方面,引出田原信太后,又故意激怒对方,然后甩出看着可笑的口供,让对方轻视自己。最终,田原信太得意忘形下,亮出底牌,他,大内孜,也得到了想知道的东西。 将那份电报抄稿仔细看过,大内孜心中暗自惊讶,眼前这个田原信太,别看狂傲,却也做了不少事,他得到的情报,正是关东军希望得到的。 最可怕的是,田原信太的汇报,与自己的情报,完全南辕北辙! 可以想见,关东军参谋部最终会采信哪一条情报。 但是,田原信太的情报也有一个致命漏洞: 只有旁证和猜测,缺乏真正有价值的铁证! 大内孜自己就是军人,更是关东军的一员,太了解那些参谋的思维方式,只要是有了和自己期望一致的东西,什么铁证,重要么? 是以,大内孜最后获准拍发电报时,突然多了个心眼,这份电报并未直接交给关东军参谋部,而是拍发给远在哈尔滨的顶头上司: 土肥圆! 相信,只要是土肥圆转交的情报,纵然那些关东军参谋如何狂傲,也会相对重视吧。 和朋友聊电话,聊到了现在,刚要继续码字,猛然发现,竟然没更新,罪过罪过! (本章完) ------------ 第二百五章 暴怒的参谋们(1)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大内孜的电报很长,既然看到了田原信太的报告,自然在编制电文时,也将这个情况写入进去,两个情报一齐呈交长官,才是合格情报员应该做的。 土肥圆看了好久,默默放下电文。 电报内容并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但南辕北辙的两个情报,让饶是中国通的他,也不禁有点挠头。 “这其中一定有个人在撒谎……” 土肥圆在办公室内慢慢踱步,喃喃自语着: “不,为什么是一个人,或者,两个都是假的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两份情报,一份荒诞,一份缺乏实证,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中村震太郎消失了,消失在茫茫大山,或是苍茫草原之中,无影无踪。 摩挲着光秃秃的头顶,土肥圆嘿嘿笑出声: “若两个都是假的,呵呵,有意思,我们看到的,都是有人希望我们看到的。可是,对中村的消失,就这么掩饰,难道不怕帝国对满州进行报复么?” 土肥圆悚然一惊,看向墙上硕大的东北地图,目光从哈尔滨一路向西,沿着铁路线挪动,最终定格在一个地点: 满州里。 “难道说,我们都被人利用了?” 黑省,齐市。 作为黑省的省府所在地,齐市也算比较繁华,城内遍布俄国人和日本人的店铺。 朝日旅馆就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店铺,据说,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 旅馆二层最深处,一间高档客房被人推开,一个圆圆脸、小眼睛、头顶半秃的中年,拿着一张电报抄稿大步走进来,对屋内的男子道: “板元君,重要情报。” 屋内的板元征四郎有些无奈的起身,对这位同僚粗疏的性子,他也是懒得提醒了,反是见到对方一脸喜色,感觉很诧异: “石原君,有好事?” 石原完尔摇头,依然面带笑容道: “中村大尉有消息了。” 看到石原这副表情,板元也是有些迷糊: “活着?” “不,死了!” 表情有些抽搐,对这位思维跳跃的同僚,板元也是颇感无奈,只得取过电报稿,飞快看完,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同僚的想法: “确实是好事,虽然是噩耗,但我们对井杉夫人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原来,他们这次出来,是由关东军参谋部组织,进行北满参谋旅行。途径黑省的昂昂溪时,遇到了中村的那个副手,井杉延太郎的夫人,一位旅社的老板娘。因为与丈夫失联很久,井杉夫人曾拜托这些军官代为寻找。 房门被敲响,板元征四郎瞧了眼石原完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瞧瞧人家这礼节。过了几个呼吸功夫,见同僚毫无反应,他才无奈得将来人唤入。 因为没穿军服,来人对两人深深鞠躬,才道: “两位阁下,不知召唤我……” 不等来人说完,石原完尔就将电报稿塞过去: “片仓君,看看这个。” 片仓衷未等看完,就轻声惊呼: “见鬼,这是谁编的故事,呃,大内少佐……” 石原完尔不屑的指着后续的电报: “看完它,然后说说你的感觉。” “哈依……” 在板元和石原的注视下,片仓衷不敢耽搁,飞快看完电报,思索一会,才斟酌着开口: “虽然大内少佐是前辈,但他的情报……下官不敢苟同,这个故事实在太烂了,最拙劣的家,都编不出这么烂的故事。至于洮南领事馆提供的情报,里面提到的那块三道梁手表,下官还真见过。” “哦?” 板元和石原都来了兴趣。 他们两人都是关东军参谋部的高级参谋,而中村震太郎一直从事敌后潜伏和刺探情报,双方并没什么交集,更无从看到什么三道梁手表,现在这块手表成了事件的关键,自然要问清楚。 片仓衷不敢怠慢,急忙说明事情经过。 原来,当初中村震太郎执行地形勘测的任务,就是在齐市作准备,与他对接的,正是任职特务机关的片仓衷。 这一路要经过兴安岭密林,以及茫茫草原,蒙人与俄人、汉人杂处,为了方便行事,片仓衷找来一个名叫留存宝的蒙人随从,以及一名叫米罗阔夫的白俄向导。 几杯酒下肚,中村震太郎与米罗阔夫一见如故,约上片仓衷去赌场玩两把。 到了赌场,片仓衷才发现,这位中村大尉嗜赌如命,而且喜欢下重注,赌性极重,很快就把手里的现金输干净。但是,中村犹不肯放手,输红眼后,竟取下手上的三道梁手表,押在桌上当赌注。 赌场可以接受实物赌注,但一边看着的片仓衷可不能容许。中村的精工三道梁是特制款,一旦输掉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眼疾手快的片仓衷夺过三道梁,好说歹说,才将中村和米罗阔夫劝走。 “八嘎,中村简直是混蛋,身为帝国军人,竟然如此好赌!” 听完片仓衷的叙述,板元大为恼火,一个军官嗜赌如命,不仅身上存在巨大的弱点,更可怕的是,此人日后行事将毫无下限。可以说,一旦嗜赌,此人就算废了。 但冷静的石原不关心这些,反而看向片仓衷: “那个米罗阔夫可靠么,他的背景有没有经过仔细调查?” 片仓衷浑身一激灵,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不敢犹豫,立即回答这位高级参谋前辈: “阁下请放心,此人虽然有些劣迹,而且痴迷于发财梦,但为人还算忠诚可靠,之前特务机关也对他的背景,进行详细调查和甄别。” 听到最后明显甩锅的话,石原不置可否的笑笑: “确定他对帝国足够忠诚,与赤俄没有联系么?” 片仓衷心中暗暗叫苦,他都已经甩锅了,怎么还要追问啊! 在两位高级参谋面前,片仓衷还是个后辈,但好歹也是三十多岁,在军队中厮混多年,哪些话能说,哪些保证是绝对不能说的,他可是心里有数。 就在片仓衷叫苦不堪的时候,板元出声拯救了他: “好了,石原,不要难为片仓了。无论这个白俄是否可靠,现在都是一个好机会,不是么?” 石原点点头表示同意,脸上露出希冀的神采。 板元却没他那样乐观,皱着眉道: “只是,还有一个难题,领事馆提供的情报,通篇是猜测,我们缺乏切实有力的证据,尤其是那块三道梁。该死的田原,他怎么能让手表丢掉!” 就在三个人有些发愁时,门外传来老板娘植松菊子的声音: “哈依,打扰各位了,有位金小姐,求见板元大佐!” 新冠最近越来越严重了,锅锅老家,东三省全部沦陷,然后是内蒙、河北、北京、天津,希望各位书友平时注意身体,出门带口罩,进门洗手、漱口、喷消毒液。这个时候,苟着,活下去,就是胜利! (本章完) ------------ 第二百六章 暴怒的参谋们(2) “哈依,打扰各位了,有位金小姐,求见板元大佐!” 石原大大咧咧就开口: “八嘎,出去……” 板元急忙拉住他,这个家伙,也太那啥了,这位植松菊子虽然是女人,好歹也是帝国的情报员,又是住在人家店里,就不能讲究点人情世故么。 为了弥补石原的无礼,板元急忙亲自去开门。 就在门外站着两个女人,一人身穿和服,长发梳起盘在后脑,皮肤白皙,虽然年纪在三十多岁,看上去颇有风韵。另一人穿着男式西服,带着礼帽,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很是英武而且别具风姿。 和服女人正是植松菊子,见到板元亲自开门,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深深一躬: “哈,板元大佐,是我失礼了……” 板元抬抬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进屋。 植松菊子很有眼色,看看屋里三个大男人,于是侧身让开,请身后的男装女子进入,自己又对板元深深一礼后便离开。 男装的“金小姐”踱步进屋,对三个日本军官深深鞠躬。片仓衷没见过这人,赶忙行礼。倒是石原大大咧咧道: “金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男装女人将礼帽摘下,露出一头长发,不是金东真还能是谁。 金东真对石原展颜一笑: “石原中佐,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关东军北满参谋旅行,在关东军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对么?” 这话既点出双方合作关系,又透露出自己在关东军内部的人脉,让板元等人无法轻视,倒是将石原噎得微微发愣。 板元呵呵一笑,站在两人中间,化解双方的小尴尬: “金小姐,如此着急,有事吗?” 金东真正色道: “板元大佐,关于付伟老大人的失踪,以及那一百五十万日元的去向,还请关东军方面详查。我们是合作方,这笔钱也是旗人赞助关东军的,迟早要交到贵方手中,旗人怎么会半路截留……” “好了!” 石原不耐的打断了金东真: “就算不是你们旗人截留,旗人方面的失误,已经给帝国造成巨大损失。知道么,因为缺乏经费,关东军对日侨和在乡军人的动员工作,已经彻底终止。过去用来动员这些人力,所花费的精力、时间和经费,都因为你们的失误而浪费掉了!这种损失,你们用什么补偿?” 片仓衷此时还只是哈尔滨特务机关下属,对关东军参谋部的策划一无所知,骤然听到这些秘闻,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涌上心头。同时,那种因为地位和阶级过低,无法参与大事之中的无力感,又刺激得他心中向上爬的野心愈加炙热。 这几天,旗人们因为第四联队的咄咄逼人,急的有如热锅上蚂蚁,哪里关注到吉省和辽省日侨的动静。 听到石原完尔的话,金东真也是一愣,随即脸色惨白: “难,难道说,关东军,不想推进,那个,计划了?” 板元苦笑摇头: “不是不想,但效果会如何,现在谁也不好说。算了,追查那笔款子的事情,交给情报机关去做吧。其实,现在就有一个不错的机会,只可惜,还有一些技术上的障碍。” 转头看向石原,板元道: “石原,我们还是讨论下,如何把那些无法落实的证据找到吧。”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板元已经是在下逐客令。可惜,金东真一听说“好机会”,就脚下无法挪动步了。呆呆的看着板元和石原几人,直到板元皱眉看过来,才醒悟自己是失礼了。 但是,关东军的机会,就是旗人的机会,金东真岂能让这种良机错失。她对板元深深鞠躬道: “板元阁下,不知有哪些无法落实的东西,旗人在满州还有些力量,或许可以成为贵方的助力。” 听到她的话,板元皱起眉,对这个女人的不识相有些不满了。 谁知,石原忽然笑出来: “嗖嘎,早听说金小姐长袖善舞,百闻不如一见。也好,就请金小姐帮忙分析一下。” 说完,不顾板元用眼神的制止,石原自顾自的将中村事件,以及其中三道梁的证据等问题说了一遍。 说完,石原就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金东真。 实话实说,石原完尔对旗人乃至中国的前朝,都没什么好印象。曾经的他,将东亚之光、亚洲复兴领导者的重任,寄托在中国以及中国前朝身上。 可是中国前朝让他实在是无比失望,这才有了,当身在朝鲜的石原完尔听闻辛亥一声枪响的时候,身为少尉的他,带着手下一批士兵,跑到小山上高呼“国民华中”万岁的举动。 对现在的中国,石原完尔依然不满,但对旗人那种敌意,更甚于这种不满。 所以,此时的他很想看看金东真知难而退的样子。 这个难题被扔过来,金东真骤然听闻,也是有些为难,努力转动脑筋思索如何应对才好。 不知为什么,金东真的脑中忽然浮现一张坏笑的脸,又想起那霸道的吻,让她脸上有些发烧。以那个男人不拘一格的做派,想来这个难题一定难不倒他吧…… 忽然,金东真灵光一现,不拘一格,对啊,是不是可以模仿一下? 本就对金东真没抱什么希望,见到这女人脸上开始泛起红晕,站在原地发呆,石原完尔突然对自己的恶趣味,感觉很是无聊,挥挥手: “金小姐,不难为你了,请……” “石原阁下,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金东真莞尔一笑,看向三个瞪大眼睛的日本军官,并不着急说出办法,而是先轻抚一下秀发,钓了下三个日本军官的胃口,这才柔声道: “在我看,洮南领事馆的调查和推论都很完整,唯独差了一件有力的证据。至于人证,相信关东军一定会找出许多,对不对?” 石原完尔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微微翘起,点点头。 金东真受到鼓励,越发的自信,微微昂起头,傲然道: “既然没有证据,那我们造一个就好了!” 闻言,石原完尔仰头哈哈大笑: “金小姐,不错,不错!” 聪明人一点就透,板元征四郎和片仓衷立刻明白过来,也是击掌赞叹起来: “是啊,是我们执着了!” “这下支那人无从抵赖了!” 石原完尔大手一挥,好像是个指挥官般下令: “板元前辈,制造证据的事就交给你了。至于我么,哼哼,我要去起草一份措辞严厉的电报。是时候给支那人一点压力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七章 暴怒的参谋们(3) 辽省,日占关东州。 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内一如既往的繁忙。 最近一段时间,关东军在整个东北,频繁进行军事演习,规模从中队到联队,演习的假想敌,或者说,演习区域的指向目标,都是当地的奉军。 这种擦枪走火的演习,不仅令奉军非常紧张,就是日本关东军方面,也必须针对每一场演习过程中,一旦真出现双方军事冲突后,可能造成的结果,以及随后展开的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都需要作出完整的预案。 如此一来,大大增加了关东军参谋部的工作量。 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参谋部中的核心人物,板元大佐组织不少参谋,进行“北满参谋旅行”,还带走了有“智脑”之称的石原中佐,让留下的参谋们叫苦不迭。 不得已,关东军参谋长三宅光治,也不得不亲自坐镇,甚至参与到预案制作当中来。 参谋部的大工作间,就在参谋们紧张忙碌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不满的抬头看去: 不知道大家都在工作么,竟然如此无礼,太嚣张了! 怀有这种想法的参谋不在少数,大家纷纷抬头看过去,投射出名曰“愤怒”的无形之箭。 可是,成为众矢之的的家伙,仿佛根本不为所动,小跑着来到三宅光治面前。 作为参谋长,虽然也不满意,但不能毫无城府的表露出来,直到脚步声走到近前,三宅光治才慢慢抬头,随意瞥了眼面前的小小少尉,劈手拿过对方恭恭敬敬呈上的电报。 如此就够了,已经足以显示出中将的不满。 三宅光治低头看向电报,随即,脸上现出异样表情。 看到参谋长阁下的表情,不少参谋心中偷笑,那个莽撞、冒失的少尉,显然要倒霉了,等着看笑话就好。 谁知,脸上带着微笑,抬头看向明显惴惴不安的少尉,温言道: “少尉,你叫什么。” 少尉一个立正,恭敬的躬腰,头部却诡异的抬着看向三宅光治,朗声道: “赤松义佑,阁下!” “呦西,赤松家族,室町时代的古老家族,你干的很好。” 在一众参谋瞠目结舌中,三宅光治将电报递给赤松义佑: “我老了,声音不够高,这份电报就由你,赤松少尉,念给诸君听听。” 赤松义佑出身古老家族,虽然年轻却不怯场,接过电报稿,对三宅光治再次鞠躬,然后双手捧着电报稿,高声朗读起来。 原来,这是石原完尔拍来的电报,他告诉三宅光治,他与板元征四郎,已经找到中村震太郎被奉军绑架并杀害的人证、物证,他建议关东军参谋部,就此向奉军提出公开交涉。 为配合交涉,石原同时提出,派出一个大队的关东军,火速前往洮南,以“保护洮索铁路安全”,并在奉天城外展开更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同时,发动满州和日本国内的报纸,向国民揭露奉军的暴行。由关东军向军部和内阁提出建议: 膺惩暴支! 听完这份极具蛊惑力的电报,尤其是赤松义佑最后声嘶力竭的喊出“膺惩暴支”四个字的时候,屋中的日军参谋们,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热切,不知是谁,第一个在屋内大声呼喊出来: “板载!” 接着,就是所有人一齐,蹿起来,高举双臂,扬天高呼: “板载!” “板载!” “膺惩暴支!板载!” 瞬间整间大工作间被呼喊的声浪所填满。 外面的其他关东军官兵,听到这亢奋的声音,纷纷跑来打听。当这些日军官兵听完后,也热血上涌,加入到呼喊之中。 很快的,整栋大楼都淹没在无数狂呼之中。 三宅光治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暗自激动,他太明白,石原完尔所说“膺惩暴支”中的意味: 什么惩戒,这是进攻的号角,这是战斗的信号,这是要让关东军占领整个满州! 一想到,如此开疆拓土的大功能够在自己手中完成,三宅光治也是按捺不住,加入到欢呼的浪潮之中。 随即,整个关东军开始动员起来。 驻扎在辽阳的日军第二师团,师团长多门二郎接到命令,火速派出部队前往洮南县城。 这支日军虽然是以一个大队的日军为基干,但额外配属了一个中队的工兵,一个中队的山地炮兵,还有一个中队的辎重兵。 这已经是近乎两个大队的规模,按照日军的标准称呼,这支部队以其指挥官的名字,被命名为“川崎支队”。 接到多门二郎的命令后,川崎甚三郎中佐,用最快速度组建完成自己的支队,拉上火车,一路冒着滚滚黑烟,向北方疾驰而去。 远在奉天城内的副总司令部,早就盯着东北境内驻扎的各支日军,尤其是驻扎辽阳的第二师团的师团部,因为距离兴安屯垦区最近,更是被盯防的重点。 听说足有两个大队规模的鬼子,登车向北疾驰,消息立即被报告给坐镇奉天的参谋长容臻。 容臻大吃一惊,第二师团虽然并不满编,但两个大队规模,也有六七百鬼子,而且,竟然还配备了炮兵…… 容臻气的一拳捶在桌子上: “妈了巴子的,小鬼子这是想要开打么?” 此时的容臻,正在与驻守奉天的几位军事主官开会,听到他的低吼,第七旅的旅长王一哲把帽子一扔,愤怒道: “怕个鸟,几百个鬼子就想嘚瑟,参谋长,你下令,老子把第七旅拉过去,倒要看看小鬼子几斤几两!” 其余几名军官纷纷附和: “对啊,大不了和小鬼子干一把!” “ND,真以为咱奉军是泥捏的!” “我呸,小鬼子算个屁,都是一个鼻子两眼睛,也不比咱多个啥,干了!” 见到这些人越说火气越大,奉军宪兵司令陈兴亚急忙站出来: “都安静!” 然后陈兴亚对容臻道: “参谋长,不可操切啊,万一是小鬼子挑衅,咱们可就上了大当了!” 容臻瞪着通红的双眼看过去,突然指着陈兴亚的鼻子骂道: “姓陈的,你个王八羔子,你想说啥!我告诉你,副总司令待你不薄。我就是个看摊的,东北这摊子,必须给副总司令看牢了,其他啥的,老子不管!” 陈兴亚苦笑,摊摊手,也是骂骂咧咧道: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不是吃老张家饭么?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事不能冲动,甭管小鬼子干啥,咱们先问问兴安那边,到底是出了啥事。办事也要讲个章程不是,咋能跟没头苍蝇似的,嗡嗡叫能叫出个屁了?” 被陈兴亚这么一通吼,屋里众人也是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容臻,意思很明白: 陈兴亚这话在理,问问兴安屯垦区,到底是哪出纰漏了? 就在此时,会议室门被人敲响,随即,奉军副总司令公署副官处的副处长,李冀川推门而入,快步来到容臻身旁,低声道: “参谋长,日本奉天总领馆领事,林久治郎先生要求见您!” (本章完) ------------ 第二百八章 外交逼迫 林久治郎? 屋内所有人齐齐皱眉,小鬼子这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冲什么来的。 看众人愁眉不展,容臻叹口气,拿起帽子向外走,既然是看摊的,这种事就躲不过去,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临出门,容臻扭头对陈兴亚道: “立即去兴安屯垦区,给我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 陈兴亚挺胸立正回答,然后对容臻递过去一个了解的眼神: 兴安屯垦区出了什么事?官瑞玑在事发当天就上报过来,不然哪来的辽省与吉省警务特派员。但这事还被副长官公署,努力控制在最小范围,就算是今天开会的军官们,知情者也是寥寥数人。 陈兴亚明白,容臻是要他弄清楚,中村震太郎的事,又有哪些变故,才让小鬼子这样兴师动众。 但这话不可能明说,也只好由他这个知情人来操作。 林久治郎个头不高,今年四十九岁,从大学毕业后就进入外务省,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坐上了在华非常重要的奉天总领事。 按说,这个位置已经非常显赫,林久治郎应该感觉满足才是,不过,事情架不住比较: 就在林久治郎同一期,考入外务省的同僚之中,有个家伙叫做广田弘毅,此人现在已经爬上了驻赤俄大使宝座。而且,这个家伙在外务省呼声极高,有传言,下次组阁,更有可能高踞外相宝座。 作为同期,林久治郎心中岂能不会羡慕、嫉妒?但更多的,是激起了他努力向上的雄心。 容臻刚刚走进来,林久治郎就腾的站起,用熟练的中文,对奉军参谋长厉声道: “我抗议,奉军无故虐杀帝国勇士,我代表大日本帝国,向你们提出严正抗议!” 容臻心中一紧,暗道一声坏事,这个事情怎么会让日本人知道了?官瑞玑啊官瑞玑,怎么办事的,之前不是拍胸脯保证,说不会出纰漏么。再有,辽省和吉省还派了警务特派员过去,说是协助善后,MD,就是这协助的? 这些念头虽然繁杂,在容臻脑中也只是转念而过,马上现出一副惊讶表情: “林领事,请慢点,究竟出了什么事,什么虐杀,什么日本勇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容臻的表情,林久治郎直觉认为,这家伙是装傻充愣,当即将一份正式的抗议照会甩过去: “你自己看!” 这个动作,让同时在屋内的李冀川,还有陪同林久治郎过来的日军参谋森纠,都看得直皱眉: 这是外交场合,不应该连点基本礼仪都不讲啊,上来就这么凶巴巴的,下面还怎么谈? 容臻虽有不满,可也顾不得许多虚头巴脑的东西,慌忙拿过那份照会,飞快的浏览起来。 当看到中村震太郎的名字时,容臻眉头皱起,接着,就看到后面的陈述,关于中村震太郎的死,上面只说是虐杀,却没写具体死亡原因,倒是证据上,说拿到了中村震太郎生前的三道梁手表! 容臻眉头紧拧,脸色铁青,心中早将官瑞玑骂得狗血喷头。表面上,更是干脆连掩饰都不用,满脸怒色,两手微微颤抖,最后,他用力将照会拍在桌上,对着林久治郎,强自忍耐,努力作出外交场合应有的礼仪,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领事,看上面的日期,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我可以保证,这段时间里,副司令公署绝没收到相关报告。此事,是否,贵方,有所,误会?” 听到容臻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林久治郎向前一步,用极具侵略性的气势,威逼向容臻: “你是在怀疑,大日本帝国在撒谎?” 这种扣帽子的手段,在和日本人交涉中也是常见,容臻并不多害怕,已经渐渐平复的他,冷冷看向林久治郎: “贵方只有一块手表,无法断定这位中村震太郎大尉已经遇害。而且,我方没有得到相关报告,更无法查证中村大尉的生死。既然贵方说,中村大尉是在兴安屯垦区遇害,还请贵方提交中村大尉的行踪具体消息,方便我方进行查证。” 林久治郎再向前踏出一步,挥动手臂,随着他的动作,脸色憋的涨红,小胡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抵赖,无耻的支那人,你们要付出代价,代价,你懂么,帝国不会放过任何敌人,关东军会捍卫帝国的尊严!” 容臻也是愤怒了,中村震太郎去兴安屯垦区,究竟是干什么的,眼前这个小鬼子心里没点逼数么,跑我这装疯卖傻么?他冷冷的道: “领事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行,这个世界上还有公理正义。我再重申一次,关于中村大尉的事情,我方还需要继续调查,究竟是失踪,还是已经死亡,现在都是未知数!” 林久治郎气哼哼的盯着容臻,突然侧过身,站到了一旁。 一直站在林久治郎身后的森纠,心中苦笑,终于轮到他了。 其实,对林久治郎的话,森纠并不很在意。身为关东军参谋的他,心中更崇拜的是武力,说那些废话做什么。最可笑的是,这些无聊的外交辞令,在他看来,只是在拉低大日本帝国身段。 只不过,与关东军参谋部那些狂热的军官略有些不同,在森纠看来,中村震太郎这家伙,长期潜伏在苏俄远东地区,不懂中文,也不懂蒙文,派他去执行这次侦查任务,本来就是个错误。 一个化妆成蒙人的日本人,执行军事侦查和勘测任务,在任何国家都是被看成间谍行为。在不久前的欧战中,这种人一旦被抓住,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就地枪毙。 既如此,用一个间谍的死大造声势,以森纠这种正统军人来开,实在是,嗯,让人为难,甚至说,有些羞耻! 但身为军人,执行命令是第一使命。既然受命而来,此时森纠纵然如何纠结,也必须挺身而出,成为林久治郎的坚强后盾。 森纠昂首阔步,走到容臻面前,头微微昂起,显示出高傲的姿态,朗声道: “尊敬的参谋长阁下,下官不得不遗憾的通知您,由于您和您所代表的,奉军方面的暴行,为维护日本帝国的尊严,为保护在华帝国侨民的生命安全,为保护帝国在华投资的安全,关东军已经派出特别支队,前往修建中的洮索铁路,并对沿线地区实施保护性巡视。同时,关东军方面保留,后续继续采取军事行动的权力!” 无论容臻以前对日本抱有怎样的好感,此时站在这里,都被气的浑身乱颤,怒视森纠,一字一句道: “我再次提醒贵方注意,兴安屯垦区是奉军的军事禁区,贵国军队强行闯入,难道不怕挑起武装冲突么!请你注意,在兴安屯垦区的背后,是三十万奉军!” 虽然对自己执行的任务感到有些羞耻,但提及战斗力,森纠却是不屑的嗤笑: “将军阁下,对于奉军的战斗力,大日本帝国一直怀有敬意,并记忆深刻,比如,大正十四年时,郭松龄统御下的奉军,更是印象深刻!” 森纠这话太毒辣了。 大正十四年,就是民国十四年,公历的1925年。那一年,奉军高级将领郭松龄举兵反奉,带领麾下的奉军精锐向奉天进攻,打得奉军各部屁滚尿流,几乎要逼得当时的张氏父子下野出国躲避。 就在郭松龄得意的时候,之前与郭一直秘密勾搭,甚至在背后支持他造反的日本政府,在威逼张老帅签下城下之盟后,突然调转枪口。关东军奇兵突出,只两三下,就将郭松龄手下的奉军精锐彻底击溃,令郭松龄战败身死。 森纠提起这茬,在场所有奉军的军官一起色变,容臻更是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一甩袖子,丢下句话: “此事我方会详查!” 然后大步离开了会客室。 (本章完) ------------ 第二百九章 局势突变问计少年郎 辽省,佘公府。 陈兴亚亲自来到了兴安屯垦公署第三团的团部,他不能,更不敢,使用电话与官瑞玑联络: 以现在的电话通讯技术,以及日本人对现在东北的渗透,在电话里问这些要命的事,还不如直接告诉日本人算了。 从下车就板着脸的陈兴亚,走进团部,发现身后跟了一串的人,不禁皱起眉,他来谈的事情是机密,官瑞玑怎么搞的,带这么多人进来,他是不是还想弄个喇叭,直接对日本人喊出来? 陈兴亚冷声对副官下令: “把不相干的人都带出去,警卫撒到五十米外,任何人不许靠近!” 陈兴亚的副官对着官瑞玑身后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走吧。” 谁知,几个人竟然纹丝未动,这可就让人非常尴尬了。 这么不识相? 副官也不好用强的,只得向陈兴亚投去请示的目光。 陈兴亚脸上泛起青气,他是奉军的宪兵司令,权力之大,在奉军内部也是数得着的,还从没人敢当面违逆他的命令。官瑞玑这帮屁大的小官,现在都胆上生毛了不成? 眼看陈兴亚要发飙,官瑞玑急忙上前,轻声解说。 陈兴亚听完眼睛瞪圆了,扫视过在场每个人,几乎要吃了官瑞玑般: “你告诉我,他们都是知情人?这些,都是?你咋不把小鬼子也拉进来?我TMD要你有什么用!” 官瑞玑尬笑几声,挥手让陈兴亚副官离开,这才向陈兴亚介绍了每个人。 提及董坤、陆建勋、冷建章等人时,陈兴亚只是微微点头,但谈及马明远时,奉军宪兵司令表情有些怪异: “等会,你说,这小兔崽子,是吉省警务特派员,委任三级?” 看到官瑞玑肯定的点头,陈兴亚变了脸色,嘟囔道: “老汪搞什么鬼,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派过来蹭资历,开什么玩笑。” 接着,奉军宪兵司令对着马明远一指: “你,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屋内所有人都用一种看SB的目光,瞧向陈兴亚,现出“早知如此”的表情来,气氛变得非常诡异。 反而是风暴中心的马明远,并没有挪动地方,微笑着直视着陈兴亚,而后看向官瑞玑。 咳咳—— 干咳两声,官瑞玑急忙凑到陈兴亚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那个,陈长官,这屋子里所有人,谁出去都可以,唯独马老弟不行,之前抓住李德保,找回三道梁,全是人家马老弟的功劳……” 陈兴亚闻言色变,瞪着官瑞玑: “你说什么,三道梁手表,被你们找到了?” 官瑞玑不明所以,有点发傻的点点头。 陈兴亚一把攥住官瑞玑的胳膊,用力之大,连官瑞玑这老行伍都有些吃受不住,但奉军宪兵司令顾不得这些,急切的追问: “你能确定,是中村小鬼子那块?” 官瑞玑更迷糊了,这有啥不能确定的啊,东西就过了李德保一个人的手,而且,当铺的当票上,把那块精工三道梁的特征写的明明白白,连表盘背后的序号都写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出错? 听完官瑞玑的解说,陈兴亚哈哈大笑,让屋里所有人,包括马明远在内,一时都摸不到头脑。 随即,陈兴亚笑声戛然而止,脸上满是阴霾: “那小鬼子手里的三道梁,是哪来的?” 原来,就在陈兴亚赶来佘公府的这两天时间里,日本人的攻势已经发动起来,首先出动的就是舆论! 在东北,有不少日本人开办的报纸,比如《盛京时报》、《朝鲜日报》、《泰东日报》等等。 就在这两天功夫,这些日资报纸开始大篇幅报道“中村事件”。 有的说: 闻中村震太郎入蒙地携带的烟土和海XX等毐品,为兴安区土匪所杀。 还有的说: 第三团官兵为抢劫烟土和海XX而害人越货,必须把关玉衡枪决抵偿,并着该区赔偿一切损失。 更有离奇的,说: 中村震太郎因为身上携带的毐品,不仅被第三团劫持,更遭到残酷虐杀,割鼻剜眼、切去五肢等等。 这些报道连篇累牍,而且还在追踪报道,不仅在日本侨民中间掀起滔天风浪,甚至连一些西方国家的在华媒体也注意到,开始有意识的转载这些报道。 根据容臻的电文,大规模的媒体宣传,开始在奉天、哈尔滨等地的西方外交官中间引起关注,已经有英美等国的外交人员,私下里打电话询问这件事。 而所有这些日本人报道里,最关键的一件证据,据说是日本人拿到了,中村震太郎的精工牌三道梁手表! 此时的陈兴亚就是满腹狐疑,日本人手里的三道梁是哪来的?还是说…… 奉军宪兵司令冷厉的目光,扫视过屋内每个人,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和眼神: 还是说,这帮家伙抱团撒谎? 听完陈兴亚的介绍,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舆论战,宣传战,战争之前舆论先行,这些弯弯绕,别说是他们这些奉军的军官、警官了,怕是这年头金陵城内当政的,那些个政客、将军们,也没几个能了解吧。 日本人玩出这么一手来,他们这些只会带兵打仗,顶多抓个人破个案的家伙,能有啥好办法。 看到这些人发傻,陈兴亚也是无奈,明明知道日本人用心不良,偏偏没任何法子可想,问眼前这群人也是问道于盲。他重重叹口气: “为今之计,与其想小鬼子这些花花肠子,不如干点正事,你们……” 他指着所有人,语气阴沉道: “你们所有人,我姑且信了你们的话,销毁的三道梁手表,就是中村小鬼子那块。但是,你们现在,得给我想法子,证明小鬼子手里的三道梁是假的!” 官瑞玑等人一咧嘴,我得爹诶,这不扯淡么,三道梁就是三道梁,那是人家小鬼子工厂造的,随便拿一块出来凑数就够了,就算说破大天去,那也是块手表,实打实的手表,到哪证明一块手表是假手表啊? 别说是官瑞玑、董坤、冷建章等人,连马明远也觉得头疼,这简直就堪比他过来前时空里,那个行政机关著名问题: 你如何证明你爹就是你爹? 这尼玛,简直是艹蛋任务啊。 马明远正暗自腹诽时候,忽然感觉屋内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发觉官瑞玑、董坤、陆建勋、冷建章几人,齐齐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就连陈兴亚,也是用玩味的视线投过来。 马明远立马感觉事情不妙: “喂,几位老哥哥,你们这么看着我看嘛?” 董坤笑嘻嘻凑过来,搂着他的肩膀,贱笑道: “马老弟,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TMD大老粗……喂,你甭看陈长官,他老人家也就上过东北讲武堂……咱们跟你比不了,你有文化,还去过东洋小鬼子那转过,而且,论破案……” 董坤说话竖起大拇指来: “论破案,你就是这个!陈长官这个麻烦,还得是马老弟你来解决啊!” 话刚说完,不等马明远推脱,官瑞玑、陆建勋、冷建章等人一齐点头,不断夸奖马明远,直言此事非马明远不可,那话中意思,除了马明远,全东北都没人能解决这麻烦。 马明远听得头大,连连摆手,笑话,眼前还坐着一个奉军宪兵司令呢,这帮家伙,就这样吹捧自己,这哪是吹捧,分明就是捧杀啊!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可是,就在马明远想推脱掉这种破事时候,陈兴亚冷着声开口了: “马明远,我想起来了,你TMD是汪老哥的亲外甥,我说呢,老汪敢明目张胆塞人进来。你小子给我听着,只要你有法子解决这档子事,老子替你和你舅舅,在副司令面前请功!” 唰! 屋内瞬间安静,落针可闻得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马明远,眼中透着热切: 在副司令面前请功,那可是露大脸了,放在古代,那就是直达天听啊,日后还不是官运亨通? 马明远心中苦笑,这帮老官迷,当姓陈的许诺那么简单啊…… 只是,在接手中村事件之初,他就努力回忆过来前的时空中,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努力构思处理方法,此时陈兴亚既然提出来,正是他的好机会! 马明远沉吟了一会,在脑中将自己的思路再次捋一遍,才缓缓抬头,望着大马金刀坐在那里的陈兴亚,缓缓道: “陈司令,如果说,我有办法,彻底解决中村事件,你愿意听我的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章 把蛋糕做大! 辽省,奉天。 副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办公室内。 “参谋长,我觉得,日本人还远没有死心!” 随着马明远的话,容臻低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几份日文报纸,最上面的一份,是日本的《朝日新闻》,头版大幅标题写着: 《帝国勇士愿为国捐躯,遗憾未战死疆场》。 这是一篇对中村震太郎的岳父、预备役少将羽入三郎的采访,配图是羽入三郎抱着一个孩子的照片,孩子据说就是中村震太郎的儿子。 文章中,羽入三郎谈道: 为国捐躯是军人的生平夙愿,遗憾的是并非战死疆场,尤其是想到被中国兵折磨杀死,想到当时瞬间所受的痛苦……一见到对那些事一点儿也不知道的这个孩子,一边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一边扳着手指计算日子盼望着的样子,就感到十分可怜。末了羽入三郎还不忘对媒体呼吁,希望能给中村“报仇”。 这样一篇煽情文章和配图,在日本国内可以掀起多大的声浪,在见识过马明远的“舆论战”后,容臻立刻就有了判断。 草草浏览过文章,容臻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下面几份报纸都是与“中村事件”有关的报道,一律站在中村是被残害而死的角度进行鼓动。 最后,压在最下面的,竟不是报纸,而是一张日文传单。 传单图文并茂,标题是《醒来吧!同胞!重视我们的国防!》,图上却赫然画有中国东北地区的地图,地图上还公然画了一面日本国旗,旗上写道:“啊!我国的特殊权益! 看到这份传单,容臻脸色铁青,抬头看向马明远。 马明远会意,沉声道: “这是驻扎在日本滋贺县八日市的陆军航空兵,利用飞机在福井、金泽、富山、松本等城市的上空投放传单。” 咚! 容臻一拳狠狠砸在办公桌上,愤怒的咆哮: “狼子野心,这是在挑起争端,鼓动侵略!他们是想打一场么!” 陈兴亚也过来,看完这些东西,愤怒的看向马明远: “这是真的?” 马明远平静道: “我在日本国内还有些朋友,这些都是他们帮助搜集的。” 事实上,这些东西,都是松平由纪子帮忙搜集,并通过日本外务省的外交邮件,用最快速度传送过来。这些话,马明远可不能告诉眼前这二位。 马明远曾留学日本,这些背景,容臻和陈兴亚都知道,对这些东西的来历也就再无怀疑。 陈兴亚对容臻沉声道: “参座,事情闹大了,小鬼子野心太大了,必须报告副总司令!” 容臻摆摆手,看向马明远: “报告是必须的,明远,你有什么办法么,我们必须拿出个章程,才能向副总司令开口。” 马明远心中暗叹,不愧是张副总司令最信任的部下,办事果然滴水不漏。思索了一下,他才开口: “有办法,不过,现在的动静还太小,不好操作……” “啥!” 陈兴亚急了,都火烧眉毛了,这小子竟然说,动静还太小? “马明远,你是不是疯了?” 容臻也是诧异的看过来,并未制止陈兴亚的惊呼。 闻言,马明远淡淡一笑: “疖子只有冒了尖,才好挤破。事情只有闹大了,我们才有机会引入外援。” 外援? 容臻与陈兴亚对视下,由陈兴亚问道: “啥叫外援?援兵么?指望金陵那帮龟孙子,还不如咱自己撸胳膊,和小鬼子开干!” 马明远心中暗叹: 奉天和金陵,到底是之前曾在战场上见过血,纵然高层在靠拢,中下层之间,还是缺乏真正的信任。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副司令长官公署副官处副处长李冀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李建川带来一个令容臻和陈兴亚面如死灰的消息: 就在刚刚,日本陆军省发表了《关于中村大尉一行遇难的声明》。这份文件声称: 帝国陆军大尉中村震太郎在满州被奉军劓鼻割耳,切断四肢,悲惨遇害,是帝国陆军和日本的奇耻大辱。 洗刷奇耻大辱的办法是什么? 容臻和陈兴亚都沉默下来。 隔天,在英国的《泰晤士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 《警惕!大英帝国在远东利益,正被日本侵蚀》。 文章从日本侵占中国青岛,夺取原本属于德国的殖民地开始讲述,对日本在中国的一系列军事、商业、政治的扩张娓娓道来,着重谈到了日本在中国不断开设的纱厂,还有当年日本对袁世凯政府提出的“二十一条”。 从文章中,只要是对远东稍有了解、关心政治的人,都会清楚看到,当年大英帝国为挟制沙俄,扶植起来的看门狗,此时已经在远东露出獠牙,不断在中国的肌体上撕咬,甚至已经危及大英帝国在远东的经济利益,乃至政治影响。 文章仿佛不经意似的,提到了最近日本借“中村事件”发动的舆论攻势,又谈到日本每次发动战争前,都要进行过的舆论准备,暗示日本在远东的新一轮扩张迫在眉睫。 最后,文章质问,一旦某个国家在远东占据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三千万的人口,都将滋生无法抑制的野心。到那个时候,大英帝国将准备花费多大的代价,维护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尤其是一场欧战,令大英帝国损失惨重的前提下。 仿佛英国报刊的编辑们,一夜之间都将视线投向遥远的远东地区似的,这篇文章出炉后,很快就在英国很多报刊上转载。 接着,许多英国报纸开始点评,针对大英帝国在远东的政策,针对英国对日本的妥协,针对日本在欧战中,靠着不值一提的牺牲,就成为与大英帝国并列的国联创始人。 这些文章让英国人回忆起,欧战中的巨大牺牲,在悲伤的同时,又对英国的所得感到十分不满。同时,更加深了对日本,这个“窃取”欧战胜利果实国家的憎恶。 在英国上流社会的沙龙和宴会中间,谈论的话题从不景气的经济,慢慢转移到“日本”的话题上,言语之间,虽然已经对大英帝国的荣光非常骄傲,但对远东的“小偷”略加惩治的声音,慢慢开始出现。 类似的文章,同样出现在法国的主流报纸上,只是主体换成了法兰西共和国。 在欧战中损失整整一代年轻人,整个北方被彻底打烂的法国,对海外市场和殖民地的依存,更远胜英国。 虽然法国在华的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西南地区,但他毕竟在华北、华中、华南地区,拥有大量的租界,法国商人贸易的脚步也遍布整个中国。 一旦高傲的高卢雄鸡,发现一个潜在的、八十万平方公里、三千万人口的巨大市场,可能会被某个国家独占的时候,从民间到政界都忍不住了。他们的要求很简单,阻止,或者参与进去! 在大西洋对岸的美利坚,此时深陷经济危机的泥潭,华尔街上有如秋天落叶般的空中飞人,虽然减少了很多,但每一天,都有一家银行在破产,整个美利坚都在绝望的边缘游走。 比起大萧条带来的绝望,人们需要其他更能博眼球的新闻,暂时从痛苦绝望中抽身而出。 因此,当报纸上开始连篇累牍的刊载远东问题,《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这些在美利坚东西部都有影响力的报纸,也火力全开,努力报道“中村事件”。 报纸上提到美利坚在中国东北的特殊利益,提到足有三千万人口的海外市场,即将被从美利坚口中夺走,讲述一个三千万人口的巨大原料基地的时候,还是有美利坚的企业家、金融家动心了。 美利坚需要海外市场,美利坚的企业需要原料产地,美利坚的资本需要一个稳定的输出渠道,这些,已经足够那些在美利坚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向华盛顿发出质疑: 为什么美利坚在远东的利益,要被一群东亚小矮子侵蚀? 当这些遍及整个世界的滔天舆论风暴,汹涌得向东亚岛国扑来时,日本内阁也被打得有些发懵。 此时的日本内阁总理大臣,是被称为“好运气”的若槻礼次郎。但实质上,若槻礼次郎的弱点非常鲜明: 缺乏领导能力。 已经是第二次组阁的若槻礼次郎,面临的巨大问题,就是此时的日本,受全世界经济危机影响,正陷入严重的经济不景气,为扭转这个局面,从这一届内阁上台之初,就将执政重点放在,对财政、内政、税制三个领域的改革上。 正因如此,若槻礼次郎对外界的汹涌舆论,缺少独断能力,更缺少机警的应变。当整个欧美都因为“中村事件”而蠢蠢欲动时,若槻礼次郎还在为国内的经济而头疼,对悄然改变的西方列强的态度,以及陆军省那些狂热中下层军官的野心,都缺乏应有的警惕。 而这,就是马明远所需要的,那稍瞬即逝的时机! (本章完) ------------ 第二百十一章 国联介入 瑞士,日内瓦,万国宫。 国联行政院正准备召开会议。 这是一次非例行会议,作为国联的常任理事国,日本驻法国大使兼国联代表的芳泽谦吉,匆匆赶到万国宫前,都还不大清楚会议的议题,这种情况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在通往议事大厅的走廊里,芳泽谦吉遇到了英国代表薛锡尔,直言不讳的询问此次会议的议题。 谁想到,薛锡尔打个哈哈,声称自己也不大清楚,还要等行政院会议主席赖尔乐来公布。说完,薛锡尔就匆匆离开,将芳泽谦吉一个人丢在那里。 英国佬这种古怪表现,令芳泽谦吉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尤其想起,最近法国报界掀起的风浪,还有在各种沙龙、舞会上的那些话题,日本代表开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芳泽谦吉对发生在中国东北的“中村事件”,也不是十分清楚,从外务省得到的信息,反倒不如从法国当地报纸上看到的丰富,这个感觉,简直,简直…… “太混账了!” 一向以文化人自诩的芳泽谦吉难得爆了声粗口,愤愤的向会议厅走去。若真是心中的担忧成真,此时无论是致电外务省请示应对策略,还是向国内同事、好友了解情况,显然都来不及了。到时就只能根据情况,由他自己随机应变。 走进会议厅,芳泽谦吉环视一圈,会议厅内,五大常任理事国的代表都已经抵达,其他一些成员国家代表,还有美俄等观察员国家的代表,也早已就座。倒是并未看到中国代表,这令他放下心来。 继而自失的一笑,芳泽谦吉觉得,自己实在是关心则乱,中国而已,在国际地位低下,在国联内部更是毫无存在感,区区中国一隅发生的纠纷,怎么可能在以处理欧洲事务为主要任务的国联,掀起多大浪花来? 恢复了常任理事国代表的雍容气度,芳泽谦吉捋了捋下颌的胡须,踱着方步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国联行政院会议主席赖尔乐走到自己的位置,意味着这次会议正是开始。 看看被文员悄然关闭的会议厅大门,芳泽谦吉的心最终彻底放下,正襟危坐看向赖尔乐,他倒要瞧瞧,这个老家伙搞得如此神秘,想要干什么。 赖尔乐上来先对各位代表简短的表示了致敬,随即,笑盈盈道: “国联行政院召开这次特别讨论会议,由于这次议题的特殊性,应提案国要求,他们将最后入场。现在,请提案国,中国代表。” 中国! 芳泽谦吉脑袋一晃,险些气吐血,赖尔乐,这个布置分明是针对自己! 与会各国代表悄声议论起来,会议厅的大门被文员重新推开,中国代表施兆基,带着另一个中国人大步走入。 施兆基走上讲台,对在座的各国代表,以及赖尔乐主席表达了一番谢意,然后发言道: “这次中国请求召开行政院特别会议,是有关发生在中国东北地区,一桩骇人听闻的污蔑事件,由于事件牵扯到国联一位常任理事国,所以中国东北地方机关,恳求国联能够出面调查,以澄清事件真相,还中国东北地方机关以清白,同时,壮大国际联盟在世界各国心中的公正形象。” 说完,他指向另外一位中国人: “这位是中国金陵政权外交次长,王佳桢先生,此次他将以个人身份,担任中国东北地方当局代表,在这里发言。” 芳泽谦吉心中一紧,中国东北,一位国联的常任理事国…… 当即,芳泽谦吉高声道: “反对,这里是国联行政院会议,是非常高尚和庄严的场所,非正式代表,不应在此发言。” 在场所有代表一齐看向芳泽谦吉,有知情的正偷着看笑话,而大多数各国代表则是有些发懵,不知道这日本人在闹腾什么。 施兆基和王佳桢也有些尴尬,只得看向会议主席赖尔乐。 赖尔乐并没有直接作决定,用探询的目光投向其他几个常任理事国代表。 国联从建立之初,就是几个大国操纵的工具,尤其是英国,强行在国联内部加入各个自治领,让它的话语权一下飙升占据主导,气的首倡建立国联的美国干脆没加入。 这个时候,国联的六个常任理事国,除美国的席位常年空缺外,还有英、法、意、日,以及后加入的德国。 而赤俄在1934年正式加入国联后,也被补入常任理事国,此时还只是一个观察员国家。 国联行政院会议上,光日本反对没用,还要看其他几个常任理事国的态度,尤其是英国,如果英国同意日本意见,那才真能生效。 在座所有人都明白这里面的潜规则,纷纷看向其余四个常任理事国代表。 施兆基和王佳桢都没想到,他们反复算计,用尽拖延谋划,才争取到这个发言机会。而日本人代表,那位曾担任驻中国公使的芳泽谦吉,竟然如此机敏,连个发声的机会,都不给中国留下,直接就要堵死所有交涉渠道。 此时,决定权被交给四个常任理事国代表,能否发言,能否为东北争取一线生机,全看这四个家伙了,变数之大,令他们两人不禁心中惴惴。 德国虽然是国联常任理事国,但他很清楚,自己进来就是凑数打酱油,此时德国内部经济一塌糊涂,既没有实力更没有心思搭理国际事务。 是以,德国代表无所谓的摇摇头,表示弃权。 意大利虽然对国际事务感兴趣,但他们那位党魁元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欧洲和环地中海地区,顶多算上半个东部非洲。对于遥远远东,那位党魁元首兴趣缺缺,自然,意大利代表也表示了弃权。 法国代表其实是一种无所谓态度。但欧洲后的法兰西,在欧洲大陆广结联盟,以形成自己的欧陆霸权。 而结盟、结盟后要当一票欧洲小弟的老大哥,就要维护自己的权威,需要在那些与之结盟的欧洲小国心中,树立起法兰西公正、强大的“第一陆军强国”形象,还要维护法兰西在远东的利益。 因此,早得到法国外交部指示的代表,非常肯定的表示了反对,反对日本代表的临时提案。 最终的决定权,毫不意外的,落到了大英帝国手中。 大英帝国的代表薛锡尔,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掌控世界,掌握各国生死,这种感觉让人迷醉。 但是,薛锡尔也有自己的矜持,他不会像那些下等、没教养的家伙,露出得意洋洋的丢人表情,而是环视几个常任理事国代表后,略显谦卑的对赖尔乐点点头,平静道: “我也反对。” 哗! 在场各国代表的议论声立时大起来,这时候如果再看不出,眼前是英法联手,这些代表都可以打铺盖回家了。 芳泽谦吉心中一沉,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清楚,英国为何突然对远东事务如此感兴趣?但是,他还是并不太过担心,毕竟英法在欧战后受损严重,早就对远东事务心有余而力不足。 赖尔乐笑笑,这个答案早在预定中,他对王佳桢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发言。 王佳桢轻轻抹了下额头,刚刚一个小小的表决,他已经微微沁出汗水来。要知道,自从接到张副总司令的请求,在请示了常校长后,奉军就用专机将一众文件空运到金陵。 然后,王佳桢冒着生命危险,坐上运输机,中途转场三次,花了一天多时间,从金陵一路飞到瑞士。 以这个时代飞机的性能和安全性,王佳桢说冒着生命危险一点不为过,这还没算上一路颠簸辛苦。 到达瑞士的时候,王佳桢几乎是被人从飞机上抬下来。仅仅休息了一夜时间,他就来到万国宫参加会议。 若是刚刚表决没能通过,王佳桢真的可能哭出来。 现在好了,得到在国联发言的机会,等同东北当局要求国联介入的盘算,正式迈出第一步。 下面,就看王佳桢的表现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十二章 一个小小的请求 瑞士,日内瓦,万国宫。 国际联盟行政院闭门会议。 王佳桢走上讲台,用熟练的英文做着发言。这年头同步翻译技术不发达,不时兴用母语发言,在国联会议上发言,自然还得用英文。 事情并不复杂,主要是日本人的态度,至于奉军方面,所有对外说辞,都是非常无辜的一方。 王佳桢在过来的飞机上,顶着刺耳的发动机轰鸣,以及空中颠簸欲吐的无力感,不仅草拟好英文讲稿,更默背多遍。 此时走上讲台,胸有成竹的王佳桢,自有一番温文尔雅的气度,看得下面一群欧洲各国代表,不禁暗自点头。 讲稿并不冗长,从林久治郎递交抗议照会开始,奉军表示会详查,随后日本人步步紧逼,一方面军事威胁,一方面舆论宣传,尤其过分的是,日本军人公然在国内鼓动侵占中国东北。 这一切,不仅仅是叙述,还有日本人的报纸、传单作为证据,被一一展示出来,看得下面欧洲各国代表纷纷低声议论。 听着周围嗡嗡的议论声,芳泽谦吉脸色不大好看: 国内这帮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林久治郎是收到了外务省的指示,还是自行其是?怎么行动如此嚣张,而且与军部配合的如此紧密。 难道这家伙就不知道,现在帝国自《九国公约》后,在国际上努力塑造的,正是受到打压的悲情形象。还有,现在国内经济一片哀嚎,哪来精力搞对外摩擦。除非是…… 忽然,芳泽谦吉心中一动,想到一种可能,立时脸色更加难看,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无聊的会议,赶回日本使团驻地,电报外务省和首相,去问个清楚。 没错,在芳泽谦吉看来,眼前这场会议,虽然中国人搞的很悲情,准备也很充分,一切都向不利于日本帝国方向滑动。 但那又如何? 国际外交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靠着流眼泪,打悲情牌,就能够撼动了?实力,只有实力才是最真实的! 在日本帝国面前,中国的国力,连侏儒都算不上。而眼前的王佳桢,在芳泽谦吉看来,简直就是明治42年(1909年),跑到海牙“万国和平会议”上,那三个朝鲜前国王李熙特使的翻版。 那三人试图在国际会议上,控诉日本并吞朝鲜违法,得到的,只有冷漠的目光或是连目光都没有的蔑视,最终只得以自杀收场。 而等待王佳桢的下场,也不会比三个朝鲜人好多少。 待到王佳桢的讲演结束,会场里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已经很不错了,他上台时,下面根本没有掌声。 对这个场面并不奇怪,赖尔乐摆摆手,示意王佳桢先不要着急下去。而后,他看向会场,温言道: “各位,有需要质询的先生,现在可以提问了。” 质询? 在场各国代表彼此看看,质询什么?他们连中国的需求都不清楚,要从哪里质询?再说了,英法两大国都没表态,他们这些小国着什么急。 倒是日本人的表现,啧啧,真够精彩的,看不来,平日里在国联开会时,表现得谦卑有礼的家伙们,跑到中国后,做起事来这么牛气。 小国们不表态,五大常任理事国里,德国和意大利继续摸鱼看热闹,而英、法两国代表,却好像也是在看戏似的,坐在那里不知在聊什么,就是不去看讲台上的王佳桢。 这些家伙耗得起,但芳泽谦吉不行,看到没有人有质询的欲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一旦自己也被默认成没有怀疑,等同承认了中国方面的所有指控,那日本帝国的乐子可就大了,在这种场合太丢人了。 “主席先生,我有话要说。” 芳泽谦吉带着常任理事的矜持,只表示自己有话要说,并不用质询这个词,暗指自己不屑与中国的特使对话。 清了清嗓子,芳泽谦吉稍微整理下思路,才慢慢的开口: “众所周知,日本帝国最是爱好和平,为了维护欧战后世界新格局,日本帝国本着巨大诚意,顶着国内滔天反对声,向欧美各国作出让步,与各国缔结了《九国公约》。 在此之后,日本帝国为帮助中国,尤其中国东北地方当局,投入海量人力、物力、资金,帮助中国东北地方当局,修建铁路,开发矿山,兴建各种机械工厂,帮助建立金融体系,培养军事、警务、教育、政务人才,提供各种政府咨询。” 顿了顿,芳泽看向会场所有人: “试问,这样一个对华心怀善意,对中国东北地方当局极为友好,努力构建彼此互相依存关系的国家,会去污蔑他们所帮助的对象么? 今天,我感觉万分悲凉,日本帝国为之付出巨大投入的国家,一个由我们提供了无数帮助的地方当局,竟然在杀死日本帝国的军官后,反过来污蔑日本帝国,这简直是……可耻!” 芳泽突然怒目圆睁,瞪着讲台上的王佳桢: “这就是中国,是卑鄙无耻下流的中国当局,他们就是一群饿狼,暴虐的禽兽!此时,他们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站在这个庄严神圣的所在,试图蒙蔽世界各国的视听,为他们的暴行来要求什么伸张正义!你们,对得起在座各位绅士的善意么?对得起自己的良知么?你们这是对世界公理、正义的践踏!” 听完芳泽谦吉仿佛悲天悯人的发言,与会的各国代表脸色都变得不好看,望向王佳桢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丝丝敌意和嘲弄。 赖尔乐表情还是原先那般和善,见芳泽发言结束,看向王佳桢,示意对方: 有没有想说的? 王佳桢此时心中暗道侥幸,奉军转交材料时,同时转交了一封信,也不知是谁写的,但信中对于国联会议上,日本代表可能采取的策略,作了详尽分析,同时,针对每一种可能,都给出了应对办法。有了这封信,大大减少了王佳桢在旅途中思索的时间。 现在芳泽的应对,竟然不出那封信的预判,让王佳桢暗道“佩服”,不由得想到,回国后,一定要联系奉天当局,知道那封信的撰稿人究竟是谁,竟然比自己这个自诩精通外交、通晓日本事务的外交次长都厉害,若能与对方把酒言欢,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不过是转念一瞬,王佳桢面带笑容,看着芳泽道: “芳泽大使,在外交界您是前辈,说到《九国公约》,让我不禁神往,当年,向鄙国袁世凯大总统,递交《二十一条》,并用军事压迫,威胁袁大总统接受的,似乎就是时任驻中国公使的您吧。 那时候,在下还刚刚进入外交界,一晃多年过去,芳泽大使风采依旧,词锋不弱当年,着实令在下大开眼界!” 王佳桢这话说得就诛心了。 试想,由美利坚牵头,带领欧洲各大国,逼迫日本签订《九国公约》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废除日本强加给中国的《二十一条》,逼迫日本作出让步,承认各国在华权益,实现“门户开放”么。 人人都知道,《二十一条》是日本强加给中国,一份令中国非常屈辱、大肆强占中国利益,同时损害各国在华利益的条约。 现在王佳桢点出,芳泽谦吉就是当事人,那刚才芳泽一通话中,什么对华友谊,什么给予中国的好处,那还能信么? 看到芳泽脸色不善,为防止日本人强辩,王佳桢急忙继续: “芳泽先生,您说日本对中国东北当局的指控,是有的放矢。而在您口中,在下受到中国东北当局的委托,来国联控诉此事属于日本对中国污蔑,是意图改变《九国公约》签署后的各国在华格局。 请问,日本政府提出控诉的依据是什么?区区一块来历不明的手表,就能成为贵国政府的证据么?这种证据,只要我想,随时可以搞出一百个来,无非是一百块手表么,花点钱而已,有什么难的?呵呵!” 说到此处,王佳桢不禁笑起来。他说得有趣,会场内,也有一些与会代表跟着哈哈大笑。 一时间,会场中原本肃穆气氛,被破坏殆尽,逼得会议主席赖尔乐,不得不高声呼喊: “肃静,肃静!” 芳泽谦吉脸色难看,他实在不清楚日本国内的策略,更没从外务省接到具体指示,此时的他已经有些抓瞎。所以,刚刚的发言中,芳泽只是大谈所谓的日本对华“友好”,全是玩虚的,对“中村事件”的具体情况一字不提,也不敢多提。 现在,被王佳桢扯回“中村事件”上面,让芳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芳泽谦吉刚要开口打断中国代表,王佳桢又一次抢在他前面开口。 就见王佳桢高声道: “主席先生!” 说话间,中国东北当局特使,转身对赖尔乐躬身行礼,然后又对坐在前排的五大常任理事国代表行礼: “尊敬的各国代表,在下前来光荣、高尚,代表着世界公理和正义的国联,目的并非要与芳泽先生争论什么。在下只是想替中国东北当局,向尊敬的国际联盟,向各位高尚的绅士们,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一个要求?还是小小的? 与会代表都是人精,可不会被王佳桢这番看似谦卑的言辞所迷惑,看向讲台上的王佳桢时,目光变得游离起来。 众所众知,国际联盟没有自己的军队,更没有执法机构,他们通过的决议,只是带有敦促、劝导性质,完全不可能强制会员国采取行动。 在座的各国代表心中,大致生出类似的想法: 如果中国东北地方当局特使,想要让国际联盟强制日本帝国作出什么行动,只能说,这群远东的猴子纯属想多了。 听到王佳桢图穷匕见,芳泽谦吉认为,对方一定是想要国联表态,制止日本对东北地方当局的指控和逼迫,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想到这里,芳泽谦吉露出嘲弄的笑容,看向讲台上的王佳桢。 见到芳泽自信的表情,王佳桢再次暗自佩服那封信的撰写者来,此人对日本和日本人的理解,简直入木三分,日本人每一步反应都被他预料到,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对日关系人才啊。不行,回国后,无论用什么办法,自己都要将此人挖到外交部来! 王佳桢淡淡一笑,朗声道: “这个小小的请求,就是希望由国联派出一批法学、刑侦专家,前往中国东北地区,为中日两国的案情交涉展开听证会,共同找出日本陆军中村震太郎大尉失踪的真相!” 轰! 整个会场被嘈杂声所充满。 (本章完) ------------ 第二百十三章 被世界关注的远东 瑞士,日内瓦,万国宫。 中国代表提出的要求,引起国联会议上,各国代表的一片议论。 没有要求强制介入,没有要求武力援助,没有要求提供物资,甚至连国联的谴责声明都没有要求,仅仅要国联帮助断案,这还真是一个: 小小的请求! 不用承担责任,只要把心放正,派些破案专家和法学专家过去,分辨出谁是谁非,都不用特意派各国外交官,对偌大的国联来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任务。 会议厅前排,五个常任理事国代表,彼此对视着,最终视线集中到芳泽谦吉身上。 芳泽谦吉也是脸色数变,“中村事件”的真相究竟如何,他至今不得而知,下意识里就想拒绝中国的提案。 可是,一旦拒绝,等同坐实了日本栽赃中国,这种印象若是落入在座各国代表心中,对日本的国际形象,将是极大的打击,日后再想扭转,必须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精力。 最关键的是,芳泽不敢承担这种打击带来的后果! 可是…… 让芳泽迟疑的是,此事如果仅仅外务省在操作,他多少有些底气,以外务省官僚同事的行为和底线,对中国指责是真实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但是,军部掺和进来……芳泽迟疑了。 军部那些家伙都是什么样的脑子,他深有体会,想想当年,在东北炸死张老帅,在济南制造惨案,哦,还有中国前朝时,在厦门,借着“义”字头的乱民暴乱,想要趁机占领整个厦门…… 这帮死脑筋的家伙,发起性来,可是不顾后果,什么都敢干! 只不过,芳泽谦吉越想却越是双眼发亮,军部这帮家伙虽然是一群野人,可每次做事前,都是自有因果,军部不过是借机发挥: 炸死张老帅,是因为那位张老帅不愿旅行“新五路”条约,三番五次的推脱,又在中央权力争夺中失势,当时军部炸死他,实在是想借机夺取满州。 在厦门,是因为“义”字头的乱民,冲入厦门城中对外国人烧杀,其中也有日本人被杀,才会有当时的日本台区总督下令派兵,进而才会生出借机彻底夺取厦门的野心。 至于济南,实在是金陵当局当时指挥的那支军队,一路向北的过程中,军纪真心不咋地,制造出“金陵惨案”,连当时的英国驻金陵领事,都给拉到十字路口,抡起青龙偃月刀给砍了脑袋。日军出兵济南,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不过,军部这群人干的事,也比金陵当局的军队好不到哪去。 芳泽谦吉渐渐捋清思路: 军部那伙人,虽然蛮横粗野,雄心勃勃,但每次都是借题发挥,不是彻底无理取闹! 想到此处,芳泽谦吉微微一笑,现出自矜的表情,表示自己根本不屑去反对。 日本人不反对,意大利、德国代表就动了心思,这可是彰显大国地位,提升国际威望的好机会,况且还是拉着国联的虎皮: 事情办成了,五大国,哦,不,四大国都将大大提高声望,对外可以宣传,自己维护了国际公理正义。若是事情办砸了,就可以推到具体办事的那些专家身上,推到国联身上,于自身国际威望无损。 到哪找这么好的事? 至于英、法两国代表,交换一个“不出所料”的眼神,彼此了然于心。无论芳泽谦吉如何选择,这个专家团都将会派出,只是,与德、意代表算计不同,他们的谋划更大。 欧战中,大英帝国损失严重,加上1929年的全球经济危机,多重打击下,英国其实已经无力在远东遏制日本。英国外相明确对外交人员发布训令,避免与日本爆发直接军事冲突,就是最好的佐证。 避免冲突不意味着放任,尤其日本在远东的行为,越来越让人担忧的时候。 因此,当远东的地域大国与军事大国之间,因为外交纠纷,眼看要爆发一场军事冲突,此时中国特使的到来,让英国看到了介入这场纠纷的契机。 寻找机会,打压日本,彰显大英帝国的声望与强势,稳定远东形势,进而维护英属印度的稳定,才是英国选择偏帮的真正理由。 主席位置上的赖尔乐,看到英、法代表的表情,微微点头,高声道: “关于中国特使的提案,请各位绅士们予以表决。在表决前,我这老头子还要啰嗦一句,这件事代表了国际联盟的公正与权威,是帮助冲突双方伸张正义,请各位绅士务必谨慎!” 谨慎? 当然要谨慎了。 在场各国代表直勾勾看向英国人薛锡尔,只有这家伙有所动作,他们才好看对方如何表态,决定自己是否举手。 国联行政院闭门会议刚结束,欧美各国的报纸就好像闻到血腥的鲨鱼,各路记者疯了一样冲向刚走出万国宫的代表们。 不久之后,首先是英法两国报纸,竟然发行号外,对国联这次伸张正义的决定,大加赞扬。 仿佛盯着英、法作为风向标,一夜之间,整个欧洲的报纸都在刊登这则新闻: 国联通过决议,派出法学专家,前往远东调查“中村事件”真伪! 由于地域和时差的关系,美国报纸的反应要落后于欧洲。 但是,比起有些温吞水,只对国联决议进行报道的欧洲报纸,美国报纸的标题更加激进,因为,他们手里有一则猛料: 《纽约时报》,《中国特使邀请美国代表,参与国联调查团》; 《华盛顿邮报》,《来自中国的善意:罗斯福总统植下的友谊之树,终于开花结果》; 《洛杉矶时报》,《中国邀请美国加入国联调查团,美国是否要介入世界事务》; 《华尔街日报》,《美国介入世界事务,中国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资本目的地?》。 实际上,在表决通过后,当王佳桢提出,邀请美国一齐加入调查团时,英国代表薛锡尔是非常反感的。 就是在座的美国代表,也是抗拒大于惊讶。 此时的美国深陷经济危机,国内愈发高涨的呼声,是要当局专注国内事务,对外奉行“孤立主义”,也就是不参与国际事务。 但中国东北例外,美国在东北有特殊利益,有自己的投资,对于东北的安危,美国人一向很关注。 因此,薛锡尔的犹疑,与美国代表的犹豫,令王佳桢的提议暂时拖延下来。但王佳桢并不气馁,他紧接着提出另一项建议: 邀请赤俄加入调查团! 这下,国联会议更惊讶了,就在几年前,中国东北当局,还曾与赤俄爆发激烈军事冲突,此时竟然摒弃前嫌,要走到一起了么? 当各国代表纷纷扭头,看向观察员席位时,只见到赤俄代表一脸的懵逼! 但与美国不同,随着赤俄当局越来越稳固,开始有意参与国际事务,因而国联和赤俄双方就在有意识的接近,毕竟,无论英、法、德、意,都无法无视掉欧洲东部那个疆域世界第一的国家。 对中国的提议,薛锡尔颇有些心动,若是能借助这次调查团,向赤俄释放更多的善意,想必,赤俄申请加入国联的时间,也将会被大大缩短吧。 赤俄代表首先对王佳桢表示感谢,毕竟这是一个馅饼落在头上,随后,他有所保留的表示,要去向国内请示一下。赤俄代表言语中透露出那抹心动,谁都不会看错。 欧美新闻界陷入狂欢,传到日本,就是一场巨大的政治地震了! 无论外务省还是军部,谁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全世界关注的焦点。此时,关注他们的视线又多了两条: 首相官邸,以及皇宫! 晕死了,昨晚状态不好,没码字,晕乎乎都去睡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没更新,补上补上,今晚更新照常! (本章完) ------------ 第二百十四章 内阁会议 日本,东京,永田町。 时间已经来到民国二十年,也就是日本昭和六年,八月二十日。 深夜,东京的首相馆舍依然灯火通明,门口停着的一排小汽车,告诉经过的人们,正有一群大人物聚集在此。 大会客室内气氛严肃到近乎压抑,与会众人怎么都想不到,一向被称为“软弱之人”的首相大人,竟然可以散发如此逼人的气势,别说是在场的文官阁僚,就是军人出身的几位阁僚和军部成员,也不禁低下头,不敢直视首相大人。 墙角的硕大座钟,指针一分一秒溜走,过去不知多久,所有人终于听到上首那人一声长长叹息: “今日陛下夤夜宣召,在下不得不打搅御体安养。禁中之内,陛下命宫内卿代为垂询,对近日满州与欧洲日内瓦发生诸事,十分困惑。最后,陛下手指西人《泰晤士报》、《纽约时报》,有玉音降下……” 听到“玉音”,屋内所有人急忙起身,对着首相若槻礼次郎,肃立垂头,态度极为谦恭严肃: “恭听玉音。” 若槻礼次郎微微点头,暗自满意现在的情况,这代表,内阁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深吸口气,若槻礼次郎努力平静心神,用稍显低沉声音道: “神州霜寒,万民凄苦。西人东来,何为乐土?” 日本天皇家族,出身大和国巫师一系,在一千多年来的政权更迭中,始终能维持天皇一系,自有一套治政手段。这其中,腹语就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所谓“腹语”,其实就是用看似飘忽不定的语言,来暗示自己的思想和意图,用来加深对天皇的神化和神秘性,避免臣子随意窥视天皇思想。 昭和天皇虽然年轻,登基时间也不过六年,但处理政务时间却已有十余年,他老爹大正天皇是个智力低下的半痴呆,登基之初就无法处理政务,在昭和天皇成年被册封皇太子后,经过元老们商议,就由当时的昭和天皇摄政。 经过十余年的治政,昭和天皇已经可以熟练掌握各种权术。 这次的腹语并不精深,更没有借用日本历史上的大事,浅显到如陆相南次郎、参谋总长金谷范三这班武夫,都可以立即理解: 这是昭和天皇对国内经济形势担忧,询问内阁能否妥善应付国联调查团。 同时,指着英、美报纸的举动,也透露出天皇对西方舆论的担心,害怕世界形势对日本不利,会令日本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 示意众人坐下后,若槻礼次郎直接点了陆相的名: “南阁下,陆军省有什么应对章程么?” 南次郎暗自一咧嘴,来了,躲不过去啊,谁让这是陆军惹出来的事,他这个陆相虽然没有军事指挥权,可始终无法逃避。他只得垂着头,恭敬道: “总理大臣阁下,国联用心不良,调查团名为仲裁,实则干涉帝国内政,其心可诛!帝国军人赤心报国,愿为帝国流尽……” 若槻礼次郎立时头大如斗,暗骂混蛋,南次郎这老东西,看不清现在的形势么,经济不景气,老百姓吃不饱饭,民间的米骚动几乎天天发生,执政当局迫不得已,已经在上届内阁将军费削减了将近四成,这还无法扭转经济状况。 就这种情况下,军队还想打仗,想武力解决这次满州争端,打打打,不等你们这帮大头兵的血流光,只怕日本的血先流光了! 想到这里,一向在内阁中比较弱势,勉强操控政局的若槻礼次郎摆手打断了南次郎的话: “南阁下,我想,陛下的意思,您已经了解了,要向帝国军人准确传达玉音要义。面对英、美、法、俄气势汹汹而来,陆军是否有更稳妥的办法?” 更稳妥,当然是不打仗。 在场所有人立刻明白背后含义,有人想反对,但此时的若槻礼次郎手握“圣旨”,又岂是他们能够反对的,同时也不敢反对。 被若槻礼次郎逼到了墙角,南次郎额头微微湿润,实在是无法应对,忽然瞥到了另一边坐着的金谷范三,立时有了想法: “总理大臣阁下,下官一定向帝国所有将佐、官兵,恭敬传达陛下玉音要义。但事涉军中具体执行,还要参谋本部运筹帷幄,下官想来,金谷阁下更有发言权才是。” 说完,南次郎对金谷范三送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金谷范三这个气啊,南次郎这老家伙,太不地道了,一脚传球,就把皮球踢到他这来,偏偏陆军省只管军政,真正的陆军军令确实要由参谋本部发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是躲不过去了。 不得已,金谷范三只好小心的斟酌着开口: “总理大臣阁下,既然陛下有玉音降下,陆军,尤其关东军方面一定谨遵圣命。但此事牵扯颇多,关东军只是些赳赳武夫,对外交事务、法律事务并不熟悉,还请总理大臣……” 不等金谷范三说完,那边的外相和法务大臣立马毛了,你们陆军惹出的乱子,别乱踢皮球啊! 法务大臣急忙开口: “总理大臣阁下……” 若槻礼次郎也是没耐心听下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军部这帮家伙在踢皮球,是不是要将整个内阁的阁僚都拉下水,他们才甘心? 若槻礼次郎直视金谷范三,语音阴森道: “南阁下,金谷大将,我现在只问一个问题,‘中村事件’,证据真的确凿么?” 南次郎和金谷范三同时额头冒汗,区区一块手表当做铁证,怎么想都不是铁证,但是,之前弓弦拉得太满,连陆军省都发布了公告,这个时候难道能否认么? 不得已,两人同时点头。 在座都不是傻子,看出两人心虚,但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否认,自己打自己脸? 若槻礼次郎此时只想捂脸,大骂一声: 八嘎,一帮混蛋! 但是,毕业于帝国大学法律系的若槻礼次郎,又在大藏省工作多年,本身自有涵养,只是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也罢,就由外务省和法务省派出人员,协助关东军,一同迎接国联调查团。但是……” 若槻礼次郎目光变得凌厉,直直射向金谷范三: “但是,内阁不希望节外生枝,不希望在调查团离开中国前,再听到关东军做出什么,嗯,让帝国难堪的举动!” 这…… 金谷范三有些为难。 说实话,对关东军那些家伙,金谷范三也有些头疼,虽然身为大将,与中下层军官已经很少沟通,但在日本军队中弥漫的仇视当局的心态,他多少也有些了解,这种思潮一旦形成,靠堵只怕是堵不住的。 但是,内阁定下调子,尤其若槻礼次郎手握圣旨大棒,这一棒子打下来,让金谷范三又能如何? 最终,金谷范三只得苦笑点头,看起来,得派出参谋本部得力人员,前往满州压住关东军内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就在会议结束后,若槻礼次郎又将金谷范三与南次郎单独留下来,却没废话,只是看着金谷范三,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金谷大将,请牢记,国联调查团此次前来,是仲裁‘中村事件’真伪,是来破案的。而破案,讲究的是证据……” (本章完) ------------ 第二百十五章 暗度陈仓(1) 辽省,奉天。 马明远再次被容臻召见,一同过来的自然少不了陈兴亚。 见到年轻警官,容臻的态度极为热情,拉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又吩咐副官为两人上茶。 待副官离开,陈兴亚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参谋长,日本人那么有什么反应?他们罢手了没?” 不是陈兴亚不够沉稳,实在是这半月以来,日本关东军步步紧逼: 川崎支队已经在佘公府与第三团武装对峙; 大岛陆太郎的第四联队,也沿着中东铁路北上,又一次开始进逼哈尔滨; 驻扎在辽阳的第二师团,虽然在师团部只有一支步兵第十五旅团,还派出了一支川崎支队,同样蠢蠢欲动,辖下的步兵第三十联队也大举出动,竟然在向奉天逼近! 为了应对这些形势,哈尔滨方面,东省行政长官张叙五再无奈,也不得不调动麾下部队,挡在中东路上,与日本第四联队形成对峙。 驻扎在奉天的奉军,虽然只有第七旅,但一应警宪不缺,陈兴亚直接把手下宪兵集中,编成战斗部队,守护在奉天城内,抽身出来的第七旅从北大营拉出来,迎着日军第三十联队,将其挡住,彼此对峙。 这些情况,在座三人都是知道的,不等容臻回话,陈兴亚一拍沙发扶手,骂骂咧咧道: “妈了个巴子的,希洽搞什么玩意,哈尔滨、奉天都动起来,就他的长春怂包,到现在连个反应都没有!他要是在长春给小鬼子点压力,张叙五至于要和小鬼子对峙么!” 这些情况,马明远都有了解,但听到陈兴亚如此抱怨,让他心中一动,之前还以为是奉天有特别部署,现在看来,似乎另有别情啊。 容臻冲马明远努努嘴,示意陈兴亚说话注意点,当着一个小孩子,抱怨一省的公署参谋长,传出去可不好听。 随即,奉军参谋长拿起一份材料,塞给马明远: “明远,你东洋话利索,你来看看这个东西。” 马明远接过,发现是一份日本领事馆发来的照会,有些诧异的翻开,快速浏览完,惊奇看向容臻: “参谋长,日本人要参与接待调查团?” 容臻点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用非常满意的眼神看向马明远: “明远啊,你这招拉赤俄进来,然后借道的主意高啊,一下子就把主动权掌握到我们手里了!” 原来,早在邀请王佳桢作特使时候,马明远就要求邀请赤俄参与调查团。那时奉军上下一片反对声,连副总司令也是非常抗拒。 但马明远在协和医院,向副总司令详尽解说了,邀请赤俄进入调查团的好处,比起英、法、德、意这四个国家,只有美、俄才真正在东北有切身利益,一旦日本人在东北有所举动,美、俄才是最有可能出手介入的国家。 同时,马明远出示了一份,从欧洲到达远东的游轮班次表,上面清楚的标出,要从欧洲出发抵达远东上海,走海路至少需要三个星期。而从瑞士出发,通过俄国人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也就十天,大约可以缩短一半。 最关键的是,通过两个举动,还能向远在俄都的那位强人,发出满满的善意,改善与赤俄的关系,令赤俄在调查团工作时站在东北这边。 张副总司令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 现在,拉拢赤俄,从海路改走陆路的又一个好处凸显出来,这确实并非马明远事先预料。可看容臻和陈兴亚的表情,怎么看都感觉,两人是用一种看“神人”的目光。 干咳一声,打断了两个家伙莫名的崇拜,马明远抖抖手上的照会: “参座,这事可以做做文章,要迎接调查团,好事啊,欢迎,热烈欢迎!可是,既然一同迎接,这谁主谁次要分清楚。人是我们请来的,不能没出力的人喧宾夺主吧。再说了,既然一同迎接国联调查团,不好搞得剑拔弩张啊,您说呢?” 容臻用手点着马明远,脸上堆满笑容,对马明远,他真是不能再满意了,嘿嘿,林久治郎,你个小矮子,等着吧,等会老子要你好看! 陈兴亚更是差点拍手跳起来: “啊哈,我就等着看这帮小矮子,哭着来求咱们了!” 呃—— 马明远有些尴尬的开口: “那个,参座,还有个事,不能不防。日本人最善于钻空子,我们可要小心,万一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偷派人过去赤俄境内,提前与调查团接触上,可就把主动权夺走了。” 二人悚然一惊,别说,小鬼子真干得出这种事来。 容臻一拍大腿: “明远提醒的有道理,我这就派人,提前去迎接!” 陈兴亚刚要说话,马明远急忙接上话头: “参座的命令太及时了,能派出副司令长官公署的要员,前往赤俄境内迎接调查团,任日本人想破脑袋,估计都猜不到吧。” 呃…… 容臻脸色先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对马明远的满意程度再次拔高,不邀功,善于出谋划策,做事谨慎,这样的下属到哪里找。 隔天,天色未亮,一脸睡意的陈兴亚,就被马明远拉上了一辆卡车。 坐在颠簸的卡车后厢内,陈兴亚兀自没完全睡醒,带着狐疑看向车外: “我说明远,大半夜的,你拉我出来干嘛。还有,有好车不坐,坐这破玩意,你咋想的?” 马明远不解释,将一份命令塞进陈兴亚手中。 打着电筒看完命令,陈兴亚大惊: “啥,干嘛我也要去接人?” “论重要性,你是奉军宪兵司令,肯定算长官公署要员。论保密,算上北平的副总司令,奉军上下知道整件事的人,只有四个,你是其中之一。陈司令要是不去,参谋长会放心把事情全部交给别人么?” 陈兴亚顿时无语,这么一想,似乎还真没错,可是,要去接人,难道不应该郑重其事,衣着光鲜,带上大队人马么,怎么偷偷摸摸的,好像是去做贼? 听完,马明远瞧瞧撩起罩着后厢的帆布,向外打量一番,然后才低声道: “就这,也不见得完全保险。” 提到正事,陈兴亚的睡意立时全无,警惕的道: “难道小鬼子真会下手?” 与此同时,奉军副司令长官公署外,今田新太郎一身便装,踏着夜色悄悄摸到一处不起眼的房子。 按照特殊的节奏敲击,很快房门打开,看清楚是今田,里面的人连忙躬身行礼,将其迎接进去。 快速闪身入内,那人又观察了一番,看到没有尾巴,这才关好门返回。 一见今田到来,屋内的五六个人急忙起身,同时躬身行礼。 今田新太郎不以为意,取过桌上的监视记录,一边仔细翻阅,一边问道: “有没有什么发下?” 为首的日本特务躬身回道: “一切正常,支那人正在准备迎接仪式,所有人并无可疑。只是……” 今田偏头看过去: “有什么不对?” 那特务迟疑道: “自从帝国与奉军交恶以来,奉军的宪兵司令陈兴亚,屡次带着一个年轻人,过来面见容臻。双方见面时间稍有些过长……” 今田新太郎快速翻动监控记录本,找到了与陈兴亚相关的条目,一行行看过去,眉头微微皱起: 是有些可疑。但陈兴亚控制奉军的宪兵部队,局势紧张起来,奉军宪兵更是直接控制了奉天的城防,似乎,陈兴亚过来与容臻商议军务,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个年轻人叫什么,长相如何,是什么身份?” 为首的特务吞吞吐吐起来: “这个,还在查,奉军长官公署的登记中,没有此人的记录……” “八嘎!” 今田新太郎反手一个耳光抽过去: “既然可疑为什么不查到底,为什么不上报?马上去查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他在奉天的行踪,通通去查,我要在中午前看到结果!” (本章完) ------------ 第二百十六章 暗度陈仓(2) 黑省,满洲里。 中午时分,当陈兴亚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用宽大礼帽遮掩住面容,戴着一副墨镜,登上开往赤俄的火车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我说姓马的,你小子这么鬼鬼祟祟的,不会是想拉着我叛逃吧?” 这一路上,马明远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次,很是无奈的将手上车票,交给列车员检查,懒得回答他。 列车员面色古怪的看看马明远,又瞧瞧已经上车的陈兴亚。 此时的满洲里车站,乘客并不多,而且都是行色匆匆,看不到乱逛的闲人。 这里已经是中俄边境,又归赤俄中东铁路管理局管理,更流行说俄语而不是中文或者日文。 这种情况让马明远多少放下心,东北的日本特务中,如中村震太郎那样只会日文和俄文,不懂中文的极品实在不多。 如果有,出现在满洲里车站,试想下,,一个黄皮肤,听不懂中文,却能操着一口流利俄语,那画面……不觉得太美,自己太扎眼么? 远处,一个同样长衫打扮的年轻人,对着马明远微微点头,两人对上个眼神,一齐登上列车。 刚上车,陈兴亚又开始碎碎念: “我告诉你,马明远,让老子叛逃,想都别想,老子生是张家人,死是张……” “行了,你老实一会吧!” 实在太烦了,马明远一推陈兴亚,让他赶快进车厢。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都还没发火,你小子来脾气了!” 陈兴亚那可是奉军的宪兵司令,别看这段时间对马明远都是笑脸相迎,人家也是有脾气的: “你小子大半夜把老子拉起来,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的,还搞的这么鬼鬼祟祟的,说,你到底有啥企图!” 啥企图,你自己看啊! 马明远扳着陈兴亚的脑袋,让他看向车厢内部。 这一看,宪兵司令立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节豪华包厢,而非普通的客车厢: 两侧是靠着窗户是一溜真皮沙发,中间布置着酒吧,再远处,是几张就餐的圆桌,头顶是典雅的欧式吊灯,车窗上罩着天鹅绒的窗帘,茶几上摆着成盒的雪茄。 看到两人进来,几名漂亮的长裙洋妞同时站起,恭敬得对两人行屈膝礼。 “这,这,这是……” 陈兴亚目瞪口呆,已经说不出话来。 一指车厢最后连接处,马明远为宪兵司令介绍: “这列客车临时挂的花车。后面还有四节,每节五个包房,每个包房有专门的仆人服侍,从现在到贝加尔港,这些都属于你了,随便你享受!” 根本没注意到什么享受,一听贝加尔港,陈兴亚立马毛了: “啥,贝加尔,我艹,那不得坐四五天,怎么跑那么远?不是去涅尔琴斯克么?” 中东铁路,从哈尔滨向西,在满洲里出国境,第一个赤俄境内的重要车站,就是涅尔琴斯克,再一路向西,重要的大站分别是赤塔和贝加尔港。 到贝加尔港,已经是深入赤俄数千公里,要是到这里迎接,可真是: 远迎! 马明远拉着宪兵司令坐下,为他烤制一根雪茄,笑着道: “这不是以防万一么,没一直迎接到叶卡捷琳堡,已经算托大了。” 叶卡捷琳堡是位于高加索山的重要城市,更是当年沙俄遥控亚洲统治区域的要塞,真要是到那迎接,还不如一路溜达到俄都算了。 陈兴亚也明白,这些都是稳妥起见,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欢迎队伍是等在涅尔琴斯克,我们这样过去,岂不是和欢迎队伍错开……” 其实,他更想用得词汇是,放鸽子。 随即,陈兴亚明白马明远的意图: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就在马明远登车的同时,远在奉天的今田新太郎,接到手下的报告。 为了完成今田的命令,这些日本特务也着实下了心思。 之前在副司令长官公署中,就已经有人被收买,这才让日本特务机关查到访客记录。 既然今田大人不满意仅仅拿到访客记录,奉天特务机关的日本特务,启动了隐藏更深的线人。 饶是如此,拿到的结果也让日本特务极度失望: 没人认识那个年轻人! 只是知道,那人是陈兴亚从佘公府带回来的,见了两次容臻后,就成为容臻座上宾! 这些情况显然不能让今田新太郎满意,这帮特务也是歪点子多,直接杀到陈兴亚家,旁敲侧击打听奉军宪兵司令的动向。 与此同时,从副司令长官公署倒退,竟然让日本特务找到了马明远落脚地方。 到了地方,这帮日本特务也有些傻眼: 大和旅馆! 我艹,要不要这么嚣张,住这么豪华的地方!和日本人作对的同时,还享受着日本帝国提供的服务,你想气死人么? 再看登记的名字,日本特务更傻眼了,冈村宁次! 艹你大爷的,冈村宁次现在虽然只是个佐官,好歹也是日军之中比较有名的中国通,在日本军人中间,多少也有逸闻传出,他们这些日本军人也是听说过的。 用这个名字登记,八嘎,这个家伙太坏了,分明是在调戏日本人啊! 这些日本特务走进“冈村宁次”的房间,干净到什么都找不出来,仿佛没有人住过,令日本特务失望而归。 不甘心的日本特务,只好将目光重新集中在陈兴亚身上。 很快,从陈兴亚家中传出一个大消息: 陈兴亚失踪了! 准确的说,天还亮,陈兴亚就被人接走,此后不知所终。 日本特务惊了,目标人物在视线中消失,这是多大的失误?他们不敢想象,今田新太郎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样子。 可是,直到中午,这些日本特务都未能找出陈兴亚的下落来,只知道,卡车似乎消失在机场。迫不得已,他们唯有硬着头皮去向今田新太郎报告。 听到这些手下的汇报,今田新太郎并没生气,仅仅一个上午时间,能追查到这些,也算不容易,再强压下去……嗯,他又不是花谷正,不会那样压迫手下。 看着手下的报告,今田新太郎并没发怒,反而陷入沉思,失踪了,是人,总有个去处,会是去了哪里呢? 翻动着监视记录,今田心中狐疑,会去哪里呢? 忽然,今天看到一条似乎与陈兴亚不相干的记录: 林久治郎前往副司令长官公署递交照会,希望与奉军一同迎接国联调查团! 今田新太郎眼前一亮: 是了,肯定是因为这个,没错的! 随即,今田心中着急起来,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不行,必须赶快行动,来不及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十七章 暗度陈仓(3) 辽省,奉天。 轿车停在一座豪华的中式府邸门前。 今田新太郎一身西服,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棍,夹着一个公文包,下车走向府门。 府邸门口站着四名持枪警员守卫,还有两名府邸的下人,看到今田新太郎打扮不凡,下人连忙客气询问来意。 没有丝毫倨傲,今田新太郎扶了扶金丝眼镜,客气的点点头,同时递上名片: “在下是满铁事务部秘书,今田新太郎,今日应约拜访杨厅长。” 一听是日本人,还是满铁的,下人不敢怠慢,匆忙进去通报,留下那人客气的将今田新太郎请入门房喝茶。 不多时,府中管家急匆匆赶来,满脸歉意的对今田抱拳致歉: “今田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本应请您进去用茶,可是,我家主人并不在家,实在是抱歉,抱歉……” 今田新太郎露出略微诧异表情: “前日与杨厅长约好,今日会面商谈要事,怎会如此?不知杨厅长何时回来,我可以等他。” 管家有些尴尬,对今田鞠躬道歉: “实在抱歉,今田先生,主人临时有要务,出差了,并未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出差?” 今田眼中闪过异色: “杨厅长离开奉天了?” 得到管家肯定答复,今田新太郎有些失落的告辞,在管家一再致歉声中,上车离开了杨府。 开车的也是日本特务,看到今田新太郎这么快出来,并不奇怪: “长官,杨文敏也不在家?” 杨文敏就是杨厅长,是辽省财政厅一把,更是副总司令的财政顾问,在奉天的副司令长官公署里,也是排名靠前的大人物。 今田新太郎有些疲惫的靠坐着,头向后仰,两眼闭起: “是啊,这是第七家了吧,民政厅长,财政厅长,警务处长,这三个人,可都是奉天城里最靠前的大人物了,竟然都不在家。呵呵,这些中国人,也学会了用谋略了。” 特务一边缓慢开车,一边应声道: “长官,今天奉天城内,七个没出现的首要人物,有三人去向不明,要不要继续追查他们去了哪里?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不用了!” 今田新太郎摆摆手: “他们去了北面。上报吧,具体位置,就不是我们能掌握的了,让司令部去头疼吧。” 辽省,日占关东州。 奉天特务机关的情报,很快被转交到关东军参谋部。 高级参谋板元征四郎拿过情报,飞快扫过,交给身边的作战主任石原完尔,笑道: “石原君,这次奉军竟然想到你前面去了。” 仔细看过情报电文,石原完尔并未说话,俯身开始在地图上搜索起来。 板元也不以为意,抄起电话: “给我接哈尔滨特务机关,嗯,大内辅佐官么,我是板元征四郎。奉军宪兵司令,辽省民政厅长、财政厅长、警务处长,数日未见下落不明。参谋部研判已经秘密前往黑省,试图提前迎接国联调查团。请转告土肥圆阁下,希望迅速查明四人行踪,为接下来的外交仲裁作好准备!” 放下电话,板元也俯在硕大的地图上,开始研究起来。 过了一会,板元指着一个点,起身道: “石原君,应该是这里。” 看了一眼,满洲里,石原完尔微微摇头: “我们的人也在那里等着,不可能是满洲里,到时候双方撞上,事情又回到原点,奉军没那么傻。我觉得,是这里……” 看着石原指出来的点,板元先是一愣,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吧,支那人什么时候这么大胆?继而思索起来: “乍看很胆大的想法,但是……” “但是,如果不是这种大胆的想法,中国人又何必大费周章,秘密派人行动?” 石原盯着地图道。 板元思索一阵,当即扯上石原,一头撞进三宅光治的办公室。 正在阅读文件的三宅,被两人吓了一跳,不等开口,板元已经将一张地图铺在他眼前,简单介绍了奉天特务机关提供的情报后,拄着桌子,盯着三宅光治道: “阁下,石原君提出一个大胆猜测,支那人可能已经派人潜入赤俄境内!我们两人希望,能派出强力人员,阻止奉军的图谋!” 石原同样有些激动: “阁下,这次外交行动不容有失,事关我们关东军的脸面,帝国陆军的脸面,同时,只要能在‘中村事件’上钉死暴支,后续无论我们展开什么行动,欧美都将站在我们这边!” 三宅光治同样知道,应对国联调查团一事,对关东军的重要性,一个不好,引起国际争议和外交观感降低,日本天皇和内阁,都会对关东军大为不满。 这倒不是说,日本高层如何在乎国联和国际观感,其实是一个收益和损失是否相抵的问题。为了区区一个大尉,就赌上国家荣誉,怎么看都不值。 斟酌了一会,三宅光治点头: “二位的建言非常及时,我会亲自联系土肥圆将军,从哈尔滨抽调精锐,进入赤俄阻止奉军的行动!” 火车包厢内,马明远正坐在沙发上,俯身研究地图,陈兴亚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活见鬼,这都停了一天了,怎么还没个动静。明远,你干嘛呢,怎么不着急啊?” 抬头看看陈兴亚,马明远微微皱眉: “你下车了?” 陈兴亚很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熟练得点上一根雪茄,深吸一口,才道: “下了啊,不然都憋闷死了。这帮老毛子真不靠谱,一个破机车,拖了一天时间都修不好。我能不下去看看么。” 马明远起身,撩起窗帘一角向外观察。 外面是个简陋的站台,只有一个不大的灰黑色二层小楼,既是站长室、调度室,又是候车室。此外就是一座非常大的仓库,储备了为来往列车补充的煤炭。 这里叫卡雷姆,是西伯利亚铁路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站,距离赤塔还有数百公里远。 一天前,列车缓缓在卡雷姆停下。 发觉不正常的马明远,派人出去打听才知道,是火车的机车出了故障,要停下修理,顺便补充下燃煤。 本以为很快就会重新启程,谁知道,列车的停靠时间越来越久,不要说马明远和陈兴亚,就是前面的客车中的乘客,也开始抱怨起来。 终于,列车员赶过来解释,机车出现重大问题,需要换零件。但卡雷姆没有备件,必须从赤塔送过来。 两人无奈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是异国他乡,不能太多要求,况且,赤塔距离卡雷姆不过数百公里,最慢也就是六七个小时的事。 谁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天时间。 马明远不关心耽误的时间,包厢里有电报机,可以随时得到国联调查团的行踪,他们的时间还狠充裕。 再说,在允许的范围内,适当拖延一两天,是马明远乐意看到的,只要是调查团即将到达,日本人都不会贸然发动过激行动,比如,炸自家铁路,然后贼喊抓贼的进攻某军营。 马上就是九月了,距离那件大事也越来越近。从现在的情况下,关东军那些狂人,显然不可能按照那个时空的日期,发动他们的计划。 这也算是马明远改变了历史。 从车窗看出去,站台上有不少人,应该都是列车的乘客。小站附近赶来不少俄国人,乘客正与他们交易,购买新鲜的列巴、红肠、腌酸菜和热乎乎的红菜汤。 让马明远微微皱眉的是,乘客之中不仅有俄国人,更有不少中国人,甚至还让他看到了好几个穿着长袍的蒙人。 拉好窗帘,马明远正要坐回去,看到冯兴在车厢连接处探头,似乎有事情要报告。 马明远不动声色的走出车厢,冯兴压低声音道: “少爷,有人盯上了包厢!” 唠叨几句吧,最近疫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各位看官家乡可好?反正锅锅是被迫要留在帝都,无法回到老家,陪着父母一起过年了。 虽然如此,锅锅还是希望,如果有看官无法回家过年,还请保重身体,不要轻易外出,外出时一定要戴上口罩。 时节不好,世情紊乱,此时,苟活才是最重要的! 请大家多多保重,切记切记! (本章完) ------------ 第二百十八章 俄籍特务(1) 赤俄,小站卡雷姆。 有人盯上了包厢? 日本人? 这是马明远首先想到的。 可是,让他着实感觉心悸的是,此地已经深入赤俄数千公里,日本人又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在这里布置好埋伏人手。难道自己一上火车,就被日本人跟上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俄国人!” 冯兴的回答让马明远微微一愣,俄国人?俄国人干嘛要鬼鬼祟祟的盯上自己? 自己一行人前往赤俄的事情,马明远不仅请容臻向赤俄领事沟通过,更透过娜塔莉亚,向她那不知名的上级汇报过。 赤俄领事的回答非常公事化,表示,只要是正常旅客的行为,赤俄作为华国的友好邻邦,是不会干涉来到赤俄客人的行动。 倒是娜塔莉亚那边的反馈非常热情,娜塔莉亚表示,她在俄国的朋友欢迎马明远一行,但是提出了几个疑问,希望马明远在方便的情况下,能够帮忙解惑。 无论娜塔莉亚背后是赤军的总参谋部情报局,还是赤俄的格别乌,他们希望知道些什么,马明远都大致能猜出来。 所以,马明远花了整整一夜时间,汲取前世关于“中村事件”的背景和影响分析文章,从中村震太郎其人开始写,点出此人长期潜伏在赤俄远东地区,只会俄语和日语,并不会中文和蒙文。由此推断,如果中村在中国境内失踪,其背负的使命会是什么。 然后写到日本人借助“中村事件”大造舆论的目的,以及从《华盛顿条约》、《九国公约》,到日本内阁受经济影响,大幅削减军费后,日本军队中下层军官对内阁的不满,乃至于蠢蠢欲动,成立如“樱会”、“一夕会”等组织。再到“巴登巴登密约”为起点,日本军官团内部的J国主义思潮。 接下来,他又开始回忆近半年以来,日本关东军在东北地区频频演习,以及关东军参谋团频频进行的“北满参谋旅行”,和日本新近从国内偷偷运到东北的240毫米巨炮。 一桩桩,一件件,如果单独来看,都只是一些简单的军事情报,但被汇总到一起,稍加分析,就会得出让人害怕的结论。 至今马明远还记得,当娜塔莉亚得到这份情报时,那种古怪的目光。 没错,是古怪。 这份报告虽然庞杂,但其中很多信息,马明远这个层级,根本不可能了解到!甚至说,布拉格洋行女业务经理相信,这份情报上90%的东西,整个华国都没几个人知道。这已经超脱了普通军事情报范畴,属于战略情报汇总了。 这个家伙是怎么搞到? 但疑惑归疑惑,作为行规,娜塔莉亚绝对不可以打听对方的情报来源。是以,女业务经理只是将报告带走,具体如何判断,要等她背后的人物来作出。 马明远相信,凭借这份报告,不仅他的赤俄之行会比较顺利,甚至之前对娜塔莉亚狮子大张口,提出的那些合作条件,对方也会重新进行评估。 马明远至今还觉得可惜,之前实在太过弱小,没有财力和实力,否则,凭借手上一两百万美元,1929年完全可以跑去美利坚,靠着做空股票和银行期货,从那场股灾中狠狠捞一笔,多了不说,定个小目标,一个亿是没问题的,注意,是美元! 摇摇脑袋,现在想这些有得没得都是扯淡,马明远将自己拉回来,对冯兴点点头,当先下了火车。 列车还没有开车迹象,虽然已经天色擦黑,车站上依旧是人流涌动,热闹的好像一个小市集。 附近的赤俄老百姓大约都知道了消息,此时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贩卖吃喝的,还有人兜售各种俄国货,从实用的烟草、伏特加到生活用品,甚至,马明远还看到了有人在卖俄国套娃。 虽说此时的俄国还是赤色经济政策,正在进行五年计划,从法律上说,对这种自由贩卖的行为是要严厉打击。 可是这些赤俄老百姓都是乡里乡亲,平日里也没少靠车站吃饭,加之卡雷姆不过是乡村小站,没什么正经警员,更不要说格别乌这类凶神存在,连赤俄站长都不管,谁又会去吃饱了撑的管这些闲事。 走在人流之中,马明远有种过来前,回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华国乡村集贸市场的感觉,还真是让他有些感慨。 可惜他的目的不是来抒发思乡之情。 马明远来到一个小吃摊子前,坐下来,要了一块列巴,一盘红肠,一碗红菜汤,一盘酸黄瓜,蘸着红菜汤开始品尝列巴。 冯兴坐在他身旁,一边吃,一边悄声道: “九点钟方向,那个黄毛,穿棕色夹克的家伙,就是一个,十点钟方向,带着鸭嘴帽,一身灰蓝色工装,身材高大的,是第二个,十二点钟方向,白色卡其布裙子的女人,是第三个,另外,应该还有两个,留在了车厢附近。” 马明远在吃东西时候,装作不经意的,用余光飞快扫过去,果然找到了三个偷偷瞄过来的俄国人,动作幅度较大,看着不像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 “怎么发现的?” “刚刚陈长官下车,去火车头了解情况,就是这三个家伙在跟。陈长官离开后,那个女的还凑过去,和修理工搭讪,估计是在套话,想知道陈长官问了什么。” 马明远微微点头。 冯兴下一句话,让他眼前一亮: “少爷,那个工装服身份不简单,他是车站的,应该是个搬运工什么的。我看他出入车站二层非常随意。” 车站工作人员! 马明远心思转动,立刻想到了这次诡异的停留,难不成…… 想到这里,将手里食物几口吃完,马明远扔下两张卢布纸币: “走,陪我转悠转悠。” 冯兴答应一声,一口喝干碗里红菜汤,抹抹嘴跟了上去。 明面上,他们只有两个人,周围又以华人居多,扎进人群里一点不起眼。但马明远注意到,之前两男一女悄悄跟了上来,微微一笑,对冯兴大声道: “这里太闹了,走,陪我去那溜达溜达。”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顺着马明远手指方向一看,冯兴神情有点古怪,那里是车站仓库,装煤的地方,老脏了。 但几个月下来的训练和行动,让冯兴已经习惯遵从纪律,不敢问的绝不多问,点点头,跟在马明远身后。 一主一仆慢慢悠悠,好像真是在闲逛,溜达到了车站仓库。 里面装的都是煤,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有人偷,仓库虽没人看守,门上也是加了一把硕大锁头。 但这玩意,别说马明远,连此时的冯兴都难不倒,三两下就将之打开,主仆二人顺利进了仓库。 里面黑漆漆的,不仅煤黑,屋里的光线更黑。 但马明远不以为意,就在仓库里随意溜达起来。 仓库很大,储存的燃煤估计得有几十吨,足够补充两趟列车了。但除了煤还是煤,真没什么好看的。 马明远却不以为意,仿佛煤堆里藏着宝贝似的,就这么转悠着。 过了不久,仓库的电灯突然被人点亮,两男一女,三个俄国人堵在门口。 工装男手里端着一把手枪,冷笑道: “看看我抓住了什么,两个想盗窃SH主义财产的黄皮猴子!” 马明远好笑,自己穿着得体,来偷燃煤?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看着像是偷燃煤的小偷么?” 那女俄国佬不耐得道: “行了,列加,别和他们废话,赶快问清楚车上人身份,我们还要回去汇报。” 闻言马明远微微眯眼,这句话的信息有点意思啊,这伙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们就不是俄国情报机关,至少不是赤俄在远东活跃的,两大主流情报系统的成员。 另外,他们还有“上面”,是留在车厢附近蹲守的人么?马明远觉得不是。那这个“上面”会是什么?领导?还是上线?又或者,二者合一? 马明远摊手道: “要我回答问题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要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次列车停运,是偶然,还是有人破坏?多久才能修好?” 工装男列加闻言哈哈大笑: “修好?别做梦了,赤塔的配件库都是坏件,想修好,再等几天吧。” 眼睛微微眯起,马明远都明白了,这是一个规模不小、能量很大的情报组! 感觉工装男的话有点多,夹克男突然厉声道: “别和他废话,赶快问出东西来!” 工装男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抖抖手枪,冷笑道: “说,包厢里到底是谁,有几个人,是什么身份?” 马明远好笑: “我凭什么回答你,就因为你有枪?” 工装男哈哈大笑: “没错,就因为我有枪!” 马明远摇头: “这一点不好笑,有一条定律,我要向你们普及,反派死于话多!” 三个俄国佬完全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功夫,从仓库外冲进十来个拿枪的华人汉子,将三个吓傻的俄国佬围在当中,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们。 丁山上前夺过工装男的手枪。 马明远踱步来到三个俄国佬面前,微笑道: “现在,我手里有枪,轮到我来提问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十九章 俄籍特务(2) 赤俄,小站卡雷姆。 面对还在不断涌进来的华人汉子,三个俄国佬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这些华人身着各异,都不是在火车包厢上的守卫,可恶的华人,竟然将人手隐藏在乘客中间! 来人都是马明远的行动队员。 这次出来,为了稳妥起见,马明远将行动队全员带出,还带上两个情报组的情报队员,足足有六十八人。 这些人手,一部分被他安排在了列车包厢,负责明面上的警卫。大部分则化妆成各色乘客,由丁山带领,登上了这列开往俄都的列车。 就在刚才“闲逛”时,马明远一边看似翻弄商品,一边悄悄观察。 行动队员掩饰的很好,分散在人群中,若不能逐个观察,很难看出他们是围着马明远在缓缓移动。 就在看似无意的“散步”过程里,仿佛不经意间,在马明远周围已经聚拢起二三十个,穿着各异的华人汉子,特侦队行动队员。 对手下的表现,马明远很满意。 这几个可疑的俄国佬现身,之所以能被冯兴迅速发现,也是因为这番布置: 出发前,马明远就给行动队下达命令,严密监视每个离开包厢车厢的人员,注意有没可疑人对其进行跟踪。 方法很老套,但他现在人手充足,用这种笨办法最有效。果然,钓到了鱼,至于是不是大鱼,还不好判定。 马明远踱步来到三个俄国佬面前,微笑道: “现在,我手里有枪,轮到我来提问了!” 看到三个俄国佬噤若寒蝉,没人敢搭话,马明远不以为意,时间紧迫,他也不准备和这三个家伙废话,朝旁边随手一指,又对三个家伙一挥手。 立刻有特侦队员扑上去,三个伺候一个,将三个俄国佬按倒在地,抽出绳子倒背着捆好。 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工装男终于惊慌的叫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是俄国人,你们这些该死的黄……华国人……呜呜呜……” 三人嘴里最塞进破抹布,后面的话再没法叫出来。 接着,这三人头上又被蒙上装煤的麻袋,霎时,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到不是很清楚的声音和脚步声。 这种失去感官的刺激,令三个俄国佬万分恐惧,不住的挣扎起来。可惜,他们三人被牢牢,任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束缚。 那个叫列加的工装男,还在挣扎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马明远并不是很清晰的声音: “我一个一个问,如果你们肯老老实实回话,就点头。如果不想配合,我也不麻烦他,会送他去见你们的上帝。你们有一分钟考虑时间。先生们,女士们,一分钟后见。” 一分钟! 工装男大吃一惊,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会杀人! 随即,他又感觉不可能,这里是赤俄,自己虽然为别人服务,但也是赤俄老百姓,一帮子华国黄皮猴子,怎么敢杀人? 即便这么想,列加也没停了挣扎,嘴里不能说话,依然发出呜呜声。 说白了,无论如何自我安慰,工装男都不敢拿命去赌。 也不知过去多久,马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时间到,不知三位想好没有。放心,没想好也无所谓,我一个个送你们去见上帝。就算你们都不说也无所谓,车厢那边还有你们的弟兄。到时候安心上路,去天堂的路上不孤单。” 听到这话,三个俄国佬挣扎的越发激烈。 马明远似乎不为所动,依然是那种很绅士,优雅的口吻,慢吞吞道: “我数到三,想回答问题的先生,或者女士,点点头,不要太慢哦。” 哗啦一声脆响。 列加听得出来,是他那把爱枪上膛的声音。 “一……” 呜呜呜…… 三个人都在努力点头,可是,马明远视若无睹,继续报数。 “二……” 呜呜呜呜呜呜…… 三个俄国佬点头的幅度更大了,按着三人的特侦队员,已经有点无法压制的感觉。 马明远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不紧不慢的报数。 身边的行动队员都有些看傻了。但是已经逐渐培育出来的良好纪律性,令他们没有异动,仿佛没有知觉的工具人般站立。 被黑暗笼罩的工装男列加,此时感觉要疯了,对面的华国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不,是恶魔,他这不是审讯,是故意要杀人,满足恶魔嗜血的欲望。 之前的蔑视早就荡然无存,简短培训带给他的骄傲,此时更是一扫而空,工装男只是想求饶,只想活下去,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工装男现在已经不是点头,完全就是在弯腰,想匍匐在地上,表达自己顺从的意愿。 可是,让他无比揪心的,对面传来华国人马明远冷漠的声音: “三……看来诸位都不太配合。也罢,从谁开始呢,一二三四五六七……” 砰—— 仓库虽大,到底是个密闭空间,枪声显得尤其响亮。 噗…… 一个细微的射入物体的声音后,是一个沉重的落地声。 工装男列加整个人僵住,完全不知生死,唯有胯下似乎有股子热乎乎的东西,缓缓滴答出来。 紧接着,工装男就感觉自己被人蛮横的拉起,一路拖到不知名所在。 过了一会,头上麻袋被拿下,工装男看到,眼前是那个恶魔,华国恶魔! 这个恶魔正微笑的看着工装男,示意将他嘴里的抹布取出,慢悠悠道: “好了,我提问题,你的同伴已经死了一个,希望你不想成为下一个……” 听到自己还能活,工装男好像磕头虫一般飞快的弯腰、叩头…… 假枪毙的手法,在审讯中一向比较好用。但要注意选择对象,同时还要营造好气愤,才可能达到最佳效果。 否则的话,一旦假枪毙对象不吃这套,或者没有感受到巨大的生死恐怖,被彻底吓破胆,他说出来的话可就未必可信了。 幸好,马明远每次玩假枪毙,都会对多个人使用,再分开审问,最后彼此对照口供,基本能甄别出口供的真伪。 三个俄国佬本就没受过严格训练,不过是经过日本特务的短期培训,主要学习的是跟踪、射击、开锁、盗窃情报、编写密码、隐写技术,都是些间谍的实用技能。至于应付审讯的技巧,通通没有教。 可以看出,日本特务机关发展这些俄国佬,完全是当做一次性弃子,只在乎他们平时搜集情报的功能,根本就没考虑,这些人一旦被捕后的死活。 出现在卡雷姆的俄国佬,一共七个人归于一个叫“伊万卡”的人领导的,隶属代号“大伊万”的情报组。更上一级,三人只知道是关东军特务机关,至于是具体哪个机关,他们就不大清楚了。 这一次,“伊万卡”突然下令,要工装男七人赶到卡雷姆,监视经过的列车,一旦发现有气度不凡的华人,或者特殊改装的包厢列车,就想办法拦截,并迟滞这趟列车的运行,然后弄清楚这些中国人的来历和身份。 马明远乘坐的列车停靠卡雷姆,本意是补充燃煤和水。被工装男列加他们发现,在列车末尾挂着几节豪华车厢。 几个俄籍日本特务果断下手,工装男借着帮忙装煤的功夫,破坏了机车上的重要部件,迫使列车不得不停下来修理。 同时,这些俄籍日本特务,偷偷用电报通知远在赤塔的“伊万卡”,请求破坏赤塔列车总站的配件仓库。 计划执行的非常顺利,列车成功被截停,并滞留了整整一天时间。 七份口供,内容大致相同,基本可信。 马明远看着面前七个俄籍日本特务,此时的这些人,被迫跪成半圆形,身后是手持武器的行动队员。 “很好,我对你们的回答还算满意。下面,是抢答时间…… 七个俄籍日本特务有男有女,听到这个什么“抢答时间”,心中一紧,感觉万分不妙,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看彼此,再看向他们眼中的恶魔: 马明远。 马明远不为所动,慢悠悠得道: “规则呢,很简单,我会一个一个提出问题,如果你们回答不出来,或者回答的速度慢于最快的那个人,我就会从左到右开始,枪毙一个人。嗯,暂时就提六个问题吧。” 说着,环视了七个俄籍日本特务一圈,马明远才笑道: “可以开始了么?” 晕,忙晕了,忘记更新了,赶快补上!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章 赤俄,卡雷姆小站。 在晨曦温柔的阳光中,小站迎来新的一天,同时迎来了令人翘首以盼的客人: 从赤塔赶来的小型货运列车。 鲍里斯是赤塔火车总站的调度副主任,一脸不爽的推开车厢门,迎着朝阳走下货运列车。阳光虽不刺眼,但只睡了半宿的他,还是扬起手挡在眼前。 迎面是卡雷姆车站的老站长, ------------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结果也太…… 赤俄,卡雷托小站。 一个小时后,工装男再次来见鲍里斯。 在办公室门口,遇上正好从里面退出来的老站长维克多。 维克多一脸沮丧,又带着些许愤愤,小心的关严房门,对着房门狠狠啐了一口。 抬头却看到了诧异的工装男,维克多露出些许惊惧,随即又感觉尴尬,慌忙将工装男拉到一旁。 “你怎么又来了?” 工装男也没想到撞见这副情况,也觉得有些尴尬,但对老站长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敷衍道: “那个,鲍里斯同志看得起我,与我搭伙作了点小生意,站长同志,请您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维克多有些悻悻: “说出去?干嘛要说出去,谁不想过得好点。这种好事,这头蛀虫都不想着我……” 害怕上级在这个事上纠缠,工装男急忙询问起刚才的事,鲍里斯究竟干了什么,才让老站长如此愤怒。 提起这个,老站长维克多长长的叹口气: “我亲戚病了,寻思搭鲍里斯的车回一趟赤塔,也算是请个假休息几天。没想到,这头SH主义蛀虫,吃我的,喝我的,却立即翻脸,死活不答应。该死的混蛋,我要向警员同志举报他,举报,举报……” 一听“举报”,把工装男吓得浑身一哆嗦,虽知道老站长维克多不过是气话,但万一呢?要是鲍里斯真被警员给抓了,什么生活作风问题倒是小事,可他们“大伊万”小组干的可是要吃枪子的活,到时候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虽说那个华国恶魔保证过,只要自己配合,就能帮自己处理干净所有事情,甚至可以将他带去华国重新生活。 可工装男从骨子里对华国人的不信任,让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 工装男急忙拉住愤愤不平的老站长: “站长同志,您消消气,等会,哦,等会,我进去时候,和鲍里斯同志说说。毕竟我们一起做生意,或许他能听我的。” 说完,工装男急忙走进办公室。 一进门,工装男忍不住,数落起鲍里斯来: “鲍里斯,你太不谨慎了,那么生硬的拒绝了维克托,他现在气的要去举报你!” 鲍里斯不以为意,区区一个乡村小站的站长,想去举报堂堂赤塔铁路总站的调度室副主任,他疯了吧。 看鲍里斯的样子,工装男更加着急: “鲍里斯,我提醒你,真进了警务局,你以为你能管得住你的嘴?到时候,就怕你什么都说,把小命都丢了!” 听完这话,鲍里斯也是悚然一惊,知道事情有些严重。 沉吟了一会,鲍里斯无奈道: “好吧,反正机车已经快修好,等会走的时候,我会叫上维克多这老东西。” 说罢,盯着工装男,鲍里斯斟酌着言语,才缓缓道: “列加,伊万卡回信了。” 工装男立时站起来,撑着桌子,死死盯住鲍里斯。 看他这样子,鲍里斯有些无奈,叹口气: “列加,把你知道的情报告诉我吧。伊万卡不会来了。他让我告诉你,你的条件他会向上面转达,至于日本人会不会同意,也要看你提供的情报是否真的重要。至于他,他说有更重要的任务,抽不开身。” 说完,鲍里斯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身,害怕工装男暴怒之下,会拿他撒气,到时候平白挨一顿毒打,还没办法报仇,甚至连声张都不敢,可就太憋屈了。 谁知,料想中的愤怒没有出现,工装那有些无力的坐回椅子上,垂着头,颓丧道: “麻烦你再联系一次伊万卡,这次告诉他,中国人已经知道日本人的计划,他们做了充足准备,迎接什么调查团只是做个样子,给日本人看得。其实,中国人已经在要求国际援助,很快某个大国就会派出军队,到中国东北地区。” 什么! 鲍里斯大吃一惊,死死盯着工装男。 身为铁路总站的调度室副主任,鲍里斯不像那些普通铁路职工,只关注自己的生活和面包,对外面的事情丝毫不关注。最近在报纸、广播里反复报道,发生在远东地区,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外交冲突,官司都打到国联去了。鲍里斯又怎么会看不到。 可他万万没想到,中国人迎接国联的调查团只是做戏,背后竟然策划了这么一个行动。虽然不清楚日本人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可瞧瞧中国人的动作,就知道图谋不小。 由此想见,工装男手里掌握的情报,是何等重要! 鲍里斯立马上心了,抄起电话就要叫通总机,随即,看到盯着他的工装男,才想起还有个人在身边,叹口气,将听筒拿开些,望着工装男: “列加,那个,麻烦你,出去等等吧,有些规矩,你懂得。” 工装男点头表示明白,起身离开办公室。实则,他内心中非常失望,若是刚才鲍里斯反应慢些,他就能听到鲍里斯与伊万卡的联络方式,那样的话,也算是给华国恶魔一个交代了。 本以为会很快,谁知,又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机车早已修好,乘客们早就登车准备离开,赤塔开来的货运小火车也即将出发,鲍里斯才打开门,让工装男进去。 对着赶回来的老站长点点头,作了个放心的手势,工装男来到鲍里斯面前。 看看紧闭的房门,鲍里斯有些迟疑,可面对工装男逼视的目光,吞了口唾沫,声音艰涩得道: “列加,很对不起,我尽力了,伊万卡不肯来……” 砰—— 回答鲍里斯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望着还在晃荡的破门,鲍里斯叹口气,呆坐了一会,才起身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就见老站长维克多,弓着身,表情猥琐的蹭进来。看到鲍里斯的目光,维克多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对调度室副主任不断鞠躬: “您好,鲍里斯同志,请,请,请问,我,我们,哦,不,是您,您什么时候,出发?” 直到这时,鲍里斯才想起这老家伙的请求,不耐烦的挥挥手: “现在就走,你想回赤塔是吧,快点滚去收拾东西,火车不等你!” 哪知道,老站长变戏法似的,从门外拎进来一个硕大的皮箱,谄笑道: “不劳鲍里斯同志操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鲍里斯也是无语,更没心情搭理这老东西,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大步走了出去,连之前想打开维克多的箱子,顺手搜刮点东西的心思都没了。 一直到登车,工装男都没出现,鲍里斯坐在车厢里,看着破败的小站,定定出神。 倒是老站长维克多,将皮箱放好,坐下后,长出口气,心情感觉稍稍平静,转头看了眼鲍里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破败的车站小楼,神色之间有些复杂。 坐在车上等了一会,依然不见开车,本就心情不好的鲍里斯,变得焦躁起来,看了几次车窗,终于忍不住,对着窗外的几个车站职员,大声斥责起来: “你们几个,别傻站着,去看看,让司机赶快开车!” 看到鲍里斯的举动,同样有些焦急的维克多,也起身到车窗向外看去,想弄明白原因,自己不就是即将离开车站么,怎么好像一切都乱套了,自己可是还没真离开呢,这群懒东西! 虽然如此想着,维克多心头还有另一个隐隐的忧虑,但这时的他实在不愿意去往那个方向去想。 就在鲍里斯大声嚷嚷的功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对不起,我还有些事,需要耽误你们几分钟!” 鲍里斯和维克多一齐扭头看去,就见工装男站在车厢口,有些局促的看过来。 见状,鲍里斯和维克多一齐松了口气。 鲍里斯以为工装男还是想提出离开的要求,为难的看看身边的老站长维克多,才用无奈的表情,隐晦的道: “列加,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的要求被拒绝了,我尽力了。” 谁知,在工装男身后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鲍里斯先生,你搞错了,我要找的是你身边那位。” 就见工装男慌忙让开,露出被高大身材掩盖的那人,一个华国人! 鲍里斯和维克多同时两眼眯起。 随后,鲍里斯看看维克多,他确实被搞糊涂了,没好气的对老站长道: “这位华国先生是来找你的,喂,维克多,去瞧瞧,你在哪得罪了我们尊贵的客人。” 在“尊贵”这个词上,刻意加重了口音,鲍里斯用这个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谁知,那华国人,也就是马明远,却为维克多打起抱不平: “喂,喂,喂,鲍里斯先生,对你的领导和上级,说话不能这么不客气啊。” 一边说,马明远一边走到维克多面前,优雅的坐了下来,看着已经惊呆的三人。 鲍里斯很快回过神,指着维克多哈哈大笑: “你开什么玩笑,就他,还我的领导和上级?你知道是谁么?我告诉你,我是赤塔……” 一摆手,不客气的将他打断,马明远笑盈盈看向维克多: “这个领导,当然不是说在赤俄的工作,如果是日本特务机关呢?是不是这样啊,伊万卡先生。” 这下,鲍里斯和工装男是真惊呆了,死死看着维克多。 到了这时,维克多却长出一口气,没有什么激烈动作,随意的坐下来,甚至还舒适的将头向后靠了靠,这才颇有些感慨的道: “终于结束了,说说看,你是什么部门,格别乌?还是远东军区反谍处?” 看到他这个样子,鲍里斯和工装男心中,最后一丝怀疑都消失干净,不敢置信的看着维克多,也就是伊万卡,似乎要将他看穿似的。 马明远没有回答伊万卡,转头看向那个硕大的皮箱: “我猜,那台发报机就在里面。连发报机都要带走,看来你是不打算回来了。” 连这个都能猜到? 伊万卡终于正了正身子,开始严肃起来: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二章 赤俄谍影(1)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伸出手指摇了摇,马明远笑道: “回答这个问题前,可否让我与伊万卡先生谈个生意,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事后会给你一笔钱,将你送到中国。而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的组织,下属姓名、身份、联系方式,你与上线的联络方式,密码本,以及你知道的,在赤俄境内的其他日本特务,通通告诉我。” “你不觉得,你的索求太多了么?” 马明远笑了: “与生命相比,这些一点都不多。我看得出,伊万卡先生对生命的渴求,若非如此,刚刚你就应该竭尽抵赖,或者想办法自杀,而不是坐下来和我交流。” 伊万卡沉默了。 货运列车缓缓启动,可是停运的客运列车还在等待,说是要调试机器,还需要一段时间。 乘客们虽然不满,好歹看到了希望,在俄国列车员的反复安慰和解释声中,不得不接受现实,继续等待下去。 大家不知道的是,就在车站破败的小楼中,一封电报悄然发出,目的地却并非几百公里外的赤塔…… 俄国境内,一列奔驰的火车上。 列车尾部两个车厢被人包下,连接处站着几名不穿军装的军人,用冷冰冰的眼神,扫视每个靠近的人,连俄国列车员都不例外。 车厢内,一名机要员匆匆赶来,轻声道: “辅佐官阁下,哈尔滨急电。” 正在研究地图的大内孜取过电报抄稿,挥手示意机要员离开,飞快浏览过,大吃一惊,慌忙俯身在地图上寻找起来: “卡,卡雷,卡雷姆,在这里……” 一边的小山大翔诧异的问道: “阁下,这个卡雷姆是哪里,出什么事了?” 犹豫一下,大内孜将电报的开篇撕下,其余部分交给了小山大翔。 这个动作,令周围的日本特务艳羡不已,看大内孜阁下的操作,就知道那份电报的来源是绝密,饶是如此,大内孜阁下只是撕下电报来源,依然允许小山大翔阅读电文内容,这是何等的宠爱! 自从追捕叛徒斋藤与三郎时,小山大翔负伤,就得了大内孜阁下青眼,这一段时间,无论是什么任务都带在身边,看起来,小山这个新嫩马上就要青云直上了呢。 匆匆浏览过电文,小山大翔两眼瞪圆,不敢置信的看向大内孜,半晌不敢说话,从大内孜扯去电报来源就知道,电报是绝密,这样的内容他可不敢说出来。 对新晋心腹的谨慎表现,大内孜越发满意。只是,电报的内容又让他头疼不已。 左右看了看,车厢内的特务都自觉的站远许多,小山大翔凑近了,轻声道: “阁下,无论中国人有什么图谋,我们必须得到详尽的计划。赤俄境内的情报组已经得到情报,哈尔滨将电文转发过来,显然是希望阁下当机立断。” 大内孜自是知道这些因果。 在日军内部,大内孜有“赤俄通”的称号,故而被调入哈尔滨特务机关,主要负责对俄情报工作。“大伊万”就是他亲自组建的赤俄情报组。 不止“大伊万”一个组,类似的情报组还有不少。 收买俄籍人员,组建日本情报组,将各个情报组分布在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就是大内孜上任后一个漂亮的业绩,虽然花费不少,但不断扩大的情报网,让日本人着实尝到甜头。 现在“大伊万”情报组损失三人,得到一份据说中国人重要计划,甚至涉及到下一步日本方面的计划或者图谋,这让大内孜浑身战栗。 从“大伊万”小组的谨慎上,看得出,这份情报的价值,绝对超出所有人预料。透过电报,大内孜可以看到,哈尔滨特务机关上下,得到这份电报时,是何等的惊喜。 可是,电报中提出的要求,又会令所有人迟疑,乃至裹足不前,原来,电报中告知哈尔滨特务机关: 虽然“大伊万”拼死得到这份情报,但奉军特使却在保镖的拼死保护下,得以死中逃脱。关于奉军秘密计划的详细内容,以及奉军草拟的秘密协议,都在奉军特使身上。 “大伊万”情报组向哈尔滨特务机关请示,调动日本在赤俄远东地区所有力量,集中到列车下一站赤塔,拼死拦截奉军特使,不仅要截留秘密协议,更要阻止奉军的图谋。 要知道,那是赤俄,不是中国的满洲,一旦发动,这些情报组不单要面对奉军特使的护卫,更要面对百倍千百的赤俄军人。这个计划简直就是送死! 调动日本关东军在赤俄远东地区,发展的所有情报组,进行一项近乎决死的突击! 哈尔滨特务机关从上到下,无论是土肥圆,还是普通特务,都迟疑了。 尤其是,这些情报组都是大内孜亲手发展。 在哈尔滨特机关内部,曾戏称大内孜是“赤俄担当”。所谓担当,就是专一负责某一方面事务的职位,曾在日本战国时代流行,比较出名的,就是明智光秀的“四国担当”,猴子丰臣秀吉的“中国担当”。 大内孜出门执行任务在外,贸然调动所有在赤俄的情报组,执行如此危险计划,不仅是捞过线的行为,而且,一旦出了事,或者损失过大,谁来负责,谁来面对大内孜的怒火? 球最终被踢到大内孜脚下。 可是,大内孜也不好下决定。 就在这时,机要员又一次到来,将一份电文恭敬的交给大内孜: “报告阁下,帝国特工在赤俄涅尔琴斯克,发现奉军秘密派遣的迎接队伍,奉天失踪四名首脑,三人在列!” 失踪四人,发现三人! 大内孜抢过电报抄稿,一个一个比对名字,独独少了陈兴亚,奉军的宪兵司令! 到了这时,大内孜已经无法继续迟疑,亲自来到车厢内的通讯室,开始口述电文: 告知哈尔滨机关总部,及土肥圆阁下,陈兴亚行踪至关重要,属下判断,出现在赤俄卡雷姆之奉军特使,应为陈兴亚无疑。为防止奉军图谋不利于帝国,属下恳请土肥圆阁下当机立断,采取断然之措置,阻止奉军图谋! 电报中,大内孜耍了个花招,纵然哈尔滨特务机关上下,都将对俄行动,看成了大内孜的禁脔,他的电文中,只说了自己的判断和倾向,依然将皮球,或者说,是行动的最终决断权,交还给土肥圆。 哎,一旦出错,区区少佐,肩膀太窄,承担不起偌大的损失。这个责任,还是交给个高的人去扛吧,嗯,少将,应该够了。虽然土肥圆给下对自己不薄,但事关自己的前途命运,我大内孜,只好作一次小人了。 随着大内孜电报发出,远在赤俄远东境内,一个又一个情报小组接到了电文,并随之立即行动起来。 日军特务机关的电文非常有诱惑力: 事成之后,要钱给钱,要离开赤俄的,通通满足! 这些被日本人收买的情报小组,接到电报后欣喜若狂,他们能够背叛祖国,被日本人收买,绝大多数人不就是在等待这一天么!只要能完成这次的任务,脱离赤俄,对他们来说,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这些日军的情报小组,闻风而动,开足马力向目标汇集而去…… 锅锅过年没法回家了,今天出门采购东西,晚上又和以前同事吃了个饭,这个点才回家,赶紧更新,对不住各位书友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赤俄谍影(2) 赤俄,伯力,亦即,哈巴罗夫斯克。 俄罗斯远东军区反谍处,瓦连京·斯捷塞维克夫,被匆匆赶来的下属,打断手中的工作。 “奥列格,如果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我会很生气的,需要你请我喝一杯,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知道上司只是在开玩笑,电侦科长奥列格却笑不出来,神情严肃的将一份文件,交给反谍处长: “上校同志,我想,你应该立即看一下。” 见下属表情不似作伪,瓦连京也稍稍认真起来,开始翻动文件。随着翻看过程,他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看完最后一页,思索了一阵,望向下属: “这么说,就在刚才,整个远东地区,突然冒出来十三个神秘电台?” “也不完全是突然冒出来。” 奥列格少校从文件中抽出一页,为瓦连京指点道: “这是最初的电波,是从赤塔附近发出。这个电波和频率,以前我们就曾侦测多,他非常狡猾,虽然潜伏在赤塔附近,但多次变换发报地点,始终无法准确定位。” 瓦连京仔细看了一下,这个电波他有印象,以前电侦科就曾汇报过,情况确实如奥列格所说。他笑了: “哈,还是个老朋友了。” “这个,还不好说……” 奥列格露出狐疑的表情,有些迟疑道: “根据侦听同志的判断,这个线号的拍发手法,与之前的手法差距很大,只要是有经验的老侦听员,都可以发现。” 瓦连京皱起眉,盯着情报看了一会: “类似的情况还有么?” 摇摇头,奥列格有些苦恼: “没有,只有这一个案例。按理说,潜伏的特务使用电台,都应该有专人负责,不大可能换人发报。这个情况十分古怪,或许,难道说,是因为,原先的报务员出了意外?” 瓦连京也是奇怪,但他也给不出准确答案,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一边,轻轻敲打文件道: “是这次发现的全部电波么?” 再次摇头,奥列格苦笑: “这就是来找上校同志的原因了。这些当然不是全部,在我们西面,西伯利亚西部和乌拉尔地区,都有稍弱的电波。因为距离太遥远,在远东无法准确侦测,希望上校同志进行协调,将这次的情报汇总。” 在赤俄内部,远东军区要汇总情报,标准的流程是,先上报赤军总参谋部情报局,在情报局备案后,再由情报局出面,协调各大军区的情报机关,汇总所有情报进行分析,得到结果后,将汇总的情报下发给各大军区。 瓦连京苦笑,这套流程走完,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更有一个可能,一旦案情重大,就会被总参谋部情报局扣下,变成情报局负责,彻底将负责的权力夺走。 看向下属,瓦连京露出为难表情: “你啊,那些家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你竟然想到让我去面对他们,你欠我一顿饭,不许抵赖!” 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奥列格想到的渠道,就是联系格别乌,利用格别乌的高效、遍布全赤俄的情报网络,迅速汇总电侦情报。 相比赤俄国内的其他机构,格别乌的高效无可比拟。可是,想想格别乌的前身,那是凶名赫赫的“契卡”!在赤俄国内,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谁愿意去和这个机构打交道? 可这次不同啊,全赤俄东部,二十几个神秘电台同时启动,显然是有大行动,若不能及时侦破,那后果…… 瓦连京想想就身上发凉,抄起电话: “给我接格别乌远东分局,嗯,帕金斯维奇上校。” 赤俄,赤塔。 赤塔铁路总站。 小型货运列车缓缓驶入,并未在月台停留,径直开进了火车大库。 待大库内的机修工走过来,想要上车与同事打招呼,吃惊的发现,车厢内竟窜下来一群黄皮肤家伙。 这些人虽然都是俄国人打扮,看着像是俄国境内的鞑靼人。那也不对啊,赤塔总站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全是鞑靼人组成的班组? 原来,因为赤塔位于赤俄中东部,附近黄色鞑靼人众多,这位白皮肤高加索人种的机修工,将冲下来的黄种人,当成了黄色鞑靼人。 特侦队员不管这些,冲下车厢,悄无声息的在大库中四散开去,各自寻找隐蔽位置,组成警戒哨和警戒线,在其他工人没注意的功夫,已经将大库控制住。 看到冯兴打出“安全”手势,马明远这才慢慢走下车厢。在他身后,丁山带着几名行动队员,将鲍里斯和伊万卡押送下来。 本来还要过来,想看个究竟的赤俄工人,一见鲍里斯这位“大人物”出现,立马吓了一跳,纷纷低头走开。 环视了下,将这些情况看在眼里,马明远微微一笑,对鲍里斯道: “还是鲍里斯先生有震慑力。” 鲍里斯急忙点头哈腰,现出谄媚笑容,刚要开口,被马明远摆手制止: “去找六辆卡车,还有六个懂中文的向导,马上!” “哎,是!” 在两名粗通俄文的情报队员“护送”下,鲍里斯慌忙小跑而去。 虽然在赤塔铁路总站,要找六个懂中文的家伙,有点困难,但和小命相比,这些都是小事,对堂堂铁路总站调度室副主任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没惊动车站内的赤俄警员和其他领导,车辆人手就准备妥当,除留下三人护卫马明远、看押两个犯人,所有特侦队员,无论行动队还是情报队,一起跳上车,按照地址飞驰而去。 冯兴的目标是共青团大街8号,财务局宿舍楼。 卡车一个急刹车,停在大楼下面,那个向导战战兢兢一指: “各,各位同志,别,别带我走,我是忠于伟大祖国的,忠于优秀的格别乌……” 敢情,这人将冯兴一伙,当成了格别乌的特工。 冯兴懒得搭理这脑子坏掉家伙,带着十名队员,一头撞进宿舍楼。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各家上班人们回家吃饭。突然看到一群精壮小伙子冲进来,饶是他们在财务局工作,也吓得纷纷躲在两侧,竟没人敢过去问话。 虽然赤俄内的“su反”运动还没兴起,但“契卡”留下的赫赫凶名过去不久,看到凶神恶煞的陌生人,所有人都异常紧张,哪敢多问半句废话。 冯兴一伙人,横行无阻的闯到四层,其他住户早吓得缩回自己家中,走廊上空荡荡的。他们按照门牌号,顺利找到407室。 看着紧闭的房门,冯兴将向导拉过来,用手枪一指,示意叫门。 在车上早就交代明白,俄国向导战战兢兢的敲响门: “开门,查水表!” 嗯,这句台词,是马明远特意交代的。 没有声音。 冯兴惊奇,蹑手蹑脚的凑过去,贴在门上,示意向导再叫。 “开门啊,查水表,有没有人在家?” 冯兴凝神细听,屋内并没有动静,除非对方早有准备躲了起来,或是光脚悄悄来到门口,否则,不会如此。 让向导让开,一名特侦队员会意,掏出一串特殊工具,对着门上镶着的锁眼抠了一阵。 随着清脆的“吧嗒”声,那名队员转动一下,房门被打开。这名特侦队员立即退到一边。 接着,在门两侧,两名早准备好的特侦队员,飞快闪身而入,紧握的手枪,各自指向屋内两个方向。 然后又是两人冲入,比起之前两人,向前突进一段距离,背靠背蹲下,手枪分别指向前后两个方向警戒。 屋子不大,仅仅里外两个房间,不用十名队员全部进入,就将屋内粗略搜索完成。 没人!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赤俄谍影(3) 没人? 接到冯兴的电话,马明远微微皱眉。 不应该啊。 冯兴负责抓捕的,是赤塔财务局的一个调查员安德烈·安德洛维奇。这人被吸纳进“大伊万”小组后,利用职务之便,得到大量赤塔乃至整个远东地区的赤俄经济情报,起数据之精准,恐怕赤俄远东地区负责人,看到的财务报表,都没有他交给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报告来得准确。 这样一个人物如果被挖出来,把他的过往调查清楚交给赤俄方面,马明远估计,远在俄都的那位格鲁吉亚钢铁大叔,会气的将整个远东每个城市的财务负责人,通通抓起来枪毙掉,顺带把远东地区反谍负责人,一起拉出去。 正是考虑到安德烈的危害性,以及未来可以当做重要筹码,马明远才点名让干练的冯兴去亲自抓捕。 偏偏目标人物出了问题。 是目标临时有事没有回家? 电话里,冯兴否定了这个猜测: 借助伪造的“格别乌”证件,他们带着向导访问了安德烈的邻居,了解到,此人在上午匆忙赶回来一次,再次离开后就没看到。 同时,冯兴更大胆得将电话挂到赤塔财务局,安德烈的同事表示,这人上午接到一个电话后就请假了。 请假? 这就怪了。 借助伊万卡的发报机,马明远给远在哈尔滨的日本特务机关,发去的电文上可是请求,在赤塔进行截杀行动。 日本在远东调动人手赶来赤塔,虽然不一定会由“大伊万”小组接待安置,但侦查、定位、确定列车抵达时间,这些提前准备工作,不一应该由“大伊万”小组完成么? 想到此处,马明远心中一紧,感觉自己之前想差了,自嘲的抚弄下巴: “呵呵,没想到啊,日本人的动作还真快。才几个小时,就已经批准计划、调动完人手,甚至已经将‘大伊万’小组潜伏下去,开始着手截杀了。” 可是,这样急促的行动,又能吸引几个日本情报小组?估计也就是赤塔周边的几个组吧 “花了这么大心思,钓到的鱼有点瘦弱啊。” 感慨一声,马明远问伊万卡: “哈尔滨的回电是怎么说的?” 此时的伊万卡非常配合,在列车上,得到马明远保证的他,痛快的将手上密码本交出,同时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情况也和盘托出。 “电文批准了计划,但并没有说在何时何地实施。只是让我带领小组,监视列车上的人物。” 批准了计划,却没通知“大伊万”小组参与其中,甚至说,与其他情报组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交代…… 马明远面色古怪: “不应该啊,你暴露了?” 伊万卡心中一紧。 原来,伊万卡之所以如此配合,痛快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来是为了保命,二来,则是存了脚踏两条船的心思。 按照伊万卡的想法,自己配合眼前这个中国人,帮他调动远东的所有日本情报组,赶来截杀这个中国人,若是中国人成功干掉这些日本间谍,他自然能保住小命。 可是,就凭中国人的这些人手,真能做到么?如果做不到,岂不是说,伊万卡用另一种办法,完成了日本上司交代的任务。 那时候,伊万卡一样能活命,说不定,还能立功受赏,前往日本去居住。 现在被马明远这么一问,伊万卡第一个感觉,就是中国人发现了他的图谋。随即感觉不可能,自己做的事,都是按照中国人吩咐去完成,他不过是在其中心存侥幸。 是以,伊万卡老头稳定下心思,镇定道: “我觉得不可能,或许,日本人另有安排也说不定。” 马明远没有说话。 随后几个电话,让马明远越发迷惑: 其他五队抓捕人员都扑了个空,“大伊万”小组残存的六名成员,全部失踪! 感觉事情开始变得棘手,马明远当机立断,命令在卡雷姆的客运列车发车。 “明远,日本人还没更多反应,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说话的竟然是陈兴亚,他是与马明远一起,乘坐小型货运列车过来的。行踪被日本人盯上,竟然挖出一个日本情报组,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兴亚又怎么会继续留在客运列车上。 “不,” 马明远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似乎是要出去: “事情还不能确定,让列车动起来,可以观察日本人的后续反应。如果日本人有电报过来询问,说明‘大伊万’还没暴露,如果没有,事情可就悬了。” 对马明远的解释点头同意,看到他的动作,陈兴亚诧异道: “你干嘛去?” “我亲自去现场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马明远第一站就赶到共青团大街8号。 在安德烈的房子里,基本保持了冲入进来时的样子,桌椅摆放大致整齐,厨房里的厨具也井井有条。 看得出来,安德烈是一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在生活中也显得非常有条理。 马明远环视一圈,开始慢慢的翻找,先是桌子。抽屉一个个拉开,有现金,有存折,有收藏的衬衫精致袖口,甚至还有几本笔记本。 大约是冯兴等人的俄文水平,仅限于日常口语,对文字根本不懂的缘故,笔记本没有翻动的痕迹。 拿起一本笔记本,里面还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看起来,这位安德烈调查员似乎恋爱了。 这是一本日记,马明远扫了几眼,没有什么秘密信息,在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录中,显示安德烈喜欢上一个女孩,正在尝试与对方交往。 这么私密的东西没有拿走,尤其是那张女孩的照片还在,显然,安德烈并非撤退,这一点让马明远稍稍安心。 剩下的两本,都是安德烈的工作记录,整本都记录了安德烈的工作情况和数据,显然是被记满后闲置。 抽屉里没有发现,马明远重新扫视桌面,除了一个钢铁大叔的照片,还有就是摆放整齐的钢笔,以及被胡乱写满的稿纸本。 稿纸本似乎是安德烈的临时记录本,这个家伙,将日记、工作、临时记录分的清清楚楚。稿纸本上的信息非常缭乱,有同事的生日,国营商店减价信息,聚餐的时间地点,信息价值不大。 看过安德烈房间,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东西,马明远驱车赶往下一处地点。 如此搜过三家,马明远来到第五处地点,赤塔总站机修工,阿廖沙·阿廖申卡的家中。 由于身份比较低,阿廖沙的家位于赤塔城边缘,与安德烈的家更是南辕北辙。 阿廖沙的家中非常乱,到处是扔掉的食物包装纸和酒瓶,还有堆积的脏衣服,同样是单身狗,安德烈和阿廖沙简直是两个极端。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M-- 一进门,就是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味道,马明远不自觉掩住鼻子,开始翻找起来。 由于房间太乱,这个阿廖沙似乎文化程度不高,没有用笔记录的习惯,房间里基本没有什么有价值东西。马明远努力翻找过一番,倒是发现了不少卢布现金,数量大的惊人,比起安德烈那位财务局调查员家中都要多几倍。 很显然,以阿廖沙的收入水准,根本无法得到如此巨额财富,更证明此人大有问题。 但,马明远既不是赤俄警员,又不是真正的格别乌,还早就知道阿廖沙是日本间谍,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等于全无收获。 最终,马明远失望的向房子外走去,还要赶去最后一处,希望能有所收获。 行走之间,他的眼神下意识的四处打量着,前四处地点全无收获,让他有些心烦,希望能在临走时候有所发现。 突然,地上扔着的一张宣传单,吸引了马明远的注意。 停住,蹲下,捡起宣传单,马明远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这是一份商店的减价宣传单,印制比较粗糙,简单两张图片,然后是很大的单词: 减价! 接着用稍小的字号,写着各种减价商品,最后又是硕大的字号,写着商店的地址和名字。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信息马明远觉得眼熟。 稍一回忆,他就想起来,在哪里见到过了: 安德烈家的稿纸本上!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五章 赤俄谍影(4) 赤俄,赤塔城。 城边缘的小屋内,马明远捡起那份宣传单,上面的减价信息,让他回忆起在哪里曾经看到过: 共青团大街8号,财务局调查员安德烈家里,那份胡乱写着杂七杂八信息的稿纸本! 有趣了,安德烈和这处阿廖沙的住所,一个在城市东部,一个在城西边缘,彼此要来往一次,几乎要穿过整个赤塔城。 如此遥远的两个人,竟然关注同一家国营商店。这是啥,激情么? 有意思。 “拿地图来!” 马上有行动队员,将赤塔市地图铺开。 马明远趴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会,这才找到那家不起眼的国营商店,竟是在城南联盟大街。 赤塔城南,联盟大街。 特侦队迅速赶到此地,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周围都是些农场或者不大的小工厂,竟是赤塔城里很荒僻的一处所在。 六辆卡车,六十几人太扎眼,距离联盟大街还有两条街,马明远就吩咐停车,让丁山带着其他人分散进入,自己带着冯兴,仅两个人,学着周围俄国人的样子,快步向前而去。 因为周围都是小工厂甚至农场,整条联盟大街上都没几个人,即便有,也是行色匆匆。 很快来到目的地,这家叫作“国营联盟大街商场”的店铺,让冯兴看着有些心凉: 荒僻的所在,被两个小工厂夹在中间,本应是橱窗的地方,钉着横七竖八的木板,一道破烂的店门虽然敞开着,却被涂满了乱七八糟的俄文,天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马明远也是吃惊不小,能想象得到,在这么个鬼地方开设的国营商店,经营状况肯定好不到哪去,但惨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定了定神,马明远大步走进昏暗的商店,一进门就学着俄国人的样子,扯着嗓子叫嚷道: “有人么,我要两斤面包,五斤红肠……呃,这里还营业么?” 只见店内光线异常黯淡,只有从木板中间射入的几道光线,为店内撑起不多的亮度,借着点点光影,可以看到,空荡荡的柜台上,是厚厚的灰尘,随着他走入,被扇起的灰尘在空中飞舞。 这个…… 虽然知道这家商店有名堂,可连基本的掩饰都欠奉,对方似乎太不敬业了。 就在马明远发愣的功夫,从店后走出一个壮硕的棕发男子,有些凶戾的表情,在见到马明远时,努力挤出笑容: “那个,商店还在修正,暂时不开业。这位同志,如果想买吃的,两个街口外,还有一家国营商店。” 仿佛是被男子的长相吓了一跳,马明远急忙点头答应,,拉着冯兴快步溜出商店。 走出一段距离,马明远竟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同志,同志,请停一下。” 冯兴以为是店内男子追过来,吃惊下就要摸枪,被马明远一把按住。 慢慢转身,两人看清楚,身后追来的年轻男子,穿着卡其布工装,一副工人模样面容敦厚,见到他们停下,急忙道: “两位同志,我刚刚看到你们从大街商店里出来,怎么,大街商店又营业了么?” 马明远苦笑,未答反问: “这家商店以前都是关门的么?” 年轻工人憨笑起来: “可不是么,之前生意不好,都关了一年多了。若不是看到两位同志出来,我都不知道他们重新开门。” 马明远与冯兴对视一眼,这才拍拍年轻工人: “别想了,里面脏得跟垃圾场似的,我还以为能买到面包呢,失望。” “是啊,又要走好远。” 拒绝了年轻工人好心,为两人领路,一起去购物的想法,马明远走出几步,忽然折返回去。 这一次,两人悄悄接近联盟大街商店。 在店外,冯兴把风,马明远透过木板中的缝隙,小心向里面观察。还是刚才那副鬼样子,一个人都没有,更没人来打扫。 静静等了一会,马明远对冯兴作个警戒的手势,自己蹑手蹑脚的溜进店面。 凭借过人许多的听力,马明远小心得走入店中,可以听到店面后面并没其他响动,是以放心下来,脚步加快,朝着刚才凶戾汉子出来的地方,被货架掩盖的深处走去。 在货架后面是一条幽深的通道,因为没有光源,基本看不清里面情形,幸好马明远听力极佳,一路摸过去不虞被人发现。 走出几步,耳中忽然传来一阵呼吸声,马明远眯起眼,努力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一道门,只是此时已经没了大门,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门框子。 加之微微的臭味飘来,马明远立即明白那是什么所在。暗道一声晦气,也佩服里面那人作风豪放,他思索了几秒钟,不想打草惊蛇,索性直接加快脚步,向前而去。 就在刚刚与空门框错身而过的功夫,脚下踢到一个物件,碰撞在过道墙上,发出了不大的脆响。 当—— “谁?里加?” 厕所内传来刚刚凶戾汉子的声音,然后是淅淅索索的穿衣声,接近着,一道高大的黑影闪出来,向着马明远望去。 黑暗之中,马明远身形暴起,向着凶戾汉子滑去,就在凶戾汉子想要出声的当口,一拳打在他的咽喉,硬生生将他所有声音都憋了回去。 凶戾汉子知道不妙,抡起钵盂大的拳头,冲着马明远的头部砸下去。 谁知,马明远身子一矮,双拳有如雨点般,狠狠打在凶戾汉子右肋下。 如此重击,让凶戾汉子一阵剧痛,有如被抽去力量般,拳头再没力道,打在马明远头上就好像挠痒痒似的,同时吃痛下,身子一歪,就要惨嚎出声。 一把扣住这凶戾汉子的下巴,马明远稍一用力,就将其卸掉,继而将一个手绢塞了进去,立时令凶戾汉子只能发出“呜呜”声,在没法叫喊出来。 就在此时,从通道另一侧传来一个声音: “弗拉基米尔,是你么?拉个屎还这么大动静。” 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就在那人刚刚探出头的功夫,一把手枪顶在他的额头。 来人一愣,马明远不容他有反应,将其狠狠一拉,拽到过道内,手腕快速转动,枪口向上顶在他的喉部,压低了声音道: “不要逼我开火!” 来人身子僵硬,微微点头,双手高高举起,生怕马明远有什么误会。 努力在黑暗中分辨,来人看清眼前情形: 此时的凶戾汉子,已经被赶来的冯兴绑了个结实,嘴里更塞进一堆乱七八糟东西,双腿不住挣扎,在地上划动着。 冯兴看着不是事,一掌打在凶戾汉子后颈,直接将其打晕过去。 示意冯兴过来接管过来的家伙,马明远压低声音: “走,带我进去!” 被冯兴用枪逼住,来人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跟在马明远身后,顺着过道向前走去。 拐了一个转角,又穿过一条不长的过道,三人走进一间还有木门的房间。 进入房间,总算有了光亮,来人看清两个闯入者,并非是想象中的格别乌俄国恶魔,竟是两个黄皮肤家伙,这让他有些奇怪,对自己的小命也生出些希望来。 马明远也看清这人,依稀有些眼熟: “阿廖沙?” 来人快速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对着房间随手一指,马明远低声道: “其他人呢?” 其他……人! 阿廖沙心中的希望迅速熄灭,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可是身后的枪口告诉他,现在必须老老实实的。他对着立在墙角的一个高大柜子指了指。 在马明远的示意下,冯兴过去打量了一下,将柜子向一侧推了推,没动,扭头看向阿廖沙: 几个意思?不想活了! 阿廖沙磕磕绊绊的开口道: “打,打开,里,里面,有……” 不等他说完,冯兴已经打开柜门,里面很干净,没有尘土,但也没有任何东西。不用继续指点,冯兴在柜子内摸了摸,很快将柜子的后板向旁边划开,露出后面的玄机。 柜子后面的墙已经被打穿,通过柜子可以直达后面的院子! 马明远回忆地图上这家联盟大街商店的位置,惊奇的发现,商店后是一个小型机械厂! 现在看,不仅是这家国营商店,连那个机械厂怕是也另有奥妙。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赤俄谍影(5) 赤俄,赤塔。 既然发觉国营商店后面另有洞天,马明远也不着急进去。 一声令下,本来分散的行动队员,马上汇集起来,留下二十人控制国营商店,并跟在马明远身边,剩下四十几人,立刻撒出去,将那个小机械厂包围的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马明远对阿廖沙进行了简短审讯。 对于逼问口供,马明远的原则是,有刑讯室最好,手下特侦队员都能练练手。如果没有也不强求,当他在吉省监狱里是白学的么? 从亲信手中,拿过一包银针,对着阿廖沙几个穴位刺下去,仅仅一分钟功夫,这个老毛子就浑身颤抖,冷汗有如雨滴般落下,被堵住嘴的脑袋不住的晃动,两眼都开始翻白。 见到火候已到,马明远取出银针,拔出堵嘴的物事,在阿廖沙凝视恶魔的目光中,慢悠悠的问话。 待到布置完毕,人手到齐,将半死不活的阿廖沙扔在一边,马明远施施然的,第一个钻进了暗道中。 说是暗道,不过是一墙之隔,只是这道墙厚了点,大约两米左右,毕竟从外面看,只是两个屋子的山墙加一道围墙的间隔。 暗道另一头,是个同样的机关,只要拨开就能拉动暗门。 凝神听了一会,外面有均匀的呼吸声,竟然有人在这里睡觉! 横生变故。 之前阿廖沙交代,对面只是一个遮掩进出口的空屋子,没存放任何贵重东西,平时更不会有人。 现在情况变了,难道回去再收拾一次阿廖沙么? 马明远略一思索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再把人虐一次有意思么,他又不是虐待狂,先解决外面这人,或者这伙人吧。 又仔细的听了一会,马明远判断,外面确实只有一个人,呼吸匀称,疑似在睡觉。 但又不能不防,对方是发现这边出事后,埋伏在外面的可能。 一手加了消声器的纳甘M1895,一手薄刃匕首,马明远拨开机关,小心的用匕首将木门挑开一道缝隙,同时侧耳关注外面的呼吸声。 一道缝隙……呼吸依然匀称,没有突然变得急促。 挑开大约五厘米……呼吸节奏未变。 十厘米……还是没变。 此时,马明远已经勉强能看到门后的情形,一双腿瘫在地上,匀称的呼吸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再不犹豫。 他飞快拉开暗门,一个纵身冲入房间,身子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饶是如此,在马明远落地时,本来均匀的呼吸一滞,立刻被他感觉到,翻身扑了上去。 躺着的俄国毛子面相斯文,本来还想装死躲过去,没想到来人如此机敏、凶悍,猛地睁眼,身子侧滚出去。 噗! 匕首刺入木板地面。 看到匕首刺入的深度,斯文俄国人惊出身冷汗,这是不留活口的节奏啊,吓得他当即四肢并用,身子飞快向后退去,同时大声呼喊起来: “来人……啊……” 马明远哪容他再示警,双手撑地,身体盘旋,长腿横扫出去,厚重的靴底正打在斯文俄国人脸颊。 这家伙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因为脑部遭到剧烈打击,一时无法动弹,剩下得唯有不住抽搐。 虽然有些赘述,实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后面跟上来的特侦队员刚刚跳出来,这边马明远已经解决了讨厌的家伙。 直到此时,他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人,嗯,面熟,应该是……我去,财务局调查员也会这么机敏么? 没错,这个倒霉的家伙,就是财务局调查员安德烈。 不是感慨的时机,马明远对手下递个眼神,立即有人会意的过来,让安德烈暂时消停下来。 马明远则迅速来到房门处,侧耳去听,外面似乎没有动静,但这不保险。 举起纳甘M1895,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个缝隙,一侧通向院内,院子没动静,另一侧通向厂房,也没什么声音。 此地是工厂的后院仓库,平时确实少人过来。 马明远小心踏出房间,侧身靠在墙上,警惕的看向厂房那边,同时打出手势,示意其余人去搜索院内。 小心翼翼走向厂房,经过一处拐角时,耳边突然传出急促的呼吸,以及凌厉的呼啸风声。 暗道一声不好,马明远大力向前扑出,劲风擦着他后脑而过,接着,对面又出现一个身影,雪亮的寒光挥舞过来。 来不及多想,马明远侧身滚动,同时扣下扳机。 噗噗噗—— 几声轻微的枪响,眼前血花绽射,那人发出一串惨叫。 接着,不等身后偷袭者继续,就有特侦队员奋不顾身扑上,七手八脚之间,就将此人按到了地上。 “冲!” 顾不得这些事情,马明远从地上爬起,就带头冲向厂房,既然已经有人设伏,事情显然暴露,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人通通控制住。 工厂不大,仅有两台老式机床,十来个工人。 看到一群手持武器的黄皮肤家伙,这些个老毛子竟然不信邪,抄起手边工具就要冲上来。 马明远二话不说,都不示警,直接撂倒领头一个大汉,嗯,也是他心里明白,自己手里不是M1911,是开枪都打不多大动静的纳甘M1895,指望这玩意吓唬住这帮工人,就得见血才行。 果然,血淋淋场面,让这帮子酒精上脑的家伙稍微清醒些,可还不肯放下手里工具,一个个怒视着马明远。 就在这时,不大的厂房内又冲入十余名特侦队员,二十几支手枪指向这些工人,总算令他们彻底老实下来。 控制住局面,丁山快步赶过来: “少爷,弟兄们没发现有人逃走。” 没人逃走,那剩下几个日本特务,就还留在这座工厂里。 “搜!” 特侦队员应声而动,扑向工厂各处,丁山则根据伊万卡提供的信息,开始在工人中间进行甄别。 很快,丁山过来汇报,工人中间没有失踪的其余几名日本特务。 这个结果不出马明远预料,就在刚才,他粗略扫了眼,已经知道不在这些人中间。 “把厂长带来,工厂还有其他人么?” “有,还有一名主任,一个女会计,呃,这女的,似乎是鞑靼人。厂长就在办公室。” 女的,鞑靼人,也就是黄种人? 马明远一摆手: “先把那个女会计带来。其他弟兄,继续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丁山答应一声,指着那些个工人: “那这些人……” “一个个拉下去审问,机关就开在他们工厂,他们当中一定有知道情况的家伙,尤其是仓库保管员,要严格审问。” 就在丁山去带女会计的功夫,已经瘫软一团的阿廖沙被人拎过来。 马明远捏住阿廖沙下巴,逼着躲闪的他看向自己: “说,你们平时待在哪里,工厂里的密室在哪?” “我,我都说了,我们平时就在后院……出入都是走国营商店,真的,真不知道什么密室啊!” “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到了这里,谁负责接待你们?” “是里加,是里加让我们来的,我接到一份减价传单,街头一个小孩子塞给我的,这是我们小组的紧急联系方式。我就按照地址找到这里。然后,然后是里加,里加负责接待了我们……” 已经问不出什么,马明远转身看向刚刚带来的女会计。 这个女人很漂亮,个子不高,身材修长,留着披肩长发,皮肤白皙嫩滑,配上身上的书卷气,让人一眼就心生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 “里惠……” 刚说出来,女会计立刻僵住了。 因为,刚才马明远说的不是俄文,而是日语! 今天是过小年啊,不知道各位书友看官,有没有吃点好吃的呢? 锅锅在这里恭祝各位小年快乐!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赤俄谍影(6) 赤俄,赤塔。 赤俄工厂的女会计全身僵直,强撑着一点勇气,慢慢抬头看向马明远那张带着得逞笑容的表情。 对方说的是日语,自己回答的也是日语。 还有比这更直接的证据么? 马明远暗自摇头,日本特务的素质也不怎么样么,除了好勇斗狠,他们还会什么?这名隐藏极深的日本特务,竟然被自己略施小计就验出了成色。 慢慢走到里惠的面前,围着女人缓缓踱步,马明远慢悠悠道: “你也是潜藏在赤俄远东地区,不知道是否听过一个人,日军大尉,中村震太郎……” 里惠强自镇定,高傲的抬起头,目光平时前方,但听到“中村震太郎”名字时,身体些微的颤抖,还是给了马明远答案。 马明远微微一笑,继续用日语道: “里惠小姐,你知道么,中村死了!” 里惠的身体努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做出任何下意识动作,防止给对方以更多的破绽,虽然,她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是,已经给对方很多可寻之机。 对于身体僵硬的里惠,马明远视若无睹,只是慢慢绕圈,缓缓得道: “知道中村是怎么死的么?他被派到中国东北,哦,也就是你们日本人所说的满洲地区,执行勘察地形、绘制地图、重新确认当地驻军的任务。为了任务,他需要穿越深山老林,经过蒙人聚居区,还要在中国军队的屯垦地区往来。 结果,不懂蒙语、中文的中村,被人抓住,就这么被识破了身份。于是……被枪毙了!” 听到这里,里惠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马明远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继续: “其实,抛开彼此敌对的立场,我对中村大尉的死挺不值的。知道为什么嘛?因为,在我看,中村大尉的死,其实是,嗯,用你们日本人的语境,应该被称作……犬死!” 所谓“犬死”,在日语中的解释是: 何の役にも立たない死に方をすること。 用中文来解释,就是: 死的没有价值;白白地死。 此时的马明远,正站在里惠身后,微微躬身,凑到里惠耳边,用仿佛引诱,又好像是循循开导的语气道: “一个俄国通,精通俄文,长期在俄国远东地区潜伏的精英人才,被日本军部那帮家伙瞎指挥,竟被派遣到他完全陌生的环境执行任务。我想,中村大尉临死前,一定是非常得憋屈。” 里惠的身子开始距离颤抖,明知道对方在用攻心战术,但在她的心中,一方面想抗拒对方的战术,不断告诫自己,这些都是对方的欺骗,中村大尉的死一定是因为对帝国的忠诚!另一方面,又有一个声音告诉里惠: 万一这些都是真的呢?如果是这样,中村先生就太不值得了! 马明远露出得逞得笑意: “贵方如此用人,万一哪一天,里惠小姐这么美丽的美人,也被如此浪置,岂不是暴殄天物?” 慢慢走到里惠面前,马明远重新低头,直视里惠双眼,慢悠悠道: “里惠小姐,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和我合作,你不仅可以活下去,还能避免中村大尉的悲剧,反正天高皇帝远,你身在赤俄,难道贵国特务机关,还能把你怎么样?” 听到马明远的循循劝诱,里惠身子颤抖的更厉害,心中百念杂陈,尤其是她来到赤俄以后,看到的,接触的,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她思想中的交战更加剧烈。 里惠在赤俄体会最深的,就是这里对女人的尊重,这一点让她无比珍视! 在日本,女人就是附属物,是男人的附庸,是可以随时抛弃的物件。但是在赤俄,纵然深受红色思想的浸染,但欧美主流思想还是占据主导,纵然女性地位依然不高,也是家庭的附属,但那也远远好于日本! 在这里,里惠感受到一种叫作“尊重”的东西。 但是,对帝国的忠诚呢? 究竟是谁培养了自己?是谁让自己走出国门,来到了远东地区? 再说了,面前的家伙是个中国人!中国人,呵呵,不过是一个更加贫弱的国度,一个更加愚昧腐朽的国家。在中国人手里,自己还不如为帝国继续效忠! 即使这个效忠,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边,里惠心中努力在坚定自己的忠诚。但看在马明远眼中,是犹疑,是彷徨,是不舍! 这就够了。 他已经在眼前女人的心灵上,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马明远真没指望,自己一番言语就能打动对方,让一个日本女特务纳头便拜。他要的,就是这些微的缝隙。 从特侦队员手中取过银针,慢慢转动银针,马明远用似乎有些遗憾的语气道: “可惜,里惠小姐,您的选择,在下已经看到。对不住了,在下必须用一些不堪的手段了!” 银针刺入,里惠的额头冒出冷汗。 但马明远不为所动,仿佛眼前就是,当初他练针时候的死猪肉,毫无生气,也没半点感知,一针接一针的刺下去。 马明远使用的是,当初他在吉省大狱中,向一位江湖外八门杀手门高手学到的针法,叫做“夺命十八针”。 按照教授马明远针法的杀手门高手所说,这套针法源自明代锦衣卫,无论什么人,绝不会撑过十八针。以这位高手的经验,他平时用针,最多八针,对方就会将小时候尿了几次床都说出来。 刚刚一番言语,已经在这个叫做“里惠”的日本特务心中,撬开一道缝隙,此时,就是彻底撬开对方的嘴。 区区弱质女流,在马明远想,也就是三五针下去,肯定会妥协。 只是,让马明远惊奇的是,已经施了八针,里惠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依旧紧咬牙关死不松! 马明远微微一笑,好玩了,刚刚那个阿廖沙,才三针下去,就已经尿裤子,什么都说了。看不出来,眼前这个日本女人,竟然如此坚强! 只是,再坚强,还能撑得过肉身的折磨? 马明远不信。 既如此,那就看看,这女人能不能挺过十八针吧! 又是一针下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车间。 里惠再也忍不住全身有如蚁噬的痛苦,悲凉的惨嚎出声。 她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等恶魔,不,是鬼,是日本传说中的百鬼,鬼物,是与天照大神作对的鬼物,竟然还存在世间! 见到女人已经无法忍受,马明远拿着银针的手顿住,笑盈盈得看着里惠: “里惠小姐,说出你所知道的,就可以结束这种痛苦!” 里惠终于开口了,在发出惨叫后,她又忍受了两针,用了十一针,她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原来,她的代号,也叫“伊万卡”。 在哈尔滨特务机关中,怎么会真正相信一个投诚过来的俄国人,因此,所谓的“大伊万”小组背后,头目“伊万卡”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伊万卡”另有其人,是她,千岛里惠! 但是千岛里惠平日里,都是藏身在这家小型机械工厂,接收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指令,也是通过收音机里的特殊暗语,与“大伊万”小组基本没有往来。 这一次,哈尔滨特务机关,通过电报下令后,又借着广播暗语,将指令的简讯发送出来,提醒各地类似千岛里惠的存在,监督各个小组的执行。 就是这次广播,让千岛里惠发现不正常: 既然日本特务机关已经发出指令,“大伊万”小组应该全员行动起来才对,可是,在赤塔潜伏的“大伊万”小组成员,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照常上班! 这不对! 千岛里惠试图通过电话,联络远在卡雷姆的那位伊万卡。可她得到的消息是,“维克多”站长乘坐火车离开了卡雷姆。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无论小组的下属如何行动,既然“维克多”一开始选择隐藏身份,那就无论如何不会暴露,更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 是另有计划,还是……“大伊万”小组出了问题? 稍作犹豫,千岛里惠断然决定,启用“大伊万”小组的紧急联络手段征召在赤塔的“大伊万”小组成员,她想查出究竟是哪里出现问题,并配合日本特务机关的行动。 千岛里惠掩饰的很好: 平日里,她只与“大伊万”小组中,一个叫里加的成员有接触。这次征召,就是千岛里惠直接指挥,让其他六名成员来到国营联盟大街商店,然后由里加出面接待,将所有人安置在工厂的仓库内。 至于工厂,因为千岛里惠与厂长的暧昧,早就被她所渗透。 在千岛里惠看来,这一切都非常安全。 可是,千岛里惠怎么都没想到,对手飞快赶来,并用如此狠厉手段,打破了她的心防。 “哈尔滨方面给你们的指示是什么?” 马明远逼视过去,冷冷道。 “劫,劫杀,中,中国,特使……” “地点呢?” “不,不知道,没说……” “你不老实,看来,这一针还要扎下去……” “不!” 千岛里惠发出一声凄厉有如鬼叫的惨嚎: “不,是,是真,真的,真没说,如果说了,我,我早就带着,带着,他,他们,出,出发了……” 听到千岛里惠断断续续的话语,马明远沉吟了一阵,才道: “你如何联系哈尔滨特务机关?” “电,电话,国际电话,或,或者,电报局……如,如果,没有最紧,紧急,紧急情况,不,不,不允许使用……” 得了,马明远明白了,千岛里惠就是一个死间,只能被动接收信息的死间! 也幸好是个死间,才让马明远有时间做出应对,一举捣毁这个日本特务小组。否则的话,一旦千岛里惠的怀疑汇报上去,他所有计划就会前功尽毁。 只是,马明远又不是赤俄的警员,更不是大名鼎鼎的格别乌,破获一个潜伏在赤俄的日本间谍小组,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他要关心的,是日本特务机关下一步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采取突袭行动! 这些都从千岛里惠嘴里无法得到。 马明远也并非没有质疑自己的逼供手法。 可是,以眼下的条件,“夺命十八针”已经是唯一选择,如果要验证,只怕就是要用“电刑”了。 所以,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马明远面前: 下一步,该怎么办?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好像有线索了 熬夜熬迷糊了,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更新了,刚刚爬起来检查昨天写的东西,才发现没更新,惭愧惭愧! *****************************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日本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内,另一名机关辅佐官土方大右,快步走进机关长办公室,恭恭敬敬将一份电文呈送给土肥圆: “机关长阁下,国联的调查团,已经抵达俄国叶卡捷琳堡。” 土肥圆并未去接电文,转过身看向硕大的赤俄地图,测算着从叶卡捷琳堡到满洲里的时间,缓缓道: “我们的人到哪里了?” 土方大右一愣,搞不清楚土肥圆要问是哪一拨人。 现在日本在赤俄境内足有三拨人,派出远迎国联调查团的秘密使团,大内孜率领下进行破坏奉军行动的特务,以及被调动起来的潜伏特务。 思索了下,土方大右斟酌着道: “帝国的秘密使团,已经离开满洲里,下一站是涅尔琴斯克,然后将赶往赤塔,最终目标……” “太慢了啊。” 土肥圆摇头叹息: “大内孜到哪里了?” “大内辅佐官正在赶往赤塔,刚刚汇报,即将抵达卡雷姆。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卡雷姆停留,与‘伊万卡’联络。” “没有那个必要,大内孜不会停下的。” 土肥圆继续仰头看着地图,都不用转身,就仿佛看到了土方大右的错愕,随口解释道: “‘大伊万’小组既然抢先动手,而且死了三个人,就已经暴露了踪迹,剩下的成员或者被俘,或者逃走,‘伊万卡’也不会坐等暴露,而在卡雷姆停留。如果在卡雷姆试图联系‘伊万卡’,只能扑个空。这一点大内孜会想到的。” 听到顶头上司,对同僚如此赞誉,土方大右心中有些吃味: “正因如此,阁下才没有对‘大伊万’小组发出行动指令么?” 土肥圆转过头,用他深邃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看向土方大右,知道这名下属那点嫉妒的心思,但大内孜的能力确实在土方大右之上,而且,下属之间保持一种隐隐的竞争,也有利于工作,同时方便他掌控整个特务机关。 因而,土肥圆无视掉这种小情绪,再次摇头: “是,也不是。” 这句话把土方大右说糊涂了,不解的看向土肥圆。 “‘大伊万’的损失确实不小,但这不足以成为,他们无法参加行动的理由。既然接受帝国的招募,平时花费着帝国的金钱和供养,在帝国需要的时候,就必须为帝国牺牲。 但‘大伊万’的作用也很重要。之前他们惊动了陈兴亚,有他们存在,陈兴亚就会是惊弓之鸟。而且,‘大伊万’可以控制赤塔的铁路运输,能够有效拖住陈兴亚,拖得越久越好。” 土方大右还是不理解: “可是,大内少佐已经带人赶过去。有他在,相信一定会成功阻止陈兴亚的吧。” 土肥圆摆摆手,叹气道: “你不懂,外交上的事情太复杂,也太麻烦了。能够不用武力解决,还是尽量不要。否则的话,赤俄抗议过来,会令内阁在国联面前非常被动,也会让军部的两位阁下,对我们关东军越发不满。” 作为一名少佐,土肥圆所说这些情况,土方大右确实不懂,但他听明白了,自己的上司,还是希望能尽量在暗中,拖延住奉军密使陈兴亚,不希望事情最后闹到动刀动枪,以免引起赤俄的愤怒。 当那群“黄色鞑靼人”乘坐没有牌照的卡车,一溜烟而去后,小机械厂中闹翻了天。 厂子里被一群人闯入,开了枪,将两个人打伤,至今生死不明,另外还搜出好几个陌生人,然后将之强行绑架走。 突然间发生这些事,让工人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置信,最要命的是,被绑架的人之中,还包括了工厂会计丽莎! 丽莎人长得漂亮,待人和善,平时就和这些工人关系很好,虽然大家都知道,丽莎与厂长关系暧昧,但依然有人馋她的身子,经常往她身边凑合。 现在丽莎被绑架,工人们岂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必须要找个说法吧! 再说了,受了枪伤的两个人,也需要赶快送医院才行。 可是,年过四十,带着厚厚眼镜的厂长同志,似乎非常迟疑。 身为厂长,在马明远临走时,被带到一边反复告诫: 机械厂这次是出了外国间谍,他们身为格别乌的特别行动队,过来处理这件事,不希望机械厂的人到处声张。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不仅格别乌会对机械厂每个人,进行“特别处理”,连带机械厂上下每个人的家属,都会因为沾染“外国间谍”,被看成是“祖国的敌人”! 老厂长已经被吓坏了。 格别乌,外国间谍,国家敌人…… 无论沾上哪一样,他估计自己都得吃枪子。 现在,这帮“黄色鞑靼”大爷,拍拍屁股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剩下这个烂摊子,他要如何收拾? 老厂长还在因为黄皮肤大爷们而犹豫,那边的老毛子工人大爷们,可不知道这些,更管不了许多。眼看着地上两个受伤的工友奄奄一息,他们急忙将两名伤员抬起来,就向医院跑。 老厂长还是想阻止这些家伙,被愤怒的工人大爷们一拳打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两个大麻烦抬走。 在城里的医院里,急诊医生一看伤口,立马惊了: 枪伤啊! 现在可不是十几年前的国内战争时期。 随着赤俄当局逐渐稳定并建立牢固统治,开始在境内大规模收缴枪支。经过几轮仿佛用篦子梳过一样的清缴,普通老百姓手里哪还有枪。 现在,一次出现两个枪伤病例,不行,报警! 就在这些工人们还在医院吵吵嚷嚷的功夫,一群赤俄警员闯进来,将他们抓个正着。 带回警务所,挨个问话。 刚问第一个家伙,负责审问的警员就拍了桌子: MD,你和老子编故事呢吧,赤塔治安这么好,哪来的几十个黄色鞑靼人,几十把手枪! 可是,被审问的那个工人,一口咬死了,自己绝对没说错。 这让赤俄警员很是头大,勉强记录下口供,继续往下审问。一圈审讯下来,结果让整个警务所上下,都感觉要崩溃了: 所有人的口供完全一样! 还好,最后被押来的老厂长,虽然吞吞吐吐,但被赤俄警员看出问题来,好一阵恐吓后,终于把他知道的“实情”讲了出来。 可是,这个实情不知道还好,一听说,什么见鬼的格别乌大名,那些个赤俄警员恨不得掐死这老东西,堵住他的嘴,好让他别说了: 你不想活了,老子还要命呢!好端端的,提什么格别乌啊。啥玩意,还有好几个外国间谍? 天啊! 不行,这事太大,我们区区一个警务所,管不了这么大的国家大事,上报! 对,上报。 赤俄警务所长也不傻,又是格别乌,又是什么全黄色鞑靼人的特别行动队,又是几十把手枪,又是外国间谍的,这些事让领导同志去头疼吧。为了小命,自己管不了,更不能管! 可惜,一听说事情涉及“格别乌”,各级警官都不想招惹,索性学着下属样子,继续上报。 最终,当赤塔警务总局的局座听说案情,已经过去足足五个小时,天都要黑了。 案子推到他手上,总局的局座同志,不能继续再推,没办法,联系格别乌吧。 赤俄,哈巴罗夫斯克。 晚餐时分,远东格别乌分部的餐厅里。 瓦连京·斯捷塞维克夫上校,正在切一块牛排,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面容和善,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服,仿佛大学教授一样的中年男子。 两人说话间,一名穿着军服带着绿色领章的军官,快步走到中年男子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中年男子抬头看向诧异的瓦连京,微笑道: “斯捷塞维克夫同志,我们共同关注的案子,好像有了进展。”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们不应该被抛弃 赤俄,哈巴罗夫斯克。 “斯捷塞维克夫同志,我们共同关注的案子,好像有了进展。” 瓦连京诧异的看向中年男子,这位格别乌最神秘的上校,远东分部对华情报处长,帕金斯维奇。 没错,瓦连京迫不得已,还是找来了格别乌。 幸好帕金斯维奇很给面子,不仅没有难为他,还很礼貌的邀请他共进晚餐。 听到帕金斯维奇的话,瓦连京先是一愣,然后狂喜,身体前倾,低声道: “发现了电台?哪个地区?” 格别乌上校先是摇头,然后在瓦连京失望的神色中,又点点头: “没发现电台,但在赤塔发生一件怪事,有人打着格别乌的旗号,绑架了一些人,然后告诉目击者,说这些人实际是日本间谍。” 一些人,日本间谍? 瓦连京眼睛一亮: “竟然是……破获了一个日本间谍小组?” 帕金斯维奇点点头: “只怕确实如此。” 见对方点头,瓦连京想问是谁干的,这才注意到刚刚对方话中其他内容,立时心中剧震: “打着格别乌的旗号办事?确定不是你们的人?我去,谁胆子这么肥,这不是找……呃……” 发觉自己嘴太快,差点说错话的瓦连京,急忙把最后一个词吞了回去。 微小的抿了一口红酒,格别乌上校淡淡的道: “找死,是么?无妨,我也觉得,远东地区的格别乌,最近一段时间有些沉寂,让不少人忘记了,格别乌才是联盟国家最坚硬的铁拳!” 听到最后一段话,瓦连京不寒而栗,为自己刚刚那段话感到后怕。他急忙转开话题: “究竟是群什么人,有多少,来得及追捕么?” 帕金斯维奇自信的笑笑: “放心,没人能逃出格别乌的眼睛,无论他在哪里。” 这股自信,让瓦连京遍体生寒。 可惜,格别乌的调查,很快陷入困境: 他们找到了被丢弃的六辆卡车,没有牌照,没有损伤,同样也没留下任何线索。 同一时间,赤塔城内,还丢失了一辆小汽车,后来经过调查,与这个案子似乎关联不大,因为失主在报失现场附近,顺利找到了小汽车,他也搞不清,是不是昨晚喝多了记错地方。 当格别乌在赤塔城里,好像没头苍蝇般到处找寻时候,开往贝加尔港的列车上,马明远正悠哉的面对着两个人。 之所以能顺利脱身,还顺手摆了格别乌一道,全靠马明远的提前布置。 早在前往城南联盟大街前,马明远就预料到,这一去,怕是会在赤俄地盘上闹出点动静。所以,他提前布置下人手,将铁路总站开来的卡车全部打发走,派特侦队员重新偷了六辆卡车。 同时,又派人偷了几辆小汽车,在一处提前定下的隐蔽地点备用。 待到特侦队从小机械厂撤离,六辆卡车看似扬长而去,实则直接到隐蔽地点,扔下六辆卡车,除十来个人,分别押送抓住的俘虏,需要乘坐那几辆小汽车外,其余队员一律步行,三两个人一组,分批潜入赤塔火车站。 至于盗窃来的小汽车,马明远也不会随便丢弃,而是成功将俘虏送达后,派手下重新送了回去。 这样一来,车辆短短几个小时内消失,大概率不会引起格别乌的注意,甚至连赤俄的警员都不会放在心上。 对自己的布置很满意,马明远将注意力放在面前两人身上,微笑道: “两位伊万卡,交流的如何?我想,之前千岛小姐的供词,维克多先生听完后,应该最有感悟吧。” 何止感悟! 此时的维克多心中五味杂陈,听完千岛里惠的供词,如果还不知道,自己实际就是日本人手里的工具、木偶,那他就白活了五十几年。 之前因为对联盟国家和当局的仇恨,对沙俄时代自己曾经贵族身份的眷恋,他选择加入日本人的特务组织,并非是如其他人所想,有一天可以离开这块土地,他只想报复,报复这些曾经杀死自己美丽妻子、两个可爱女儿的混蛋! 如果说,日本人交给他一把手枪,让他潜入俄都,去刺杀那个格鲁吉亚的钢铁大叔,维克多会毫不犹豫的上路,即便知道自己十有八九,还没接近那个混蛋,就会死于非命,他也甘之若饴。 但是现在,被日本人轻易抛弃,成了为日本人挡灾的工具,甚至可能会被出卖,只为讨好赤俄当局,这让维克多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心情复杂的看了眼马明远,维克多再没之前的自信、淡定、从容,垂头丧气的蜷缩在沙发上,有如一个即将离世的小老头,眼中没有半点生气。 看到小老头这个样子,马明远笑笑,他多少能理解这些白俄的心态,不以为意的看向千岛里惠: “千岛小姐,你呢,作为一次性死间,有没有什么感悟?” 身子一颤,千岛里惠此时不比维克多好多少。 曾经所效忠的国家、天皇,竟然将他们完全视为儿戏,肆意操弄他们的命运。如果还是在日本国内,大家会习以为常。但经过在赤俄这段人生,她已经开始动摇。再想想中村先生的下场,千岛里惠就是一阵阵心寒。 千岛里惠更为悲凉的是,自己屈服了,背弃了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就是眼前这个中国男子,在她心中植入了名叫“心寒”的东西,在最后一刻,促使她背叛了祖国、事业、家庭! 努力抬起头,尽量让看向马明远的目光坚定起来,千岛里惠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我已经没用了,为什么不杀了我?” “哈……” 马明远轻笑声,喝了一口红酒: “要说没用,你们两个都没用了,不,是你们‘大伊万’小组都没用了。你们暴露那一刻,整个情报小组就彻底失去价值,至少在日本人那里,应该会这么看。但是我不同……” 身子坐直,凝视二人,马明远一字一句道: “在我看来,你们都是精英,不应该是被当做一次性工具,用完就抛弃。” 说着,他指着维克多道: “维克多,你曾是一个贵族,在沙俄时代生活了三十多年。你受过完整的沙俄贵族培训,精通多国语言,又多才多艺,还是圣彼得大学的毕业生,嗯,学过一定金融知识。无论是把你随便杀死,扔在荒野,任由豺狼啃食,还是放在一个偏僻的乡村火车站,让你慢慢发霉,都是一个巨大浪费!而你……” 转头看向千岛里惠,他继续道: “你曾接受了完整的特工培训,懂发报,会记账,精通俄文、中文,会开枪,活爆破,会各种密写办法,还懂那么一点化学知识。你这样一个人才,竟然扔到赤俄当个死间,是因为日本的优秀特工太多么?” 慢慢摇头,马明远叹气: “不是,我接触过不少日本特务,死在我手里的就有好几个了,在我看,他们都远不如你。千岛小姐,你的军衔是什么来着,军曹?哈哈,太可笑了,我接触的那些少尉、大尉、少佐,很多人都不如你心志坚定。你落到今天的地步,到底是谁的错?我么?” 维克多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但千岛里惠已经回过神,看向马明远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 没错,刚才马明远说得都没错。 她,千岛里惠,自信不输给任何帝国男子。在进入特工培训学校时,就是同届第一名,只因拒绝了一位教官的勾引,在毕业时候,成绩被生生拉到了末尾,这才被派到赤俄当死间。 来到了赤俄,来到这个对X非常开放的地方,千岛里惠为了执行任务,最终还是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将其交给了机械厂长,那个老男人。 在为帝国付出这么多后,她突然回头看去,扪心自问,这些,值么? 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但听到马明远这番话后,一种生的希望,重新出现,千岛里惠知道,自己要面临抉择了: “要我干什么?陪你睡觉?可以。但是,我绝不会与日本帝国作对!” 差点就忘记12点前更新了,好险,好险!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章 我有办法! “但是,我绝不会与日本帝国作对!” 听到千岛里惠的话,马明远嗤笑出声: “呵呵,放心吧,我既然看中你,就不会图你的身子,那样太下作了,要女人,我有的是办法,犯不上碰自己下属。” 下属! 维克多和千岛里惠一齐露出诧异表情。 这个男人疯了么,两个投诚过来的日本特务,还敢收留当手下,他就不怕这两个人再次背叛? 对两人表情不以为意,马明远摇动着酒杯,低头道: “放心,把你们留在身边……这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事,我不会做的。再说,我这里也没法充分发挥你们的特长。” “哪里?” “去哪?”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说完,还对视了一眼。 放下杯子,马明远翘着腿,用玩味的表情看着两人,淡淡吐出一个词: “America!” 美利坚! 两人再次对视,故土难离,这样漂洋过海去异域,而且前途未卜,他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看出两人心思,马明远笑笑,柔声安慰道: “放心,我只要你们为我工作十年,十年后,会给你们一笔钱,随便你们去哪里。” “十年,呵呵……” 维克多苦笑一声,他都五十多了,十年后,在不在都是两码事了,算了,既然被抓住,又被之前组织出卖,飘到哪里算哪里吧。 是以,老家伙有些苦涩道: “好吧,就当把这条老命卖给你了。” 马明远点点头,看向千岛里惠。 千岛里惠定了定心,平静的回视: “只要不与日本作对,去哪都无所谓。” 若是千岛里惠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下来,马明远也会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把这女人枪决,肯定是假投降,留着干嘛。 但千岛里惠犹豫再三,又反复提条件,才让他感觉到女人心中份迟疑。 至于收编这两个投降的特务小头目的理由,实在是马明远现在的人手太紧张了,能大用的人才更是没有,直接枪毙他们未免太可惜。但只在留在身边也不现实,真当日本人是傻子、瞎子么,只要他回到东北,这两个人分分钟暴露。 所以,送到美利坚去,让他们为自己开拓在美利坚的产业,就成了一个最优选。 至于两人的忠诚,呵呵,真当赤俄和日本人对叛徒,都是非常温柔、通情达理么?尤其是维克多,他背叛了两次,把赤俄和日本卖了个底儿掉,真被格别乌知道,别说回赤俄,就算回到欧洲,格别乌都不会放过他。 工作十年,嘿,用不上十年,只要再过三年,当钢铁大叔感觉到组织内部的威胁,挥舞起“大肃反”的镰刀,维克多老头一定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马明远的庇护。 至于千岛里惠,短期内,心灵的创伤,让她不会有别样心思。等到美利坚事业稳固,那时候,即便她背叛了,马明远还会怕一个小小的日本特务么? 从决定用这两人的时候,马明远就想好了,派个人,借道赤俄,把这两个家伙,送到欧洲,然后再送去美利坚。对了,派去的人手不能少,一个情报组,一个行动组,是基本配置。领队么,嗯,冯兴不错。 至于剩下几个俄籍日本特务,因为都是小人物,目标不大,马明远决定,借着这次迎接国联调查团,浑水摸鱼偷偷带回长春看押,严格审问,看看还能否榨出油水来。 解决了赤塔的日本特务小组,马明远又需要头痛: 日本人既然发布命令,动员了远东地区全部力量,肯定是要有所行动。现在发愁的是,他们会在什么时间,哪个地方,用什么方式动手? 想了半天,实在没有头绪,急得马明远不住在包厢内转圈。 一边的陈兴亚看不下去了: “我说明远,别转了,我头晕!不就是怕小鬼子暗戳戳下黑手么,别忘了,咱们可是在老毛子地盘上,我还真不信了,他们小鬼子手能伸这么长!” 说话,陈兴亚狠狠捶在茶几上: “在老毛子这里,咱们人手又足,只要小鬼子敢伸手,哼,伸左手,老子剁了他左手,伸右手,老子卸掉他两条膀子!” 马明远一翻白眼,老家伙说得轻松,人手足,那也都是老子的人好不好!你说剁就剁?到时候死伤的,都是老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 就在马明远想爆粗口的时候,丁山小心翼翼溜进来,马明远立时没好气瞪了一眼: “干嘛,不知道敲门么,有没点规矩了!” 丁山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自家少爷,一缩脖子,暗道点真背,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只是,进都进来了,还能退出去么。要真敢那样,信不信马明远骂的更凶? 带着点畏缩的样子,丁山吞吞吐吐道: “那个,那个,少爷,那个日本娘们,想见你……” 见到丁山样子,马明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虎着脸道: “说话站直了,你是队长,要有威严,不然让下面人看到了,以后还怎么带队伍?” 虽然是挨骂,丁山却一脸欣喜,挺直了身子,站的笔直,对着马明远行了一礼,这才喜滋滋转身出去。 待到丁山关好门,陈兴亚这才上下打量马明远: “行啊,有两把刷子,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不错。” 接着,这个中年糙汉忽然换上一副猥琐的表情: “那个日本小娘们挺漂亮吧,嘿嘿,大半夜的,还想见你,哈哈,桃花运来了啊……” 一翻白眼,马明远边反怼边往外走去: “毛线的桃花运,人都在老子手里,真要收拾她,还用得着她主动么。” “吹,接着吹,我看你小子还是个雏吧……” 耳边还满是陈兴亚猥琐的笑声,马明远走进千岛里惠的套房。 因为是女人,又被马明远看重,千岛里惠享受到特殊优待,单独享有一间套房,待遇直追马明远和陈兴亚。 这个待遇也让不少人产生了些联想。 就在马明远进门时,外面两个负责看守的队员,对他都是露出会意的笑容。 平日里,马明远对手下并不高冷,这些家伙大多数年纪比他还大,过于端着架子,不仅手下队员不自在,马明远也有些不舒服。 因而他都是言谈不禁,什么荤笑话都可以说。但是,到了办正事时候,谁要是有闪失差错,马明远骂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如此一来,不仅没削减马明远的威信,反而令一众特侦队员对他更加拥护。 关好门,自顾自坐到沙发上,马明远看着有点紧张的千岛里惠,抬抬下巴,随意道: “说吧,有什么事。” 千岛里惠确实非常紧张,虽然站在马明远面前,双手却不断拧着衣角,垂着头,不敢看向马明远。 马明远也不催促,就在那里坐着,还不忘为自己点了一根雪茄,悠悠的看着女人要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千岛里惠缓缓抬头,眼睛红红的,面带凄容,双手缓缓动作,解开自己的衣扣。 微微皱眉,马明远没有动作,看着对方表演。 千岛里惠的动作很慢,似乎每一个动作,都要深思熟虑似的,先是衣扣,然后外衣,再是里面的衬衫扣,脱掉衬衫,接着是裙子,衬裙…… 终于,当她赤着上半身,下身只剩下贴身短裤时,满脸的羞涩,让她实在没法继续脱下去,只是紧紧抱着前胸,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缓缓开口,声音非常得低: “请,请,请,阁,阁下,享,享用……” 马明远一根雪茄都抽完,将仅余的一节按灭,撇撇嘴,站起身向外走: “就这些?行了,穿上吧。” 千岛里惠诧异的抬头,盯着马明远的背影,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面对自己的身体,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为什么还不动心? 如是一个日本男人,到了现在这一步,自己已经如此诱惑,只怕早就忍不住扑上来了吧?她之前的教官,都不用如此,仅仅是两人单独同处一室,不就是险些女干污自己? 千岛里惠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男人! “等等,我长得不好看?” 马明远站住了身子,手握住门把手,并没有转身,: “这和好不好看没关系,我不碰自己的手下。我说过,最后说一遍,要女人,我有的是,但不会和手下做这种事。” 谁知,千岛里惠并未回答,抢步扑过来,死死抱住马明远,纵然衣衫整齐,马明远也能感觉到,背后那柔软的感觉。 千岛里惠声音有些发涩,还带着颤音: “阁下,请恩宠我,不,不然,我,我害怕……” 终于明白这个女人的想法,原来是怕马明远言而无信,希望求得一点保证。 马明远不禁嗤笑,将女人的手掰开,转身取过她的外衣,为她披在身上,挡住了女人的上半身。 这个过程中,千岛里惠一直抱着前胸,头深深埋在胸口,秀发垂下,挡住她的脸。 迟疑了一下,双手慢慢按在女人的双肩,马明远轻声问道: “你,不恨我?毕竟,我用那种手段,折磨过你。” 回答他的,是女人摇摇头的动作。 “为什么?” 透过双手,能感觉到女人的身体在颤抖,似乎在微微啜泣,过了一小会,千岛里惠的声音才传过来: “阁,阁下,是强者,让弱者屈服,天经地义。作为弱者,里惠理应服侍阁下……” 在千岛里惠眼前,晃了晃食指,马明远笑了,一语双关道: “我是强者,但我有原则,我说过的话,就不会食言。所以,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安心做事,十年后,我还你自由。” 说完,马明远转身去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千岛里惠急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阁,阁下,我有办法,找出,其他小组,真的,我有办法!”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赢多赢少而已 “阁,阁下,我有办法,找出,其他小组,真的,我有办法!” 这下马明远不得不站住了,有些不可思议的慢慢转身,凝视着千岛里惠。 “你有办法?怎么可能。” 千岛里惠死死攥住上衣,让其挡住自己的身子,慢慢抬头看向马明远,肯定的点头: “我知道,阁下,不,大人,是想知道日本在远东的行动,我有办法。” 不等马明远坐回沙发中,变节的日本女特务,已经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原来,千岛里惠被派到赤俄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前去哈巴罗夫斯克出差,在街头遇到了熟人,曾经在特工学校受训时的女同学。 虽然彼此都明了日本特务的行动准则,那就是彼此不允许进行横向交往。但是,由于刚刚失去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心情极度低落的千岛里惠,鬼使神差的走上去,与那位叫做中野正美的同学,打了一个招呼。 中野正美非常非常非常吃惊。 但是,因为两人在特工学校时候是最要好的朋友,虽然明了纪律,中野正美还是热情的招待了千岛里惠。 两人聊得非常开心,千岛里惠坦然说出自己的失去以及迷茫,中野正美则告诉她,这件事,早在特工学校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而那个男人,就是那个试图女干污千岛的教官。 有着相同遭遇的两个女人,在异国他乡,彼此的心拉得更近,再次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此之后,两个人经常私下联系,相约偷偷出去见面、吃饭,无话不说,甚至连彼此的任务也进行过交流。 而这,就是千岛里惠能够弄到任务详情的办法。 听完这个计划,马明远并未马上表态,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才缓缓道: “两个问题,第一,利用友情,出卖朋友,你不愧疚么?第二,你曾向我反复恳求,不想与日本敌对,做伤害日本利益的事情,那眼下算什么?” 千岛里惠把头深深埋在胸前,身子有些颤抖的站着,不敢与马明远对视,对着马明远深深鞠躬,才道: “哈依,回禀大人,正美是个好孩子,比我小两岁,家境非常困难,是北海道的渔夫之女,在特工学校中就深受欺凌。她告诉我,来到赤俄后,为了潜伏下来,她不仅让好几个男人欺负过,而且,至今这些男人还在不断欺负她,我不想她继续下去…… 另外,以我的了解,日本帝国的这次行动,一定是动员不少潜伏小组,所以,才会在暗语广播中,播报的信息如此模糊。因此,纵然行动失败,只要正美自己不主动说出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怀疑到正美头上……” 然后,千岛里惠迟疑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还请大人原谅,之前里惠是提出过非常过分的请求,至今,里惠依然如此坚持。但是,里惠明白,中国人有投名状一说,里惠想投效大人,就一定要交出一份合适的投名状……” 说话间,千岛里惠慢慢抬头,满脸羞红的道: “本来,里惠是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投名状。若是大人不肯接受,里惠就会明白,大人果然是言行如一的好人。那么,里惠就会用这个情报来投效大人……” 突然,千岛里惠双膝跪倒,以极为郑重的利益,双手交叠拜服,以头触手,大声道: “苏密妈涩恩(对不起),里惠妄自揣度大人的心思,给大人添麻烦了!” 未置可否,马明远沉吟了一阵,才道: “现在是半夜了,而且,既然其他情报组都行动起来,你怎么确定,你能联络上这个……呃,中野正美?” 千岛里惠闻言,激动的抬起头,对马明远点头: “请大人放心,里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第二天上午,马明远得到了千岛里惠的报告,就在停在小站加煤加水的功夫,她用电话联系上了中野正美,不出所料,中野正美将行动和盘托出。 “大人,正美不是没有怀疑,她回答的时候非常迟疑,反复问我,打听这些做什么。里惠没有回答她,最后,最后,正美还是说出了她所知道的。而且……” 千岛里惠说到这里,语气中异常悲凉: “而且,正美在放下电话前,要我,多多保重……以前通话,她从未这样说过,我想,她一定猜到了什么……” 让千岛里惠离开后,陈兴亚正色道: “明远,这日本娘们的话能信么?即便能信,对方既然猜到了,岂会不报告日本上司?我们太危险了。” 思索了一会,马明远苦笑道: “然后呢?我们还有其他法子么?” 说着,马明远站起身,从未有过的,在陈兴亚肩头拍了拍: “我的陈大司令,我们的行动本来就是赌,即便失败了,无非是赢多赢少而已。既然之前对日本的安排一点都不清楚,现在有了一个机会,可以提前应对,嗯,我承认,这里面,日本人设陷阱的机会有一半。可我问你,你赌不赌?” 看着马明远离开的身影,陈兴亚面露狐疑: 什么叫做“赢多赢少”? 他当然不明白,比起马明远穿越过来前的那个时空,这个时空中的“中村事件”,已经完全走了样。 马明远过来前的那个时空里,“中村事件”里,虽然奉军留下了充足的证据,足以证明中村震太郎就是潜入奉军防区,进行军事探勘工作的间谍,但是在国际上完全不知道,日本国内震天的喧嚣声中,日本当局还是对奉军施加巨大压力。 甚至说,就在“中村事件”已经进入尾声的时刻,日本关东军突然发动那件大事,半年时间夺取全东北,更是让后人认为,“中村事件”就是那件大事的导火索! 而现在,马明远一番拳打脚踢,说动了远在北平的副总司令,整个奉军的外交机构动员起来,通过在各国报纸、杂志、舆论界花钱买稿的手段,已经在西方世界煽动起震天浪潮,将“中村事件”与日本人的野心成功联系到一起。 然后,又抓紧时间,在金陵当局内部上下运作,适时派出了特使远赴瑞士日内瓦,成功在国联特别会议上,利用英、法、美、俄对日本的警惕和矛盾,对日本发动了雷霆一击,成功调动国联派出调查团,前来东北进行仲裁。 这一切已经远超过来前那个时空。 更何况,利用这些臊操作,马明远更是争取到了不可多得的时间,成功将时间拖到了现在的,民国二十年,也就是西元1931年的八月末。 按照马明远的预估,等到国联调查团抵达中国东北,再实地调查一番,然后进行仲裁,得到一个整个世界都能够认可的结果,时间早就过了九月十八日! 到那时,在他过来后的这个时空,还能否发生那件大事,也就是,“九一八事变”,还真说不定。 因为,在马明远过来后,对现在的世界越发深入了解,就越是感觉到,过来前发生的“九一八”事变,还真是一个偶发事件。 没错,日本关东军的那些参谋们,对发动“九一八事变”,也是日本人称呼的“满洲事变”,确实蓄谋已久。 但是,不能忽视的是,前世“九一八事变”的发生,其基础是,日本的“若槻礼次郎内阁”,本身就因为若槻礼次郎其人能力不高,是一个过渡产品,因此威望不足,对内阁的管控力很差。 又因为世界性经济危机的波及,若槻礼次郎内阁专注于整顿日本内部经济,对派驻在外的关东军的关注近乎为零。 国内经济低迷,日本民众生活困顿,中下层军官的极端思想抬头,内阁威望很差,对军队的管理更是无力,各大列强专注国内经济无心远东事务。 如此种种,掺杂在一起,才让日本关东军那些参谋们,抓住机会进行的赌博,赢得巨大成功。 而今世呢? 日本关东军的参谋们依然我行我素,这没变,但正是他们的我行我素,以及日本陆军省内部有人暗通,在“中村事件”之初,才能够在东北乃至日本国内,掀起滔天浪潮。 但这股浪潮,因为西方列强的关注和干涉,恰恰成为若槻礼次郎内阁最为忧虑的事情。 眼下“中村事件”亟待解决,让整个日本上下焦头烂额。日本关东军中,板元、石原那些家伙,显然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真到了解决“中村事件”后,若槻礼次郎还会继续对关东军的异动熟视无睹么? 马明远不信。 不是他未卜先知,实在是对人性的判断: 政客,无论古今中外,只要到达那个位置的政客,就对掌控力有着极强欲望或者愿景,他们不会允许自己掌控的领域内,有超出自己想法的存在。 如此一来,“九一八事变”,或者到时候不叫这个名字,随便哪个名字的所谓“满洲事变”,还真的会发生么? 呵呵。 所以马明远才会说,走到现在这一步,不用在意自己一行的生死安危,因为,结果已经注定,无非就是个,赢多赢少的问题。 要过年了,困的要死,回来就直接睡了,感觉整个人都瘫了,哎,又错过一天,补上,补上!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因为我们是格别乌! 赤俄,赤塔。 铁路总站,一列火车正在缓缓启动,突然,站台上冲进一排汽车。打头的是三辆别克小轿车,后面跟着五六辆福特卡车。 尽管站台上站着不少乘客,车队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横冲直撞到列车旁,引起列车上乘客注意,纷纷探头观望。 与此同时,已经启动的列车头,忽然发出长长的泄气声,缓缓行进的列车也渐渐停下来。 这个动作立刻被车上不少乘客感觉到,不禁面露惊疑,心中有些忐忑。 就在这个时候,从停稳的卡车上,纷纷跳下一群全副武装的赤俄士兵,端着冲锋枪向列车冲过来。 “啊——” “天啊!” “哦,我的上帝,不!” 见到这群士兵,列车上发出一片绝望的惊呼。 若是普通赤俄士兵,绝难引起如此骚动。只可惜,眼尖的乘客已经看清,这些冲过来的赤俄士兵,竟佩戴着“绿底红边”的领章! 这可是赤俄国家政治保卫总局的专有标识,什么,你没听过“国家政治保卫总局”?那“格别乌”总听过吧。 “格别乌”这个词,本来就是赤俄老百姓口中禁忌,现在被这群“恶魔”般的存在堵上门来,车厢内当即有不少吓得尿了裤子。 随即,让这些赤俄乘客略感安心的是,这帮子“恶魔”并没冲他们过来,而是冲向了,挂在列车尾部的几节包厢车厢。 一些赤俄乘客马上幸灾乐祸起来: “我就说,那些个黄皮猴子,都不是好东西,咋样,惹上这群恶魔了吧。” “嘘,你找死啊,还敢这么称呼。不过,那群黄色鞑靼人,真是活该!” “可不,我就过去溜达一下,还敢冲我瞪眼睛,呸,什么玩意!” 待到格别乌战士控制住车尾包厢入口,车队中的小汽车下来几名军官,打头一人竟是一名上校,在其他军官的簇拥下,向包厢走去。 帕金斯维奇为人低调,几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即使不得不出现,也从不穿与自己军衔相符的军服。此时的他,穿着一身少校制服,正跟在上校身后。 包厢外站着一排黄皮肤、穿西服的男子,冷冷看着与他们对峙的格别乌战士,眼光冰寒,面容冷峻,右手藏在背后,身体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只一看,帕金斯维奇就能分辨出,这些家伙个个是好手,都经历过生死,这些人就是一群有组织的特工! 格别乌上校看到这个架势,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立刻有一名格别乌上尉走过去,低喝一声: “让开!” 那些黄皮肤特工凝视下格别乌上尉,然后目光转开,继续平时前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此目中无人,将在场所有赤俄人都气炸了。 格别乌是什么,是联盟共和国最坚硬铁拳,是国家最强的盾!无论恨它也好,爱它也罢,没有人敢无视它,因为这是对整个赤俄当局的挑衅! 那名格别乌上尉被气乐了,干格别乌这么多年,什么横的、愣的没见过,别看眼前这帮黄皮猴子自恃有枪,感觉天不怕地不怕,呵呵,没看几十把冲锋枪在指着他们么? 退后一步,格别乌上尉大声下令: “我数到三,没人让开,采取强制方案!” 响应他的,是齐刷刷的举枪、拉枪栓声音。 这场面,吓得周围人魂飞魄散,站台上候车的乘客“嗷”的一声,撒丫子就四散逃亡,此时再不想看什么热闹,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脚。 见状,那些黄皮肤特工也是微微色变,但严格的纪律,迫使他们就要采取行动。 就在这些黄皮肤特工即将掏出枪的时候,包厢门打开,小山大翔走出来,分开拦路的日本特务,靠前两步,对格别乌上校深深鞠躬,这才沉声道: “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那格别乌上尉冷哼一声,根本不予回答,大步上前,将小山大翔推开,强行在车门处分开一个通道,侧身对格别乌上校点点头。 一众格别乌士兵、军官,大步冲了进去,纵然那些日本特务心怀不满,但小山大翔的出现,代表了里面大人物的态度,他们此时也不敢再造次。 进入包厢,格别乌上校微微一愣。 这里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豪华布置,相反,倒像是一处军事指挥机关,墙上挂着大幅地图、军刀、手枪,桌子上堆满亟待处理的各种文件及折叠的地图,许多穿日本军服的男子正站在桌子后,对冲进来的赤俄军人,露出愤怒表情。 大内孜放下手上铅笔,坐在那里,望向冲进来的赤俄上校、少校们,没有主动开口的举动,代表了他的不满乃至愤怒。 那名格别乌上尉来到车厢中间,傲气道: “一群黄种人冲入赤塔市内,绑架了几名赤俄公民,格别乌例行搜查!” 经过简短翻译,这群日本军官都气炸了,你们赤俄出了案子,凭什么怀疑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 大内孜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示意小山大翔去回话。 小山大翔不卑不亢,朗声道: “请注意口气,我们是大日本帝国军人,贵国刑事案件与我等毫无瓜葛。况且,我方刚刚抵达赤塔半个小时,不知贵方究竟如何想象,才能将我方与这件案子牵扯到一……” “行了,闭嘴!” 格别乌上尉一把推开小山大翔,大步走到一看就是领头人的大内孜面前,俯身逼视过去: “你,站起来,我们要逐个搜查!” “八嘎!” “太无礼了!” 车厢内立刻响起一片日语怒骂声,然后就是格别乌士兵举起冲锋枪的动作。 大内孜没搭理这赤俄上尉,越过他看向那名格别乌上校,用熟练的俄语道: “请上校阁下给出更合理的解释,不要用这种让人发笑的理由搪塞。” 合理的理由? 那格别乌上校嗤笑一声,分开众人,大步来到大内孜面前,突然伸出手,竟然揪住了大内孜衣领,将瘦小的少佐辅佐官,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要我给出理由前,我先教教你,与格别乌对话的基本礼节,黄皮猴子!” 见状,大内孜急忙摆手,制止了正要暴动的下属,冷笑着看向格别乌上校。 这种不屑的目光,激怒了格别乌上校,将大内孜强行从桌子后拖到眼前,目光阴冷的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要合理的解释?我告诉你,我的解释就是,因为我们是格别乌!” 说完,格别乌上校将大内孜狠狠扔出去,转身向车厢外走去: “通通抓走,带回局里审问!”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位于新市街的斯基德尔斯基公馆内,土方大右跌跌撞撞的闯入土肥圆办公室,顾不得礼仪,将一份电文呈交给机关长大人: “阁,阁下,大内孜,少,少佐,一行,被赤俄格别乌全数扣押,无法指挥行动!” 什么? 饶是土肥圆为了圆滑老道,闻言也不禁为之色变,一把夺过电文。 土方大右总算缓过气来,面容沉重道: “阁下,国联调查团越来越近,此时大内少佐出事,后续行动应当如何展开?” 年三十前后,一直去同事家吃饭,讨论一些事,连续断更,实在抱歉,现在补上过去两天的更新,今天,年初一会正常更新。 恭祝各位书友牛年大吉,全家幸福,健康快乐!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诛! 赤俄,赤塔。 格别乌赤塔分局内,因为数十人被抓捕,本来就供不应求的刑讯室,变得更加抢手。 哗啦。 一间刑讯室外,拉上铁门上的小窗,帕金斯维奇慢慢走向下一间审讯室,边走边道: “进度太慢,把所有刑讯室都腾出来,抓紧时间审讯这些日本猴子。我估计,日本人那边的抗议,很快就会传到外交人民委员会,就算总局能帮着拖点时间,我们还是很紧张。” 之前带队去火车站的格别乌上校,此时就像是个跟班,紧随帕金斯维奇身后,帕金斯维奇说一句,就点头答应一句。 最后来到一间刑讯室,帕金斯维奇没有去拉小窗,而是开门走了进去。 大内孜被拷在一把铁椅子上,虽然衣衫有些凌乱,表情很沉静。对面几个格别乌的军官,正对他大声咆哮。无论这些人如何叫嚣,大内孜都是平静以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好像死人似的。 一名格别乌少尉愤怒至极,窜到大内孜面前,拎起他的衣襟,抡起巴掌就要打。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帕金斯维奇带人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摆摆手打发了那名尴尬的少尉,帕金斯维奇一行,代替原先的审问者,坐到桌子后,他先点了一颗烟,才悠然道: “我认识你,大内孜,少佐,日本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辅佐官。说说吧,带这么多人,来联盟国家干什么。” 终于有了表情,大内孜诧异的看向对面这名“少校”,但是,几名审问者中,这名“少校”剧中而坐,其他的上校、中校都只能在两侧当陪衬,显示出此人来历不凡。 大内孜嗫嚅了一下,从微微干涩的口中吐出个声音: “你是谁?我们是大日本帝国军人,合法入境,手续齐全,为什么要无理监禁?” “合法?” 帕金斯维奇嗤笑出来: “联盟国家有严格的武器限制,你们携带的军火,都够发动一场战争了,也敢说是合法入境?光凭这一点,就算日本外务省的抗议发过来,我也能打回去。” 说完,深吸一口烟,格别乌上校处长才继续道: “行了,别打哑谜了,持械潜入联盟国家,就凭这一条,你就是联盟国家的敌人,我们完全可以枪毙你,说出你们的意图,或许还能保住你的命。不妨告诉你,那个接受你们贿赂,给你们放行的家伙都招了。估计现在已经枪毙了。” 大内孜的头缓缓垂下,只吐出一句话: “观光旅行。” 帕金斯维奇被逗笑了,但并不生气,对方也是老牌特务了,而且在日本特务机关内有“赤俄通”的美誉,肯定不会轻易屈服。他这次过来,只是打个招呼,试探一下对方态度,方便决定采取哪些措施而已。 大内孜的态度,印证了心中预想,帕金斯维奇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带人出了刑讯室。 “上电刑,不止大内孜,其他日本猴子,通通上电刑。” 跟过来的几名格别乌军官微微皱眉,此时的电刑技术还不够完善,行刑过程中,从审讯变“烤肉”的事经常出现。万一把人搞死了,身为格别乌,他们虽然不惧,可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看出这些家伙的犹疑,帕金斯维奇断然道: “控制下死亡比例,嗯,一半吧,只要剩下的一半还有口气,日后就算日本人要交人,也能交代的过去。但是,必须用最快速度拿到口供,” 说话,他看了下手表: “我给你们八个,不,六个小时,所有日本猴子都要拿到口供。能不能做到!” 虽说是询问,但他的口气完全不容置疑。 那些格别乌赤塔分局的军官,听在耳中,就是已经下达的军令,当即立正行礼: “保证完成任务!”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后续行动应当如何展开?” 土方大右的询问,令土肥圆感到有些棘手。 本来的安排,以秘密派出的使团迎接国联调查团,以大内孜带领的行动队追赶堵截奉军密使,以潜伏在赤俄境内的情报组,作为备用手段,对漏网之鱼进行全力击杀。 如此一来,三重手段,层层配合,有正有奇有备案,在所有人看,就算不能说万无一失,成功的可能性也有八成把握。 现如今,大内孜一行被赤俄无端扣押,无论赤俄有多无礼,为了讨好国联,为了讨好首次参与国联事务的赤俄,日本外务省都不会选择在这要命的当口,对赤俄翻脸,甚至都未必会进行抗议。 更何况,大内孜一行,本来就是关东军的秘密行动,是又一次“独走”!这种事,一旦告知外务省和内阁,估计会将首相和外相气的翻白眼,宁可大内孜他们死在赤俄,也不会为关东军擦这种屁股。 饶是土肥圆一向圆滑、多谋,一时也是陷入无语。 看到机关长阁下如此情状,土方大右一边在心中暗自窃喜: 大内孜搞出如此纰漏,直接坏了关东军的算计,甚至可能连带搞砸帝国的外交大事,这辈子怕是都难再翻身了吧。 同时,同在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同为机关辅佐官的他,也是不由得暗道侥幸: 执行任务前,谁能想到会天降横祸,遇上一群不讲道理的赤俄格别乌,没看那电文,最后都没能发完,就被强行打断,随后再联系就全无音信,对方很显然遭到了粗暴镇压。 身在哈尔滨,土方大右非常明白,和那些俄国老毛子,完全没道理可讲。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土肥圆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给远东发电报吧,密令,天诛!” 土方大右悚然变色: “阁下,可否再多考虑一下,如您上次所说,此次行动,应以隐蔽为上,最好不要做出过于暴烈的举动,以免刺激英米等大国的神经。 而远东地区局势并不明朗,又失去大内少佐居中调度,仅靠那些赤俄叛徒行动,卑职,卑职唯恐……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 土肥圆烦闷的摆摆手,这些他都有考虑过,但不能回避的是,关东军总部的任务必须完成。现在行动出现意外,不正是,也是,不得不,启动备用方案的时候么。 “任务优先,发布吧!哦,记得加一句话,嗯,就说,不必强求,视情况而定。” 这…… 土方大右诧异的抬头,看到的只是以手拄头的身影。 如此含混不清,甚至说是首鼠两端的命令,他还是第一看到土肥圆发出。 等了一会,顶头上司都没再说话,知道土肥圆心意已决,土方大右只好无奈的鞠躬离去,留下土肥圆一个人,在办公室内发呆。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调查团争夺(1) 辽省,日占关东州。 石原完尔正在埋头写策划。 别看现在满洲的局势被“中村事件”搅动,引来整个世界的目光,在内阁和军部的双重压力下,直接迫使关东军这些参谋们,不得不暂时收敛起野心,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更乖巧起来。 但石原是个闲不住的人,他的脑子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奇思妙想。更何况,就连军官食堂负责打饭的厨师都知道,石原长官是在为日本帝国开疆拓土而殚精竭虑。所以,他越是无事可做,越要把脑中的那些计划写出来。 石原正在忙乎,高级参谋板元大步走来,一把拉起石原就往外走。 石原被搞的发懵,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直到两人来到一间无人的会议室,板元小心关好门,才将两份电文交到石原手上。 这两份电文,正是之前土方大右呈送土肥圆,以及土肥圆下达“天诛”行动的电文。至于电文为什么会到了板元手上,那就是板元的手腕了得了。 快速看过电文,石原皱起眉来,抖了抖电文稿,怀疑道: “确定是土肥圆阁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么?这份命令首鼠两端,通篇充斥着投机思维,可不像是土肥圆阁下的手笔。” 板元默默点头,确认电文出处无可置疑: “石原君,这份密令一旦下达,会让前线的勇士心生畏惧之意,在战场上甚至会三心二意。那时,这些勇士是无法完成帝国的重任……” 石原完尔闻言嗤笑出声: “什么帝国勇士,不过是一群对赤俄心怀不满的变节者。板元君不会觉得,他们也配称为帝国勇士吧?” 板元闻言苦笑,这个石原,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计较这些旁枝末节。 刚要开口,他就被石原打断。 只见石原将第二份电报稿拍在桌上,抄起一支铅笔,直接在电报稿上涂改起来,边改还边解说道: “不行,这段话太打击士气了,必须删掉。什么叫做‘不必强求,视情况而定’?简直就是软弱至极,真难想象,土肥圆阁下骨子里,竟然与那些软绵绵的海军一个脾性!” 听到这话,板元苦笑,连忙劝阻: “石原,慎言,土肥圆阁下毕竟是前辈上官!” 石原用拿着笔的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明白,然后继续写道: “凡参与此战之勇士,皆为帝国之忠臣,大日本帝国不吝封赏,所需条件,量日本帝国之国力,皆予以满足。望各位勇士寻找一切可乘之时机,不畏艰险,勇于战斗,坚决打击帝国之敌人。大日本帝国万岁!” 看着那份被改的意思完全相反的电文,板元目瞪口呆。 石原得意的拿起电报稿,塞到板元口中: “如何,这么一改,是不是就有了‘埃姆斯密电’的功效!” “埃姆斯密电”源于普法战争前,有关西班牙王位争夺的一封密电: 因为西班牙王位空出,当时的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与普鲁士国王一世,各自试图将自己的亲戚推上西班牙国王宝座。但普鲁士意图很快泄露,引起拿破仑三世的不满,也让普鲁士推选的人选退缩,决定放弃争夺。 但拿破仑三世在这时,干了一件不聪明的事,他觉得对方仅仅放弃还不够稳妥,就派法国大使前往普鲁士埃姆斯温泉,面见正在疗养的威廉一世,要求威廉一世承诺,普鲁士永远不对西班牙王位提出索求。 威廉一世也在退缩,又听说自己推举人选已经放弃后,就答应了法国大使的请求,同时,将两人会面达成的条件,电报给首相卑斯麦。 但是,卑斯麦联合一心对法开战的普鲁士军方,篡改了电文,将一封仅仅通报情况的电报,变成了法国对普鲁士赤裸裸的威胁和压迫,并公布到了报纸上。 最终,“埃姆斯密电”的公布,成为普法战争导火索。 现在石原用“埃姆斯密电”来比喻自己的修改,简直就是红果果在告诉板元,他就是要用这封电报,引发一场可能波及中国东北,甚至成为中日两国之间国战的大事件! 看着得意的石原,板元本来难看的脸上,也缓缓露出笑意,接过电报稿转身向外走: “很好,我这就发给哈尔滨,那边还在拖延时间,就等我们这里的回复。” 赤俄,贝加尔港。 卡尔波夫娜此时化妆成一名列车乘务员,在贝加尔港车站中徘徊,看似是在作登车前的准备工作,实际双眼紧盯来往的乘客,分辨其中可疑人物,尤其是黄皮肤的中国人。 她的任务,就是在行动前的警戒与确认目标。 是的,卡尔波夫娜是一名俄籍日本特务。 按说,以她这个年纪,长得又漂亮,在学校和工作中,一直都是被男孩子关注和献殷勤的对象,怎么都不应该变成日本特务,成为祖国的敌人。 问题恰恰出在她的漂亮上。 在学校的时候,就曾有老师对卡尔波夫娜动手动脚。 到了工作中,那些位平时道貌岸然的领导同志,仗着手里有些小权力,也盯上了年轻漂亮的卡尔波夫娜,借着各种机会,对她暗示明示,就是希望能与她发生关系。 已经有了男朋友,正准备结婚的卡尔波夫娜,对这些自然不假辞色。 如此一来,就惹恼了那些有权力的家伙。 首先是卡尔波夫娜被调换工作,从之前人人羡慕的质检员,被调整到打扫厕所。接着,每天都要被这些人反复挑刺,当着工厂里所有人的面,被劈头盖脸的辱骂。 卡尔波夫娜的男朋友,或者说是未婚夫气不过,冲上去与这些小人理论,就被这些人指挥着手下,给打成了重伤。 这还没完。 这些人竟然以卡尔波夫娜的未婚夫,破坏工厂纪律为理由,将他从工厂开除! 随后又是一连串的打击,让两个年轻人的生活变得更加困苦。 绝望之中,两个年轻人从痛苦到绝望,再从绝望到麻木。甚至,卡尔波夫娜都曾生出自暴自弃的想法,认为是自己连累了未婚夫,索性找一个权力最大的家伙,顺从那个畜生的心思,好让未婚夫从这无边的深渊中挣脱出来。 幸好,是未婚夫尼基沙的坚定,打消了年轻女孩的堕落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尼基沙悄悄的告诉卡尔波夫娜,他加入了一个日本人的秘密组织,不仅每个月有津贴可以拿,如果立下大功,就可以带着卡尔波夫娜离开这个国家,脱离眼前这无边的黑暗! 这一次,整个小组突然被征召,紧急赶到了贝加尔港城,据说就是要执行一项重大任务。 这一次如果干得好,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了? “卡尔波夫娜……” 就在年轻女孩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未婚夫尼基沙低低的声音: “别分神,注意身边这些人,找出那些中国人……来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调查团争夺(2) 赤俄,贝加尔港。 “来了!” 顺着尼基沙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列客运火车正缓缓进站,列车尾部几节车厢,虽然看上去与其他车厢相差无几,但眼尖的卡尔波夫娜,一眼就看到,这几节的车窗上,挂着与众不同的宝蓝色窗帘,虽然并不认得究竟是什么原料做成,但无论材质、颜色、做工,都欺骗不了这个年轻姑娘。 那真是……太高档了! 只是,细心的姑娘忽然发现了问题: “不对啊,不是说那些中国人,是从东面过来么,这趟列车怎么会从西方驶入?不会搞错了吧。” 同样仔细观察着包厢,尼基沙肯定的点头: “应该没错,拖挂的包厢车数量,还有窗帘的颜色、花式,都和送来的情报相符。你看,你看……” 尼基沙忽然拉住卡尔波夫娜,指向其中一节包厢车厢的车窗: “那,看那,有个黄皮肤,在向外打量,应该就是他们!” 卡尔波夫娜急忙将未婚夫扯到一旁,转身躲避可能从列车上看过来的视线,压低声音提醒: “还记得培训时候,日本教官的话么,发现目标人物后,不能流露任何异常,否则就会暴露自己!” 尼基沙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低头向未婚妻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我太激动,完全忘记了!” 随即,他神情变得激动,搂着卡尔波夫娜,用颤动的语气低声道: “卡娜,我太兴奋了,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离开那些该死的家伙了!” 卡尔波夫娜也很兴奋,但姑娘并没未婚夫那样激动,依然保留了一些理智,轻轻推开尼基沙,正色道: “尼基沙,先不要高兴太早,我们得赶快汇报,这也是立功。” 听到立功,尼基沙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答应。 眼看列车进站,陈兴亚坐在窗前没有动的意思,马明远看不下去,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过去催促: “我说陈大司令,好不容易能停下歇歇,不下去转转?” 没好气的瞅了眼马明远,陈兴亚哼了一声: “下去?不想!还有,我告诉你,马明远,你小子也给我老实待着,甭想下去再嘚瑟!” 露出诧异神情,马明远舔着笑,凑到陈兴亚身边,笑呵呵道: “咋了,陈大司令,咋发这么大脾气?不就是顺手弄掉小鬼子一个特务小组么,之前也没见你发脾气啊。” 啪—— 陈兴亚一拍桌子,随即有些心虚的回头看了眼包房那边,这才稍稍压低了嗓子,冲马明远低吼道: “甭和老子打哈哈,你小子还有脸和老子提之前?之前你也没告诉老子,你小子跑到人家老毛子地盘上,闹出那么大动静来!” 说着说着,陈兴亚火气上来,掰着手指头念叨起来: “啊,你说说,你都干了啥!偷汽车,冒充格别乌,强闯老毛子家,你,你,竟然还盘问起口供,你还真当自己是老毛子那个格别乌了!” 眼见着马明远开口要申辩,陈兴亚一瞪眼,恶狠狠道: “闭嘴,老子还没说完呢!还有,开枪,杀人,公然冲进老毛子的工厂,还敢绑票!妈拉个巴子的,你个小王八羔子,绑票就完事了,干嘛还说带走那些人是小鬼子的特务?你傻啊!” 说话,陈兴亚站起身,揪着马明远的耳朵,气愤不已的低吼着: “啥都不说,直接把人绑走不就完事了!就老毛子那个尿性,说不定就当个普通绑票案处理了。现在可好,你是怕老毛子没法发现,还是想让老毛子早点找过来?就你干的这些事,真碰上老毛子的格别乌,信不信,人家都不待和你说话,能直接开抢崩了你!” 指着车外的站台,陈兴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好气道: “老子胆小,怕下去就被老毛子冲上来崩了,老子才不下去陪你小子找死!” 被陈兴亚一番话给逗乐了,马明远却有点好奇,这身在异国他乡的,在赤塔的行动,他一丝一毫都没透露,陈兴亚是怎么知道的,还了解的如此详细。 听了马明远的问题,陈兴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就你小子神道?告诉你,咱奉军在远东地面上,也有自己的人。干点别的事,或许没你小子那些手下有本事,要说打听这点消息,可比你能耐多了!” 得,马明远立马明白过来,一准是奉军在远东的特务人员,偷偷为陈兴亚送来了赤塔的消息。 不仅如此,马明远估计,陈兴亚能如此及时得到消息,说不准,这些奉军派遣的特务,最高指挥就是眼前这位陈大司令。否则,怎么会有潜伏特务违反纪律,冒着被发现危险,违规与上线以外的人私下联系。 至于陈兴亚所说的害怕,以马明远的估计,这家伙应该是在生气自己没向他透露实情,借机表达不满。 既如此,马明远也不再继续劝说,招呼手下保护好陈兴亚,自己带着丁山施施然下车。 就在走到车门时,身后传来一声俄文招呼: “马,你要下车?” 转头一看,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俄国老头,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正好,我也想下去转转,一起走走,看看我们赤俄的风情?” 嘴角微微抽搐,马明远笑容有些勉强道: “萨夫维奇先生,您,这个,旅途劳顿,应该多休息才是。” 谁知道,老头萨夫维奇吹胡瞪眼起来: “马,你是在笑话我上了年纪,身体很糟糕么?不,我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们俄国人强健的体魄,走,我们一起下去!” 说着,这老头竟毫不见外,拉着马明远就往站台走。 被这老头拉着,马明远唯有一脸的苦笑,半推半就的和老头一起下了火车。 贝加尔港不仅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重要站点,更是贝加尔湖边的重要城市,虽然还在广袤的赤俄远东地区,人口竟不输于中俄边境上的重镇符拉迪沃斯托克。 贝加尔港车站上,来往的乘客非常多,而且往往行色匆匆,这就让悠闲踱步的马明远几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背着手,信马由缰的溜达,顺带看看身边经过的俄国美女,马明远表情很轻松。 至于萨夫维奇老头,更是满脸的感慨,指着车站建筑,为马明远讲解,这一处,建筑风格是叶卡捷琳娜大帝时期,那一处,又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时期,说的是津津有味。 马明远过来这个时空后,虽然接受过良好教育,却对俄国历史和文化没什么深刻了解,对俄国的唯一了解,就是学习俄文时候阅读的一些文学作品了。 饶是如此,萨夫维奇也大感开心,拉着马明远的谈兴更浓了。 聊天中,马明远无意中看到神态紧张的丁山,噗嗤笑出来: “丁山,那么紧张干吗,咱们就是随便走走,放轻松,一天到晚老是这样,会折寿的。” 丁山暗道一声: 我倒是想不紧张啊,可是,你当人家陈大司令说的话,是开玩笑么? 干咳一声,丁山努力让表情放松些,可嘴上的话却没那么轻松: “少爷,不紧张不行啊,陈司令说的话虽然错得挺远,但最后那个猜测没错啊。别看这人来人往的,说不准,真会突然冒出个家伙,就冲少爷你打两枪。少爷是咱们爷们主心骨,千万不能出事……” 突然,丁山的话说不下去了。 马明远有些诧异,但心中腾的生出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紧张感,身体下意识向侧后退去,身子移动的同时,他还没忘记拉了老头萨夫维奇一把。 萨夫维奇正在介绍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马明远这么大力一扯,整个人向后倒去,闹的他非常不满,当即大叫起来: “马,你在干什么,你疯……” 与此同时,清脆的枪声在贝加尔港车站响起: 砰—— 砰,砰砰—— 哒哒哒——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六章 调查团争夺(3) 哒哒哒—— 连串的枪声在贝加尔港火车站响起。 人群中冲出一伙俄国人,手持各种武器,冲着马明远一行,撒出凌厉的火花。 这些俄国枪手手中武器非常精良,仅马明远匆匆一瞥,就能认出来,有特供赤俄高级官员的TK手枪,有毛瑟军用手枪,有俗称“芝加哥打字机”的汤姆森冲锋枪,有与他手上同款的纳甘M1895转轮手枪,还有俄制莫辛纳甘步枪…… 最让马明远魂飞魄散的是,他看到,有人竟然端着一挺“转盘机枪”,也就是学名“捷格加廖夫DP轻机枪”! 大爷的,这玩意装弹整整一百发,拿在手里就是一个移动的火力点,遇到任何敌人都是横扫。 这帮孙子疯了么,要搞大屠杀啊! 上面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只是转瞬之间,马明远身子一偏,就感觉肩头传来灼烧的焦臭味道,然后是一阵疼痛感。 不好,中弹了! 与此同时,丁山也发现不对,吓得心跳几乎停摆,脸色瞬间惨白: “少爷,你受伤了!” 喊叫着,顶着呼啸射来的子弹,他就要扑过来查看。 “去你大爷,趴下!” 马明远顾不得太多,一把将忠心护主的丁山按在地上,冲着这家伙用尽力气大喊: “你TMD不要命了!” 丁山两眼赤红,掏枪就与对面的俄国枪手对射,一边开枪,一边大喊: “给我打,少爷受伤了,宰了这帮狗娘养的!” 那些特侦队员平日里深感马明远大恩,一听这话,立马两眼喷火,掏出枪,不顾一切的射击。 他们毕竟受过相对专业的训练,尤其是这些行动队的队员,平日里没有任务时候,都是拉到长春南大营,砰砰砰的真枪实弹训练,每个人至少都打过上千发子弹。 与此同时,马明远在这些队员身上也是下了血本,人人都是柯尔特自动手枪,车厢里还藏着大批加兰德步枪以及捷克造ZB26轻机枪。 此时,用子弹,或者说银元喂出来的本事,立刻显示出来: 俄国枪手开一枪的时间,他们可以射出两发子弹,俄国枪手虽然子弹横飞,但真正能命中的却不多,而且多数不是要害,但行动队员的枪法,那是枪枪咬肉,丁山的枪法更高明,每次射击都能撂倒一个俄国枪手。 至于马明远,从小打磨出来的枪法,更非这些手下能比,虽然右臂负伤,但他左手举枪,稍微探出一点身子,隐约看到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家伙,正是他端着的转盘机枪,正不断吐出火舌,将视线所及的一切打成碎片。 都不用仔细瞄准,马明远抬手一枪,而后立即缩回雕像背后。 可就是这么一枪,那些俄国枪手以及行动队员,惊恐的看到,端着转盘机枪的枪手,身子一僵,鸭舌帽向后飞起,与之伴随的,是一片白色、黄色、红色的,半固态物事四溅开去,而后,少了半个脑袋的家伙,噗嗤栽倒,转盘机枪向空中打出一串火舌后,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空机声。 虽然赘述很多,但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眼之间。 仅仅三两分钟的时间里,俄国枪手已经被打倒六七个人,剩下的十来个俄国枪手见到这个情况,感到万分震惊,冲过来的步伐也随之迟疑起来。 只是,这时的马明远几人,场面也非常难看: 一名行动队员,在偷袭之初惨死当场。其余几人因为对方弹雨压制,勉强躲在一座雕像后面。负责保护马明远的剩余五名行动队员,人人带伤,丁山更是因为早前的莽撞,头上被子弹擦过,险险也让人掀了天灵盖。 也就是萨夫维奇的状态最好,浑身上下都还完整,只是在拖拽的过程中,本来整齐的西装变得破烂,头上的礼帽更是被打出好几个枪眼,丢落到站台上。 俄国枪手犹疑的时候,他们中间的尼基沙两眼赤红,灼灼的盯着被打得坑坑洼洼的雕像,再看看周围面露惧色的同伴,突然高声大喊起来: “弟兄们,上啊,怕什么,他们就几个人,杀了他们,我们就立功了,立功啊!” 是啊,日本人不是说了,一旦行动成功,要钱给钱,要走,也会全力帮助么? 立功,立功就能拿到日本人许下的大笔金钱,立功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国家! 被尼基沙的话重新鼓动起勇气,这些俄国枪手端起武器,再次向着马明远几人逼近过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莽撞,刚才的热血上头,已经被同伴尸体流淌的鲜血所浇灭。此时的俄国枪手,不,俄籍日本特务们,重新想起日本教官的教导,按照学到的战术动作,猫着腰,端着武器,寻找每一处隐蔽点,小心翼翼的向马明远等人逼近。 直到这时,萨夫维奇才从刚刚的惊吓中,真正回过神来,几乎被吓尿的老头,死死扯住马明远的胳膊,用发着颤音的声音道: “马,他,他们,是,是俄国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难道,是,格别……” 轻拍老头发颤的手,马明远挤出个苦涩的笑脸,低声安慰道: “放心吧,不会是他们。要真是格别乌,不用等到现在,他们开枪的时候,我们就不可能有一个活口。你想想,格别乌下属的内卫军,是我们这几只小猫能顶得住么?” 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老头总算稍稍安心,只要不是格别乌在搞事,不是赤俄当局在针对他,萨夫维奇就没什么可担心的,纵然死在这里,他也是联盟祖国的烈士,不会全家被扔到劳改农场,或者干脆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重新来了精神,萨夫维奇想到另一个问题: “马,他们是什么人?赤俄内部,怎么会有人对我们发动袭击?还有,他们是从哪里弄到的武器?该死的格别乌,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刚才对格别乌怕的要死,现在没了后顾之忧,这老头竟开始抱怨起这群恶魔来,也是心大的很。 至于马明远,才懒得搭理这个作死的老家伙,而是在寻思老头刚才的话。 从哪弄到的武器?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日本人提供的。至于要干什么,当然是阻止奉军提前与国联调查团接触了。 但这些话,马明远不能说,至少不能由马明远来说: 无论赤俄还是英、美、法,都将自己看成高高在上的欧洲人,压根看不起亚洲人,尤其是华国。只有让他们自己脑补,得到的答案才会印象最深刻、坚信不疑。 含糊的应付几句,萨夫维奇没能得到答案,也觉得,从眼前的华国人口中得到答案的想法,实在有点蠢,便追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马,我们要怎么办?对面那么多人,赶紧逃吧!” 怎么办? 瞧瞧雕像四周,无遮无掩的站台,现在出头就是找死,马明远很不客气的将俄国老头压下去,这个功夫,就别添乱了。 砰砰砰—— 哒哒哒—— 激烈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打在大理石雕像上,迸射的碎石四处乱飞,吓得俄国老头再不敢冒头,嗷的一声,蜷起身子变成缩头乌龟,早不见了之前曾经吹嘘的“俄罗斯人强健体魄”。 看着自己一群人,正在逐渐逼近雕像,尼基沙有些压抑不住心中激动,有心冲上去,一枪一个,干掉这些该死的华国人,但想到美丽、温柔的未婚妻,看看身后倒下的同伴尸体,又只得强压这种冲动,继续猫着腰向前。 “该死的,怎么就我们发动了!” 一个俄国大胡子一边开枪,一边大声抱怨着: “不是说,这一次有几十个小组、几百号人么?狗屎,都是一群怂包,软蛋,给俄罗斯民族丢人!” 另一个高大壮实的俄国大妈,用纳甘M1895打出一枪,冲着大胡子高声骂道: “闭嘴,弗里奇,少废话,冲上去,杀光这些家伙!” 与此同时,丁山也凑到马明远耳边,高声道: “少爷,我们弹药不足了!还有,列车那边会不会出事了?怎么这么半天,都没人过来接应?” 轰! 就在丁山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包厢列车方向,传来剧烈爆炸声。 接着…… 哒哒—— 哒哒哒哒—— 轰,轰,轰! 几乎就在一瞬间,在马明远的身后,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肉眼可见的,他们来时乘坐的包厢列车,车窗被一片片炸碎。 本来空荡荡的站台,霎时变成硝烟密布的战场!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调查团争夺(4) 随着身后传来的爆炸声,有如雨点般的射击声,滚滚硝烟瞬间将包厢列车笼罩,整个贝加尔港火车站变成一个小型战场。 马明远和萨夫维奇扭头看去,足有一百,甚至更多的俄籍日本特务,手持各式武器,用手榴弹开路,向包厢列车冲过去。 此时的包厢列车,车窗玻璃被打得粉碎,车身满是弹孔,大片大片被熏黑的痕迹,车厢里甚至还有火光冒出。 但包厢列车也并非没有反应。 偶尔的,还能看到,有人从包厢列车中向外射击。这些还击的护卫,枪法一如既往的优秀,每次射击,都可以将一名俄籍日本特务放倒。 只可惜,还击的护卫人数太少,似乎仅有不到十个人,他们开枪还击的功夫,那些俄籍日本特务也找准了时机,展示出他们受训的成果: 用自动武器持续射击,将华国护卫死死压制住,与此同时,大批的俄籍日本特务,猫着腰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向包厢列车逼近。 突然,在包厢内架起一挺轻机枪。 哒哒哒—— 捷克造ZB26发出轻快的欢呼声,持续的火舌从包厢内窜出,瞬间放倒了三、四个正在逼近的俄籍日本特务。 看到这一幕,萨夫维奇握拳用力一挥: “干得好,杀光这帮叛徒,宰……” 俄国老头的话还没说完,随着几枚手榴弹落下,在包厢新形成的火力点周围炸开,掀起一片硝烟,飞溅的弹片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激射向四面八方。 接着,俄籍日本特务们的自动武器,稍稍平移枪口,一齐将火舌喷向了刚刚还在发威的火力点。 包厢里的那挺轻机枪,霎时没了声息。 看到这一幕,萨夫维奇吓得一哆嗦,哪还敢继续咋呼,努力将身子缩了缩,似乎想要躲的更安全些。 事与愿违。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马明远一群人正与同伙打生打死,更似乎是对即将到手的胜利充满信心。 正在围攻包厢列车的那伙俄籍日本特务中,分出十几个人,竟从马明远等人身后缓缓逼近! 腹背受敌的恶劣情况,立马让马明远等人有些不知所措。 饶是马明远枪法精湛,如此危机情况下,也有点顾此失彼,虽然放倒几个俄籍日本特务,奈何对方不仅手持冲锋枪和轻机枪,更吸取了尼基沙等人的教训,也不着急立功,小心的隐藏自己,一米一米的逼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丁山发出一声闷哼。 马明远随意打了两枪,暂时压制住对手,扭头看去,鲜血从丁山腹部涌出,短短时间里,就染红了一片衣襟。 “丁山,你怎么样?” 努力压住腹部伤口,丁山颤抖着想要射击,奈何平日里运用自如的柯尔特手枪,此时好像变成了铅块,让他连枪机都无法顺利扣下。 看到马明远这边有人受重伤,已经失去战斗力,背刺过来的俄籍日本特务们,立时变得异常兴奋。 “哈哈,一群黄皮猴子,给老子去死!” “嗷,干翻他们,我们先立功!” “那边是哪个组?一群窝囊废!” “就是,就这么几个黄皮猴子都拿不下,废物!” 兴奋的俄籍日本特务们,热血上头,再顾不上之前的谨慎,挺直身子就冲马明远等人扑过来。 一把抢过丁山的配枪,马明远顾不得右肩受伤的状况,两手开枪,一阵连射,打倒了两名俄籍特务。 吃了这连串打击,将背刺过来的俄籍特务打懵了圈,刚刚上涌的热血更是瞬间被浇灭,立马纷纷躲避起来,生怕下一颗子弹就找到自己身上。 打消了这帮背刺过来家伙的嚣张气焰,马明远才转身将丁山放平,撕下一块衣襟,努力为丁山包扎伤口。 可是,这种急救显然徒劳。 衣襟刚刚按上去,就被鲜血浸染。 马明远干脆将外衣脱下,按在了丁山腹部。 丁山面如白纸,惨笑道: “少爷,别白费力气了,我丁山这条命,今儿个算是扔在这里。可惜,以后,不,不能为,少爷卖命了……” 就在第一波枪声响起的时候,贝加尔港火车站的站长,都不用手下报告,已经知道情况紧急,连忙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不用多解释,从话筒中传出的激烈枪声,将市府负责人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调动手下警务局所有人赶往火车站。 就这还不保险,贝市的市府负责人想到,在贝加尔港还驻扎了格别乌的一支内卫部队,连忙挂通电话,将火车站的紧急情况通报过去。 其实都不用市府负责人的电话,火车站出了这么严重状况,以格别乌的无孔不入,又岂能不知道。 就在市府负责人电话过来的时候,贝加尔港市格别乌的内卫部队,已经火速登上卡车,正在开出格别乌分局,飞速赶向火车站。 不仅如此,格别乌分局的局座,还用电报分别向赤军贝加尔军区,以及格别乌远东局通报,贝加尔港发生的、极为严重的武装暴乱事件。 这位格别乌分局的局座,意思很明显: 虽然有自信,格别乌的内卫部队可以解决这个麻烦,但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也是下属应有的职责。 当马明远还在为丁山负伤而着急的时候,远在从赤塔赶往贝加尔港的列车上,格别乌上校帕金斯维奇,也接到了来自哈巴罗夫斯克的通报。 看到电报,帕金斯维奇先是有种挫败感: 明明已经预料到,日本人会有大动作,但他总是慢了一步,这让他隐隐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 同时,他敏感的发觉,对手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一群华国人那么简单。 “国联的调查团到了哪里?” 助手听到上校的问题,连忙翻找格别乌内部的情报通报,翻了一阵才报出一个答案: “似乎是叶卡捷琳堡。” “似乎……” 听出上校语气中的不善,助手连忙解释: “是似乎。国联调查团入住叶卡捷琳堡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大旅社’后,就拒绝了所有拜访,甚至连警卫都换成了他们带来的本国军人。我们虽然早有布置,但一时间也不好确定他们具体行踪。” “这群该死的帝国主义混蛋!” 帕金斯维奇怒骂一声,随即知道此时生气也没用,只得挥手下令: “告诉贝加尔港,事关国联调查团,以及联盟祖国的国际形象,疑似对手是日本潜伏特务,让他们务必及时营救。同时,嗯,不能让一人逃脱,更要抓获活口……该死的日本矮子,不能饶了他们!” 无论帕金斯维奇如何发怒,此时的马明远已经岌岌可危。 面前的尼基沙小组,已经逼近到不足二十米距离,双方肉眼可见,枪枪咬肉,身边的五名护卫,丁山重伤濒死,其余四人都是全身带伤,就连马明远也是身中两弹,幸好,都是伤在肩头、胳膊,并不致命。 但是,从身后逼近的俄籍日本特务,也大大靠近,距离他们只有三十多米。 这让马明远不得不将主要精神,都集中在背刺过来的这些家伙身上,他身上的伤口,也都是这些背刺过来的家伙造成的。 虽然竭力抵抗,任谁都能看出来,马明远几个人被合围、枪杀,只是几分钟之内的事情。 饶是萨夫维奇一直抱头当缩头乌龟,身上也中了两枪,瘫在地上放挺等死。 到了这时,俄国老头也是豁出去了,一边哼哼着,一边对马明远道: “马,我们,马上都要去见上帝了,天主啊,请原谅我,在临死前没能作濒死的忏悔……” 谁知,马明远竟然还有心情打趣他,右臂已经彻底报废无法开枪,只靠左手持枪的而他,连续两轮射击,打光了弹匣里的子弹,将最后一个弹匣装进柯尔特自动手枪,笑着道: “上帝?你们这些苏社的成员,难道不应该是向马大胡子忏悔么?” 诧异的看向马明远,萨夫维奇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叹气: “马,都快死了,就被开玩笑了。人人都有信仰,你觉得,我这把年纪的人,会是一开始就是苏社成员么?” 听了这话,马明远哈哈大笑: “告诉你个秘密,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是,我也很敬佩你们苏社!” 萨夫维奇一脸的惊疑,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明远,结结巴巴道: “马,马,别,别告诉,别告诉我,那,那个,你,你是,华国CPC成员……” 此时的俄国老头万分懊悔,自己怎么就把自己心中的秘密说出去了?万一眼前这个年轻的华国人是CPC成员,岂不是,岂不是……哎,大家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看俄国老头患得患失的样子,马明远笑容不减,再次举枪射击,一枪打死了一个冒进的俄籍日本特务,这才畅快道: “死?告诉你,萨夫维奇,能让我马明远死的人,暂时还没出现!” 啥? 俄国老头懵逼了。 就在这时,马明远突然不再瞄准对面的俄籍日本特务,竟将枪口举向空中,一阵连续勾动,将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空,直到柯尔特自动手枪空枪挂机,这才缓缓瘫坐地上。 贝加尔港的格别乌内卫部队,乘着一列卡车,赶往火车站途中。 就在他们刚刚拐过一个街角时,突然,迎面扔来几个铁疙瘩。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贝加尔港的街道上响起。 打头的第一辆格别乌军用卡车上,饶是司机反应极快,努力打方向盘,也无法完全躲开四溅的弹片。 随着几声爆炸响起,军用卡车再也控制不住,飞快撞向街角的大楼。 砰—— 一阵闷响,卡车撞在大楼上。 就在车内的赤俄内卫部队成员,被撞的头晕目眩时,又是两颗铁疙瘩扔到了车下。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整辆卡车,连带车上十几名格别乌内卫部队官兵,一齐葬身火海……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调查团争夺(5) 赤俄,贝加尔港。 尤里在长相上,与赤俄那位前领袖弗拉基米尔有些相似,同样个头不高,是个光头,同样的炯炯有神的一双小眼睛,同样留着两撇小胡子,同样在说话时候声音高亢富有感染力。 此时的尤里,正用他那极富蛊惑性的语言,对面前一众同胞大声呼喊着: “同志们,同胞们,伟大的俄罗斯人民们,我们永远无法忘记,那些背叛伟大俄罗斯祖国的叛徒,无法忘记那些家伙,在伟大祖国面对欧洲大战的最关键时刻,从背后发动的阴谋叛乱!正是这场可耻的、卑鄙的、甚至反人性的叛乱,不仅让伟大的俄罗斯祖国,输掉了那场席卷欧洲的战争!而且……” 尤里停顿了一下,加重了口气,用悲伤的语气继续道: “而且,正是那些叛徒阴谋策划的叛乱,将伟大的俄罗斯祖国推入黑暗和惨无人道的屠杀。整个俄罗斯大地,浸泡在同胞的鲜血之中。这其中,有我的老父亲,慈爱的母亲,健壮顽皮的两个儿子,以及爱我和我的家人的妻子……” 尤里说到此处,下面那些手持武器的男女,已经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些感性的妇女,甚至开始掩面痛哭。 尤里表情哀伤,对着下面连连摆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亲人、朋友,倒在那些俄罗斯叛徒的枪口下。可是……” 尤里的声音陡然提高: “可是,今天,我们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临了!前面,那列火车里,坐着那些俄罗斯叛徒,祖国罪人们的走狗!杀光这些走狗,为我们亲人们的血仇,讨回一点利息!” “冲啊——” 随着尤里的鼓动,这群俄罗斯男女猛然转身,向着已经残破不堪的包厢列车,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萨夫维奇身子一瘫,彻底放平,两眼翻白的哀嚎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真玩完了,暴民,暴民,这群叛乱的暴民。我要死了,死定了啊……” “死定了?” 此时的马明远,挺身站立,笔直的身姿,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中间,一缕阳光射穿硝烟,正好将他罩在其中,仿佛为他穿上一身金色铠甲,更让他变得好像一尊顶天立地战神般,让那些俄籍日本特务心生敬畏,一时间不敢异动。 可就在这个功夫,包厢列车里出了幺蛾子: 一面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仿佛用衬衣串起来,做成的白旗,被用一杆步枪挑着,从破烂的车窗里伸出来,在战场上不断摇摆着。 这面白旗,看在萨夫维奇、马明远,以及一众特侦队员眼中,是那样刺眼,同时在刺痛他们的心。 看到这个破烂的白旗,那些正在冲过去的俄籍日本特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乌拉!” “乌拉,杀,杀,杀!” “乌拉,杀光这些走狗!” 随着他们疯狂的叫喊的,是“砰砰砰”,“哒哒哒”的胡乱枪声。 那面刺眼的白旗,也成了放枪的主要目标,眨眼间就被打成了满是窟窿眼的垃圾,晃晃悠悠的飘动几下,最终无力的坠向地面。 受到鼓舞,暴躁的俄籍特务们愈发疯狂,叫嚣着“杀光所有人”的口号,涌向包厢列车。 包厢列车里的人们,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再没能发出一丝动静。 眼看着,那些杀红了眼的俄籍特务们,距离包厢列车已经不足十米,几乎下一秒就可以杀进列车上。 马明远嘴角微微翘起,掏出一块染血的手帕,高高举起,在空中轻轻摇动。 萨夫维奇看到这个动作,眼睛立时瞪圆了,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马,不能投降,投降都是叛徒,会被格别乌……” 刚刚被马明远吓住的俄籍特务们,看到这一幕,发出愉快的哄笑: “哈,这个黄皮猴子,吓得投降了!” “傻瓜,黄皮猴子都是蠢货!” “没错,以为投降就会放过他们么?” “上,杀了他!” 不仅是这些俄籍特务。 远在火车站大楼顶层办公室内,拿着望远镜张望的赤俄站长,看到这一幕,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立马扔下望远镜就往外跑: 眼前的一切,很明显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反GM叛乱!面对这群叛徒、暴徒,抵抗最激烈的华国人都放弃了,自己再不跑,难道留下来等死么? 可就在赤俄站长拉开房门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铜号声: 嘟,嘟嘟嘟,嘟嘟—— 这号声,不像是赤俄站长曾经在战场上听过的军号的节奏,但又具有与军号无比相似的穿破性,让赤俄站长步伐一滞。 犹疑了一下,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赤俄站长悄悄趴到窗口,偷偷向外张望。 这一看,将赤俄站长吓得嘴巴大张,完全无法合拢: 就在短短半分钟间,从车站附近的楼顶,从远处停靠的货运列车内,从站台上的下水井内,突然钻出数十个枪手! 这些枪手看不清肤色,但显然是早有准备,冒头之初,就将早已准备好的武器,瞄准了那些狂暴的俄籍特务。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清脆的机枪声响成一片,同时有七八挺轻机枪在开火,交叉形成的火力,有如细密的大网,将这些俄籍特工尽数罩入其中。 啊—— 随着奇异的铜号声响起,俄籍日本特务们就感觉不好。 就在他们放慢了脚步,诧异的左右打量时,突然,面前包厢列车传来沉闷的轰然倒塌声,随着几块钢铁挡板被人推落,露出了三处奇怪的黑洞。 这些黑洞仅有五十厘米高,长度大约是一米左右,被设置在车厢的底部。这个位置在之前的打击中,落弹最少,而且装有加厚的钢板,因而,后面躲着的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此时,从这些黑洞中,所有人可以看清,三挺轻机枪并排摆设,枪口后面隐约藏着阴森的脸,射出噬人的光芒。 不等俄籍日本特务有所反应,三挺捷克造ZB26吐出火舌,带着特侦队员无尽的愤怒,射向这些俄国毛子。 特侦队员真的愤怒至极。 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在外面打生打死,连他们老大丁山都生死不知,而他们就只能看着: 严格的纪律要求,以及马明远定下计划时,无比郑重的命令,都要求他们,不听到铜号吹响,绝对不许暴露,更不许冒然出击!否则,杀! 此时,终于得到等候已久的命令,这些早就躲藏在包厢特制夹层中的特侦队员,将心中所有愤怒和仇怨,借助手中的轻机枪,一股脑倾泻出来。 那些躲藏在楼顶制高点,货运车厢,下水井中的特侦队员,心中的仇恨,比之包厢里的同伴,更是只多不少。 如果说,包厢中的同伴,还是通过其他同伴的通报,才能得到自家少主遇险的消息。 这些早已隐藏好的特侦队员们,那是用自己的双眼,眼睁睁看着马明远和丁山他们,一次又一次,中弹,溅血,倒下,站起,再次中弹,倒下。 直到最后一刻,马明远身披“金色战甲”、昂然挺立的身影,深深的烙印在这些特侦队员心中。他们相信,自己永生无法忘记,这个带给他们温饱,带给他们富足,带给他们作人应有尊严,带给他们希望的男人! 复仇! 为了少爷,复仇! 当所有特侦队员心中,一齐迸发出这种难以抑制的情感,整个车站,变成一座屠场!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这是为什么? 当包厢列车掀开挡板,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当不远处的货运列车拉开车门,现出架在里面的轻机枪。 当近在咫尺的下水井被掀开,钻出一个又一个手持自动步枪的枪手。 当远处楼顶响起密集的枪声。 尤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切,都是一片血红。 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场对他来说毁家灭门的时刻。 那时就和现在一样,看着自家的房子被点燃,妻子被赤军的刺刀穿透,两个儿子因为反抗,被打伤后,被狠狠的用石头砸碎脑袋,年迈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不愿离开家园,选择在熊熊大火中与祖宅同归于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些毫无底线,没有良心,不讲贵族道德,甚至连基本的作人良知都没有的家伙,就能占尽所有天时地利,将他一家灭门,就能夺取权力,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满怀对赤俄当局的仇恨,尤里义无反顾的投身日本人,想要为自己的家人复仇。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明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偷袭,只要一击必杀,就会让赤俄与英、法、美产生间隙,甚至生出裂痕,让赤俄那些掌权的混账,在世界上越来越难受。如果说,能激起欧美列强对赤俄的仇恨,再掀起一场干涉战争,那就更妙了。 可眼前的一切告诉尤里,这确实是蓄谋已久,只可惜,是蓄谋已久的屠杀! 来自远东,日本人花费巨大精力和代价,培养得足足二十三个潜伏小组,整整四百人中选出的一百五十名精锐战士,一脚踏进这个陷阱! 面对前后左右上方的交叉火力,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看明白,这些潜伏下来的精锐,结局只有被屠戮殆尽! 尤里额头青筋暴起,握着枪的手攥的发白。突然,他扬天怒吼出声: “啊,啊,啊,啊……我不甘心,你们这些走狗,都去死吧!” 下一刻,当年面对家破人亡惨剧,因为胆怯而逃走的尤里,终于战胜心中的恐惧,昂然面对迎面射来的子弹,挺身向前冲出。 一边冲,一边不断开枪。 一枪,两枪,三枪…… 直到弹仓里的子弹被打光,尤里浑然不觉,用力将TK手枪向前甩出去,整个人好像一头爆发的公牛,一往无前的冲向了包厢列车。 突然,尤里的身子一滞,整个人好像被大力砸中,身子一僵,冲锋的势头停滞,僵在了当场。 慢慢的,尤里低头看向胸口,右胸位置,一个血窟窿正咕咕流出鲜血。 以前能够吐出鼓动人心话语的大嘴咧开,吐出的不再是激昂的语言,而是鲜红的血浆。身子发软,再没了前行的力气。 看着近在咫尺的包厢列车,尤里努力伸出手,试图去触摸,最终,那二十几米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他瘫软的缓缓倒下,眼前发黑,耳中听到的最后声音,是那嘹亮的铜号声再次响起。 随着铜号声再次响起,整座贝加尔港火车站,响起震天的中文冲锋声: “冲啊!” “冲啊,宰了这帮混蛋!” “冲啊,为少爷报仇!” 随着铜号再次吹响,从下水井,从货运列车上,从各个隐蔽的地点,身穿灰蓝色制服的特侦队员们,纷纷跳出,向着所剩无几的敌人,那些俄籍日本特务,发起最后的冲锋! 见到这一幕,伫立在车站办公室内的赤俄站长,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放下望远镜。 太棒了,终于不用绝境大逃亡,更不会因为放弃岗位,事后受到格别乌的清算。 同时,赤俄站长心中,也是暗暗感叹,这群华国人干得实在,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啊。 几十个人,就能把一百多全副武装的叛匪,消灭得干干净净,这,这,该死,这群家伙,实在有点给俄罗斯民族丢人! 当冲锋声响起,惶急的卡尔波夫娜终于找到了他的未婚夫。 此时的尼基沙,身中两枪,咕咕的鲜血从身上流出,整个人倒在那里,已经生死不知。 顾不得一切的卡尔波夫娜扑上去,一边大声呼喊着未婚夫的名字,一边努力用能找到的一切,帮未婚夫止住伤口的流血。 终于,尼基沙被未婚妻的呼喊惊醒,努力睁开眼的俄罗斯年轻人,强打精神的分辨了下周围的一切,这才嗫嚅得道: “走,卡娜,快走,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说认识我……” “我不,尼基沙,我们一起走!” 俄罗斯少女无比坚定的拒绝了未婚夫的劝说,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拽动未婚夫的身子,试图将他从这个惨烈的地狱带走。 但是少女毕竟是少女,就算她出身战斗民族,也无法将一个强壮的男子带走多远,只是在地面留下一行无比醒目的血痕。 当少女力竭跌下,与未婚夫扑倒在一处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你这样救不了他!” 卡尔波夫娜慢慢转头,看到的是被两人挟持搀扶,一名身上满是鲜血的黄皮肤年轻人。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正是他们小组一开始伏击的目标,那个来自华国的秘密使者! 但是,此时的卡尔波夫娜已经提不起执行任务的兴趣,她的心中只想救出自己的未婚夫。 俄罗斯少女连滚带爬,跪行到那华国年轻人脚下,一把抱住华国人的腿,满脸是泪的哀声恳求道: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干什么都可以么?” 华国年轻人,重伤的马明远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仰头看到华国年轻人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卡尔波夫娜心中一紧,这个笑容让她回忆起,曾经觊觎她身体的那些所谓的“领导”,让她感觉万分恐惧。 就在这时,尼基沙再次苏醒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知哪来的力气,伸出手试图抓住自己的未婚妻,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 “卡娜,不行,不能求他们,他们就是恶魔,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堕落地狱……” 马明远现出无奈的表情,摇头道: “看,有人不想被我救助……” 卡尔波夫娜猛地扑在华国年轻人腿上,不住的去亲吻这个华国年轻人的脚,口中大声叫道: “不,不,不,求求你,救救他,我答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活尼基沙,求求你!” 见到这一幕,本有心将卡尔波夫娜推开的两个特侦队员,也是有些迟疑,只好等待自家少爷的命令。 叹了口气,马明远用虚弱的声音道: “也罢,如此真挚的爱情,确实打动了我,把他们两个带走,单独看押,不要让车上的那些外人看到他们。” 明天就要上班了,不知道各位看官感觉如何,是否这个假期真得休息够了?哈哈,锅锅确实懈怠了七天,得振奋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章 心态炸裂的土肥圆 赤俄,贝加尔港。 当暴躁的格别乌内卫部队,将街头阻拦他们的“不明武装分子”驱散,风风火火赶到贝加尔港火车站时,看到的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的景象: 虽然车站主体建筑都还完好,但残破的窗口,炸碎的玻璃,焦黑的桌椅,被打得看不出原先形状的雕塑,几乎断裂成几节的包厢列车,站台上四布的弹孔,遍地的弹壳,上百具横七竖八倒卧的尸体,有些已经破碎成几截…… 所有这些,都在告诉格别乌精英们,刚刚战斗有多惨烈……或者说,有多么残忍。 这么多人被杀,让格别乌军官的头都快炸了。 所以,当他们看到站台上,一些穿着灰蓝色制服,手持武器,正在一边警戒,一边搬运尸体的黄皮肤家伙,有如见到血腥的恶狼般立刻扑上去,将这些家伙团团包围,黑洞洞枪口指过去,口中不住的大声吆喝: “放下武器!” “举起手来!” 可惜,这些特侦队员,多数俄语都不咋地,对内卫部队官兵口中,又快又急而且咬字含糊的俄文,基本没听懂。可对方的动作,已经很好的表明对方态度。 特侦队员也不含糊,不少人抄起加兰德步枪,就与对方对峙起来,丝毫没有任由对方缴械的想法。 若是在进入特侦队前,这些队员对洋人还有本能的畏惧,对穿制服的家伙,那是打心眼里不敢得罪。如果遇到了穿制服的洋人,那就是“洋大人”了,根本是对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能想到反抗。 在进入特侦队,进行军训的同时,马明远不时过去为队员们上课,不仅教他们识文断字,更不断为这些人灌输: 自尊、自强、绝不认输、绝不妥协,有五千年传承的华国,不输给世界上任何国家!华国人更不可能任人奴役,不是洋人口中的劣等人! 如此熏陶出来的特侦队员,不仅敢于对一群洋毛子开枪,更在面对穿制服的洋人时,也敢抄家伙与对方对峙,若是对方不会好好说话,那成了,甭说别的,干就是了! 本来趋于平静的气氛,霎时变得紧绷起来,只要一点火星,就足以点爆一切。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愤怒的俄文斥责传来: “都放下武器,放下你们的武器,不许对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此无礼!” 赤俄内卫部队官兵寻声看过去,在两名赤俄随员的担架上,萨夫维奇正挥动胳膊,怒斥着他一向恐惧的格别乌。 这人是谁? 格别乌官兵心中一齐升起这个疑问,这家伙莫不是失心疯了,竟敢对格别乌这么嚣张? 有几个格别乌的尉级军官,侧眼看向带队的少校,只要少校一句话,他们立马冲上去,教这老东西好好认识认识,格别乌的赫赫凶名是从何而来! 少校倒是知道轻重,格别乌是一群凶名赫赫的恶狼不假,但那也分对什么人。对方来历不明,而且如此气势,显然大有来头,这让少校强忍下心中恶念,走过去,面色不快的道: “你是什么人,知道我们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若不是背后有人逼我,我吃傻了,过来妨碍你们这些恶魔办事? 萨夫维奇叹口气,看向格别乌少校,语气放缓: “少校,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替英国下议院议员,奥利弗爵士传话。在下令之前,奥利弗爵士请你过去,喏,他就在那边。” 说话,萨夫维奇吃力的指了指车站大楼。 英国人,爵士? 格别乌少校一皱眉,搞什么鬼。他的级别太低,又身在非核心的内卫部队,平时都是从事些打打杀杀的工作,接触不到什么重要情报,自然不会知道什么英国爵士,更不明白,一个英国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少校并不傻,虽然狐疑,能出现在赤俄境内的英国人,怎么看都不寻常。 是以,格别乌少校将心中恶感再往下压了压,决定过去看个究竟。 可是,走在路上时,萨夫维奇低声说了一句话,让少校悚然一惊: “少校,别以为我在为难你,不怕你生气,我其实在救你!赶快让你的手下,去帮助那些华国人,态度要好,否则,估计你都住不进‘卢比扬卡大酒店’,就会直接被扔到西伯利亚!” “卢比扬卡大酒店”? 呵呵,那是赤俄人苦中作乐的戏称。在俄都卢比扬卡广场11号,耸立一座让整个九成九的赤俄人无比恐惧的建筑: 苏俄国家ZZ保卫局,未来的KGB总部! 所有赤俄人都知道,只要被抓进卢比扬卡11号,没罪也会招供,下场无非是在地下室内被处决,或者被送进劳改营,一辈子别想出来。 听到萨夫维奇的告诫,或者是警告,格别乌少校立刻明了,除非眼前这个家伙不想活了,否则绝不会拿这种事和他开玩笑。少校迟疑了一下,转头对几个尉级军官下令,照萨夫维奇的话去做。 吩咐完,格别乌少校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萨夫维奇,奇异的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 刚刚一番动作,已经耗尽全身力气,萨夫维奇重新变成半死不活样子,哼哼唧唧道: “我?一个小人物,外交人民委员会一等秘书而已。” 嘶—— 格别乌少校微微有些牙酸,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新市街,斯基德尔斯基公馆,特务机关长办公室内。 咣当! 一声脆响,土肥圆将最珍爱的华国宋代花瓶,狠狠的砸个粉碎。 一向对人态度温和,堆满笑容的脸,此时变得极度狰狞,双眼仿佛喷火,直射眼前的机关辅佐官,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更是冰寒无比: “土方少佐,请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明明要特工们‘视情况而定’,要他们‘不必强求’。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你来告诉我!” 土方大右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不敢直面机关长的怒火,瑟瑟颤抖的他,嗫嚅了好一会,才吭吭哧哧道: “机,机关长,阁,阁下,关于远东地区,四百名潜伏特务的死伤,下,下官,真得没想到……” “八嘎!” 土肥圆的语气徒然提高,脸色涨红,愤怒的大骂出口: “八嘎呀路,我说的是这个问题么?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些帝国特务发动袭击的时候,国联调查团竟然也在华国人的列车上?”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求生欲极强的土肥圆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为什么国联调查团,竟然也在华国人的列车上?” 原来,贝加尔港火车站的袭击结束后不久,远在哈尔滨的关东军特务机关,就接到一封匆匆发出的电报。 电报发出之匆忙,不仅没有按照配发的密码本进行加密,更是仅仅用简单的摩尔斯密码发出。若非正式电文前的呼号,在日本特务机关记录在案,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机要室,都要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 但是,用简单的摩尔斯密码,发送机密情报,这,这,哈尔滨特务机关上下都惊呆了,这尼玛不是在告诉全世界电报内容么? 要不要这么搞? 还说什么机密,紧急,十万火急! 对面那个家伙,是想火急火燎的要向全世界,通报掌握的所谓机密情报么? 这是要死人的啊!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这份电文的内容,太过耸人听闻: 电报告知哈尔滨特务机关,日本在赤俄远东地区所发展的,二十三个情报组,整整四百名俄籍日本特务,刚刚在赤俄贝加尔港市,针对奉军派遣的密使,发动自杀式突袭! 突袭行动分为武装突袭与武装阻截两个部分。 武装突袭部分,动用一百五十名选拔出来的精锐俄籍特务,在贝加尔港火车站,对奉军密使乘坐的包厢列车发动进攻。 可惜,进攻受挫,遭到华国人强大火力的伏击,一百五十人中仅有三人逃出,行动负责人尤里丧命。 而武装阻截部分,由余下二百五十名俄籍日本特务执行,目标分别是,驻扎贝加尔港的赤俄内卫部队,及贝加尔港市内赤俄警务局。 阻截行动在有效阻击了赤俄援军后,残余俄籍日本特务分散突围,生还人数暂时不明,但从现场情况判断,死伤惨重! 如果说,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机要室报务员,接到这两个部分电文时,已经是一阵阵头大,当他继续接收剩下一小段电文时,更是吓得当场蹿起。 原来最后一小段没能发完的电文,告知日军特务机关,据从火车站生还的俄籍特务汇报,他们在奉军特使乘坐的包厢列车上,发现大量操着英文和法文的外国人,判断是正在赶来华国东北的…… 国联调查团! 当土肥圆接到这份电文时,第一个念头,就是直接操刀切腹! 发动袭击无所谓,袭击不成也就罢了,可你们好死不死的,为什么要招惹国联调查团?招惹国联调查团也就算了,还能推说是情报不足不知情,可最后为什么要发这份近乎明码的电文? 现在,有这份电文在手,全世界都知道,在赤俄境内发动袭击的幕后主使,就是日本帝国! 可想而知,随后日本将遭遇英、法、美、俄,乃至整个国联怎样的责难! 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招了这么一批蠢货当部下! 瞪着通红的双眼,土肥圆死死盯着眼前的机关辅佐官,一字一句道: “土方大右少佐,请你告诉我,我之前的命令,是否说明,不要轻举妄动……” “啊,哈,哈依……” 土方大右惶恐的垂下头答应着。 “那我是不是说明了,行动不要强求实施?” “哈,哈依……” “八嘎,那怎么会是现在这样?一群只接受过简单训练的家伙,竟然胆大包天,敢在赤俄腹心城市,在明知道当地驻扎着整整三百人的格别乌内卫部队,明知道那里是赤俄贝加尔军区机关驻地,明知道当地警务系统完整而且训练有素,怎么还会去发动这种送死的突袭行动?他们是蠢么!” 也由不得土肥圆不去追究这个问题。 马上,从天皇,到内阁,到军部,到关东军,各方的责难就会传递下来。如果在这一切到达前,不能努力找到一个办法,将这口黑锅甩出去,他土肥圆就真得只有切腹自杀这条路了。 “哈,哈依,这,这,这……” 此时的土方大右头大如斗,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到这个时候,土方大右突然羡慕起被赤俄扣押的大内孜来: 这个好运的家伙,明明这次行动应该由这个家伙来指挥,偏偏被赤俄扣押,哈尔滨机关才不得不远程指挥,同时,也将行动失败这口黑锅,主动戴在了头上。 就在土方大右支支吾吾不知要说些什么,土肥圆眼中射出噬人的光彩,几乎要抽刀砍人的功夫,办公室房门被人敲响。 随着土肥圆的怒吼,一名日军中尉战战兢兢走进来,小心翼翼将一份文件放在土肥圆面前: “机关长,这是您要的电报底稿……” 土肥圆也不讲中尉斥下,狰狞的面容突然露出森然的冷笑,拿起那份文件,抖了抖道: “让我们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闻言,土方大右心中一紧,惊呼出声: “机关长阁下……” 谁知,土肥圆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在翻动那些电报底稿。 土方大右心中发凉,这是土肥圆根本不相信他,已经开始亲自着手调查了,如此下去,他不要说在特务机关中的前途,只怕是以后军中仕途,也会完全黯淡无光。 突然,土肥圆正在翻动文件的手一停,抽出其中一份电报抄稿,轻轻念了出来: “……大日本帝国不吝封赏,所需条件,量日本帝国之国力,皆予以满足。望各位勇士寻找一切可乘之时机,不畏艰险,勇于战斗,坚决打击帝国之敌人……” 念到最后,土肥圆的声音变得无比阴森,都没念完,老特务头子缓缓抬头,逼视着垂头瑟瑟发抖的机关辅佐官,阴阳怪气得开口了: “辅佐官阁下,看来,果然问题出在我们这里……好大的胆子,特务机关里,竟然有人胆敢篡改我的电报!” 土方大右猛地抬头,张口想要争辩: “机关长阁下……” 土肥圆根本不容他开口,大手一挥: “来人,看住土方大右,不许他与任何人联系沟通,不许他开口说话,不许他离开这间办公室!” 虽然土方大右面如死灰,土肥圆却懒得再理,继续下令: “立即扣押机要室所有人员,单独看押,不许他们与任何人交谈,不许他们传递任何物品,如有违反,看守与人犯同时枪决!立即抓捕发送这份电报的报务员,送到刑讯室,我要亲自审问!” 说完,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士兵就冲进来,态度蛮横的,将土方大右推到沙发上。 与此同时,整个斯基德尔斯基公馆内一阵躁动,全副武装的士兵闯入机要室,二话不说开始对着名单抓人…… 土肥圆看了眼手表,整了整军服,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办公室,向着地下室的刑讯室走去。 他要挖出藏在自己身边的鼹鼠,找出那个胆敢陷害自己的家伙,无论是谁,从陆军大将到小小的尉官,无论是谁,想让自己背黑锅,他,土肥圆少将,都要对方去死! 一会要出去见同事,先发出来哈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这是对国联的挑衅 赤俄,贝加尔港。 当土肥圆大动肝火的同时,马明远接待了一群不速之客,也是之前他口中所说的“车上的外人”。 当一群狼狈不堪,甚至还有人的头发被烧焦,外套满是灰尘的西洋人,看到重伤的马明远时,所有责备的话都无法说出。 是啊,眼前这个华国少年,为了“保卫”他们,已经尽了全力,连自己都险些丧命,让他们这些自诩绅士的家伙,又如何能痛加责备? 领头的一名欧洲人,来自英国的奥利佛爵士,走到马明远身边,嘴巴张了又张,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要他去慰问一个华国人么? 别开玩笑了,像华国这样的低等民族,保卫高尚的欧洲绅士,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但是,要他去说什么责备的话,眼下这个情形,绅士的骄傲又不允许他说出口。 最终,英国下议院议员、奥利佛爵士,只是语气严厉的道: “马先生,请你给我一个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眼睛不瞎,你的部下明明早已准备好,等待这群粗鄙的斯拉夫人自投罗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么?” 奥利弗说这话时,周围有懂英语的赤俄工作人员和格别乌特工,一个个面露怒色,在赤俄的土地上,公然辱骂俄罗斯人,简直太欺负人了! 但他们也不敢随便发火,这些家伙来历不凡,又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劫难,一旦因为争执,再次引起意外,其严重后果,不是他们这些蝼蚁可以承担的。 倒是那名格别乌少校,因为是在场赤俄人中军衔最高,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非常感兴趣。听到奥利弗爵士的话,用玩味、探寻的眼神看向了重伤的马明远。 马明远虽然躺在担架上,闻言只是苦笑: “奥利弗爵士,请恕我无礼,为了各位秘密调查的安全,我和我的手下,制定有周密的安保计划。 每到一处车站,每次停车,只要是各位可能下车的地方,我的手下,都会提前潜入所有可能的地点,除了进行排查,还要控制一些可以布置火力的地点。 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范今天这种突发情况!” 奥利弗爵士闻言,挑了挑眉毛,用带着深意的目光看向马明远: “马先生,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会出现今天这种突发意外?难道,你邀请我们进行秘密调查,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吃力的摇摇头,马明远强忍身上剧痛,努力的正色道: “我们的陈司令可以作证,或者各位到达华国的东北也可以仔细探访,日本及日本的军部,对华国东北地区的渗透,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可能…… 那就是,一旦日本政府彻底撕破脸,在赤俄或者华国东北地区,展开对各位尊贵的绅士的突袭,就如今天发生的情况这样,然后倒打一耙,将所有责任推卸在华国的奉军当局身上。如果是这样,奉军当局承受来自各位所在国的压力还是小事,各位代表世界公理的绅士们的生死安危,才会让奉军当局无比痛心!”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华国年轻人是在胡说八道,但奥利弗爵士与其他来自各国的欧洲人交谈一番,也觉得,这个华国年轻人所说,虽然未免耸人听闻,可日本人翻脸动手的情况刚刚发生,大家伙的小命差点就交代在赤俄土地上。 无论怎样怀疑,眼前的事实都足以证明,眼前这个华国小混蛋,嗯,确实有先见之明。 因此,奥利佛爵士自傲得答复道: “马先生,请你的人撤出这里,关于那些俘虏,我们调查团有权利进行独立调查。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对于这种要求,马明远自是无可无不可。 但这让格别乌很是为难。 出了这么大的事,格别乌内卫部队又是第一个赶到,按理说应该接管所有事务。可国联调查团竟然要展开“独立”调查,那让格别乌如何向俄都交代? 要是就这么答应了,格别乌少校感觉,自己距离西伯利亚又近了一分。 当格别乌提出抗议时,虽然周围遍布格别乌内卫军,奥利弗仍然表现的极为不屑,语气轻蔑得道: “就凭你们?对不起,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看,赤俄军人的表现连华国人都不如。我和调查团所有成员,不知道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你——” 格别乌少校脸色涨红,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忍了再忍,又偷偷去看那位外交人民委员会一等秘书,哪知,萨夫维奇这次干脆装死,根本不看格别乌少校,让少校很是郁闷。最终,少校憋出一句话: “对不起,先生,这件事我要请示上级。” “哼哼。” 奥利弗不屑的冷哼两声,身在赤俄土地上,国联调查团一行差点被人团灭,说出去简直是大英帝国的羞耻,更是赤俄的笑话。就这样子,还敢对调查团作出的决定不满? 国联调查团本来就是为“中村事件”而来,内部不缺少法学、刑侦专家,那些所谓的随从之中,更是混着不知多少间谍、特工、秘密警员,乃至刑讯高手。 因而奥利弗叫嚣的“独立调查”,也并非吹牛。 格别乌少校虽然不清楚这些情况,但他必须马上汇报,否则,就不是距离西伯利亚越来越近,而是可以自己直接进去了。 这份电报经过几次辗转,身在火车上的帕金斯维奇也拿到了一份。 刚刚接到“贝加尔港反GM暴动”消息,格别乌上校脸色非常难看,自己一路追查下来,竟再次落后一步,这简直是他特工生涯的巨大耻辱。 拿到新来的电报,帕金斯维奇眉头拧成了麻花,看着副手,不解道: “这简直是对联盟祖国的羞辱!上面发过来是什么意思,要我赶过去接手审讯工作?还有多久到达贝加尔港?” 副手表情为难,迟疑了下,才道: “要到达贝加尔港,还要六个小时……” 帕金斯维奇眉头更拧巴了: “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啊。难道说……” 猛地抬头看向副手,格别乌上校有点不敢置信道: “难道说,贝加尔港那边,已经采取了强制措施?” 帕金斯维奇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正因为知情,才明白赤俄当局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个国联调查团: 这是赤俄重新回到国际社会,参与国际事务的重要契机。 可如果贝加尔港的格别乌分局,接到命令,强行扣押所有俘虏,甩开国联调查团进行独自审讯。那赤俄的努力和希望就一齐破灭了。 这个后果可太严重了。 幸好,副手摇摇头,否决了他的想法: “没。不仅如此,上面要配合调查团的独立调查。只是要求我们,在调查结束后,接手所有被俘的俄罗斯叛徒,进行严格甄别!” “这样啊……” 帕金斯维奇瞬间明白了上面的意思: 给国联点面子,因为对方毕竟是苦主,就算打了赤俄的脸面,这次也暂时忍耐。但是,对那些被煽动起来的叛徒绝不能放过,所谓严格甄别,那就是要大开杀戒了! 可是…… 帕金斯维奇还是有些迟疑,这道命令虽然克制,但不符合俄国人的秉性啊。况且,一旦被最高领导知道,进行事后追究,自己这个受命执行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看出自己上司的迟疑,副手小心的从文件夹中,又抽出一张电报稿递了过去: “其实这道命令来自卢比扬卡,而且有明确的书面文件背书……” 夺过那份电报稿,帕金斯维奇反复看了几次,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心情大好,重新阅读起之前的几份电报。 看了一会,他有些狐疑的轻轻敲打桌面: “这份明码电文实在古怪,是那些叛徒发的么?我怎么看着不像。这哪是报告情况,简直就是把日本人钉死了。贝加尔港武装袭击,呵呵,现在全世界怕是都知道了吧,简直就是爆炸性新闻,欧美那些报纸现在是不是都快疯了。” 副手呵呵笑道: “可不是么,赶明早的头条怕是来不及,估计在加印号外吧。” “等号外一出,这件事就算板上钉钉,日本人再如何抵赖,怕是也没人信了。” 副手笑起来,感叹道: “都说日本人宣传玩得好,怎么会有这么一群蠢到家的手下。” 帕金斯维奇微微摇头,拿起另一张电报: “是那些叛徒太蠢么?你看看这个,一群华国人,还是奉军,竟然表现的比内卫部队还要优秀……这,可能么?” 副手摇摇头,这不是笑话么,也不看看前两年,“中东路危机”时候,奉军被赤俄赤军暴揍,按在地上摩擦时的那个熊样。 用蓝铅笔在电报稿上轻轻划出一道线,帕金斯维奇道: “这群奉军的头领是谁,我要见见他!” 赤俄,贝加尔港。 很快,当第一批粗略的审讯结果,交到奥利弗爵士手上时,这位英国下议院议员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纸上的文字。 而后,奥利弗爵士就真得愤怒了,将那厚厚一叠口供狠狠拍在桌子上,怒气勃发的大声斥骂起来,完全没了之前强烈要求打出白旗时候的软弱。 奥利弗破口大骂起来: “不敢置信,简直耸人听闻,这,这,这是对国联的挑衅!”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电报的背后…… 赤俄,贝加尔港。 “这是对国联的挑衅!” 英国下议院议员,奥利弗爵士的一句话,为“贝加尔港火车站武装袭击事件”,最终盖棺定性。 这句话,也让在场的赤俄官员稍稍松了口气,管它日本小矮子事后什么下场,只要不把赤俄牵扯进去,这事就与赤俄无关。接下去,赤俄的任务,就是安心在国联调查团里打酱油,享受国联常任理事国才应享受的外交礼遇。 发了一通脾气,奥利弗爵士似乎也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态,努力克制一下,试图让自己变回之前的绅士形象。为此,当赤俄提出,要接收之前抓捕的俘虏,他也一挥手同意下来。 至于这些俄籍特务,本来是特侦队的俘虏,这种小事,直接被奥利弗爵士忘记掉了,华国,呵呵。 如此表态,当然第一时间传递到了帕金斯维奇耳中,让他长出一口气,第一次感觉,原来外交人民委员会那些家伙,也不只是个摆设。 “那些祖国的叛徒,已经移交给我们了么?” 副手点头。 帕金斯维奇却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痛快?那些华国人就没质疑?” 副手笑了: “华国人?奉军?在强大的赤俄联盟祖国面前,他们就算不满又能如何。再说,他们凭什么不满,外交抗议么?俄罗斯不相信那种软弱的东西!” 看着自信且自傲的副手,帕金斯维奇摇摇头却没说什么,他不想打击年轻人的爱国热情,但是,贝加尔港出现的华国人,给他的感觉大不相同,作特工的,轻视任何对手,都会造成致命损失。 “让贝加尔港的家伙们,立即动起来,不要等我到了才知道做事。另外,帮我联系华国奉军那位特使,陈什么来着,抵达贝加尔港后,我希望和他会面。” “联系?会面?” 副手露出诧异表情: “用得着这么正式么?您想见这个姓陈的,直接派人扣押就是……” 帕金斯维奇摆摆手,打断了副手,叹了口气,这就是久在格别乌这种特权机关沾染的弊病,总觉得老子天下最大,任何人都不敢得罪格别乌,这种思想迟早要吃亏啊。 不过,身为这类组织中的一员,帕金斯维奇也不想作无谓说教,只是耐心解释道: “你觉得国联调查团进行的所谓独立调查,是一次突发意外么?不,这是国联在向联盟祖国示威,在暗示我们,办事要讲规矩,而规矩,是国联制定的。 现在,这群华国人刚刚救下那群来自英、法、美的资本主义老爷,等于给自己找到一个大靠山。我们直接扣人,就是在打国联的脸,一个不好,又是一场外交纠纷……” 说话,他抬头凝视副手,一字一句道: “那,将是,你和我,进入,卢比扬卡大酒店的,门票!” 听上司说的如此正式,副手脸上得意的笑容凝滞了,呆立了一会,才敬礼离去。 同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赤俄恶魔盯上的陈兴亚,来到马明远房间,观察了周围没人监视后,才坐到马明远床边,轻声道: “你给老子老实说,那封电报到底咋回事?” 马明远瞪着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面露惊诧得反问: “什么电报?” 陈兴亚一翻白眼: “你小子少跟老子打哈哈,就是那封狗屁日本特务发的明码电报!” 陈兴亚、马明远一行是秘密行动,不方便用日常通讯手段联系,因此,出发时候,就从奉军参谋长容臻手里,特批了两台大功率电台。 而那封由俄籍日本特务发出的电文,又是用摩尔斯密码简单编码,只要懂收发报的人就都能破译,完全就是明码发报。连赤俄、关东军,甚至欧美各国大些报社的电台都能收到,陈兴亚随行的报务员,如果再接收不到,那就只能说是太懒了。 知道瞒不过陈兴亚,马明远也不继续装傻,嘿嘿坏笑道: “这不是想把小鬼子钉死么!” 奉军宪兵司令一翻白眼,冷笑道: “就凭那玩意?无凭无证的,小鬼子完全可以推个干干净净!” 谁知,马明远摇头道: “不,他们推不掉。你别忘了,我们有人证,有物证,缺的就是有人把这层窗户纸挑破。别看国联派了调查团,到了东北,能调查出个什么玩意,谁都说不好。万一,英、法、美、俄这帮孙子,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和小鬼子和解,把我们给卖了,我们到哪哭去?” 马明远的顾虑,陈兴亚也不是没有。 奉军宪兵司令,以前身在华国东北,无论认知、视野,都只能局限在东北一小块。跟着马明远出了趟国,可算是开了眼界,思考境界也是蹭蹭往上蹿。 对国家之间尔虞我诈有了一定认识后,陈兴亚自然也对之前的计划忧心起来: 国联派了人调查,要是这群人不站在奉军这边,那可咋办? 故而,听到马明远的话,陈兴亚来了兴趣,凑到年轻警官面前,低声道: “就你那歪门邪道,能保证把国联调查团这帮洋鬼子,都骗过去?让他们站咱奉军?” 一摊手,用满是无辜的眼神看向奉军宪兵司令,马明远坦白道: “什么叫歪门邪道?我用的是日本人提供的发报机,电报正文前的呼号,也是日本关东军分派的,内容更是一个字都没作假。至于电报内容,有整个国联调查团作证。我说的全是大实话,凭啥说我的东西是歪门邪道?” 陈兴亚不信,或者说,他不相信洋人会那么好心,撇嘴道: “可拉倒吧,无论东洋还是西洋,洋鬼子从来是站一边的。我咋不信他们会那么好心?” “不是好心!” 马明远摇摇头,正色道: “是在倒逼英、法、美、俄当局!我之所以要用摩尔斯密码发报,就是要全世界都知道这个消息。等着吧,这么劲爆的消息,英、法、美三国,甚至欧洲其他国家,得到消息的报纸,都会用头版头条刊登。到那时候,就等于这些国家老百姓都知道这则消息。 你觉得,当老百姓都对日本人产生恶感时,那些当权者会怎么做?违背老百姓的意愿,破罐子破摔,继续与日本人勾勾搭搭?” 以陈兴亚的见识和思维,他还真想说一句: 可不就是么。老百姓算个毛线! 但他在最后关头,死死抿住嘴,死死盯着马明远。 被对方如此盯视,马明远没有半点怯意,嘿嘿笑道: “或许,赤俄能这么干。但英、法、美三国当局绝对不行,他们不敢。面对侵害本国公民,损害本国威望的小日本,这三个国家的执政者,就算装样子,也必须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嘴脸出来……” “所以,你的,不,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面对陈兴亚接上的最后一句,马明远哈哈大笑: “恭喜你,陈大司令,学会抢答了!” “滚犊子!” 陈兴亚没心思与马明远开玩笑,在心中盘算一阵,不得不承认,以现在华国的积弱局面,以及在国际上的低微地位,马明远这种倒逼西方列强的法子,才是最好的办法。 摇摇头,苦笑的陈兴亚道: “那几个俄国人,你准备怎么处理?就这么藏着?反正电报也发了,你要的东西也都拿到了,为了防止你那封见鬼的电报最后露馅,不如……” 说话间,陈兴亚挥手做了一下向下劈砍的手势,尽显这个时代奉系军人的狠辣来。 摇摇头,重新躺回床上,马明远轻声道: “不,光一封电报还不是完全可靠,留着他们,保护他们。日后,若是真出现意外,英、法、美、俄的调查员敢作妖,让他们站出来指认日本人,把日本人彻底打死,永不翻身!”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惶恐的日本高层(1) 日本,东京,永田町。 内阁总理大臣官邸外,再次停满了各式高级小汽车。 虽然总理大臣官邸是日复一日的如此繁忙,但今天与往日不同,整座官邸笼罩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 之所以如此,只因为,这股压抑并非源自总理大臣阁下,而是从所有日本人心中无比敬仰之地,神秘的皇宫之中发散出来! 在总理大臣官邸中,一些低等文官、秘书正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 “你这家伙,装的倒挺像,那封电报……” “哦哦,当然了,军部那些蠢货惹出来的大麻烦!简直就是一群蠢驴,那么要命的内容,竟然用明码发送……” “啧啧,你果然消息不够灵通啊。” “咦,前辈,难道还有后续么,还请前辈多多指教,今晚的酒,我来安排。” “呵呵,看你这么上道,我来告诉你,那个,不许外传啊……” “一定一定……” “那个,电报的破事,已经传进宫中了,我们那位陛下据说……” “啊,竟然惊扰了圣驾,简直是罪过。前辈,快请继续。” 在内阁总理大臣官邸庭院一角,两个年轻的秘书正凑在一起,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家伙,左右张望了下,见周围没人,才用更低声音道: “那个,我们的陛下,据说,据说啊,当场打碎了茶杯……” “啊!” 年轻一些的秘书官面露不可思议,甚至是惊恐万分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竟然令圣驾如此失态……这些穿制服的废物,简直,简直该死,不,应该天诛!” 当官邸内气氛,因为这些小道消息而愈发压抑时,大会议室内,气温似乎降到冰点,并不因炎炎夏日射入室内的炙热阳光,而有半点改变。 看着屋里一群衣冠楚楚的家伙,在御中单独承受了昭和天皇怒火后,若槻礼次郎决议不再啰嗦,单刀直入展现自己作为总理大臣的权威。当然,他今天这么做,也是因为有一位特殊人物在座。 “本庄大将,作为本次内阁会议特别参与,请你向在座各位阁下说明一下,发生在赤俄贝加尔港的武装袭击国联调查团事件原委。” 若槻礼次郎的语气虽平淡,可在座都是官僚人精,任谁都听得出,其中即将爆发的怒气。 本庄繁额头冒汗,不是热的,而是到惊吓后全身战栗的生理反应。 就在月初,本庄繁从第十师团长调任关东军司令管,虽然满洲的“中村事件”正在发酵,但那时的形势,还是向着有利于日本方向发展。 本庄繁的准则,一向是,以“日本帝国利益为最高利益”。 这种形势对他而言,不仅不是乱象,反而意味着建功立业的机会。他相信,只要准备充足,可以慢慢将满洲这块肥沃的土地,逐渐变成日本帝国的领土! 当本庄繁受命后,进宫向昭和天皇陛辞时,着实意气风发,只想尽快赶到支那满洲挥斥方遒。 谁知,仅仅过去一个月,局势一变再变,从国联行政院特别会议,到日本被迫接受国联调查团,都让本庄繁感觉事情变得不受控制。 可本庄繁怎么都没想到,局势如此困难,自己手下竟然搞出一个捅破天的大新闻,听说,昭和天皇在御中,气的连茶杯都打坏了,这,这,这…… 偷眼瞧了眼坐在会议室中央的老者,本庄繁强自平息内心惶恐,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干涩的道: “职官,职官,职官也已发电申饬,申饬土肥圆少将,责令,责令土肥圆少将,迅速查明事件原委……” 哼! 若槻礼次郎不屑冷哼。 在座的内阁成员、军部代表,也暗自摇头,对本庄繁的表现非常不看好。都什么时候了,还搞“申饬”? 关东军现在的首要任务,难道不应该是: 尽快查明事情真相,能推出去就往外推,华国人,赤俄人,甚至英、法、美,管它呢,只要能把整件事推出去,无论是谁,只要不是日本就好! 倒是坐在会议室中央那个老人,眯着眼,双手拄着手杖,似乎在假寐,也不知道是否听到本庄繁拙劣的回答。 见老人没说话,若槻礼次郎心里有些不托底,但刚刚释放出的威压,此时不能泄掉,否则,日后这群穿军装的混账,就更不把内阁放在眼里了。 坚定自己想法,若槻礼次郎阴恻恻道: “申饬,今天本庄将军申饬土肥圆,明天,金谷将军和南阁下,再申饬本庄将军,后天呢,是不是还要我申饬金谷将军和南阁下?你们觉得,米英列强,会给我们时间打嘴仗么?” 如此严厉的斥责,让本庄繁额头青筋一阵阵乱跳,他也冤啊,刚刚上任一个月,连下属才仅仅认全,更谈不上,完全掌握住关东军,这可是一个庞大的暴力群体。 这个时候要他来背锅,担下所有罪责……难道,自己最终的结局,就是被赶去预备役么?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本庄繁不得不绝地反扑。 本庄繁抬头看向居中那个老人,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变得急促起来: “阁下,首相大人,诸位阁下,职官有下情禀告。此次武装袭击,绝非关东军所策划!” 嗯? 在座众人来了精神,来了,甩锅开始了,不知道关东军这回,要把谁拉下水? 倒是居中的老人,慢慢睁开眼,看向本庄繁的目光之中,带着莫名的忧虑。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本庄繁稍稍整理思路,决定豁出去的他,再不去思考本部门脸面,更顾忌不上某些至交、亲信的安危。 关东军司令官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文件,一路躬身小跑到居中老人面前,以九十度的姿势,恭恭敬敬将文件呈上,这才语速飞快道: “事情刚刚发生,土肥圆少将就下令调查。阁下请过目,土肥圆少将非常确定,自己虽然动员在赤俄远东特务组,但并未下达必须执行武装袭击的命令,阁下手中,就是土肥圆少将电文底稿……”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居中而坐的老人。 老人身穿黑色燕尾服,短发,并未蓄须,缓缓戴上一块镜片,一页一页翻动着文件。 见老人不说话,本庄繁大受鼓舞,愈发有了精神: “但是,土肥圆少将发觉,他下达命令的电文,被人恶意篡改!” 嘶—— 在座日本帝国高官倒吸一口凉气。 篡改长官命令,无论军中、政界,都是死罪啊! 但这些高官不敢做声,只是死死盯着那位老人。 老人终于将最后一页文件翻看完,随手交给身侧的若槻礼次郎。内阁总理大臣快速翻动一番,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抬头盯着本庄繁,用力挤出一个字: “谁?” 本庄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刻,他犹豫了,可一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说出来的后果,他就如坠深渊。最终,他咬咬牙,抬头望向那位老人,有些悲痛得道: “是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元征四郎大佐,和作战课长石原完尔中佐!” 啪—— 若槻礼次郎狠狠拍动沙发扶手,惊的在座众人心头一跳。 倒是那位老人侧眼瞧了总理大臣一眼,对这位“能力不足”的首相的表现,评价非常不好。 但若槻礼次郎并未察觉,总理大臣恨恨道: “抓,抓起来,军事审判所,枪毙!”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惶恐的日本高层(2) “抓,抓起来,送军事审判所,枪毙!” 虽然总理大臣义愤填膺,但会议室内没人接茬。 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 别看两个家伙一个大佐一个中佐,那也要看看是哪里的大佐和中佐,那可是一个高级参谋,一个参谋部作战课长! 什么“逮捕、枪毙”,就算你是总理大臣,真想这么干,也要看军部那几位大佬的意愿…… 看到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才发现自己唱了一番独角戏,若槻礼次郎感觉脸上有些发热,偷眼去看居中而坐的老人。直到感觉老人并未露出不快,总理大臣这才心中稍定,努力用威严的目光看向南次郎。 南次郎是陆相,管理日本陆军的人事任免、纪律调查。 虽对刚刚总理大臣的话颇为不屑,但居中那位老人却没当场驳斥若槻礼次郎,这让南次郎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此时若槻礼次郎看向自己,南次郎知道不表态不行,但就这么表态,岂不是等于陆军省把雷扛下来?这要如何向陆军上下交代? 思前想后,眼看着在座众人都面露不耐,连居中的老人也看过来,南次郎无法继续拖延,只得咬咬牙,垂头道: “板元与石原胆大包天,有辱帝国军人名誉,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否则,帝国陆军的纪律将荡然无存……” 在座众人没吭声,这帮人精都知道,这些都是屁话,肯定没说完,就等着南次郎后面的“但是”呢。 “因为陆军省并不掌握,二人具体犯罪行径。陆军省以为,可以派出陆军司法官,奔赴关东州,协助关东军司法部,核定二人罪证。最后,由关东军组成军事法庭,对二人进行秘密审判。届时,无论结果如何,陆军省都会予以尊重。” 刚一说完,在座众人都暗骂一声: 滑头! 别看南次郎洋洋洒洒说了不少,通篇就一个意思: 祸是关东军惹得,陆军省不背,关东军内部不管如何处理,陆军省都不干涉,一个“尊重”,很好得将这个意思表达清楚。总之一句话,你们关东军自己拉得屎,关东军自己去擦! 听完陆相南次郎的话,本庄繁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暗骂一声“老贼”,立刻就想反驳。 谁知,从坐下就一言不发的那位老者,突然挥挥手。 立时,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老者身上。 老者年过八旬,声音已然中气不足,但言语之间很有气势。扫视过在座所有人,最终停留在南次郎身上,他冷冷道: “让你们为帝国寻找突围的办法,不是让你们在这里互相推诿。西洋列强的逼迫已经迫在眉睫,帝国的臣子,还要彼此卸责内斗么?” 看到众人一齐低头,老人用手杖重重地,在地上顿了顿,冷声道: “如果今天无法拿出一个妥善解决方案,本人将以元老名义,上禀圣听,解散内阁,由重臣会议重新推选新一届内阁!” 元老! 原来,这位老人竟然是日本硕果仅存的元老,公爵西园寺! 至于重臣会议,乃是日本政界一个特殊存在。其成员由卸任首相,以及少数天皇看重的臣子,共同组成的一个团体。遇到选拔首相的情况时,元老、重臣会议,都有向日本天皇推举人选的权力。 解散内阁,就是直接让在座所有人都失业,对于一群老政客来说,这个惩罚不能说不重。 可是,西园寺此话一出,这些人竟然毫无反应,甚至有人流露出轻松的神情来。 将这些看在眼里,西园寺也能明白这些家伙的小算盘: 这么大的烂摊子摆在这里,如果能解散内阁,岂不是正好把这些家伙解脱了,将烫手山芋甩给下一任内阁去头疼吧。 心中冷笑,西园寺并不点破,只是淡淡道: “既然未能为陛下分忧,想必在座都是无能之辈。无能之辈日后岂能觍颜侧身朝堂?” 元老的话刚说完,刚刚还在窃喜的内阁成员,齐齐露出惊恐无比的神情: 老家伙太狠了,这是要绝了他们日后再次进入内阁,不,是继续待在政界的希望啊! 果如所有人预料的,“日本特务明码电报”发出后,也就三四个小时功夫,从洛杉矶到纽约,从伦敦到巴黎,从日内瓦到罗马,从莫斯科到金陵,全世界各主要报纸,纷纷刊印号外,将“贝加尔港车站袭击事件”送到全世界读者面前。 几个大国当局各自经过简短磋商后,英、法、美、赤俄四国大使,不约而同来到日本外务省,向日本外相币原喜重郎递交抗议! 同时,意大利、德国驻日大使,也来到日本外务省,表示对袭击事件非常关切,希望日本政府给予解释。 而芳泽谦吉刚刚从号外上看到这个爆炸性新闻,就被国联行政院会议主席赖尔乐召见。赖尔乐非常生气,要芳泽谦吉代表日本当局,对这件事予以明确解释。 而唯一没有去日本外务省质问的,只有华国金陵当局。 就在日本外相币原喜重郎焦头烂额的时候,日本驻沪上总领事发来密电: 在上海和香港的英国远东舰队,突然结束休假,全员进入战备,甚至,连军舰上的炮衣都卸下,军舰全部生火,用意不明。 不得已,日本外务省召开记者招待会,外相币原喜重郎亲自主持。 在会上,币原喜重郎对“明码电报”的内容全盘否认,坚决不承认贝加尔港的袭击事件,是由日本帝国在背后策动。 同时,币原喜重郎声明,这场“骇人听闻”的袭击,是某个事情相关国家从中策划并实施,其目的,就是给日本帝国抹黑! 面对日本人拐弯抹角的指控,各方都暂时保持了沉默。 金陵当局一如既往,保持沉默。 这种莫名的沉默,难免引起外界各国侧目,乃至怀疑…… 赤俄,远东西伯利亚铁路。 东行的列车上,陈兴亚急匆匆找到了正在休养的马明远。 虽然马明远重伤,特侦队上下也有许多人负伤,更产生近十名死者,但国联调查团在奥利佛的坚持下,依然继续上路。 不得已,马明远就只好被安置在包厢内,身边跟着两名俄国医生和四名俄国护士。 至于这六个人是否可靠……呵呵,这不是废话么。 看到陈兴亚进来,马明远示意丁山将俄国医护人员带出去,这才没好气道: “陈大司令,我可是伤员,你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几天?” “休息?” 陈兴亚急了,将一张俄文报纸扔过去: “都火烧房子了,你还休息?你说说,金陵那帮子政客,怎么这么怂包?明明英、法、美、俄都出动了,连意大利、德国都跟风扑上去咬小日本了,金陵那个光头,竟然连个屁都不放!这不是等着别人猜忌么?” 马明远一翻白眼: “陈大司令,我可要提醒你,那个光头不止是金陵当局实际控制人,更是副总司令的结拜大哥。你这话,出去可别胡说。” 一把将马明远拉起来,帮其靠坐着,陈兴亚不耐烦道: “行了,现在还管那么多……喏,这是副总司令的电报,对咱们的行动表示欣慰,同时询问之后如何打算。” 马明远一听,大吃一惊,顾不得看电报,死死盯着陈兴亚: “姓陈的,咱们干的事,你都告诉副总司令了?” 由不得马明远着急,他在赤俄境内的布置和行动,哪一样能见得了光?若是被传去那位张副总司令耳朵里,就凭日本人在奉军的渗透,几乎等同传入日本人耳目里。真到那时,他可就死定了! 陈兴亚撇撇嘴: “老子是那么嘴快的人么?再说了,出发前,副总司令在电话里怎么交代的,‘便宜行事,不需事事请示汇报’!这话就是圣旨,你小子撒了欢干,都没人管你。” 哦…… 马明远长出口气,也不再看电报,探寻的目光看向陈兴亚: “你想说啥?” 陈兴亚这才想起过来的正事: “哎呀呀,你说说,金陵那个死秃子,这么闷着不肯出头,这不是搞事么?之前英、法、美、俄还闹的那么凶,现在可好,一下都没动静了。咱们不能这么干挺着啊,总得做点啥。你之前不是说,已经彻底钉死了日本人么?这看着不对劲啊……” 听陈兴亚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马明远总算明白了他的来意,仰头靠在柔软的背垫上,两眼看天,淡淡道: “什么都不做,等!” “你说啥!?” 出去吃完,回来码字,竟然忘了更新,罪过罪过!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六章 调查团在行动(1) 专列途径赤塔,抵达了涅尔琴斯克。 在涅尔琴斯克后,赤俄安排的专列就将脱离西伯利亚铁路,转入中东路支线,一直驶入华国境内,而这一路,直到哈尔滨,都将没有赤俄大城市。 因此,专列在涅尔琴斯克停留一晚。 赤俄对国联调查团提供了,他们所能提供的最高档服务: 舒服的房间,充足的热水、浴盆,高档的红酒、伏特加、鱼子酱,美丽的女招待,便捷周到的客房服务,还有专门从俄都赶来的,赤俄外交人民委员会的高官作陪。 也正是在涅尔琴斯克,国联调查团同时遇到了,来自华日两国的迎接使团。 奉军派出的使团,由奉军及辽省三位大员统领,日本的使团规格更高,竟然是匆匆赶来的外务副大臣佐竹信清。 作为旁观者,当佐竹信清出现时,马明远和陈兴亚都有些吃惊,没想到日本人的反应如此之快,才过去两天,就派出如此要员赶来了赤俄。如果这样,等到进入华国境内,岂不是会有更高级别大员? 为防万一,陈兴亚马上向奉天发报,将这个情况告知奉军高层,希望也能派出一方大员。 至于奉天方面如何回复,马明远就不得而知,他也不是很关心,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早脱出他所能操控的范畴。 此时的马明远,不管是否乐意,更多的还是要作一名看客。 调查团所有成员在享受一晚热情的招待后,换上清爽的睡衣,终于不用在摇晃的车厢里打滚,可以倒进柔软的床铺,美美睡上一觉。 当然,这些家伙是否如马明远一样,是孤枕入睡,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专列继续奔驰。 在车上,虽然奉军选派来的三人,等级有些落差,但碍于职责所在,依然在调查团各国成员之间周旋。 倒是日本派来的佐竹信清,只是围在调查团负责人,奥利弗爵士身边,与其他国家代表周旋的事,通通交给副手们去做。 这样做法,也在无形中阻止了奉军代表接近奥利弗,无法对其进言,灌输有利于奉军的想法。 佐竹信清曾经留学英国,更在欧洲各国任职多年,是日本外务省有名的“欧洲通”。他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奥利佛谈起各国风情,着实游刃有余,不时引起奥利弗一阵大笑。 此时的奥利弗,也仿佛忘记了贝加尔港的袭击,与日本人谈笑风生的同时,却对试图接近的华国人杨文敏等人,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热情,即使勉强对话,也带着明显的敷衍。 这让组成迎接使团的辽省几位大员非常不满,愤愤的找到了陈兴亚,要问个清楚,在贝加尔港究竟是不是华国人救了这帮洋人! 陈兴亚也是一阵阵头大,好容易将几位同僚安抚下去,扭头想找他眼中的“小扇子”,嗯,就是马明远,去问个究竟。但奉军宪兵司令发现,这家伙好像丢了一样,任他如何去找,都没发现行踪。 带着一脑门子问号,陈兴亚虽然找来找去,始终忽略了一个地方: 电讯室。 列车上设置有几个电讯室,赤俄人有一个,英国人有,法国人有,美国人有,日本人更是当仁不让,上车后也设置了一个。 自然,华国奉军也有。 本来的,日本人上车后,看中了奉军电讯室的位置,态度傲慢且蛮横的要求奉军腾位置。 可惜,他们遇上的主事人,并非陈兴亚这个明面上的招牌,而是在背后暗戳戳搞事的家伙。 当丁山将这消息告诉他的少爷时,那位因为被日本人伏击而重伤的主,眼皮都没抬,随便说了句: “你们手里都是烧火棍么?” 于是乎,蛮横的日本外务省官员,就看到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装华国人,将他们围了个团团转。一个面带诡异笑脸的华国人,不怀好意的询问那几个日本人,他们还提要求么? 就在领头的日本外务省三等秘书要开口时,领头那华国人突然抽出柯尔特手枪,大喇喇的拉开了保险,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些日本外务省官员,都是著名大学毕业,通过文官考试进入外务省的职业官僚,何曾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样子,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有心求饶还拉不下面子,最终放下几句狠话,就仓皇而走,找佐竹信清哭诉去了。 可是,当那个三等秘书带着一伙人,在佐竹信清面前哭诉后,得到的却是一个狠狠的耳光! 佐竹信清都气炸了,都什么时候了,此时的帝国风雨飘摇,还有心思在这里和华国人起冲突。 当着一群英、法、美、俄调查团成员的面,对着华国人耀武扬威,这是在彰显日本帝国的威名么?狗屁,这是在坐实日本人做事蛮横不讲理,在坐实贝加尔港袭击是日本人策划的事实! 这个后果早在马明远预料,他才理所应当的让丁山动武,这年头,用武力威胁日本人,啧啧,他马明远也算是独一份了吧,哈哈。 陈兴亚找不见马明远的时候,这个负伤行动不便的家伙,其实就在华国电讯室,正紧张的用电报与人联络…… 国联调查团专列呼啸着驶入华国境内,停靠在满洲里火车站。 当火车缓缓驶入站台时,所有乘客吃惊得发现,这个不大的火车站上,挤满了各色人物,头顶更是扯起用各国文字书写的横幅,大意都是欢迎国联调查团主持正义。 但他们很快发现,站台上虽然人头攒动,却泾渭分明的分成两群: 一群人,中间的男人,或是穿着土黄色军服,头戴桶式军帽,或是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礼帽,女人则身着修身旗袍,侧身开衩的高度……让所有男人无法挪开视线。 而另一群人,或是身着燕尾服、礼帽,或是穿着柔软的和服,女人们或是素雅和服,或是西洋裙装高跟鞋。 如此打扮,只要对中国东北稍有了解,任谁都不会将两伙人看错。 看到这一幕,奥利弗点燃一根雪茄,靠坐在沙发上,呵呵笑起来,对聚集起来的调查团成员朗声道: “诸位绅士,看起来,这次远东之行,将会非常精彩呢!” 就在人群后面靠坐的马明,远望着奥利弗这副嘴脸,明明火车都已经进站,外面的迎接人群早已迎候在那里,还在这点雪茄摆谱……这该死的英国佬,走哪都不忘,摆自己大英帝国的派头。 倒是那些调查团成员,彼此对视眼,有人面露苦笑,能不精彩么,还没到正地方呢,就差点让人给打了黑枪团灭掉,真不知,这一次过来,还会发生什么幺蛾子。 倒是佐竹信清没有丝毫异色,看到火车停稳,站起身,微笑着对调查团成员躬身道: “诸位尊贵的绅士,日本帝国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阁下,请求登车与各位绅士会面……” 闻言,马明远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听说是竟然是日本的外相亲自迎接,调查团成员多少有些惊喜。奥利弗也很是满意,这说明,对方还是非常在意,大英帝国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威。 相反的,奉军使团的杨文敏几人,却表情难看,日本人如此下本钱,竟然让外相远迎,而奉军方面预定人选,只是东高官官张叙五,很明显,这一次,奉军落了下风。 就在佐竹信清得意的瞥了一眼杨文敏等人时,马明远对陈兴亚微微点头。 陈兴亚嘴角翘起,站起身,干咳一声,示意身边翻译下,这才开口: “诸位,请允许我隆重介绍,华国海陆空军副总司令,东北边防司令长官阁下,即将登车,向各位来自各友好邦国,前来东北主持正义的先生们,致敬!” 当翻译们飞快将陈兴亚的话,转译成各国语言后,车厢内一时没了声音,所有人都呆呆的看向陈兴亚。 这是,真的,假的?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调查团在行动(2) 黑省,满洲里车站。 华国海陆空军副总司令! 东北边防司令长官! 即便在场的国联调查团成员,对华国体制不算是精通,也对各国的政体稍微有了解,那在他们心中就不会无视眼前这人。 说到底,仅仅“海陆空军副总司令”的头衔,就已经逼格满满。 至于“东北边防司令长官”的头衔,更点出此人就是本地之主身份,让所有人不能不重视起来。 日本帝国派出内阁成员亲自迎接,说起来已经对国联调查团极为重视,自奥利佛以下所有调查团成员大感满意,对华国的态度在无形中微微偏转。 谁知,这心思的变化才刚出现萌芽,华国竟然出动全国副统帅、东北之主级别的顶尖高层,屈尊降贵前来迎接! 真的是屈尊降贵。 纵然,无论是国力还是国际地位,华国与日本都无法相提并论,但华国毕竟是一个地域和人口大国! 这样一个地域大国的副统帅,亲自来迎接奥利弗这群人,怎么说,都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脸面,更彰显华国对国联,对大英帝国,对法兰西共和国,对美利坚,对赤俄的尊重! 毕竟,奥利弗这群人,虽然出身世界列强,更打着国联的旗号出来游荡。说到底,在各自国内,不过是一群二流外交官罢了。 别说是奥利弗等人,饶是佐竹信清官拜日本外务副大臣,乍听到张副总司令亲临,也是为之一愣: 这个小张,不是一直躲在北平协和医院养病么?他怎么会,突然跑来边境小站满洲里的? 继而,佐竹信清心中大是不满,都说帝国的情报特务机关如何厉害,在华国如何无孔不入……小张抵达满洲里这种大事,怎么都没能刺探出来? 无能!蠢货! 哦,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佐竹信清下意识的选择性忘记,自家外务省的特务机关…… 外务省都是文官么,文官搞情报,这就是兼职,兼职。 纵然愤懑不满,佐竹信清自诩是文人,不可能如军人那般骄狂,更不能在奥利弗等人面前,作出过激行为,以免给国联众人留下不好印象。 因而,当奥利弗等人急忙起身整理衣服时,没人发现,日本外务副大臣那憋屈的表情。 在场的奉军官僚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也不敢相信,自家体系的老大会突然出现。 但话是陈兴亚说的,人家是奉军的宪兵司令,不可能在如此重要场合乱开玩笑。因而,杨文敏等人一扫之前烦闷和委屈,挺直身子,面带自得,抢到了车厢外。 此时的站台上,一反之前的热闹场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所吸引。 突然出现的这行人,多数身穿军服,在周围负责保卫的士兵面容冷峻、装备精良,刚刚出现就镇住在场所有人。 在这些精锐卫士扈从下,一群穿着军服或中山装的男子,簇拥着一名身穿军服,佩戴上将军衔的年轻人,向列车大步走来。在年轻人前面,是一脸谦卑为其引路的东高官官张叙五。 拜这个时代所赐,虽然不是所有人,至少在场的头面人物,都能一眼认出那位年轻的国家上将。 见到这位东北王突然出现,所有人大是惊奇,更有人心中窃喜,感觉是天赐良机。 只可惜,那位副总司令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在包厢车厢外稍等一会,自有杨文敏等人恭敬迎接,将他引入车厢内。 此时的奥利弗等人也大步迎接上来。 他们心中也有逼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日本的外务副大臣摆架子可以,对一国的副统帅么……还是稍微收敛着点好。 这位副总司令从小就亲近美利坚,一口英语极为熟练,那是可以与留学美利坚的统帅夫人,直接英语交流的水准,此时耍开了,更是让奥利弗,以及美利坚成员汉克斯大生亲近之感。 副总司令自有副总司令的气势,与这些国联调查团成员一一问候完毕,就以主人的身份,邀请他们落座,也不谈什么中日纠纷,更不为奉系开脱或是申辩,只是询问这些人旅途是否劳累,拍胸脯表示,东北不是赤俄,吃的,喝的,玩的只会更多更丰富,保证让各位调查团成员宾至如归。 这种表态可不是玩虚的。 副总司令刚刚表态,就有侍从副官们,捧上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这些调查团成员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该收下的功夫,倒是萨夫维奇哈哈大笑,第一个将盒子打开来。 然后,就是“嘶”的吸气声。 所有人一齐凑上去,也是有些眼睛发直。 原来,这盒子分量不轻,但也没重到让人以为里面装着金银珠宝地步,众人拿到手里都以为是些土产。 可萨夫维奇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倒真是土产,可这个土产,有点珍贵: 一件做工精美的紫貂皮大衣! 一只紫貂能有多大,要做一件成年男子穿的皮毛大衣,可想而知需要用多少只紫貂皮拼接。 这年头可没什么紫貂养殖场,所有的紫貂都是野生的。而紫貂因为皮毛柔软,从明清就是东北地区的拳头产品。积年累月的捕杀之下,早就所剩无几,由此,这件大衣的价值可想而知。 紫貂皮毛柔软细密,而且色泽匀称,拼接的手艺极为高明,根本看不出缝隙,饶是萨夫维奇在赤俄地位不低,也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皮毛大衣,抚摸上去爱不释手。 看到这老家伙的表情,调查团其他成员再忍不住,纷纷抛开刚才的顾忌,将手里的盒子打开,发出一声声惊喜。 看到这一幕,马明远不禁看向陈兴亚,悄悄对老家伙竖起大拇指来。 陈兴亚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继而看向了坐在正中的副总司令。 副总司令此时也是大为满意。 之前收到陈兴亚和马明远的电报,其中提出的建议让他颇为踌躇,为调查团准备礼物,自是应有之意,但是,准备如此上乘的貂皮大衣,着实让他觉得有些难度。 更何况,电报里还要求,务必在刚刚见面时候,就将礼物送上。 这是不是有点表现的太过迫不及待,吃相太难看了? 以华国人的内敛和矜持,送礼这种事,怎么都应该是私下里,一位一位的去送才对嘛。 实在是时间不等人,容不得副总司令将奉系上下召集起来商量,加上这位小爷也曾与美利坚人交往甚密,对欧美人的直白作风有所了解,思考了一会,就当场拍板,照做! 能让副总司令下此决心,不仅因为时间不等人,更因为这件礼物选的好。 一件紫貂皮大衣,其价值并非特别昂贵,但非常珍惜,更要倾注巨大精力。 用这种礼物当做见面礼,纵然日本人有心抗议,也无法指责奉系贿赂调查团,却能在与调查团初见时,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果然,一旁的佐竹信清看到这一幕,气的脸色涨红,无奈,他与币原喜重郎的商议,也与副总司令之前想法一致,都是要私下贿赂这些西洋人。谁能想到,一念之差就被华国人抢了先。 有心想要指责华国人贿赂,可,区区一件貂皮大衣,若是都能说成是贿赂,英、法、美政坛上还有干净的人么?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旦这种指责说出口,他佐竹信清会得到何种回应。 况且,本来是佐竹信清邀请币原喜重郎上车的,结果,他小张喧宾夺主,不仅抢先上车,更与这帮子西洋白皮鬼其乐融融,日本的外务大臣大人,可还在站台上晒太阳呢。 佐竹信清决定不能再忍,要强出头,为币原阁下争取登场的契机。 就在佐竹刚要开口的功夫,那边的副总司令已经起身,向美滋滋的调查团成员表示,已经在满洲里设下酒宴,款待诸位来自异国的绅士。 说完,这位副总司令就邀请奥利佛、萨夫维奇、汉克斯等人下车。 这下佐竹信清真急了,忙不迭就要冲上去。 谁知,就在佐竹身边,早有准备的几人忽然出现,将这位日本国的外务副大臣团团围住。 一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的对佐竹信清,用虽然客气,实则不容退让的语气道: “佐竹阁下,等下是华国单独款待。至于日本国诸位客人,奉系早有准备,这边请!” “你!” 面对几个彪形大汉,佐竹信清根本无从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副总司令将国联调查团带下了列车,扬长而去。 今天正月十五了,各位元宵节快乐!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调查团在行动(3) 黑省,满洲里。 副总司令确实下本钱。 就在国联调查团成员走出车站时,迎面是几乎让人双眼失明的闪光灯亮影,以及各种语言的提问声音。 这些都是欧美各大主流媒体的记者。 他们有的是驻华记者,收到奉系邀请,被奉系用飞机紧急运来满洲里。 有的则远在欧美,在国联调查团出发之初,就接到奉系的邀请,搭乘奉系包下的专机,被从本国一路颠簸的运到了华国满洲里。 当然,所有欧美媒体,都收到了来自奉系的一笔不菲的“赞助”。至于那些记者,在抵达满洲里后,每个人都拿到了一张足以让他们满意的支票。 所有这些,让来到边境小城的西方记者眉开眼笑,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向奉系,向华国倾斜,至于满洲里脏乱差的情况,也被他们下意识的无视掉。 满洲里仅仅是边境小城,建筑低矮破旧,道路更是泥泞不堪,根本谈不上什么市容市貌。 但经过这场大戏“总策划”马某人的提醒后,奉系紧急动员,街道被打扫铺垫,用黄土厚厚的夯实。建筑物虽然不能重建,也临时粉刷一新,醒目之处,都用中、英、法、俄文,书写欢迎国际友人的标语。 同时,城中奉系官员紧急出动,挨家挨户动员百姓上街,穿上新衣,高举鲜花,面带笑容,在掺杂在他们之中的“带头人”的引领下,高呼欢迎口号。 只是这些景象看在马某人眼中,不禁微微摇头: 还是太刻意啊。 随即,马某人发现不对,仔细向人群中看去。 随着车辆的行进,就见人群中时而出现一个个女人。这些女人相貌与周围人群迥然不同,穿着上更是洋服、纱裙,头戴装饰得花枝招展的小帽,帽檐低垂的薄纱,不仅无法掩饰她们的美貌,更带出一丝朦胧神秘的美感。 哪来这么多洋妞?白俄?哪来的?日本人?赤俄?还是咱们那位花花副总司令? 无奈马某人是随专列抵达,对副总司令身边那些亲信,整个就是睁眼瞎。想要抓陈兴亚来问,这家伙又被副总司令叫去,陪同奥利弗同车随行,叫他一时有些抓瞎。 副总司令果然没有食言。 抵达住处后,马明远发现,奉系包下了城内所有声色犬马场所,用来招待国联调查团一行。 之所以会有这个发现,实在是,马明远走下小车时,抬头看到建筑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 怡香院! MD,好俗! 紧接着,马某人就是一阵恶寒,不会今晚就住这里吧,少爷我可还是X男呢,还不想在这么个边城不入流青楼,失去自己宝贵东西呢。 无奈,周围都不是熟人,丁山等部下又见不得光,下车后就混入人群中,分散隐蔽起来。一时间,马明远还真有了种叫天天不应的感觉。 可周围的人却很是激动。 出于不想声张、保持低调的心思,马明远没往副总司令身边扎,甚至拒绝了萨夫维奇的邀请,没去和国联调查团成员坐在一起,而是与调查团的随员们一道,坐上车队尾部的小汽车。 正如此,身边这些人都是各国随员,有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赤俄人,甚至还有华国人! 就在马明远发愣的功夫,那些洋鬼子随员,已经与华国人短暂交流,明白眼前的所在究竟是干什么的,一个个喜笑颜开,撒丫子就向里冲去。 实在是,这些家伙也是憋的苦了。 打从日内瓦上车,国联调查团一路都是铁路颠簸。列车上能有多少人,撑死了一千,又没多少私密空间,纵然这些家伙有心,想要勾搭车上那些美女、妇女甚至大妈,也得有足够运作的空间才是。 况且,这一路大半是行驶在赤俄境内。 这帮调查团的随员,虽然成分复杂,但精通俄文也不是很多,有些人即便有这个本事,也不敢暴露出来。 如此一来,可就苦了这帮子调查团随员,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和尚禁yu生活。 现在,奉系如此贴心,直接把住处安排在秦楼楚馆,这些调查团随员早乐开了花,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大战三天三夜才好。 望着飞奔进怡香院的洋鬼子,马某人突然坏笑起来: 跑吧跑吧,别看你们现在乐呵,等下看到一群五大三粗的东北老娘们,看你们还下得去手不! 站在这怡香院门口,马某人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更没人吓得提裤子跑出来。 这就有点古怪了。 眼看着周围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过来,马明远惊疑不定,迟疑了好半天,只得尴尬的摸摸鼻子,干咳一声,背着手,迈着方步,走进怡香院。 就在进门的时候,马某人还不断告诫自己: 我就是来看看西洋景,看看西洋景,看一眼那帮家伙丑态就走,就…… 呃,这是什么鬼? 眼看到屋里的情形,马明远整个人愣在那里。 屋内是很传统的中式房屋格局,中央是个天井,一层是宴饮的大厅,二层是一圈转廊和房间。 一层、二层站满了人,有端着茶壶来回倒水的龟公,也有身着白衬衫戴着领结的侍者,更多的,竟然是不知国籍的洋妞,正端着红酒,与刚刚冲进来的家伙们低声交谈。 刚才还是jing虫上脑的家伙们,这时恢复了神志般,一个个从午夜恶狼,变回彬彬有礼的绅士,围着漂亮姑娘在那大献殷勤。 这哪是什么华国边城的窑子,分明就是华国建筑中的西洋俱乐部。 见鬼! 马明远暗骂一声,还真是小瞧了那位副总司令。 不愧是打小就受洋教影响,还曾加入过洋教青年会的家伙,真懂这帮洋鬼子的心思。 可是,说归说,这帮洋婆子,一个个花枝招展妖娆可人,倒是让马明远食指大动,颇有点意动的感觉。 稍一犹豫,马某人就大步走进天井,管他的,既来之则安之,副总司令花钱,公费给自己女票的机会可太难得,怎能轻易放过? 随手从侍者手上取过一杯香槟,马某人已经相中一名窈窕的栗色头发美女,笑盈盈走过去,准备展开他的攻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某人背后传来: “马先生,你准备去哪里?” 诧异的回头看去,马明远微微吃惊: “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和朋友吃饭,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累死我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帕金斯维奇 黑省,满洲里。 怡香院内,马明远吃惊道: “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刁滑的小家伙,终于现出完全不同以往的表情,手持一杯红酒的娜塔莉亚,笑盈盈走上来,熟络的挽住马某人胳膊,妩媚道: “怎么,许你来,不许我来?” “你,你,这里,你,这里可是……” 马某人左右去瞧,这里可是怡香院,秦楼楚馆的所在,这里的姑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来路。 他想说,你娜塔莉亚,堂堂布拉格洋行的商务经理,外带赤俄某些不能提组织的秘密间谍,跑这里鬼混什么? 娜塔莉亚白了这小男人一眼,面上带笑,嘴上却是没好气道: “还不是因为你,若非你过来这种鬼地方,我又岂能过来……走开!” 最后这句却不是对马明远说的,而是女商务经理,冲一个精虫上脑的中年大叔的斥骂。 马明远认得这大叔,是调查团中赤俄方面的随员,说是随员,在他看,这家伙骨子里的格别乌气息,那是都懒得去掩饰。 也就是这帮赤俄老毛子,才会在娜塔莉亚明明已经选了男人的情况下,不长眼的过来纠缠,完全不像那些英、法、美的随员,只是面露惋惜,但不会过来骚扰。 这赤俄格别乌大叔面露凶光,张嘴就要大骂。 身在华国土地上,马明远哪会怕这么个小人物,微不可查的做了个手势。 立刻有早已潜入进来的行动队员,从隐身处冲出来,装作劝说,实则将手枪顶在格别乌大叔腰间,立时让这家伙老实下来,乖乖跟着行动队员离开。 至于离开后要如何“劝说”,就不是马明远需要操心的事,娜塔莉亚也不会在意,萨夫维奇那边,更不会搭理。 其他洋鬼子看到这一幕,都以为是两个男人争风吃醋,露出会意的笑容,甚至有人对马明远善意的举举杯。 马明远很是友好的举杯回敬,嘴里却低声询问娜塔莉亚来意。 娜塔莉亚的话出乎他意料,挽住了马明远胳膊,将其拉向二楼,低声道: “有人要见你!” 马明远十分诧异。 下面那些洋鬼子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嫉妒,这个好运的华国人,刚进门就被美女垂青,在他们还和眼前女士磨嘴皮子的功夫,这两人竟然都已经要上楼办事了! 马明远可不知道,自己成为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被娜塔莉亚带着来到二楼最僻静一处房间。 推门进去,马某人微微一愣。 屋内坐着一个中年老毛子,模样斯文,衣着得体,举止优雅,正有些别扭的拿着筷子,品尝桌上的美食。 见到正主,马明远借助发愣的功夫,快速将屋内扫视一圈。 房间不大,被一扇屏风隔成内外两个空间,里面是一张中式床铺和衣柜,还有女人的梳妆镜。外间摆放着多宝阁以及老毛子正在使用的圆桌。 感觉并没其他埋伏,马明远大大方方坐到中年老毛子对面,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送入口中: “既然是款待客人,自己先吃可不礼貌。” 中年老毛子闻言放下别扭的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马明远笑道: “作客人的,跑到别人家中打打杀杀,还绑架走十几个人,同样很不礼貌。” 心中一颤,但早知道这事瞒不过有心人,马某人也没特别害怕。 毕竟自己在贝加尔港的表现实在太露脸,肯定会引起涉事各国情报机关的注意。尤其老毛子,不难将他的行踪,与早前发生在远东的一系列事件联系起来。 既然对方不是喊打喊杀,而是找上娜塔莉亚,利用早前就有的合作关系,与自己进行接触,其用心不言自明。 因而,马明远微笑道: “喊打喊杀固然不礼貌,但帮助主人家挖出一群家贼,防止主人家在未来损失更多,这作主人的,怎么都应该说声谢谢才对。” 中年老毛子微微皱眉,随即笑道: “想要主人家感谢也不难,做好事也要做到底,华国有句俗语,‘家丑不可外扬’,主人家觉得,那些家贼终究还是要自己处置才好。” 马明远并未回答,只是笑着看向中年老毛子。 这笑容,让中年老毛子暗叹一声,知道领导交代的任务,看来无法完成了。 好在,这个任务并非什么大事,至少相比他肩负的另外几项使命,还不是头等大事,中年老毛子笑笑,举杯敬了马明远一杯: “帕金斯维奇。” 马明远闻言双眼微眯,多少有些不敢置信,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位神秘的格别乌上校,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但是,帕金斯维奇接下去的话,却令马明远心中大定。 帕金斯维奇状似漫不经心,将马明远从出生开始,一直到眼下的履历一一报出来,而后笑盈盈的看着马某人: “我很好奇,一名接受日本人培训,又曾留学日本,期间表现优异的华国人,或者说,是日本着力培养和拉拢的对象,为什么突然要破坏在赤俄的日本情报网? 你可知道,你这一击,等于让日本特务机关,过去十年的在赤俄情报渗透工作,一日之间化为乌有。” 关于这个问题,马明远早就准备好答案,事实上,从发觉娜塔莉亚身份不一般开始,他就在酝酿这个答案,今天终于有机会用上。 看向一边肃立的娜塔莉亚,马某人笑笑: “娜塔莉亚·乔沃维奇娜小姐,你觉得,我的老师,贺安才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说,我换个问题,贺安才老师,除了吉省高等警官学校政治教员的身份外,是否还有其他身份。” 这句话,马明远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的肯定,非常肯定的句式。 帕金斯维奇并未看向娜塔莉亚,关于马明远的一切,格别乌早已调查清楚,自然不会放过贺安才。而贺安才又是在赤俄名册上的人物,他身为格别乌上校,又怎么会不知道贺安才的真实身份。 听到马明远的问题,帕金斯维奇却是真得生出兴趣,微微探身,用带着一定侵略性的姿态,利用身高,微微俯视的看向马明远: “马先生,你在怀疑你的老师?” 摇摇头,马明远叹口气: “不是怀疑,是肯定。” 嗯? 在场两个赤俄情报官员都是一惊,怎么都没想到,CPC的成员竟然如此不小心,会被自己学生看破身份。 帕金斯维奇城府颇深,表面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但娜塔莉亚可就没这么容易掩饰表情,这些微的神情变化,被马明远余光扫到,他摇头道: “你们想错了,我的那位好老师,其实是想发展我加入贵党。只可惜,毕业后,在下杂事缠身,一直没能和老师深谈,也就没给老师发展我的机会。但是,真正确认老师身份,还是拜娜塔莉亚小姐所赐。” 我? 娜塔莉亚一惊,随即有所明悟。 帕金斯维奇在两人脸上扫视,不知两人在打什么机锋。 点点头,马明远道: “还记得冈野进么?呵呵,冈野进,坂野铁这家伙真是不知变通,给自己起个化名,竟然还是用在国内赤旗刊物上的笔名。 若非营救及时,怕是满铁警署很快会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嗯,日共中央委员,派驻赤俄国际的日本代表,我说的没错吧。” 这下连帕金斯维奇都为之动容。 冈野进,也就是坂野铁的事情,帕金斯维奇怎能不知道,虽然娜塔莉亚是借助赤军总参谋部情报局的秘密线路,将其送入赤俄境内,但在远东发生这么大的事,格别乌若是都不能知道,就妄称赤俄无所不在的暴力机关了。 正因如此,才令帕金斯维奇震惊,因为,他能知道这些,是依靠格别乌,依靠赤俄就是这一切的背后主导的背景。 那眼前这个华国年轻人,凭什么知道这些? 马明远笑道: “我那老师拜托我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娜塔莉亚小姐,为什么你们的突击队冲入满铁医院后,遭到日军的围攻,会突出重围?为什么你们接到坂野铁后,日本人停止了搜索?” 指指自己,马明远在两道吃惊的目光中,淡淡道: “是我,救了你们的突击队,用手榴弹开路,炸翻了那群日本兵。 也是我,用一具尸体,替代了轿车内的坂野铁,然后将汽车烧的面目全非。 我相信,除非日本人手里,有坂野铁那家伙的完整牙科记录,否则,他们根本无从辨认那具烧焦的尸体究竟是谁。” 听到这里,帕金斯维奇长出一口气,慢慢起身,对马明远伸出右手: “欢迎你,马明远同志!” 谁知,马明远摇摇头: “我并未加入贵党,也并非CPC一员,我们之间无法用‘同志’称呼。” 这也算问题? 帕金斯维奇大手一挥: “这个简单,我愿意作你的入党介绍人……” 哪知道,马明远还是摇头,诚恳的对帕金斯维奇道: “相信我,帕金斯维奇上校,一个没有加入贵组织的马明远,所能起到的作用,远比一个成为贵组织一员的马明远,更加巨大。” 此话一出,帕金斯维奇眼中射出寒光,将马明远重新上下扫视一番,冷冷得坐下。 娜塔莉亚大为着急,不断给马明远打眼色,希望这家伙能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还有,他这么说的后果是什么。 但是,马明远不为所动,镇定的与帕金斯维奇对视着。 最终,帕金斯维奇语气冰冷的开口: “马先生,我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码字,差点忘了更新,好险,好险!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章 下线?不可能 黑省,满洲里。 “马先生,我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面对帕金斯维奇的问题,马明远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 他马明远想要什么?或者,更直接一些,帕金斯维奇是在问,你马明远要干什么? 他想阻止可能发生的“九一八事变”! 他想拯救未来金陵几十万亡魂! 他想要将日本侵略者驱逐出华国! 他想要提高华国在世界的国际地位! 他想要华国重振民心,让华国人面对白皮肤洋人时,不用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他想得很多。 但是,这些话能对帕金斯维奇说么? 如果自己还是之前那个马明远,还是那个热血青年,他已经会以无比热忱回应对方的邀请,带着一腔热血,投身到那个组织中去,更会对组织坦白自己的一切,诉说自己的理想。 但是,此时占据这个身体的,早非那个灵魂,现在的马明远,灵魂来自未来几十年后。 这个灵魂不仅有几十年的生活经历,更看到时代变迁,通过网络,了解到许许多多这个时空的绝大多数人,还懵懂不知的历史隐情。 但是,知道越多,就越是心惊,然后,就是原本的热血逐渐冷下去,再看许多事时候的心态,越发不会热血上头意气用事。 对待赤俄的态度上,马明远尤其如此。 赤俄能信么? 能。 当日本侵吞东北建立满洲国,赤俄为了牵制日本,在抗战前开始回应金陵当局抛过去的媚眼,双方迅速接近,调整关系,并向金陵当局提供了大批武器和军官,甚至还有飞行员直接参战,保卫江夏郡的天空,为华国抗战事业牺牲自己的生命。 赤俄可信么? 不可信。 因为赤俄的骨子里,还是继承了沙俄那一套贪婪的传统,尤其热衷土地扩张。 在西方,利用两次大战的间歇期,不断试图染指西乌克兰,公然入侵芬兰,与德国小胡子瓜分波兰。 至于后来被德国小胡子入侵,为何开战之初会损失那么惨重,军团成建制被德军歼灭,几十万上百人被俘。 还不是因为,赤俄将德俄边境上的部队,都部署在前置进攻位置,而非正常的防御工事内。 说白了,赤俄的钢铁大叔,与德国的小胡子,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善茬,表面上宣扬两国钢铁同盟,什么工人阶级友情,实际上,桌子底下看不到的地方,都把刀子磨得雪亮,随时找机会捅自己盟友一刀。 最终只是小胡子棋高一着,抢到了先手机会,打了钢铁大叔懵头转向而已。 这是在西方。 在东方,赤俄也从未放弃,当年沙俄帝国的“黄俄罗斯”野心。也就是将整个东北并入赤俄,变成他们又一个加盟共和国。 同时,赤俄秉承了沙俄的野蛮作风,在二战前就粗暴干涉华国内政,直接扶植外蒙的伪当局和伪军,将外蒙当地蒙人高层尽数清洗干净,代之以亲俄的伪当局。二战后,又借着金陵当局的窘迫,胁迫金陵当局签订不平等条约,承认了赤俄对外蒙的分割。 试想,以赤俄对华国的勃勃野心,马明远要是傻了吧唧的,把自己一腔热血说出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当场被弄死可能不大,但日后工作中,被赤俄榨干价值后,狠狠坑一把,却是最有可能。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被骗到赤俄境内,然后当做异己分子抓起来,扔到西伯利亚的劳动营去做苦力,活活累死在茫茫荒原上。 不要说这是危言耸听或者诽谤,上述两种可能,马明远都能从尚未发生的“历史”中,找出不止一个案例。 所以,对马明远来说,镰刀斧头的光芒太过炽热,靠近可以,但不要太近,否则,那股炙热,会将他烧成灰烬。 思索了很久,马明远才淡淡道: “合作者。” 帕金斯维奇眉毛一挑,脸上现出些微狠厉,这华国人,竟是个贪图金钱家伙,这种人最不可靠。说不得,等这次利用完,要想法子除掉眼前的华国人! 就连一边的娜塔莉亚也是皱眉,马明远就这么爱钱?为了钱,可以连命都不要?格别乌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有心想要给马明远示警,无奈身边就是帕金斯维奇,虽然并非同一系统,但格别乌的赫赫凶名,让娜塔莉亚只能无奈闭嘴。 似是能够猜到对面格别乌上校的想法,马明远不以为意,轻声道: “这种合作,不限于金钱。没错,钱是好东西,我喜欢,但有些东西,光用钱,买不来。” 帕金斯维奇感觉有些好奇: “比如?” “情报互通,人脉分享,欧美各国的资源分享。” 当马明远说出“情报互通”时,帕金斯维奇颇为不屑,他接触这个华国人,不过是看中他在远东有些能量,也有些能力,手底下有一群敢打敢杀的人手罢了。 说白了,对马明远,帕金斯维奇只是想利用一下,能发展成下线就最好,如果不能,本着物尽其用的心思,也要努力榨干这家伙身上的价值。 当听到后面“人脉分享和西欧各国资源分享”时,帕金斯维奇先是不屑,继而心中一凛。 帕金斯维奇不确定,转头看向娜塔莉亚。 娜塔莉亚点点头,飞快得说出,之前马明远曾对她提出的几个条件。 越听,就越让帕金斯维奇心惊,乖乖,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才二十几岁,就要去美利坚发展,还要接触美利坚的亿万富豪。 年轻人,是什么给你了你自信?你觉得,纵然能够见到那位亿万富豪,就能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 帕金斯维奇感觉,马明远莫非是个疯子? 至少在赤俄,只有疯子才会提出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看他在贝加尔港的样子,确实好像疯子一样,嗯,顺带还有一批同样发疯的手下…… 想着想着,帕金斯维奇就不感觉好笑了。 一个人是疯子。 难道一群人都是疯子? 没点底气,眼前这小家伙,又如何带着一群手下去发疯? 盯着马明远,帕金斯维奇越看越觉得,这个华国人变得模糊起来: 一个华国人,还是身在华国东北这种远离政局中心,远离经济富庶地区的所在,当别人还是只知打打杀杀、抢夺地盘时候,竟然知道将目光放到整个世界,知道充分利用人脉和外国资源。 这广博的见识,难道就是曾外出留学的好处么? 帕金斯维奇可不相信,赤俄又不是没有出国留学的人才,也没见谁变成怪胎,看起来,在这个华国人身上,还有很多他尚未发现的秘密,就比如……嗯,刚才他说的,救下坂野铁的事。 既然不能发展成下线,对马明远的使用,就需要帕金斯维奇再下点心思了。 格别乌上校不着急立即下决定,端起酒杯,对着马明远举了举,笑道: “马先生,看来,不久后,我们会再见。” 明白帕金斯维奇放弃了之前的打算,马明远一颗心慢慢放回肚子里,他也怕眼前的格别乌上校翻脸盯上自己,谁都不想横生枝节多出个敌人来。 就在马明远举杯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打出去!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怡香院大门口,一个年轻的旗袍女子,身后跟着两名西装男,正对着拦路的便装警卫大吵,引来路人纷纷瞩目。 想不注意都难啊。 只要是个正常的华国人,看到怡香院,还能不明白这里是啥地方么。 本来是男人的销魂窟,女人的禁忌所在,现在可好,一个年轻漂亮姑娘,竟然吵着要钻进去…… 这戏码,还真是活久见,自是不能错过。 守门的警卫颇为踌躇,不知道是放还不放。 说放行吧,这几个人没有证件,放进去就是违反军纪。可要坚持不肯放行,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看门的警卫们一阵阵头大。 马明远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但是,看清那个闹事的女人,马明远立马就转身,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哪知道,对方也是眼尖,也发现了他,大声招呼起来: “马明远,你给我评评理,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唰! 所有吃瓜群众的目光,齐齐瞄准了正转身的某人,令某人如芒在背,竟是无法挪步。 明了躲不过去,马明远只得悻悻转身面对那年轻女人,金东真。 别说,金东真平日里都喜穿男装,给人以别样美感,此时换上旗人的旗袍,配上苗条的腰肢,凹凸之处毕现,这视觉冲击,着实让马明远微微有些眼神发直。 看马明远如此表情,金东真心中得意,推开两名警卫,迈着窈窕的步伐,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对方面前,轻轻抚上他的面颊,亲了一下,用娇媚的嗓音嗲嗲道: “达令,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本来浑身僵硬的马明远,忽然感觉一阵幽香入鼻,仿佛最香甜的迷药,让人无比陶醉,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软化,双手也轻轻搭在金东真那柔弱无骨的腰肢,将其揽住向怡香院内走去: “混账,我马明远看中的女人,谁敢拦!” 谁知,金东真并未跟着动地方,反而顺势攀过去,抱着马某人的脖子,整个身子毫无顾忌的贴上去,贴在马某人耳边,娇滴滴道: “哎,别找么着急么,人家,人家……” 马明远脸色一变,虎着脸,仿佛不满意,气哼哼道: “咋,不方便?没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水路不行,有旱路……” 金东真到底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一开始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眼见着周围几个侍者和警卫都捂着脸怪笑,忽然明悟过来,羞的脸上通红,狠狠拧了某人一下,轻声叱骂一句: “坏死了,人家不是啦……” 马某人一脸坏笑,死死搂住金东真的纤腰,大手不老实的向上探去,这小娘皮,虽然之前说好的外国牙医还没到长春,但你送货上门,不吃似乎对不起自己的小兄弟呢。 金东真一反往日的男子作派,整个人娇滴滴的,样子羞怯可人,抱着马某人脖子不松手,轻轻看向门口两个“跟班”: “那个,我的人,也要进来吧……” 马明远仿佛这才注意到那两人似的,扭头扫了一眼,不屑道: “日本人?” 金东真娇羞的点点头。 “打出去!” “啊?” 金东真和两个日本人,都吃惊的看向马明远,这,不应该是如此剧情啊。 马明远虎着脸看向几名警卫,恶狠狠道: “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打出去,这里不欢迎日本人!” 几名警卫虽不清楚马明远身份,可从怡香院里出来的人,无论华洋,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闻言立马撸胳膊挽袖子的冲向两名日本人。 那两个日本人也吃惊不小,不应该啊,眼前这家伙,似乎是叫马明远吧,不是说,他在满洲长袖善舞,与日本帝国关系极好么,而且还曾留学帝国,怎么看,都是妥妥的亲日派才对啊。 可狐疑归狐疑,挥到他们眼前的拳头,让两个日本人急忙大喝出声: “八嘎,我们是日本人,日本帝国外交官,在满洲享有特殊权力!谁敢动手,就是与日本帝国作对!” 那几个华国警卫闻言,变得迟疑起来,动作也没了刚刚的果敢,眼光不断瞟向马明远。 马某人环着金东真的纤腰,狞笑着走到两个日本外交官面前,指指头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个日本外交官有些懵,迟疑着回答: “怡,怡香院……” “现在是作什么的!” “那,那个,调查团随,随员,接待站……” “八嘎,你们两个,是国联调查团成员么?” 两个日本外交官一脸土色: “不,不是……” “八嘎呀路,那你们强闯进去,要做什么,给日本帝国丢人么!还是说,你们想看看调查团各位成员,在里面与花姑娘作乐的样子,偷偷拍下来,以后想要以此要挟国联调查团!” 两个日本人的脸色大变,他们想要进去,当然不是作这种下作事情,嗯,如果真有这种场面,他们两个也不介意偷拍一下,可他们接到的指令,只是要混进去,与国联调查团随员私下接触,联络感情而已。 见到两个家伙被吓住,马明远得意得冲警卫摆摆手: “把他们撵走,守好这里,不相干的家伙千万不能放进去!” 说完,马某人就搂着金东真,一脸急切的往屋里走。 听到马明远如此强硬表态,周围的华国人齐齐叫好,日本人实在太可恶了,这些年,华国东北到处都是日本人,纵然满洲里是华俄边境小站,也充斥了日本人的身影。 这些日本人态度蛮横,做生意不讲规矩强买强卖,仗着有日本关东军撑腰,到处欺负华国人,着实让满洲里的华国人大为厌憎。 此时有华国人敢出头收拾日本人,让周围的华国人,感觉大大出了一口胸中恶气。 两个日本外交官很是不甘,尤其听到周围华国人的叫好,更是令他们感觉颜面无光,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家伙,突然大吼: “马桑,你与帝国关系密切,深受帝国照顾,更得到帝国大人物的关切,你难道就是这样回报帝国的么?” 霎时,周围的叫好声消失的干干净净,所有人都死死盯住马某人,他们脑中同时升起一个词来: 汉奸! 金东真也是吃惊不小,这女人虽然不是很聪明,也能明白日本人这句话的杀伤力,以姓马的行事作派,若是真被逼急了,掏家伙杀人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若是那样,是她金东真将两个不知好歹的日本人领来,到时让她如何洗脱干系? 见到马明远脸上闪过青气,见识过某人杀人不眨眼一面的金东真,吓得急忙按住他的手,满脸凄然的摇头。 马某人见状,微微一笑,轻怕下女人的小脸,揽着她僵硬的身子走回来,盯着那发觉不妙的年轻日本外交官,直盯得那家伙身体微微佝偻,竟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看到这一幕,远处人群中,一直冷眼旁观的两人微微摇头,差距太大了,这些外务省的家伙不堪用啊。 见到这一幕,马明远嘴角翘起,冷笑道: “没错,我是留学日本帝国,更与日本大人物交好。可那要怎么样。” 说话,他逼近了年轻的日本外交官,森然道: “你是日本人,应该听过,什么叫家主与家臣吧!” 两个日本外交官怎么会没听过,机械的点头。 远处旁观的两人,表情变得微微凝重。 至于金东真,乃至围观的华国人,却是一脸狐疑,完全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马某人狞笑道: “家臣效忠家主,天经地义,纵然家主要家臣去死,家臣也要挺身赴死,如此,才不会愧对家主的情义。对不对?” 两个日本外交官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继续点头。 马明远哈哈大笑,搂着金东真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马明远,现在就是副总司令的家臣!将他们两个,打出去!” 就在日本外交官狼狈逃窜的时候,远处旁观的一人低声道: “细川阁下,马明远如此行径,完全不可靠,必须找机会清除!” 细川孝却没回答,反而转头看向手下: “小野田君,你难道没感觉到,此人身上大义凛然,正是以身作则,践行武士道精神么?以家主为重,一切为主家着想,这不正是武士道的精髓么?呵呵,没想到,松平家竟然出了如此良才。” 小野田良平立刻急了: “阁下,无论他是不是松平家的那个人,现在的马明远,都是帝国的敌人!” 细川孝摇摇头,有些落寞的离开: “可惜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此人可否信用? 黑省,满洲里。 怡香院门外,两个日本外交官,最终灰溜溜的走了。不走不行了,被一个华国人驳斥的理屈词穷,还不能公然质疑,否则,就是在质疑武士道精神了。 武士道是什么? 虽然其最早在江户时代提出,但真正被日本官方提倡,甚至得到天皇所推崇,还要等到明治时代。尤其在进入昭和天皇时代后,更是在年轻人以及青年军官中间,武士道精神大行其道,甚至喊出“精神胜利法”的理论来。 如果这两个日本外交官,胆敢公然质疑武士道精神,质疑马明远推崇的“家主-家臣”这套君臣关系,他们敢打赌,这个年轻的华国人一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以此次“中村事件”中,华国东北当局的应对手段,他们两个的言论很快就会登上日本各大媒体。 到那时,呵呵,包管,自己两人不用回到日本本土,就会遭到全社会的疯狂攻击,让两个家伙直接“社死”。 就是份工作而已,犯不着死磕到底,最后再把自己折腾进去不是? 比起军队中那些死脑筋,日本外务省的官僚们,说话做事时,可是活络的紧,总是要想想后果的。 见状,马明远不屑撇撇嘴,搂着金东真僵硬的腰肢,转身回到怡香院。 一想到,等会就能吃到身边这别样风情的女人,某人的心情就是大好,尤其是,从受命处理“中村事件”开始,整个人就精神紧绷,几经凶险甚至生死危机,现在有机会好好放松,岂能轻易放过。 可某人的开心,就是金东真的糟心了。 本来就是受命去诱惑姓马的家伙,没想到此人如此猴急,上次在酒楼中,两人贴身纠缠,又因为这家伙答应帮自己矫正一口烂牙,令金东真有些意乱神迷,不知不觉间,就险些让这家伙得手,夺了自己身子。 幸好,当时的两人还有最后一点神志,在姓马的家伙承诺,为自己找到牙医矫正后,才会进行最后一步,这才让金东真得以脱身。 事后回想,金东真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不明白自己究竟中了什么邪,会被姓马的这小家伙所迷惑。但是,再想到对方承诺,可以矫正最让自己自卑的一口烂牙,金东真又大是心动,这令她颇为犹豫,不知若事到临头,应该如何是好。 可是,谁能想到,今天接到日本人托付的任务,前来怡香院,竟然又让自己撞上这小魔头,偏自己鬼迷心窍,竟然主动纠缠上去。 金东真本以为,两个日本人可以为自己保驾护航,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如此不堪,被姓马的小家伙,三言两语就打发回去。 这下可好,此时金东真倒成了作茧自缚,就像是个无辜的羔羊,自投到马某人的罗网之中。 难道自己真要,洗白白爬上床,等着身边这家伙宠幸么? 这家伙可还没找来牙医呢,更没矫正自己的牙齿,怎么就能让他轻易得手? 金东真越想越不甘心,身子更是每挪动一步,都变得越发僵硬,到最后,简直就是被马某人推着走向怡香院二层卧房。 在怡香院二层最深处的房间中,帕金斯维奇和娜塔莉亚,悄悄旁观刚刚一幕。 见格别乌上校不动声色走回桌旁,娜塔莉亚小心询问: “上校,此人……下一步,是否需要,与此人联络?” 娜塔莉亚的询问比较委婉,说是“是否联络”,实则在试探帕金斯维奇的心思,想看看在格别乌上校心中,是否肯信任马明远。 这点小心思岂能瞒过帕金斯维奇,斜睨了眼赤俄美女军官,不动声色道: “你怎么想的。” 呃…… 娜塔莉亚有些为难了。 虽然被派到华国东北活动,借助布拉格洋行的掩护,着实结交一批大人物,不仅是华国人,更有日本、美国甚至西方各国的各色人物。 但马明远给娜塔莉亚留下的感觉,与这些人物完全不同。 这家伙身上,明明有少年人的冲劲,却又带着一种隐隐的,只在上了年纪人身上才感觉到的沉稳和定力。偏偏,娜塔莉亚总觉得,马明远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压力所驱动,好像是在抢时间一样,行事风风火火,甚至可以说,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一般,让娜塔莉亚这个旁观者,都有些心悸。 可马明远毕竟是娜塔莉亚独立发展的情报来源,若是直接否定对方,不仅会令她损失一个有价值的交易对象,更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甚至是危险! 娜塔莉亚斟酌着,将自己对马明远的看法讲出来,当然,后半段,事关自身的利益和安危,她一个字都不可能泄露。 轻轻点头,帕金斯维奇感觉对马明远的了解又加深许多,至于娜塔莉亚死活不说的部分,他也能明白,身在赤俄这种特殊的体制下,质疑自己发掘的内线,不啻于告诉自己的上司,自己也应该被怀疑,乃至应该被处决。 并未点破娜塔莉亚的小心思,帕金斯维奇沉吟了一会,才淡淡道: “也罢,暂时继续与他保持联系,搜集有关这次调查的所有内幕,尤其是‘中村事件’的真相,一定要搞清楚。” 闻言,娜塔莉亚心情沉重的点头答应。 帕金斯维奇的命令,就是在国联调查团行动期间,与马明远保持联络,并未提及日后是否要继续保持联系,更没提,关于马明远提出的那些要求,要如何处理。 很显然,在格别乌上校的心中,并未完全相信马明远,也就是说,此人是否值得信用,还要继续考察,甚至,帕金斯维奇很可能,已经对马明远动了杀心,只待国联调查团一走,马明远失去价值,就会下手将其处置。 若果真是后者…… 走出房间的娜塔莉亚,就觉得浑身冰寒,如果马明远被秘密处决,她将会是什么下场? 回到住处,细川孝没有半分急色,慢悠悠的坐在那里,开始泡茶。 可小野田良平没法安静,重重坐在旁边,盯着上司,似是有话要说。 “有话就说吧,瞧把你憋得。” 听到上司悠悠的声音,小野田急不可耐道: “阁下,外务省的工作受阻,我们一定要清除掉马明远那家伙……” “小野田,你什么时候加入了外务省?” 呃…… 被细川孝慢悠悠的一句,下面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小野田脸色涨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他吐出一句来: “阁下,事关帝国安危,帝国经济几近崩溃……” “国联有自己的军队,足以进攻帝国?还是,英、法、美敢在此时出兵帝国?帝国经济不好,英美各国就比帝国强?” 小野田再次语塞,不明所以的看向细川孝。 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让茶香在口腔内打转,最终从鼻腔呼出,细川孝才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开口: “想清楚了?” 小野田良平羞愧的垂头: “嗨,阁下,恕小野田愚钝……” 微微摇头,细川孝淡淡道: “你我虽然身在关东军特务机关,但要铭记,我是华族血裔,与那些军人并非一路。身为华族,关心的是帝国存续与利益,而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 小野田似乎多少明了细川孝的思路,刚要点头,突然盯着上司,低声道: “阁下,那,马明远,您真得如此信任他?” 摇摇头,细川孝望向窗外: “此人,还需继续观察。” 与此同时,怡香院二层,另一间房间里,马明远已经将金东真压在床上。 金东真一面作出欲拒还迎的姿态,努力躲避着马明远的大嘴,一面挣扎着,试图抓住那双魔爪,不令其得逞。 谁想,马明远突然坏笑起来: “嘿嘿,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哈哈,有意思……” 什么调调?什么有意思? 就在金东真发懵的功夫,马明远突然一反刚刚的猴急,一巴掌抽在女人脸上,力道虽然不大,也将女人打得直发愣。 趁着金东真发愣的功夫,马某人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丝带,麻利的抓住女人双手,将之并拢在头顶,全身压在女人身上,双手飞快的将女人手腕捆好,随即,又将其绑在床头,令女人无法继续挣扎。 “你……你要干什么!” 金东真这次是真急了,搞不清姓马的要干什么,加之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令她发了疯似的奋力挣扎,不住扭动双臂,试图将双手挣脱出来。同时,再顾不得走光,全身抽搐,双腿发力,试图将男人从身上踢下去。 谁知,她这番动作,反而令马明远大感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对嘛,看来你真喜欢这调调,继续,哈哈……” 一边说着,马某人一边却动作不停,用两条丝带,分别绑在女人的脚踝。 仅仅几分钟功夫,金东真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绑成个大大的“人”字型,用一种极为羞人的姿势,呈现在男人面前,尤其可恶的是,因为自己的挣扎,那旗袍下摆被高高撩起,已经无法遮挡男人的视线,竟然有些走光了! 羞愤交加的金东真,满脸通红,再顾不得什么,大声叫嚷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来人啊……唔……” 嘶啦—— 裂帛声响起,接着,金东真就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旗袍下摆,竟被男人撕开,直接堵进她嘴里,让她不仅无法出声,而且身前的所有隐秘,都毫无遮掩的展现在男人眼前。 接着,男人那双魔爪,放肆的在金东真身上游走,带给女人的却不是痛苦,而是一阵阵让她无比羞涩的……酸麻。 就在马明远双手大大过瘾,正准备剑及履及的功夫,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马明远,出来!” 楼上装修,好几天了,天天电钻,响得锅锅头晕目眩,白天睡觉都睡不下去,睡眠不足,昨天想早点睡,结果竟然忘记了更新,抱歉抱歉!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怎么来了? 黑省,满洲里。 门开时,纵然娜塔莉亚心里有所准备,房内的一幕也看得女人面红耳赤。 娜塔莉亚是赤俄女特工,受训时一项重要科目,就是如何“吸引”异性。饶是如此,看到床上那衣衫不整的金东真,都令她感觉心头乱跳。 一直走到另一处房间,娜塔莉亚看向马某人的目光都是怪怪的,身形也不自觉远离某人,有如在躲避一头凶兽似的。 赤俄女特工这个动作,令马某人微感尴尬。 为了化解尴尬,同时也是放不下床上已经被他束缚的美人,马某人有些猴急询问其娜塔莉亚的目的。 娜塔莉亚能有什么目的? 无非是担忧马明远无法过关,进而令自己生命受到威胁,心情一时激荡,下意识找过来。但见面之后,让她如何开口呢?事关格别乌行动机密,她怎么敢吐出半点? 加之刚刚看到一幕,娜塔莉亚只是站在那里脸红,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令马明远颇为费解。 追问几次,娜塔莉亚只是抱着双臂,低头不语,马明远也是无语,最终匆匆离开,心头火热的返回房间。 谁知,当马明远兴冲冲闯进房间,却见床上空荡荡,只留下三根丝带,本来等待采摘的猎物,竟早已不知所踪。 有人截胡? 马明远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趁他离开的空挡,就是自己摆弄好的“大餐”,被人抢走了。 早将金东真暗暗锁定的马某人,哪能吃这个亏,冷笑一声,掏出M1911,大步来到怡香院大门口,挥手招来一名隐藏暗处的行动队员。 马某人虽然猴急,但不是莽撞之人,行事之前都要反复确定,来到门口的目的,就是要确认金东真是否离开,谁带她走的。 若是金东真没有离开,那就是真是有人截胡,哼哼,就别怪他马某人翻脸无情,杀人立威了! 可是,行动队员的回答,却令马明远大是惊奇: “少爷,那个小娘们刚走,嗯,是一个外国佬送出来的,但只送到门口,那个小娘们披了一件洋服,就自己走了。” 这名行动队的小队长讨好的凑过来,露出男人都明白的猥琐笑容: “少爷,小的早看出,那小娘们路数不对,已经派人跟过去了,少爷要不要……” 呃,这个家伙的提议,还挺让马明远动心。 但也就是动心罢了。 现在的满洲里龙蛇混杂,更何况那位小张副总司令还在,若是自己定下的女人,被人截胡了,马明远闹腾起来,大家伙还有打口水官司的余地。若是就这样直愣愣冲过去,公然要强了人家金东真,一旦闹大了,估计马明远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那诱人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还好,马明远知道金东真的底细,又清楚那女人日后肯定还会求到自己头上,那句身子,哼哼,不愁吃不到。 至于是哪位“骑士”,今天从中作梗,马明远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肯定有机会给这位“善良的骑士”一点颜色看看! 是以,马明远有些无奈的挥挥手,打发了手下,有心想回怡香院,又感觉无趣,干脆随便找了地方歇下了。 只可惜,刚刚躺下,就被陈兴亚陈大司令堵在被窝里。 奉军宪兵司令明显喝高了,面红耳赤不说,一张嘴就喷出浓浓酒臭气,熏的马明远差点逃跑。 “明,嗝,明远……副总……嗝,副总司令,嗝,说,嗝,说了,到,嗝,到了,哈,哈尔滨,嗝,欢迎酒会,嗝,你不许再,嗝,再逃,必须出席……” 啥? 欢迎酒会让自己必须出席? 还是副总司令亲自点名? 以区区委任三级,一个不出名小警官的身份,得到奉军最高Boss的垂青,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何等的荣耀,但马明远听后,却没多少惊喜,反而脸色有些沉重。 这一夜,边城满洲里,浓浓的夜色中,掩盖了不知多少密谋,不知多少斡旋,不知多少钱SE交易,不知多少人感觉不虚此行。 当然,也有很多人落寞。 但是,当旭日升起,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感觉心满意足的国联调查团,再次踏上行程,这一次,他们直接抵达哈尔滨。 之所以不去奉天或者长春,奉军这边也是经过反复思量,才做出的决定: 奉天是奉军老巢,经过日本人多年渗透,早变成个筛子,别指望能藏住秘密。长春是南满铁路北部终端,也是日本人多年经营的所在,更有日本人的满铁附属地,也就是日租界存在,简直就是日本人在东北的又一处老巢,怎么能在这里接待国联调查团? 欢迎酒会地点定在哈尔滨市政厅。 能参加这次酒会的宾客,除去奉军各方大员,还邀请了哈尔滨乃至东北、华北的知名人士,不仅有商界、新闻界、政界的大佬,还有文娱界的知名人物,甚至还从遥远的沪上,邀请好几位新晋的电影明星,赶来捧场。 倒是在人员的选择上,因为是国联调查团第一次正式露面,奉军上下不好做的太过分,除了英、法、美、俄、德、意等各国外交官和商人,还适当邀请了一些日本政界、商界人物,甚至还有几名关东军的将校军官到场。 会场是此时最时髦的冷餐会形式,也就是后世的自助餐和舞会结合,只是在乐队演奏台旁,多了一个稍微高些的讲台。 副总司令一如既往亲自到场,登台致辞后,又邀请奥利佛上台。 当奥利弗得意洋洋的讲话时,马某人早将自己隐藏在餐台旁,端着盘子开始大快朵颐。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柔柔的女人声音: “阁下难道不想听听奥利佛先生致辞么?” “都是些陈词滥调,老家伙滑头的很,这个场合别指望他说什么实话……” 刚说完,马明远愣住,原来,对方说得是一种比较不标准的中文,因为学东北话,还带着大碴子味,可这声音,唤起他心中一个久远的记忆。 缓缓转身,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过去,马明远脸上表情那叫一个复杂,几番变幻,最终定格在惊异,嘴巴咧了半天,才叹气道: “你,你怎么来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先投你……一个亿,如何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对面的女人,准确的说,应该算是个女孩子而已,看着年仅十七八岁,身着时髦的白色连衣裙,围着丝带,戴着一顶装饰着丝绸花朵的白色女帽,虽然努力在将自己打扮的成熟一些,还是难掩那独属于少女的青春气息。 女孩子对马明远深深鞠躬,柔声道: “兄长,好久不见,由纪子甚是想念呢。” 竟然是松平由纪子! 马明远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会在这个场合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尴尬的挠挠头,马明远忽然一把拉起松平由纪子,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奥利弗身上的功夫,悄悄跑出会场,拐弯抹角来到花园中。 这一举动,惊得松平由纪子险些惊叫出来,尤其是来到花园这种所在,更是让已经进入青春期的女孩,产生了些不那么健康的联想。 幸好,所有人都在会场,此时的花园里静悄悄的。嗯,松平由纪子感觉有些古怪,这是幸好么?应该是大大得危险才对吧…… 马明远倒是没注意到女孩子那复杂的心理,将松平由纪子按在一张凳子上,他才有些古怪的询问: “由纪子,商社出了问题?需要用钱?多少?” 之前两人都有通信,在信中,松平由纪子对松平商社的发展,都会一一“汇报”给马明远,当然,这其实是一种女孩子有了成绩后,迫切盼望与人分享的心思。是以,马明远对松平商社的发展,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么好了,松平由纪子连招呼都不打,突然赶来华国东北见他,岂不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过来寻求帮助的么? “哎?什么?” 松平由纪子没想到马明远会这么问,非常诧异的看过去: “不是兄长邀请由纪子过来的么?” 闻言,马明远心往下沉,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这也是他不愿出席这次酒会的原因: 之前表现的太过引人注意,日本人,日本特务机关,还是注意上他了! 装作不经意,眼神飞快扫过四周,但夜色之中,不知道附近是否有人潜伏,马明远只得按下紧张的神情,与松平由纪子热络的聊家常。 虽说日常都有通信,但这半年多将近一年功夫,马明远忙的脚不沾地,对松平商社的发展还真不算有多关心。再说,之前支持松平由纪子接手商社,一方面存了报恩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想提前布置“闲子”,在日本钉下暗手,但如何使用实则并未想好,所以,对其发展的关注就有些松懈下来。 现在,整个世界还处于经济危机的大萧条中,日本虽然被波及的时间稍晚,但国内情况非常不乐观,工厂破产、农业歉收,关东大地震对经济带来的震动,还是余波未平。 所有这些,带来的是民生凋敝,社会怨念积压。现在的日本,就是一个大号火药桶,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点爆,至于最后会毁灭谁,只有天知道。 也因此,马明远见到松平由纪子的第一瞬间,就是觉得松平商社陷入了严重危机之中,因为这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这半年多时间,在国内国外如此严峻的经济形势下,松平商社竟然逆流而上,实现了再一次大幅扩张: 现在的松平商社,经过松平由纪子的大力开拓,业务早已走出日本,按照马明远当初的设计,在逐步向南洋、南美拓展,每个月往来各地的货轮都有十余艘,在日本国内也是小有名气的贸易商社。 “哎,兄长的目光远大,可惜,由纪子实在能力有限,恐怕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兄长的野望呢……” 最终,是松平由纪子幽幽的叹息。 这都是能力有限…… 马明远无语了,眼前的小姑娘,以一己之力,将一家不过几十个人的日本国内小商社,急剧扩张到现在拥有员工三百,业务遍布亚洲、南美,每月固定租用的远洋货轮就将近二十艘,每年的贸易流水一两千万日元的国际贸易商社,这还叫能力有限,那全日本男人都切腹算了。 不,别说是日本男人,就算是当初规划出发展路线图的马明远,面对松平由纪子时,也是无比汗颜。 但是,松平由纪子是如何实现这种大幅扩张的,令马明远有些好奇。 听到马明远的问题,松平由纪子展颜一笑: “这还多亏兄长当年的提点……” 原来,经济危机对松平商社并非没有影响,尤其是松平商社这种吃外贸饭的企业,其实影响非常巨大。 痛定思痛,松平由纪子没有着急去向马明远求助,而是精心考察了商社所有业务,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在南美,尤其是秘鲁大量购入土地,雇佣当地人进行耕种。同时,还利用运货的商船,搭载大量日本破产农民,前往秘鲁耕种经济作物和水果,成为松平商社的农业产业工人。 南美的气候非常适合农业生产,加之秘鲁当地本来就有大量日籍移民存在,令松平进入秘鲁变得非常容易。 松平商社兴办的农场,除了种植当地特产水果和经济作物外,还种植大量水稻。因为南美特殊的气候条件,以及肥沃的土地,水稻不仅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三熟,而且口感也不算特别差。这些产出的稻米被松平商社运回日本,成功缓解了国内的粮食危机。 不仅如此,松平商社还在秘鲁等南美国家,开发出茶叶和生丝两大产业,利用日本国内比较先进的技术,在秘鲁进行投资,为陷入危机中的日本企业,找到了一条生路。 因为这一成就,松平由纪子还分别受到,农林水产大臣和经济产业大臣的接见,对松平商社大加鼓励。 正因如此,本应该陷入外贸危机的松平商社,不仅没有出现危机,还实现了逆势发展。 而这些东西,其实还是当初马明远,为松平由纪子规划发展路线时,提到过的,只不过,因为经济危机的到来,而提前开拓出来而已。 说到这里,松平由纪子对马明远深深鞠躬: “全赖兄长大才,商社才有今天的发展,由纪子的一点微末成绩,岂能掩盖兄长的光辉!” 这话说得,令马明远极是汗颜,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几年功夫,就把一家小型外贸公司,玩成了“外贸+投资”公司,这份才华堪称惊才绝艳,偏偏还如此谦恭,让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要知道,从出主意到具体落实,中间的艰辛与困难,不是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克服的。没有足够的才华,以及远超常人的毅力,绝难实现。 最终,带着报复的心思,对着松平由纪子那张白皙、娇俏的瓜子脸,狠狠揉了一番,感觉出了一口气后,马某人才恶形恶状得道: “行了,你这样子,会让我忍不住要自卑的。让我想想,短时间内,就扩张的这么大,商社的资金链一定非常紧张吧。如果有人要恶意狙击我们,只要在货运渠道搞出一点点问题,怕是整个商社都会陷入困境,对不对?” 松平由纪子瞪大了她那双美丽大眼睛,不住得点头: “不愧是兄长,果然超过由纪子好多呢,什么都瞒不过兄长……” 马明远心里撇撇嘴,这简直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估计,眼下无人为难松平商社,一方面,是松平商社如此大规模对外贸易,有助于提振日本国内悲催的经济,另一方面,是松平由纪子就读于学习院,她所结交的人脉,有形无形间,吓住了一些人。 可这种情况势必无法持久,必须尽快扭转松平商社可悲的资金状况,才不会让这颗棋子被人生吞活剥掉。 摩挲着下巴,马明远低头沉思一会,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看着松平由纪子,笑着道: “不如,我再给商社投资一些资金吧,你看,一个亿如何?” 最近几天,楼上五楼装修,身在三楼的锅锅度日如年,每天电锤声,声声在耳,觉睡不好,写东西时候完全没思路,这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训导锅锅,每天早睡觉,千万不能八点半后起床,否则,睡不饱也得起来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拉开大幕 吉省,哈尔滨。 “不如,我再给商社投资一些资金吧,你看,一个亿如何?” 马明远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惊得松平由纪子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兄,兄长,您,您是,在,在开,开玩笑,对吧。” 马明远哈哈大笑: “是啊,你看现在的我,哪里像是个亿万富翁!” 松平由纪子松了口气,但神色中又似乎带着一丝落寞和不甘。 将这位名义上的“妹妹”表情看在眼中,马明远捏住美人下颌,将之抬起与自己对视: “拜托,我好歹是你的兄长,对我有点信心好么。” 松平由纪子也意识到自己表情的不妥,慌忙要起身鞠躬,被马明远搀扶住,两人肌肤碰触之间,年轻女孩感觉自己身体内好像有火在烧,身子不由自主在发热。 马明远倒是没意识到这些,就算意识到,他也不会在意,在他心中,眼前少女,一如三年前,还是那个没长成的小姑娘,那个杀伐果断将亲兄长彻底抹除,为自己换上日本人身份的小孩子。 慢慢接近少女,直到两人可以感觉到彼此呼吸,马明远才用微不可闻,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给我点时间,不多,半年就好,我给你投一个亿……” “啊——” 松平由纪子失声惊叫出来,随即被马明远用手按住粉唇,当后面的声音挡住在嘴里,整个脸唰的变的粉红。幸好有夜色遮掩,马明远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也不能说没看出来什么,但马明远只当松平由纪子是小姑娘,同时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再多的事情还真没去想。 继续保持了刚刚暧昧的距离,马明远却是脸色非常严肃,沉声道: “一个亿,日元,五千万美元,放心,我会投给你,只要给我一些时间。但是……” 他盯着近在眼前的松平由纪子的双眸,非常郑重道: “但是,这笔钱,我只投给你个人,而不是松平商社!” 这…… 松平由纪子诧异的看过去,她就是松平商社的真正话事人和执掌者,投给她个人,和投给松平商社,又有什么区别呢? 马明远没让少女狐疑下去,轻声解释道: “很古怪吧,有区别,投给松平商社,这笔钱就必须进入日本,这不是我所希望的!” 松平由纪子的双眼霎时瞪大。 “但是,投给你个人,我可以把这笔钱作为投资,放在日本以外的国家……” 随即,马明远掩住松平由纪子的嘴,制止少女问话的冲动: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你需要用钱,松平商社需要流动资金,这些投资可以作为质押,从西方的银行团贷款,一样可以拿到大笔的现金。放心,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现在不方便告诉你,日后你会慢慢感觉到这样做的好处。” 出于对某人过往算无遗策的信任,同时,也是对共谋者的依赖,少女点点头,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马明远的心思很简单,他或许可以得到大笔资金,但他要做的事情,到处都需要用钱,投资是为了生钱,怎么可能一次性投入到松平商社中去。 再说了,马明远也不愿给日本国内投入大笔资金,这不等于帮助日本经济发展,扶助日本人造枪造炮,回头用来屠杀华国人么?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笔钱加一个笼头,死死捆住,无论日本政府,还是军部,亦或那些日本国内的财阀,让这些人都望而却步,让这笔钱彻底成为马明远的私人钱袋子,才是最好的办法。 当夜,哈尔滨大和旅馆,一间豪华套房内,细川孝正悠然得捧着一本书在读。 小野田良平轻轻推门而入,小心得走到上司身旁,躬身肃立。 “有结果了?” 细川孝并未看下属,好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口中继续吟念出一段古诗,好似乐在其中,完全不将交办的事放在心上一般。 小野田却不敢如此,谨慎的鞠躬道: “阁下,那两人已经见过了,嗯,马桑很谨慎,将谈话地点放在了市政厅花园,我们无法直接听到谈话内容。” 翻了一页书,细川孝似是不以为意得问道: “表情呢,两个人像是亲兄妹么?” “呃,很亲密,那个,属下感觉,甚至比亲兄妹还要亲密一些……” 时下的日本,还不是二战后那个用黄色抵制红色的年代,异性之间的交往,远不是*****充斥的那样,遑论兄妹之间的亲密动作。 所以,小野田在汇报时候,也是大感心惊。 谁知,细川孝却浑不当回事,啪,合上手里的书籍,露出封页的书名来,《源氏物语》。 “无妨,上通,下通,亦或兄妹之爱,不过是古之风俗。说说吧,你不是会唇语么,有没读到什么。” 小野田良平感觉头上无数黑线垂下。 因为跟随细川孝,小野田良平绝非普通的日本军人那般,孔武有力,但对日本传统文化不屑一顾。他也是有读过日本各种古籍,《源氏物语》、《竹取物语》这类作品自然也是读过。 是以,什么“上通”、“下通”的,这类专有名词,小野田都是门清。 现在从上司口中听到这些词汇,小野田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暗自腹诽: 你们华族,嗯,包括皇族,玩的这么开,真的好么? 腹诽归腹诽,本身也是出身武士之家的小野田,不敢多说什么,急忙道: “确实有读到一些,都是关于松平商社的发展。阁下果然神机妙算,那松平商社的背后,确实是马桑在支持!” 点点头,细川孝并未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小野田良平等了一会,试探着开口: “阁下,这些事情,要不要向土肥圆长官汇报?” “土肥圆?” 细川孝嗤笑出声: “算了吧,若没马桑,土肥圆这家伙,应该已经调任奉天机关长了,何至于滞留在哈尔滨。估计,此时土肥圆早把马桑全家都恨到骨子里了。我们就不要当这个恶人了。” “那……关于马桑,应该如何处置,还请阁下示下!” 小野田的态度非常好,既然上司不想汇报,他就不会多事,但对马明远的处置,还需要上司拿出个章程来。 “松平商社啊,不好办啊……” 细川孝摇头叹息: “这可是会津松平家的旁支,松平由纪子这个女人也不简单,区区几年功夫,就将一个小商社,做大到要农林水产大臣和经济产业大臣接见的程度,在这经济寒冬之中,说是帝国之花也不为过,不能轻易碰啊。” 小野田急了: “阁下,马明远此人,或者说,松平孝雄此人,极大危害帝国利益,不可不尽快处置啊!” 摆摆手,细川孝却有另一套想法: “虽说,马明远桑在远东的所作所为,确实挡了关东军内部某人的路,但是,他支撑的松平商社,却给整个帝国带来希望。你不觉得,这是功大于过么?” 点点头,似乎对自己观点进行肯定,细川孝肯定道: “此事暂且作罢,改天,让我当面接触下这位松平孝雄阁下!” 松平孝雄,还阁下…… 小野田良平哪能不明白,上司已经将马明远看做可以平起平坐的人物,再不是之前那个,稍稍看重的支那人了。 也是,如果那个马明远真是“松平孝雄”,其身份和地位,都将令细川孝无法再忽视,其本人也拥有了与细川孝平起平坐的本钱。 虽然心有不甘,小野田也不得不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马明远就将松平由纪子送上了火车,临分别时,少女似是难掩分别的惆怅,紧紧抱住马明远,泪水将他的衣服都打湿。 只是,两人都有各自要做的事,饶是马明远有些不舍,也不得不狠心将少女送上了开往关东州,也就是大连的火车。在那里,松平由纪子将乘坐客轮返回日本,等待马明远的资金注入。 当火车缓缓开动,直至驶出车站消失不见,马明远身后才响起一个略带酸味的声音: “呦,勾搭上日本小情人了,你这还真是,有了新人就忘记旧人呢……” 猛然转身,背后不是金东真还能是谁。 马明远嘴角微翘,脸上露出邪性笑容,一把抱住旗人女人,凑到女人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旧人?谁是旧人?做到一半,敢放老子鸽子,你还敢回来?” 金东真的身体微微颤抖,把头深深埋在怀里,整张脸一直红到耳根。即便如此,这女人就是一言不发,任由马某人的魔爪在她身上揉捏。 马明远却不想放过她: “告诉你个秘密,你在满洲里的住址,我早就知道。” 闻言,金东真的身子剧烈哆嗦起来,头埋的更深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找你么?” 马明远坏笑起来: “因为老子知道,你这娘们,迟早还会来找老子,而且,这次,你别想再跑。老子把话放这,今天,马上,老子要你自己洗干净了,乖乖到老子床上来!” 说完,马明远哈哈大笑,搂抱着金东真向火车站外走去。 与此同时,国联调查团针对华日“中村事件”的第一次听证会,在哈尔滨市政厅内展开。 事关华日两国,更引来全世界的目光。 大幕徐徐拉开。 擦,一边码字,一边和别人聊天,竟然忘记更新了,脑子啊……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他肯来,我买单!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其实,在奉军的建制中,将前中东铁路附属地所统辖地域,编制成所谓“东省特别区”,属于省级建制,首府定在哈尔滨,地域横贯吉省和黑省。 但这个建制只是奉军“内部粮票”,就如“兴安屯垦区”一样,虽然奉军派驻大员,但金陵当局并不承认这些建制,是上不得台面的机关。在金陵当局的行政区划中,哈尔滨还是隶属吉省的“特别市”。 为了举行听证会,哈尔滨市政厅特别清理出大会堂,学习西方习惯,主会场分成三个区域,呈现一个倒“凹”形: 正中面对会堂大门的倒“凹”形底部,是为国联调查团所准备坐席,布置两排座椅和书桌。前排为调查团正式成员,后排是各位随员。 在这个区域的桌子上,不仅摆放了茶水、饮料,更有预备了糕点、水果。每一位调查团正式成员身后,都站着一名旗袍美女充当侍者,随时为调查团成员服务。 倒“凹”形的左右两侧,各有两排座椅和书桌,分别安置华、日双方的代表团。 根据某人的意见,摒弃了之前的中式桌椅方案,采用西式的软垫沙发椅与核桃木书桌。 原因很简单,中式桌椅,尤其是座椅,硬邦邦的,坐着实在太不舒服,稍微久坐,就能把屁股硌的生疼。请人过来开会,不能叫人上刑吧。 以上几个区域,被奉军用红色绸布条围起来,绸布条旁站有警卫,以示其他人不得随意进入,以免干扰会议。 在红色区域外,摆设大量座椅,每个座椅下,还贴心的准备了一张硬木板。这些座位都是为来宾以及记者准备。 如此布置,令奥利弗等调查团成员非常满意。 赤俄代表萨夫维奇,看后更是喜不自胜: “乖乖,这要是再有一瓶伏特加,简直就是完美了!” 国联调查团自奥利弗以下,纷纷翻了翻白眼,还想要酒,你当这是昨晚的宴会么?这帮老毛子,真是无时无刻离不开酒精的牲口。 此时会场早已坐满人,大家都在等待国联调查团入座。看到调查团成员落座,奥利弗宝相庄严的开始致辞,意味着听证会正式开始。 听到奥利弗的发言,在场的记者纷纷来了精神,照相机的曝光灯闪成一片,文字记者们取出座位下的木板,铺上厚厚的草稿纸,灌饱墨水的钢笔也准备好三四支,此时拿在手里,眼睛却死死盯着会场,只等有人发言,就开始记录。 更有早准备好的技师,将早已准备好的仪器打开,对会议现场进行录音和录影。 霎时间,近五百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会场,令坐在前排的宾客迫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觉得异常难受。 近五百记者,多数是白人面孔,真正的东亚面孔不到百人,这其中还有一多半是日本媒体的记者。 这种阵容,别说是在场受邀与会的宾客,就连自诩见过大场面的奥利佛等人,走进会场时都不禁吓了一跳。 在华有这么多外国媒体么?这些在华的外文媒体,竟然如此关注听证会? 答案么,是,也不是。 事关华日两国外交争端,甚至日本不惜用武力威胁,两国的口水仗更是早就打上了天际。事态如此严重,在华的外国媒体怎么错过如此良机,想不让他们参与到听证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华的外文媒体,能拿上台面、上得了档次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二三十家,撑死能派来百人左右的记者团,其他的外国记者是哪来的? 简单啊,当然是奉军花钱雇来的! 如远在美洲的《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美利坚联合通讯社。 如英国的《泰晤士报》、路透社、《金融时报》、《曼彻斯特卫报》、《观察家报》。 如法国的《世界报》、《国际先驱论坛报》、《费加罗报》、法国新闻社。 如赤俄的塔斯社、《真理报》。 甚至,在一边打酱油的咸鱼意大利,那位自比凯撒的法XS党魁的喉舌,《意大利人民报》,都派出了一个五人报道小组前来远东。 倒是德国那边,因为国内形势复杂,只来了一些不大出名的媒体,其中之一,受到某人点名邀请,甚至,某人在与副总司令的会谈时大放厥词: “《人民观察家报》来不来人无所谓,要是能邀请他们那位党魁来一次东北,花多少钱都值了。要是副总司令没钱,我自费赞助这位党魁全部旅费!” 这是某人在副总司令面前唯一的一次狂言。 正因如此,他的话惊到了那位副总司令。 虽然当面不置可否,待某人走后,副总司令却好奇得打发人去好好调查一下,刚刚某人提到的,那个德国不知名政党的党魁,究竟何许人也。 要了解德国的内情,在华国也并非没有渠道。 奉军的代表透过合步楼公司,去打听了一下那位留着小胡子的党魁。 合步楼公司是有德国军方背景的洋行,专营军火买卖,在华德两国的人脉自然是通天的。接到这份委托,没花什么力气,就将整理好的资料转交给奉军代表。 当那位副总司令看到资料后,顿时惊为天人,平日里每天都要扎十来针Morphine的他,竟然整整一夜没睡,坐在病房里一页一页将资料读了三四遍。 第二天早晨,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副总司令,下令寻找那位党魁的代表作《我的XX》,然后命人搜集所有已出版的《人民观察家报》。 随后,副总司令亲自执笔,以华国三军副总司令的名义,邀请那位党魁,以个人身份访问华国东北地区。 如此重视,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奉军对德国那份还远未为世界所知,发行量不过万份的《人民观察家报》,开出天价邀请,十万美元支票直接由合步楼公司代表,送到了慕尼黑的报纸总部。 天下掉馅饼! 此时正缺钱的《人民观察家报》以及背后的那个组织,对这次邀请,嗯,主要是那张支票,乐得喜不自胜,强自压抑自己的兴奋,总编急吼吼闯进他们党魁的别墅。 正在精心准备讲演的那人,先是大为光火,随即看到天价支票,乐得差点跳起来。趁势,《人民观察家报》总编,递上了随着支票送来的邀请信。 由华国三军副总司令亲自手书的邀请……这位出身奥地利,年轻时代当过画家的党魁,应是还从未接到过如此高层人物的邀约,脸上表情先是惊喜,又现出矜持来。 最终,看在十万美元“出场费”的面子上,那人还是决定,自己不会前往远东一个黄种人的国度,但可以派出副党魁鲁道夫·赫斯,作为他的私人代表,去远东凑个热闹。 当马明远搂着金东真,走进听证会休息室,看到那张国字脸、宽额头,有着典型日耳曼人长相的家伙时,嘴角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 MD,还真是钱能通神,那位副总司令究竟花了多少钱,能把这家伙从慕尼黑抠来东北? 随即,他想起之前自己的狂话,身子就是一阵抽搐…… 不会这笔大钱,真要自己买单吧?若是真能把小胡子买来也就罢了,花钱在这个疯狂亲英、半路自己作死的家伙身上…… 貌似不值啊!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边倒的听证会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市政厅大会堂,国联听证会现场。 坐在倒“凹”形会场的日方一侧,佐竹信清偷眼去瞧身边的土肥圆,发觉这家伙鼻观眼眼观心,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仿佛并非是在事关帝国大政的听证会现场,却好似深处山间禅院一般。 外务副大臣不得不佩服,他自问,若自己是这土肥圆,身为整起事件的始作俑者,至少是明面上的始作俑者,面对如此后果,如此阵仗,估计早就如坐针毡了,嗯,看看,就像是后排那个大佐一样。 偷偷瞄了一眼后排两个佐级军官,佐竹信清发现,那名佩戴参谋标识的关东军大佐,虽然衣衫打理的一丝不苟,实则稍微观察下,就能发觉,这人此时面色紧张,双唇紧紧抿着,两眼看似直视前方,眼神没有焦点,完全是在失神。 倒是这大佐身旁,坐着的那个光头中佐,同样佩戴参谋标识,却是目光炯炯有神,表情分外刚毅,或者说,是桀骜,尤其看向正中国联的各位时,越发可以感觉到其人的不屑。 这种神情,令外务省官僚出身的佐竹信清颇为不爽,都是这帮穿军装的家伙,脑子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眼下惹出来的麻烦,现在还得自己过来给他们擦屁股,真是一群蠢货!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桀骜,也令外务副大臣生出些希望: 如此桀骜,是否关东军这帮人是胸有成竹?如此精神,总好过那个颓废的大佐吧? 顺着桀骜中佐的目光,佐竹信清看到,对面华国,或者说,奉系的坐席中,为首那人的表情,不知为何颇为紧张。 佐竹信清认得此人,知道他就是金陵当局的外交次长,此前去日内瓦代表奉系发言的王佳桢。此次听证会,王佳桢继续作为奉系首席代表,率领代表团参加会议。 在王佳桢身侧,则坐着来自金陵当局的特别代表,曾官拜监察院长,现任中央研究院长的KMT元老蔡渊培。此公本想坐在下面旁观,奈何副总司令力邀,不得不坐上奉系代表团之间。 以蔡渊培看来,奉系这次如此下力,必是胸有成竹,他身在其中,正好观战出口胸中恶气,既如此,坐也就坐了。 环顾左右,蔡渊培发觉,对面日方的领头人,左右观望,似是心中没底。这个发现令此公愈发心情大好,坐定身子,老神在在的微眯双眼,真将自己放在看戏的位置。 当奥利弗将开场的口水话说完,坐回位子后,会场陷入一片死寂,除了观众与记者翘首以盼的目光,还有录影、录音设备的工作声音,竟再没其他声响。 冷场了!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小小吃惊,这是怎么回事?日本人不是叫嚣那么厉害,喊着人命关天么,怎么闭嘴了?华国,不,奉系不是把撞天冤都喊到国联去了,还使大招,嗯,就是花大价钱,请来了国联调查团么。怎么到了见真章时候,又成了闷葫芦? 如此冷场,令本来面有得意的奥利弗,还有其他国联调查团成员,都感觉非常尴尬,坐在主席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华日两个代表团。 华国的王佳桢,日本的佐竹信清,这时也是大眼瞪小眼。 按照之前与外相币原商讨的策略,佐竹信清想以静制动,看看奉系要说什么,再逐条反驳回去,最后痛斥奉系无耻,不仅可以赢得这次听证会,更可以在国联和国际社会面前大涨日本声望,如此,对内对外,嗯,也算都可以交代过去了。 现在,竟然,冷场了! 台上的双方还在抱胸对坐,好似两个决战的对手般,等待对方出招。 那些请来的观众,还勉强自制,保持着肃静的态度。 可台下的记者哪会管这些,本就是被人花钱请来的他们,哪会给双方面子,沉默了好一会,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搞什么鬼!” “华国不是挺有信心么,怎么哑火了?” “就是。那些小矮子之前挺能叫嚣的,现在好歹说句话啊!这么傻坐着,请我们来看猴子么?” 随着记者们的议论的声音越来越高,蔡渊培也隐约听到一些,这让他感觉很难堪,在桌下轻轻碰触王佳桢下,示意对方赶快发言。 谁知,王佳桢只“唔”了声,就没了下文。 这把蔡渊培气的,若非此时乃是外交场合,真想甩袖子走人。 这一幕被对面的佐竹信清等人看在眼底,佐竹信清心中越发有底,索性抱着双臂,惬意的靠坐,誓要静坐到底。 大会堂的休息室内,鲁道夫·赫斯正舒服的品着法国红酒,享受着来自中美洲的雪茄。 他这次过来华国东北,本以为会是和前往非洲一样的痛苦旅行。出生在开罗的他,实在不愿再一头扎进黄沙和垃圾漫天的鬼地方了。 谁能想到,飞机刚刚落地,他就受到奉军方面热情接待: 接机的乃是副总司令的亲信侍从长,名叫谭海。此外,还有好几名奉军政务大员,一同前来接机。这些大员的数量,竟被赫斯带来的随从都多,令他有点尴尬的同时,也是飘飘然,异常得意。 一行七八辆小汽车,将赫斯带到下榻的宾馆后,还没等赫斯安顿好,那位侍从长谭海再次前来,邀请他去和副总司令见面。 这种礼遇,对于出身商人家庭,此时尚未成为德国政坛显赫的大人物的鲁道夫·赫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更有些受宠若惊。 而后,副总司令宴请赫斯时,交换关于某组织的纲领和心得,那种态度,根本就是虚心请教,令赫斯非常受用。随手点拨了这位华国副总司令后,赫斯谈兴大起,竟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越聊越投机,饭后竟是来了一次彻夜长谈。 所有这一切,都让赫斯感觉不虚此行,并在潜意识中,对华国,对奉系,对这位年轻的副总司令,好感倍增。 此时的赫斯,虽然是前来参加国联的听证会,实则对这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完全不感兴趣,坐在那盘算着,回国以后,如何向他无限忠诚的那位党魁,好好宣传一下华国和奉系,以便自己日后还能再过来享受。 毕竟,过来华国东北,不仅能享受到,在德国国内还远没有机会接触的物质享受,更有那种为人师表的精神享受。 双重满足感,让赫斯有些乐不思蜀了。 不防,有个年轻得过分的华国人,还带着个女人,大步向赫斯走来,用并不十分流利的英语向他问候。 赫斯有点搞不清此人身份,但他毕竟是在政坛中打滚的人物,心知能在听证会上出现,还可以走进休息室的家伙,想来并非一般人,此人又如此年轻,会不会是与那位副总司令有什么裙带关系? 因此,赫斯也是堆起笑脸,与马某人“热情”的交流起来。 别说,虽然对方英语不咋地,但两人那么一交流,某人对国家XX主义的领悟和理解,对德国现在的局势发展判断,对赫斯背后组织未来的前途的设想,都令赫斯大感意外。 怎么说呢,如果说,华国的那位副总司令,对赫斯秉持的主义和背后的组织的理解,还都是来自《人民观察家报》,也就是说,是赫斯能了解的东西,而且极为浅薄。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华国人,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和预判,连赫斯都不敢轻易作出判断。 这种交流,甚至令赫斯产生一种幻觉: 是不是应该立刻与他无比忠诚的党魁通话,向党魁先生请教后,再来与眼前这个年轻人沟通? 虽然有些憋闷,但赫斯却越谈越有兴趣,越谈越感觉,似乎可以从眼前青年华国人身上,挖掘出宝贵的闪光点来。 就在这时,赫斯的助手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打发走了护手,赫斯忽然笑起来: “马先生,听证会上,形势似乎对贵国,不是十分有利哦。” 此时的听证会上,双方早已打破之前的沉默。 打破僵持的是日本人,但并非佐竹信清所愿: 就在他好以整暇的静坐时,那个桀骜的中佐,嗯,叫石原完尔的家伙,竟然站起身,自顾自走到场中,在佐竹信清还有些懵逼,来不及斥责对方的功夫,石原已经走到王佳桢面前。 见到日本人有了反应,台下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目光齐齐盯住石原,那些记者更是将钢笔紧紧握住,耳朵高高支起,生怕错过一个字。 而奥利弗等人也是长出一口气,有人出面就好,否则,就这么干坐着,听着会变成茶话会,他们这群调查团成员回到本国后,岂不是成了外交界的笑话。 轻轻躬身后,石原完尔用质问的口气道: “请问阁下,根据华日两国过往条约,大日本帝国是否在满洲的土地上,是否享受特殊权利。” 王佳桢脸色一沉,才缓缓点头,但他绵里藏针回应了一句: “请你注意措辞,这里没有满洲,只有华国的东北地区。” 只可惜,这种回应,听在下面的记者耳中,简直绵软无力到了极点。 石原完尔嘴角自得的微翘: “这些特殊权利中,是否包括,在筑路两侧进行勘探的权力?” 王佳桢沉默了好一会,才无力的点头。 看到王佳桢的反应,蔡渊培感觉异常愤怒,这算什么,这是在投降么?他的手不禁死死攥紧。 石原完尔冷冷看向王佳桢,对方丝毫没有抵抗,这种行为让他也很惊奇,但对手放弃抵抗,这不正好。 不禁是他,佐竹信清也是非常惊讶,早知华国如此怂包,刚才还静坐什么,直接上啊。 于是,石原完尔拿出一摞材料,继续质问王佳桢: “证据显示,中村震太郎大尉的工作,是在修筑中的洮索铁路沿线进行地质勘探。 我方有人证,可以证明,在这次勘探工作中,中村大尉遭遇华国奉系军队袭击,一行五人被残忍杀害。如此证据确凿的恶行,在下不明白,华国有什么立场,要求国联举行听证会?” 说话间,石原完尔和他的助手,将手上材料分发出去,不仅交给国联调查团成员,还有交给在场的客人与记者。 看到日本人提供的材料,大会堂内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而蔡渊培看到,王佳桢面色铁青,依然一言不发。 王佳桢能忍,这位KMT元老却不想忍了,他代表的是金陵当局,坐在了华国代表团中间,与奉系就是一损俱损的关系。狗屁的人证,破案还讲究人证物证呢,随便掏钱收买个把人作证,谁不会啊? 想到这里,蔡渊培就要拍案而起。 哪知,身边的王佳桢一把拽住了此公,迎着此公惊异的目光,王佳桢脸色铁青,可还是微微摇头。 身边的队友都是猪队友,蔡渊培又不了解具体过程,任他如何想要振作,只能是徒呼奈何。 最终,KMT元老颓然瘫坐那里,坐视石原完尔等人,站在场中大言惭惭的宣讲日本如何讲究公理。 整个听证会上,就没传出华国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完全是一边倒啊! 倒,在改文,又错过时间了,下次一定先更新再码字、改文……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究竟想干什么? 面对赫斯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马明远并未惊慌,只是淡淡一笑,换成中文说道: “欲速则不达,有些事,不是抢到先手,就一定能赢。” “什么?” “哦,马,在说什么?” 同时响起两个声音,一个中文,一个英文。 英文自然是赫斯,对眼前的华国年轻人,突然用中文说话很是不爽,迫不得已,让身边的翻译帮助解释。 中文则是来自金东真。 这女人在马某人身边一直充当摆设,实在是,她只懂日文、中文、满文,对英文是半点不通。马某人和这个洋鬼子,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别说刺探情报了,她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 现在马明远突然说了一句中文,金东真自然想弄清楚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某人根本没有向她解释的想法。 相反,当着赫斯以及翻译的面,马某人一把将金东真搂进怀中,大手不规矩的在女人身上揉捏。那种时而酸麻,时而略痛的感觉,令旗人女人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倒是赫斯看得哈哈大笑,年近四十的某组织副党魁,向马某人竖起拇指: “马,虽然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你这么作是不尊重女人,但是我得说,嗯,年轻真好!” 马某人并未停下毛手毛脚的动作,反而对着赫斯促狭的眨眨眼: “鲁道夫,别告诉我,副总司令对你招待不周,没有向你提供白俄女人……要知道,这些白俄女人,她们的家族可都是沙俄的贵族。贵族千金的滋味如何?” 呃…… 鲁道夫·赫斯一时语滞,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马明远似是明悟的大笑: “哈哈,哈哈,鲁道夫,这里不是德国,不是慕尼黑!这里是华国,是东北,不要去考虑你们的纲领,放心的玩耍吧,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你要明白,女人么,其实都差不多,那些能激起男人征服yu的女人,无非是她们平日里高不可攀的的身份……” 说着,马明远肆意揉捏着金东真,对赫斯道: “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么?要知道,她的父亲,是华国前朝的亲王,亲王,懂么?” 亲王家的千金! 这下,连鲁道夫·赫斯也露出炽热的目光,似是觉得喉咙干涩,双眼死死盯着金东真,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 谁知,马明远摆摆手,挡住了赫斯的视线: “对不住了,鲁道夫,我这人,没有何人分享女人的习惯,她,是我的!” 见鲁道夫·赫斯表情不好看,马明远哈哈大笑: “赫斯,你太小看华国东北了。亲王而已,相信,只要你肯提出来,沙俄的伯爵千金,侯爵千金,公爵千金,甚至是罗曼诺夫家族的女人,什么大公家千金,女大公,女亲王,我们的副总司令大人,都会帮你找到!” “真的?” 一听这话,赫斯两眼放光,死死盯着马明远。 马某人凑到赫斯耳边,低声道: “我知道,在你们的种族划分体系里,斯拉夫人是属于劣等民族。可是……劣等民族,那也是人啊,他们之中的漂亮女人,又不缺少什么。 嗯,在华国,这么老远,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再说了,罗曼诺夫家族,他们可是第三罗马帝国的继承人啊……” 此言一出,马某人与鲁道夫·赫斯同时露出会意的笑容来。 但是,在金东真看来,这两个家伙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无比的下流和无耻。 马某人搂着金东真离开了大会堂休息室。相信,今晚,这位副党魁先生,就会放开心中的羁绊,敞开胸怀接受来自副总司令的礼物。 那样,陈兴亚交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至于眼下,怀里这已经放在嘴里的肥肉,他要赶快吃下去,省得夜长梦多再生出什么变故。 金东真似乎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身子微微颤抖着,带着讨好的笑容道: “那个,你,难道,不关心什么听证会么?” “嗯?” 见马某人似乎没有反应,旗人美女只好强自镇定道: “你在赤俄挨了一枪,差点死掉,才把这些国联调查团抢到手。花了这么大代价,就不关心这帮洋鬼子能调查出什么吗?” “嗯……” 马明远似是随意的哼了一声,实则心中冷笑,从这句话就听得出,金东真与日本人的关系匪浅,绝不是某旗人复国组织成员那么简单,日本人对她竟非常信任,连自己在赤俄的行踪都告诉了她。 但是,那又如何,自己只是想吃干抹净,负责什么的,见鬼去吧。 嘿嘿怪笑起来,马明远将金东真搂在怀里大步走向汽车,扯得女人一阵踉跄险些跌倒,但他根本不在乎,将女人塞进小汽车,自己钻进去后,吩咐丁山开车,去大和旅馆! 听到大和旅馆,金东真的表情有些古怪。 马某人心知肚明,并不解释什么。 他就是要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将这女人吃掉,然后什么都不付出,让日本特务机关干瞪眼。 谁让日本人已经注意到他,为了试探,甚至将松平由纪子骗来东北。他就是用这个方式来回复日本人。套句后世流行的话,就是: 我就喜欢看,你明明恨不得我死,却又拿没有办法的样子! 后世有人推崇找女人要找“熟又贵”。 但马明远自问没那个癖好,人妻什么的,就不不必向副总司令“见贤思齐”了,不过,送上门的美女,不吃实在对不起自己啊。 是以,进入套房,刚刚关门,马明远就将金东真掀翻在沙发上,用极为粗暴的手段,撕碎了女人的旗袍,在那雪白、柔腻的肌肤上深深呼吸, 继而,在金东真看似顽强,实则没有多少抗拒的动作下,马明远将其抄起大步走向卧房。 就在这时,套房被人敲响。 “MD,谁!” 正在提枪上马的功夫被人打断,马明远一脑门子黑线,甚至金东真,都露出诧异乃至失望的表情来。 没人回话,只有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嗯,用捶门形容更恰当。 马某人没好气的冲过去,开门一看,陈兴亚脸色极差,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军官。 陈兴亚推开光着上半身的马某人,气哼哼的走进套房,根本不关心此时卧房里还有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将沙发上的破布料扔到一边,死死盯着马明远: “你小子给我老实说清楚,你究竟想干什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延期 陈兴亚不能不来问清楚。 奉系上下,为了配合某人的计划,不仅花了海量金钱,更动用了许许多多平时积累的关系。这才得到了今天的结果: 国联调查团召开听证会。 可今儿个的听证会,那TMD是什么狗屁玩意? 说毫无作为都是好听的,简直就是灰头土脸、一败涂地,而且,丢人都丢到国际上,丢到姥姥家了。 奉军的那位副总司令是什么人? 年轻气盛,精于权术,为人好面子。 试想,这样一个人,岂能坐视自己如此狼狈? 因而陈兴亚的到来就可以想象了。只是,马明远不清楚,跟在陈兴亚身后,那个沉默的中年上校是什么人,此时跟来又是为了什么。 况且,卧房里还躺着一个日本人的间谍,别说还没吃到嘴,就算自己已经吞下去,马某人也敢保证,等下自己说了什么,那女人都会原封不动告诉背后的日本人。 再说了,这是哪?这是大和旅馆! 天知道,房间里有没有日本人的监听设备? 在这里讨论如何对付日本人,陈兴亚是想自己死的不够惨么? 因而,马明远打个哈哈道: “哈哈,陈大司令,我能干什么,我来这大和旅馆能干什么?当然是来找乐子……” 说话,他对陈兴亚递个眼色,这才怅然起身: “现在可好,被你陈大司令这么一搅和,啥兴致都败了。走了,咱们一起走,不就是在老毛子那的欠账么,至于追上门来么。” 说话间,马明远注意到,陈兴亚身旁的那名上校,狐疑的同时表情有些不善。倒是陈兴亚露出明了的神色,轻拍那上校一下,示意其稍安勿躁。 此时的金东真早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坐在床上的女人,诧异的看着马明远走进卧房,自顾自穿好衣服,不带丝毫留恋的离开。 直到房门关上,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竟然被放了鸽子!心中怨念无以复加,女人还是拿起房间电话,等了一会,才轻声道: “我,失败了,马明远被奉军的人叫走了……” 黑色克莱斯勒小汽车行驶在哈尔滨街头。 透过车窗,马明远看到,街头有人招手,拦下一辆黑色出租车后坐了上去。这个情形,令马明远有种仿佛回到过来以前时空的错觉,因而死死盯着那辆出租,直到其消失在视野中。 见马明远发呆,那上校不满道: “马警官,我们还在等你回答。” 并未说话,马某人看向陈兴亚,用目光探寻: 这个跩跩的家伙是谁?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陈兴亚,因与马明远处的久了,对这个小子顺毛驴的脾气多少有点了解,听那上校开口就知道要遭,急忙介绍: “明远不得无礼,这位是副总司令的侍卫长,谭海谭上校。副总司令刚刚离开哈尔滨,留下谭上校过来询问对策。” 原来是天子近臣,难怪这么跩,也难怪,陈兴亚官拜奉军宪兵司令,已经是奉军中不能令人小瞧的存在,也要对这位谭海如此客气。 至于什么“询问对策”,十有八九是陈兴亚的溢美之词,估计原话是来兴师问罪吧。 马明远心中了然,对身边的谭海点头笑笑,表达出善意: “之所以会如此,实在是中途出了一点意外,我邀请的一些朋友还没抵达哈尔滨。因此,必须将调查团的听证会适当拖延一下。” 谭海是副总司令身边人,对整件事的布置,可说是了解的非常详尽,故而皱眉道: “什么布置?你又私自邀请了什么人?为什么副总司令会不知道?哈,没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还有,你如此擅作主张,竟不向副总司令汇报,你究竟是什么心思!” 摊摊手,马明远无奈道: “谭上校,这次国联的调查行动,我们如果想赢,而且要赢的漂亮,必须拿出详实的证据,让日本人哑口无言,除了躺地上耍赖、耍横外,没别的办法可想。 而司法学有一条原则,叫‘谁主张谁举证’。要想让日本人闭嘴,我方的证据就不能有半点差错。我所请的朋友,就是去办这件事。现在他们那边行程有点差错,我又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明了眼前这个小家伙,并非没有办法,虽然心中还是没底,谭海也是稍感心安,有办法就好,否则的话,副总司令的脸就丢到姥姥家了,不,是已经丢到姥姥家,就看下面能不能捡回来。 冷哼一声,谭上校不置可否,只冷冷道: “小家伙,记住,这东北的天,就是副总司令!不要仗着有点小聪明,就妄想在东北翻天。不管你怎么作,如果事情最后办砸了,哼哼……” 看着谭海下车走远,陈兴亚将司机也打发下车,坐到马明远身边,沉声道: “马小子,你这次玩得太大了,一个不留神,你我都会死得很难看!” 倒不是陈兴亚够义气,愿意和马明远一起扛,实在是,自打他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引见给年轻的副总司令那一刻起,已经和姓马的小子绑在了一起。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事到临头,又能跑得了谁。 难得没有开玩笑打屁,马明远正色点头: “陈老哥,这个我也明白。对我有点信心,从兴安屯垦区开始,老弟我的预判和布置,哪次出过错?也要谢谢陈老哥帮忙,若不是陈老哥,我可没法子说动王次长。” 闷哼一声,陈兴亚脸色不好看: “人家王次长这回可是承受了所有压力,信不信,明天全国报纸都会把王次长骂翻天,说他是汉奸都是轻的。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原来,就在两天前,马明远拜托陈兴亚,带他找到了外交次长王佳桢。经过陈兴亚的介绍,尤其说出马某人在整件事中的关键作用,令王佳桢大为惊奇,对马某人更是极为看重。 而后,马明远与王佳桢撇开了陈兴亚,闭门密谈许久。出来后,王佳桢就是神情低落而且紧张。一直到这次听证会上,陈兴亚才明白,王佳桢的所有应对,应该都是源自眼前这小子的拜托。 让陈兴亚抓狂的是,是他领着马明远去见得王佳桢。此事一旦泄露,任他陈兴亚全身是嘴,也没法解释说,自己对两人的骚操作完全不知情。 深深的凝视了马明远一会,陈兴亚这才开口: “如你所愿,听证会延期了。国联调查团的借口是,华国态度太过离奇,似有所隐情,需要进一步调查。” 闻言,马明远摊手笑道: “你看,这样多好,我们躺平了任人捶,现在都没人信,说明国联调查团的诸位,还是秉持着一颗公心在办事……” 陈兴亚冷哼道: “狗屁公心!更不是你的策略有多厉害!是我们奉系塞的钱够多!这帮洋鬼子,吃了喝了拿了睡了,要是还敢偏袒小鬼子……信不信,他们那点破事,第二天就能登上全世界各国的报纸头条!” 哎,马明远暗叹一声,陈兴亚变坏了,以前多老实一人,现在也知道偷偷搜集别人把柄,知道利用媒体的力量了。 微微眯眼,马明远双手架住下颌,冷声道: “老哥,还要严密看住日本人,不能让他们再搞小动作。哼哼,只要拖延到下次听证会,就会让王次长,给小鬼子拿出一份重重的大礼,重到能压死他们!”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章 暴风雨中 民国二十年九月十五日。 这是听证会的第二天,果如陈兴亚所料,国内各大报纸开始疯狂报道听证会的消息,而且,所有新闻都一边倒得,对着王佳桢炮火全开、尽情展现毒舌,狠狠臭骂这位外交次长。 因为有副总司令提前打招呼,是以,首先对着王次长开炮的,是远在沪上的《申报》: 这家在国内影响极大的报纸,用套黑边框,用头版整整一半的篇幅,就写了几个硕大的黑字——《奇耻大辱!自民国肇造,外交之空前失败!》 《大公报》紧随其后,虽然没有做出半版只写几个字那么过分,但标题却更是激进——《王某何人?数典忘祖!汝意欲投日乎!》 注意,这《大公报》用的可是叹号,而非问号,等同将“汉奸”的帽子,扣在了王佳桢头上。 而在北平的《京报》,这次没给副总司令面子,他们的头版更加阴损: 头版没有标题,只有一张大幅漫画,画着跪在岳飞墓前的秦桧,一只人头狗身的家伙,跑到秦桧跪像后,舔秦桧屁股。最气人的是,人头不禁酷似王佳桢,更直接写着“次长王某”几个字! 啪—— 房间内响起狠狠的拍桌子声,继而,是“哗啦”一阵脆响。 仆人急忙跑进来一看,茶几上的茶壶、杯子、烟灰缸、报纸,被个年轻人一股脑扫在地上,倒是别墅的临时主人,那位在外面被骂惨了的“王次长”,老神在在坐在旁边,捧着个杯子悠悠品茶。 根本不去看仆人,那年轻人气的脸色涨红,兀自大骂: “无论《京报》还是《xin京报》,一如既往,无耻!下作!” “王次长”没有答话,依旧在那低头品茶。 倒是屋内另一人,穿着将军制服的中年人,看到仆人尴尬的表情,挥挥手,示意其赶快离开。 待仆人走后,陈兴亚才叹口气,道: “马小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看《京报》,无论是邵某人,还是他留下的娘们,那都是一路货。如今这娘们不是在骂王次长,这是在抽副总司令的脸,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呢。” 马明远一愣,这才发觉,刚刚他竟失言,骂起了《xin京报》,这玩意可得等几十年才出现呢。幸好,言语之间是分辨不清他说得究竟是“《xin京报》”,还是“新《京报》”,这才让他蒙混过关。 随即,他明了过来,敢情,这《京报》如此嚣张谩骂,还是因为,当初副总司令下令,枪毙《京报》前主编邵某人,哪里是出于什么公心或者民族激愤! “若如此,《京报》上下就更该杀,打着民族感情大旗,报自家私仇,毫无底线!” 听到马明远的话,外交次长王佳桢呵呵一笑,指着沙发上一堆报纸道: “这算什么,国内这帮子报人记者,也就是动嘴皮子骂骂人,翻不什么新意来。看看人家西洋人的评论,那才叫一个露骨和深刻。他们的话,才是真得诛心啊……” 说着,他叹息一声: “马先生,不知道你是否真有把握,反正,王某现在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现在的国际舆论……哎,对我方极为不利,那些个洋鬼子,已经开始质疑我方诚信。 此事一个不好,不仅仅是被日本人翻盘,还真就会成为华国,金陵当局建政以来,第一次外交惨败啊……到那时,王某何止是条狗那么简单,那是会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陈兴亚闻言,也是面如土色,看向马明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哈尔滨,新市街,斯基德尔斯基公馆。 日本代表团并未住在一起,币原和佐竹等外务省官员,入住了在哈尔滨的日本领事馆,至于板元征四郎、石原完尔等军方人物,则住进斯基德尔斯基公馆的哈尔滨特务机关。 此时的机关长办公室内,土方大右嘚瑟的抖着手上报纸,仰头大笑: “哈哈,这群愚蠢的支那人,西洋列强的舆论已经一边倒了,哈哈,各位阁下请看,《泰晤士报》怎么说的……” 土方大右捧着手上报纸,一字一句读出来: “国联之远东局势听证会,观华国代表之表现,与日内瓦判若两人,在日方诘问下语无伦次、不知所措。实难令人相信,国联竟为此人,为此间国度,兴师动众,远赴千里。唐宁街的各位,应否重新检讨大英帝国在远东之策略……” 将报纸放在茶几上,土方大右对土肥圆、板元、石原等人深深鞠躬,用近乎谄媚的语气道: “诸位阁下谋虑深远,帝国已经反戈一击,实现了对支那人的绝杀……” “绝杀?哼哼,说这话还为时太早了吧!” 孰料,土方大右的话还没说完,石原完尔已经不耐的出声打断,也不看面如猪肝的机关辅佐官,只是盯着土肥圆道: “阁下,你是否也如此认为?” 土肥圆面容不变,沉静有如入定老僧,微微转头,看向另一位机关辅佐官,柔声道: “大内君,你怎么看。” 因为暴露而在赤俄遭遇扣押,大内孜在日本外务省的反复交涉下,才得以被释放回到哈尔滨。 这段经历太过屈辱,又听说亲手布置的情报小组全军覆没,回来后的大内孜一下变得非常沉寂,整个人死气沉沉,再没了之前的朝气和锐利。 听到土肥圆的询问,大内孜起身对几位将军、大佐、少佐躬身行礼后,才平静道: “根据外务省特务机关的调查,先前西洋媒体一边倒的支持华国和奉军,应是收受大笔金钱的缘故。本机关在奉天的调查,佐证了此事。 因此,属下认为,此前看似滔天的支持华国风潮,不过是金钱作祟,此时西洋诸国的言论,才是其心中本意。在国联调查一事上,华国再次显示其软弱无能,我方只要着力应对华国可能的反扑,即可稳操胜券。” 石原完尔撇撇嘴,这个什么大内孜,说了等于没说,特务机关怎么都是些见识浅薄的家伙。 板元征四郎倒是没表现太过,而是出来打圆场: “大内君颇有见解,金钱么,呵呵,奉军竟然和帝国比拼金钱……只要明白奉军作为的套路,帝国足以完败奉军。” 土肥圆皱眉,对两人的话都不是很满意: “奉军那位少帅,真会如此不堪?瞧听证会上的准备,奉军也是志在必得,怎会反差如此之大?” 这个问题,在座几人谁都无法回答。 屋内一下陷入沉寂。 哈尔滨日本领事馆内。 佐竹信清同样在看《泰晤士报》,见币原喜重郎走进来,兴奋得道: “大人,西洋媒体论调一边倒,帝国赢定了!” 币原却没副手那样乐观,他是政客,而佐竹仅仅是外务省的职业官僚,看待问题的视角甚至视野,天生就有巨大差别。 关于西方媒体的论调,币原认为,无非是一群毫无立场和节操的随风倒家伙,他们的话,除了所报道的事实本身,其他都不用太过看重,甚至不必相信。 坐下后,币原叹气道: “佐竹君,知道我现在忧虑什么吗?” 忧虑? 佐竹信清诧异的看向外相大人,不明白,明明形势一片大好,有什么可值得忧虑的? “佐竹君,我现在所担忧的,就是住在斯基德尔斯基公馆那群家伙。关东军,呵呵,他们明显没说真话,对我们,都没说,你想想,他们要掩饰的,究竟是些什么勾当?而这些东西恰恰就是可能的破绽啊!” 啊—— 七日后的九月二十二日,国联调查团重新召开听证会。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做到了! 吉省,哈尔滨。 怡园位于哈尔滨旧俄租界内,是完全俄式风格的别墅群。原本这里是沙俄时代,那些殖民官员的居所,收回中东路附属地主权后,这处别墅群也随之回归,成为奉军的专用招待场所。 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夜,九点左右,一辆小汽车停在怡园门外。 “麻蛋,这个明远,净瞎折腾,不就是国联开个会么,大老远的非要咱过来干啥。人家洋鬼子开会,咱还能上去讲话咋地。” 一边嘟囔着,胡胖子胡良才一边钻出小汽车,抬头看看天色,用力抹抹脸,努力让自己精神振奋些,这才看向迎接过来的丁山,上下打量一番,方用力在对方肩头捶了两下: “嘿,老丁,你们在毛子那干得好大事,可吓死我了!看看,看看,我都被吓的瘦了!” 噗—— 看着胡良才不仅没清减,反是这半个多月下来,仿佛略有变宽的身形,丁山想忍住笑也是很辛苦: 胡良才虽然加入特侦队略晚,毕竟是少爷马明远的同学和死党,一经加入就坐上高位的特殊存在。纵然名分上,丁山与胡良才看似平起平坐,但谁疏谁近,谁更受到信任,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否则,凭什么胡良才一进来,就稳坐重要的情报队长位置,而丁山从被少爷招募开始,一路摸爬滚打力争向上,也才坐上行动队长? 因而别看胡良才说得随意,丁山可不敢造次,摇着头不住苦笑: “胡队,瞧你说得,咱们哥们这趟出门,还不是仗着少爷在上头遮风挡雨,临了,还让少爷挨了小鬼子枪子。哎,讲真的,看到少爷中弹,兄弟们死的心都有了。幸好,少爷福大命大……” 胡良才家学渊源,对人情世故门清的很,明白丁山心底的顾忌,同样能感受到,此人对马明远的忠心,也是真诚的。至于这份忠心能有多深,他却是不好估算,毕竟,整个特侦队的人,来到马明远手下,满打满算,也不到半年时间。 勾着丁山的肩膀,胡良才与其谈笑着向怡园内走去: “老丁,给我透个底,明远大老远的把我们喊来,究竟是为了啥?” 这个…… 丁山也是迷糊,自家这位少爷的心思,若是连胡良才这位同学都搞不清楚,他一个粗人,只知道打打杀杀,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两人谈笑着一路走到马明远居住的别墅,还没靠近,就见到别墅外的回廊上,一个人影靠坐在大理石扶栏上,举着一瓶酒在那大声嚷嚷: “九一八!哈哈,小鬼子,板元征四郎,哈哈,石原完尔,今天就是九一八了……” 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那人抬头看天,用酒瓶指着那轮明月,声嘶力竭的大喊: “贼老天,你看着,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做到了!今天,九一八,什么都没发生!你看看,哈哈哈哈——” 这…… 不用看仔细,听声音就知道那人是谁。 是以,胡良才和丁山都懵了,不知道马某人这是发了什么疯,大半夜的,不去睡觉,跑外面指天骂地,老天爷这是得罪了你么?还有,板元征四郎,石原完尔又哪得罪你了? 况且,这可是哈尔滨啊,日本人的特务遍地都是。尤其这怡园,是此次华国代表团驻地,更是日本人重点招呼的目标,这么大喇喇的骂日本人,真的好么…… 顾不得其他,胡良才挺着微鼓的肚子,一溜烟小跑过去: “哎呦我的妈呀,我的亲爹,亲祖宗,明远,你是疯了么,这大半夜的,你不能收敛点?” 说话间,胡良才拉住马某人的胳膊,就要将其带回房内。 孰料,一向克制有度的马某人,此时竟然真个喝醉了,眯缝着醉眼,竟拉之不动,反而拽住胡良才,一脸憨笑道: “胡,胡,良才,良才,我,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胡良才这叫一个懵逼: “你做到了什么?” “日,日本人,对,对咱东北,有野心!他,他们,不想陪,陪,陪副,副总司令,玩,玩下去了,他们定好,定好了计划,要武力,武力解决东北……不,不对,他们没那么大野心,他,他们要,要武力占领奉天,逼,逼迫,副总司令妥协!” 什么! 马明远这句醉话,却有如惊雷炸响,将在场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 一个女声在丁山背后响起。 一道身影飞速跑过丁山,几步抢到醉酒的某人身边,大力抓住某人,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但女人浑然不觉,双眼死死盯着憨态可掬的某人,连声追问道: “这是真的?马明远,你给我说清楚,这是真的么?” 醉酒的某人,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这才看清那女人,突然嘿嘿笑起来: “嘿嘿,鄂,鄂媚,原来是你啊,啥真的假的?” 见到马某人酒醉的厉害,鄂媚一时也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耍酒疯。 “哈哈,哈哈,板元,石原,你,们两个,王八羔子,你们想不到吧,东北不是没人了,还有我,我姓马的!你们那点小心思,那些狗屁倒灶的算计,老子都清楚! 哈哈,九一八,今天就是九一八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哈尔滨,不在大连,不在奉天!只要老子还在东北,你们就别想搞事,别想捅咕出什么‘九一八事变’,别想仗着那两门巨炮,就胆肥了攻打北大营,别想占领全东北……” 三人越听越是心惊,尤其鄂媚,因为身份特殊,她对马明远的了解,其实还在胡良才和丁山之上,知道此人手里掌握了,一个让人胆寒的情报网和来源。可越是如此,现下某人说得话越令女人心惊胆寒。 加之她的特殊使命,对马某人的话尤其关注,几乎是每个字都牢牢记住。只是,这些还不够,已经被吓得身体不自觉哆嗦这的她,还要了解更多! 浑身战栗下,鄂媚顾不得其他。 啪—— 一声脆响,女人狠狠抽了马某人一记耳光: “马明远,你给我说清楚,日本人在策划什么阴谋?” 谁知,等待她的,是马某人沉重的鼾声……这货,竟然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三人无可奈何的对视一眼。 尴尬的笑笑,胡良才接过鄂媚怀中的马某人,无奈道: “老丁,搭把手,不能让这货在这睡吧。” 民国二十年九月二十二日,距离上次听证会的七日后,新一轮国联调查团听证会重新召开。 这一次,马明远以及胡良才,分别扮成国内记者,装作彼此不认识,混进大会堂,找个位置角落坐下,带着看戏的心思,开始旁观新一场听证会。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疾风骤雨(1) 虽然,市政厅大会堂内,依然人头涌动,但华国代表中,已经不见了那位KMT元老的身影。 上一次听证会,此公深感颜面扫地,虽然还没离开哈尔滨,但怎会再次登台,看着日本人嚣张,回头被报纸盯上,给人家骂成跪舔的狗?要是那样,他老先生这辈子清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听证会尚未开始,大会堂内满是嗡嗡声,却掩盖不住从外面传入的阵阵声浪: “废除卖国条约!”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收回主权!” 不时有各国记者转头,去看门外的情形,不少人脸上现出忧色。 胡良才叹口气,回想起刚刚进入会堂的一幕,很是有些无奈: 从清早开始,在市政厅外,慢慢聚集起围观的市民。到了七点左右,突然从各条街道上,涌出大群学生,高举标语、横幅,呼喊着口号,向市政厅聚集过来。 街上维持秩序的警员没接到命令,一时不知所措,竟让这群学生闯过岗哨,直抵市政厅院外。 此时警员放回过神来,在这里拉起警戒线,架起拒马和路障,荷枪实弹挡住示威的学生们。 于是学生们就堵在市政厅院外,对着院中大声呼喊口号。 在场的警官接到命令,严令在听证会开始前,必须将学生驱赶走。 谁知,人群却越聚越多,一开始还是学生们集会,接着是路过的市民,在学生的宣传动员下,也参与进来,再后来,竟有越来越多市民闻风而来。 人数越聚越多,怕得有数千人,将个市政厅大院落围得水泄不通,抗议的声浪直冲云霄。 而胡良才与马明远,虽然扮成记者,又有奉军发放的特别通行证,看到这示威人群仍不免头皮发麻,胡良才甚至打了退堂鼓,有心想溜走算了。 无奈,在马明远逼人的目光注视下,胡良才还是硬着头皮,艰难推开一个又一个示威之人,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勉强从示威人群中钻出来。 到这时,出门时特意打扮齐整的胡良才,头发乱得和鸡窝似的,外套早被扯得七扭八歪,还丢了一只袖子,锃亮的皮鞋也被踩上一个个脚印,与个街头流浪汉相仿。 现在回想起来,胡良才都是心有余悸。 万幸的是,哈尔滨地头的老大张叙五,听到事情紧急,很快将“东省”警务厅警员大队调过来,强行在示威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通道。 在这条通道的协助下,后来的记者和观礼客人,才得以顺利进入市政厅,总算没引起更大纠纷。 正走神功夫,忽然感觉周围的嗡嗡声渐渐消失,胡良才抬头看去,发现奥利弗为首的一众国联调查团成员,不知何时坐在台上,听证会已经开始。 华日双方代表团,对国联调查团行礼后,刚刚坐下,日方首席代表佐竹信清再次起身,无视众人复杂眼神,向着王佳桢走来。 “王次长,上次鄙方几个问题,阁下已经尽数承认,不知贵方还有何推脱之词?贵方不要一味砌辞卸责,万望一切从两国邦交大局出发,在国联诸公面前,尽早端正态度,以更为诚恳的态度,推进此次事件顺利解决!” 佐竹信清这话中正平和、不急不缓,但话中隐含杀机,简直就是向华国方面下达最后通牒,要求华国赶快认输。 闻言,华国代表团还没反应,记者席上已经鼓噪起来: 日方记者为佐竹信清的表态大声叫好。而华国记者则愤愤不平,大声质疑日方无礼。 不得已,奥利弗不得不敲击起桌上木槌,大声喝令安静,并警告,若是再有人大声喧哗,就将取消其旁听资格,并当场驱逐出去。 总算将现场气氛恢复平静,众人视线集中在华国首席代表王佳桢身上。 按照上次听证会的表现,在场大多数人对王佳桢不抱信心,不知这个“卖国汉奸狗”会不会当场认输。在场很多华国人,甚至心中腹诽,不知副总司令为何不将此人撤换。 众人焦点中的王佳桢缓缓起身,面对佐竹信清,坦然一笑: “佐竹先生,上次贵方提出,日方正在修筑洮索铁路,根据华日两国相关协议,日方有权在铁路沿线进行地质勘测,而关东军的军官中村震太郎大尉,其工作就是进行相关地质勘测,是否如此?” 佐竹信清诧异王佳桢的态度,但石原完尔既然当众说了,他自然不会推翻。 点点头,佐竹信清傲然道: “确是如此!” “很好。” 王佳桢一脸的云淡风轻,笑笑质疑道: “这就令王某有些好奇了,在东北修建铁路那是满铁的工作。满铁如此庞大的机构,从来不缺地质勘探技师,为什么这项工作,会落入关东军一位大尉手中?不知佐竹副大臣能否为王某解惑。” 众人一听,立时低声议论起来,是啊,只要对华国东北略有了解,谁不知道满铁啊! 满铁那样一个庞然大物,放眼整个世界,能与之比肩的企业,哪个不是垄断一个行业的巨头。 修铁路,挖掘地质矿藏,都是满铁营收的重要项目,自然不缺相关人才,哪轮到军方出头帮忙助拳。 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想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来了兴趣,那些各国记者更是双眼放光,死死盯着佐竹信清,期待等下能爆出一个大新闻来。 关于这个疑虑,佐竹信清身为资深官僚,岂能看不出来,早与关东军有过沟通。是以,他镇定自若道: “此事并无什么不可告人之初,中村大尉也是资深技师,常年在野外工作,经验非常丰富,临时受满铁邀请,承担这项艰巨任务。” 说着,佐竹信清命人挂起一张地图,同时,又用投影仪将地图投影到巨大屏幕上。 随着一张一张投影照片投影出来,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不仅有洮索铁路的线路,还有沿线的苍茫草原,茫茫深山,浓密的原始森林。 指着照片,佐竹信清郎朗道: “如各位所见,洮索铁路沿线异常荒芜,不仅要穿过大草原无人区,还要经过遍布原始森林的深山,其条件之艰苦,若没有一定野外生活的经验,绝难承担此次地质勘探任务。 因此,满铁方面并未使用企业所属技师,而是邀请有丰富野外经验人员,如中村大尉,都是出于完成工作的公心,并无任何不妥,更没有华国方面影射的隐情在其中。” “是么?” 王佳桢不置可否的笑笑,拿出一叠资料放在桌上: “我这里,还真有些不同意见呢!”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三章 疾风骤雨(2) 黑省,昂昂溪。 “昂昂溪”在蒙语中是“狩猎场”的意思。 此地位于黑省首府齐市附近,处于小兴安岭与嫩江平原相交之处,西部守着嫩江,着实是一块沃土。 这个时代的昂昂溪,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不过是个县城而已,因北部紧邻齐市,也算是繁华,城中旅馆、女支院、赌场都很多,很多白俄、日本人在此地定居。 昂荣旅馆位于昂昂溪北大街,门脸不算很大,胜在其老板是日本人,有明显的和风,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气,往来的日本人经常驻足。 时间倒退到十天前,民国二十年九月十一日。 昂荣旅馆的老板娘井杉梅子,最近几天一直浑浑噩噩,好似行尸走肉一样,做起事来时常出错,引来不少客人抱怨。 还好,旅店其他伙计明白原委,没人对井杉梅子不满,更抢着将店内的活多承担一些,给老板娘更多时间发呆。 随着“中村事件”的发酵,中村震太郎一行之死,已经传遍了华国东北和日本,甚至传播到全世界。 井杉梅子的丈夫,日军退伍骑兵曹长井杉延太郎,正是中村震太郎的那位日本随从,其死讯也随之被井杉梅子知晓。突然失去丈夫,还无法找回丈夫尸骨,怎能不令井杉梅子伤心欲绝。 昂荣旅馆的厨师,岩间弥太将这些看在眼里,他早就仰慕井杉梅子,只因对方是有夫之妇,令他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埋藏,只是老实在昂荣旅馆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他也不会抱怨,只因可以每天看到所爱慕的女人。 此时井杉梅子如此失魂落魄,让岩间弥太非常心痛,每次看到行尸走肉般的井杉梅子,想到那被合体的和服包裹的苗条身体里,早已没了灵魂,都让这位年近四旬的厨师万分心碎,却不知能为心上人做些什么。 十一日晚间,店内客人逐渐休息,旅馆接近打烊,伙计们收拾好手里伙计,回家的回家,洗漱的洗漱,随时准备歇下。 井杉梅子精神状态不好,连账都没盘,与几名伙计打个招呼,回到自己房间。 本来夫妻二人温馨的小空间,此时只剩下孤零零一人,心中哀伤涌上心头,让她分外不愿待在这里,于是麻木得找出洗漱用具,来到旅馆后院的浴室。 当身体沉浸在水中,仍让井杉梅子无法感觉到丝毫暖意,下意识抱紧自己身体,试图寻找到温暖。 就在这时,浴室外传来厨师岩间弥太的声音: “太太……” 啊—— 突然的男声将井杉梅子拉回现实,老板娘一声低呼,下意识裹紧身子,又羞又惊得看向浴室拉门。 幸好,门窗都紧紧关闭。 井杉梅子这才强打精神,询问岩间弥太目的。 岩间弥太今晚也是鼓足最大的勇气,想要安慰井杉梅子,更想表白,但他还是没勇气直接面对面,只好选择老板娘洗浴的时间,两人隔着浴室的拉门,或许能让他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只是,到了现在,岩间弥太仿佛用尽所有勇气,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嘴里翻来覆去就是劝井杉梅子想开些。 井杉梅子听了半天不知所云,却不知为何,没来由感觉心中一暖。其实,岩间弥太的心思,井杉梅子早有察觉,直到自己丈夫死去,岩间弥太才敢过来安慰自己,那点心中想法,作为成熟妇人的井杉梅子,哪可能猜不到。 又听了一会岩间弥太的车轱辘话,井杉梅子不得不出声打断他: “岩间君,你,你的,心意,我,我已经明白……但是,现在毕竟是延太郎,刚刚……啊……” 随之,浴室内响起哗啦一声脆响。 初听井杉梅子的话,令岩间弥太心头一热,双拳死死攥紧,强压想要冲进去的冲动,偷偷告诫自己要听完。 谁知,最后,浴室内竟传出井杉梅子的惊呼声,吓得岩间弥太心神慌乱,顾不得其他,腾身跳起,撞入了浴室之内。 弥漫的水雾中,岩间弥太发现,此时浴室一侧拉门被人拉开,闯入三名黑衣大汉,至于井杉梅子,此时歪倒在浴池内人事不知。 岩间弥太惊吓不已,看到一名黑衣人正去抓井杉梅子,顾不得其他,冲上去就要阻止。 哪想到,脖颈后传来重重一击,岩间弥太眼前发黑,身子发软,跌倒下去,最后听到的是一段华语声音: “这家伙来的正好,将他一齐带走,现场复原,不要露马脚。” 第二天,昂荣旅馆的伙计和客人们惊觉,老板娘井杉梅子和厨师岩间弥太突然失踪了。 吃惊不小的伙计们,在所有可能的地方找过一遍,都没能发现两人后,不得不向当地警务局报案。 警官过来调查的结果,令伙计们更加心惊: 两人房间并无打斗痕迹,衣服也消失不少,岩间弥太所有贵重财物都不见,井杉梅子那里,不仅失去了财物,连柜台里的现金,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接着,从齐市的正金银行传回消息,就在早上,一名形似岩间弥太的男人,取走了井杉延太郎户头里所有存款! 直到这时,才有伙计支支吾吾作证,似乎岩间弥太早就惦记上老板娘,尤其是在老板井杉延太郎出事后,不仅井杉梅子神情恍惚,岩间弥太也是魂不守舍的…… 如此一来,答案似是呼之欲出了。 可是,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昂荣旅馆的伙计满意,甚至那些客人也非常焦虑: 若真是两人卷款跑路,他们的薪水朝谁去要,还有住宿的客人们,接下来的食宿要如何解决? 在一群日本人的吵闹之中,最终,华国警官也还给面子,答应按照拐带人口立案,发出通缉令抓捕岩间弥太。至于华国警方会不会真的下心思寻找,就只有天知道了。 与此同时,在齐市,在昂昂溪附近的蒙族聚居区,都有类似的失踪案发生,却都没能引起警方注意。 民国二十年九月二十二日。 吉省,哈市,市政厅大会堂。 面对佐竹信清,王佳桢淡淡道: “对贵方的说法,我方有些不同意见。” 对一名随员作个手势,王佳桢转身对台上的调查团成员微微鞠躬: “各位调查团的先生,以及在场的各界朋友,这里有段影像,我方请各位观看!” 有些事情发生,哎,不说了,从今天开始,一天两更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疾风骤雨(3)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各位调查团的先生,以及在场的各界朋友,这里有段影像,我方请各位观看!” 影像? 在民国二十年,西历1931年,对西方世界来说,电影不算特别新鲜玩意,毕竟,连动画电影,就已经在1928年,由华特·迪士尼制作并上映。但在遥远的东方,对绝大多数华国人来说,电影可真是西洋景了。 只不过,此时会堂里,华国人竟不是多数。那些千里迢迢从欧美赶来的家伙们,一听还能看到影像,也颇为惊奇,对华国和华国奉军的印象,也从原先的“蛮荒落后的猴子”,略略提升了些,变成“蛮荒落后的野蛮人”。 而日本代表团那边也是一阵惊奇,自佐竹信清以下,板元征四郎、石原完尔等人俱是满脸的狐疑,不知道华国奉军在搞什么鬼? 一个听证会,日方紧急选取大量照片,制成幻灯片,已经让人感觉十分高大上,自认为准备充分了。怎么,奉军还有心思拍电影?这尼玛,是要把听证会,变成影视放送会么? 无论日本人如何腹诽,却无法公然反对,他们放幻灯片已经做了初一,总不能不允许奉军放电影做十五吧。 这个功夫,奉军已经在会堂准备好荧幕、放送机器,并关闭好会堂门窗,在漆黑的环境中,一道投影打出,荧幕上出现女人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缩在角落里的胡良才,嘴角上翘,出现一抹诡异的笑意来,他有点明白,这次马明远强拉自己过来,参加这个什么听证会的意图了。 女人? 穿和服的日本女人? 在场众人面色古怪,不明白奉军这是搞什么。 可是,当看清了那女人的面容,日方代表团中间,板元征四郎和石原完尔的脸色骤变,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石原的反应最快,扑身在土肥圆背后,语气低沉却非常疾速,带着不可质疑的腔调道: “阁下,请立即终止这影像!” 土肥圆和佐竹信清诧异的转头,看向一脸狰狞的中佐参谋,又对视一眼,俱是无奈摇头。 无论华国后手如何,日本方面,此时都必须得接下这一招了。 女人茫然抬头面对众人,又瞥眼看了看侧前方,迟疑了好一阵,才微微点头开口道: “哈,哈依,在下名叫井杉梅子,我的夫君叫井杉延太郎,是日本帝国退役骑兵曹长,我们一同生活在满洲的昂昂溪。两月前,我夫君收到帝国哈尔滨特务机关,一位叫做片仓衷的军官先生指派,前往山区执行任务,他的领导是帝国军官中村震太郎大尉……” 轰—— 仅是这顿开场白,已经在会堂内激起剧烈喧嚣。 大家都是来采访“中村事件”的,对井杉延太郎其人,自然心知肚明。谁能想到,身为未亡人的井杉太太,竟出头为华国作证! 尤其让所有人吃惊的是,井杉太太话中提到的,那个日本人的“哈尔滨特务机关”,以及那名叫做片仓衷的人的身份——军官! 联想之前日本人的话,会堂内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中村事件”只怕水很深啊! 随后,井杉梅子对着镜头,交代了井杉延太郎与片仓衷交往的始末。话中提到,这次任务来自关东军特务机关,沿途勘察的重点将是奉军的驻军,因此非常重要并带有一定危险。正因如此,关东军才会为中村震太郎,配备一名退伍的骑兵曹长作为助手。 未等影像播放完毕,佐竹信清还没说话,石原完尔已经跳起来,跑到台前,挥舞着胳膊,大声嚷嚷道: “抗议,抗议,这是伪造的,此人绝不是井杉延太郎的夫人……” 面对叫嚣,王佳桢憋了几天的怨气,哪里还会有好脸色,登时起身,冷笑道: “伪造?我方这里还有很多证据!” 说话间,已经有华国随员准备好幻灯机,在上面播放一幅幅图片。 这些图片包括井杉延太郎与井杉梅子结婚时的婚照,两人婚后的若干合影,昂荣旅馆的伙计、客人、邻居的证词。 最要命的是,图片里竟然还有两张图片,是井杉延太郎夫妇,在日本关东州及昂昂溪的户籍证明,上面的照片都可以证明,刚才影像中的女人,正是井杉延太郎的妻子! 虽然,石原完尔兀自站在场中,大声嚷嚷这些证据都是“伪造”。但是不是伪造,在场人群心中都有一杆秤,他的嚷嚷能有多少效果,只有天知道。 土肥圆实在看不下去,低声叱喝一声,将石原完尔拉回座位上。 用满含深意的目光,扫视眼日方坐席,奥利弗幽幽道: “纵然是双方代表,也请注意会场秩序,否则,本席也会不吝惜责罚,将其驱逐出去,同时剥夺该人后续参加会议的资格。” 调查团如此态度,有如一股寒风,在日本代表心头刮过。 日本代表团气势为之一泄。 看到日本人怂了,王佳桢示意手下继续。 影像继续播放,在井杉梅子之后,又是两个女人的作证,她们分别是中村震太郎一行中,白俄向导米罗阔夫的情人,及那名蒙族马夫留存宝的妻子。 这两个女人都作证,替中村震太郎牵线,寻找到她们男人的家伙,并从始至终居中联络的人物,就是那名叫做“片仓衷”的日本人。 至于“片仓衷”的身份,两个女人显然知道的不多,只觉得这人不像普通平民,好像是个军人。 有井杉梅子的证言打底,日本人对后面两人的作证,已经没了太大反应,对两段证词的解释,佐竹信清淡淡表示: “中村震太郎大尉毕竟是在职军人,此次委托,又是满铁方面透过关东军进行,由一名军人居中协调并无不妥。” “是么?” 王佳桢呵呵一笑,没有继续纠缠此节,转而又拿出一叠材料来: “是么?也好,姑且当做阁下的话是真的,那么,我们来瞧瞧,你们那位野外生存专家,中村震太郎,究竟何许人也。” 听到这话,佐竹信清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下意识瞧了眼,坐在一边的土肥圆。 幸好,特务机关长阁下镇定自若,或许说,是面无表情如老僧入定,这表情让日本的外务副大臣略感心安。 但会堂内的中外记者可不是如此感觉: 华国方面今天大不一样啊,一改之前的“颟顸”、“怯懦”,不仅和日本人正面对着刚,看这架势,还准备猛料连连,这下好了,等会的新闻稿可有干货写了,回去之后,大家伙不仅发财,还能被报社奖励,甚至借此出名也有可能啊! 众记者齐齐将热切的目光,投向了王佳桢。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五章 疾风骤雨(4) 吉省,哈尔滨。 “让我们来瞧瞧,贵方那位野外生存专家,中村震太郎,究竟何许人也。” 王佳桢此言一出,立时成为全场焦点。 随意从那叠资料中拿出一页,示意下属在幻灯机打出,同时高声念道: “中村震太郎,日本陆军大尉,新泻县人士,生于日本明治三十年,即公历1897年,日本国大正八年,即公历1919年,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日本国昭和三年,即公历1928年,陆军大学毕业。” 听到此处,日方代表席位中,土肥圆依然面色不变,但定力不如他的,如板元、石原、佐竹等人,俱是脸色微变。 佐竹侧头看了眼土肥圆,然后回身瞧瞧几名军官,心中暗骂声“该死”!实在是,他们从来没瞧得起华国,更是正眼都看不上奉军。此时被奉军掀出中村震太郎的底细来,仅是开头这段话,就令佐竹信清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佳桢没去搭理这些,继续道: “陆士毕业后,这位中村大尉,曾在日本陆军第五十八联队及陆军士官学校短期任职。随之,他接到秘密任务,潜入赤俄远东地区,进行秘密调查工作。潜伏数年后,才返回日本,考入陆军大学,随后在日军参谋本部任职。” 抖抖手上资料,王佳桢呵呵笑道: “据说,这位中村大尉不通中文和蒙文,如此说来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想来,他的俄文一定不错吧。” 见台上国联调查团成员微微点头,板元征四郎忍不住了,站起来争辩。身边的石原完尔想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 只听板元急声道: “这算什么作证?中村大尉任职第五十八联队及陆士,同样没机会学习中文和蒙文。那个什么潜伏赤俄的经历,纯属伪造!” 这话说出来,台上台下,立时不少人偷笑,而石原干脆捂脸: 猪啊!哪漏水补哪,这不,出纰漏了…… 果然,王佳桢用嘲弄的表情看向板元征四郎,心中满是鄙夷,这群日本参谋军官,论打仗或许是把好手,若论逻辑和辩论口才,真是给自己提鞋都不够。 “是么?若果真如板元大佐所说,区区一名陆士低级教官,中村震太郎又是如何成为所谓‘野外生存专家’的?” 突然,王佳桢脸色转厉,瞪着板元,疾言厉色质问道: “还是说,这里有更不为人知的隐情,被日方隐瞒?那么,日方为何要隐瞒?在国联调查团面前,还有什么不敢见人的阴暗勾当,不敢向全世界正义人士公开么?” 此时的板元征四郎,若还不知道,自己心急之下犯了大错,他的高级参谋算是白当了。羞愤交加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时心思紊乱,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僵立当场。 看到日本人出糗,在场的华国记者大感出气,立时哄堂大笑,便是那些华国警卫人员也跟着偷笑起来。也只有华国代表团所在没有传出笑声,只是,看他们用手捂嘴的样子,显是忍的有些累。 不仅他们,受到华国人的感染,在场的外国记者也跟着哄笑起来,连台上的国联调查团中间,也有不少人嗤笑出声。 尤其可恶的是,赤俄代表,听到板元的话时,那个萨夫维奇正在喝水,一时忍不住,竟是“噗嗤”一声,将嘴里的水尽数喷出来,真真一点情面都不给日本人留。 唯有日方代表团个个面色铁青,佐竹信清看向板元的目光几乎喷火。饶是土肥圆一直老神在在,此时也露出叹息的表情来。 见老上司出糗,石原完尔适时出来解围。 这位被誉为“智脑”的中佐参谋,缓缓起身来到场中,看向王佳桢道: “无论贵方如何巧舌如簧,华国方面虐杀中村大尉,我方已经掌握人证、物证,此事证据确凿,不容华国抵赖。” 可惜,王佳桢根本没想去抵赖,只是用挑衅的目光看过来,将个石原完尔气得,险些维持不住此时“恬静自若”的形象。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石原完尔明白,能否扳回颓势,挽回在国联调查团心中形象,就看等下一击。 他状似随意的招招手,吩咐随员将一叠材料分发给国联调查团和华国代表团,只因刚刚的风波,石原临时起意,下令将这些材料继续分发,到场的特邀听众,甚至包括部分外国记者,现在都有拿到。 所有人,一经拿到材料就快速翻动起来。 日本人处处体现他们做事的精细,材料不仅有日、华、英、法、俄文译本,更包括了受邀而来的德、意两国记者熟悉的文字译本,拿在手里着实厚实。 不仅如此,在材料中还有配图,虽然图片并不十分清晰,但配合说明文字,也可以在读者心中构建出证据链的脉络。 随着现场翻动纸张声音渐渐消失,早示意板元退回的石原完尔,半举材料,环视会堂,朗声道: “一如诸公所见,我方提出指控绝非无端指责,更不是凭空捏造,中村大尉被华国残忍虐杀一事,有人证,有物证。即便是按照司法学上的破案逻辑,此事也绝不容华国抵赖,更不容许华国枉顾国际公理,在此地混淆视听!” 看过日方材料,会场内外,台上台下,不少人微微点头,日方提出的证据确实非常有力,更是对华国极为不利。 不少外国记者心中第一次感觉,或许,日本人并不是无理取闹。 但在不少华国记者心头,刚刚因为王佳桢驳斥板元征四郎,而生出的酣畅淋漓之感,此时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毕竟,调查团里那么多西洋法学专家在场,都跟着点头了,显见得,证据不似作伪不是? 就连台上的国联调查团中间,也有人微微点头,就连美利坚人汉克斯脸上,也出现忧色。 汉克斯是美利坚人,美利坚在华国东北也有利益,甚至是一直在与日本人进行争夺,双方暗战不断。早在西历1927年,前任张大帅被炸身死之际,日本人就曾有出兵东北,独占东北的念头。还是当时的美利坚强力打压和阻挠,才按下日本人的野心。 只是,这一次…… 汉克斯虽然是法学专家,对政治也颇有涉足,否则就不会挤进国联调查团,甚至成为美利坚代表的领袖了。 在汉克斯看来,若是这次日本人断然出手,至今受困于全球经济危机泥潭的美利坚,对远东已经是有心无力,不然也不会掺和到这见鬼的调查团了,独自彰显美利坚影响力,施恩于奉军难道不更符合美利坚利益么? 可是,从法学角度,汉克斯看来,日本人炮制的这份材料,虽不算完善,但基本证据链也够完整,不知道华国将如何应对?一个不好,这次的“中村事件”真会成为日本人入侵华国东北的进攻号角了…… 胡良才也凑到一名外国记者身边,舔着脸要求一同观看。那名金发碧眼的女记者性格很好,也明白场中材料不足,微微一笑就点头答应,两人头凑到一起,飞快将日本人的材料翻了一遍。 看完后,胡良才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因无他,上面的证据确实对奉军不利。他胡良才虽然接到命令后,率队帮助马某人解决掉三个女人,又抓紧时间拍摄影像,但涉及到那什么蒙人牧民和三道梁手表,可真是一点都没参与。 如此一来,胡胖子就蹲在那里,神情呆滞,若非那名好心的女记者提醒,都还不知道石原已经在讲话。 哎呀,这脑子,昨天被事情缠住,直接关了电脑去忙了,今天继续两更……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七章 疾风骤雨(6) 辽省,日占关东州,大连。 前清光绪二十一年,日本明治二十八年,西历1895年,根据华日签订的《马关条约》约定,华国将大连等地割让日本,日本随即宣布,以辽东半岛租借地成立关东州。 经过三十多年的开发建设,原本只是一片荒滩的大连,已经基本成为洋房林立,车水马龙的现代城市。 就在城北临海的日本桥附近,有一片两层水泥建筑,以围墙阻隔,门口还有日本兵站岗。 这片建筑虽然没有标注名字,但大连本地人都知道,这里是日本关东军的军官宿舍,虽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阎罗殿,往来的华国人也都是尽量绕着走,是以,此地得以呈现别样的清幽。 入夜,几道黑影出现在大连街头,而后悄无声息潜行到宿舍营区外草丛中。 趴伏在草丛阴影中,其中一人掐着块码表,轻声道: “五,四,三,二,一……来了!” 五十米外,院墙转角处,传来整齐的脚步踏地声,一队人影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走过来。 几个人影迅速趴下,把头深埋在地面,静待这队巡逻日军缓缓走过。 待到日军走远,刚刚说话的人影方才小心抬头,望着数十米外的背影,对另一人轻声道: “队长,走了……” 竟然只是称呼“队长”,没有如大多数兄弟般叫“少爷”,这简单的称呼,引起第三人不满,恶狠狠瞪视过来。 说话人恍若未觉,只轻声继续道: “按照他们的规律,下一次经过需要二十八分三十秒后。队长需抓紧时间。” 被称作“队长”的人微微点头: “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出来,我会事先联络。接应的弟兄都安排好了?” “队长放心,你都问了三遍了。” “呵呵”干笑后,那“队长”对第三人打个手势。 第三人迅速起身,快速来到院墙下,扔出一道钩索。 随着“吧嗒”一声轻响,三人迅速安静,等待了一会,感觉院内没有声响,第三人这才拽了拽钩索,感觉非常结实就要上去。 那“队长”阻止了他的动作,示意自己先上,第三人迟疑了下,但此时并非争抢的时候,随即退到墙根,小心警戒着。 “队长”动作飞快,借着钩索,三两下就爬上墙头,朝里面窥视一阵,翻身而入。过了一会,从墙内传出几声轻微的蛙鸣,那第三人也随之翻墙而入。 收好钩索,两人伏在宿舍区的小树林中,第三人凑到“队长”身边,轻声抱怨道: “少爷,这些人太无礼,竟然只称呼您为‘队长’……” 那“队长”竟然是马明远,他扭头过去,用微带深意的目光注视第三人一会,见对方有些怯怯的低头,这才轻笑道: “老丁,他们并非老弟兄,我对他们没那么多恩惠,中规中矩一些,不要太过在意。” 那第三人感觉被自家“少爷”看破心中那点心思,急忙解释: “少爷,不是我丁山多心,只是,只是,机搜队毕竟没追随少爷经历生死,若再没了尊敬,只怕其他弟兄会多心。” 马明远没有再去看他,只轻声道: “不一起做事,怎会经历生死。放心吧,慢慢会好的。” 见马明远不愿多解释,丁山只得熄了继续的心思,小心的窥伺宿舍营区。 其实,丁山的那点心思,前后两世久经世事的马明远又怎么会不明白?无非是机搜队这群突然冒出的人手,并非特侦队中间固有的情报队和行动队,让丁山生出一丝丝危机感。刚才的“抱怨”,与其说是抱怨,更多的还是试探,想试试机搜队在马明远心中位置,进而考虑会不会威胁到丁山现在的位置。 有些话马明远不会明说。 在特侦队既有的行动队和情报队之外,再行拆分,对职责和任务进行细化,是马明远必须要做的。至于出现在大连,名叫“机搜队”的这批人手,却不在他计划之中,因为,这批人手,是鄂媚介绍来的! 鄂媚的人,会是什么来路? 马明远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事背后就是自己那位“好”老师贺安才的手笔。甚至说,很可能都非贺安才所属的CPC满洲盛委的安排,而是直接听命于赤俄赤军总参情报局,或是赤色国际。 对马某人来说,这批人手着实烫手。 但他能说不么? 不怕别的,就怕这是来自赤俄和CPC的试探。所以,纵然这些人在某些地方,不会那么放心,他也要勉力收下。 至于如何使用,呵呵,他将其单独成队,命名“机搜队”,也不让他们彻底融入特侦队,不去执行过于隐秘任务,就是当下最好选择。 但这些话,自是不必与丁三细解释了。 大概是大连在日本占领下承平日久,这关东军的军官宿舍区,内外防备都非常松散。院外还每隔半个小时,有一队日军巡逻,到了院内,便是连巡逻值守的人都欠奉。 因而,马、丁两人,就好像两个小贼般,贼头贼脑、蹑手蹑脚的,溜到一栋二层小楼。 宿舍区内的小楼都是一个样式,每一层有直通的回廊,连通一个个标准房间。因为已经是午夜两点,仅有一两间内还亮着灯。 按照事前打探的情报,两人悄悄来到一层中部一间门外。 侧耳倾听了一阵,让两人惊悚的是,屋内竟传出鼾声! 这…… 丁山脸色骤变,看向马明远,有质疑,有惊悚,也有颓丧。 马明远明白,这质疑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机搜队。因为,此次情报打探都是“机搜队”完成,现在情报出现重大差错,这群人究竟是否可靠? 马明远也是心中惊恐。 以机搜队的背景,理论不会半路坑害他,而且如果要设陷阱,也不会是如此简单浅薄。 若非陷阱,那就是机搜队的情报搜集过程中出现重大失误。 因为时间太过紧张,情报队已经被他提前打发执行任务,在大连这边的活,马明远也是不得不交给新加入的机搜队。谁能想到,只是简单的搜集情报工作,竟会出现这么大纰漏! 现在怎么办? 退出去,再进一步侦查,确定目标后,再潜入一次? 不行,已经没有时间让马明远如此浪费。 但是,本来说好没人的房间,怎么突然有鼾声传出来,若不是情报有误,莫不成还是鬼神? 摇摇头,去掉脑中那些有得没得,马明远再次凝神细听。 这一次却另有收获,就在沉重的鼾声外,似乎还有一道细微的呼吸声。 两个人? 看看时间无多,马某人索性把心一横,掏出匕首开始撬弄房门。 算是师承盗门高人,区区一道房门岂能难住马某人,不过数秒光景,房门就悄无声息打开。 推开道仅容一人的宽度,不等马某人溜进去,就有浓重的酒丑味道飘出,刺激的马某人和丁山都不禁皱眉。 挥挥手,无视这些味道,马某人踩着软底靴,悄悄窜进房内。 房内虽然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打量,还是可以发现,其布局和摆设,与机搜队的情报完全吻合: 房间分内外两间,外间是客厅和书房,摆放着一张书桌,一条沙发,一个书柜,外加几张椅子。 至于内间则是卧室,用一条布帘隔开,鼾声正是从卧室内传出。 轻撩布帘,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两条肉虫,其中一个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留着长发,被另一人抱在怀里。 也不知是身体敏感,还是睡的不沉,在马明远窥视功夫,那女人身子动了动,翻身过来,似乎扭头在看外间。 马明远身形急转,躲入墙壁后。凝神听了一阵,那女人发出一阵不知何意的呢喃,就没了动静,这才让两人乱跳的小心肝稍稍安定。 见丁山掏出匕首,马某人示意其把守住内间门口,自己轻身扑向书桌。 就在书桌上,摆放了一些日常物品,尤其醒目的,是竖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家三口的合影。 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拿起相框,马某人借着月光仔细分辨。 只见照片上是一名中尉军官,与一对母子的合影,那中尉不是中村震太郎还能有谁! 见到这一幕,马某人长出一口气,麻蛋,也不知卧室这两人是哪冒出来的,竟然跑个死鬼房间作鸳鸯,这份胆魄,让他马某人都为之要点个大大的赞! 不敢多耽误,马某人从怀中飞快取出一个相框来,若是细看,让人惊奇的是,这两个相框竟是非常相似。 用匕首撬开桌上的相框,将里面照片取出,换到自己带来的相框内,重新摆放到原处。而原先的相框,则被马某人用一个布袋细心装好,贴身揣进怀中。 做完这一切,一颗心算是放下来,马某人长出口气,对着丁山示意,两人悄无声息溜出房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吉省,哈尔滨。 市政厅会堂内,面对石原完尔的质问,王佳桢并未着急回答,反是望着对方,笑问: “仅仅两三张照片就要当做证据,贵方不觉得太过草率了么?不如这样,贵方将所提到的物证,都拿到这里,由调查团诸公当面鉴定,在国际视听面前公开公正的鉴别,贵方觉得如何?” 不如何! 石原完尔当即就想骂娘,第一感觉就是认为,华国人又是在拖延时间。 可是,看看台上国联调查团,那一众跟磕头虫似的动作,让他的话又不得不憋回去,只得转头去看己方坐席,貌似是在探寻佐竹信清,实则却是看向土肥圆。 土肥圆微微皱眉,环视会堂之内,无论台上还是会场区域外的观礼席上,都是一片点头动作,让他不得不愈加小心。 思忖了一会,土肥圆不得不承认,华国方面有拖延时间的嫌疑,但他们的要求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见土肥圆点头,石原完尔有些丧气,深吸口气,重新振奋起精神,面对王佳桢,同意了华国的请求。 谁知,王佳桢还没完事,这时突然得寸进尺,又提出一个要求来: “对了,为了向大家展示中村震太郎其人,我方希望,可以将中村的一些个人物品带来,否则,大家老是把中村震太郎挂在嘴边,对此人却没什么了解,岂不是白来一场。” “你——” 石原完尔真的怒了,他很想对着王佳桢怒喷: 老子想告诉你,你们这是搅浑水! 但理智告诉他,华国人的过分请求一定有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他一时还说不出来。 是以,石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过分要求。 可惜,石原的拒绝无效,因为,台上的奥利佛出手了。 见到旁观席上记者们露出好奇的表情,奥利佛果断出手,打断了石原完尔,用平缓的声音发言道: “日方代表拒绝无效,国际视听也想对死者多做了解!” 说完,这位英国众议院对台下的记者们,露出自认迷人的而微笑,释放出自己的善意,他趁热打铁道: “关于日本军官中村震太郎,日方咬定,他是一名热爱妻儿的野外生存专家,而华国方面认定,他是一名潜伏多年冷血间谍。既如此,就请日方将这位中村先生的个人物品拿到这里来,向各国媒体朋友,好好介绍下他的个人生活吧。” 果然,奥利弗的话,赢得会堂内一片掌声。 掌声中,是日本代表团铁青的脸色。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八章 疾风骤雨(7) 本来,按照石原完尔的算计,是想通过对三道梁手表的诘问,将华国方面带入自己设定好的节奏,这样就可以完美操控听证会的情绪,从而将胜利轻而易举的攫取在手中。 随着王佳桢好像搅屎棍一般,提出三个要求,石原完尔虽然愤恨不已,可面对奥利佛代表国联调查团的表态,除非日本作好与国联翻脸的打算,否则他就不能拒绝,甚至还要全力配合。 此时石原完尔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但在听证会这一亩三分地,奥利佛的地位,就如法庭之上的主审法官,其权威不容质疑,他的话就是最终判决,更不容违逆。 若真执行奥利佛的的“判决”,听证会又要延期,给日方留下时间整理物品。如此结果,委实令石原难以接受。 无奈下,中佐参谋只得转头去看土肥圆。 谁知,让石原惊掉下巴的是,那边土肥圆特务机关长,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在起身离开了。 看到这架势,石原完尔失去最大依仗,只得悻悻跟着离开。 但回到斯基德尔斯基公馆,在土肥圆办公室内,石原对特务机关长躬身行礼: “阁下,华国方面的要求太过离奇,其中定有阴谋,不可不防!” 土肥圆并未说话,盯着石原,继而又看向板元征四郎,目光中带着探寻意味。 虽然他身列日方代表团之一,但这次的“中村事件”,从头到尾是由关东军参谋部策划,各地特务机关不过是辅佐。加之板元与石原两人,之前狗胆包天,竟敢收买哈尔滨特务机关报务员,篡改土肥圆的命令,此事仅仅枪毙那名报务员,可不算真正了结。 因此,在“中村事件”中,土肥圆的态度很明确: 不参与,不干预,不坐视。 尤其事关“中村事件”的证物部分,又是板元和石原两个家伙一手主导,以这两人胆大包天的性子,土肥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其中大有猫腻。 只是,现在知道着急,来向自己求救了? 呵呵…… 在心中淡漠冷笑一声,见板元神情有些萎靡,知道问不出什么,土肥圆索性看向另一人,那位头次过来的“客人”。 身为日方代表团的首席,佐竹信清确实第一次过来哈尔滨特务机关驻地,只他此时也没有寻幽探秘的心思,听到石原完尔的话,印证心中怀疑,见土肥圆看过来,也面带忧色道: “土肥圆阁下,此事要如何处断?” 依旧没有开口,土肥圆看向两个下属。 两位特务机关辅佐官对视一眼,见大内孜没有说话的意思,土方大右面露喜色,顾盼自若得站起身,对土肥圆深深一躬,才道: “机关长阁下,各位阁下,依属下看,东西可以给他们,但在交出前,我等必须首先处理,抹除一切可能,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哦? 板元眼中有了神采: “都有哪些可能,会被华国利用?” “这,” 土方大右也是一时语滞,他又没经手中村震太郎的身前身后事,哪里知道会有哪些可能。 见下属吃瘪,土肥圆也不得不开口,就在他将要说话的时候,大内孜躬身道: “无论有什么可能,属下觉得,都应尽数抹除,只要样式与以前完全一致,我等换上全新物品,也不会有人发觉。” 众人点头,如此,应该可以应对了。 只有土方大右感觉心中憋闷,明明是自己出头露脸机会,怎么好似,又被大内孜那家伙抢了风头,太可恨了! 与此同时,马明远借故支开了胡良才,与丁山一起,等待一个人。 房门扣响,门开,外面站着鄂媚及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 得到允许后,两人进来,鄂媚并未如往常一样,去马明远身边坐下,反是侧身站在那青年男子旁,盯着那男子,示意对方自己开口。 青年男子是个国字脸,浓眉,双眼有神,长相倒并不非常出众,只是身子健硕,一看就曾有习武。 国字脸似是在斟酌如何见礼,略思索,还是微微躬身: “队长!” 抬抬手,马明远并没起身,淡淡道: “谢强,特侦队虽是秘密组织,但毕竟属于吉省警务厅,你加入进来,就是正经的警官,你我之间,私下见面,还是按照上下级行礼就好。” 闻言,谢强略松口气,急忙五指并齐举到眉梢: “是,队长!” 见此人如此上道,鄂眉也是松了口气,自己介绍来的人,第一次办事就出纰漏,若再没点眼色,只怕日后很难在特侦队容身了,而她的面子上也很难看。 原来,这谢强就是新近加入,称为“机搜队”的队长。 “说说吧,这两天,调查出点什么。” 大连一行虽然有惊无险,但马明远并未就此放过,队伍刚组建,有些事不能因为没出大乱子就轻易忽略。像关东军宿舍那种惊险,必须总结经验,找出原因,才有助于队伍成长。 是以,办完事的当夜,马明远与丁山匆匆离开日占关东州,而机搜队却停止撤退,留下来调查缘由。 说到调查,看长相,谢强也算是个铁骨男儿,竟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来: “那个,队长,情报是没错的……” “哼……” 听到谢强还嘴硬,丁山有些不满的冷哼一声,却见马明远斜眼看过去,目光异常冰冷,身子立马一哆嗦,晓得自己犯了自家少爷大忌,连忙低头肃立,不敢再炸刺。 同时,鄂媚也向丁山投去含义不明的一瞥,她在特侦队的地位比较特殊,或者说,还没完全融入马明远这个强力组织,对丁山自是不好多做评论。 谢强却面色如常,仿佛完全不受丁山影响,自顾自道: “情报没错,那处宿舍区确实日军的单身宿舍,房间也确实属于中村震太郎。只是,之前没注意到,有一名日军少尉经常违纪,不仅偷喝酒,而且还把日本女支女带入宿舍留宿。” 闻言,屋内其他三人面色古怪,最终,还是马明远干咳一声: “咳咳,那个,既然是单身宿舍,还是个惯犯,他带女人去自己房间,岂不是更安全?” 谢强苦笑下: “队长的问题,也是我的疑问。后来,我们在宿舍区的居酒屋,搭上一名警卫部队曹长,才弄明白,那家伙因为是惯犯,早上了警卫部队黑名单,他的房间也是重点关注目标。所以,咳咳,所以……” 懂了,三个人也是强忍笑意,一个违纪惯犯,知道自己被重点关注,就偷偷跑去已经死掉的大尉房间,继续喝酒找女人。 结果,就被去偷东西的马某人撞上。 这叫什么事…… 事情说开,责任也不在机搜队,马明远提点谢强几句,警戒机搜队以后执行任务要更留心,这才道: “那件东西,你们要保管好,不许如何人用手接触,这次做好,我给你们记功!” 谢强立即挺身立正,正色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不负队长重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胡良才的声音: “志远,还记得钟表铺的季老板么?”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授予军衔 钟表铺?季元奎? 马明远一皱眉,现在这个光景,南昌行营调查科过来掺和什么? 虽说,此时调查科的主要敌人,就是面前这批CPC,但这季元奎老特务,大老远找来哈尔滨,貌似又找上了胡胖子疏通关系,就冲胡胖子的面子,他马某人也势必无法闭门不见。 马某人抬头扫视下谢强和鄂媚。 谢强不知季元奎的跟脚,也明白,从机搜队二十来名队员进入特侦队,马某人都没为特侦队主要干部介绍机搜队,显是存了将机搜队隔离的心思,他此时不适合继续留下来。 因而,谢强对马明远再次举手敬礼,立即在丁山的引领下,从另一道门离开,只留下鄂媚,迈着优雅的步伐,风姿绰韵的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的胡良才一见大美女开门,又见屋内“只有”马某人和大美女,脸上立时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来。 仿佛自己打搅了两人似的,对着鄂媚道声抱歉,胡良才侧身挤进房间,摇动着微胖的身子,晃悠到马某人身边,笑嘻嘻道: “良才,记得季老板么?人家从长春赶过来,说要有事报告。” 要事? 眼下自己手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国联的听证会,季元奎其人,说好听的,是金陵当局派到东北的特派员,说白了,就是被打发到边疆坐冷板凳,不受待见的小特务,能有什么有用消息,还巴巴赶过来报告。 虽然腹诽,表面上还是露出诚挚笑容,马明远冲着季元奎迎上去: “季先生,欢迎,欢迎!” 季元奎也是露出生意人那种热络笑容,对马明远抱拳躬身,坐下闲谈了一会,眼角迅速瞥过胡良才。 马某人会意,找个借口将胡良才与鄂媚支出去,这才笑道: “季长官,闲人都走了,有话可以直说了。” 季元奎敛去那副商人嘴脸,表情郑重许多: “还没有感谢马老弟上次的提点,有马老弟的提点,季某最近工作顺畅很多,上峰还对季某很是嘉奖,这都亏了马老弟啊……哈哈!” 闻言,马明远不住谦逊,但心里却觉着古怪,对方过来明摆着有事,哪有先说欠了自己人情的,这么聊天,不是落下把柄在自己手里,对姓季的有什么好处? 果然,季元奎话锋一转,殷切的看向马某人: “马老弟,为了表示季某的谢意,季某特意向上峰推荐了马老弟,尤其表达了马老弟心向中央,忠于国家忠于领袖的热忱。” 说到这里,季元奎有意停顿下,眼光扫向马明远。 马明远心中苦笑,表面上却必须露出感激神情。 对马某人的表现似是满意,季元奎这才道: “季某尤其提到,马老弟身在异国他乡,为了党国利益奋不顾身,如此忠贞,令上峰也是颇为动容,故而……” 说到这里,季元奎忽然站起身,挺身肃立。 如此做作,令马明远也不得不跟着起身肃立。 季元奎昂首道: “上峰有令,兹授予,委任二级警官马明远,上尉军衔,编入南昌行营调查科,任职满洲站行动队长!” 啊? 马明远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看向季元奎,说是要事,还真是大事呢,不过,这么强拉自己入伙,真得好么? 再说,季元奎,或者,是这调查科开的价码着实不算高,他马明远已经是委任二级,以官阶比照军衔,正是授衔也应该够资格捞个上尉了。你们金陵当局要拉拢人,怎么都应该开出个少校来,比照荐任五、六、七级,才看着有诚意不是? 只不过,对面的某人似没有这等觉悟,见马明远吃惊表情,季元奎面有得色,故作矜持道: “马上尉,你不接受?” 这…… 马明远心思电转,能不接受么,好不容易搭上南昌行营调查科这条线,这可是大粗腿一条,未来的军统局啊…… 可如果接下任命,在副总司令眼里,自己岂不是成了二五仔? 那么,自己拒绝会怎么样? 妥妥开罪金陵当局,以及主持调查科的一干大佬,以后再想接上金陵的线,怕是千难万难…… 飞快想清楚利弊,马某人当即挺身立正,朗声接下了二五仔的身份: “属下遵命!” 见季元奎露出满意表情,马某人这才小心的请他坐下,然后装作诚惶诚恐得试探道: “季长官,这东北站,请问,站长是哪位,是否需要卑职尽快拜见?还有,不知季长官……” 似是对马明远如此谦恭态度大为满意,季元奎矜持坐下,才佯作淡淡道: “不瞒马老弟,因之前搜集情报薄有微功,得上峰赏识,季某添为新建之东北站的站长一职……” 马某人一听,当即跳起,对着季元奎举手敬礼: “拜见长官!” 实则,马明远心中暗笑,既然季元奎是站长,估计这劳什子调查科东北站,不过小猫三两只,在调查科那建档有名号的,十有八九,也就自己和眼前这姓季的两人。 当然,这些话不能直说,心里有数就好,两人闲聊一阵,季元奎倒是主动谈起此行另一目的: “马老弟,不瞒你说,今次前来哈尔滨,季某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知马老弟,关于那块三道梁手表……” 马明远双眼微眯,眼神霎时变得凌厉起来: “季长官请直说。” 见到马某人这目光,季元奎没来由的心中一突,再看去,对面这年轻人已没了刚刚的锐利,适才看到的,难道只是幻觉? 轻轻摇头,将那个想法赶走,季元奎才道: “从行营调查科传来情报,就在‘中村事件’爆发后不久,日本人在精工制表厂,定制了一块精工牌三道梁手表。之所以说是定制,其出厂编码是日本军方指定数字,而且,制成后,就被军方立即取走。” 双眼再次微眯,马明远转过几个心思,才对季元奎恭谨道: “季长官,职部应如何做?” 季元奎摇头,嘿嘿笑道: “这种事,马老弟才是大行家,季某不过是门外汉,就不要班门弄斧了。只是,这条情报,也是通过当局在日本的内线,调查科花了大力气才搞到手,希望马老弟不要辜负了调查科一片心意啊,呵呵。” 马某人一起赔笑,实则心中透亮,季元奎这是来送大礼了,收编自己,以及自己手下这票人马的大礼。 虽然早有预见,但金陵当局也着实是花费了心思,马某人不可能翻脸不认,故而当即对着季元奎拍胸脯,说了一番效忠的话,这才将其送走。 待回到房间,将胡良才、鄂媚、谢强叫来,将刚刚季元奎的情报说出,马某人自是隐掉了自己被收编的事情,才道: “说说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章 疾风骤雨(8) 民国二十年九月二十七日。 只因是日本人负责准备证物,在日方强烈要求下,此次休会时间比上次略短,仅仅五日后,就重新拉开大幕。 事件已近核心,中日双方的角斗逐渐焦灼,加之奉军全程贴心招待,如此漫长的听证会,倒没领邀请来的调查团成员,亦或西方主流媒体记者们感到不耐。 相反,因为休会期间的生活太过舒服,很多调查团成员已经乐不思蜀,就算那些西方记者们,也非常享受在东北的日子。 就在西方记者居住的几处酒店,这不已经闹出五六起,有在哈洋鬼子冒充西方媒体记者,试图混入其中蹭吃蹭喝,甚至意图蹭女票的事件。 在市政厅会堂内,国联调查团意气风发走上台,陈兴亚悄声对坐在身边马明远吐槽道: “嘿,明远,知道这帮家伙精神为啥这么好不?嘿,光招待这帮子人五人六的家伙,一天就得花这个数……” 说话,陈兴亚张开手掌,在马明远面前晃了晃: “五万,还是美元。嘿嘿,算上你主张邀请的,那些洋鬼子记者,嘿,又得这个数。啧啧,咱奉军这回是真当了冤大头,包吃包喝包赌包女人,还包这帮家伙洗桑拿,嘿嘿,桑拿房里那声音,啧啧,老子听了都有点忍不住啊……” 眼见奉军宪兵司令,有化身猪哥的架势,马明远不得不赶快泼冷水: “你知足吧,这么大一票人,好几百呢,只花这么点钱,还是因为是咱东北物价便宜。要同等档次,放在纽约、伦敦、巴黎这些地方招待他们,你那数后面还得加个‘零’,嗯,也是美元!” 一番话,听得陈兴亚直咂舌。 经过在赤俄的一趟“旅行”,对马明远的话,陈兴亚不能说是信之不疑,也可以说是一般都会相信九成。 是以,听到马某人的话,陈大司令那叫一个瞠目结舌,还要追问,却看到台上奥利弗在宣布听证会开始,只得熄了话头。 奥利弗话音刚毕,石原完尔已经起身,指挥着一群下属,将个推车推到台前,明着对调查团成员,实则是华国代表团,微带得意的掀开推车上盖着的苫布: “诸位,按照华国方面的需求,我方已经将其所需一应物证,陈列在此。” 说话,石原一边随意翻动着推车上的物品,一边用挑衅的目光看向王佳桢,那意味很明显: 东西带来了,你们还想如何抵赖? 王佳桢并未生气,起身走到推车前,俯身端详一阵,才戴上一副白手套,小心检视一应物品。 仅仅这个动作,台上台下,无论调查团里的法学专家,还是坐着的西方记者,都在心中暗自点头: 对比日本代表的漫不经心,华国代表这份专业和尊重,才真叫尊重科学,尊重司法学。 已经有记者在脑中构思今天文稿的标题,类似《先进日本的不文明行径,与落后华国的专业素养》这类标题,不断闪现。 仅这个动作,就令石原完尔感觉十分难堪,更让日本代表团中,佐竹信清、土肥圆等人沉下脸来。 仔细检查所有物品,王佳桢状似无意,拿起一副相框,看着上面一家三口的合影,不无感叹道: “斯人已逝,所谓身后事,不过是活人的妄念。石原先生,确定将这些物证交给本次听证会么?” 对华国首席代表的矫情,无论石原完尔以前如何看重华国,此时都是感觉一阵作呕,懒得再与其纠缠,冷声道: “没错,是交给国联调查团!” 一个说“听证会”,一个说“国联调查团”,无形之中,双方已经过了一招。 王佳桢很从容,并未因石原完尔的暗示而恼怒,对台上国联调查团众人深深一躬,这才开口: “华国对日方呈送物品并无异议,现在提请调查团,对日方物证进行鉴定。与此同时,华国方面希望派出专家,参与鉴定工作……” “不可以!” 石原完尔当即打断了王佳桢的话,毫不客气的拒绝: “此次鉴定应为国联调查团进行,华国擅自掺杂其中,日方认为,有违公平原则!” 王佳桢毫不相让,用温和却不容退缩的口气反驳回去: “若是日方觉得,华国单独参与有违公平原则,日方也可以选派专家参与其中!” “这……” 石原完尔被堵的有些无语。 就在这时,日本代表团坐席上,响起一阵冷笑。 众人看去,是日本首席代表佐竹信清。 外务副大臣冷笑连连,状似傲慢道: “日本帝国认为,华国派出代表参与鉴定工作,不仅有违公平,而且,以华国现有水准,实难担此重任!” 无视台下旁听席中,从华国记者射出的一道道杀人目光,佐竹信清慢慢起身,左顾右盼道: “故而,日本帝国以为,华国不需派出所谓专家,即便派出,也不过是丢尽颜面罢了。” 这话已经超出外交辞令,其中对华国的鄙夷更是不需遮掩。 此话一出,有如在热油中滴入水珠,现场立时炸了锅。 华国记者们气愤难耐,纷纷站起来,指着佐竹信清怒声斥责其无礼。 就连在场的西方记者们,听完翻译后,也有不少人感觉,日本代表的话有些过分了,即便华国的科学水准比较差,现在是双方对等场合,将强烈个人情绪代入,都是一种很不明智的行为。 即便是台上的国联调查团,虽有一部分人,心底偷偷赞同佐竹信清的话,实在这些天吃奉军的,喝奉军的,女票奉军的,真心是嘴软手软,此时也不禁为佐竹信清的话摇头。 哪知,深处暴风中心的王佳桢,却是一脸云淡风轻,挂着淡淡笑意,看着佐竹信清。 待到现场吵闹声音稍微平静,华国外交次长这才面色平静得道: “就是说,如果我方提出的专家,其水准能够得到在场诸位的认可,就可以参加鉴定喽?” 佐竹信清敏锐的把握到,华国外交次长并未上当,话中是说,“得到现场认可”,而非“日本认可”,这些微差别,个中含义可就多了。 故而,佐竹信清迟疑起来,但他不经意看到,台上奥利佛等人表情有些不耐烦,甚至是不满,让他忽然明了一件事: 以华国现在的水准,连日本都不认可的人物,又岂能得到那些眼高于顶的洋鬼子认可? 想通后,佐竹信清故作大方的哈哈大笑: “哈哈,没有问题,只要调查团的诸位认可,日本国自是毫无疑问!” 王佳桢嘴角翘起,露出淡淡笑意,这个表情,让佐竹信清没来由的心中一抽,感觉自己似乎上当了,忽略了什么最关键的东西。 果不其然,王佳桢对台上调查团成员微微鞠躬,从助手那里去过一份文件,呈交给奥利佛后,才细声细气道: “如诸公所见,华国方面派出专家,无不是邀请自泰西诸国。为公平起见,名单中人,包含,英、法、俄、美、德、意各国,其专精领域,囊括刑侦、凶案、经济、声音等各领域。还请诸公审议!” 嗡—— 听到这话,佐竹信清感觉眼前发黑,脑中有如被人狠狠捶了一下般,整个人站立不稳,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坐地上。 幸好身边的土肥圆及时扶了一下,才令佐竹信清站稳,勉强稳住了情绪,努力去看调查团的审核。 台下记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很多人心中生出一个标题: “华国突出奇招,日本代表当场晕倒”! 无论日本代表团如何悔恨,到了这一步,想要反悔已经不可能,只能无奈的等待国联调查团的最终宣判。 奥利弗等人飞快浏览过那份名单,当汉克斯翻看时,忽然惊异出声: “咦,竟然有威廉·R·史密斯先生?” 王佳桢淡定点头: “史密斯先生是刑侦界前辈,其出版的著作,受到西方法学、警务界一片好评,更成为西方很多司法警官学校必备教材。是以,华国动用很多力量,才劝说史密斯先生出山!” 点点头,汉克斯仿佛不清楚,自己与王佳桢的一问一答,就好像是逗哏和捧哏般,有意无意的,将名单的权威性敲定了。他随手将名单交给旁人: “有史密斯先生出山,我就放心了。” 如此回答,让佐竹信清的一颗心,愈加向下沉去。 当最后一人看完名单,国联调查团也不退场,只是聚集在一起低语一番,回到座位后,由奥利佛发言: “根据调查团一致判断,华国提出的名单,极具公平、公正,调查团决定予以认可……” “等等,请等一下!” 开什么国际玩笑,到了这一步,佐竹信清岂能任由华国掌控听证会节奏,就算刚刚输了一阵,也要想办法扳回一城来。 稳定下心神,佐竹信清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朗声道: “日本国对调查团诸公的决议并无异议,但日本国方面认为,听着会耗时日久,不利于解决‘中村事件’,故而,日本国提请调查团,诸位专家的鉴定,当庭进行!” 轰—— 会堂内响起一片炸响,议论声有如汹涌的波涛,淹没了整个会堂。 已经凑到金发女记者身边的胡良才,突然被人拉了啦衣袖,发觉是那名名叫安娜的德国记者,正带着忧色看过来: “胡,当庭鉴定,你觉得,华国的胜出几率有多少?” 胜出? 妈蛋,胡良才暗骂一声,这TMD老子也不清楚啊。 不过,美女在前,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故而,胡良才作出沉思状,过了几秒,才把一张大嘴,凑到了金发美女耳边,用带着些许暧昧的动作道: “华国有句话,叫谋定而后动,既然华国提出了这个请求,想来一定对日本的反应有预判。等着吧,下面一定有好戏看!” “真的?” 来自《人民观察家报》的女记者安娜,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胡胖子,口气中很是不信。 胡某人哪能认这个怂,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不信,咱们就打赌,若是我赢了,今晚你请我吃饭。若是我输了,今晚我请你吃饭!” “讨厌!” 近几天,已经与胡胖子熟络起来的安娜,娇嗔的轻捶胡某人一下: “你这狡猾的家伙,不就是想约我么,想的美,哼,是不是赴约,要看本姑娘心情!” 一听有门,胡胖子可不是装B犯马某人,当即乐呵呵凑了过去,好一阵甜言蜜语。 就在此时,王佳桢也是被逼到墙角,日本方面的要求,出乎他的预判,让他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低头思索一阵,同时眼角飞快瞥向会堂某个角落,见某人微微点头,王佳桢才仿佛无视佐竹信清,抬头看向奥利弗,朗声道: “华国对日本方面请求……并无异议!”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一章 疾风骤雨(9) 并无异议! 完了,上当了,肯定上当了! 佐竹信清神情惨然,身子一软,跌坐下去,险些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有板元征四郎、大内孜,以及几名外务部官僚搀扶,才没让外务副大臣大出洋相。 眼见日本国外务副大臣如此失态,会堂里响起一片嗡嗡声,大致都明白,只怕是刚刚日本人上了大当。 但旋即问题来了,日本人吃了好大的亏,但这个陷阱究竟在哪里? 是当庭检验么? 可这个要求是日本人提出来的啊,而且明显是临时起意,对华国方面不利,如何成为华国设置的陷阱了? 别说在场的调查团和记者团,就算是被誉为“智脑”的石原完尔,老谋深算的土肥圆,擅长军略的板元征四郎,此时也是云山雾绕,搞不清楚华国人挖的坑在哪里。 最终,土肥圆怅然一叹,挥手示意石原完尔回来,既然找不出来,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说作出躺下等着挨捶的姿势,土肥圆可不是那种老实等死的人。之前打定主意,不掺和板元和石原惹出来的破事,无奈自己列身日方代表团,怎么都不能坐等日本一败涂地。 因而,日本佬特务头子,对身后瞥了一眼。大内孜立即明悟,点点头,起身悄然离开了日方代表团的坐席。 虽说当庭检验,但会堂内人多口杂非常吵闹,显然并不合适进行检验。因而,奉军临时腾空会堂后的休息室,辟出一个大大的开间,供三方专家工作。 因为是临时布置,现场难免杂乱,加上又要进行检验,听证会现场也干脆弄来大量酒水、点心,摆开了当初马某人曾用过的自助餐会形式,供一应在场人士任意取用。 如此一来,不少奔着抓独家新闻的记者,也溜到了临时“检验室”,在里面进进出出,想要先睹为快,或者说,抓个独家大新闻。 眼看这间检验室已经是人满为患,调查团成员之一,萨夫维奇看着不是事,只得叹口气,指着在场几名护卫,下令将不相干的人都撵出去。 几名护卫都是华人,接到这个命令,瞧着满屋子洋鬼子,有点迟疑,不太敢动手。 见状,萨夫维奇立时来了火气,指着那乌央乌央的人群,厉声道: “把人都给我赶出去,立刻,谁敢不走,就抽大耳光,放心,我给你们撑腰!” 说完,这老头又冲旁边的一票调查团随员大吼: “你们都是瞎子么,怎么办事的,帮着赶人,快!” 两头都是洋大人,只萨夫维奇地位更高,加之他这一发飙,有心虚的记者已经偷偷开溜,让几名华国警卫心中有了底,立马站出来,帮着一群调查团随员,半劝说半驱赶的向外撵人。 当然,并不是所有记者都买账,像《泰晤士报》、《纽约时报》、《朝日新闻》这类主流媒体,或仗着有背景的媒体,他们家的记者就非常不配合,甚至,《朝日新闻》的矮个子记者,还喊出来: “如此赶人,难不成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啪! 萨夫维奇可是老毛子,绝不是奥利弗或者汉克斯那种,天天端着架子自诩绅士,老毛子被惹毛了发飙,上去就给这不知好歹的日本人一个脆生的。 这一巴掌,不仅镇住了所有人,更将屋内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萨夫维奇吹胡子瞪眼,看着眼前兀自不服气的《朝日新闻》记者,挥动拳头,恶狠狠道: “给老子滚出去,滚,老子可不是华国人,更不是奉军,不管你是什么记者,敢炸刺,老子收拾你!” 就在这功夫,在装着证物的推车旁,一名华人侍者背过身,趁着无人注意的功夫,飞快将一件物事揣入怀中。 见老毛子发飙是真敢打人,在场那些兀自豪横的记者们也没了脾气,没辙,什么舆论监督,也要分人啊,对方自成体系,西方媒体的狗屁舆论,根本影响不到对方,那还咋较劲? 于是,屋内这帮记者,连带不相干的侍者们,都变身小绵羊,乖乖出了检验室。 刚刚那名偷东西的华人侍者,低着头慢慢前行,拐过一个弯,飞快溜进一间半掩的房间内。抬起头,正是谢强。 屋内等待的人是丁山。 虽说看谢强不顺眼,但自打跟随马明远以来,丁山已然非常了解自家少爷的做派,平时说笑打闹恶语相加都无所谓,但不能耽误正事! 因而,见谢强进来,丁山公事公办,轻声道: “东西到手了?” 谢强也知晓对方不待见自己,并不客套,用他带着轻薄细丝手套的手,将那件物事掏出,正是之前王佳桢曾拿过的那个相框。 “好!” 丁山赞了一句,同样是带着手套的手,从贴身处取出一个布袋,掏出另一个极为相似的相框来,极为小心的递给谢强,同时叮嘱: “注意,不要摩擦,不要有哈气,赶快换!” 过了一会,房门再开,谢强低头闪出,按了按胸口物件,飞快前行,很快来到临时货物堆放处。 在这里,一名管事正在指挥着使者们分配食物,看到谢强过来,与对方眼神对上,就毫不迟疑闪开,却是行动队员高三。 高三又分派了两人,才指着谢强叫骂: “你,懒骨头,又跑哪偷懒去了,快,给你,快给检验室送去,那么多洋鬼子老爷等着呢!” 说话间,高三就将一个餐车塞进谢强手里,不住的挥手赶人。 谢强装作惶恐,在其他侍者嘲讽、羡慕的注视下,低头推车离开。 缓缓来到临时检验室门口,谢强正要敲门,不料想,斜刺里忽然闪出两个日本军人来,谢强不认得,其实是正守在这里的大内孜。 大内孜刚刚也混在检验室,将内外看了个清楚,还要继续混下去,不防本国记者被抽了耳刮子,将他注意力短暂吸引开,随后,他就吃了挂落,也被强硬的萨夫维奇撵了出去。 大内孜并不沮丧,反是带着亲信竹中雄太守在了检验室门口,每个要进去的人,都必须经过两人贴身搜查。 见到一名华人侍者要进门,大内孜急忙拦下。 根本不废话,也不用大内孜吩咐,竹中雄太就走过去,一把将谢强推靠墙上,用并不熟练的华语道: “搜身,站好,双手举起!”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二章 疾风骤雨(10) “搜身,站好,双手举起!” 竹中雄太很不客气的对谢强进行搜身,大内孜则在搜检餐车上的酒水点心。 谁想到,谢强本已举起双手,但竹中雄太摸向他胸前时,却突然挣扎,双手抱胸非常不配合: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嗯? 竹中雄太和大内孜俱是惊诧,华国人还真敢捣鬼? 大内孜当即掏枪,跨步过来,顶在谢强脑门,竹中雄太利索的控制住谢强手腕,将其双臂高举,另一只手飞快在其胸口摸索。 很快的,竹中雄太发现一块巴掌大硬物,立刻面容严肃,身子绷紧,极为小心的去掏那件东西。 就在这时,谢强不干了,忽然再次挣扎起来: “不要,不许拿走,你们凭什么抓我……” 大内孜眉头皱起,神情十分凝重,手上用力,枪口死死顶住谢强脑门,将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卡住谢强脖子,冷声道: “再动打死你!” 谢强一下怂了,身子发软,顺着墙根就要往下呲溜,逼的大内孜反而要伸手去搀住他,同时心中暗骂,华国用得都是些什么玩意,怎么如此不堪。 此时竹中雄太已经取出那件物事。 可拿在手里,大内孜和竹中雄太都懵了。 谢强也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向下软软的瘫倒,目光之中也没了刚刚的神采。 虽然他都这个样子了,可大内孜与竹中雄太,先是惊诧,继而,愠怒,再然后…… 再然后,大内孜都想吐槽了: M逼的,你丫的,偷个东西而已,至于么,搞的好像间谍偷运情报似的,又猥琐,又神神秘秘的,一块巧克力,把我们吓得大惊小怪的,嗯,竟然是法国货…… 不禁抬头看看瘫坐的谢强,大内孜嘿嘿怪笑: “小子,挺有品味啊……” 说着,将巧克力扔还给谢强,大内孜挥挥手,示意这家伙赶快滚。 见日本人竟然不追究,谢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对大内孜鞠躬致谢后,推着餐车飞快进了检验室。 就在房门关闭的一刻,大内孜没能看到,谢强眼中精光闪动,在其心中,对新领导马明远则是敬服异常: 之前接触时,曾谈到如何偷运物品。谢强表示可以藏在身上,神不知鬼不觉。但这个方案被马明远否定了。 马明远提出,让谢强随身携带违禁品,将偷运的物件另行藏匿。一旦遇到意外,就让谢强抢先暴露这个违禁品,用以掩饰偷运的物件。 本来,谢强对马明远的方法很是不以为然,如此大费周折,还会引起对手的注意,岂不是更加容易暴露? 但第一次为马明远做事就出了纰漏,让谢强不得不硬着头皮,完全遵照马某人的方略执行,同时心中打定了一旦不好,就抢先出手杀人逃走的主意。 谁能想到,马明远的办法竟真的有效,就在两个日本军人的眼皮底下,谢强单人独马,就成功躲过了搜查。 实际上,谢强却不知道,在马明远过来前的时空,这类故意暴露自身看似见不得光阴暗私密,实则掩饰真正秘密的手法,是一战和二战中,欧洲间谍的惯用小伎俩,只在日本人这边不大清楚罢了。 推着餐车,谢强垂头掩饰,装成规规矩矩的侍者,首先为公用餐桌上,摆放好各色饮料餐点,又逐个为屋里每个人倒满饮料。 就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度,从餐车夹层中,谢强小心取出那个相框,悄无声息的放回证物车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中午了,大家享用丰富的午餐后,继续闲谈等待。 五个小时。 六个小时。 一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有奉军的人出来,告诉大家作好准备,听证会即将继续举行。 听到传讯,佐竹信清悄声询问土肥圆: “土肥圆阁下,我方专家那里,是否有消息传出?” 盖因,按照国联调查团的要求,任何在检验室工作的专家,公布最终结果前,都不允许和外界接触。因此,日本人听说后,果断启用特务机关的力量,希望能提前知道结果。 土肥圆无奈的摇头: “一开始,检验室无人值守,幸好我派了助手大内少佐守着,总算可以控制进出人员。但随后不久,奉军就派人过去,为检验室增加严密守卫,我方也不得不同时增派人手。可是……” 土肥圆苦笑起来: “可是,这样一来,同时惊动了国联调查团。结果,奥利弗那老家伙拍板,由调查团抽调六名随员参与警卫。这下热闹了,等于是三重警卫,互相监督,谁也别想带出消息来……” 得…… 佐竹信清算是彻底没脾气了,这劳什子调查团,还真是哪都有他们。他不由得恨恨道: “早知如此,真不如在贝加尔港解决掉他们算……呃……” 随即,佐竹信清发觉,土肥圆脸色剧变,竟毫不顾忌日本人的礼节,扭头就离开,着实令外务副大臣有些不知所措。 也只有在不远处的板元征四郎与石原完尔心中明白,土肥圆这是心中依旧愤怒,不想继续说下去。特务机关长阁下如此记恨,也令两人心中惴惴,不知应该如何去安抚才好。 在全场瞩目之中,国联调查团重新坐回台上。 奥利弗与一众调查团成员,假模假样的议论一番,才朗声道: “有请调查团司法专家,来自英国剑桥大学教授,特纳·安德伍德先生,公布检验结果。” 这话说得很含糊。 此次耗时许久的司法检验,虽然是华国方面发起,日本迫不得已才配合,由国联调查团主持进行。 但三方很有默契,并未说明所谓检验的目的是什么。 虽说,在场大多数人心中都有猜测,应该是针对那块精工牌三道梁手表的真伪,进行详尽的检验。 可只要三方一秒钟没真正宣布,在场这些受邀客人,各国媒体记者心中,就始终好似有二十五只小猫在折腾,真正是百爪挠心,不少人连丰盛的午餐都是味如嚼蜡食不甘味。 还好,现在答案终于要揭晓,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与媒体人和客人们心态近似,但又有巨大不同的是,无论华国还是日本方面,看向那位缓缓走到会场中央,拉开椅子坐下的白发老者,眼中都带着期盼、迟疑、畏缩,乃至是恐惧,如此复杂的神采。 其实不止是华日双方,台上的国联调查团成员们,看向特纳·安德伍德时,也带着复杂情绪。 按照奥利弗等人协商结果,未参与检验的国联调查团成员,同样不会提前得到结果,在这里,他们也是在迎来最终宣判。 或许,国联调查团里不少人,已经透过这样那样的渠道或是暗示,心里大致有数,但真正的结果,以及作出如此判断的理由,还需要眼前老者宣布。 在众望所归,或是数百人,不,是数千万人的期盼中,在会堂内摄影、录音设备滋滋转动的声音中,特纳·安德伍德不紧不慢得戴带上一个单边眼镜,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抽出其中写着字迹的信纸。 但他并未马上开口,而是左右看了一眼,尤其在日本代表团身上,稍稍停留了几秒。 就是这几秒,让日本代表团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到此时,特纳·安德伍德这才低头看向信纸,用不急不缓的声音念道: “经国联调查团各界专家,华国指派专家,日本国派出专家,三方一齐检验鉴定,并三方签字确认……” 拉长了声音,安德伍德这家伙,再次抬头,看了眼奥利佛,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就是这一停顿,险些令在场不少人生生憋过气去,气的所有人在心中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这卖弄的老东西。 但当事人不为所动,此时又低下头,继续念道: “经三方签字确认,日本国所提供之精工牌手表,系……伪造!” 轰—— 霎时,整个会堂内爆发出,吵杂且剧烈的惊叫声,几乎将市政厅会堂的屋顶掀翻……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三章 疾风骤雨(11) 伪造? 是伪造? 日本人提供最重要证物,据说是中村震太郎遗留的手表,竟然被验证是伪造! 在场所有人霎时高声惊呼,几乎可以将屋顶掀开。 外国记者们双眼放光,感觉身体在战栗,那种抓住大新闻的兴奋,从每一根神经传导至大脑,以至于令这些家伙产生了,只有在进行某种特别运动时,才应有的那种冲动、兴奋、甚至高水朝感觉…… “啊,啊,啊……” 重开听证会,胡良才已经与安娜,堂而皇之坐在一起。 此时的《人民观察家报》的金发美女记者,竟然发出令男人心驰摇曳的娇声,满面的潮红,若非身在听证会现场,胡胖子恨不得将这女人就地正法。 一把捂住女人的小嘴,胡良才下意识左右张望,吃惊的发现,周围人竟是对安娜的姿态毫无反应,甚至说,不少人比之安娜还有过之。 这些比之更过的人中,包括了几乎所有华人。 无论是受邀来观看的华人宾客,还是前来采访的华人记者,听到那句“伪造”,已经有人失态之下,兴奋的跳起欢呼,更将手里的物事向空中抛去: “万岁!” “国联调查团万岁!” “华国万岁,奉军万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声声口号在会堂内响起,令在场日本人的表情愈发难看,从惨白,直至黑到可以滴出水来。 那些日本记者极为不甘心,稍一错愕,继而看到华国人如此“嚣张”,哪里还能忍得住,立时与华人争论起来: “闭嘴,支那人!” “污蔑,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污蔑!” “是阴谋,是蓄意破坏大日本帝国形象的阴谋!” 那个曾被萨夫维奇收拾的《朝日新闻》矮个子记者,见身后几名华国记者,兀自高呼反日口号,气愤难耐,满脸涨红,扭头扑上去就打人。 周围群情激奋,几名华国记者岂能害怕,也挥动拳头与之扭打起来。 如此混乱场面,奥利弗也是早有预见,一边挥动桌上小木槌,高声喝令“安静”,一边喝令场内的安保人员,立即制止那些打斗,平静秩序。 华人“安保”其实都是奉军宪兵变身而来,此时受到刚刚调查结果的鼓舞,对闹事的日本人哪里还会客气,立时冲上去,挥动警棍,三两下就将几个日本人打的嗷嗷直叫,反是对参与斗殴的华人,只是好言相劝,继而用身体将其隔开了事。 场中民意汹汹,日方代表团更是愁云压城,愤怒,不甘,无力,各种情绪交杂。 终于,石原完尔跳起来,冲着奥利佛大声叫嚷: “我抗议,这是诡计,我绝不接受这种充满阴谋的检验结果!” 板元征四郎也站起身,对台上调查团成员抗议: “手表就是手表,怎么还会有伪造之说,难道说,我方送去的精工牌手表,被人换成了纸糊的不成?” 见两人语气极为不善,态度更是恶劣,佐竹信清身为代表团首席,不得不起身稍加安抚,随即对奥利弗微微鞠躬,语气生硬道: “国联诸公,我方代表虽然态度稍显不佳,但其反诘言辞确有中肯之处。手表就是手表,品牌,编号,样式,无一不存无法对上之处,不知负责检验各位,作出伪造的结论,是否过于武断?或者说……” 抬眼看向中方代表团,尤其是瞪着王佳桢,佐竹信清语气转冷: “或者说,在检验过程中,受到了来自某方因素的干扰?” 此言一出,第一个愤怒的竟不是华国代表团,更不是台上的奥利弗等人,竟是坐在那里的司法专家,英国教授特纳·安德伍德! 老教授“砰”的一拍桌子,动静震惊四座,更令佐竹信清不敢继续大放厥词。 安德伍德这才慢悠悠摘下眼镜,重新变回之前的绅士,只是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如果有,那也仅余鄙夷,望向佐竹信清,慢声细语道: “这位先生,司法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说话要讲究证据。我请问你,你说检验工作受到外部因素干扰,有什么证据?” 这…… 佐竹信清不过是顺嘴一说,搅浑水罢了,哪来什么证据。但被人逼到墙角,他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土肥圆。 土肥圆心中暗骂“嘴欠”,质疑就质疑,非要平白横生枝节,现在搞不定了,竟然还要拉自己下水,真是外务省的饭桶官僚! 但要无视“佐竹饭桶”的求助,土肥圆可不敢,如此重要场合,还敢挟私报复,回头不用军部,从内阁到天皇都能弄死他,遑论一旦散播出去,他土肥圆只怕都不用回国,就会被热血上头的“爱国”青年们给“天诛国贼”。 强忍一种被喂了一碗苍蝇的恶心,土肥圆只得起身,先对特纳·安德伍德鞠躬道歉,其实也是在恶心佐竹信清。继而,老特务同样用并不快的语速道: “安德伍德先生,我方代表的质疑确有道理,请问各位专家,究竟从何判断,那块精工牌手表,是所谓‘伪造’?我等日本国代表团,也希望借此向各位欧美专家进行学习。” 土肥圆说的客气,但话中含义却不客气: 别哔哔,有道理就说出来,让大家都学习学习,什么专家鉴定,不说出点道道来,这事没完! 本来趋于安静的会堂内,再次响起一片嗡嗡声,不少人都认同土肥圆的想法。 那位安德伍德教授微微一笑,并不因为土肥圆的话而动怒,对奥利弗点点头: “正要仔细解说一下。拿上来。” 立刻有助手将物证小车推上来,又有人协助摆放好幻灯机和投屏。 首先被摆上幻灯机,投影到屏幕上的,是一张签名文件,安德伍德用细木杆指着道: “这是一份签收文件。具体说,是日本军部将精工手表,发给中村震太郎使用时,由中村震太郎本人亲笔签名的签收文件。” 指着文件上的签名,安德伍德教授道: “请注意这签名的几处细节。” 然后,英国老教授又摆上一份文件,与之前的签收单并列,一齐展示在投屏上: “各位,这张单据,据说是在勘查旅行出发前,由中村震太郎亲笔书写的携带物品清单,对了,” 忽然,安德伍德扭头看向土肥圆,扬声道: “那位将军先生,您确定,这是中村震太郎亲笔书写,对吧。” 这…… 土肥圆一脑门黑线,扭头去看板元和石原。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四章疾风骤雨(12) 面对土肥圆,板元征四郎微微侧头,避开了那道凌厉的目光。 倒是石原完尔,此时表情坚毅,仰头迎上土肥圆目光,继而透过土肥圆,看向安德伍德,扬声道: “这位先生,请不要质疑日本帝国的诚信。帝国提供的证据,自然是中村大尉亲手书写。” “很好!” 安德伍德露出笑容,但在日本人看来,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诡谲。 “既然都是那位死去的中村先生书写,但经过多位笔迹专家鉴定,这几份文件怎么会是出自三个人之手?” 轰—— 此话一出,现场一身惊呼,继而是嘈杂的议论声。 日本代表团也懵了,笔迹专家,这是什么鬼? 佐竹信清到底是外务省高官,常年与欧美各国周旋,见识远不是板元和石原等人可比,自然听说过这所谓的笔迹鉴定。他狠狠瞪了石原完尔一眼,才扬声抗辩: “抗议,这是对帝国的污蔑,况且,东西方字体差别太大,英美各国专家如何能鉴定东方笔迹?” 对污蔑什么的,安德伍德懒得搭理,至于后面那个质疑,他还是耐心解释起来,毕竟,在场还有四五百东西方记者,佐竹信清的质疑,也是这些人心中的疑虑: “我承认,东西方字体差别非常大,但有很多东西还是相通的,比如,人在书写时候的习惯,运笔时候的笔锋,甚至是字迹上顿笔的轻重等等。这些东西不仅是书写的通用规律,而且不是普通模仿字迹就能够模仿出来的,因此,诸位请看……” 接下来,就着幻灯机,安德伍德对在场所有人,比较了几份纸质文件的笔迹,尤其点出,其中若干处在书写痕迹上的差异。 尤其是几处中村震太郎的签名,更是被安德伍德着重讲解。虽说语调貌似平和,但听过他讲解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位老先生就差指着日本人开骂: 你们这帮骗子,公然伪造证据,还敢拿到国联听证会上,想要蒙混过关,当全世界都是傻子么! 在讲解过程中,日本代表团大多数成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就连一向强硬的石原完尔也一时没了声音。 当安德伍德讲完,听证会上一时没了声音,反是记者席上响起一片提问声。 安德伍德充耳不闻,脸上挂着得意的表情,仿佛俯视般看向日本代表团众人。 一时间,听证会冷场了。 最终,日方坐席上,响起佐竹信清干涩的声音: “这些不过是文书工作的疏漏,我方回去一定详查。可是,仅凭区区疏漏,就认定我方伪造证据,国联检验工作也太过武断……” “哈!” 安德伍德大手一挥,很不客气的将佐竹信清打断,冷笑一声,拿起另一份检验报告拍在幻灯机上,气哼哼道: “别提什么狗屁手表,我问你,这块什么精工手表,真是那个中村震太郎所有么?” 啊? 现场一下变得非常,所有人目光死死盯住佐竹信清。 检查工作终于剑指核心,无论是台上的国联调查团,还是场外的各国记者,无论怀着何种心态,此时俱是异常关注,国联调查团的检查工作,究竟是如何认定,日本人提供的那块三道梁手表,本次华日争端的最重要证据,是伪造的? 佐竹信清心中打鼓,从刚刚文书造假开始,他就明白,只怕军部这帮人在其中没少了上下其手,心中暗恨军部这帮人胆大包天之余,见板元、石原,甚至土肥圆都开始装孙子不吭声,也只能强装镇定,开口试图争辩。 谁知道,这下竟是引火烧身。 此时的佐竹信清,只要不让他回答这个问题,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要知道,这次的听证会,奉军准备极其充分,不仅邀请全世界各大顶级报刊媒体记者,现场更有录音、录影设备全程记录。 在听证会上,无论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出四十八小时,保证是全世界都能知道,事后还没法抵赖。 迟疑了很久,佐竹信清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就是无法开口。 看到这一幕,安德伍德冷笑一声,懒得再搭理这家伙,转身看向台上调查团成员: “这块手表的问题很严重!上面没有提取到半点中村镇太郎的指纹!” 原来,检验组经过仔细检验,甚至使用了美国最新发明的显影药剂,在那块精工牌三道梁手表上,提取了数十枚或完整或残缺,属于不同人的指纹。 偏偏这些指纹当中,竟然没有一枚属于中村震太郎! 这就奇怪了,明明说是属于中村的手表,还沾染了那么多指纹,显然没人擦拭过,经手人如此之多,怎么偏偏没有手表主人的指纹? 直到此时,佐竹信清才回过神,突然抓住安德伍德话中问题: “指纹如此之多,安德伍德阁下如何知道,这些指纹都属于什么人?如果这些指纹都是日方人员,阁下又如何知道,手表在落入日方之前,是否曾被人擦拭过?” 一声冷笑,安德伍德仿佛早知道,日本人会有如此质疑,当即换上几张幻灯片,上面正是一枚枚或完整或残缺的指纹。 用满含嘲讽的眼神看过每个日本代表团成员,安德伍德才开口解释,随着他的解释,这些日方代表的心也直线下沉。 原来,这些指纹不仅包括了从手表上提取到的指纹,更有从证人身上提取的指纹,这些证人竟然就包括了日方叙述中的几个关键人物,比如说,洮南利通号当铺的掌柜和伙计…… 因为日本方面提供的证据和证词中,就有提到洮南这家当铺,是以,国联调查团在检验时,将这两人拎出来,也毫无违和之处。 偏偏这里出了问题: 在手表上提取的指纹中,竟然连利通号掌柜和伙计的指纹都没有! 按照日方的证词,他们正是从利通号得到的手表。而检查组分别单独讯问过两人,都否认曾经擦拭过手表,更别提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对手表上的指纹进行彻底抹除的专业工作。 因为有从利通号掌柜、伙计身上,现场提取的指纹作证,国联调查团检验组的工作,让人无可指摘。 说到这里,现场已经一片哗然。 可是,到这里还没完,安德伍德将问题带回远点: 手表上不仅没有利通号两人的指纹,更无法提取到中村震太郎的指纹,这就太奇怪了。 突然,板元征四郎扬声质疑: “安德伍德阁下,你从哪里找到的中村大尉指纹?”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五章我等将死矣 民国二十年,日本昭和六年,九月三十日。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哈尔滨新市街的斯基德尔斯基公馆,军官宿舍内,临时寄居的板元征四郎、石原完尔满脸愁容的坐在屋内。 距离听证会结束已经整整三天,不是板元等人想要赖着不愿离开,实在是,自从听证会结束,日本代表团就被愤怒的日本“爱国青年”包围,在一路叫喊着“国贼”声中,仓皇逃到哈尔滨特务机关。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令这些日本军官再也没法脱身了: 无论是日本驻哈尔滨总领馆,还是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被闻讯而来的日本人迅速包围。接下来,就是三天三夜的包围、抗议、叫嚣威胁。“天诛国贼”的声音震天,即便将门窗死死关上,都无法挡住。 不仅如此,就在九月二十七日当夜,在日本领事馆和特务机关外,竟响起枪声,而且不是一声,噼里啪啦的脆响,好像炒豆一样,将两处建筑的玻璃打的粉碎,室内摆设、装修也被打得稀烂,更吓得屋内日本人嗷嗷乱叫,忙不迭卧倒在地,同时电话奉军当局请求救援。 让日本人惊奇的是,明明市内枪声乱响,奉军竟仿佛没听到一样,连过来查看的兴趣都没有,求援电话更是无人接听,任由枪声一直响到天明时分。 出不去,走不了,坐在屋里子弹横飞,日本代表团,竟然被困在自家机关里,而围困他们的,是本国的国民。 此时这些日本代表团成员心中的憋屈,不亚于在听证会听到最终宣判的一刻。 关东军特务机关还好,里面都是军人,不断用军人的自强勉励自己,努力在外人面前露出坚强一面。 他们可是听说到,在领事馆那边,已经有一名外务省的三等秘书,因为经受不住压力,选择了上吊自杀。 身为日本人,自杀方式竟然是上吊! 这种死法让一帮军人非常鄙夷,许多军官在公开场合,公然嘲讽那名死者,进而愈加瞧不起外务省的官僚,认为他们连软弱的海军都不如。 可是,此时的板元征四郎、石原完尔、土方大右,却没有在人前那种趾高气昂,脸色异常沉重的他们,彼此对坐,默默抽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插满了烟蒂,也无人去打理。 比起下面那些低级军官的虚火,以及为了壮胆而彼此互相吹嘘打气,这几人算是此时特务机关中顶尖的人物,自是对局势非常明了,深知眼下身处危局,形势已经万分危急。 “已经第三天了,东京那边还是没有反应么?” 石原完尔平日里并不喜烟酒,此时也没了往日顾忌,将一根烟蒂狠狠按入那成堆的烟蒂中,顺手又点起一根,声音发涩却不自知。 原来,自从国联听证会一锤定音后,虽然哈尔滨甚至整个东北的日本侨民,陷入异样的癫狂,对与会的日本代表团发起围攻,但日本国内却一下陷入失声,之前几乎癫狂的表演完全消失。 在民间,“中村震太郎”的名字,瞬间从所有新闻版面清空,仿佛根本没存在过般,文章开始大谈经济形势,谈起日本企业在南美地区的扩张来。街头那些游行的人群,散发的传单,也像打扫的垃圾般,被丢到不知名所在,再也看不到。 与之交相呼应的是,日本政府也如日本的报界媒体般陷入沉寂,无论外务省,军部,乃至首相官邸,整整三天了,竟然没有就听证会结果进行任何,或官方,或私下的表态。 那些堵在这些机关门口的记者们,每次看到院门打开,都或是满怀希望,或是充斥愤懑的拥挤上去,最终能得到的,却都只是无声的沉默和失望。 如此诡异的形势,维持了整整三天,对远在哈尔滨的这伙日本人来说,等于默默承受了三天的煎熬,加上院外越来越多的抗议人群,难怪有心志不坚的外务省官僚自杀。 可是,别看板元征四郎、石原完尔这群人自诩心志坚定,面对死亡的时候,或者说,面对茫然无知的未来时,同样心中惴惴不安,但是,他们不安的,是担心未来的仕途,是军中的前路,是自己能否继续担任参谋,甚至日后官拜将军,至于日本帝国的国际声望什么的,那都是扯闲篇,关他们鸟事。 板元狠狠抽了一口,却没有吭声。 土方大右虽是特务机关辅佐官,但屋内官阶最低,只得回答: “是的,阁下……” “机关长大人有没有正式提交报告?” 面对板元的问题,土方大右表情很古怪: “三天来,机关长大人如常视事,一如平日。” 板元和石原对视一眼,土肥圆这老东西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明明是帝国遭遇前所未有外交惨败,怎么会稳如老狗?身为代表团一员,官阶还高于他们两人,可说是代表团内的次席,当军部、首相,甚至是天皇问责的时候,怎么看,他都是大罪难逃,甚至,被扔出去,和佐竹信清那个蠢货一起当成替罪羊,都是极大可能。 这是屋内三人共同的忧虑。 但板元和石原对视中,还有另外一层忧虑,甚至是,恐惧! 他们两人背后干得那点好事,可以说一手挑起了“中村事件”,若是如实上报,只怕头号替罪羊,嗯,不对,准确说,这次外交惨败的头号罪人,就是他们两人了,到时候……必死无疑! 这怎么可以! 两人都是日本陆军中的翘楚,已经是最有前途的高级参谋,日后晋阶将军早就板上钉钉,怎么能因为区区小事,就折戟沉沙,断送大好前途,丢掉卿卿性命?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大内孜快步走入: “机关长阁下正在书写听证会报告!” 板元和石原悚然起身,齐声质问: “怎么写的?” 大内孜虽然与屋内三人并不和睦,此时也是早已深陷其中,不得不为几人充当耳目以求自救,闻言苦笑摊手: “下官只是扫到一个开头,就被阁下撵了出来。” 撵出来! 板元和石原立即抓住这个关键词,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容,需要秘密撰写?再次对视,两人心中升起警兆,暗叫一声不好。 “石原君,必须想办法拿到报告副本,早做应对……” 此时的板元已经急了,他比石原还高一阶,更是高级参谋,属于半只脚迈进将军门槛,自然心态失衡无法自制。 倒是石原完尔,缓缓坐下,苦思良久,才幽幽叹气道: “诸君,我等将死矣!” 什么! 屋内其他三人大吃一惊,大内孜更是心中愤愤不平,自己不过是被牵连,又不如你们两个家伙置身其中,或许会被申饬,哪有性命之忧。 土方大右一向心智不如大内孜,偏偏争强好胜,为了压过大内孜一头,在“中村事件”以及调查团应对中,早对眼前两位高级参谋马首是从,自觉两人心智高超,既然如此说,他肯定是有性命之忧,自然惶急起来。 板元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也明白,石原这话,大半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扫视众人,抓住大内孜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石原知道此人在哈尔滨机关中,无论威望还是地位,都高于土方大右,意欲拉拢,只得耐着性子开口: “大内君,不要觉得,此事与你关系不大。若是机关长阁下着手塞责,意图将责任下降,以便让他自己脱身,你觉得,以机关长阁下的地位,岂是区区一个大佐和一个中佐可以承担?此事牵连如此之广,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人士,才可以担当,若没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如果土肥圆要甩锅,找不到足够分量的大人物,那就只好找一个群体,光杀一个大佐和一个中佐,肯定不足以平息昭和天皇的怒火,那好办,继续填人命好了,大佐不够填中佐,中佐不够填少佐,杀个人头滚滚,杀到让昭和天皇满意,自然就把土肥圆自己摘出来了。 听到这话,大内孜和土方大右都是浑身发寒。 大内孜自诩与土肥圆关系匪浅,但如此生死存亡关头,亲父子都未必可以相信,遑论区区下属。纵然知道石原完尔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也不由得他不往那个方面考虑。 见大内孜动摇,深谙人心的石原完尔并不继续添火,而是看向板元征四郎,目光灼灼: “板元大佐,我等必须自救!”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六章 红色十月 国联听证会结束,日本人那边瞬间万马齐喑,族群之内先斗了不亦乐乎。反观华国方面,同样是噼啪乱响,几天几夜不得安静,只是并非枪声,而是震天的鞭炮与礼花炸响。 自前朝以降,民国肇造二十年来,国民所听所闻,都是各种军事战败,外交失败,割地赔款,即便在民国八年的巴黎和会,身列战胜国却失去山东,凡此种种,已经令华国上下从痛苦到愤怒,进而变得麻木。 直到九月二十七日的听证会上,华国代表团提出的要求,对日本帝国几乎是一击必杀,随着调查团负责人奥利弗一员一锤定音而完美收官,而华国也实现了,从前朝道光二十二年以来,第一次针对列强的外交大胜! 听证会结束后不到十分钟,远在金陵的广播电台就播发这一消息,随即,遍布全城的广播车也不断播报这一次外交胜利的消息。 金陵城随之陷入满城欢腾。 与此同时,华国东北的各个城市,也欢腾起来,大胜,外交大胜,华国终于可以,堂堂正正面对全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申诉自己的意愿。 仿佛在这一刻,过去八十九年间遭遇的苦难,也得到些许洗刷。 九月二十七日当晚,伴随满城的爆竹声,嗯,好像还有一些声音不像鞭炮,似乎是从日本领事馆那边传来的,但这个时候都不在意了,奉军那位副总司令亲自出面,在市政厅举行盛大晚宴,款待国联调查团所有人,以及此次听证会所有有功人员。 马明远作为最大的幕后功臣,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会上自然是宾主尽欢,但马明远一如往常,悄悄站在僻静处,端着一杯红酒,一边看着会上各位或是笑意盈盈低声细语,或是邀请俊男美女翩翩起舞,作为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人,他心中的那份喜悦和胜利,竟是无人可以诉说,这种情绪令他反而有种落寞感觉。 他也并非没有试图融入其他人,只是,因为之前时空中的印象太深,即便这次取得重大胜利,依然对日本怀有深深的忧虑,乃至于怀疑: 遭遇这次重大挫折,日本人真会就此止步么? 当马明远隐晦的对陈兴亚说出自己忧虑时,得到了是陈大司令满脸的古怪表情,继而哈哈大笑,拍着某人的肩膀道: “明远,你听听外面,日本人自己都互相打起来了,就这怂样,没个三年五载呢,能把精气神找回过来?你就别瞎担心了,来,喝酒去。” 好容易摆脱了喝的发懵的陈兴亚,马明远孤独站在角落,也不知心中忧虑是否是杞人忧天,正在这个功夫,身边走来了一位捷克美女。 娜塔莉亚对马明远的表情非常好奇,出于一名特工的敏锐,小心走过去,轻声道: “你们取得绝对胜利,你难道不开心?” “开心?或许吧。” 迟疑了一下,马明远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娜塔莉亚闻言也是有些惊讶,虽然从目前看,马明远的忧虑显然非常多余,但出于特工的谨慎,她还是斟酌开口: “你的担心不能说没可能。但是,从日本国内的反应看,可以说是毫无反应。我个人觉得,日本帝国应该是被你们打懵了。” “你应该清楚,从日本帝国崛起开始,无论是日清战争,日俄战争,还是不久前的欧战,日本帝国都是胜利者,或者站在战胜方一边。眼前这种失败,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我个人觉得,他们或许需要反思一段时间吧。” 点点头,马明远并未回答。 反是娜塔莉亚,虽然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暗暗将马某人的话记下,决定晚宴结束后,就用最快速度向帕金斯维奇汇报。 没办法,普通华国人,以及日本人或许不甚清楚,但是,已经与马明远有过接触的赤俄情报机关,可是明白得很,这个男人在此次事件中的重要作用,他的一言一行,所有判断,都可能成为赤俄的重要情报。 民国二十年十月一日。 吉省,春城。 终于结束了在哈尔滨的行程,虽然调查团还要继续滞留一段时间,名义上是“对后续工作进行收尾”,实则是留恋远东的花花世界,还想继续享受一段时间,可马明远没那个功夫瞎浪费,归心似箭的他飞快返回自己老巢。 “新京药妆店”一如既往的红火,不过,在房间内,有一位不速之客正在等待马某人。 “老师,您怎么来了?” 见到贺安才,马明远急忙迎上去,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说起来,自从警官学校毕业后,两人极少见面,虽然彼此帮助良多,却越来越习惯通过鄂媚进行沟通,以防被旁人看出问题来。 马明远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位双重身份的老师会突然出现在长春,难道说,是CPC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一想到此处,马明远心中一紧,连忙询问。 贺安才却是笑笑,将其拉到沙发上坐下,慢悠悠聊天,不着痕迹的将马明远在整件事中的作为了解一番。 因为贺安才身份特殊,两人之间又早有默契,马明远在回答时候,就尽量和之前帕金斯维奇的交流对应,稍有不同是,额外又将自己在处置中村震太郎遗物过程中的行动,一一告诉了贺安才。 贺安才过来前已经接到赤俄通报,对马明远的行动有所了解,听到其主动说出中村震太郎的死讯,这才有些动容,这个情况可是赤俄都没能掌握的,自己这个学生竟对自己坦诚,显然带有极强的示好意味。 明了对方的心意,对那件事越发有了信心,贺安才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明远,不知你对赤色主义有多少了解?” 闻言一惊,马明远暗道,难道说,不是出事了?这是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准备正式摊牌? 沉吟了下,马明远开口道: “老师,有个事情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哦?贺安才有些诧异,不明白在这个关键时候,自己这个得意弟子为何节外生枝?真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在这个郑重时刻突然提起么?刚才怎么不说。 也不等贺安才回话,马明远就将自己与帕金斯维奇接触的事情说出来,着重提到了自己拒绝格别乌上校招揽的情况,至于他提出的几个条件,就没必要对贺安才这位CPC细说了。 听闻完毕,贺安才默然无语,这么明显的暗示,如果再听不出来就太蠢了。 沉默了好一会,贺安才苦笑,再不提刚才的话题,转而与马明远闲谈。 等到贺安才离开,鄂媚看向马明远的目光很是古怪。虽然并未与“舅舅”贺安才开口交流,但从对方的表情和眼神中,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孩,就已经明白,贺安才此行没能达成目的。 不应该啊! 鄂媚可以确信,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尤其是她多方了解后,“中村事件”乃至其后中日交锋中,马明远的表现都让她觉得,此人已经达到组织的考察标准,完全可以进行接触和吸纳。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故? 但鄂媚此时还不能立即与贺安才接触,去了解其中缘由,以确定她下一步行止,因为,又有一个客人登门,这人就是隔壁钟表店的老板: 季元奎!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任务 吉省,春城。 季元奎进屋后,鄂媚又一次被客气的请出去,会客厅内只留下马明远和那位季老板。 房门被关上的一刻,鄂媚并未马上离开,反是站在那里蹙眉沉思。 美丽温婉的女孩懂得,之前贺安才来见面时不让她留下,是出于组织纪律,同时也为了更好执行任务,两个人单独会面,会更方便贺安才的劝说工作。 可是这位“季老板”又是怎么回事? 马明远是什么身份,干的又是些或是掉脑袋,或是着日本人恨的工作,区区一个钟表店老板,能有什么秘密,需要经常与马明远密谈? 刚刚贺老师与马明远的会谈显然没能成功,难道会与这个季元奎有关? 不行,需要立即联系贺老师,对这个季元奎展开调查。 打定主意,鄂媚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惭愧,潜伏在马明远身边,呃,或许,这个狡猾的家伙早就发觉了,但无论如何,马明远身边出现这种可疑人物,自己都应该早些发觉才是,现在已经出现异常变化,不知道贺老师会如何批评自己。 倒在屋内,季元奎已经收起之前如弥勒佛般笑脸,面色严肃的告诉马明远,之前提交的“中村事件”报告,已经转城南昌行营,上峰非常满意。 原来,在听证会结束后,马明远立即书写了两份报告,一份比较详尽,透过方子谦上交给自己“便宜”舅舅汪芝右,而另一份就相对简略,夹在一本书的封页之中,让亲信丁山亲手交给了季元奎。 季元奎若获至宝: 无他,“中村事件”发生在东北,相关所有情报都是马明远送出,再由季元奎密信给南昌行营调查科。 因为奉军体系相对独立于金陵当局,金陵当局对“中村事件”的进展,多数只限于副总司令提交的报告,对其中内幕完全两眼一抹黑。得到季元奎所谓“东北站”发来的情报后惊喜交加,不仅多次电令表扬,更对季元奎及手下“东北站”的工作能力高看一眼。 这次马某人提交的报告中,已经隐瞒几近八成内幕,可饶是这冰山一角,已经看得季元奎冷汗淋漓心惊胆战了。幸好,在报告中,马某人对季元奎的“领导”大书特书,让季元奎极为满意。 不自觉的,这位东北站的站长,心中对马某人的敬畏之心又提高许多,之前那种“上官”的威风和拿捏也是少了很多。 季元奎忽然起身,从随身皮包内取出一个锦盒来,表情肃穆道: “兹有少校马明远忠勤爱国,卫国有功,军令部特令嘉奖,叙功授六等宝鼎勋章,银元一千块。” 宝鼎勋章分九等,四到七等授予尉级军官。虽然仅略高于最低一级的六等宝鼎勋章,但想想马明远不久前才被授予上尉军衔,又非战场杀敌立功,金陵当局这次叙功也算是诚意满满。 因为都没穿军装,更只是他们二人在场,季元奎就没那么多矫情,只郑重将锦盒打开后,交到马明远手中。 重新坐下后,季元奎才道出此行第二个目的: “明远老弟,经过这次突变,当局深感奉军自外于当局,仅仅掌握东北形势还不够,总归还要有更多心向当局的人士才好。” 马明远立即明白了,这是想要他出头,收买拉拢奉军内的官员啊。 这个任务让他有些为难,他的家世固然可以让他接触到如镇守使、旅长、厅长这类高官,但如此一来,他打着自家舅舅旗号出去挖墙脚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对吃里扒外这种事,无论哪个团体都不会轻饶,到时候,那位年轻的副总司令一发狠,兴许将汪家也一起收拾了。 可如果不打着汪芝右的旗号,以马明远现在私下和表面身份,能接触的官员层次可就低得多了,这些小鱼小虾的,金陵那边能看得上? 再说了,如此卖力挖副总司令墙角,真是好事?会不会引起奉军内部分裂,最终给日本人露出可乘之机?若是那样,他马明远可就是国家和民族罪人了。 当然,最后的顾虑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并未对季元奎说出来。 听完后,季元奎也有些为难,他本不是什么深谋远虑的人,听到这些困难,心中有些颓丧,却不敢对眼前下属有所不满,和这位狠人相比,自己私下招揽那批人,顶多算地痞流氓,根本上不得场面。 思来想去,季元奎只得叹气退缩: “既如此,那就从底层着手吧,记得明远当初招募那些手下,好像就是在南大营吃住吧,要不,明远就从这长春城里的驻军着手?” 便宜上司已经后退一步,马明远要再推三阻四,就显得不知好歹了,想想长春的驻军主要是两团两营,还分属四个编制,接触起来难度不大,也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扩展人脉,至于中间花费,肯定是金陵当局报销啊,咱们光头元首别的本事或许还要再商榷,这撒大洋的技能可是点满了的。 因而,马明远痛快答应下来,也将经费的事情说出来。这次季元奎没有半点迟疑,又掏出一张支票交到马明远手里。 仔细一看,好家伙,这次不给大洋了,直接给美金,足足一万,折合三四万大洋,咱光头元首出手就是豪气。 白给的钱不拿白不拿,但规矩还是要讲,马明远从一个小柜中取出两千美金现钞,交到了季元奎手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自然,看得季元奎脸上一阵抽搐: 这尼玛,屋里随便就放着大笔美金现金,他真缺当局发的那三瓜两枣么? 但心底潜意识里对马某人的敬畏,令季元奎不敢多计较什么,再者说,这能干的下属如此识相,说是收买奉军的活动经费,立马分出两成来,别看只有两成,那就是近万大洋,比他从金陵那边拿一年的经费都多了,再敢龇牙,信不信眼前这小子翻脸不认人? 送走了季元奎,马明远本来紧张的心情却是为之一松,忙活完“中村事件”后那份紧张和担忧,似乎因为有任务在身而减少了很多,他自失的笑笑: 自己或许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既如此,反正暂时也没有大的行动,本来就想趁机好好整顿下特侦队,对内部编制和人员进行重新编组,马明远也觉得,正好抓紧这个时机,一边去和长春城内的奉军的中小军头们接触,一边就着手整编。 既然要争取奉军的小军头,马明远自然而然想到了之前的老熟人。 季元奎的心思确实没错,之前靠着汪芝右的关系,马明远与南大营的驻军搭上线,此时要进一步加深关系,并从此为切入点,打开在长春城奉军内部的关系网,还就真要从那位老熟人下手,他就是驻扎在长春南大营的奉军第671团的团长,任玉山。 *********************************************** 刚到家,赶紧发出来。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八章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日 或是因为长春地处南满铁路和中东路交汇节点,日本正规军方面,由关东军派驻的部队,就有第二师团第三旅团的旅团部,以及所属第四联队辖下的两个大队,以及一个铁路守备大队的所属的中队,还有一个宪兵分队,大约是小队规模。 因为此时的日军普通师团并不满编,在东北日军,只有六个铁路守备大队才齐装满员,而大岛陆太郎的第四联队辖下两个大队六个中队,竟然只有区区九百人。 因此驻长春的日本正规军,也就两千人。 此外,非正规军部分,日本人在长春还有满铁警署和领事馆警署,所辖一百多日本警员,以及在乡军人会可以随时征召的在乡军人,大约一个大队规模。 与其针锋相对的,奉军在长春城的驻军也着实不少,计较起来,有独23旅即中东路护路军的一个营,即663团第二营,以及独23旅的旅部,独立25旅所辖的671团,独立炮兵19团,独立辎重第1营。 奉军的部队看似不多,实则此时奉军刚刚改制,所谓的旅,很多都是从以前老奉军的师改编号过来,作为国防军建制的陆军独立旅,编制都有一万人,虽然多不满编,但每个旅也有至少八千人。 就671团来说,这个团拥有兵力两千三百,而且装备颇为精良。加上独立炮兵19团的一千三百人,独23旅驻扎的一个营六百五十人,仅这三支整建制部队就有兵员四千五百人,加上其他如旅部、辎重营等编制,就拥有五千多兵力,至少在人数上是足以压制此时并不满编的长春日军。 因为汪芝右的关系,马明远之前就与671团长任玉山打过交道,觉得此人虽然比较刚毅,但不失处事的老道,倒是值得打交道。 想想也是,在奉军这大染缸里,能混到团长的人,又有几个是头铁的,那些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也升不上来。 说干就干,正好,自打特侦队组建以后,还没去找过任老哥,马明远觉得应该对人家的帮助多表示点谢意。 送走季元奎后,马某人也没去查看药妆店,反而把胡胖子、丁山、谢强找来,安排三人准备自述报告,对前一段各自工作进行汇报。 这可难坏了三人。 胡胖子还好,总算是吉省高等警官学校毕业,报告这玩意,在混省厅时候也没少写,虽然马某人要求必须亲笔撰写,不得找人代笔,也就是费点功夫而已。 丁山和谢强两人都是识字不多的厮杀汉子,一听写报告,还不能找人代笔,那张脸立时垮下来,苦着脸向马某人求饶。 马某人正要整顿建制,这几个人都是部门头领,日后亲自上阵打打杀杀的时候会逐渐减少,这些文书工作将会成为他们主要任务,此时正是敲打和锻炼时候,怎么会心软? 马某人把脸一拉,吓得两人立马不敢再多啰嗦。 丁山是跟随马某人日久,见识过此公杀伐果断,心中早是崇敬和恐惧交加。 而谢强虽然追随时间不多,但见识过马明远的厉害,加之他所在组织的纪律,本来就要求对上级领导无条件服从,自然也不敢再多话,至多是在心里抱怨几句而已。 小小的收拾过三个下属,马明远带上两个行动队员,坐上自己的小汽车,悠悠然出门拜客去了。 这小汽车乃是马某人前往兴安屯垦区前,告诉鄂媚购买的,正宗的美利坚货。现在药妆店生意越来越大,还在逐步向东北乃至关内开设分店,他这个老板进出若是再步行或者叫黄包车,那就不是被人夸奖简朴了,而是会被笑话与身份不符。 是以,马某人也是从善如流,欣欣然为自己购置代步工具。 任玉山是比较纯粹的军人,嗯,也就是比较,这年头的华国,还真没几个纯粹军人。 是以,虽然对前段日子沸反盈天的“中村事件”有所关注,也只是有所关注而已。反而是之前驻长春的关东军第四联队,突然出动兵进逼宽城子兵营一事,让任玉山很是关注,就在那几天,虽没有上峰指令,他的671团却是整装待发。 “老傅,你是不知道,那几天老子的队伍都准备好了,别看大岛陆太郎那老小子龇牙咧嘴的,只要他敢对你老傅动手,老子671团就冲出去,和你一南一北,端了大岛那老小子。” 团部内,任玉山和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男人对坐,就着一包花生米,端起小烧对饮。 喝干了杯里的小烧,一抹嘴角,任玉山忽然叹息: “可惜了,老穆那老东西腰杆子不够硬,老子去找他商量,准备拉上他一起干他娘的,嘿,他的炮19团,那可是整整三十六门山野炮,要是拉出去,别说大岛陆太郎那一千多小鬼子,就算上满铁守备队那齐装满员的一千鬼子,老子也能一勺烩了。” “哎,老穆不行啊,老子找他商量好几次,就是拨浪脑袋,死活不同意,说是没有参谋长或者辅帅的命令,他绝对不会出动,说是会引起什么国际争端!” 恨恨的一拍桌子,任玉山扯开衣领风纪扣: “屁的国际争端,小鬼子那点心眼子,咱东北谁不知道!他们敢龇毛,干就完了!” 那黑汉子急忙拉住任玉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轻声道: “任老哥,哎,任老哥,消消气,我傅冠军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老哥哥的好,我心里记着,既然尿不到一个壶里,何必呢,是吧,来,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报告声,是今天的值星官来汇报,说是马明远马老板来拜访。 马老板? 傅冠军有些诧异,这又是哪条道上的牛鬼蛇神? 任玉山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屁个马老板,汪旅座的那个大外甥,快,快请!” 汪旅座? 傅冠军现在虽然是步兵独立23旅的营长,可他却是出身奉军海军陆战队,前两年才从青岛军港调入奉军的陆军,对这些派系和职司并不很熟,得到任玉山提点才明白过来,竟是吉省警务处长家的公子到了。 马明远进屋就见到这两人自斟自饮的格局,不由得哈哈大笑: “任老哥,看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来,让我这小老弟,为两位老哥哥加两菜,嗯,这酒不行,换换换,我这次带来了正宗英国麦卡伦威士忌,两百年的老字号,咱哥几个走一个!” 说话间,马明远也不见外,自顾自在任玉山的团部办公室内,寻摸出三个搪瓷缸子,开了一瓶洋酒,为三人倒满,自己端起一杯,仰头就干。 傅冠军与马明远是初次见面,因着对方家世,本还有些局促,但见到这年轻人如此豪爽,与任玉山又好似熟不拘礼,这才放开心思,端起杯子跟着干了一杯。 “好酒!” 傅冠军到底是海军出身,对洋酒并不陌生,一口干掉杯里的威士忌,嘴里泛起大麦的清香,立即明白,这酒,不一般! 这一会,已经有行动队员为桌山摆满了罐头,都是马明远带来的礼物,可不是战争期间为了打发士兵,用屠宰场各种边角余料和肥肉做成的玩意,而是正宗的牛肉、猪肉罐头,甚至还有日本人的海产罐头,另外还有糖水的水果罐头,林林总总,摆满桌面。 任玉山和傅冠军虽然一个团长一个营长,算是开了次洋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推杯换盏喝个不亦乐乎。 有了这次接触,马明远重新搭上任玉山的关系,自然走动的勤快起来,十天内就往南大营溜达五六次。 这其中,他只再见过傅冠军一回,毕竟,傅冠军的驻地是城北的宽城子,要来一趟城南六七里的南大营可不容易。倒是任玉山那位好邻居,炮19团的团长穆纯昌,听到马明远的豪爽,每次马明远过来,他都能非常顺溜的跑过来,跟着一同好吃好喝。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日。 这一天,马明远因为策划特侦队改编方案,一直到傍晚时候,才又驱车来到南大营。 晚上,三人又喝到深夜,这一次,因为酒醉,马明远索性住在南大营,又不是第一次,实在没啥可见外的。 到了凌晨时分,也不知是几点,马明远的房门突然被人撞开,随行而来的行动队员闯了进来。 撞门的一刻,马明远已经惊醒,摸出了自己的M1911来,见到是自己手下,这才稍稍放松,随之,那队员附耳的一句汇报,惊得他浑身汗毛炸起: “队长,城北有枪声,很多!”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午夜第一枪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日,夜。 辽省,奉天城。 城北十里的北大营,早已在九点吹过熄灯号,整个大营逐渐陷入沉寂和黑暗。 奉军独立第七旅620团的营房内,排长王大壮还没睡着,躺在那里辗转反侧,听着耳边熟悉的鼾声,感觉心里发燥,因为手边没有武器,让他这个老兵总感觉睡不踏实,已经是连续好几个天睡不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早在四五月间,奉军就发下训令,要求各部进入战备状态。 这个战备,具体要求就是,各部官兵武器留在营房,弹药下发到每个士兵,夜晚所有军官必须留宿营房,以防备意外。 尤其在八九月间,整个东北和日本之间的关系极度紧张,连王大壮都能够感觉到这种紧绷到极点的气氛。那段时间,周围不少人在谈论,是不是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小鬼子打过来了。 好在,前两天听上面当官的说,咱们奉军在什么交上大胜,吓得小鬼子屁滚尿流,再不敢对咱们东北人龇毛了。 话是这么说,但王大壮瞧着不像那么回事啊: 打从四五月间就开始,北大营外小鬼子的演习就没停过,这两天又搞了一场,若是小鬼子被吓得屁滚尿流,咋还这么能折腾? 偏偏这几天上面当官的又来了新命令,将大家伙的武器弹药都收了回去,锁进武器库。这可太不让人省心了,万一小鬼子再搞演习可咋办? 就在王大壮翻身的功夫,打西边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轰! 霎时,营房内的士兵都被惊醒,坐在大通铺上,带着满脸懵懂彼此对视。 王大壮最是清醒,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是西面南满铁路方向。 与此同时,北大营独立第七旅的旅部内,参谋长赵震藩猛地惊起,大声质问哪里爆炸。 有旅部参谋匆匆赶来汇报,爆炸地在营房外几百米外的南满铁路。 南满铁路! 赵震藩额头立刻渗出冷汗来,暗道一声“麻烦了”,急忙追问: “王旅长有没回来?” 原来,今天是双十节,奉天城内举行庆祝活动,第七旅的旅长王一哲受到邀请,代表奉军前去参加庆祝酒会,赵震藩也不知道他此时是否身在北大营。 可惜,参谋回复,王旅长至今未归。 心中早有预见,赵震藩急忙追问: “何副旅长呢?” 这位“何副旅长”乃是第七旅的副旅长,兼621团的团长何立忠少将,既然王一哲不在,若是何立忠能出现,也能应对可能的麻烦。 但是,何立忠也不在。 赵震藩额头已经出现大滴冷汗,又追问619团和620团的团长,以及各营的营长,都是否身在北大营。 结果让赵震藩几乎绝望,奉军明明发布战备命令,偏偏三个团长,大多数的营长都没在北大营,不是进城“耍耍”,就是回城里家中过夜了。 虽然,独立第七旅各级军官,仗着自家是副总司令嫡系部队,这几个月来,都是如此作派,赵震藩有时也会回城内家中过夜,但,偏偏今晚,竟出了这么大纰漏,怎么能不让人气愤? 虽然赘述起来挺多,实则时间并不长,不过区区几分钟时间,就在赵震藩想要下令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轰”得一声巨响。 紧接着,天空中传来空气摩擦的刺耳声响。 赵震藩是东北讲武堂四期毕业,又曾在陆大深造,一听就知道,这是超大口径火炮发射的声音,目标正是奉军北大营! 顾不得其他,赵震藩急忙卧倒,待到炮弹落地,等了一会,只感觉地面一颤,随后就没了动静,预想中剧烈的爆炸和震撼并没出现。 哑弹? 赵震藩暗道一声侥幸,急忙命令参谋们分头联络第七旅各部主官,尤其是旅长王一哲,务必要联系到。 但是后续情况让赵震藩越来越绝望,电话打到王一哲家中,王旅长今晚并未回去,家里人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去向。而其他主官,有的找不到人,有的联络上,但要赶回来还需要时间。 留在第七旅的军官们急的有如热锅上蚂蚁,一边联系各部主官,一边将情况上报奉天城内的副总司令公署的时候,北大营周围响起激烈枪声。 战斗发生在北大营西北角。 日军独立铁路守备队第二大队第三中队大部,早在铁路爆炸前,就已经悄悄潜伏在此处。 待到铁路被爆炸,超大口径重炮开始轰击,这些日军纷纷猫腰向前突进。 此地本有奉军的哨卡和警戒阵地,无奈第七旅上下警惕性不足,只有一些哨兵在这里,本来作为阵地的土墙后根本没有布置部队。 此时零星奉军士兵见到大队日本兵扑过来,慌忙一边躲避,一边高声喝止。 回答他们的只有枪声。 几名奉军哨兵唯有开枪还击。 只是,夜色之中视线不好,加之敌暗我明,日军的战术动作极为标准,奉军哨兵人数有限,大队日军压上来,他们只有边打边后退,逐渐就被日军压缩进西大门内。 第七旅的旅部内,一名中校闯进来: “参座,小鬼子打上来了,赶快打开军火库,给弟兄们发家伙吧!” 此时的赵震藩已经满头是汗,正对着电话大声叫嚷: “公署,我是北大营,日军正在进攻,正在进攻,我部请求还击……什么……是,参座,我是赵震藩!” 电话对面,留守在副总司令公署,奉军参谋长容臻也面色紧张,电话那边可以听到时不时的炮击,还有激烈的枪声,但是他表情非常犹豫,最终还是下令: “副总司令返回北平前反复强调,日寇挑衅,不许抵抗!” 赵震藩满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不可置信的追问: “参座,你说什么?不许抵抗?小鬼子都打上门了,怎么……” “那也不许抵抗!” 容臻此时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奉军上下必须谨遵副总司令的军令,遇到挑衅不许抵抗!日本人要来打,我们就被营地让给他们,不许扩大争端,等待国联调停!” 北大营西门处毕竟只有区区几名哨兵,没有后续增援,在一百多名日本兵的压迫下,最终彻底放弃西门,逃入营区之内,让此地日军第一个突入北大营的营区内。 西门对面,就是619团3营的营房。 此时的619团,既没有团长出来指挥,又没得到旅部命令,官兵更没有武器,听到枪声后早乱作一团,只能躲在营房内听天由命。 铁道守备队二大队三中队的日军,飞快冲入619团营房,面对手无寸铁的奉军官兵,抄起雪亮刺刀就捅了上去。 不少奉军官兵怎么都没想到,日军竟然二话不说就杀人。当几名士兵被捅死在血泊中后,整个营房立刻炸了锅,奉军士兵再顾不得什么,纷纷跳窗向外逃去。 随着西门失守,619团2营被“击溃”,其他各处要隘也纷纷失守,更多的日军冲进北大营。 620团的营房距离进攻方向最远,日军要攻到这里,需要越过北大营的大操场。 王大壮带着手下弟兄并未停在屋内等死,早在枪声响起后,就飞快穿好衣服,抄起一切可以打斗的东西,冲出营房躲在隐蔽处,侧耳去听远处的战斗声。 听着听着,有人发觉不对劲了。 一名弟兄悄声对王大壮道: “王哥,不对啊,小鬼子这枪声,怎么听着不像是实弹啊。” 立即有人附和: “没错啊,要是实弹,那枪声得是‘滋溜滋溜’的动静,小鬼子这动静,怎么好像是在放空包?” “空包”就是空包弹,都是演习时候才用得弹药。 沉吟了一会,王大壮也点点头: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你们想想,小鬼子一开始就霹雳啪啦打炮子,可哪一炮有炸响?不能全是哑弹吧。难不成,小鬼子这次带的家伙,都不是实弹?” 一听日本人没有实弹,这些奉军士兵立即来了精神,纷纷道: “干,都不是实弹,那还怕个毛啊,干他娘的!” 王大壮也不是很确定,迟疑道: “这个,还得等等上峰命令啊,小鬼子虽然不是实弹,好歹是带了家伙的。咱们可是连家伙都没有……” “团座!” “团座!” 不远处传来一阵招呼声,让王大壮这些扭头看去,只见620团的团长王铁寒穿着一身便装,浑身尘土,非常狼狈的赶过来。 见到自己手下弟兄都在,王铁寒心中略略安稳,又听说日本人似乎没用实弹,心中更是大定,当即下令,打开军火库,给全团分发武器,若是有其他两个团的弟兄跑过来,也发一份,全团准备反击,将小日本撵出北大营。 620团的奉军士兵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声,纷纷去领武器。 可是,第七旅的旅部那边很快察觉620团的动静,当即打来电话。 听说王铁寒赶回来后,赵震藩也是心中略定,随即,他用严令,告诉王铁寒不许抵抗,等待副总司令公署与日本人交涉停火。 虽然心中憋闷,但军令如山,王铁寒也只得遵命,停止了展开反击的计划。 只可惜,预想中的停火并未等来,等来的反而是日军的援兵。 这一次,日军可带来了真枪实弹。 在日军凌厉的攻势下,早就散乱的奉军第七旅619团和621团,飞快溃散,大部分士兵跳墙而出,逃入茫茫夜色之中。 见到奉军如此不堪,本来面对几乎十倍敌人的日军胆气十足,向着620团的营房冲过来。 因为不许抵抗的命令,本来憋屈无比的王铁寒登时来了精神,就在日军大喇喇横穿操场,挺进到射程内时,一声令下,620团官兵一齐开火,给挺进中的日军来了一个狠的。 哒哒哒—— 黑夜中,枪口的射焰闪烁,子弹横飞,瞬间将最前面的日军士兵打翻在地。 这些日军也知道不好,慌忙卧倒躲避,任由弹雨从头顶扫过,只好将脸狠狠埋在土中。 进攻620团的日军,属于铁道守备2大队4中队,一时间被阻挡在这里无法继续进攻,只得稍稍后退,试图从两侧迂回。 同时,2大队1中队的日军,在击溃619团后,发觉这边情况不妙,也赶过来,两支日军开始在侧面展开攻势,想要包抄620团。 这种情况下,王铁寒也是心惊,抄起电话向旅部请示。 可是,电话内没有任何声音,电话线已经被切断。 面对越来越多的日军,王铁寒咬紧牙关,犹疑许久,最终恨恨下令: “撤!”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章 变生肘腋 吉省,春城。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日,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长春城日本租借地,关东军第二师团第三旅团部,旅团长办公室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已经是午夜,旅团长长谷部照俉少将却全身戎装,手拄军刀坐在办公桌后,不急不慢的接起电话。 电话是从满铁长春分部打来,一名满铁社员告知旅团长阁下,奉天方面已经采取“断然”行动,驻扎在奉天附近,第三旅团所辖29联队同时参战。 镇定的放下电话,长谷部照俉看向对面,大岛陆太郎已经起身肃立,脸上难掩激动神情: “阁下,帝国勇士已经整装待命,请下令吧。” 长谷部照俉之前也有些迟疑,曾担任士官学校教官的他,对世界格局还是有所认识,心里很清楚,面对英美法俄等列强的虎视眈眈,已经在华盛顿会议上退让的日本,一旦这一步迈出去,是绝对没有实力与各国列强抗衡。 只可惜,哈尔滨一场听证会,日本大败亏输,迫于列强的压力,不得不承认了之前图谋失败。 偏是这件事,深深刺痛了长谷部照俉,为了一雪耻辱,为了扭转帝国颓势,这位手握实质兵权的少将旅团长,毅然决然加入到今天的密谋之中。 缓缓起身,郑重对大岛陆太郎深深鞠躬: “大岛君,拜托了!” “哈!” 同样一鞠躬,大岛陆太郎意气风发,转身走出房间,对等候在走廊中的下属大声下令: “奉天驻军已经采取断然行动,诸君自当奋起,重振帝国声威!黑石大队长,命你率本部两个中队,突进南大营,摧毁中国人的火炮!” 第4联队第2大队长黑石武城少佐领命离开。 其余军官同样激动的看向大岛,他们也想立功。 看到部下如此敢战,大岛陆太郎也是心情激荡,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的下令,命令第4联队其余四个中队集结,准备登车前往奉天助战。 这群日军少佐、大尉们无比激动,转身飞奔而去。 很快,日本军营中响起一阵刺耳的哨声,随之,军营中灯光逐渐亮起,最终,整个军营变得异常吵杂起来。 虽说长谷部照俉、大岛陆太郎,还有那些少佐、大尉们,早已知道今晚的密谋,但第3旅团的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对这件事还是懵懂无知。 当哨声响起,已经入睡的日军官兵,虽是下意识从床铺跳起,实则整个人都不清醒。这样一支队伍肯定无法立即投入战斗。 是以,从大岛陆太郎下令后,盯着院中动静,不断去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但手下官兵整备进度并不让他满意。 “告诉他们再快点,若是晚了,就别指望什么军功,我还要狠狠收拾他!” 大岛陆太郎的警告和催促,传入那些少佐、大尉耳中,这些家伙心心念念打仗夺取军功,就能够升官发财光耀家名,一听上司的话,立即着急起来,骂骂咧咧的冲进士兵群中,拳打脚踢军刀狠抽,总算让懵逼的日军士兵速度加快了许多。 即便如此,待到第4联队整备完毕,下发武器弹药,在操场列队,所属第2大队在黑石少佐率领下大步走出军营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十月十一日凌晨三点十分。 长谷部照俉手拄佩刀站立窗前,眼望院中,斗志昂扬扛枪走出军营的第4联队第2大队日军,心中也升起一股豪气来。 就在此时,副官手持电报快步进来。 电报从关东州关东军司令部发来,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给长谷部照俉下令,让其对长春进行警备,并做好准备,随时攻击长春的奉军驻军。 这是应有之义,长谷部照俉微微点头。 虽然奉军在长春有五千多驻军,大岛陆太郎派出攻击南大营的两个中队日军,还不足二百五十人,兵力相差异常悬殊,但第3旅团长并不准备变更原先的计划。 桌上电话再次响起。 副官接起后,快步向长谷部照俉报告,是从奉天打来的电话。 电话竟然是由29联队长平田幸宏大佐,从奉天的副总司令长官公署挂过来,电话中平田意气风发的向旅团长阁下“汇报”,他已经成功攻陷奉天北大营,将奉军第七旅驱逐,同时攻占奉天各处要点。 听说了第29联队的战绩,大岛陆太郎有些失落,直接让黑石大队停下,自己来见长谷部照俉。 长谷部照俉也能明白这位贵族下属的心情,毕竟,眼瞧着唾手可得的武勋,就这样从手指缝里溜走,是身为武人的最大羞耻。 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对着涌入进来的十余名下属官佐,第3旅团长猛挥手臂,断然道: “虽然司令官阁下命令警备长春城,但我部身处敌军包围之中,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前,采取更为积极的对策,果断出击!” “板载!” 屋内响起一群鬼子军官热烈的欢呼。 随即长谷部照俉下令,第4联队第2大队,黑石武城少佐原有命令不变,继续向南大营挺进,摧毁奉军的三十六门大炮。 长谷部照俉尤其强调,黑石大队的攻击目标,必须是奉军三十六门山野炮: 日本租界距离南大营的距离不过数公里,一旦奉军反应过来,调动这批火炮轰击日租界,不仅会给第3旅团的军事行动造成极大麻烦,更会大量杀伤日租界内的普通民众,那样一来,日本关东军的脸面就丢光了。 第3旅团绝不能成为关东军,甚至是日本陆军的耻辱! 至于第4联队大部,长谷部照俉留下两个步兵中队,镇守第3旅的旅部军营,第4联队长大岛陆太郎率领第1大队,大约五百名日军,进攻与日租界近在咫尺的宽城子兵营,解决掉日租界最近的威胁。 同时,长谷部照俉还发布电文,调动驻扎在公主岭的日军骑兵第2联队赶来长春,作为攻击长春的总预备队。 听到各部都分到战斗任务,等同都有武勋可拿,这群日本军官摩拳擦掌。 大岛陆太郎更是兴奋不已,这一次,他由无足轻重的增援部队,摇身一变成为进攻主力,只要第4联队夺取长春,他的武勋就不亚于平田幸宏那个平民子弟了。 随即,日军兵营又一次喧嚣起来,大队日军小跑着出了兵营,分兵两路进入浓浓夜色之中。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这里没有不抵抗! 吉省,春城。 宽城子兵营距离日租界极近,大岛陆太郎率领的四个中队日军,只用二十分钟就已抵达兵营南侧荒地。 抵达后,大岛陆太郎并未马上发动攻击,按照操典的要求,第4联队第1大队的四个步兵中队,潜伏进入攻击阵地,而所属机关枪中队和步兵炮小队,则在稍远处选择地形,构筑机枪和炮兵阵地。 至于大岛陆太郎本人,带着少数几名参谋,潜伏到兵营附近观察敌情。 因为彼此是邻居,之前又带兵紧逼过这里,大岛陆太郎对这处相对荒僻的地方很是熟悉。 此时再偷偷看去,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宽城子兵营一片寂静,除了门口岗哨处昏黄的灯光,以及东面的一座建筑中还有灯光,兵营其余地方都已陷入黑暗之中。 而宽城子兵营并没有高大的砖石外墙,仅仅用一道半人高的木栅,将此地与外界隔离开。视野中,整座兵营三座大型建筑尽收眼底。 大岛陆太郎心知,此地本是沙俄中东铁路护路队兵营,由沙俄兴建,不仅建筑非常坚固,而且内部构成比较复杂。 说是兵营,实则在宽城子兵营内,中国军队只占据其中大部分,三处主要建筑中的一处而已,另外两栋建筑,中部是宽大的马房,东部是中铁铁路职员的宿舍,以及中东路警署特别警务所,另外在这一排三栋建筑后面,又有一处建筑比较集中的区域,是驻扎部队的营部、武器库、仓库、伙房等所在。 因为已经凌晨,很快就会天亮,此时的奉军哨兵正缩在岗亭内,半晌没有动静,估计是在打瞌睡。 至于兵营之中并没人影,更没出现巡逻队,这让大岛陆太郎暗暗放心。 小心退回隐蔽处,大岛陆太郎放弃之前全军突袭的想法,决定采用更为保险的手段。 虽然所有军官不敢违抗命令,但在这些日军心中却对联队长的战术颇为不以为然: 己方不到五百人,奉军则有六百五十多人,兵力比例达到一比一点二,还是奉军占优。但在所有日军心中,却是日军占据绝对优势。在这种优势下,还耍弄手段,联队长实在没有魄力。 几名日军中的精锐侦察兵,猫着腰,小心在及膝高的草丛中前行。距离哨兵的岗亭越来越近,那名哨兵依然没有动静。 嗖嘎!支那人果然愚钝! 几名日军侦察兵心中大喜,不经意间加快了脚步。 直到岗亭外,两名侦察兵摸向岗亭,其余几人则四散开,半蹲持枪警戒四周,虽然身处地方据点,几人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表情非常轻松,仿佛平日里军演一般闲定。 两名日军士兵猫腰靠近岗亭,分别贴在侧壁上,凝神细听,岗亭内没有动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两名日军深呼吸几次,心中默数三次,长枪放在一边,抽下军刺,身形微弯,向前跨出一步,就待冲入岗亭内。 谁知,就在这个功夫,岗亭内的呼吸突然驳杂起来,接着,响起一个懒懒的哈欠声。 那奉军哨兵终于瞌睡醒了,想起自己职责,拎起枪走出岗亭,准备去营门口转转,不要被长官抓住自己摸鱼。 眼见事情要遭,两个日本兵把心一横,同时发动,纵身窜进岗亭内。 “谁……啊!” 奉军哨兵惊呼一声,随即惨叫。 大岛陆太郎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微微点头。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就在这个功夫,岗亭内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声。 砰—— 凌晨的夜色中,枪声传出很远。 “什么人!” 横排三栋建筑后,一栋小楼的门被推开,有个人影闪出,大声吆喝着: “报告情况,为什么开……啊!” 砰—— 眼见着事情不好,立即有警戒的日军侦察兵,向那人影开枪。虽然第2师团并不满编,恰恰这些士兵都接受过良好训练,枪法很准,一枪就将那人影撂倒。 “营长……” 门内冲出两人,将那倒下的人影拖回屋舍内。 “八嘎!” 大岛陆太郎克制不住所谓贵族礼仪,大骂一声,下令执行备用方案,开始对宽城子兵营进行强攻: 第1大队进攻西侧奉军营房,第2大队进攻中间的马房,第3大队进攻东侧中东路宿舍,第4大队作为预备队,并监视小楼的奉军营部。 就在日军重新布置的功夫,奉军营房已经亮起灯光,有值星官查看情况,各连官兵也被惊醒。 砰—— 随着第一名日军跳过木栅,营房中的奉军开火射击。 日军立即展开战术规避动作,同时举枪还击。 此时的营部内,奉军663团2营长傅冠军全身是血,被人抬到床上。 刚刚他起床准备去查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枪响,推门质问却挨了一枪,打在他的右胸,虽然意识还清醒,显然已经无法直接指挥。 听说对方人数众多,还大举进攻,傅冠军马上明白,这应该是日军的偷袭。他一边下令还击,一边要副营长去问清楚,究竟发生什么情况,日军为什么要突然袭击。 副营长并未立即遵命,反是犹豫下,劝谏道: “营长,前几天省城参座下令,如果有突发事件,必须立即汇报,不得擅专,是不是先汇报一下,毕竟弟兄们刚加入陆军不久……” 四十余岁的汉子强忍伤痛,指着外面响成一片的枪声,盯着副营长厉声道: “都打成这样了,你说立即停火汇报?执行命令!” 傅冠军虽然是从海军转行过来,奈何这663团2营,也是从奉军海军陆战队集体转职过来,都是他的多年老部下,平日里积威深重,副营长哪敢多说什么,只得敬礼听命而去。 “等下。” 当副营长走到门口时,又被傅冠军叫住,重伤的他叹口气,让副营长一边抵抗,并尝试与日军交涉,一边向吉城汇报。 枪声越发激烈。 奉军虽然遭遇偷袭,但根据奉军总部四五月间发布的命令,事前早有准备,定下了紧急预案,更秉着内紧外松的原则,在营房周围修筑有阵地。 尤其可贵的是,663团虽然不如独立第7旅那样,是副总司令嫡系部队,但执行起命令来不打折扣,几个月来,全营上下所有军官一律留宿军营。此时遭遇突变,这些军官闻声而起,正迅速组织部队进行抵抗。 至于枪械弹药,更是放在营房内,官兵随时可以取用。 接到傅冠军命令,2营上下火速动员,一部分士兵进入预设阵地,抵抗日军的进攻。另外一批官兵,则在营房内,将可用的物品堆积到窗户上,临时建立一座座射击阵地。 甚至,奉军还将机枪架在屋内,直接对日军进行扫射。 一时间,弹雨密布,打的日军别说进攻了,根本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只可惜,因为夜色太深,奉军又应对突然,不知道日军究竟有多少人,不敢贸然发动反攻,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傅冠军躺在床上,军医刚刚对他进行了救治,但条件所限,无法开刀动手术取出弹头,只好简单包扎下。 军医还没离开,副营长扯着电话线,将话机拉到屋内,告诉傅冠军,来自省城希洽的命令。 傅冠军强忍疼痛,由副营长扶着话筒,向电话内汇报情况。 谁知,对面根本不是希洽本人,也完全不听傅冠军的汇报,只是冷冷传达命令: “参座命令,如日军进攻,不加抵抗,全部退让,听候交涉解决。” 交涉? 傅冠军愣住,随即气的想骂娘,他又不是不想和日军交涉,副营长已经试着喊了一次,日军不听啊,这让他如何交涉? 再想辩解,电话那边竟然已经挂断了! 无奈之下,傅冠军只得下令让士兵暂时停火,派人去和对方沟通。 大岛陆太郎感觉非常憋屈,己方明明是偷袭,用将近五百名帝国勇士,攻击区区六百多奉军,竟然不能一击得手,战局还陷入了焦灼,这种战绩不要说出去,连大岛自己都感觉羞耻。 可是,大岛也很委屈,这宽城子兵营是沙俄老毛子修得,建筑非常坚固,砖墙之厚实,别说是子弹了,怕是步兵炮轰上去,效果都不见得会有多好。 躲在建筑内的奉军,就好像是固守碉堡似的,很难予以其有力打击,加之奉军还在营房前修筑了阵地,彼此配合之下,短时间内日军很难有战果。 不仅如此,由于枪声过早暴露了日军的进攻意图,突袭中东路员工宿舍的第3大队进展也不顺。日军小瞧了那些非军人的抵抗意志,就在宿舍东头,中东路警署特别所内几十名华国警员,竟也抄起武器和日军打起来。 三路进攻,唯一取得进展的只有中路,第2大队一个突击,就拿下了马房。 可是,夺取一群驽马……有毛用! 突然间,奉军的枪声一下停止,让大岛陆太郎感觉狐疑,从望远镜中,他看到,似乎有个人影,打着一面白旗,小心翼翼走过来。 当傅冠军强撑着身子,在办公室内见到日军派出的军使后,对日军的突袭行为予以强烈抗议,要求日军立即退出宽城子中东路附属地。 谁知,日军的军使不仅不同意,还声称,远在奉天的奉军炸毁满铁的铁路,挑起这次事端,日军的进攻正是惩戒奉军,因此要求奉军663团2营全体缴械,向日军投降。 傅冠军气的全身冷汗,还是努力坚持着站起身,怒瞪那名日军少佐,厉声道: “此地乃我华国土地,我辈身为国防军人,守土有责,我部上下绝无可能缴械!若日军继续进犯,我部必将抵抗到底……” 砰—— 一声枪响,日军少佐竟然突然开枪,傅冠军栽倒在地。 在场的所有奉军军官都是一呆,接着,愤怒的副营长掏枪就打。 砰! 砰! 砰! 一阵乱枪响起,将那名日军少佐,以及随行的中尉打死在当场。 “营长!” 副营长冲上去抱住傅冠军,努力为他捂住胸口的伤口。 傅冠军口中吐出血沫,惨笑一声: “行了,老弟,没用了……咳咳,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咳咳……这两天,有个小兄弟告诉我,我辈身为国防军人……咳咳……民族武力,头可断,血可流……咳咳……寸土不能丢……” 说话间,傅冠军声音陡然高昂,瞪圆双眼,死死盯着副营长: “记着,我死之后,我663团2营必须坚决打到底,宽城子,没有不抵抗的华国军人!” ********************************** 好些,差点又错过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二章 血色黎明 吉省,春城,南大营。 南大营是长春老百姓的俗称,此地因为地处长春城南部土岭上,应该叫做“南岭兵营”。 南岭兵营与宽城子兵营不同,乃是前朝末年,由北洋军营造,前后修建三年,耗资二十六万白银,是一座仿照西式军事营垒建筑,内部各种设施非常齐全。 前朝覆灭后,民国十四年,南岭兵营又经过奉军大规模扩建,足以容纳战兵一万人。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凌晨,马明远被护卫的行动队员惊醒后,下意识看了眼表,四点四十分。 询问以后,他才清楚,消息是从城内的情报队暗探传来,就在此时,胡良才也被惊醒,并派出情报队员紧急打探消息。 不敢迟疑,马明远飞快穿好衣服,找到了671团长任玉山。 屋内亮着灯,任玉山也被人叫醒,正与副官交谈,见到马明远进来,明显愣了一下。 马明远将情况告诉任玉山,671团长显然已经知晓,毕竟此时长春城又不大,远处打枪的声音那么大,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隐约听到。 但不知什么原因,任玉山还没得到具体消息,不知北面究竟出了什么事,还不知应该如何做出决断。 见状,马明远当即建议: “任老哥,不管出了什么事,671团都应该作好战斗准备。而且,还得通知穆大哥,让炮19团也动起来。那样一来,南大营两个团攥成一个拳头,任谁过来都能捶他个满脸血!” 任玉山闻言,先是点头,继而苦笑: “老穆……也罢,我亲自给他打电话。副官,通知全团,起床,战斗准备!” 就在任玉山用电话联系穆纯昌的时候,马明远也接到了胡良才亲自打来的电话。 电话中,胡良才非常确定得告诉马某人,是宽城子兵营出事了,日军正大举进攻宽城子兵营,城内非常混乱,筹备处还没作出任何反应。 前文说过,长春现在还没个真正意义上的市政首脑,全部政务都由市政筹备处统一负责,等同于长春市的市府。 但那位市政筹备处长张燕卿,也是和马某人打过交道的,对此公的作派、能力甚至立场,马某人并不看好。 故而,马明远直接通过电话,给丁山和谢强下达命令,紧急动员行动队和机搜队全体队员,赶往无线电台,务必保护好所有电台和相关人员。 这个无电台是吉省副司令长官公署直属部门,掌握着奉军吉省驻军各种电文和密码,只要将其保护好,长春城对外联系就不会中断,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下达这个命令时,马明远已经作好最坏打算。 放下电话,马明远抬眼见到的,是任玉山满含深意的目光: “马老弟,看来你也不是普通生意人。” 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事肯定瞒不住,马明远也不想多解释,打个哈哈算是遮掩过去。 任玉山也不想追问,谁没点隐秘呢,再说,以马明远的家世,岂能只当个普通商人,甘于作个纨绔子弟。 但任玉山给马明远带来一个坏消息: 穆纯昌宿醉,喊了半天才叫醒,但对任玉山的提醒很是不以为然,根本没打算和671团统一行动。 抬手看眼表,五点了,这个季节的长春,虽然还不会完全天亮,但朝阳也露出些许,马明远决意亲自去找穆纯昌,大不了用自家“便宜”舅舅的名号,威吓住穆纯昌,让其俯首听命。 就在这时,军营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 早在宽城子兵营对射的功夫,黑石武城少佐,已经率领第4联队第2大队的第5、第7两个中队,以及一个机关枪小队,抵达了南大营外,并观察好了南大营境况,建立了进攻阵地。 但是,临近五点时,南大营一部,奉军671团突然出现躁动,营房一个个亮起灯光,人声变得吵杂,似乎671团正在起床集合。 这与平时南大营奉军起床时间相比,要早了一些,虽然不多,也让黑石武城有些担忧。 不过,他的目标是炮19团,在他反复观察下,发现奉军炮19团这边毫无动静,仅有一些早起的马夫和卫士出现,这才令他稍稍安心。 五点前后,南大营炮19团营地的北侧的左门打开,三四十名马夫按照往日的习惯,牵着驾车的驽马出来遛马。 见炮19团一切如常,连遛马都如此准时,黑石武城大是惊喜,当即不再犹豫,下令发动进攻。 南大营位于土岭之上,日军潜伏在西北方的高粱地内,此时天色还未全亮,自是无法辨别,直到日军打出第一枪,那些奉军的马夫这才发觉不好。 只可惜已经迟了,日军有备而来,早已准备完毕,枪法又好,步、机枪同时开火,当即将这三四十名奉军马夫,连同他们牵着的几十匹驾车的驽马打倒在地,死伤极为惨重。 与此同时,一队奉军巡逻队赶来,遭到日军迎头攻击,立即被打死打伤大半,其余人只得狼狈逃走。 就在第5中队发动攻击的同时,早已潜伏到炮19团营地外的第7中队,也借助人梯,爬上了位于西侧的右门,并跳入营区之内。 只可惜,这些日军士兵运气不好,刚刚激烈的枪声,已经惊动院内哨兵,日军士兵刚刚落地,就遭到哨兵和院内巡逻队的激烈射击,当场被打死殆尽。 迫不得已,第7中队长井上大尉不得不下令,用步兵随身铁镐猛砸右门。 但是,左门那边的状况已经到了不可收拾地步,刚刚奉军的死伤,将操场的炮19团奉军官兵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应该如何是好。 但日军毫不迟疑,早在开火的同时,第5中队的日军就已经发出“嗷嗷”怪叫,在火力掩护下冲上土岭。 几乎是压着弹雨,就在马夫和驽马倒下的同时,这群日军老兵已经冲到南大营院门口,不等,门内残余的奉军士兵有所反应,开枪射击、刺刀去捅,只一个照面,南大营西北角的左门就已经失守。 院内空场上,整整齐齐停放着十六门德制格鲁森过山炮,这是炮19团1营的装备。 同时,在院内还傻愣着一群炮19团的官兵。 日军毫不迟疑的开火,当场打倒了十几名奉军士兵。 见到凶神恶煞的日军闯进来,这些奉军才回过神来,也不知谁喊了一句“跑啊”,一两百手无寸铁的奉军吓得扭头就跑。 任务如此顺利,让第5中队的日军士兵大喜过望,立即呼喊着“板载”,随之冲了上去,一路射击、刺杀,不断追杀落后的奉军士兵。 这下子,所有炮19团1营的官兵都炸了锅,之前还躲在营房内的士兵,也吓得冲出来,扔下自己的武器——大炮,跟着大队穿过空场,朝着2营的营区窜去。逃亡中不断有人从背后被日军射中,惨叫着倒下,这更加剧了奉军士兵的惶恐,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日军第5中队一心想要扩大战果,还有军官想要破坏火炮,被第5中队长江口大尉果断制止,命令所有日军立即追杀,努力冲入炮19团2营的营地。 原来,南大营的建筑非常严谨,在营造时就对紧急情况进行过预防,炮19团虽然驻扎在一起,但三个营又是各自占用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和院子之间用高大的砖墙隔绝,仅在一角留下院门彼此通过。 若是不能驱赶逃散的奉军,借机冲入2营的营区,等下要想强攻,日军就必须付出很大的伤亡。这次日军袭击南大营仅有二百多人,任何伤亡都是不能容忍的。 但日军注定要失望而归了。 就在炮19团1营遇袭的时候,早起的2营奉军官兵已经开始陆续集合,准备作早操。当1营崩溃,溃兵开始逃入2营的营区时,有些反应快的2营奉军士兵,已经抄起武器,搭着板凳在墙头半个身子,对着追击的日军开枪射击。 随着1营溃兵越来越多,墙头的2营官兵也是越来越多,密集的射击令日军第5中队产生了伤亡。 眼见着大部分1营奉军逃入2营的营区,墙头密集的子弹封住了日军继续追击的道路,己方再次冲锋,只得到几名受伤的士兵,江口大尉两眼通红,还要继续发动“猪突”冲锋。 幸好黑石武城及时赶到,当即制止了江口大尉的鲁莽行为,转而下令炸掉空场中的十六门德制格鲁森过山炮,同时,调动第7中队主力,及院外的机关枪小队赶来。 只十几分钟后,随着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炮19团1营装备的十六门德制火炮,被炸成了废铁。 而此时,日军第4联队第2大队,已经重新集结起兵力,准备重新对炮19团2营的营区发动猛攻……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 吉省,春城,南岭兵营。 听到外面枪响的一刻,马明远的心急剧向下沉去,他有预感,过来这个时空后,最不愿发生,前不久还往来奔波,努力阻止的那件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哪里响枪?” 任玉山也是大吃一惊。 “炮团那边,是小鬼子的三八枪!” 立即有军官叫出来,都是军人,奉军又常年和日本人打交道,对日本的制式武器非常熟悉,凭着枪声就判断出武器来源并非难事。 日本人果然来袭击南大营,所有人看向任玉山。 任玉山性格豪爽,这种时候更不拖泥带水,将军帽狠狠掼在桌上,抄起身旁卫兵的辽十三步枪,大步向外冲去: “妈拉个巴子的,这帮小矮子,老子寻他们晦气还没机会呢,还敢堵上门了,真欺负咱华国没人么?弟兄们,长卵子都跟老子上,杀鬼子去!” 团部的军官、卫兵闻言精神一振,自家团长如此有胆色,他们还怕个鸟啊,当即兴奋的吆喝着,抓起身边武器,跟着任玉山而去: “哈哈,团长说得对!” “走啊,杀鬼子去!” 看到这个场景,马明远也大受鼓舞,抽出M1911跟随其中。 当众人来到团部门外,开始召集各自部队时,一名参谋慌慌张张从团部追出来,将一份电文交给任玉山。 看过电文,任玉山脸色铁青,狠狠将电文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团副不知何事,捡起来一看,也是脸色大变: “团长,参座竟然让全部停火,静待与日本人交涉,这可咋办?” 一听这话,其他军官和士兵立马急了,炮团那边打的激烈,671团本就是和炮19团成犄角之势,彼此相互支援抱团取暖,怎么能见死不救? 任玉山气的在院内来回转圈子,他有心想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可军令无法违抗,有希洽这封命令,一旦他要异动,难保671团里不会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马明远虽然是外人,但炮19团那边枪声越来越密集,喊杀声,惨叫声连绵不绝,形势刻不容缓,容不得671团有半点犹豫或者拖延。 当即,马明远邀请任玉山到一边单独聊几句。 面对任玉山,马明远表情严肃: “任老哥,我大致能猜到你的顾虑。但任老哥想过没有,无论参座发布这道命令的初衷是什么,若是炮19团被日军击溃,三十六门德制大炮被毁,辅帅和副总司令那里能交代得过去么?” 任玉山闻言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是啊,那可是三十六门德制火炮,且不论火炮价值,炮19团那些个炮兵,个个都是辅帅和副总司令心头肉,如果就这么被打杀了,坐视火炮被毁,纵然自己是遵照军令,等到副总司令追责,希洽位高权重,辅帅和副总司令未见得能奈何得了这个旗人,可自己区区团长,岂不是成了最好的泄愤背锅侠? 而马明远下一句话更是彻底打动了任云山: “任老哥想过没有,哈尔滨的国联听证会结束不久,那国联调查团甚至还没离开华国东北,举国上下心气正高。不说别处损失如何,但任老哥坐视炮团沦陷,只怕日后一个‘卖国贼’的头衔是跑不了。” 任玉山为人比较耿直,笃信忠义爱国,尤其敬仰的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岳武穆”那样的大英雄。 此时的他,一听要当“卖国贼”,成为秦桧那样的奸贼,立马炸了,顺手扯开军装,拽得纽扣乱飞也顾不上,满脸涨红,一把夺过团副手里的军令,恨恨扔在地上,又奋力踩了两脚,抄起步枪大步往外走: “不想被人当成卖国贼,变成秦桧,被老少爷们指着脊梁骨吐一身唾沫星子的,都跟老子走,杀鬼子!” 关东军第4联队第2大队的第一次进攻,仅仅炸毁十六门德制火炮,让大队长黑石武城很是恼怒,己方只有二百多人,不能顺势冲击奉军炮团的营区,将其一鼓而下,若是身侧的奉军步兵团反应过来,自己的任务就将失败! 被一群支那人击败,他黑石武城,怕是会成为日本军队的耻辱吧。 故而,黑石少佐将第5、第7中队聚拢后,重新分派任务,用机关枪小队的两挺重机枪作为火力掩护,两个步兵中队集中兵力,采用波浪冲锋战术,对奉军的营区展开冲击。 所谓“波浪战术”,就是将部队分成几个波次,第一波冲锋时,后面几个波次兵力分别射击掩护,在战场上形成弹雾,以覆盖对方阵地。当第一波冲击未能奏效,就立即撤到最后,转而进行射击掩护,由后面的第二波、第三波进行逐步突击。 黑石武城的战术果然奏效。 奉军都是站在墙头射击,本就目标明显,又无法将机枪架到墙头布置火力支撑点,加之炮19团的底子是炮兵而非步兵,自身配发的轻武器不足以和步兵展开阵地战,又是仓促应战,根本无法进行有效指挥。 当日军的进攻变得有章法后,炮19团的官兵们的伤亡立即直线上升,墙头不断有人中弹惨叫着跌下。 幸好,炮19团的奉军官兵们,被日军的屠杀所刺激,已经杀红了眼,早过了初始时候的慌乱,一个同袍倒下,立即有另一个跳上板凳,抄枪顶上去。 炮19团长穆纯昌却是无比慌乱。 他是炮兵指挥官,只是个因循的吏员,并没有急智,更不擅长处理这种混乱局面,此时的他,在团部内急的团团转,不断追问671团的动静,以及省城对他紧急请示的答复。 炮19团的团部设在3营的营区,因而侥幸躲过了日军第一波突袭,算是捡了一条命。可日军气势汹汹,明显不是只想捞一把就走,看得出来,这是要彻底消灭炮19团。 穆纯昌慌了手脚,更不敢擅专,唯有硬着头皮向省城请示,说辞如此,其实就是求援罢了。 希洽的命令倒是回复的挺快。 当穆纯昌收到希洽的电令时,并没有愤怒,只是苦笑和颓丧,都打成这个鬼德性了,火炮丢了整整十六门,要他停火与日军交涉,“不得擅自扩大冲突”……这TMD,怕是炮19团前一分钟敢停火,下一分钟,日军就会冲进来,把他这个团都杀光吧。 他哪敢下令啊。 可是,前方战事危急,671团那边估计也接到了希洽的军令,八成是指望不上了,这要他手下一群打炮的能手,怎么挡住凶神恶煞的日本兵? “败了!” “败了!” 突然,从2营方向传来一阵阵惊呼,紧接着,从2营方向,传来一阵阵密集的三八步枪射击声,而炮团的抵抗枪声再没了声息,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惨叫声。 枪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一名全身硝烟的军官,跌跌撞撞冲进来,气喘吁吁的向穆纯昌报告: “团,团座,破,破了,2营破城了……” 团部所有人都惊呆了,已经不是被偷袭,又凭借坚硬厚实的围墙,2营都没顶住,那他们3营能顶多久? 穆纯昌更是一屁股跌坐地上,两眼发直,整个人都吓傻了。 眼见着自家团长不顶事,3营长张瑞福跺跺脚,再不管他,带着警卫班冲出团部。 跳上墙头,张瑞福看到,这一次炮19团官兵还是好样的,虽然营门被攻破,日军突入2营的营区,1营和2营不少人逃出营区而去,还有不少人躲在营房内,用步枪、手榴弹与日军展开激战,战况因此陷入焦灼,更令日军无法破坏配属2营的十门火炮。 可是,这些奉军官兵的抵抗虽然激烈,在二百多名日军有组织进攻下,只能缩在屋内,日军大部得以顺势展开对3营的攻击。 3营官兵已经与日军接上火,虽然暂时阻挡住日军步伐,可日军后方不远处,日军正在布置机枪阵地,一旦完成,等待3营官兵的,就将是弹雨的洗礼。 危急关头,张瑞福再次瞧见2营空场中的大炮。 大炮? 对啊,大炮! “快,把这门大炮推过来!” 张瑞福一声令下,七八名士兵花费老大力气,将一门笨重的克虏伯陆路炮推过来,按照张瑞福的指点架在院门处。 所谓“陆路炮”,以及之前提到的“过山炮”,其实都是段祺瑞的分类。段公将火炮分成两类,即“陆路炮”和“过山炮”。 陆路炮身长、架大,适合平地使用,过山炮身短、架轻,适合翻山越岭。 恰在此时,日军第2大队再次故技重施,展开了他们的“波浪战术”。 面对日军密集的火力和冲击,炮19团3营官兵异常吃力的抵抗着,倒在地上的官兵越来越多。 张瑞福将这一切撇到脑后,亲自装上一发榴霰弹,都不用瞄准,直接将炮口指向冲杀过来的日军人群,狠狠一拉炮绳,同时大骂一声: “去你MD!” 轰—— 火炮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无数钢珠被发射出去,在空中疾速飞行的同时分散开来,仿佛在日军面前展开一道无形的弹雾。 啊—— 啊啊—— 冲过来的日军,兜头撞进弹雾中,立时倒下一片,一个个身上满是血窟窿,鲜血咕咕喷出。 日军的所谓“波浪”为之一滞,继而有如退潮般散去。 当马明远跟随任玉山到达炮19团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兴奋的大声叫嚷出来: “哈哈,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他娘的,送这帮日本鬼子回他们姥姥家喽!”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此战,没有战俘!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 听到马某人喊出两句打油诗,身边的任玉山表情古怪,瞥了一眼不好说什么。 这两句打油诗倒极是应景,问题是,后面还有两句啊,什么“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这尼玛,是那个“三不知”将军张宗昌的“大作”,这厮在北洋诸将中名声极臭,连任玉山这种团长级的军官,都对他很是看不起,在这里喊出他的“大作”,真得好么? 这不过是任玉山心中一闪而过的吐槽,日军虽然暂时后退,炮19团也远没有转危为安。 这次增援,任玉山留下3营坚守驻地,亲率1营、2营赶过来,当即下令2营增援炮19团3营,并逐步将日军逐出炮团2营的营房,防止日军狗急跳墙毁坏大炮。 而671团1营则从营区外包抄,堵住炮团1营营区的两处院门。 任大团长这是发了狠,既然要打就打个大的,将这股日军全部吃掉! 得到671团的支援,炮19团残余官兵士气大振,刚才也是被打得太惨太憋屈,此时有大炮发威,有援兵抵达,炮团3营长张瑞福大手一挥: “弟兄们,冲!” 霎时,炮团3营官兵端起武器,向着退却中的日军冲杀过去。张瑞福甚至快手快脚的又装填一发榴霰弹。 轰—— 又是一声爆响。 这次炮口稍稍抬高,密布的弹雨落入退却的日军群中,将日军士兵打倒一大片,就如一块饼子被人狠狠咬下一块般,在日军人群中清出一块缺口来。 饶是黑石武城心志坚定,此时也脸色大变,眼见着支那军队冲上来,己方士气大落,不得已下令后退暂避。 在黑石少佐设想,既然支那军队发动冲锋,己方阵型散乱,不如后退一步,暂避兵峰,同时整顿部下建立固守阵地,销蚀掉支那军队的锐气后,乘势发动反攻,还可以趁机冲击三营的营区,从而反败为胜。 黑石少佐想得很好,可是,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岂是日军想退一步就退一步的。 奉军两个多营的官兵发出震天的喊声,向日军发动大反攻。日军第2大队霎时惊慌起来,惊恐的日军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华国军人的喊杀声,虽然是多年老兵,此时也惊恐的不断后退,连开枪射击都失去了往日的准头。 只一个照面,奉军就将日军逐出炮团2营的营区。 总算院门比较狭窄,彼此接战的宽度不大,凭借刺刀和奉军反复厮杀,令日军可以勉强守住此地。 但随后,让全部日军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在张瑞福的指挥下,奉军再次推来了沉重的陆路炮,不是一门,竟有足足五门! 黑石武城几乎抓狂,这是奉军自己的军营,一次动用五门火炮,奉军想干什么,拆房子么? 面对黑洞洞的炮口,日军本残余不多的胆气迅速滑落,刚刚两炮的恐怖让他们开始战栗。 可是,自己任务还没完成,面对部下恳求的目光,黑石武城咬牙切齿,就是不肯下令撤退,只是心中默念: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再等等,再等等,支那人只是一群软弱没有血性的家伙…… 突然,从日军背后方向,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 所有日军大吃一惊。 “少佐!” 一名曹长冲过来,慌张的向黑石武城报告,在背后,刚刚破门处,出现大股华国军队,负责警戒的半个小队日军已经无力坚守,请求退入院中。 前方有奉军大炮,后路即将被切断,这下日军的军官们再忍不住,纷纷请求黑石武城暂时进行“战术转进”。 所谓的“战术转进”,其实就是撤退。日军的字典里没有“撤退”这个词,更忌讳被人提起,于是各种替代词汇纷纷出现。 到了这一步,任黑石武城如何想要坚持,为了避免被“全歼”这种羞耻出现,他都不得不遵从下属“建议”,下令第2大队进行紧急“战术转进”! 事态紧急,为了全员撤走,日军甚至丢下了携带过来的两挺重机枪,至于阵亡者的尸体乃至重伤员,就更是顾不上,仅仅将可以行动的轻伤员带走了事。 虽然只是击退日军,并没实现任玉山想象中的全歼,但毕竟是奉军正面击败日军,还令日军死伤惨重,这份战绩也足以让在场所有国人自傲。 看着地上哀嚎的日军伤员,张瑞福大喜,这可是日军俘虏,太难得了,报上去足以让南大营奉军扬眉吐气。 听到张瑞福结结巴巴的话,任玉山等671团军官也大为意动,他们出击打退日军,已经违抗了希洽的军令,若是有战俘送上去,想来辅帅和副总司令都大有面子,回头板子就不会打到671团身上了吧? 谁知,有人出声反对: “日军发动偷袭,杀死杀伤我奉军士兵近百人,既然击退日军,就应该斩草除根,岂能让我奉军珍贵的药品,用来救治这些狼崽子?此战,我军,没有俘虏!” 此言一出,引来众人侧目。 说话的自然是马明远,他根本没去看那些奉军的军官,而是在凝视一片狼藉的营地,语气之坚定不容置疑。 马某人的话,也戳中了炮团官兵心底最痛处,自张瑞福以下的炮团军官,一时无人出声反对。 任玉山感觉不妥,拉着马明远轻声道: “马老弟,俘获日军,这可是场大功劳……” 马明远缓缓摇头: “不,我们抓不住的。不信?你看……” 众人顺着马某人手指看去: 两名奉军士兵走向一名日军重伤员,试图将其抬走。谁知,那名日军伤兵突然抽出一枚手雷,用尽全身力气,拉环在地上狠狠一磕,嘴里高呼着“天皇万岁”。 轰! 若非那两名奉军士兵及时扑身地上,只怕已经成了两具死尸。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名奉军士兵身受重伤。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奉军官兵倒吸一口凉气,这帮日本兵,也太狠了! 任玉山是个果断的人,一见要抓日军战俘,竟然要拼上手下性命,立马改了主意,下令将所有日军伤号就地枪决! 砰—— ……啊…… 砰砰砰—— ……啊…… 任玉山的命令大快人心,奉军士兵早看这些日本人不爽,能有机会当场枪杀,立马三五人一组,走上前去,也不接近那些日军伤员,离着远远的就举枪齐射。 濒死的日军伤员发出一阵惨叫。 这时,得到大胜消息,穆纯昌终于赶了过来,一见奉军在屠戮日军伤兵,急忙冲过来制止: “老任,不行啊,杀俘不祥……” 任玉山正要回话,远处传来一声怪异的华语高呼: “我,我投降……” 就见一名双腿炸断的日军伤兵,被奉军的无情射杀吓坏了,高举双手,用生硬的华语大呼小叫要求投降。 穆纯昌面露喜色,活捉日军战俘啊,这可是大功,兴许能抵消他丢掉十六门大炮的罪责呢。 任玉山等人却有如吃了屎一般表情,暗骂这TND小鬼子怎么如此不开眼,老老实实等死多好? 不是任玉山等人不想留下那日军伤兵一条小命,可这刀子一旦抽出来动了手,就再收不回去了。在场众人等于手上都沾了日军的血,自是会对此事保密。可若是留下那日军伤兵,他们枪伤日军伤员的事就捂不住了。 所以,此人必须死! 就在任玉山思量如何打发穆纯昌的时候,马明远却飞快抢过一支步枪,拉栓,上肩,瞄准,击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砰—— 随着一声枪响,麻烦解除了。 将步枪扔给那个兀自懵逼的士兵,马明远冷冷看了眼穆纯昌: “穆大哥,还是想想如何应付,等下日本人的进攻吧。”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五章 誓死坚守到底!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早七时。 吉省,春城,宽城子兵营。 天色渐明,战斗仍在继续。 从凌晨五点左右开战到现在,日军第4联队已经连续攻击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多小时内,大岛陆太郎收到的唯一好消息,就是日军成功攻陷了东侧建筑,将数十名中东路职员和警员俘虏。 击破东部建筑,实质杀伤和所得都极为有限,但日军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从东侧发动迂回攻击。 对大岛陆太郎来说,对付区区数十人坚守的堡垒,竟然用了整整两个小时,说出去实在丢人。可如果有谁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评论,他就敢直接抽对方耳刮子,让那人自己过来亲眼看看,沙俄老毛子修得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真当那是宿舍和营房么?活脱脱的王八壳子好不好! 平息下心头怒意,大岛陆太郎觉得胜利已经在向他招手。重新变得镇定的大佐,亲自下达命令: “松川,率领你的中队,从右侧迂回,我要你在半个小时后,从华国军队的背后发起攻击。” 嗨 松川大尉鞠躬领命,但他并没马上离开而是提出了一个请求: “联队长大人,在我部迂回的时候,可否请其余部队会发动一轮全力攻击,吸引华国军队注意。” “呦西,” 大岛陆太郎对部下的请求很是满意,能够积极进取,并主动思考的部下,才值得长官注意,当即点头应诺: “松川君放心吧,你离开后,我会亲自指挥这场攻击,让华国军队见识帝国军人的武勇。但是,希望松川君也不负帝国勇名……” 大岛陆太郎两个拳头狠狠碰撞,不容置疑道: “到时,联队主力会同时发起攻击,我们前后夹击,彻底击破华国军队的抵抗意志!” 嗨! 松川大尉恭敬鞠躬,招呼一声,带着第4中队飞快离开。 既然向部下承诺,大岛陆太郎就开始调整进攻部队,第2中队从马房向奉军营房右侧发动攻击,第3中队大部被调到最东,进攻奉军营房左侧,正中依旧是联队绝对主力的第1中队。 若是加上从背后迂回的第4中队,日军的攻势就好像一只手掌,要将奉军攥进手心狠狠捏碎。 战斗随即展开,第1中队以机关枪小队两挺重机枪为掩护,集中火力射击奉军营房中部两三个窗户的火力点,步兵则猫着身子,向营房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 为了鼓舞部下的斗志,大岛陆太郎突然拔出联队旗,从隐蔽的指挥所中跳出来,亲自打着队旗,昂首挺胸,向着前线而去。 “大佐……” “联队长!” 指挥所内所有人都惊呆了,愣了一下,才蜂拥而出,扑过去抱住大岛陆太郎,联队副官佐藤对着大岛陆太郎苦苦哀求: “阁下,您身份高贵,不能冲动啊!” 奋力一挣,将佐藤狠狠推开,大岛陆太郎表情坚毅: “此地是战场,战场之上只有同生共死的将士,没有高贵与低贱的贵族和平民,若能以我的舍身,换取第4联队赢得胜利,我死又如何?” 其他军官还要再劝,可此时的大岛陆太郎完全不像一名子爵,更没有了与马明远在一起暗戳戳合伙发财时的猥琐,仿佛找回叔父大岛义昌在日俄战争中的风采,迈着决然的步伐,毫无畏惧的应着迎面而来的子弹,向前行去。 看到这一幕,被联队长的斗志所鼓舞,指挥所内所有人,飞快冲上去,将大岛陆太郎包围起来,随其一同向前。 四百米! 三百米! 二百米! 战场上,无论华日双方,都能清晰看到,代表日军指挥机关的旗帜,关东军第4联队的联队旗,正一步步向前,向前,向前。 日军官兵双眼冒光,正在准备冲锋的战士,被同伴拍拍身体,扭头向后看去,立时热血上头! 总大将与我们同在! 板载! 天皇万岁! 第1中队、第2中队、第3中队的日军士兵,努力从胸膛中发出最响亮的吼声,再不顾战术要求和进攻队形,挺起身子站的笔直,向着奉军营房冲杀上去。 奉军也看到了这面旗帜。 当即,一挺轻机枪稍稍转动枪口,随即射出怒吼,同时,周围的奉军战士也纷纷对着那面日军的军旗开火。 唔…… 联队参谋小岛仰面倒下。 噗—— 伍长加藤胸口溅出血花,软软倒地。 “保卫军旗……” 持旗官金子军曹被一串愤怒的子弹打在身上,身子一阵乱抖,最终瘫倒。 大岛陆太郎不为所动,举着军旗继续向前。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到了这里,大岛陆太郎再也无法前进了,这一路,他周围的官佐、士卒损失惨重,连军旗也被打出几个窟窿,而他本人,也肩头挨了一枪,继续举起军旗变得非常吃力。 战况仿佛与大岛陆太郎的境遇相切合般。 纵然日军官兵爆发出无比的勇气,终究无法冲破奉军厚实的营房,以及密集的火力封锁。 冲得最近一群日军,距离营房不足十米,眼看胜利在即,没成想,营房内爆发出如雷的呐喊声: “为营长报仇!” “我辈民族武力,誓死坚守阵地!” “头可断,血可流,寸土不能丢!” 嗖嗖嗖—— 从营房内掷出一堆冒烟的手榴弹来。 轰—— 轰轰轰—— 华国军人用铁和血,用比日军更坚硬的意志,将这一小撮日军的进攻彻底碾碎,大岛陆太郎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日军斗志,有如巨浪狠狠拍在无比坚硬的礁石般,一头撞成碎片,再没了刚刚的声势。 日军第1中队损失惨重,不得不再次退回到出发阵地。 大岛陆太郎一边让随行医官包扎伤口,一边紧张的看着表,马上就到半个小时,刚刚一波进攻已经足够吸引奉军注意力了。他催促着将第1中队换下,由任务一直比较轻松,建制相对完整的第2中队居中突击。 时间刚到半个小时,从奉军营房的侧后方,传来一阵“滴答”铜号声,这是日军的军号。 哒哒哒哒—— 数挺重机枪剧烈开火,打的奉军营房砖石、木屑横飞。 “冲啊……” “板载……” 奉军正面三个中队日军,当即同时跳出进攻阵地,端着步枪向前发起冲锋。 谁知,就在这功夫,从奉军营房后,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熟悉的人一听就知道并非日军制式武器,在枪声响起的一刻,那“滴答”的军号也没了声息。 少了军号,更没听到奉军后方友军的喊杀声,正面战场的日军冲锋霎时变得古怪起来,悍不畏死的日军,迎头撞上密集的弹雨,倒下数人后,不得不从站立冲锋,转为匍匐在地躲避弹雨。 究竟怎么回事? 大岛陆太郎与联队副官佐藤等人面面相觑,刚刚日军的冲锋如此悍勇,一向胆怯的奉军,难道没有被正面的攻势所吸引?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援军到来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早八时许。 吉省,春城,南岭兵营。 等下日本人的进攻? 不仅是穆纯昌,任玉山、张瑞福等人俱是一脸诧异。 在他们想来,日军遭到如此惨重失败,光丢下的尸体和伤员,哦,现在也变成尸体了,就有二三十人,奉军经此一役又有了准备,日军是傻了么,还会再次过来硬碰,头铁么? 微微叹口气,马明远环视遍地尸骸,若真如他所料,日军在奉天和长春同时发动,其目的很明显,又岂会轻易放弃退走。 只可惜,眼前这些人还不知道奉天发生的大事,自然无法如他这般判断。 并非任玉山、穆纯昌这班人愚钝,只是信息差所致, 虽不能多作解释,但也不愿南大营诸人就此懈怠,刚刚打退日军进攻已经非常艰难,若日军再来进攻,会是刚刚那两三百人规模么? 手指场中大炮,马明远无奈告诉所有人,日军攻入炮19团1营的营区,还在进攻2营时,就抓紧时间炸毁了十六门火炮,这个行动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奉军军官都不傻,闻言一点就透,当时明白过来,日军就是冲着炮19团三十六门火炮过来的。 随即,所有人色变,三十六门火炮只毁掉十六门,还有二十门,而且是威力更大的克虏伯陆路炮!若华日交恶,这些火炮对日军的威胁可大了去了,日军岂能轻易放弃? 什么?华日万一没有交恶? 做梦呢吧,日军都大举攻击长春的奉军驻军了,事情显然闹腾的不小,纵然上面叫喊什么“交涉解决”,前提也得是长春奉军能保住本钱,守住长春城这一亩三分地,大家才有得谈不是? 任玉山、穆纯昌、张瑞福等人,或许打仗的手艺各有千秋,应对紧急状况的本事参差不齐,但绝不是无谋蠢人,刚刚之所以没想到,实在各有原因: 任玉山带人来援,要调度部队,要指挥善后,更没看到日军究竟何时毁坏大炮,自然想不到。 穆纯昌就更不济,一直躲在团部,只听说前面一败再败,只知道大炮被炸毁,根本没关心这炸毁大炮的时间节点,事后又因胜利,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更是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张瑞福之前一直在团部和3营的营区,更是没关心这些,而且,这种格局比较大的事情,他也实在懒得费脑子。 马明远则不然,不用指挥部队,更不需要费心善后的他,只提了一个不要俘虏的建议,就抓住参战的炮团士兵了解情况,将这些东西问得清清楚楚,再从结果倒推因由,属于打哪指哪的作弊玩家,如果还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直接找根绳子上吊得了。 现在,三人被点醒,一时无语,彼此对视一圈,竟齐齐看向马某人: “马老弟,你说应该咋办?” 黑石武城率领第2大队,一口气向西退出十里,才在一个叫做袁家窝棚的小村庄站住脚。 二百日本兵突然闯入村子,饶是长春城周围老百姓,平日里见过不少日本人,也被惊得鸡飞狗跳,大姑娘小媳妇急忙奔回家中躲避,男人们关门闭户,胆战心惊的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幸好,这帮鬼子兵刚刚战败,甚至可耻的丢下重伤的同伴和重机枪,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丧家之犬,加上强敌在侧,更是没心情滋扰地方,或是闯入华国百姓家中“找乐子”。 这就令来自仙台的第2大队的日军还算安分守己,砸开村中两家大户家门,吆喝着让人给做饭,黑石武城直接占了其中一家当做临时指挥部,开始着手布置防御,生怕南大营的奉军追杀过来,给他们这群又饥又渴的家伙来个一勺烩。 待到安排妥当,黑石武城才坐下来一个人唉声叹气,任务没能完成,打了败仗,这让他如何去向联队长、旅团长交代?幸好这时的黑石还不清楚大岛那边的惨状,否则,这两哥们可以坐在一处好好哭一场了。 旁边两个中队长江口和井上也是面露难色,看黑石的样子,显然是准备休息之后再次进攻。虽说,大日本帝国赫赫武功,帝国勇士一人足当支那人七八人甚至十人…… 可是,南大营那是四五千驻军,还有火炮助战,轻重武器俱全,就算把眼下二百冒头的日军都扔进去,怕也打不下来啊。 呃,不是怕,是根本没可能。 就在几个倒霉鬼险些哭鼻子时候,通讯兵匆匆赶来。 第2大队并没配备金贵的电台,与第2旅团本部的联络,还是依靠传统的通讯兵骑马往来。就在从南岭撤退时,黑石武城不敢隐瞒战况,派人紧急联络了第3旅团本部。 通讯兵为三人带来一个好消息: 有援兵即将到达! 原来,在华国东北的日本驻军,除了不满编的关东军第2师团外,还有一支相对独立的部队,那就是独立铁路守备队,有一个司令部,管辖六个大队齐装满员的日军。 这支兵力高达七千的日军,主要任务是看守南满铁路,维持铁路沿线安全,因此别看规模还不足一个师团,但守备队不仅设司令部,其司令官更与师团长平级,实打实的中将军衔。 就在关东军在奉天大打出手的时候,局势自然也影响到日军独立守备司令部。司令官森中将立即调动驻扎吉省公主岭的第1大队主力,乘坐火车前往奉天支援关东军。 由此可见,所谓“奉天事变”,或者叫做“双十事变”,确实只是关东军内一部分主战派军官,以及掌握兵权的将官的私下行动。 但慑于军令和军部的权威,以及防止奉军提前得知后有所准备,任关东军及独立守备队这些狂热家伙如何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在事变发动前,就提前调动和部署军队。 于是,事变的策划者们,只得在奉天就近派出部队发动袭击,其余在东北各部,都要得到确定消息后,才可以调遣部队前去增援,如此才将战斗打成了一场场添油战。 只是,谁都没想到,驻扎奉天的奉军独立第7旅如此不堪,身为副总司令最嫡系部队,竟然一夜,不对,几个小时内,就丢弃了北大营,扔下几十万奉天官民,一路向西逃窜了。 其结果就是,长春这边的关东军第3旅团提前得到消息,但并未接到进攻长春和吉省的军令。在这种情况下,旅团长长谷部照俉决定莽一波,将战事直接从辽省扩大到了吉省。 而独立守备司令森,接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是早上六点才有人通报,奉天战事基本结束的情况。此时,独立守备第1大队的主力正在登车。森中将一听,呦,都这样了,那还巴巴的跑去奉天干嘛,索性停了第1大队的军令。 到这个时候,森才想起,应该多与关东军其余各部联系一下,看看这帮胆大包天的家伙,有没有惹出更多麻烦。 不联系还好,一打听,连森都被吓了一跳,敢情第3旅团还真是胆大包天,凭着手里千把人,就敢进攻长春五六千奉军,偏偏还把仗打得稀烂,五百人围攻奉军六百人,愣是没打下来。 还真够丢人现眼的! 得了,独立守备第1大队大部继续登车,一个小队前往奉天凑个热闹,主力两个满员中队,由大队长小河原中佐率领,被派来了长春。 从公主岭到长春距离很近,早上七点二十左右,这支日军就抵达了长春近郊的孟家屯车站,并与第3旅团取得联系。 此时的长谷部照俉正是焦头烂额。 第4联队主力在宽城子打了一个丢人仗,派出去偷袭南大营炮兵的两个中队至今没有消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一听有两个满员中队的援兵,长谷部照俉大喜过望,与小河原沟通一番后,两人一致认为,宽城子那边的战事虽然不利,但拿下奉军应该没多大问题,反而是南大营的奉军是心腹之患,尤其那几十门火炮,对日军及日租界的威胁太大。 故而,小河原下车后,率领部队紧急赶往了南岭。 一听来了援军,黑石武城简直是悲喜两重天,悲的是,他只怕真要出名了,而且还是恶名,对南大营偷袭不利这点破事,不仅传入旅团长阁下耳中,现在眼瞅着要传出关东军,连独立守备队都知道了。 喜的是,援军即将抵达,他还有挽救的机会,争取可以洗刷自己的耻辱。 当即,黑石下令所有人赶快吃饭,整理武器弹药,做好随时可以出发再次投入战斗的准备。 长春南岭兵营的战斗,一如马明远所料,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七章 豺狼心性 时间退回到民国二十年十月十日晚十一时。 辽省,日占关东州,旅顺。 早些时候,来自奉天的电报被司令部通讯兵,加急送到参谋长三宅光治的官邸。随即,一个个电话从官邸内打出。 随着电话铃声在旅顺城内各处响起,一名又一名军官被紧急叫起,连军装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到了三宅光治的官邸。 来人都是三宅光治的下属,日本关东军的各级参谋。因为身着便装,很多人在过来路上还心情忐忑,生怕会因为太过失礼,有失帝国军人的仪容威严,而遭到三宅长官的训斥。 谁知道了地方,这些人彼此对视下,继而会心一笑: 嘿嘿,大家都一样,这下好了,没人会挨骂了。 但是,当某个人走入官邸时,这种会心一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敬佩: 石原完尔身着笔挺军服,右肩佩戴参谋绦——这是日军参谋军官特有标示,非参谋军官佩戴就是违法,手握军刀,冷眼扫视在座一众人。 在座参谋们急忙跳起来,对石原躬身行礼,身着便装,不便敬军礼。同时,大多数参谋心中由衷敬佩: 不愧是石原大人,这紧急情况下的应变能力和军人意识,值得我等学习。 但也有少部分人其实心中不以为然,一个无能的家伙罢了,未能捍卫帝国荣耀的失败者,丢人丢到全世界的小丑,也就靠着这身军服,掩饰自己的心虚吧。 很快,三宅光治出现,由他的副官宣读了来自风险电文。 听完电文,在场参谋们都惊呆了,他们没有参加事变的策划,怎么都没想到,在他们还懵懂不知的时候,已经有人干下这等大事。 随即,有那心思灵巧的参谋就意识到: 石原完尔这家伙,哪里是什么紧急情况的应变能力和军人意识,分明就是预先知道此事,早就穿好了军装等着罢了!这该死的家伙! 只不过,这种心态很快就被下面的讨论所吸引: 三宅光治询问在座的参谋们,电文中,板元征四郎恳请关东军派出援军,膺惩挑起争端的奉军,关东军司令部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当即就有参谋起身反对,理由也很充分: 如此重大军事行动,关东军参谋部竟然不知道,没有关东军司令部授权,更没有内阁和军部的指示,已经是擅自动兵犯上作乱,关东军上下应当立即予以制止,并对相关负责人进行严厉惩处,以申明军纪。关东军司令部又岂能参与其中,令关东军上下都背上“叛军”的骂名! 当然,这些反对者,带头人是片仓衷,跟着附和的则主要是参谋新井、武田、中野等人。他们嘴上说反对,其实心中都是暗戳戳的有自己的小心思: 你石原完尔,与板元征四郎偷偷摸摸,背着大家策划这么大的事,这是想抢头功么?既如此,那别怪大家不客气,想要增援,想绑架整个关东军,为你们两人增添武勋,呵呵,没门! 有了片仓、新井、武田、中野等人出头,其他参谋或是真的出于大义,或是明白这些人心中小心思,纷纷跟着附和起来,三宅光治官邸里七嘴八舌吵成一片。 三宅光治是老官僚了,下面人的小心思怎能瞒过他。事实上,板元和石原两人的图谋,他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此事必须由这两个家伙来操作,他们不仅有操作这个谋划的紧迫压力,更有操作此事时最合适的身份,其他人,无论高低,都不适合。 什么叫做“最合适身份”? 以板元的关东军高级参谋、陆军大佐,及石原的高级参谋、作战课长、陆军中佐的身份,足以说服关东军内部绝大多数实力派参与其中。 尤其板元征四郎,直接坐镇奉天,以“代理司令官”身份,对各部队长下达作战指令,换了旁人,不仅没这个胆子,更干不来这个活,即使干了,也没人会相信并服从命令。 同时,这两人私下策划这个阴谋,也迎合了日本最高当局的小心思,那就是: 之前想抓住各种机会,图谋华国南满的特殊利益,又害怕国际声讨。到了哈尔滨听证会结束后,又想做出大事挽回国人的自信心,以及对天皇当局的信任,但同样害怕再次引来国联的悍然干涉,这种首鼠两端的别扭心态。 若是此事干成了,板元和石原自然可以成为日本的国民英雄,之前在哈尔滨的拙劣表现,也可以轻轻揭过,不用再害怕成为若槻内阁,乃至天皇的泄愤对象。 若此事不成,甚至引来国联强力干涉,最终损失日本帝国的利益,妥了,正好连带追究两人在哈尔滨的罪责,把这两个胆大妄为、目无天皇、反叛作乱的家伙丢出去,成为国联、国人的泄愤对象,明正典刑,枪毙了事。 因此,今晚三宅光治打定主意,只召集参谋们开会,自己绝不开口,让这帮家伙互相撕去吧,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板元和石原就活该被枪毙。 没想到,石原又岂是白给的,见到片仓等人表态,当即挺身而出,义正言辞的批驳对方: “诸君难道不觉得羞耻么!华国煽动列强打压帝国,挑起仇日情绪,欺我大日本帝国无人,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帝国在满洲的一切利益,过去三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帝国百年发展大计,帝国的对外扩张计划,都将付诸流水,你们背负的起这种历史责任么?” “你们不敢捍卫帝国利益,但是,板元大佐挺身而出,率领正在进攻奉天北大营的岛本中佐,进攻奉天的平田大佐,还有无数热血的帝国勇士,用他们的鲜血捍卫帝国利益,捍卫帝国的百年发展大计!” “在这些帝国忠勇武士面前,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难当,应该切腹向天皇谢罪么!” 接着,石原完尔词锋异常犀利,使出了当年华国诸葛孔明舌战群儒的本事,竟当场将在座反对的参谋们,一个个驳斥的体无完肤。 不过,透过这场会议,在座的关东军参谋们,终于搞清一件事: 板元和石原两人根本就是狗急跳墙,为了挽回在哈尔滨听证会上的拙劣表现,本着搞事情的心态,仓促发动了这次策划。他们策划的这次“事变”,主要目的是拿下奉天城,狠狠在奉军身上咬下一口,方便日本谋夺更多在东北的利益。 说白了,就是绑票勒索! 至于后续发展,石原完尔大言煌煌说,要谋夺南满洲,也就是占领辽省,这些参谋一个字都不信。 想想也知道,日军在华国东北的驻军,关东军第2师团完全是最低配属的缺额状态,拿第4联队为例,整个联队动员起来,也不过九百多近千人,第二师团全员加起来至多能拿出四千多人。 倒是独立守备司令部拥有七千兵员,加上各地的日本警署、满铁警署的警员,再动员各地在乡军人,拢共能动员的兵力,估计在一万五上下,还分别驻扎在辽、吉两省各地。 而奉军呢?虽然那位年轻的副总司令将主力调入关内,但仅仅一个辽省,就有七个旅级建制的部队,大约五万五到六万兵力。而紧邻的吉省,更是兵力雄厚,拥有十旅二团外加两个特别大队,兵力超过七万。 面对十倍兵力,陆海空军俱全的奉军,夺取辽省,简直是痴人说梦! 无奈,石原完尔十足十的嘴炮无敌,更是过来前,早就作好充分准备,其他人仓促应对,一时之间无人能将其驳倒。 这场会议开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最终,看到胜负已定,三宅光治心中赞叹石原完尔一声,率领石原以及其他几名随身军官,前往司令部觐见司令官本庄繁。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凌晨两点,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下令关东军主力支援在奉天的日军。 过了几个小时,得到奉天局势已经基本掌控的消息后,本庄繁露出了狐狸尾巴,宣布就在当天上午,关东军司令部将前出到奉天,同时,步兵第30联队,也随同司令部移驻奉天。 老狐狸终于迫不及待,要下场抢食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八章 黑石大队的血路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 吉省,春城。 上午九时左右,独立守备第1大队的援军,赶到了南岭附近的袁家窝棚。 让小河原中佐感觉欣慰的是,两个中队的日军刚刚抵达,第4联队第2大队,就端出热腾腾的食物来。 独立守备第1大队是凌晨被叫醒,六点左右登车,一路赶到长春后,又匆匆增援而来,早已饥肠辘辘。见到第4联队如此贴心,小河原本来那种身为援兵的施舍心态,不知不觉淡了很多,与黑石武城交谈时候,也就少了一股子傲气。 一边就着稀粥咸菜大口吃馒头,一边听黑石武城介绍作战经过,吃到一半,小河原就皱起眉来,这南岭兵营的奉军有古怪啊。 照以往日军的经验,华国军队上了战场,一旦出现溃退,那就是一溃千里,根本谈不到什么韧性,更不要说战败溃退后,重新整编再次投入反攻。 按说,黑石武城率兵突入南岭兵营,连续击溃了两个营之后,接下来,就理所应当的是顺势突破炮兵3营,就算奉军派来援军,也挡不住溃兵冲击,不会对日军产生威胁。 这已经是大优的胜势,黑石大队竟然稀里糊涂输掉,也真真奇怪了。 还有,奉军不是一直对上司唯命是从么,怎么战场意识如此敏锐,区区一两个小时功夫,就下定决心派出援军了? 这可是和日军正面开战,按照小河原的印象里,这种极为敏感的事件,奉军是要一层层向上汇报,吉省那位张辅帅都不可能下这个决心,必须要那位年轻副总司令亲自拍板才算数。 一两个小时,怕是都不够来往公文电报时间吧,什么时候奉军决策如此神速了? 小河原中佐感觉棘手了,事情比他来增援前还要糟糕。当即,他停下早餐,摊开地图与黑石武城商议起来。 十时左右,重新整备齐全的日军回到南岭兵营附近。 考究之前作战失利原因,小河原与黑石经过磋商,将这次打击目标放在奉军671团,只要击溃了671团,以炮19团孱弱的战斗力,将是独木难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不久前就曾交战,再玩什么偷袭就是开玩笑,加上小河原大队这次赶来增援,带来了黑石急需的步兵炮。是以,两个大队日军先建立炮兵阵地,同时,借助高粱地掩护,步兵悄悄接近南大营。 与此同时,小河原大队的步兵炮开始轰击奉军671团的营房,试图摧毁671团的防御,同时掩饰步兵的前进。 按照小河原与黑石的约定,黑石大队负责从西侧进攻671团的营房。 听着头顶不时划过的炮弹,在高粱地中一路潜行,黑石大队接近到南大营四百米距离时,终于被警戒的奉军发现。 此时的奉军,在马明远的提醒下,已经用最快速度,在重要方向抢修起防御工事。发现日军后,奉军抢先开火。 一时间,步枪、机关枪、步兵炮、迫击炮齐射,打的日军极为狼狈,尤其黑石大队本就缺乏重武器,之前更将仅有的两挺重机枪丢掉,此时只能依靠十几挺轻机枪,还有二十具掷弹筒勉强提供火力支持。 按照黑石的部署,以第5中队从左侧,第7中队从右侧,迂回包抄蜂聚你的防御工事,在西侧院墙下汇合。 但此时的黑石大队,在奉军火力打击下,根本抬不起头来,迂回进攻的战术机动颇有些力不从心。 见战事艰难,黑石武城也是豁出去了,如果此战再没能取胜,他的军旅生涯怕是要到头,是以,抽出指挥剑,狠狠向前一劈: “冲锋!” 板载! 论单兵素质,这些留守的日军老兵要远胜奉军,听到军令,黑石大队士兵毫无惧色,迎着横飞的枪炮射击,毅然向前发起冲锋。 这些日军嚎叫着,有如野兽般直挺挺冲上去,那股威势令奉军也为之失神,甚至有人身体发颤,想起了当初郭松龄反奉时,战无不胜的郭部,在关东军面前一个冲锋就被打垮的往事来。 只有数百米距离,前方虽然是枪林弹雨,在黑石大队神勇的“猪突”冲锋下,很快冲出高粱地,跨过一两百米,眼看前方就是奉军671团的西侧围墙。 看着进展顺利,黑石武城嘴角微微翘起,感觉雪耻在望。 谁知,一个突然出现的情况,打断了黑石武城的布置: 奉军671团营区的西侧,开辟了一大片空地,是671团的练兵场,而练兵场西侧,又是一大片白菜地! 在这么一大片空地上,冲锋中的日军黑石大队毫无遮掩,完全暴露奉军枪口下,沦为了一个个活靶子! 这么好的机会,奉军岂能放过? 当即,671团集中火力,对着黑石大队就是一通猛揍。 与此同时,炮19团也没闲着。 南大营的布置中,炮19团的营地位于步兵671团北侧,地形类似一个松散的“T”字,炮团各营在南方都修有院门,出门就可以将671团营地尽收眼底。 此时炮19团唯一还保持建制的3营,在营长张瑞福指挥下,又把克虏伯陆路炮搬出来,不是一门,足足五门,嗯,其实就是之前作战时候搬出来那五门,张瑞福顺手就摆在了营门口,指着671团。 五门克虏伯大炮,装上榴霰弹,“轰,轰,轰”的好一通猛砸,打得黑石大队头晕目眩,前后夹击之下险些再次崩溃后撤。 万分危急之下,黑石武城再无保留,更不敢下令后退,只好硬着头皮,挺起指挥剑,迎着枪林弹雨,一路前进到第一线,声嘶力竭得大吼: “诸君,雪耻啊!” 雪耻! 虽然仅有黑石武城周围不多的日军听到这声大吼,但提到前次失败的耻辱,直接刺激了这些日军老兵,跟着他们的大队长,一起呐喊起来: “雪耻!板载!” 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影响到更多的日军,越来越多的日军鼓起最后的勇气,向着已经遥遥在望的奉军营房,努力冲锋上去。 这些日军老兵也很清楚,此时前后遇敌,无论前进还是后退,生死都得去问他们的天照大神。与其转身逃走,不如继续蒙头莽一波,兴许就能冲过这道死亡之路。 或许是天照大神真得显灵,又或者,奉军被日军的鲁莽吓到,这段两百多米的空地,竟真被日军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一路来到奉军弃守的阵地后,黑石武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颗心蹦蹦乱跳,也是后怕不已,他不明白,刚才自己怎么就发了疯,迎着华国军队的弹雨就冲了上来。 总算结果还好,奉军果然不堪战,远距离射击时还算有勇气,到了近距离即将肉搏时候,这些软弱的支那人就好像兔子一样逃走了。 稳了稳心神,黑石武城狞笑起来,一道围墙就想阻挡大日本帝国忠勇的武士么? “大队长,事情有些不好办……” 第5中队长江口打断了黑石武城的沉思,飞快报告了一个最新情况: 在奉军营房围墙前,竟然还有一道四米宽,一米深的壕沟! 最要命的是,奉军沿着壕沟修筑了半米高的土墙,在壕沟外侧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堤防。 若要攻入奉军营房,他们必须顶着墙头奉军的射击,首先跳上这道堤防,然后越过四米宽壕沟! 这无遮无掩的,日军冲过去简直就是送死! 望着不远处的堤防与壕沟,黑石武城不禁暗自哀嚎,真得要用部下的鲜血和生命,铺出一条进入奉军营区的通路么? **************************************** 昨晚出去和朋友吃饭,被拉去第二场,在酒吧喝到凌晨两点,整个人都晕沉沉的,没能更新,抱歉抱歉!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击毙大尉 若是黑石大队的麻烦已经足够头疼,那边小河原大队才真是遇上了大麻烦! 虽说,在战前小河原中佐已经足够重视,但开战时候,还是将两个中队分开发动攻击: 3中队从东南对奉军671团发动攻击,2中队却迂回的非常远,一路绕到671团东北方,独立于营区团部、机枪连、弹药库附近,试图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战斗打响的那一刻,马明远和任玉山都看傻了: 这伙日军是不是傻?在他们发动进攻的阵地西侧,是依仗营区高大围墙据守的671团3营,东方略北,则是同样盘踞在高墙内的671团机枪连和团部警卫排,这种两面火力夹击下,别说这伙鬼子不足一个中队,就算来一个大队,任玉山都有胃口全吞下去啊! 小河原大队2中队长,仓本大尉确实托大了。 虽然大队长反复强调过这座南大营的邪门,仓本大尉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奉军,这种心态,打他当年追随关东军,一战击溃所谓奉军精锐中的精锐郭松龄部,就已经滋生。 故而,接到任务后,仓本大尉浑然没放在心上,不仅抢到最艰巨任务,甚至还将一个小队留给了小河原中佐,充做大队预备队。 待到迂回到底攻击发起地点,仓本大尉发觉不妙: 此地并未挖掘壕沟、筑起堤防——是啊,这里是671团营地和团部之间的通路,谁都没想到,会有日军犯傻从这里进攻——但奉军的营墙高达三米,足有几十公分厚,墙头开有枪眼,奉军战士可以站在板凳上,直接从墙内射击。 不仅如此,因为此地处于营区四角之一,虽然墙内是营区的厕所,但开有炮眼,不耽误轻重机枪乃至步兵炮的射击。 更要命的是,除了背后的奉军671团机枪连火力外,此地还可以被炮19团兼顾,百忙之中,张瑞福时不时会向这里打上几发榴霰弹过来。 小河原大队第2中队从这里发动攻击,等于承受三个方向的火力夹击,想要不死伤惨重都不可能。 若换了一个头脑稍微正常一点的军官,决计不会再坚持,干脆撤退了事,换一个攻击地点。 孰料仓本大尉竟是一股子狠劲上头,头铁起来,如此不利的局势下,硬是坚持让部下发动进攻! 奉军671团3营的士兵一看就开心了,这不到一百个鬼子,竟然还敢冲上来,那还客气啥,打啊! “小鬼子,找死!” “杀鬼子!” “给老子打,打死这些小鬼子!” 如此不靠谱的长官指挥下,仓本中队的日军士兵也只好咬着牙,玩了命似的向前突击。 “板载……啊……” “前进,前……唔……” “大日本皇军不可战……不,妈妈……” “隐蔽,注意隐蔽!” 纵然他们战术动作娴熟,奉军的射击准头也并不好,还是用己方堆满冲锋道路,才冲到671团墙根。 到了这里,仓本重新清点,真是欲哭无泪: 进攻前不足百人的中队,能坚持走到这里的,已经不到五十人,一多半倒在进攻途中生死不知。 即便如此,仓本大尉仍不气馁,飞快给部下打气: “诸君,墙后就是支那军队营地,只要我们冲进去,软弱的支那军人就会在皇军的刺刀面前溃逃!诸君,请再帮助仓本一次!” “呀!” 仓本突然暴起,矮小的身子跳起来,猛的握住一支从墙内伸出的步枪,顾不得滚烫的枪管几乎可以将手上皮肉秃噜掉,将其死死攥住,试图将步枪拖出来。 哪想到,墙内的奉军士兵根本没坚持,顺势松手,放弃了武器,也让仓本大尉一下失衡,重重摔在地上。 嗤—— 随着仓本落地的,还有从墙内扔出的一个冒烟的东西。 “手榴弹——” “卧倒——” 鬼子兵一阵鬼嚎,忙不迭扑倒。 轰—— 仓本感觉头顶一阵疾速呼啸声,等了一会,才小心摸摸军帽,还行,虽然大檐帽不太适合战斗,总算是只打穿了几个窟窿,没要了他的小命。 可这没完。 墙内有如雨点般,落下冒烟的手榴弹,将日本兵炸的惨叫连连。 仓本中队不甘心如此被动挨打,仓本大尉掏出一颗手雷,拔掉销子,在地上狠狠一磕,突然抬身,猛地向墙内投去。 其他日军士兵有样学样,纷纷掏出手雷投掷出去。 可惜,他们毕竟是匍匐,奉军的院墙又极高,手雷投掷效果并不好,不少被墙壁挡了回来,反而炸伤好几名日军士兵。 小河原中佐从望远镜中看到仓本中队惨状,顾不得3中队进展同样不顺利,急忙将手边最后一个小队派了过去。 但是,小河原的应变终究晚了一步。 当一小队日军冒着奉军的火力,赶到仓本中队时,仓本大尉已经被打中三枪,死的不能再死。而仓本中队,尚能保持完整建制的部队,就只剩下增援过来的小队,其余日军正抱头鼠窜的向后逃跑。 最终,这个小队的任务,从支援仓本中队发动进攻,变成了接应仓本中队残部撤退。 眼见仓本中队溃败,小河原中佐也是急了: “机关枪小队,前出,压制支那人火力!炮队,集中火力,掩护进攻部队!通信班,立即支援仓本中队!” 小河原这是下老本了,通信班再投入进去,他手上可就再没一兵一卒了。 但是,这个时候,若不如此,别说取得胜利,只怕他的大队都别想退下来。 轰—— 轰轰—— 随着小河原大队步兵炮转过炮口,671团3营以及团部的压力陡然大增,伤亡更是增加了很多。 “快,让炮团给老子压制小鬼子的火炮!” 任玉山指着外面大骂: “娘的,小鬼子就那么两门炮,他穆纯昌手下还有二十门呢,要压不住,老子掐死他!” 很快,炮19团调动十门火炮,摇高炮口,对着远处的日军炮兵阵地,“轰”的开了一炮。 炮弹落在日军炮兵阵地稍远。 即便如此,也让日军炮队长前市冈大尉大是心惊,一颗心立马提到嗓子眼。 顾不得再掩护仓本中队,前市冈大尉急忙下令调整炮口,轰击奉军的炮兵阵地: 刚刚明显是对方在试射,奉军已经将目标锁定了自己,前市冈大尉心里清楚,现在要挪走火炮根本不现实,就只能依仗日军炮兵的训练有素,和奉军硬碰硬打一场了! 可惜,不等日军调整完毕,仅仅几分钟,就见奉军十门大炮“嗖,嗖,嗖”接连开火。 轰,轰,轰—— 炮弹直接砸到日军炮兵阵地上,转眼间,区区两门步兵炮就被打成了废铁,前市冈大尉更是直接被炸死。 见到这一幕,马明远放下望远镜,一指正慌乱撤退的仓本中队: “任大哥,是不是可以组织3营,来个短促出击,彻底打垮这股日军?”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章 日军败退 吉省,春城,南岭。 “任大哥,是不是可以组织3营,来个短促出击,彻底打垮这股日军?” 马明远建议任玉山进行反攻,以图彻底打垮这批来犯日军。 能在作战中正面击溃日军,这个诱惑不可说不大,别说671团其他军官,连任玉山也有些意动。 只是,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不等671团作出决断,日军已经作出调整。 日军独立守备第1大队长小河原中佐,浑身污血满是泥土,一条大腿更是被刚刚奉军炮击炸断,却顾不得包扎,急忙派一名侥幸逃出来的炮兵一等兵前往黑石大队,向黑石武城带话: 本部第3中队几乎被全歼,守备第1大队也行将崩溃,恳请黑石少佐紧急支援! 当黑石武城听到传信时,他的第2大队也刚刚从正面战斗中抽身。说是抽身,实则就是狼狈败逃下来,正在进行重新整编。 一听小河原中佐的传话,或者叫恳请,黑石武城就觉得脑袋“嗡”得一下,眼前有些发黑。 更何况二人同为大队长,但小河原军衔中佐,叙正六位的朝官,他黑石武城只是一名少佐,朝官更仅为正七位,连从六位的叙官都没来得及。 以日本军人的性情,以及军中养成的风气,小河原以中佐军衔、官拜正六位,能低下头向自己黑石武城这等“下官”求援,显然小河原大队那边的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远比眼前这名炮兵上等兵所说更加危险。 黑石武城稍一迟疑,就决定,将手中最后一支机动部队,第5中队的佐藤小队派出去,目的不是协助小河原大队取得狗屎胜利,实际是接应小河原大队,以免出现日军一个大队——当然缺编——被全歼的窘况。 若真令小河原大队被全歼,黑石武城别说军中仕途了,直接切腹吧。 战场上日军突然出现调动,引起奉军671注意。 就在任玉山还待观察时,从东面进攻的小河原大队第2中队,在中队长吉田大尉率领下,从奉军营地东南方,向东北的团部、弹药库发动进攻。 由于并非是进攻奉军671团主营区,吉田中队的攻势未能遭遇迎头痛击,因而攻击还相对顺利,很快与仓本中队残部汇合。 随即,吉田中队的攻势一挫,一边仅仅与奉军对射,一边就地展开对仓本中队残部的救助。 加上出现在战场的日军援军——佐藤小队,任玉山等671团军官都看出来,日军并非真想发动进攻,仅是想将刚刚进攻的日军残部抢回去罢了。 到嘴的肉,岂能轻易飞了! 任玉山立刻下定决心,对对面三个营打出旗语,立即派出部队出击,配合团部警卫排反攻日军! 奉军671其余各部早有类似打算,见到团座军令,一时欢声雷动,很快集结起队伍,摩拳擦掌准备再狠狠收拾这些不开眼的小鬼子一遍。 就在马明远整理武器准备出击时,被任玉山瞧到,671团长有些小吃惊: “马老弟怎么也要出去?不行,太危险了,你是客人,我姓任的还不能让客人也陪着大家伙出去玩命……” 马明远淡淡一笑: “假使今儿个弟兄们守不住,被那些鬼子打进来,任大哥觉得,这帮鬼子会因为小弟只是名客人,就能饶了小弟一条小命么?” 任玉山哪是因为什么“客人”才开口,这马明远可是汪芝右的亲外甥,老汪家就没亲儿子,据说当这外甥跟亲儿子一样,整个就是汪芝右的大公子,要是让这么一位小爷出了事,他日后还想有安生日子? 可再一想不禁哂然,这小子说得也是在理,鬼子要打进来,哪管你是谁家公子,就是捅一刀的事!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由着他出去狠杀一通,就算有个好歹,那也是打鬼子没得,说出去不丢人。 至于自己,任玉山憨憨一笑,能挺过今天,再说以后吧。 楼顶旗语打出。 两侧的营房内同时机枪声大作,迫击炮“咚咚咚”一阵急速射,墙头奉军紧跟着打出几道排枪。 如此有组织的火力,立马将日军打了个人仰马翻,密集的火力压得日军抬不起头,中队长吉田暗道不妙,怕是奉军要有什么大动作,急忙试图组织抵抗。 就在此时,两边营房同时窜出一道道人影,有如饿虎扑食,扑向兀自顽抗的日军。 双方战事焦灼,为了这次反攻的突然性,奉军并未从营房门进出,只是将一架架木梯搭在墙头,听到军官下令,马明远果断从木梯窜上墙头,一个健步跃出围墙,飞身跳下去。 不过三米高度而已,落地时微微屈身马某人已经站稳。 远处硝烟还未散尽,远处一名半蹲日军士兵隐约看到马明远,正要举枪射击,被眼明手快的他抬手就是一枪,M1911虽是手枪,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极为强横,那日军士兵胸口爆出血花,应声而倒。 身为第一波跃出的尖兵之一,马明远右手M1911,左手驳壳枪,双手开弓,连续打倒三四名日军士兵,将附近彻底清场。 紧随着马明远,又有十余名奉军战士跳出,手上或是连发长弹夹驳壳枪,或是汤姆森冲锋枪,虽然没有马某人那样好枪法,奈何火力太猛,付出三人被击中的代价,愣是将面前的日军击退。 与此同时,从671团营区内,同样跳出数十道矫健身影,他们虽然没有警卫排这样好的火力,却直接端着轻机枪打头阵,向着抵抗的日军射出一道密集的火力网,在他们身后,还不断有人跳出,手持步枪进行射击。 “杀!” 见增援到达,马明远大吼一声,快速向前突击,挺身冲入枪声正激烈的硝烟中。 吉田中队本来损失也很惨重,过来支援的佐藤小队虽然建制完整,无奈人太少,面对如此密集的自动火力打击,很快支撑不住,只得不断呼叫吉田大尉撤退。 吉田大尉还在犹豫时,奉军已经有上百人冲上日军阵地,手枪点射,冲锋枪射击,刺刀拼斗,和日军士兵纠缠在一起。 马明远迎面撞上一个日军曹长,对方端着刺刀,与另外两名日军背靠背结阵,嗷嗷鬼叫着,与两名奉军战士拼杀着。 马明远二话不说,乘着双方错开瞬间,双手抬起就是两枪,直接将那曹长及身边一名二等兵打倒。 最后一个日本军曹正面对一名奉军战士紧张拼杀,冷不防背后彻底方空门,就在惊愕的功夫,被两把刺刀捅进身子,惨叫一声倒下。 哒哒哒—— 日军的轻机枪手还在努力抵抗,三挺轻机枪开始扫射,立马造成奉军战士巨大伤亡,刚刚捅死那军曹的两名奉军战士,身中数弹倒了下去。 “手榴弹!” 几发子弹擦着马明远手臂而过,惊得他急忙卧倒,同时率先从腰间摸出一颗手榴弹,咬掉拉环,冲着日军的机枪阵地投掷出去。 紧随他的动作,十余个冒烟的东西被奉军扔出去。 轰! 轰,轰! 伴随爆炸,日军的机枪阵地被硝烟笼罩,正射击的日军轻机枪立马没了动静。 “冲啊!” 奉军战士发出震天怒吼,再次一跃而起,冲向狼狈慌乱的日军群中。 眼见奉军已经多达几百人,吉田大尉将下唇直咬出血,最终只得无奈下令: “撤,快撤!” 听到命令的日军如蒙大赦,顾不得阵地上受伤的同伴,端着枪慌慌张张的边打边向后撤去,不是他们不想直接扭头撒丫子开跑,一来步兵条例要求如此,二来,现在的局面,敢这么顾头不顾腚的开溜,只会死的更快。 “杀呀——” “杀鬼子!” 眼见如此,奉军士气大振,战士们爆发出一往无前的勇气,朝着日军败兵就追了上去。 ***************************** 出门去见人,和金鸡奖影后并坐喝茶,回来太晚,险些耽误了更新……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绝地孤军(1) 吉省,春城,宽城子。 南岭鏖战的同时,长春北部宽城子的激战也进入白热化。 此时的大岛陆太郎已经不是焦头烂额,而是近乎绝望! 不久前这位大佐刚刚得知,旅团长阁下将到来的援军派往南岭,心知南岭那边只靠两个中队,估计没能完成任务。 但宽城子这里,区区一营的奉军,在大日本皇军整整四个中队将近五百人的猛攻下,又在其营长官已经阵亡后,竟然可以顶住进攻,还坚守了整整五个小时! 如此战绩,纵然大岛陆太郎最终能够取胜,已经让他颜面尽失,被军部目为“无能、愚蠢”的军官,日后怕是要打入预备役了! 这还是可以取胜的后果,以眼下的局势看,大岛陆太郎悲催的感觉,胜利距他还狠遥远,若是一个不小心,倒有极大可能,会让他饮恨当场。 已经不是为了前途,而是只为不让大岛子爵家的家名不至坠入尘埃,大岛陆太郎也是发了狠,再没之前的狂傲和轻视,暂不着急发动围攻,一边重新布置己方兵力,一边派人返回驻地,将第4联队所有火炮都调集过来。 第4联队虽然缺编严重,但毕竟其所属第2师团,是日本有数的常备师团, 配属的一应兵器部队纵然人员不足,但该有的架子都有保留。第4联队所属,一个联队炮中队、一个步兵炮中队,以及所辖三个大队的步兵炮小队,收拢过来,计有75毫米山野炮四门,70毫米步兵炮十门。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九时三十分钟左右,第4联队的炮兵阵地部署完毕,足足十四门火炮排开,遥遥指向宽城子兵营,那种无形的威慑与压力,让奉军傅冠军营官兵心中异常沉重。 “连长,咋办?” 傅冠军营5连一名战士面色惶恐,扭头问向连长张德玉。 张德玉也是面带苦涩,这回小鬼子没继续发傻,玩什么闷头往前冲的闹剧,实实在在调炮过来,看来是要玩真格的了。就自家这营房,能顶得住大炮轰么? 张德玉心中没底,他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脸上难看表情被周围奉军战士看在眼里,带动着士气开始下沉。 好在张德玉及时发现这个情状,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这种时候怎么能露出不自信来?当即,他跳到一个石桩上,朗声道: “弟兄们,别瞅着小鬼子来得凶,这帮王八犊子,平日里就牛皮哄哄的,今天还不是被咱爷们给干趴下了。从四点多开始到现在,五个小时了,对面那几百鬼子,见到咱爷们,还得老老实实在外面吹风。” “小鬼子有炮又能咋滴?咱爷们这房子,这院墙,还是老毛子修得呢!刚才打了那么久,小鬼子枪子、掷弹筒,哪个能把咱们奈何得了?” 见到5连战士们一个个若有所思,脸色也没刚刚那样紧张,张德玉大手挥动: “弟兄们,营长之前跟咱们咋讲的?咱们是国家武力!什么叫国家武力?岳爷爷的岳家军就是!大宋朝靠着岳爷爷,能打得金兀术满地跑,咱爷们虽然比不得岳爷爷,怎么也要守住自己老家,不能让小鬼子从咱爷们手里拿走才行,弟兄们讲讲,对不对?俺老张先表个态,人在营房在,小鬼子想拿下咱的营房,先打俺老张身上过去!” “对!” “和小鬼子干到底!” “小鬼子算个毛,老子就撂倒了一个!” 眼见着士气重新振奋,张德玉脸上露出笑意。 轰! 轰! 轰! 就在此时,日军的火炮开始轰击了。 炮弹一发接一发的落在傅冠军营的营地中,砖石、木屑、泥土四散横飞。 傅冠军营的奉军战士们,蜷着身子躲在屋内墙角,努力张开嘴,减轻炮弹的影响。可是,飞散的砖石碎砾不时打射入屋内,打在战士头上,就会血流不止。 虽然营房乃是老毛子修建,构造极为坚固,平日里,就凭日军的70毫米步兵炮,打上去不过是个碗口大的凹坑。可架不住日军大炮火力凶猛,接二连三的炮轰下,也逐渐被炸出裂痕。 这一切被大岛陆太郎从望远镜里观察到,露出满意笑容,无论奉军的战斗意志如何顽强,也无法填平装备上的差距。 放下望远镜,大岛手指一处下令: “命令,集中火力轰击那里!” 轰! 轰! 哗啦…… 奉军营房的一角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墙壁被炸塌。 幸好,老毛子建筑质量过硬,当初在建筑营地时候,针对被围攻早有预判,此处仅仅被炸开个一人高,不到两米宽的破洞,整体建筑并未随之倒塌。 驻守此处的是傅冠军营6连,连长王一臣早有防备,也不惊慌,只下令周围战士暂时躲避,注意观察外面日军动向。 日军的炮轰前后持续半个小时。 对日军来说,这种程度的炮火准备算是极为重视奉军,待到炮声停止,早已准备好的日军步兵,立即从左、中、右、侧后四个方向,冲着奉军营房发起冲锋。 吃了之前战斗的亏,日军的冲锋非常谨慎,一个个猫着腰,端着步枪,小心翼翼向前行进,每迈出一步都极谨慎,宁可慢些,也要小心前方射来的子弹。 同时,在步兵身后,日军二十余挺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喷吐出道道火舌,为步兵提供掩护。 营房刚刚的破洞,自然成为日军突击的主要目标,大岛陆太郎集中一个中队,自己麾下的主力——第1中队,在这个方向发起进攻,意图从此处打开缺口,一举突破奉军的坚固防御。 傅冠军营6连长王一臣早有准备,发现日军的炮火停止,立即指挥麾下战士将临时准备的土袋扔到破口处,很快就填出一个半米多高的横垒,奉军战士在横垒后架上轻机枪,眼看着缓缓推进过来的日军士兵越来越近,突然机枪开火…… 哒哒哒—— 奉军立时构筑的机枪阵地上冒出火舌,立时放翻了几名日军士兵,其余日军士兵慌忙躲避。 在第1中队身后弹压指挥的军官,是第4联队副官佐藤中尉,见到冲锋中的日军士兵似有胆怯的迹象,当即抽出指挥剑,大喝起来: “谁敢后退,枪毙!” 日军第1中队长见状,不得不硬着头皮也跟着抽出指挥剑,向前一挺,随着冲锋的部下大步迈进,口中大声叱喝: “都滚起来,冲锋,为了联队的荣誉,冲!” 受到长官压迫,也可能是被“荣誉”所打动,日军官兵重新振奋起勇气,端着步枪,发出呀呀的喝喊,猫腰继续冲锋: “板载!” “冲,为了联队荣誉!” “杀呀!” 纵然如此,已与日军交战五个多小时的奉军傅冠军营,也逐渐打出自信来,见状毫不畏惧,在王一臣上尉指挥下,沉稳应对,用机枪火力压制日军,同时战士们用步枪对日军士兵逐一打击,等到日军接近了,营房内扔出一枚枚手榴弹,令日军的前进极为艰苦。 日军稍稍后退,继而被身后的佐藤副官驱动,掉头冲了回来。 不仅如此,这次日军上下,至少第4联队的军官们,已经铁了心要取得战果。因此,就在步兵发动冲锋的同时,日军的炮火再次响起,一发发炮弹不顾正在进攻的日军士兵,飞到奉军头顶,甚至是直射向奉军营房。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令傅冠军营上下也大是吃惊。 王一臣构筑的简易机枪阵地,更是日军炮火招呼的重点,不过几分钟光景,那道土垒阵地就被日军山野炮直射集中,一挺机枪连带五六名战士被炸飞,整道土垒更是几乎被彻底掀翻。 顾不得炮火猛烈,王一臣第一个搬起土袋砸过去,其余6连战士急忙跟随,用备用的土袋再次将土垒构筑出来。这次的土垒比较刚刚,要厚实近一倍,随即几名奉军战士扑上去,重新架起一挺轻机枪,对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日军扫射起来。 日军本是卯足力气朝这里冲锋,阵型正逐渐变得密集起来,没想到奉军反应这么快,立时被打倒一片。 按照之前的经验,日军这一轮进攻应该就此结束,逐渐后撤重新整队才行。 谁知,日军士兵竟然没有撤退,反是瞪着通红的眼睛,鬼哭狼嚎的应着奉军子弹扑了进来!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绝地孤军(2) 宽城子兵营,奉军傅冠军营的营房一角,经过日军十四门火炮半小时的轰击,被打开一个破损。 倒不是说沙俄的兵营修建的有多牢靠,竟然可以堪比现下欧洲的要塞坚堡。实在是,无论山野炮还是步兵炮,炮火射击打的主要是面目标,平射的话,未见得会每一发炮弹都打中同一个点。 但要说日军炮兵垃圾也是不对,所谓“半小时”射击,其实大多数时间还是对奉军营区进行覆盖和压制,利用射击试探营房的薄弱之处。 这不,大岛陆太郎一声令下,修正射击目标后,日军火炮仅仅几次射击,就将营房一角轰塌。 这轰塌的营房一角,虽然仅是不大的破洞,也成为日军打开僵局的契机,当即投入主力,不惜士兵生死的发动猛攻。 固守此处的傅冠军营6连,拼着被日军炮火轰飞一处机枪阵地,总算重新建立起简单阵地和火力点,面对不到十米的日军士兵,简直就是面对面,枪口顶在双方彼此脑门上的方式,硬生生打倒了一片日军,令随后的日本兵扭头就跑。 以为就此打退了这次进攻,奉军6连官兵稍稍松口气,立即被连长王一臣催促着,开始搬运弹药,挪走同伴尸体,填埋清理屋内的弹坑和碎石。 谁知,连副崔建云突然惊呼: “鬼子上来了!” 所有人闻声大惊,慌忙向外张望,王一臣更是一个纵身扑到窗前,脑袋小心探出一点看出去。 就见刚刚败退的鬼子兵,未如之前那般一直退到出击阵地,仅仅后退了三四十米,就停下脚步,转过身竟重新发动了冲锋。 只这次冲锋很是奇异,日军士兵一个个矮身前进,对,是矮身,就是几乎蹲在地上一步步向前挪,而不是之前的猫着身子迈步前进。 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本就矮小,能达到一米六的都算高个,这么一矮身前进,就好像一帮癞蛤蟆在那挪窝,比趴着匍匐前进也高不了多少。加上此时军营周围,因为小半天的战事,地面上满是狼藉、垃圾、弹坑、尸体,可遮掩的物事非常多,若不细看,还真不容易轻易发觉。 另外一个不同地方就是,此时虽是青天白日的,但日军重新压上来,竟然没有人发出半点动静,而6连这里虽然看似打退日军冲锋,其他各连却激战正酣,激烈的枪炮声,遮掩了日军“悄悄”接近的动静。 好在崔连副发现的及时,日军距离6连还有二十多米,已经无法继续掩饰。 6连官兵当即扔下手上一切活计,抓起武器扑到自己的位置上,王一臣大声下令: “给老子打!” 嗖嗖嗖—— 当先一片冒烟的手榴弹被扔出去,在日军头顶炸开了花,就在硝烟笼罩住日军的同时,6连营房内响起一片“哒哒哒”的机枪声。 无论之前日军的纪律如何严格,遭遇如此打击,硝烟中立时响起大片豺狼一般惨嚎。 这声声惨叫令王一臣大是安心: 纵然小鬼子训练好、不怕死,还真个是铁打的不成?就算是铁打的,自己如此打击,怕是也要熔成铁水了吧? 就在这时,从硝烟之中忽然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竟用日语开始唱出一首曲子,歌声响起后,硝烟中先是一静,接着,就有更多的日军士兵跟随唱和起来。 这曲子慢慢传出硝烟,王一臣发现,在这片战场上的日军士兵,听到那曲调,身子一僵,紧跟着不少日军士兵也佝偻着身子,似乎满脸悲戚,紧随歌声哼唱起来。 渐渐的,那些哼唱的士兵身形变得挺直,脸上却满是哀伤,甚至愤恨,抓住武器的手也渐渐用力,向前迈动的步伐变得沉稳起来,向前,向前,迎着奉军的子弹,大步向前而来。 王一臣大吃一惊,他的日语只是二把刀水准,平常问候两句都勉强,此时传遍战场的日语歌,他哪里能听得懂,实在搞不明白,这些小鬼子究竟抽了什么风,这唱的是啥? 此时别说是6连的奉军官兵看得傻了,连带傅冠军营其他官兵,都有点傻眼,不明白为啥一首曲子,就好似给日本兵打了鸡血似的,让这帮孙子都不像正常人了? 老兵刘明祥凑过来,低声问王一臣: “王头,这帮小鬼子叨叨个啥玩意?难不成,是跳大神?” 跳大神! 王一臣身子一哆嗦,不禁有点汗毛竖起,见鬼,真有这神神叨叨玩意? 若是马明远在此,听到这曲子,及日军哼唱的歌词,怕是脸上的惊恐只会比王一臣更甚,因为,这些日本兵哼唱的歌词竟然是: 汨罗渊水乱拍波,群云翻涌巫山峨。 昏昏浊世吾独立,激昂义愤热血歌。 权贵只晓傲门第,忧国此中真乏人。 财阀巨富恣夸辈,不思社稷民不生。 堪叹身荣国反败,纷纷尘寰民皆踊。 治乱兴亡梦中事,世事只若棋一谱。 昭和维新春空下,男儿同心将义连。 胸中自有百万兵,死去飘散万朵樱。 …… 这首曲子,今世的马明远肯定不会听到过,倒是在过来前的时空,他曾在一部日本历史电影中听到,电影中,一群日本官兵,哼唱着这首曲子,为了心中的理想,走上了街头。 可那件日本历史上的大事,应该是发生在民国二十五年,日本昭和十一年,也就是五年后啊,此时根本就没影的事。 即便是这首曲子,也是写于民国十九年,也就是去年,怎么可能在东北土地上听到?还是如此之多的日本下层士兵传唱? 无论怎样,本来大岛陆太郎、佐藤中尉等人,靠着刺刀、指挥剑、军队纪律、团体荣誉感,都无法提振的日军士气,竟在这首古怪歌曲的感召下,莫名提升,甚至直接爆棚! 日军士兵表情刚毅,本来迷茫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就这样挺着刺刀,迎着奉军傅冠军营的子弹,一个人倒下,立即有下一名日军士兵踏步上前,一步步接近奉军6连的破洞。 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大岛陆太郎心中滴血,同时身子因恐惧而阵阵战栗,喃喃低语着: “不,不要这样,不能这样,疯了,疯了,这群士兵都疯了,我要把他们都枪毙,枪毙!” 联队炮中队长加藤大尉有些惊异,不明白长官这是犯了什么病,士气重振,士兵悍不畏死,难道不应该是好事么? “好事?” 大岛陆太郎甩开望远镜,拎着加藤大尉的衣襟,指着远处哼唱着的士兵,脸色铁青,低吼道: “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清楚,这群低贱的家伙在唱什么?他们想要造反,造反,你懂么!什么狗屁维新,他们是在对抗天皇陛下!” 加藤大尉倒是不以为意,虽然表面上作出惶恐表情,心中却是另一种心思,只要士兵肯卖命不怕死,能夺取胜利,为自己增加武勋,唱个歌又能怎么样,不痛不痒的,真有违反军规的家伙,大不了抓起来枪毙好了。 从手下眼神中看出对方的不在意,大岛陆太郎有些无力的松手,是啊,在意这些干嘛,若是不能夺取胜利,自己的下场又能比这些士兵好多少呢? “杀啊!” 随着第一个日军士兵挺着刺刀冲入破洞,后面的日军脚步加快,高呼着向前冲去: “板载!昭和勇士万岁!” “板载!横扫神国!” “板载!血净奸愚!” 眨眼间,一场血腥的刺刀肉搏,在华日双方之间展开。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我中华绝无卖身投敌之中校! “杀!” 宽城子兵营的营房内,6连长王一臣挺起雪亮的刺刀,暴喝一声,健步窜出,双手用力,笔直的刺向前面一名日军士兵。 那鬼子上等兵虽身材矮小却并不惊慌,身手矫健的向后一侧身,随即从这鬼子上等兵身后,雪亮光芒一闪,冲出另一名戴着眼镜的日本兵来,嗷嗷嚎叫着刺向王一臣侧肋。 就在身旁的刘明祥惊叫出声: “王头小心!” 王一臣临危不惧,手腕一翻,厚重的枪托正好磕在那雪亮的刺刀上,立时将眼镜鬼子兵的狠辣一击磕上半空,失却了准头。 眼镜鬼子兵本是志在必得,自身并未存力,吃了这一下,身形未能及时停住,竟是一头撞向王一臣。他身后的鬼子上等兵惊叫一声,急忙挺起刺刀刺向王一臣,意图解救同伴。 王一臣“哈哈”大笑,也不收力躲避,枪托顺势向前狠狠砸到那眼镜鬼子兵脸上,立时将之打得满脸开花,惨叫一声捂着脸向后退去。 刘明祥抓住机会,挺身而上,刺刀狠狠贯入眼镜鬼子兵前胸,结果了这家伙。 王一臣根本不管这边情况,刺刀横扫出去,仗着身高臂长,未等鬼子上等兵刺到自己,必然先被他的刺刀扫中脸部。 鬼子上等兵见同伴已经被杀,自己不能再做无用功,只得急忙停身试图后退。没想到王一臣的目标本不就是他身子,长枪向上一挑,将鬼子上等兵的刺刀调飞,飞起一脚将其踹飞,紧接着扣动扳机。 砰! 鬼子上等兵捂着胸口,惨呼一声,跌倒在地。 王一臣也不搭理对方是否死透,纵身冲入正蜂拥钻进来的日军士兵中间,左突右刺,虽然没有什么斩获,但生生将鬼子兵挡在这里,外面的鬼子一时不得进入。 6连其余战士,在连副崔建云的组织下,迅速排好阵列,挺着雪亮刺刀,迈着整齐队形,向破入营房的七八个鬼子兵逼近过去。 “杀!” “杀!杀!杀!” 随着崔建云一声怒喝,6连的奉军战士一起向前突刺。 刺刀如林,鬼子兵无从抗拒,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地上躺倒三四名鬼子。 受到死亡的威胁,6连战士向前迈出一步,残存的三四个鬼子兵,就不禁脸色惨白一份,身子不受控制得后退一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很快这些鬼子兵就被逼到洞口处,眼看再退就是彻底退出破口了。 哪知道,一名日军曹长突然发出有如狼嚎一般的嘶吼: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 随着吼叫声,这曹长断然扔掉手里的三八式步枪。 王一臣此时已经退入己方人群中,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愣,不明白这鬼子兵又发什么疯,看他这癫狂样子不像要投降啊? 谁料,鬼子曹长下一个动作,令王一臣以及6连官兵大吃一惊,慌忙后退躲避: 那曹长竟是拽出两枚卵式手榴弹,也就是俗称的“手雷”来,拇指抠掉保险环,将手雷的触发头在子弹匣上狠狠一磕,两眼赤红,大叫着冲向了6连官兵。 王一臣、崔建云,还有6连的官兵们,立时脸色惨白,暗骂这帮小鬼子简直不是人,这,这尼玛,逃走不成么?哪有这样的,打不过就要玩命! 这是营房啊,空间有限,这两颗手榴弹要是爆炸了,别说是奉军官兵了,小鬼子背后那些同伴也多半没好啊! “快,退后,开火,开火,打死他!” 王一臣慌忙下令,自己第一个扣动扳机。 砰! 砰砰砰! 一阵乱射,那曹长终于被打倒。 可是,已经退缩洞口的那些鬼子兵,竟似受到鼓励般,同时扔下武器,纷纷双手掏出手雷,同样鬼哭狼嚎的冲上来,同时口中不住用日语大吼着: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 轰! “人生但感意气过,成败谁复可置评!” 轰轰轰! “吾辈掌中三尺剑,正待以血净奸愚!” 轰轰! 营房内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浓重的硝烟从破洞处,窗户,房门向外冒出。 与6连相邻的5连长张德玉,摇摇被震得几乎无法听到声响的耳朵,努力他能听到的声音,对着连副迟乐群大吼: “快,带一个排去看看,王一臣那到底出了啥幺蛾子!” 迟连副带人拐入6连营房时,屋内满是硝烟,地上躺满了人,不少人并未身死,满脸是血,正一边咳嗽着,一边努力从地上爬起。 在接近破洞的地方,倒着几个不似人形的玩意。 只是迟连副等人没时间探查6连幸存官兵,此时的破口外,正扔进几颗手雷,随着爆炸过后,头戴盖帽的日本兵蜂拥进来。 “打!” 迟乐群中尉大吼,手上驳壳枪连连打响,撂倒两个鬼子兵。 其他5连和6连战士却没这么好的反应,老兵朱振昌刚刚扣响一下步枪,一个日本二等兵就冲到他眼前,不得已,朱振昌只得与其搏斗起来。 砰砰砰—— 杀!杀! 板载—— 6连的营房内喊杀声响成一片,变起仓促,奉军官兵来不及结阵,就与日军搏杀到一处。日军士兵尽显其训练之精锐,论起刺刀拼杀,一人足顶三个奉军官兵,惨烈的厮杀中,一名又一名奉军官兵惨叫着倒下。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突然,从房门出传来一阵清脆的机关枪嘶吼,将一个个日军士兵打倒,有些正在拼命搏杀的奉军官兵,也被扫中,与他的对手一齐倒在血泊中。 终于,日军经受不住巨大的伤亡,不得已渐渐退出了营房,暂时停止这次进攻。 待到日军退走,迟乐群脸色难看,勉强靠坐在墙角,他的腹部被刺中,连肠子都流出来,眼看活不成,却顾不得这些,对端着轻机枪的张德玉抬抬手,指向破口,用微弱的声音道: “堵,堵住那……” 与此同时,宽城子兵营的营部内,傅冠军已经陷入弥留,副营长宁致远悄悄走过来。 外面的枪声慢慢停止。 之前,营部受到重点进攻,来自松川中队及日军第4联队配属部队,从东西两侧围攻营部,不仅让营部损失惨重,建筑被炸塌了好几个地方,更隔绝了营部与营区的联系,营部几乎无法指挥全营的战斗。 出奇的是,营部与外部的电话线却一直没被切断。 此时,宁营副悄悄走来,傅营长仿佛有所感应,竟缓缓睁开眼。 见到营长苏醒,宁营副反而犹豫了。 “啥,啥事?” 听营长问话,明知道会让营长动怒,但傅冠军平日里深得部下敬重,宁营副不敢隐瞒,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省城,参座又来电话了……” 傅冠军挤出一个嘲笑的表情: “又,又来?哈,他,他希洽,拿,拿了,小鬼子,多,多少好处?死乞白赖,让,让老子,投,投降,哈!” “不,不是投降……” 宁营副急忙纠正: “是撤出阵地……” “屁!” 傅冠军的声音突然抬高,用与他伤势完全不符的声调怒骂,连话语都连贯起来: “我部受命驻守宽城子,此地就是我部汛地,战事已开,岂闻国家武力将阵地拱手献给敌人的道理!” 宁致远有些为难。 从宽城子开打,省城的电话就没断过,一开始只是吉省副长官公署的军官,指令傅冠军营撤出军营,向日军移交营区。宁致远没得到傅冠军首肯,在电话里予以严词拒绝。 随后,竟然是希洽亲自打电话过来,用副长官公署参谋长,吉省代理省主席的名义下令,要傅冠军营立即与日军停战,撤出军营! 宁致远以要与傅冠军协商的话头,将开头两次糊弄过去。这次的电话,已经是第三次,希洽的口吻异常严厉,质问宁致远是不是违抗军令?若是如此,希洽就要下令吉省驻军清缴傅冠军营。 这话简直开玩笑了,宽城子都打成这样,长春城里估计也好不了多少,希洽要能有部队派来,日本人又怎么可能眼看着两支奉军接触。 只是,从这道命令中,宁营副感到一阵绝望: 希洽是肯定不会派兵过来增援了!此时的宽城子不仅成为绝地,傅冠军营更成为了被日军围攻的……孤军! 绝地孤军,区区六百余人,抵抗数百日军已经近七个小时。 宁致远觉得,傅冠军营算是对得起副总司令了,是以轻声劝说道: “营长,你也要为嫂子和家里老少想想啊,我那小侄子,今年才五岁……” 傅冠军奉命驻守宽城子,自然将家人接到长春,只是并未安置在军营,全家十七口住在城里。别看傅冠军今年四十七了,幼子不过五岁,最得傅冠军喜爱。 以宁致远料想,提到家小,尤其是五岁幼子,傅冠军应该会心软些。 谁想到,傅冠军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两眼圆睁,等着宁营副,惨声道: “民国八年,我傅冠军入学东北讲武堂,与副总司令同年。傅某戎马半生,今日死于国战,虽死无憾!若是老天不佑,我父子共赴黄泉,我子纵然年幼,也当与有荣焉……我中华,只有卫国身死的中校营长,绝无放弃阵地,向日寇投降的卖身中校……” 噗—— 傅冠军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仰头倒下。 宁致远及屋内其他人大吃一惊,急忙扑过去查看。 只见傅冠军两眼圆睁,仰躺那里,已经绝气身亡,竟是死不瞑目!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混乱的长春(1) 就在傅冠军刚刚去世后不久,有警戒的士兵来报告,一个华国人,自称是长春军警稽查处处长,在营区外喊话,请求与主事军官面谈。 军警稽查处处长?孙仁轩? 毕竟是兼管军警的重要职能部门长官,身为本地驻军,宁致远此前与这姓孙的打过交道,却不知道此人是被逼而来,还是早和日本人有勾结? 堂堂长春军警稽查处处长,即便在吉省也算一号人物,若是连他都投靠了日本人,岂非此时长春已经被日本人控制?那样的话,傅营长的家小不知此时是否安全? 想到刚刚去世的傅营长,宁致远就是心头一紧。 原来,早在凌晨日军第4联队向宽城子兵营发动进攻时,长谷部照俉就找来了本地的日侨领袖,在乡军人联合支部长桥本虎之助。 长谷部身为日本帝国少将,见面时将身段放得很低: 亲自到办公室门口迎接老桥本。进来后并未作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回到办公桌后,装模作样去和对方谈话,反而将桥本延请到沙发上对坐,同时让副官奉茶。 这些举动令桥本虎之助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不禁微微自得。对今晚过来的目的,老桥本心里大致有数,但他有自己的盘算,即便这位长谷部将军如此礼贤下士,该拿的好处还是要拿的。 果然,长谷部照俉提出,要桥本虎之助立即组织长春本地在乡军人,按照之前的统计,这些人手动员起来,可以组成一个大队的兵力,足有千人,能大大缓解此时长谷部照俉兵力不足的窘境。 桥本虎之助面露难色,坦诚这件事需要时间,言下之意,在埋怨关东军方面瞎折腾。 这话令长谷部照俉无言以对。 按照板元征四郎及石原完尔的谋划,早在九月就应该挑起这场军事冲突。在此之前,两人利用关东军参谋部的名义,在满洲境内做了充分的动员。 尤其针对关东军兵力不足的问题,“二人组”更想尽办法弄来巨额金钱,拨给长春、奉天等地的在乡军人联合支部,令其动员本地日本侨民中的在乡军人,并进行操练,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准备。 可是,本来被这“二人组”视作天赐良机的那场事件,竟然越闹越大,最终引来欧美列强干涉,不仅给日本国内带去巨大压力,也令这两人背负更大的压力。 迫于压力,同时也因为某人的搅和,令关东军参谋部得到的资金骤降,甚至达到公款严重亏空的地步,令这“二人组”不得不宣布暂停谋划,各地的日本在乡军人也随之解散。 不仅如此,这段时间里,连在乡军人联合支部都发生变化,桥本虎之助本是辽省的支部长,也调任长春,成为吉省支部长。如此重大变化,桥本虎之助还在紧张的熟悉工作,自然对紧急动员能力,又下降几分。 眼下战事突发,虽然之前有过吹风,可时间实在太紧,桥本虎之助表示,自己连初级动员都没完成,不仅可征募的在乡军人数量不足,训练、武器更是无从谈起,此时要拉上战场,估计无法执行作战任务。 这就是谈条件了。 长谷部照俉心中腹诽,表面上却面带微笑,告诉桥本虎之助,能动员多少就动员多少,武器尽可以从第3旅团的仓库取用,也不必执行作战任务,只要能帮助第3旅团掌控长春城就好。 掌控长春城! 桥本虎之助倒吸一口凉气,要命,长春城的驻军虽然集中在南北两座兵营,但城内并非没有奉军,盘算一下,也有个一千多人,加上近千的警员,光凭在乡军人组成的不满编的大队,想要击败这些奉军的军警,怕是死伤会非常惨重啊…… 听到桥本虎之助的顾虑,长谷部照俉明白对方是想开条件要好处,痛快的表示,说吧,你需要怎样的“帮助”? 一听这话,桥本虎之助两眼瞬间亮起来,开出两个条件,第一,要拨发一笔军费,他要为在乡军人争取更多的“抚恤”。 狗屁更多的“抚恤”! 长谷部照俉心里暗骂,这些钱过了你的手,怕是“更多”的部分,都落到你的手里了吧! 但此时他正在用人,不得不点头同意。 桥本虎之助受到鼓舞,提出第二个条件,要允许在乡军人在长春的城区和商埠区自行其是,事后不受军法追究! 这就隐含的意思,就是要关东军允许这些日本侨民肆意抢劫,甚至杀人放火了,放在任何一支军队,这种行为都是要受到军法追究的。 但长谷部照俉却是痛快答应下来,原因无他: 战时进行抢劫,甚至借用军事行动的名义杀人、强女干,在世界各国都难以避免,日军尤其如此,正所谓“皇帝不差饿兵”是也。对这种战争罪行,日军历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此时正是有求于对方的时候? 得到大笔金钱,桥本虎之助当即活动起来,派出自己所有手下,挨家挨户将登记在册的日本在乡军人拉出来,到第3旅团领取武器后,开出了日租界。 这些日本侨民军首先开到宽城子,将交战区域封锁起来,同时攻占了距离宽城子兵营不远的宽城子火车站。 紧接着,这伙比正规日军还要凶狠的家伙,就好像多少天没吃过肉的恶狼般,两眼通红的冲入宽城子车站附近的民居,大肆抢劫起来,若是有人胆敢拒绝,立马就是一枪,或是一刺刀。同时,更有人见到漂亮姑娘,就强拉进屋内…… 消息很快传到长春市政筹备处,以及市警务局。 筹备处那位张燕卿张大处长,一听枪响,早从家里跑了个无影无踪,整个筹备处都乱了套,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倒是市警务局还维持运转。 从夜里北面响枪开始,警务局座陈明达就赶到了警务局,搞清楚情况的他被吓出一身冷汗。 可陈明达虽然为人圆滑,又是靠着投效马明远及背后的汪大处座,才得以拱走前任脩长余而上位,其人还是很有节操,知道此时不能乱,必须有人出面维护治安的重要性。 因而,在联系不上张燕卿后,陈明达也没继续指望那位官宦公子哥,硬着头皮分派人手,阻止百姓上街,抓捕借机出来抢劫的流氓,同时亲自向省府和省警务处上报长春军事冲突的详情。 没想到,天刚亮不久,一伙日军装扮,但气质又不像日军的家伙,竟直接冲入了市警务局,冲破层层阻拦,径直闯进了陈明达的办公室。 陈明达正在与汪芝右通电话,瞠目结舌的看到,一伙流里流气的“日本兵”将阻拦秘书、副官、警官推搡到一边,大喇喇的撞进门来。 就在陈明达想要质问的时候,突然看到,在日本兵身后,趾高气昂的走进一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 前任长春市警务局座,脩长余!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混乱的长春(2) 脩长余! 脩长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日本人搅和在一起? 别说长春的警务系统,整个长春政界,哪个不知道他和脩长余之间那点龌龊,陈明达感觉不妙,但职责在身,由不得他退缩。 见陈明达虽战战兢兢,终归从办公桌后出来,站到自己面前,脩长余嘴角一撇,眼前这人曾是他的下属,当初在他面前毕恭毕敬,没想到偷偷抱上汪芝右大腿,竟把他拱下台取而代之。 若非眼前这家伙,他脩长余至于沦落到今日,和日本人合作么? 因为脩长余对陈明达恨之入骨,眼见彼此地位颠倒,胸中快意几乎要汹涌而出,哈哈一阵狂笑,就待上去狠狠羞辱陈明达一番。 孰料脩长余身后一名日本人脸色不快,大声呵斥起来: “快快滴,休要耽搁!” 脩长余心中一凛,才想起来,此时的自己,终究不是长春市警务局座,还要仰仗日本人尽快恢复权位,才能在奉军和日本人中间交结,往来折冲,尽力调和这次军事冲突,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想到此节,脩长余不敢耽搁,挥挥手,立时有几名往日亲信冲上来,将还在抗议的陈明达按住绑了,直接拖了下去。 接着,就在一众日本人注视下,脩长余坐回自己往日“宝座”,稍微享受下,就去翻找一应印鉴、文书,虽然写的并非他“脩长余”大名,总算将警务局座的权力印信凑全,也就是戏词里说的,抢到了“印把子”。 脩长余胆气一壮,下令将市警务局大小官佐招来,“正式”宣布,自己重新接掌市警务局座大位,接着,用凌厉的目光逐一扫视站立的每个警务局官佐,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差补上一句: 谁同意,谁反对? 旁边的就是“日本兵”的刺刀环视,这些市警务局官佐哪敢说半个“不”字,在一众脩长余亲信带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对这一“政变”表示了拥护。 暂时掌握住市警务局,脩长余当即与省城的副长官公署通话,报告了自己“暂代”警务局座的行为,同时向希洽“请示”下一步“应如何处置”? 听说脩长余上位,希洽也是有些发懵,只是,眼下整个吉省甚至东北都乱了套,区区一个市府的警务局座归属,代理省主席大人也无心关注,甚至,听出脩长余的话中隐含意思,希洽反而很是兴奋,当即下令,让脩长余前往日本领事馆“交涉”停火事宜,同时,派出官员督促宽城子及南岭两处驻军,立即停火! 撂下电话,脩长余侧耳听了一下,此时长春城内也响起枪声,虽不甚激烈,也绝不是那些日军“临时工”士兵的抢劫时候开火,他心中焦急,当即叫来副官赵顺,令其联络孙仁轩过来议事。 城内此时大乱,就算赵顺有日本兵保驾护航,想要找到孙仁轩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办到,脩长余不会坐在这里傻等,干脆遵照希洽的命令,带上局里外交科长,一同驱车前往日租界内的日本领事馆。 就在脩长余卖力奔走,努力实现希洽“停火”意图时,一伙日军“临时工”,冲到了城内的奉军无线通讯台驻地。 这个通讯台乃是吉省副长官公署直辖,往日负责机要、命令的上传下达,最是紧要不过,往日有一个排的奉军驻防。 因此,这股日军的人数也是不少,足有近百人,照桥本虎之助料想,纵然在乡军人素质不如现役日军,宽城子驻守奉军更是战斗力爆表,与人数相差仿佛的日军正规军打得有模有样,令人不敢小觑奉军战斗力,但他用四五倍兵力压过去,总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谁想到,这伙日本在乡军人气势汹汹冲过来,却发现,电台驻地静悄悄的,和周围建筑一样大门紧闭,却在墙头、建筑上看不到任何奉军士兵。 这是什么鬼? 这伙在乡军人毕竟曾经从军,不缺基本的军事素养,当即分别占据周围要点,派出五名尖兵小心翼翼摸向奉军电台所在的小院。 这电台驻地虽然紧要,也不过是普通中式小院落,只在院内翻新修建了一个三层俄式洋楼,故而院门还是传统的厚重木门,此时紧闭,不知院内情况如何。 日军尖兵一路注意周围动静,磨蹭了好一阵,直到摸上院门,都没什么意外发生,令五人稍稍安心,毕竟他们并非年轻人,在长春都是有家有口有正当工作,若真丢掉性命,家中孤儿寡母真不知要如何生活下去。 当头一名尖兵矮小壮实,乃是北泽晴也的同事,名叫中泽信,小心的推了下院门。 谁想到,院门竟没闩上,被中泽微微推开一道缝隙。 见到这一幕,所有日本人心中大喜: 胆怯的中国人逃走了? 中泽信却没如此乐观,毕竟若是出事,第一个玩命的就是他。因而,他再次轻推,院门又张开一些。 中泽信还要再试,他身后的加纳大树可受不了,之前在宽城子抢劫、强女干正爽快,被调来执行这种危险任务,本就令他很不开心,性情鲁莽的他受不了中泽信的磨磨唧唧,索性一脚踹上去,“咣当”一声,将不大的院门踹的大开。 斜了眼中泽信,加纳大树得意且不屑得道: “瞧见没,中泽君,支那人不过是群软弱而且低贱的种族,胆怯的他们早跑了!” 说着,加纳大树持枪大步走入院内,随即发出“无危险”的信号。 听到加纳大树传信,一部分日本在乡军人彼此笑起来,轻松的起身向奉军电台聚拢过去,这次任务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了,至于能不能控制电台和机要密码,关他们什么事。 中泽信老觉得有些古怪,呆在那里没动地方,其他几名日本尖兵也懒得管这“胆怯”的家伙,越过他走进院内,他们得加快脚步,争取找到些好东西,若是后面人都进来,可就要和他们抢夺,自己当尖兵的那点“福利”岂不没了。 大摇大摆走向洋楼的加纳大树,冲着楼门又是狠狠一脚。 谁知,这次楼门大开的同时,也冒出“嗤嗤”白烟,不等加纳大树有反应,楼门就“轰”的爆炸,将这货直接炸飞出去。 与此同时,从楼上、周围建筑屋顶、高大树丛中,向街头日军投出一颗颗铁疙瘩。 轰轰轰—— 一连串爆炸声响起,猝不及防的日军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六章 混乱的长春(3) 吉高官春,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上午十时三刻。 随着一颗颗手雷扔出,本来街头那吓人的寂静,被连串的轰隆爆炸声打破。 街头墙角躲避的日军在乡军人,本以为任务中没有抵抗,心情正是放松下来时候,遭此突袭,被炸的人仰马翻,惨嚎声起此彼伏。有人晕头转向的就开枪,这个举动带动其他人,也随之开始射击,至于打哪里,其实心里根本没数,不过是通过开枪射击的行为,为自己壮胆罢了。 这种胡乱射击听着挺有气势,实际杀伤根本为零,给偷袭方无法带来任何伤害。 爆炸响起的一刻,中泽信就钻到院门一角躲避。 其余几名尖兵却没他这般机敏,身处院中空地,正是第一波手雷招呼的目标之一,当场被炸翻在地,一人彻底没了生气,另两人一人腹部被弹片划开一道口子,大咕的鲜血涌出,一人腿部负伤,抱着大腿不断滚动哀嚎。 接连的爆炸声响过一阵,曾从军的中泽信敏锐的感觉,敌人投掷的手雷似乎在减少,意味着真正进攻即将展开,这种被动挨打的憋屈情况即将结束。 想到此处,中泽信不禁攥紧武器,拉了下枪栓,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光躲在按处扔手榴弹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用钢枪,用刺刀,正面对决! 孰料,偷袭方从容不迫,在投出大量手雷杀伤并震慑日军后,从隐蔽处伸出一杆杆美制加兰德步枪,自动装填子弹的半自动射击模式,加之八发弹夹,配合捷克造ZB26机关枪,设伏方火力全开,瞬间打出数百人的火力来。 哒哒—— 哒哒哒—— 火舌吞吐之间,一名又一名日军被放倒。 如此凶猛的火力,足抵日军两个中队,同时射速如此之快,简直有如雨点似的泼洒下来,全然不似奉军的装备,甚至在华国土地上,好像都找不出哪支部队有这么好的装备,这么强的火力。 这些日军“临时工”本就不是正规军,退出军队后的平民生活,早将他们身上的军人气质和敏锐性,消磨到最低,遭到如此超越这块土地平均水准的打击,瞬间被打懵,乃至开始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里?谁在打我?多少人打我? 中泽信同样如此,刚刚还攥紧的三八式步枪,已经被他丢到地上,整个人抱头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全然看不到当年在军中的勇士风采。 也是,中泽信固然在从军时以武勇称雄,奈何退伍后的他发愤图强,一举考上大学走出了贫苦的渔村,一步步靠自己辛苦打拼,成为工程师并娶妻生子,在满洲得到了薪金丰厚的工作。 指望现在的他,再像个小年轻似的玩命,怎么想都不可能。 尤其要命的是,中泽信他们只是在乡军人,关东军嘴上说打开仓库全力提供装备,实则每个人能够得到的武器,不过是一支三八步枪、几颗卵式手榴弹而已,不要说正规军最重要火力支撑步兵炮、重机枪了,连轻机枪和掷弹筒都没下发。 得到武器时,中泽信就很是自嘲,凭一支三八枪能干点啥?在满洲这块土地上,怕是打土匪都勉强,也就是吓唬吓唬溃兵和老百姓,嗯,抢劫时候还满实用。 用三八枪这种装备了二十来年的武器,去反击这暴风骤雨一样的袭击?别开玩笑了! 若非恐惧敌人等会会出来挨个补枪,中泽信现在真想直接倒地装死算了。 只是,中泽信的想法,并非所有人的共同意识,前田利则就是如此。 前田利则出身北陆,在苦寒中成长的他,自认豪勇不输任何人,对退伍后的平民生活很不适应。参与这次关东军的行动,他本来还想好好表现一把,谋一个机会重回军中,甚至盼望着晋升成为曹长、准尉。 遭遇如此打击,在院外不远处的前田所部,也吃了好几颗手雷,在雨点般射来的子弹打击下,有四五名士兵中枪倒地,其余人也被吓得纷纷躲避,没有半点日军的精气神。 如此表现激起前田利则胸中怒气,抄起步枪就开始还击,同时大声吆喝着,试图振奋周围同伴的勇气来: “诸君,反击,反击,如若就此放弃,我等只能等死了!” 提到“死”,这些日军“临时工”总算有了些反应,十来个在乡军人追随前田的号令,聚集成一个小圈子,集中火力对隐藏的敌人展开反击。 这一举动将埋伏的胡良才看乐了,指着前田等人对身边的丁山笑道: “嘿,老丁,行动队不行啊,这个打法,都还有人敢炸毛,要不要我们情报队帮把手?” 瞪了一眼胡良才,丁山也不反驳,只臭着脸对身边手下大吼: “没吃饱饭么,一点准头都没有,那么多人凑一块都看不到,想等情报队帮着补枪么?” 一听这话,行动队员立马不干了,当即就有一挺轻机枪、六七支加兰德转过枪口,冲着前田利则等人狠狠开火,MD,论开枪作战,怎么都不能被情报队那些偷偷摸摸的家伙笑话吧。 被行动队员重点关注,前田利则这伙人立马倒了霉,才两轮火力打击,就被打趴下大半,前田利则更是身中三枪,尤其是丁山亲自射出的子弹,直接将这家伙爆头,让这家伙去他们日本的黄泉比良坂,继续寻求自己的从军梦了。 谁想到,前田利则这伙人被打倒,成为压垮日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周围躲避的日军“临时工”们再无法承受心中恐惧,惨叫一声,扔下武器扭头就跑: “快跑啊,不要等死啊!” “前田死了,逃啊!” 他们的逃亡,立刻波及到其他人,那些躲在稍远处,还在犹豫的在乡军人们,也纷纷转身,撒开脚丫子,用平生最快速度往回奔逃。 特侦队岂能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各种火力尾随上去,从背后又放倒了四五个日本人,这才慢慢停火。 从隐蔽处慢慢走出来的特侦队员们,果如中泽信所料,开始清理战场,对每一个倒地的日本伤员补枪。 胡良才作为临时指挥,布置行动队、机搜队、情报队迅速打扫战场后,快步返回已经一片狼藉的小洋楼内,对一名中校道: “马台长究竟想好了没?你可看到了,日本人这回是来真格的,刚才的进攻虽然被打退了,回头小鬼子派上正规军,拉来机枪大炮的,我这百八十号可顶不住。” 那中校叫马树堂,正是这通讯台的台长。 先前胡良才受马明远指令,赶来通讯台示警,因为特侦队隶属吉省警务处,军警并非一体,马树堂态度很不友好,不仅断然拒绝撤退的请求,甚至都不允许特侦队进入通讯台驻地。 幸好,双方还在僵持的功夫,日军派来在乡军人逼近了通讯台。这下马树堂也有些慌神,不得不同意胡良才协助防守的要求。 只是马树堂并不看好胡良才带来的这票人,毕竟外面是近百日军,特侦队也才近百人而已,双方兵力持平,根据日军以往战斗力,怎么看,胡良才他们都要吃亏。 刚才的战斗,马树堂以及通讯台上下,可是全程目睹,这伙日军之脓包,胡良才手下战力之强悍,都深深震慑了通讯台的奉军。 现在胡良才旧事重提,马树堂不敢再端架子拿大,只得委屈得道出原委: 并非他不肯撤退,实在通讯台受吉省副长官公署直辖,而他们收到的命令是,不许撤离,不许抵抗,日军一旦上门,就向日军投降和平移交! “我X他希洽八辈祖宗!” 听到这话,胡良才,还有赶过来的丁山、谢强等人齐齐破口大骂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混乱的长春(4) 可惜,胡良才他们骂早了。 马树堂既然开了口,索性竹筒倒豆子说了个痛快,也将心中的愤恨和烦闷宣泄出来: 原来,马树堂这里是直属吉省副长官公署的通讯台,掌握了省城与长春各部之间的密码本,故而往来电文都有看到。让马树堂绝望的是,希洽的“不抵抗、和平撤退”命令并非仅仅下达给通讯台,驻长春奉军各部都有收到同样命令! 胡良才、丁山、谢强等人无言以对,这算啥,躺平了等死么?还是希洽准备一枪不放,就把长春全盘送给日本人? 谢强身份特殊,对这种事尤其敏感,闻言满脸涨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我要,把这事公之于众,他,他这是,是,叛国!” 马树堂脸色一变,公布可不行,这些电文都是奉军机密,私下说说可以,如果把电文公布出去,希洽下场会怎样自己不清楚,他马树堂可就成了奉军叛徒,妻儿老小可咋办? 可谢强目光咄咄逼人,让马树堂虽为上官,也不禁扭头躲避,一直间气氛有些僵持。 幸好胡良才此时开口,化解掉这诡异气氛: “别听希洽瞎指挥,老马你自己听听,宽城子、南岭,到现在还有炮声,不是每个奉军都像希洽那么没种。这样吧,老马,带上电台跟我们走,电文你自己个留着,日后副总司令怪罪下来,也给你留个退步,成不?” 马树堂脸色发苦,都这个样子了,外面死了那么多日本兵,等会日本人打回来,眼前这些凶人拍拍屁股走个干净,小鬼子还不得杀自己全家?再说,瞧瞧眼前这几位满脸煞气,自己敢说个“不”字么? 当即,在特侦队的“协助”下,奉军长春通讯台上下数十人,飞快收拾利索,扛上七八台电台上了特侦队开来的卡车,一溜烟而去,给半个小时后赶来的日军来个“人去楼空”,气的带队日军少佐暴跳如雷,却没任何办法,只得收拾了地上日军尸体。 收拾尸体功夫,竟让这伙日军发现少了一个人,是一个叫做“中泽信”的家伙,也不知是逃掉了,还是被俘虏了。 只眼下长春城内形势混乱,不少地方都在打仗,让日军少佐也无从调查,正好有人赶来报告,在城东,一伙华国员警据守警局,与日军交火,第3旅团本部命令少佐赶去支援,令这名少佐的调查只得暂时作罢。 长春城内火头四起,枪炮声更是连绵不绝,街头百姓虽然不多,一旦出现无不神情惊恐,匆匆奔逃,身后还跟着地痞流氓或者日本兵。间或就能见到街边一栋房屋突然燃烧,从里面走出荷枪实弹、面带得色的日本兵来。 市警务局外交科长潘志业,看到这一幕幕不禁双目欲裂,满脸恨色的喃喃道: “强盗,一群强盗!” 突得转头看向后座的脩长余,潘志业满腔愤怒道: “局,局座,等下一定要制止这群日本强盗!” 脩长余也是面带忧色,闻言沉重点点头。脩长余虽然抢权上位,潘志业见其却愿意出头与日本人交涉,心中对脩长余的不满稍减几分。 谁知,脩长余所担忧的,绝非长春城内百姓,而是接下来的行程能否顺利,自己能从其中获利几何。 一开始,他还自信满满,感觉日本人不过是想借机讹诈,大不了一应条件答应下来就是。可见到日本人如此肆无忌惮放手抢劫,混迹官场多年的他感觉不妙,日本人这种行径,不像是为了讹诈啊…… 在日本军车的引领下,脩长余的汽车顺利通过哨所检查,进入日租界抵达了日本领事馆。 日本方面早知脩长余的到来,并没有让他等待,立刻有人将他引领到领事大人办公室,这种态度让脩长余略感心安。 办公室内,不仅有日本驻长春领事,还有一名中佐军官,经日本领事介绍,此人竟是关东军的参谋,名叫森纠! 脩长余顿感有些不妙,奈何形势逼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两人问好后,转达了吉省代理省主席希洽的态度: 奉军方面可以放弃抵抗,撤出现有阵地,甚至全部撤出长春城,希望可以与日本帝国展开和平谈判,用和平方式解决眼前的局势。 不抵抗?撤出阵地? 森纠和日本领事对视下,不对啊,宽城子和南岭两地奉军打得那么坚决,怎么都看不出有“不抵抗”的意思,这里有什么问题么?还是说,希洽派脩长余过来,只是想用“缓兵之计”,为随后的抵抗赢得时间? 日本领事用带着深意的目光看了眼森纠,那意思是: 这事都是你们军人搞出来的,我们外务省可不知情,更没训令发布下来。要如何与这个华国人交涉,还是你来吧。 森纠也是一阵头大。他本已调任参谋本部,谁想到,竟然被派下一个前来满洲的任务,就是跟随参谋本部第一部的部长建川美次,前来满洲视察。至于具体任务是什么,建川美次一个字都没透露。 谁能想到,刚刚抵达满洲,建川美次就称病赖在旅馆,反而将森纠打发到关东军参谋部,要他代表自己巡视。 森纠一头雾水,到了关东军参谋部,却又被告知长春的奉军有异状,请他赶来长春巡视。 刚刚在长春巡视一天,就爆发了激烈的华日冲突,到此时,森纠才明白,原来关东军一直在谋划些什么。 发觉事情不妙,森纠想要从这泥潭中开溜,却接到建川美次电话,要他暂时留在长春,详细调查冲突,并代表参谋本部酌情进行调解。 调解? 森纠苦笑,都打成这个样子了,难道真要关东军撤下来?那些牺牲的官兵怎么办?再说,关东军在长春打得极为丢脸,若是就这么撤了,连翻盘挣回面子的机会都不给留下,这些军头能答应么? 思来想去,森纠发现,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关东军,在长春夺取全面胜利,才有机会进行“调解”。 因而,森纠也不多废话,取出一份文本扔给脩长余,告诉这家伙,所有条件都写好了,如果要谋求“和平”解决,就签字吧。 脩长余和潘志业忙不迭接过,打开细细读起来。 第一条是奉军放下武器,向日军缴械投降。嗯,这条似乎并不违反希洽的命令,可以答应。 第二条是日军全面接管长春城及周边各县……这,有点过分啊,索取的地盘太大了,不过,希洽既然提到,奉军可以撤出长春,显然这条也勉强能接受。 可越往下看,脩长余越是心惊,这个文本上林林总总开列二十条,从日军接管长春城,解散现有长春市政当局,设置临时管制当局等等,不仅提出条件,而且规定的异常细致,这根本就不是要停火,根本是要借机占领长春城,并扶植一个伪政府啊! 这,这……若是想要占住长春进行讹诈,犯得着费如此周章和精神头么? 潘志业看得火冒三丈,顾不得脩长余态度,直接拍桌子了: “贵方毫无诚意,分明是将我奉军看作战败一方,哪里有和谈的意思!这并非和约,而是战败方的城下之盟!” 提到“战败”,森纠就是一阵火大,好在他是军刀组出身,又曾在陆大任教,比起其他日本军官,还是有些涵养,故而言辞有些不快的反驳: “难道贵方以为,真能在长春战胜大日本帝国?须知,帝国勇士正在集结,而远在奉天,帝国早已兵不血刃夺城,奉劝你们不要再存幻想!” 什么!奉天丢了! 因为通讯问题,脩长余和潘志业并未得到这个消息,此时一听,立时面如土色,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看到两人的嚣张被自己打下去,森纠露出得色,瞧一眼日本领事,这才平静道: “贵方可以考虑一二,只是,时间拖久了,等帝国战无不胜勇士赶来,帝国碾碎贵方只在一念之间,到时,帝国断不会和战败方再进行什么‘和谈’!”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脩长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巴巴得赶过来,根本不是进行什么狗屁和谈,根本就是过来投降的。 他要怎么办?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孤独的南岭,孤独的抗战(1) 潘志业还要与森纠掰扯,争论下这狗屁“和平协议”,却被脩长余制止,拉到了一旁低语起来,聊得自然是这份“和约”,他想看看,上面有没可以争取地方。 潘志业一摊手,很痛快表示,这玩意就是一纸“降书顺表”,若是签了,他们两个可就成了秦桧那样的人物,怕是要举国皆敌,被人狠狠唾骂几百年。 如此一说,脩长余浑身哆嗦下,眼珠不住晃动,心里打着小算盘。思索了好一会,他才试探着对潘志业表示,日本人耍横,也是老毛病了,咱不能惯着他们,可希洽那边有明令,要求和谈,这事实在不好办,他寻思着,要不要先由潘志业出面,代表长春方面把和约签下来,让战事停息,以后再慢慢和日本人交涉…… 潘志业一听就急了,尼玛,脩长余这老王八,这是那他当替死鬼,你不想当秦桧,难道我就想当罗汝楫、万俟卨? 这罗汝楫、万俟卨都是帮着秦桧害死岳飞的人,被后人变成各种戏曲、词话、评书,当做大大的奸臣,骂了个几百年,至今没得翻身。 一想到,自己或许要成为那样的“奸佞”,被人编排上几十、上百年,潘志业就浑身发冷。 眼见潘志业很是倔强,一时之间糊弄不住,脩长余也有点抓瞎。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靠着日本人打回市警务局,究竟图什么?不就是往来折冲,火中取栗么?现在若是帮希洽一股脑把事都办了,自己的利益在哪? 不行,不能如此。 脩长余琢磨明白,今儿个这事,得办,但办事的目的是亮出肌肉,显示自己的本事,可又不能全办成,若真全部办成,回头日本人和希洽翻脸不认人,自己到哪找利益去? 想清楚这些,脩长余不再和潘志业啰嗦,反身去寻了电话打出去。 电话是打回市警务局的,电话一接通,脩长余劈头就问,有没找到孙仁轩。那边赵顺非常惶恐,急忙请孙仁轩过来讲话。 对待孙仁轩,脩长余也不客气,直接下令让其前往宽城子兵营,劝说傅冠军那个营停火、交出营地。 虽然孙仁轩是长春军警稽查处长,偏偏论资历比起脩长余来差了不少,脩长余又祭出希洽的大旗,仗着手握希洽的“军令”,他纵然心中有万分不爽,此时奉军的军政体系还维持了基本尊严,让他不敢造次,只得唯唯遵令。 放下电话,脩长余向森纠表示,自己已经派人去劝说宽城子驻军,请给他一点时间。 虽然明知脩长余是拖延时间,若是能就此解决宽城子战事,对日军也是好事,森纠现出笑容,吩咐上茶、上点心,款待脩长余两人。 孙仁轩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宽城子兵营,得到大岛陆太郎允许后,日军暂时休战,由他过去劝说。 可孙仁轩也不敢真得靠近过去,只是小心走到营部一百多米距离,呼喊着,让主事的军官出来。 宁致远刚送走傅冠军,此时正心中激愤,大步来到兵营墙头,见到孙仁轩也不客气,直接质问他来干什么。 孙仁轩心中发苦,也不敢表现出来,朗声道: “宁营副,仗打到现在,弟兄们没吃没喝,也辛苦了,既然参座有军令,不如让弟兄们也歇歇,就撤了吧。真要是这么硬顶着,违抗军令的后果你也是知道的。” 宁致远心头愤怒,瞪着通红的眼睛,怒声道: “军令就能让军人放弃疆土么?孙处长,你见过这样的军令么?” 哎…… 孙仁轩也发现,光用军令去压有点说不过去,索性换个角度: “老宁,弟兄们守了六七个小时,对上,也算是对得起老张家了,对下,你们傅营长都没了,弟兄们也是够意思了,何苦……” 砰—— 一声枪响,直接打在孙仁轩胳膊上,吓得这家伙激灵下窜出去,飞也似地趴在地上。 原来,孙仁轩若说点别的还好,兴许宁致远为争取时间,让战士们多休息休息,还能陪他多唠叨几句,偏偏他好死不死的,拿傅冠军出来说事,气的宁致远夺过一支步枪,就给他来了一枪。 孙仁轩趴在地上,忍着疼痛都不敢抬头,就听宁致远朗声喝骂: “姓孙的,看在往日交情上,留你一条狗命,滚回去告诉日本人,傅营长就算没了,我们2营也绝不给小鬼子当狗!” 都不用孙仁轩回去答话,听到枪响,大岛陆太郎就明白结果,当即下令开炮,这次全力炮轰营部,只要打下营部,不信这群奉军还会抵抗到底。 日军火速修正炮兵阵地,将全部炮火集中轰击傅冠军营的营部。 营部只是一个小院外加一座小楼,其余就是军械库、仓库等辅助设施,哪能经得起如此轰击。 哗啦…… 很快,营部小楼就被日军火炮轰塌,里面虽还有抵抗的子弹射出,已经没了规模,对日军无法造成威胁。 到这时,大岛陆太郎集中两个中队的优势兵力,向着营部发动猛攻。 宁致远从废墟中爬出,眼见坚守无望,只得带上仅存的十几个战士,向营区方向突围。 可是,区区十几个人,怎么可能顶得住一两百鬼子,眼见着就要被小鬼子包圆一口吞掉。 “杀!” 突然,从营区爆发出怒喊声。 宁致远寻声看过去,营区房门竟然大开,冲出数百奉军战士,端着刺刀冲向日军,很快就与日军搏杀到一起。 “你,你们!” 宁致远又气又急,这是放弃阵地啊,这怎么可以。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几名营部警卫排的战士,当即架起宁致远,也不再回营房,向着北方的荒地飞快撤走。 傅冠军营的战士们冲出来后,见宁致远安全撤离,也纷纷与日军脱离接触,跟随宁致远向北撤走。 眼见奉军撤走,联队副官佐藤两眼冒火,恳求带人去追杀,未能全歼这股奉军,让他感觉实在太憋屈了,日军战死这么多人,这种羞耻,只有用奉军的鲜血才能洗刷。 可大岛陆太郎很明智的制止了佐藤的蠢动,既然拿下了宽城子兵营,己方死伤不过是后话了,完成任务就好,至于后续么,他扭头看向了南方。 那里,可还有一座南岭兵营,至今还在抵抗……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孤独的南岭,孤独的抗战(2)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十一时许。 吉省,春城,南岭。 奉军671团的反击持续时间不长,但战果很可观,不仅一举打退了日军,连日军的进攻阵地都夺取过来,在奉军凶猛的攻势下,小河原大队仓皇逃窜,甚至将一门还算完整的步兵炮都丢弃在阵地上。 这门连轮子都崩碎的步兵炮,奉军671团还不放在眼里,在炮口内装填上炸药爆破后,就撤回营区,并未对日军继续追杀。 眼看日军两个大队前后四个中队的溃兵逃走,关于下一步行动,671团和炮19团之间发生了争执。 671团长任玉山的心思,是留下一个营守卫南岭大营,其余两个营,继续追杀日军,彻底将其歼灭,同时炮19团带上大炮,前出到城区南部,对日租界进行炮击,以掩护671团两个营突入城区,与驻扎在城内的独立23旅666团一个营汇合,集中兵力对进攻宽城子的日军进行反击。 但这个方案遭到炮19团长穆纯昌的断然拒绝。 穆纯昌自有自己一番道理,他表示,之前三番五次接到省城参座希洽的命令,要他们不予抵抗、放弃营区,好吧,日军突然袭击,又是杀人又是炸炮,他当时也害怕,若在那个时候和日本人说什么“不抵抗”,日本人会不会顺手把自己这个炮团都灭了。 但到了现在,既然日军已经败退,南岭兵营的驻军只要老实看守兵营就好,何苦还要违令出击?反攻这种事说着挺提气,实则一个不好,只怕会被日本人杀个回马枪,毕竟,要是主动出击,就没坚固的营房可以据守,到时候在野外与日军作战,大家又有多少胜算? 其实,还有句话穆纯昌没说出口: 若是野战兵败,你671团上下都是步兵,撒丫子跑就是了,就算手里有几门步兵炮也不当回事。自己的炮19团可还带着大炮和辎重,要他怎么跑?难道还要把大炮和辎重都丢弃,让日本人炸掉? 若是那样,日本人偷袭之初,就老老实实交出大炮多好,还省了死掉那么多人。再说,被炸了大炮的炮团,还能有多少战斗力?怕是比土匪好不了多少吧。 双方就此争论不休,671团的2营和3营两个营长,张乐山与李辅臣态度非常坚决,就算没有炮团帮忙,他们也要出击,击溃日军并进军城区,挽回败局。 倒是1营长万弘义态度有些暧昧,他是任玉山嫡系,肯定要看任玉山的态度,偏偏任玉山考虑到野战之中日军威胁,同时还想与炮团共同行动,应对日后希洽的指责,非常想拉上炮团共同行动,态度并不坚决,只是反复劝说穆纯昌,而没有采取断然措施。 其中任玉山倒是请教过马明远。 马明远的态度很明确,必须要出击,彻底击溃进犯的日军,还要打垮长春城内那几百日军,不如此,不足以稳定长春,若是长春动摇,只怕整个吉省的形势都会随之崩坏。 对马明远的话,在座军头们只信了一半,说是长春动摇,他们相信,至于说动摇整个吉省,他们压根不信: 吉省境内,日军才多少人,有五千人不? 而奉军光正牌子的国防军、省防军,就有七八个旅,加上副司令长官公署直辖的次一级军事单位,七七八八算下来,足有七八万人! 就冲今儿个小鬼子打仗这个熊样,可没那个胃口吞下整个吉省的奉军。 想到此处,在座军头看向马明远时,都偷偷摇头,到底不是正经军人出身,论及打仗,还差着远啊。 马明远的话,倒是让穆纯昌感觉到了压力,就算吉省安全无虞,若是长春有失,他炮19团毕竟是长春驻军,到时候被上峰问责,他穆纯昌一样没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穆纯昌也是有些动摇。 见到有门,任玉山心中天平本来偏向“自行出击”,再次偏回劝说穆纯昌上来。 就这样迟疑和争执之中,时间很快过去一个小时,不等奉军商量出个结果,有侦察兵汇报,日军并未撤远,回到了袁家窝棚暂停后,重新向南大营逼近过来。 一听这个情况,张乐山和李辅臣炸了,当即指着穆纯昌大骂其耽误军情。 穆纯昌好歹也是上校团长,被两个少校指着鼻子骂,自是下不来台,当即愤怒的拂袖而走。总算任玉山和马明远跑过去拉住了,任玉山又训斥了两个下属,这才让他气哼哼坐回来。 这一会功夫,又有侦察兵报告,附近赶来了一支日军马队,人数估算足有一个骑兵大队。 这下连穆纯昌都笑了,马队进攻坚固的兵营?日本人怕不是疯了吧?还是说,日军兵员严重不足,到了肆意拉人头过来充数的地步了? 马明远却没他们这样轻松,从日军这个动作,他发觉不对劲: 虽说这个时空的“历史”,经过他的小翅膀扇动,确实有所改变,此时日本的国际环境,比起他过来前时空更加艰难,甚至是艰难许多。 可是,当马明远本以为,因为国际环境改变,已经彻底消弭原本的“奉天事变”时,历史的强大修正力,或者说,阴差阳错下另一种作用力的作用下,令丧心病狂的日军,还是选择挑起事端,对奉军发动卑鄙的偷袭。 如此一来,奉天那边是否开战?若是开战,北大营的战况是否会一如之前那个时空般不堪?日军为何会同时选择在长春挑起事端?这些都无法预料。 可是,从日军用小股部队偷袭开始,不断添油般投入兵力的情况看……只怕奉天的战况不容乐观。 甚至说,或许奉天那边已经决出胜负,日军才有余力,逐步增援长春战事。 至于“日军并未偷袭奉天”这种想法,马明远从未生出过。 倒不是他头脑受到过来前历史思维的影响,现在这个时代的东北,长春就算发展再好,不过是一个人口二十万的新兴城市,无论政治、军事的影响力,拍马都赶不上身为东北政治中心的奉天,日军怎么可能会选择在长春开战,而放过奉天? 就在任玉山和穆纯昌急忙布置防御,加强侦查的功夫,马明远悄悄离开671团的会议室,在团参谋房间里,挂出一个默记心中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接起来的是胡良才。 事情紧急,无论胡良才还是马明远,都没心情隔着电话打屁,胡良才迅速汇报了伏击日军,并劫持通讯台的经过。现在的通讯台,就被安置在这处秘密安全屋中,所有人员和装备都在特侦队管控之下,暂时还算安全。 听说得到了通讯台,马明远稍稍安心,随即告诉胡良才,要通讯台立即用吉省副长官公署的名义,联络北平的副总司令行营,告知长春现状,并请示副总司令,长春驻军是否应当撤退。 同时,马明远口述了一封很长的电文,随后用严厉的口吻命令胡良才,两人每隔两个小时联络一次,若是他失联,就将这封电文通电全世界,务必要让世界各大新闻社都有接到。 电话那边的胡良才艰难的吞咽下口唾沫,涩声道: “明远,你这是要作什么?这封电文真能让那些洋人发表么?还有,南大营那边不是说打得不错,小鬼子没占到半点便宜么?” 马明远不禁苦笑: “凡事都要作万一打算,我让你联络副总司令,就是想试探奉天那边究竟有没有爆发冲突,若是中日真有交战,战况如何?我怀疑,现在奉军已经丢了奉天……嗯,若是我失联,证明南大营已经失守,意味着什么,你也应该清楚。” “若是长春失守,短时间内我又联系不上,让你发这封电文,就是不想让这些曾为国尽忠、守卫疆土的战士,被世人忘记,更不想让坚守长春的奉军白白战斗……” 胡良才立时急了: “怎么可能白白战斗,你们坚守这么久,没有支援,没有救兵,顶住希洽那个王八蛋的撤退命令,誓死卫国,怎么可能会被世人忘记……” 马明远打断了他,意味深长得道: “有些事,你不懂,更不会理解,听我的命令。” 说完,马明远就撂下电话,将话筒中胡良才焦急的呼喊彻底截断: “明远,明远,你要保住小命啊,特侦队不能没了你……” 放下电话,马明远整理下仪容,刚刚从胡良才的汇报中得知,宽城子兵营那边已经没了枪声,傅冠军营只怕放弃了抵抗。至于城中666团的那个营,自打开战以来,就没太多动静,十有八九指望不上。 如此一来,若是日军不断有增援部队抵达,南岭兵营竟是即将成为绝地,而南岭兵营的驻军,可说是孤军困守,其前景不问可知。 但是,自己后悔么? 临出门前马明远扪心自问,随即微微摇头。 身逢乱世,国难临头,守土卫国,是今世每一个华国人的本分,何谈悔与不悔? 打就是了! (本章完) ------------ 第三百章 省城来人 宽城子战事逐渐停息,日军第4联队上下正打扫战场时,联队副官佐藤杰赶到大岛陆太郎面前,请求告假前往领事馆。 大岛陆太郎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奉军撤出营房时,爆炸了军火库,加上之前的反复炮击,宽城子兵营一片狼藉,日军所谓打扫战场,不过是部分士兵在清理双方尸体,参谋们在紧急绘制战事示意图,仔细画明部队进攻态势,并在图上标注,每一名阵亡者被打死的位置。 至于更多的日军官兵,则因胜利的喜悦,在战场各处拍照留念。 这种工作虽然用不到佐藤杰去亲自指挥,可他毕竟身为联队副官,要替自己传达命令,乃至现场督导各项工作,怎么竟然要在此时前往领事馆。 当佐藤杰叙述了理由,大岛陆太郎表情有些古怪,挥挥手放行。 佐藤杰带上一名护兵,策马赶到了日本领事馆,刚进领事办公室,就冲着满堆笑的脩长余大声呵斥起来。 这个状况,让屋内的森纠、日本领事、桥本虎之助、潘志业都感觉有些尴尬,尤其潘志业,自己上司被日本人好像训孙子一样教训,更是心里万分憋屈。 只不过,四个人听着听着,觉察出其中关窍来: 敢情这脩长余失势后,一门心思钻营,经人介绍结识了佐藤杰。佐藤杰答应帮他恢复权位,但交给他一个任务,要脩长余在复位后,尽全力协助日军。 至于如何“尽全力”,如何“协助”,呵呵,大家又不是傻子,看看身处何地,还能不清楚么? 这也是佐藤杰赶过来的原因,脩长余在日本兵的刺刀保护下,夺回了市警务局座的大位,却不尽心尽力帮助日本人,尽力夺取长春的市政大权,反而跑来和森纠他们谈条件,怎么着,想翻脸不认账么? 日本人的账,是那么好赖掉的? 佐藤杰刚骂完,桥本虎之助就阴恻恻走过来,虎着脸冲脩长余低吼: “脩君,原来你的职务,竟是依靠帝国得来。你刚刚的行为,对得起帝国的慷慨馈赠么!” 说话间,桥本虎之助打森纠手中夺过那份协议,直接一巴掌拍在脩长余胸口,用手指点的脩长余的身体,用力之重,竟是迫得脩长余不住的后退。可桥本虎之助嘴里却不依不饶: “脩长余先生,请你,立即,马上,将这份协议签了,然后去完成帝国交给你的任务!” 脩长余被人当面戳破画皮,尤其是还有一名下属在场,又急又气,脸色苍白,却不敢出声反驳,甚至连一丁点的恼怒都不敢表现出来,接连退了几步,总算躲开桥本虎之助那老混蛋,接住了那份所谓的“和约”。 最终,脩长余不情不愿得在“和约”上签下自己大名,并承诺,一旦寻到政务筹备处的关防大印,就在“和约”上用印,以显示“和约”的正当性。 接着,由桥本虎之助亲自“陪同”,脩长余驱车前往独立23旅的旅部,当然,在脩长余身后,还跟着数百日本在乡军人组成的“军队”。 原来,奉军独立23旅的旅长李桂林,身兼吉长镇守使,旅部并666团1营驻防在长春市内。 十天前,吉省境内有土匪为患,独23旅的旅座李桂林,亲自率领666团1营的一个连前往剿匪,因而城内只剩下666团的两个连。 666团的团长叫马锡麟,因为旅座亲自统兵剿匪,本就有1营长追随,又只带了一个连,他这个团长犯不上凑李桂林面前碍眼,索性留下来看家。 谁想到,这一看家可就看出毛病来。 从十月十一日凌晨,城南城北先后枪声响起,随即打成了一锅粥,稍有军事素养的人,都可以分辨出来,两处战事何等剧烈。 马锡麟很快就得到确切情报,这让他如坐针毡,不知是否应该出兵救援: 按照职责,666团驻扎长春市区,目的一方面镇抚长春市区,威胁日租界内的关东军,另一方面,就是在城内出现变故时,沟通起南北两个主要驻军,并为其相互支援。 现在城南城北同时被日军进攻,偏偏666团只留下区区两个连,看守老窝都不觉得安全,又要如何去支援。 马锡麟如此挠头、犹疑,一直琢磨到将近中午时分,还没拿定主意,就听说前任市警务局座脩长余,带着好几百日本兵过来“拜访”。 大吃一惊的马锡麟,连门都没敢出,爬上墙头与脩长余对话。 别看在日本领事馆时候,脩长余被桥本虎之助向孙子一样教训,到了马锡麟面前,腰杆也直了,声调也提高了,口气更是硬得很,上来就让马锡麟赶快向日本人投降,否则,日本人就会调来大炮,直接把666团这点人马都轰杀。 一听日本人要调大炮过来,马锡麟也不禁有些打鼓,但他并非无胆之人,虽说早接到希洽的电文,但要他不放一枪一弹,就将老家拱手交出去,心里总是不甘心。再说,希洽只说交给日本人,你脩长余是个华国人,跑老子面前趾高气扬个什么劲?看着就腻歪。 当即,马锡麟下令666团留守的战士上墙,枪口指向脩长余和桥本虎之助等人,这才朗声答复脩长余,自己守土有责,没接到旅座李桂林的命令,谁都别想进23旅的旅部! 一听这话,脩长余有点傻眼,怪了,今儿个吉省的奉军,怎么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么,浑似二愣子,都想和日本人玩命? 这边脩长余还在发懵,桥本虎之助却怒了,当即喝令手下在乡军人举枪,散开战斗姿态,抢占666团驻地附近有利地形。 这就是要开打! 666团的奉军立时高度紧张,所有战士拉开枪栓,子弹上膛,作好战斗准备。 一看这架势,脩长余立马急了,自己刚投日本人,若是第一件事就做不好,别说还能不能留在警务局座位置上,怕是连小命都不保。 快速思忖后,脩长余急忙叫出马锡麟,苦口婆心的劝说,同时告知对方,奉天丢了,宽城子也丢了,就连南岭兵营都被日本人打下来了,别等了,此时的666团和马锡麟,在长春城里就是一支孤军,日本兵上千人呢,你打得过么?还是说,你马锡麟自觉,就666团这破营地,比得上南岭兵营坚固? “马大哥,听兄弟一声劝,现在日本人派兄弟过来劝说,开出的条件很优厚了,贵部只要撤出长春城,日本人才不管马大哥带着弟兄们去哪里。可如果日本人调来大炮,你觉得,到时候日本人还能放马大哥安生走人么?” 马锡麟身在666团驻地,同时也是独立23旅的旅部,早晨还接到省城希洽打来电话,随后电话线就被切断,虽然也有电报往来联络,但希洽那边对他进行了情报封锁,只是一个劲要他撤离长春。 要说对局势的掌握,此时的马锡麟真是两眼一抹黑。 此时听脩长余一说,马锡麟心里也是犯了嘀咕,南北两面之前打得热闹,可这阵子,也是有个把小时没开枪开炮了,难不成,两处军营是真被小鬼子拿来下了? 这人啊,就架不住瞎寻思。 马锡麟本来还挺有信心,听了脩长余这么一说,又对照下周围的动静,心里一开始瞎寻思,那信心就逐渐缩小,直至自己也没了底。 最终,马锡麟无奈接受脩长余的“调停”,和日本人签了一份文书,将独立23旅的库底子打扫下,能带走的尽量带走,才在桥本虎之助等人的“监督”下,列队撤出旅部。 马锡麟率部不敢多停,直接开出长春城。离城十余里,见日本人没过来追杀,666团这点人马才稍稍停下休息,同时派出侦察兵去打听情况。 这一打听,带回来的情报险些将马锡麟气吐血,明明是宽城子兵营被攻破,傅冠军营残部退走而已,至于南大营,那边的日本人被奉军打的丢盔弃甲,输的那叫一个惨,至今,南大营还飘着民国的旗帜! “妈的,上当了!” 马锡麟恨得牙根痒痒,有心杀回去弄死脩长余,想想城中的日军,也知道这念想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最终只得带着人马退往双阳县。 此时的南岭兵营内,所有人都还不清楚,己方已经成为真正的孤军,虽然马明远和另外有限几个人,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却不敢对士兵说什么,反而还要用“援军即将抵达”来鼓励战士们。 就在所有人紧张的整备枪械、弹药,构筑新阵地的时候,突然有一辆小汽车,越过日军阵地,直驱到南岭兵营671团营墙外。 车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人通报说,他来自省城,奉了代理省主席的命令,前来查看军情。 消息通报进去,从任玉山到马明远,所有军官都是惊掉了一地眼镜: 长春都打成这样了,省城的吉省当局,还能派人过来查看?日本人竟然没阻拦?这事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啊。 可是,对方递过来的证件没有问题,也就是说,无论南大营奉军如何怀疑,对方都是上峰派来的特使,不仅不能拒绝对方要求,甚至不能稍有怠慢才对。 任玉山无奈,叫上穆纯昌及马明远,一起过来迎接这位“上差。” 待到一见面,马明远险些笑出声来: 呦,熟人啊!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一章 彼等意欲复辟呼! 吉省,春城,南岭兵营。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近午时分。 在值守奉军战士紧张注视下,几名军人身着各色军服步行而来。 之所以说“各色”,实因,过来的几人中,除了身穿土黄色民国军服的华国人外,竟然还有一名身穿黄绿色日本军服的日本军人。 明明说是省城当局派来的特使,怎么还掺和了日本人? 值守的671团战士立时警惕起来,从修筑的壕沟中探出头,高声喝令几人停下。 领头的华国军人是一名中将,闻言皱眉,心中不满,也知此是非常时期,双方都极度敏感,不好再摆自己中将威风,示意身边一位同样挂中将军衔的军人过去搭话。 此时任玉山、马明远、李辅臣、张乐山、万弘义等人正好赶过来——因为战事缓解,在马明远建议下,任玉山将团部、军火库等机构,转移到了671团主力驻扎的营区。 站在墙头向外望去,一见正走过来的中将,马明远心中一乐: 呦,熟人啊,啧啧,上次见到还是个少将参议,怎么着事情办砸了,反而升官了,成中将了,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区区参议了? 走上来的中将,正是当初马明远抓捕旗人“宗社党”时,打过交道的那位吉省副司令长官公署少将参议,安玉珍! 上一次,这位安少将,与长春政府筹备处长张燕卿联手,都没在马某人手里讨到便宜,最终人财两空铩羽而归。 透过那件事,也让马某人看清楚,站在“宗社党”背后的黑手,竟是代理主政吉省的最高军政长官,不禁对“宗社党”大是警惕,继而与金东真来往时,也加了几分小心。 此时再见这位“老熟人”,马明远偷笑同时,也是微微皱眉,身形退后些,躲开了安玉珍的视线,同时悄声和任玉山解释: “任老哥,我不待见这人,你来说话就是。” 任玉山几人将马明远拉来,本以为这位是汪芝右家公子,在省城想来也吃得开,对上省府的特使,有马某人从中周旋,彼此也方便对话。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因果,令几人面面相觑之余苦笑不已,暗道这叫啥事啊。 安玉珍不知墙头这些怪事,高声下令让671团开门,放省府军官教练处总办,齐知政中将一行进入,还质问,671团如此用枪口指着长官,是想图谋不轨么? 军官教练处,总办,中将! 这些名头甩出来,还真足够吓坏墙头那些奉军的军官。 顾名思义,在吉省范围内,这个军官教练处,就是督导军官再次受训、培养的部门,对吉省的奉军军官的考评,甚至升迁,都有不容质疑的权威。其领导不叫处长,而称“总办”,也是大大提高这个部门的权威。 别说是任玉山这样的上校,就算他的老大,独立25旅长张作舟,虽说与辅帅是叔辈兄弟,见到这军官教练处总办齐知政中将,也不敢拿大,该敬礼时候还得乖乖敬礼。 此公驾到,任玉山也是有些胆颤,无奈队伍里带上一个日本军官,还是个少佐,让任玉山不得不小心,也只好对安玉珍告个罪,请齐知政一行单独进入,至于那个日军少佐,对不住,敬谢不敏了。 安玉珍一听大是气愤,直截了当告诉任玉珍,此日军非彼日军,这位大迫通贞少佐乃是省府的日本顾问,与进攻南大营的关东军并非一个部门。 马明远闻言撇撇嘴,日军派军官到华国各地当顾问,顺手窃取华国军政情报的事还少了么?但看到任玉山等人为难的表情,心知无法阻挡这个大迫通贞进入,就悄声道: “任大哥,告诉姓安的王八蛋,这大迫通贞可以进入兵营,但不许随意走动,往来必须有弟兄随行,否则,弟兄们打鬼子心气正高,若把这个大迫通贞当鬼子特务,给一枪崩了,他姓安的可别责怪。” 任玉山一听马某人这口气,乖乖,人家那是中将参议,你直接“姓安的”、“王八蛋”叫着,看来你们之间仇怨确实不小,等下可不能让你们两个撞上了。 听完任玉山“委婉”的转述,安玉珍本待继续发作,那边齐知政已经听得明白,知道这是战时应有措施,任玉山没做错什么,上前拍拍安玉珍肩头,点头答应下来。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马明远的目的达到: 给齐知政一行个下马威,让这几个家伙等下不要胡说八道。 虽然被几十道枪口指着,齐知政凛然不惧,当先走入671团营地,紧随其后的竟是那大迫通贞,安玉珍则迟疑了下,才快步追上。 如此情形,令马明远也有些诧异,看不出来,这个大迫通贞少佐还真有些胆色,只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真得胆气过人? 齐知政毕竟有自己的矜持和骄傲,进入营区后,没有马上说正事,而是提出要视察军营,校阅全团官兵。 这个要求也是长官应有的权力,何况齐知政本就是军官教练处的总办,更是合情合理。 任玉山知道不能拒绝,就分派好留守的战士,将全团半数战士集合起来,请齐知政校阅。 只不过,这位任团长留了个心眼,偷偷请马明远坐镇团警卫排,一旦齐知政有什么不轨,或是远处的日军要开炮、进攻,他授权马明远全权指挥,无论是当场逮捕齐知政一行,或者直接对日军开炮,都由马某人临机处断。 这个权力大得不得了,却也代表任玉山对马某人的认同,马某人用自己勇猛冲锋的果敢,赢得了任玉山的真正信任和敬佩。 万幸,齐知政也是知道好歹的,过来时候特意拉上大迫通贞同行,而且硬要这大迫通贞一同进入军营,也是防着日本人一手,他此行负有特殊使命,如果日本人真要趁机炮轰671团,好歹也拉上大迫通贞垫背。 至于日军方面,早前黑石大队与小河原大队两次决死进攻,都被奉军果断反击回去,不止是令两个不满编大队损失惨重,火炮什么的损失殆尽,更打断了两个大队的脊梁——这些日军胆气尽丧——短时间内,很难鼓起勇气再次发动进攻。 因而,其实任玉山、马明远,或者齐知政,都多虑了,此时南大营外的日军,对再次发动进攻根本是有心无力,他们的进逼并驻守,与其说是在作进攻准备,不如更准确的说,其实是在监视南大营奉军动向。 齐知政的校阅很是顺利,671团奉军战士显示出的飒爽英姿,令他暗暗心惊,尤其是那种击退日军后高涨的士气,让他对此行目的不大看好。 在营区临时准备的团部内,齐知政一行刚刚坐下,就代表代理省主席希洽,对671团和炮19团表达了口头嘉奖。 在座的两团军官面露喜色,连一直犹疑观望的穆纯昌,也长出口气,既然长官嘉奖,自己抗命反击的事,似乎揭过去了。 谁想,齐知政话锋一转,用严肃的口气介绍起眼前的局势,奉天丢了,宽城子丢了,城内的666团已经撤出。而日军第二师团,正调动下属第38旅团及骑兵第2联队,从辽阳向奉天靠近,而奉军却一退再退,奉天的奉军各部在退出后,奉命向锦州集结,正逐渐远离东北腹地。 最后,齐知政意味深长的问道: “指望辽省的奉军各部展开反击,短时间内已经不可能。诸位,长春沦陷势不可免,南岭更成为绝地,下一步,各位将要如何自处?困守到死么?” 齐知政这话没带半点倾向,只是简单陈述事实,非常之客观。 可就是这客观的事实,揭开了任玉山、马明远等有限几个人,一直在隐瞒的真相,令团部内原本昂扬的士气,陡然一殂,所有人脸上那喜气都未能消散就僵住了。 看到气氛被自己左右,齐知政对安玉珍悄悄递个眼神。 安玉珍会意,出声劝说起来: 既然坚守已经毫无希望,何不保留有用之身,选择暂时撤退,避开日军锋芒,等待副总司令下令反击?经此一战,大家都是国家英雄,不能让英雄随便牺牲在毫无意义的战场上。 在座两个团的军官都闷不做声,齐知政与安玉珍点到为止,暂时不愿逼迫这些军头,也点上一颗烟,静静等待他们作决定。 过了一会,任玉山抬头,直视齐知政: “齐总办,辽省虽然崩坏,但吉省各部都还完整,而且,宽城子和南岭打得这么好,重挫了日军的嚣张气焰,何不……” 瞥了眼坐在团部一角的大迫通贞,任玉山才继续道: “参座何不调动吉省奉军各部,在长春附近合围这些日军,我部坚守南岭兵营,足以牵制大量日军,若是参座可以达成合围,就是中心开花之势!到时候,日军内外皆敌,岂能不败?如此,参座可就是揽狂澜于既倒的绝世大功,更是我中华的大英雄……” “够了!” 安玉珍疾声厉色打断了任玉山,这才小心的瞥了眼齐知政,见总办大人没有反应,才瞪着任玉山继续喝问: “眼看日本朝鲜军即将进入吉省境内,试问,若是集中兵力于长春,谁来抵御朝鲜军?到时就眼看着朝鲜军入侵么?” 朝鲜军? 任玉山心中一颤,却不是害怕什么朝鲜军,而是暗道一声: 还真被马老弟说中了!你安玉珍又不是关东军的参谋,更不是日本参谋本部军官,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早早知道日本朝鲜军动向?难道马老弟说的是真的,这姓安的,真是日本人的内鬼? 随即,任玉山想到之前马明远说过的另一段话。 就在放齐知政、安玉珍、大迫通贞一行进来的空档,马明远抓紧时间,急匆匆对任玉山讲了一番话,含义就是: 若是齐知政、安玉珍没有提到日军动向还好,若是提到日军动向,尤其是日本朝鲜军大举调动准备入侵吉省和辽省,则这两人怕是日本人的内应。 随后马某人又告诉任玉山,安玉珍与旗人的一个秘密组织“宗社党”不清不楚,而“宗社党”向日本关东军提供了大笔经费,足有百万大洋之多!尤其在民国二十年,“宗社党”为了帮关东军筹集这笔额外军费,更是对很多旗人宣传,一旦关东军“举大事”成功,旗人就有好日子过! 马明远的话虽然没点明,任玉山听后也是悚然一惊,这,这,难不成,安玉珍竟然伙同“宗社党”,向日本人提供军费,要…… 当时的任玉山惊呼出声: “彼等意欲复辟呼!”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二章 季孙之忧…… 无论任玉山事先与马明远如何通气,两人间对话都不可能告诉第三个人,对齐知政、安玉珍一行的忧虑更无法说出口。 因此,当安玉珍说出日本朝鲜军动向时,其他人脸上都现出惧意,任玉山纵然如何不甘,也只能嘴硬强辩: “吉省东部多深山老林荒僻土地,哪有长春四通八达,乃南北东西贯通的四方辐辏之地,纵然丢了东部吉省,只要能夺回长春,就可以沟通南北,稳定住东北局势,挡住日人北上入侵的通路……” “够了!” 安玉珍颇有些不耐,更觉得被任玉山被打脸,这才恼怒起来,摆手打断了任玉山。他心中有些好奇,这还是他知道的任玉山么?一个大老粗,今儿个说话怎么骈四俪六的,文绉绉的好像在掉书袋的穷酸秀才? 齐知政心中也是狐疑,他是军官教练处总办,对奉军的军官肯定不能一一了解,但对上校实职团长决计不陌生。 可是,任玉山啥时候变得如此有头脑了,能对一省战略说得头头是道。有这见识,怎么会在团长位置上打转,早该升了旅长、师长啊? 殊不知,任玉山今天的话,很多是打结交马明远后,与马某人闲谈中听到的,还有就是今天与马某人密语时候被灌输,都被他顺手拿来,几乎一字不改全扔到安玉珍脸上,打得安玉珍那张“啪啪”作响。 话说到这个份上,除非齐知政当场掏出希洽的军令,否则对话暂时没法进行下去了。 场面一时僵住。 过了一会,见双方都没开口的意思,坐在一角的日军少佐大迫通贞站起,对在座诸人深深鞠躬,才客气开口: “诸君,可否容我说两句。” 一见是小鬼子,立时有军官瞪起眼来,指着大迫通贞大声喝骂: “闭嘴,小鬼子,这没你说话的份!” “滚出去,老子不待见你这王八羔子!” “对,滚出去!” 齐知政当场拉下脸来,轻轻一敲桌子,森寒的目光扫过那些叫嚣的军官,人家大迫通贞是自己带来的,这帮丘八当着自己面喊打喊杀的,岂不是打他的脸! 虽然奉天丢失,但奉军体系还在,内部体系的权威并未土崩瓦解,眼见中将总办发威,那些军官立时缩了,室内声音渐渐消失。 见状,大迫通贞也没有什么表情,如此场面,无论华日两国军中,他也见得多了,没什么奇怪的。这位日军少佐再次躬身,才开口讲话。 大迫通贞的意思很简单,虽然华日立场不同,但他大迫通贞此时还是奉军吉省当局的顾问,站在奉军立场上,在座诸人确实是大英雄。纵然从日本人的角度看,南岭兵营守军都是好样的,打出了一场堪比欧战的,教科书一样的防御战。 说到这里,在座奉军的军官们脸色稍微好看些。 随即,大迫通贞告诉诸人,他也不知道,关东军为何挑起这场军事冲突,但从希洽处得知,来自北平的指令,是要求辽、吉两省奉军避免冲突,用外交手段解决争端。 以奉军前不久取得的外交胜利来看,这次华日争端如果付诸国联裁决,奉军的赢面极大。想来远在北平的副总司令也是出于此种考量,才作出如此决定。 说到这里,不仅团部内军官纷纷点头,连在隔壁偷听的马某人也不禁点头,暗道这小鬼子确实有点头脑,至少到现在为止所说的话,都让人无法反驳。 接着,大迫通贞又向在座军官,简单介绍了下日本国内情况,点明此时日本国内经济恶化,无论内阁还是军部,都没能力,更没精力,支持日本在华国东北大动干戈。如此看来,这次华日冲突,最终走向外交解决的可能性极大。 既如此,南岭兵营的奉军驻军,为什么不遵照副总司令的命令,暂时性后撤,尽快恢复长春的和平,同时也将华日冲突的范围尽量缩小,从而为副总司令赢得更多外交解决的时间呢? 这番分析可谓有理有据,如论切入点还是高度,都远超室内所有华国军人,连马明远都不禁击节叫好,若非他从另一时空而来,掌握了随后发生的历史,只怕也会被此人说动。 只可惜,在这一时空中的南岭兵营,碍于马某人身份,无论他是否出现在隔壁团部内,都不能阻挡大迫通贞发言。而此人一旦开讲,就会对南岭兵营的守军造成巨大影响,甚至令守军内部出现矛盾。 马明远叹息一声,下面就看齐知政如何运作了,若此人手腕足够,虽不一定能令南岭守军立即撤退,可也足够在守军内部分化瓦解了。 谁知,齐知政的出招令马明远也不禁有些无语,暗骂一声此人奸猾,同时又不得不称赞,真是个有头脑的家伙。 齐知政的确很有头脑。 见到南岭兵营守军士气很高,短时间内无法靠着口舌之利就能劝说,与其继续逼迫,不如退而求其次。于是,这位中将总办大人用安玉珍、大迫通贞的嘴,准确传达出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后,就果断选择退出。 齐知政带着一行人施施然离开了,照他所说,他们一行不会在长春停留,将直接奔赴省城吉城,向希洽汇报长春现状。 果不其然,齐知政刚走,南岭兵营内就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穆纯昌再不顾任玉山的劝说,死活要带着炮团的人撤离兵营,美其名曰“遵守军令”!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中午十一时。 辽省,奉天。 奉天火车站今天被日本军人严密警戒,别说华国人,连日本平民都不允许靠近。 站台上,站着一群军服笔挺的日本军官,虽然彼此谈笑耳语,但从他们游离的眼神,以及不开口时紧紧抿着的嘴唇,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紧张。 一名少尉飞快跑来,向站在最前列的大佐报告说,火车即将进站,这群军官立马停止了谈笑,严肃挺立。 很快,由装甲列车打头的军列,缓缓驶入奉天火车站。 站台上立即奏起震天的军乐,所有军官立正敬礼,警戒的士兵们持枪行礼。 军列停稳,车门打开,下来一批军官后,一名中佐陡然大喝: “司令长官阁下驾到,敬礼!” 站台上的日本军官愈发挺立,嘴唇紧紧抿着,目不斜视的看向车厢门。 从车厢内现出一名日军中将,头戴制式盖帽,手握佩剑,冷眼扫视这些军官,立即双眼微眯,不快之色闪过。 原来,前来迎接他的这群军官,竟然人人佩戴参谋军官才能佩戴的“参谋绦”。 日军中将转身看向身后的三宅光治,目光中的意思是: 这是什么鬼,奉天哪来这么多参谋? 三宅光治也发现这个情况,脸色大变,却不好当面指斥,只得请中将先返回专车休息,随即招来了独自站在第一列的那名大佐,疾声厉色质问: “板元君,你在搞什么,花谷、今田、矢崎、须田、江崎,他们怎么会带着参谋绦?” 并非参谋军官,私自佩戴代表参谋军官身份的“参谋绦”,在日军中是重罪。 而花谷正与今田新太郎是奉天特务机关辅佐官,至于矢崎、须田、江崎几人,则是奉军的东北讲武堂教官,距离成为一名日军参谋还远着呢。 如今这群人堂而皇之佩戴“参谋绦”,简直就是对日军军纪的赤裸裸践踏,也难怪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气愤之下,竟然拒绝下车了——若是本庄繁下车,就要与这些军官一一见面,等于对这种践踏军纪行为进行背书。 至于三宅光治,其实与板元征四郎早穿一条裤子,对板元和石原的谋划也有了解,现在的样子,不过是表演给关东军司令部其他人看。 板元征四郎自然不会害怕,他自有一套理论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按日军规定,指挥部队行动时,若无上级正式命令,须有参谋军官现场下令。“奉天事变”事起突然,各部队采取断然反击,故而无法即时得到上官军令,因而有他首肯,暂时授予各位军官以“参谋绦”,以便临机指挥作战。 总而言之,这些人佩戴“参谋绦”只是临时的,不用大惊小怪,现在我们取胜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完三宅光治和板元征四郎的解释,本庄繁思索一阵,才微微点头,随即表示: “诸君都是有功之臣,然本人断然不敢逾越军规。就请板元君在这里汇报吧。” 这等于还是拒绝与花谷、今田等人直接见面,对这些人逾越军规行为是否认可这道坎,也就被他小心规避了。 板元征四郎暗骂一声“老狐狸”,才将从十月十日夜间,到十月十一日白天,奉天、长春等地的战况一一汇报出来。 听到长春战事至今未能结束,而且围攻南岭兵营的部队损失惨重时,本庄繁的脸色变了,看向板元征四郎的目光变得极为冷厉: 围攻一座军营久战不胜,进而被一群战斗力孱弱的奉军击溃,这简直是日本军队的耻辱!你不赶快想办法解决,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折腾这么大的阵仗,搞什么迎接仪式? 板元征四郎却是并不慌张,迎向司令官的目光,说了一番颇有深意的话来: “阁下,华国有句古语,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三章 南岭内乱 板元征四郎这句“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语出《论语·季氏·季氏将伐颛臾》,原文是: “……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意思是说,国家分崩离析不能守卫,却谋划在国家内彼此攻杀国家大臣。我恐惧,季孙氏的灾祸不是同为臣子的颛臾氏,而将会在宫廷、同门之内。 从《论语》中这句话,引出一个成语“祸起萧墙”。 本庄繁眉梢一挑: “板元的意思,可以从内部着手?” 板元自信的一笑: “阁下睿智,华国人之间的间隙,果然难逃您如炬慧眼。” 本庄繁却又一皱眉,叹气道: “仅靠华国人内乱还很不妥帖,需要从外部增加一些压力,推动他们彼此争斗。给长谷部君下令,勒令第3旅团在十二,嗯,六个小时内,解决长春战事。” 说完,本庄繁颇有深意的看向板元征四郎: “板元君,长春战事结束,满洲的战事是否会扩大?” 这句话听着似是询问,实则意思是让板元征四郎接下来消停点,不要擅断扩大战局,再横生枝节不好收拾。 板元急忙深深鞠躬: “谨如阁下所命。” 本庄繁满意的点点头。殊不知,在他目光看不到地方,板元征四郎眼中,现出一道诡异的神采。 接到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长谷部照俉脑门冒汗了,私自将战事扩大,动兵进攻长春的奉军各部,已经足够让他上军事法庭,若是战事拖延不决,甚至最终战败,他连法庭都不用上,直接切腹自裁算了。 正在此时,大岛陆太郎赶回了第3旅团本部,向长谷部照俉汇报战果。 说是汇报战果,第4联队从宽城子废墟里,也就扒拉出双方死去士兵的尸体而已,至于残破的武器,日军都懒得弯腰去捡,所得自然极为有限。 什么,奉军放弃的武器? 拜托,宁致远他们临走时,那是直接爆炸了营房和军火库,能给日本人留下几粒子弹都算好的。 是以大岛陆太郎现在过来,其实是向旅团长阁下表示: 我完成任务了,嗯,晚是晚了点,不会有什么惩罚吧? 对此公的能力,长谷部照俉也实在无话可说。 如果说,大岛陆太郎指挥能力太低,才造成战事不利拖延至今。偏偏这家伙的表现极为抢眼。试想,即便日军讲究武勇,又有几个大佐级指挥官,肯亲自逼近距离敌方一百米距离? 更何况,这位大佐还是堂堂帝国子爵,贵族出身! 可若说大岛陆太郎指挥没问题……我英勇大日本帝国军人,攻打区区六百奉军守卫的营房,怎么竟持续战斗七个小时,最后还让其大部主动突围而走? “你……” 长谷部照俉想要骂人,想想还是作罢,下令给大岛陆太郎,他带回的四个中队不要休息,立即整备,连同旅团部留守的一个中队——独立守备队小河原大队留下的第4中队,跟随他一起出发,驰援南岭兵营。 对驰援南大营,大岛陆太郎毫无怨言,谁让他给整个大日本帝国陆军抹黑丢人了。可是,长谷部照俉竟要亲自前往,令他大为吃惊,同时极为惶恐: “阁,阁下,请阁下相信下官,下官一定不负阁下……” 长谷部照俉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想左了,以为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信任,摆手示意副官将本庄繁的电令交到大岛手上,无力道: “大岛君,你我现在同命相怜,还望大岛君全力支持。” 与此同时,南岭兵营内局势突变。 穆纯昌在拒绝任玉山的劝说后,带着炮团的军官就要返回军营。 他这一回去,不仅再难劝说——日军压迫,战事随时可能重开,任玉山不可能扔下步兵671团不管,跑去炮团劝说——甚至极有可能立即带人“突围”。 先前的战斗,就是步兵团和炮团相互配合才取得胜利,尤其炮团的远程火力,对日军的炮兵阵地和机枪阵地的轰击,直接化解了日军重火力的支援。 若是炮19团这么撂挑子闪人,一旦日军重新集结兵力包围上来,拉来火炮对671团猛轰,南大营的营房再坚固,到底不是欧战时候的堡垒,哪可能幸免。 眼看着穆纯昌带人向外走,任玉山急得直跺脚,马明远悄悄靠近,低声道: “任老哥,不如将穆大哥他们留下,就在671团组成联合指挥部……” “留下,他要肯留……” 任玉山刚还在抱怨,突然顿住,惊诧的看向马明远,嘴巴张了又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实在是,他被马明远的建议吓到了: 尼玛,什么“留下”,这是要扣人,然后逼着炮19团与671团共同进退啊!这马明远胆子也太大了,若是这样做了,可就不是违命抵抗那样简单,这是要杀头啊! 一想到此,任玉山浑身一哆嗦,连忙摇头: “不,不成,不能这么干!” 马明远还要劝说,就两人这么一迟疑功夫,那边穆纯昌已经出了671团的营房,再想动手,就要在炮19团注视下抄家伙了,那根本不可能。 时机已失,马明远气的跺脚: “任大哥,你不如此,只怕671团也稳不住了!” “怎么会!” 对自己手下,任玉山很有自信,他坚信,就算没了炮团协助,凭借671团两千多官兵,一样能坚守南岭兵营。 同时,任玉山偷偷告诉马明远,穆纯昌其实在炮19团威望不高,若是炮19团上下铁了心要走,就算扣下穆纯昌也是无济于事。 既然炮19团去意已决,任玉山也不再多浪费心思,转而部署全团防御,尤其要加强之前与炮19团之间地域——先前这里有炮团的火炮协防,日军过来就是送人头,因此671团没布置太多人手。 马明远则留在团部仔细研究地图,是炮团周围的地图,他并未放弃劫持炮19团的计划,想找机会再劝任玉山一次。 就在这功夫,警卫排长匆匆跑进来,见任玉山不在,有些诧异,随即看到马明远在这里,一想之前任玉山曾将全权授予这个年轻人,想来应是极为信重,迟疑下,向马明远汇报了一个情况。 马明远一听,立时眉头拧起。 原来,刚刚从炮团那边跑过来几个人。这几个人官都不大,都是中尉、上尉级别,过来671团就扎进营区,拉着各级连排长唠嗑,话里话外,是想要671团的人与炮19团一齐离开。 马明远想要骂娘,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穆纯昌如此混蛋,自己想跑就算了,竟然还要拆671团的台! 急忙让人通知任玉山,马明远带上警卫排长以及团部的几名参谋,急匆匆赶了过去。 在一处营房内,马明远到了才发现,任玉山早已到达,正指着几名炮团军官大声责骂,训得那几个家伙低头不敢吭声。 末了,在一片指责声中,这几个家伙灰溜溜跑出了671团的营地。 这时,马明远才过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玉山长叹一声。 原来,这几名军官都是炮19团1营和2营的,两个营在先前战斗中被击溃,死伤比较重,尤其炮团1营,连大炮都丢了,早没了力战到底的决心。 可炮团要撤退,势必无法带走大炮,但没了大炮的炮19团,无论人手还是战斗力,比起671团差远了。穆纯昌对单独撤退没有把握,就动了歪心思,想从671团拉走点人手,最好是一个营,若是不行,拉走一两个连,都能加强炮19团力量。 马明远气的想骂人,前后两世,活了几十年,按说已经不会因为这等小人行径而动怒,可此时的他就是无法压下胸中怒火,国难当头,国战在即,怎么总有这种自私小人跳出来! 唰的抽出M1911,马明远招呼上两个护卫的行动队员,就大步向外而去。 任玉山吓了一跳,慌忙去拉,一下竟没扯住,再次用力,才勉强把马某人拽住: “马老弟,干嘛去?” “我去宰了那个小人,国战在即,这等小人留着就是祸害!” “给我回来,你不要命了!” 任玉山也急了,慌忙示意周围团部参谋一齐拉住,这马老弟真是性情中人,此时过去对着穆纯昌喊打喊杀,信不信穆纯昌就敢让人弄死他。 两人还在拉扯,就听有人高喊: “日本人援兵来了!” 671团的军官慌忙爬上墙头看去,日军这次增援足有六七百人,开着卡车,还拉来了十几门火炮,距离南大营三四百米外,一条线排开,正在布置炮兵阵地。 面对十几门火炮,671团上下脸色都极为难看。 万弘义再顾不得看任玉山脸色,带着哭腔开口劝说,希望任玉山也能带着弟兄们撤退。 张乐山当即反驳,之前坚守阵地,守土卫国的勇气都到哪去了?孬种,懦夫! 万弘义指着远处的日军火炮,惨然表示,之前咱们有炮团支援,自然不怕日军大炮。现在炮团已经铁了心开溜,没了火炮支援,难道要弟兄们用天灵盖去挡鬼子炮子? 李辅臣也是不服,站在张乐山一边,与万弘义争执起来。 眼看这一幕,马明远一颗心向下沉去,完了,全完了,日军还没进攻,连671团都乱了,这仗打不下去了。 轰! 轰轰! 突然一连串爆炸巨响,打断了671团的争执,众人看去,就见炮19团的营区升起一股股黑烟,隐约可以看到,一门门火炮被炸成废铁,炮19团的官兵正撒丫子向北逃窜。 轰隆隆隆—— 又是一声震天的巨响,有如蘑菇样的黑烟笼罩炮19团营区,连近在咫尺的671团也被波及,刺鼻的硝烟将671团上下呛的不住咳嗽。 待到硝烟变淡,炮19团的营区已经变成一片瓦砾。 任玉山惨然道: “还成,穆纯昌这王八蛋没忘了爆破所有火炮和弹药,否则,被日本人抢到手,掉头就能揍咱们了。” 张乐山突然怒吼起来: “看,白旗!” 就见在南岭兵营北方空地上,被人竖起一个长杆,长杆顶部飘扬着一面白旗,是那样的刺眼,令马明远不禁双眼流泪……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四章 无力的结局 事后很久,马明远反思南岭之乱的个中因果,最终得出结论: 南岭兵营内驻扎的奉军官兵,大多数还是不懂国家、民族的旧式军人,之所以奋不顾死与日军厮杀,一则身边同伴大多如此,因此形成一种从众心态。 二则日军表现实在不堪,与以往盛名不负,大家伙痛打落水狗,自然没有心理负担。 三则己方火炮在侧,而日军的重火力非常孱弱,又很快被奉军炮兵所消灭,南岭兵营守军等于神器在身,几乎是欺负日本人,如此顺风仗,自然人人乐意打。 等到形势突变,南岭兵营及守军成为绝地、孤军,炮19团又决意脱离南岭兵营,这些671团官兵自然心思各异,出现后来的变乱也就成为必然。 但是,只要脱离绝地,这些奉军官兵又会振奋士气,重拾抗日打鬼子的勇气来。 想来,这就是旧式军队,一支没有自己思想,缺乏相应主义的鞭策的军队,终究难以承担未来国战的重任。 时间回到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午后。 炮19团爆炸营地,大举出逃,甚至竖起白旗,大约是午后一点半前后。 此时长谷部照俉也是抵达南岭不久,正在附近观察南岭兵营的布防情况。之前虽听说兵营内似乎有所异动,长谷部照俉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想来,对方既然抵抗七八个小时,而且兵营完整,布防还算谨慎,怎么都能再坚持一阵,若增援日军不豁出损失,拼上损耗一些人命,好好打一打,终究很难砸碎这些奉军的信心。 当连续不断爆炸传来,那地动山摇的震撼,令南岭周围日军一阵晃动,连长谷部照俉都险些跌倒。 紧接着,让日军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先是兵营一侧被炸上了天,然后大股奉军溃逃而出,向日军看守稀疏的北方逃窜,最后,甚至连白旗都升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一众日本军官都瞠目结舌的功夫,大岛陆太郎第一个反应过来,顾不得请示长谷部照俉,当即对第4联队下令: “冲锋,不要顾忌伤亡,所有火炮,急速射!” 日军严格的纪律性在此时完美体现出来,虽然被震的七荤八素,大岛一声令下,第4联队还是依照本能,在军官指挥下,炮兵开始射击,步兵顾不得排成线形阵列,就端起三八枪,迈动脚步,向着南岭兵营仰攻上去。 任玉山、李辅臣、张乐山、万弘义等人大吃一惊,顾不得大骂穆纯昌,急忙率领671团官兵进入阵地,抵御日军的突袭。 虽然日军敏锐的抓住了时机,在671团军心离散的一刻发动猛攻,但先前671团经过几轮血战,不仅布防比较严密,而且提前挖掘有大量工事,纵然新到的日军奋力突击,甚至一度突破堑壕,攻入671团的营区,马明远大吼一声,端起刺刀,与任玉山并肩冲上,生生将日军顶了回去。 这轮进攻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日军方力竭缓缓后撤。 直到这时,大岛陆太郎才惭愧得小跑到长谷部照俉面前,深深鞠躬,一脸歉意的道: “对不起,阁下,属下擅专,进攻失利,请阁下责罚。” 长谷部照俉满意的拍拍大岛陆太郎肩膀,此君看来还是颇有指挥才能,刚才的战机抓得非常准,而且心思敏捷,这次进攻虽然未能一举攻破奉军,却已经最大限度破坏了奉军的防御工事,等下再次进攻就容易多了。 如此安抚过大岛陆太郎后,长谷部照俉观察了671团一番,忽然询问道: “大岛君,以你看,现在派出军使,令奉军撤出营地的可能性大不大?” 咦?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此时奉军的士气已经大为削弱,工事也在炮火打击下被摧毁大半,正是再次突击的好机会,为何要派军使前去劝降?而且还只是要求对方退出军营,并非是放下武器投降? 大岛陆太郎可是看过本庄繁电报的,稍一琢磨就明了长谷部的用意: 从接到命令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若是持续进攻,或许三个小时内可以攻陷671团营地,但第3旅团,乃至配合作战的独立守备大队,必然伤亡惨重,以至于数字报上去会令军部震怒。 若是趁机可以劝说奉军退出军营,日军和平接收南岭兵营,不仅可以节省时间,更能将伤亡止步于现在的数字,上上下下就都足以交代过去了。 当即,大岛陆太郎献计,表示第4联队副官佐藤杰,刚刚招揽了一个华国人,协助日军接管长春的警务系统,控制住长春局势,可以让佐藤杰带这个华国人前往劝说。 “那个叫脩长余的华国人?” 长谷部照俉稍一沉吟,点头答应下来。 听说日本人要自己去南岭兵营劝降,脩长余吓得魂几乎没了,当汉奸也就罢了,怎么这还要去玩命啊? 可是,看着桥本虎之助恶狠狠的那张脸,脩长余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日本人,一步步走进了南岭兵营。 任玉山等人在残破的团部接见了脩长余,马明远没有出现,倒不是他故意躲着脩长余,刚刚拼刺刀时候,身上挨了一下,此时正在医务室包扎伤口。 此时的团部内,不仅有任玉山和三个营长,还挤满了各连的连长,以及团部其他军官,乌央乌央一屋子人,虎着脸看向脩长余。 脩长余吓得一激灵,险些给这些丘八跪下,好在身后还跟着佐藤杰,让他略有些胆气,结结巴巴将日军的要求说了出来。 当马明远闻讯赶来时,脩长余和佐藤杰已经被带走,只留下一屋子七嘴八舌的671团军官。 他并没直接进屋,站在门外细听屋内对话。 多数军官还要继续和日本人干,但怎么打的问题上争论不休,不少人觉得,继续坚守南大营已经毫无希望,不如遵照副总司令和代理省主席的命令,暂时退出长春,前往吉林与省府汇合,等待外交谈判,若是谈判不成,也可以遵照省府统一指挥,和日本人再战。 听到这些,马明远颓然靠在墙上,无力得垂下头,人心如此,军心如此,抵抗还有可能么? 同样感到沮丧的还有任玉山。 受到马明远影响,任团长真是想在南大营,与日军好好打一场,也不枉自己从军数十年,可是,手下的心思多了,他这个团长怕是掌握不住了。 别的不说,刚刚见脩长余,按照他的本心,压根就不想见这狗汉奸,可下面那些连长们嚷着见见,逼得他不得不放脩长余和日本人进来。接着,这些连长们又一窝蜂挤进团部,他任玉山还能把人都赶走不成? 罢了,罢了,任玉山无力的挥挥手,让人把脩长余带回来。 再见脩长余,任玉山讲明两件事,第一,671团绝非向日军投降,而是遵照军令退出南岭兵营,因此不会签署任何协议,第二,职责所在,671团临走时候,会将带不走的物资,以及营房全部炸毁。 若日军无法接受这两点,那就来战吧! 脩长余只求能活着脱身,顾不得看佐藤杰的脸色,忙不迭点头答应,拉着表情难看的佐藤杰就走。 能痛快拿下南岭兵营,已经帮了长谷部照俉大忙,无论什么条件都满口答应下来,若奉军没提条件,他才要心里打鼓,直接让手下准备下次进攻算了。 当脩长余再次过去南岭兵营,向任玉山报告这个“好消息”的功夫,大岛陆太郎走到长谷部照俉身旁,低语道: “阁下,我部还能再战,孰若乘奉军退出兵营后……” 长谷部照俉看了眼大岛,明白这家伙是私心作祟,第4联队今天打得非常糟糕,若能将奉军671团彻底消灭,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来。 可是,长谷部照俉接到的命令是,不仅要在六个小时内攻陷南岭兵营,还要切实掌握住长春,结束长春地区战事。真以为奉军后撤的过程中,会对日军完全放心,一点防备都没有么? 一旦战斗出现波折,他可没有多余部队堵住奉军了,若让奉军闯入市区,甚至杀到日租界,到时掀起的乱子,谁来承担? 长谷部照俉柔声将这些顾虑告诉大岛陆太郎。 大岛急忙躬身道歉,长谷部照俉倒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私心么,谁没有,能理解,放奉军和平离开,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私心作祟。 当青天白日旗被缓缓降下,随之,日军的膏药旗在一片狼藉的南岭兵营中升起时,671团已经撤出几公里。 转身看到青天白日旗降下的一刻,明明前世长在红旗下,接受四十几年爱国熏陶的马明远,不知为何,就觉得两眼发酸,不自禁流下清泪。 泪水无法抑制的滚落,马明远也不去擦,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任由泪珠沾湿衣襟,渗入衣服上血污之中。 看到马明远的表情,任玉山也是心中无比难受,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头,嗓子发哑,不知怎么的,竟是剧烈咳嗽起来,过来好一会,才勉强止住: “马老弟,下一步,你准备去哪里?要不,跟老哥走吧,反正我也要去吉城,你正好顺路……” 摆手打断了任玉山,马明远抬抬下巴,示意对方看过去: “老哥,你的麻烦还没完呢。至于老弟我,在长春还有点产业,想先回去瞧瞧。” 任玉山闻言扭头一看,立时大为吃惊: 此时的671团竟分成两支队伍,人数较多的一方,是2营和3营,由两位营长张乐山与李辅臣率领,正与少数一方的万弘义对峙。 “怎么回事?” 任玉山大步过去,等着张乐山和李辅臣。 “团座,” 张乐山是这些人的首领,站出来,歉意道: “弟兄们不想等外交谈判了,打鬼子随时随地,何必苦等上头下令?弟兄们商量了一下,就留在长春这嘎达了。别看小鬼子把弟兄们撵出来,弟兄们也不能让小鬼子好受!” “你,你们……” 任玉山吃惊的看向2营和3营战士们,这些奉军士兵表情坚定,对集体“开小差”行为完全不放在心上。 嘴巴张了又张,最终任玉山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无力的挥挥手,垂头走向万弘义一方。 “团座……” 身后的张乐山突然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对着任玉山“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团座,一路保重啊!” “团座……” 呼啦,张乐山身后的奉军671团部分战士纷纷跪倒,学着张乐山的样子,对着任玉山磕了三个头,齐声道: “团座,一路保重!” 任玉山无力的向前走去,他知道,这一别,怕是生死陌路,现在回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要冲过去狠狠抽张乐山几下: 你傻啊,傻啊,打鬼子,咋不拉着我呢……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五章 潜入长春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午后五时许。 吉省,春城。 马明远与满是凄色的任玉山分手,要单独前往已经沦陷的长春城中。 分手时,任玉山生怕马明远途中遇到危险,死活要给他留下一个班人手充作护卫。 马明远闻言哭笑不得,这位任大哥莫非是糊涂了,自己当初可是将上百号人塞到671团训练的,哪还需要他手下弟兄? 若说是担心回程的安全问题……可是,交给任玉山手下,就真能放心么? 别的不说,671团这些人,都是浴火老兵了,不要说还穿着军装,就算换上平头老百姓衣裳,那股子气质都掩饰不住,只要日本人不瞎,可就是一瞅一个准。 自己真要带上一个班的671团弟兄回长春,怕是不等进城,就得和巡逻的日本兵火并上,那不是节外生枝自己找事么? 好说歹说,马某人总算是婉拒了任玉山的好意,带着剩下那名护卫上路。 来时三人,回程只剩下两个,牺牲弟兄的尸体都找不回来,令两人都没啥说话的兴致,一路快步向长春城赶去。 兴许是日军大都集中到南岭兵营缘故,这一路过去,遇到的巡逻队,不是看着就不像正经官兵的在乡军人,就是手臂上绑了一个膏药臂箍的黑色制服警员。 都不用去打听,从脩长余出现,马明远就明白,自己打入长春市警务局的楔子,陈明达估计是完蛋了! 此时此地,这票长春市的警员,已经从过往见到他马大公子就点头哈腰的角色,变成必须小心躲避,一不留神就会给自己招来祸事的麻烦。 马明远与护卫都是衣衫褴褛,沾满污迹、血迹,索性在城郊一户人家,偷出两套粗布衣服换上,将血衣找地方掩埋掉,将枪械贴身藏好,又在脸上涂上湿泥,两人才装作进城找活的苦力,一路畏缩的混进城。 幸好,那些华人警员也是人心惶惶,第一回给日本人干活,心里实在没底,检查时候根本就是糊弄了事。 至于协同巡逻的日本在乡军人,这些家伙只对看着有钱的华人感兴趣,至于如马明远两人这般,看着好似穷得叮当响的家伙,根本懒得搭理。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的混进城,马明远并没直接前往自家的药妆店,反是带着那名行动队员金鹏,七拐八拐的,进入城南一处棚户区。 在一家不起眼的低矮房子前停下,观察左右无人,马明远用特定暗号敲门。 等了一会,里面传来个低沉的询问声,马明远用正常嗓音回答了,屋里人立时听出他的身份,飞快打开门将两人放进去,又谨慎的观察过有无尾巴,这才重新关闭了门户。 之前曾视察过特侦队所有安全屋,马明远也不用带路,径直向后屋走去,在那里,推开墙上壁橱,现出一道凿穿的暗道来。 钻过暗道,金鹏这才发觉,他们竟是来到另一户人家。 马明远并不停步,又连续穿过两户人家,进入一个地方宽敞的院落,这才站住,胡良才、丁山、谢强,以及通讯台的马锡麟,正在这里等待他。 马锡麟第一次见到马明远,心中大是吃惊,怎么都没想到,拥有如此精兵强将的大人物,竟只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人,这个事实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马明远也不废话,简短介绍了下南岭战斗经过,开始询问城内情况。 因为脩长余率领八百多长春警员投降,日本人已经完全掌控长春城,除了清晨时候有日本人和流氓趁机抢劫,到傍晚已经基本恢复了安静。 除了奉军通讯台,因为马明远见机早,提前让胡良才带人保护起来,城内其他军事单位,如奉军被服厂、陆军医院,都被日军占领,被俘军人都被集中到陆军医院内看押。 倒是长春的军政大员,张燕卿逃亡不知所踪,其他一些官员被日军,在脩长余亲信带领下一一抓获,还有还一些人直接投降了日本人。 总之一句话: 长春这边完全指望不上了,要想挽救,就得看省城。 省城啊…… 马明远也是苦笑不已,就希洽连续下达的命令看,指望他真心抗日显然是缘木求鱼。若要推动吉省抗日,自己能指望的,就是说动那位便宜舅父了。 打定主意,又听说药妆店似乎没有大事,马明远决定带人离开之际,胡良才忽然告诉他一个情况,就在马明远抵达前不久,警务处长汪芝右从省城打来电话,一路中转,联系到此处安全屋,询问马明远的安全。 省城电话? 马明远先是一惊,随即释然,虽然进攻长春,但日本人一直没切断省城吉城与长春的电话联络,在南岭兵营时,就曾多次接到省城副司令长官公署的电话,当然,目的不过是一味劝说671团各部向日军妥协。 但想到胡良才提到的时间,那个钟点,日军已经占领南岭兵营多时,为何还不切断两地电话联络? 虽然狐疑,马明远也不可能立即回电过去,这年头的电话,通话双方中间,可还有个接线员呢,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在电话讲,事关抗战大计,必须要亲自返回省城面见汪芝右详谈才成。 随即,那位通讯台长马锡麟提出,想要跟随马明远返回省城。 感觉很诧异,马明远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胡良才。胡良才微微点头,暗示此人还算老实后,马明远略一思考,让马锡麟与五名行动队员同行,先行前往火车站等自己。 夜幕下的“新京药妆店”大门紧闭一片漆黑,硕大的玻璃橱窗已经破碎,被人从里面钉了块门板,总算可以挡住不怀好意的恶客。 马明远身边带了一个小队的行动队员,他示意小队长冯兴去叫门。 等了一会,屋内似乎有昏暗的光亮一闪,响起鄂媚低低的询问声。 通报了自己身份后,随着一阵琐碎的声响,似乎有铁链被松开,药妆店大门被人打开,现出门外马明远的身形,不等他看清屋内情形,就见一个人影带着香风扑进他怀中。 马明远下意识将人影抱住,这才发现,怀里的女孩竟然已经泪流满面,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口,不住的低语: “你到哪去了,你到哪去了……” 美女在怀,马明远微有些尴尬,只得轻声安慰着,好一会,鄂媚才渐渐平静下来,正巧,远处走来一队巡逻的日本兵,一伙人赶忙钻进店内。 因为日军攻打长春,晚上实行宵禁,家家户户不敢点灯,这条街上就有人家,在十一日凌晨,因为点灯起来,被日本兵冲入给杀了个干净,吓得所有人都只好摸黑或者遮掩住烛火做事。 似乎为刚刚的失态感觉害羞,鄂媚将马明远领进屋后,不断忙着为一行人倒水、准备点心,一直不敢和他对视。 马明远也无心与女孩东拉西扯,大略了解了药妆店的情况。还好,一切都还算平稳,店员被鄂媚尽数放假在家,让她们近期不要上街,店内只留下鄂媚一人看守。 真是这样平静? 马明远看向被门板钉死的橱窗,鄂媚这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招供。 原来,就在十一号白天,曾有群流氓试图闯入药妆店,幸好有隔壁的季老板带人赶走,并帮助鄂媚将橱窗钉死。 季元奎? 马明远愕然,没想到这家伙还留在长春,竟然没逃走。他随即释然,定是事发突然来不及逃走,自己不也被堵在了南岭兵营。 可眼前情形也不是个事,思来想去,马明远告知鄂媚自己行程,希望女孩能与自己同行。鄂媚倒是没什么意见,长春现在兵荒马乱的,如果能跟随在马明远身边,肯定比单独留在店内安全多了。 当马明远抵达长春火车站时,先行抵达的马锡麟等人汇合过来,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好的情况: 通往吉城的火车倒是并未切断,但日本人严密控制了车站内外,对每个旅客都要搜身盘查,别说武器了,连金银细软都不安全。 马明远倒是不以为意,回到了特侦队,拿回自己随身装备和证件,他自有办法应对这些情况。 马明远让鄂媚挽住自己随行,其他人远远缀在后面,施施然来到了进站口。 就在此时的长春火车站外,华国人秩序井然的排成一条长队,缓慢的前行,几名日本兵手持鞭子站在队伍两侧,森冷的目光扫视着进站乘客。 就在马明远要向前的功夫,忽然有个中年男子溜出队伍,乘着一名日本兵转头功夫,脚步飞快窜到队列最前,身子一挤就插进队伍中。 如此明显的插队行径,立时有后面的乘客不满得叫嚷起来,那中年男子恍如未觉,面带得色的掏出一个小证件,准备交给进站口的铁路职员。 就在这时,一名日本兵大步走到中年男子身侧,二话不说,抬手就是狠狠一鞭子抽在那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惨嚎一声,身子疼的直哆嗦,手上证件也掉在地上。 日本兵也不多啰嗦,指着中年男子大喝: “出来,回去!” 中年男子不懂日文,茫然的看向日本兵,蜷缩着身子下意识的向日本兵凑过去。 日本兵警惕的后退两步,又是狠狠一鞭子抽上去,将个中年男子抽的完全迷糊,不知如何才好。 马明远慢悠悠走过去,对那中年男子现出厌恶表情,冷声道: “他告诉你,回到后面去,重新排队。” 那中年男子这才明白过来,忙不迭捡起证件,小跑着去了队尾。 马明远不再理会这人,面向依旧警惕看着自己的日本兵,傲然递过去一份印着日本膏药旗的证件。 见到这证件,日本兵警惕心消去不少,接过证件翻看后,连忙对马明远深深鞠躬,双手捧着证件奉还回来: “哈依,松平社长,小人失礼了!” 原来,那是马明远通过南部玉二办理的身份证件,正经的京都松平商社的社长身份,完全经得起在日本国内查证。 而占据长春的日军,都是第4联队,第4联队隶属第2师团第3旅团,第2师团也就是仙台师团,大多数官兵出自仙台那种“乡下”地方。遥远的京都大商社社长,对这些仙台士兵来说,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马明远矜持的微微点头,告诉日本兵,身后那些人,是自己雇佣的华国随从,他要进站。 日本兵不敢阻拦,慌忙驱逐开正排队的华国旅客,躬身请马明远一行先走。 擦身而过时,马明远还好心的指点这日军士兵一句: “管理地方政务,最好稍微懂两句华语。” “哈!” 望着马明远的背影,那日军士兵感激的答应着,再次深深鞠躬下去。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六章 调兵出城 火车上乘客不多,此时正值战乱,老百姓大多缩在家中躲避战祸,总要过去三五天,待局势稍稍平静才会起意外逃,此时还想不到这些。 吉长铁路作为支线铁路,也是由满铁经营,因为马明远“松平孝雄”的身份,一行人很顺利买到了头等包厢。 虽然列车员非常狐疑,但马明远身上那股子人上人的气质,看着不似作伪,开口熟练的京都腔调,立即令日本列车员变得无比恭敬,小心将马明远和鄂媚请入包厢后,飞快送来各种食物和饮料。 吉城和长春之间,后世直线距离只有一百多公里,若是乘坐动车,仅仅半个小时而已。 但这年月的吉长铁路,出于经济目的和技术原因,多少绕了些弯子,加上火车速度太慢,全程得要四五个小时。 马明远本以为,就算因为战乱出现意外,二十号早晨六七点,自己一行总归能抵达吉城。 谁想到,这一路列车走走停停,待到天明还没到达,气得他找来列车员,用日语厉声质问。 那日本列车员吓得急忙深深鞠躬,同时解释,路上出现多处乱民山匪滋扰铁路运营,列车不得不走走停停,先请日军独立守备队护送,后来又找来当地奉军护送,这才耽误了时间。 有山匪,哪里最严重? 日本列车员思索下,告诉说,是乌拉街附近,其实距离吉城多少还有些路程。 挥挥手打发了日本列车员,马明远心中盘算,什么山匪、乱民,从吉城到长春这段铁路,是吉省境内精华所在,也是吉省剿匪最为重视地区,哪会突然冒出什么山匪? 可是,若非山匪,究竟是什么人? 一直到抵达吉城火车站,马明远仍百思不得其解。 比起相对平静的长春城,吉城这边早乱成一片,街头满是来去惊慌失措的行人,脸上惶急神情根本无法掩饰。时间已是上午十点多,本应街头往来的小贩竟一个不见,连等活的人力车都少得可怜。 倒是有不少满载荷枪实弹士兵的军车,不断从街头驶过,更加重了混乱的局面。 马明远一行虽人数不多,好歹也有十来个人,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人力车,将他们一行搭载上。 谁想,临行时马锡麟突然提出离开。 “马先生,既然已到吉城,本人还要尽快向副司令长官公署报告情状,就此作别,马先生救命之恩,马某永远不会忘记!” 盯着马锡麟看了几秒,马明远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终究放弃了之前打算,自己既然同意将此人带来吉城,就不怕他乱说话,泄露了特侦队打过鬼子的事情。 被马明远犀利的眼神盯着,马锡麟不禁打了个冷颤,头一次感觉到,这年轻人身上好重的煞气,不对,刚刚他对自己竟起了杀心?再想到特侦队这伙人,杀起鬼子干净利索毫不手软的样子,马锡麟更是吓得全身发软。 就在马明远转动念头的时候,马锡麟也在心中飞快盘算,自己究竟是什么事上做的不对,竟惹得对方突然动了杀心? 终于,让他想到一件,不等马明远开口,连忙摆手道: “马先生放心,贵属行事忠贞护国,鄙人断不会泄露一个字,以免为贵属招来祸事。再说,鄙人想来,他日还要再劳烦贵属呢。” 马锡麟那话的意思就是,求你抬抬手,我一定嘴严,什么都不说,再说了,我那些手下和设备还扣在你手里呢,我要是乱说,我的人也讨不到好不是? 见马锡麟如此上道,马明远立时脸上堆笑,不仅与其拱手道别,还分出一辆人力车来,最后送上大洋五十块当做路费。 五十块大洋,仅仅从火车站到公署的……路费?都够从吉省一路舒舒服服坐车到北平了。这是封口费啊。 马锡麟连道不敢,终于上车离去,待到走远了,才抹了下额头,感觉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但马锡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始终有两个行动队员悄悄跟随。 马明远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此时吉城形势不明,若是马锡麟将特侦队打死十几名鬼子的事说出去,只怕是祸非福,二来就是,他感觉这个马锡麟胆子不大,若是应用得当,日后未尝不能发展成下线。 打发了马锡麟,马明远一行人顺利到达汪芝右的家宅。 一进门,舅母史英秀惊喜交加,激动的当场流下泪水,一把抱住马明远不愿放手。 好说歹说,总算让史英秀平静下来,这女人终于看到了鄂媚,立时吃惊不小,转眼去找自家闺女在不在。随后才想起自己是女主人,史英秀就要马明远介绍鄂媚给她认识。 马明远哪有这闲工夫,摆手表示随后来得及,然后就问起汪芝右去向。 提到丈夫,史英秀脸上重现忧色,回答说,大早上的,省府就传来命令,要汪芝右前去开会,这都到中午了,还没消息传回来,也不知要开到几点。 非常时期,希洽召集省城大员开会也是应有之义,但马明远心中始终有个不好的感觉。 前一世的他,对长春和吉城如何丢失,一直了解不多,受教育影响,始终认为“奉天事变”后,奉军一枪不发就丢掉了东三省。 可来到这一时空后,尤其是马明远毕业后这大半年经历,让他对这个说法已经不是怀疑那么简单。 试想,无论他小翅膀如何扇动,毕竟人微言轻,对当道诸公的影响始终有限。 那么问题来了,这一时空中,希洽筹集巨额金钱资助关东军,与日本人关系暧昧不清,面对日军进攻长春时,一味偏帮日军。所有这些,前一世的时空中,是否同样发生? 若果真如此…… 马明远顿感身上汗毛竖起,一股彻骨寒意浸透全身。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突然冲进来,大声嚷嚷着: “撤了,都撤了……” 一见屋内站着这么多陌生,那警员大吃一惊,急忙就要去抓枪。 马明远身为家中男丁,当先走上去,大声喝问: “慌什么,什么都撤了,谁撤了?” 那警员是常年在汪芝右家门口值守的老人,也是认得马明远,见他动问,这才解释起来,竟是驻扎省城的所有军队,都在向外撤离! 什么! 马明远等人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日军刚占领长春,兵锋直指吉城,在这种危急关头,省城驻军不去考虑如何防守,为什么反而要撤走? 马明远不知道的是,就在今天上午,吉省代理省主席希洽,召集在省城奉军大员举行紧急会议。 面对长春沦陷的危急形势,会上就有军人表态,要动员吉省兵力,从北、东、西三面合围长春,一举击溃长春日军,重夺长春。 希洽亮出副总司令电文,上面命令不要与日军冲突,这让与会众人惊怒不已。为了平息众怒,希洽直接告诉他们,这道命令来自金陵最高当局,因而绝无可能违抗,奉劝大家打消任何与日军作战的想法。 见在座众人都没了声音,希洽告诉这些人一个“好消息”: 进攻长春的日军第2师团长多门二郎,与他曾有一段师生之缘,他准备利用这个情分,邀请多门二郎前来吉城进行和谈,商洽日军退出长春事宜。 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不少人脸上露出笑容来,不过,希洽随后的话,让他们又有些迟疑。 希洽表示,华日双方毕竟在长春已经交火,而且都付出很大伤亡,彼此已经存有心结。为了显示和谈诚意,也防止和谈期间出现不必要意外,他要将吉城驻军调出城区,城内只留下警员负责治安,这才有把握邀请多门二郎前来吉城。 所有人面面相觑,实在吃不准希洽这个决定的用意,更别提其背后可能带来的后果。 众人迟疑之际,独立25旅的旅长张作舟出声反对,他是辅帅的叔辈兄弟,为辅帅看住吉城是他的重要职责,此时辅帅还在辽省老家为父亲办丧事,若是吉城有失,要他如何面对辅帅?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七章 吉城惊变 面对张作舟的质疑,希洽并不强势胁迫,反是长叹一声: “若非有金陵当局的勒令,我爱·格民又何至于此,手握雄兵七万,与日人一战又何妨?我看在座诸公都无能如此吧?便是辅帅他老人家亲至,会有更好办法么?” 这话将张作舟,以及与会众人都问住了,是啊,前有副总司令严令,后有金陵当局施压,别说他们了,就算对老张家无比忠诚的张老辅帅坐镇,就能真个违命发动进攻么? 说来说去,最终还都是要谈才能解决问题,等于绕回之前的话题上了。 见张作舟不再作声,但也不肯开口同意,希洽提出一个方案来,或者说,给张作舟一个台阶: “贤弟,昨日晚间有电报传来,乌拉街一带出现山匪,滋扰地方乃至影响吉长铁路运营,为和谈计,同时也是保障多门长官前来的安全,不如由张老弟率领麾下前往乌拉街驻防,清除匪患肃静地方,如何?” 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张作舟心头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不再继续纠结,拧着眉答应下来。 见张作舟这股最大的军头同意,希洽安下一半的心,转头安排吉城内另一股军头——副长官公署卫队团。 这个团名为一个团,实则统辖步兵三个营,骑兵一个营,炮兵一个营,迫击炮一个连,重机枪一个连,通信兵一个连,其实力之强横远超普通步兵团,兵力几乎顶上张作舟布置在吉城的两个团,论实际战力,独立25旅的两个团,怕是拍马都比不上这卫队团。 更要命的是,这卫队团的团长叫逢占海,乃是辅帅亲外甥,此人打从军就跟随张辅帅,在其身边一路作到中校承启官,这才晋升上校转任卫队团长。 此人若不能调开,不仅邀请多门二郎的事会横生枝节,希洽甚至感觉,自己脖子都凉飕飕的。 幸好逢占海并未出席会议,就在会议召开中间,希洽借故出来,在稍远一间办公室内见到了正等在那里的逢占海。 希洽也不啰嗦,开门见山介绍了会议的情况,并告知逢占海,独25旅已经奉命调往乌拉街剿匪,同时,他调遣卫队团永吉县官马山整肃地方治安,“严防乱民乘机闹事”。 逢占海同样有些迟疑,他的顾虑与张作舟一样,不愿在这敏感时候离开省城。 希洽看出他的顾虑,故意透出话风,张作舟已经答应下来,待会议结束就会调动部队。 逢占海闻言很是吃惊,根本没想到,身为长辈的张作舟竟能同意这道军令,他立刻有些为难了,若是一味抗拒,岂不是要同时得罪希洽和张作舟? 希洽乘机好言抚慰,花了老大功夫,终于令逢占海答应下来。 希洽大喜,急忙趁热打铁: “占海老弟,事不宜迟,回去就拔营吧,尽快调动完毕,我这里也可以尽快展开和谈,能提前一日敉平吉省战火,就能提前一日还百姓安泰,提前一日让张老辅帅心安。” 提到了“辅帅”,逢占海心头疑虑压下少许,答应后就此离开。 逢占海是果决军人,性情直率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既承诺暂时移驻官马山,回到军营后立马行动起来。 很快,省府卫队团就收拾好家伙事,乘坐大小车辆,排成长队向城外开去。 汪芝右府上那警员所叫嚷的“撤了”,其实仅是逢占海所部开拔。 希洽回到会议后,故意拖延时间,啰啰嗦嗦也不结束会议,待到副官进来悄声告知卫队团开拔,这才宣布散会,但并不放张作舟离开,借口商量剿匪,又将张作舟留下两个小时。 最后,希洽忽然问起,张作舟所部何时才能开拔。 张作舟并未将整件事思索明白,于是借口部队整顿需要时间,想要拖延几天,自己好去请示张老辅帅。 谁知,希洽却告诉他,逢占海已经接受命令外出整肃治安,估计此时已经开拔了。 这个消息雷得张作舟不轻,一时间都呆住了。 张作舟和逢占海同为张老辅帅最亲近的亲眷,被留在吉城绝不是偶然,两人互为依靠,互相声援,帮助张老辅帅牢牢把控住省城军权,同时,在张老辅帅离开期间,也钳制住省城大员们,帮助张老辅帅把控吉省大局。 现在钳子的一边竟然突然撒手走人,再面对希洽无形的压力,张作舟立感独木难支,很是有种无力之感,对希洽的要求不好再推诿,只得答应回去后立即动身。 等到张作舟头昏脑涨的出了希洽办公室,想要寻逢占海问清楚,劝说逢占海暂时停下动作,与自己一起共进退时,才从惶急的副官那里听说,卫队团已经开拔出城,此时估计着都应该全部撤走,城里只剩下了独立25旅。 张作舟头一晕,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地上,幸好有副官扶住,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回到座驾上,张作舟靠坐皮椅上,无力叹气,走吧走吧,既如此,还能如何。 大搞左右互搏两边骗的把戏,总算将张作舟、逢占海都一一哄走,希洽立马叫来一位亲信。 当这亲信进门,若是马明远在此,肯定惊叫起来,此人竟是那不知所踪的长春政务筹备处长,张燕卿张公子! 原来,这位张公子命大,很早之前,已不堪地方政事烦难的他,就在筹谋从长春调回省府,尤其经过与马明远那次交锋,更让见识到这地方官实在不好做,加快了跑官的速度。 好一阵运作之后,张公子给自己运作到了省府秘书长的高位。就在长春爆发战事前两天,张公子已经返回省城履职。 因此,当华日双方在长春大打出手的消息传来,张燕卿不禁唏嘘不已,更为自己先见之明而自得。 张燕卿虽然为前朝名臣、两江总督张南皮的公子,但远赴东北做官,自然得有所依附,早就与希洽互相结为羽翼,因此对希洽的谋划有所了解,他本就是前朝贵胄子弟,自是毫无异议。 此时希洽将他找来,就是要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 从希洽办公室出来,张燕卿神情紧张,直接出了省府,连家都没回,就带着秘书、护卫,登上火车驶出吉城。 坐在火车包厢内,虽然秘书环绕,护卫在侧,张燕卿还是感觉有些紧张,时不时探手进怀中,确定那封密信并未遗落。 车到长春站,日本人依然盘查很严,但张燕卿毕业于日本学习院,那口日语怕是连日本兵都无法比拟,自是无人敢于拦阻。 出得站外,张燕卿还在环视,寻找希洽交代的“接头人”,就见一名头戴礼帽身穿风衣的青年“男子”走过来,开口询问: “是耐甫先生吧,我就是格公派来的接头人。” 希洽表字“格民”,旁人尊称他的时候,自是可以称作“格公”。 张燕卿闻言皱眉,这分明是个女人,希洽搞什么鬼,派个女人过来能济什么事? 张燕卿毕业于日本顶级贵族学府,自是对日本人习俗深有了解,日本社会男尊女卑,他也受到很深影响,骨子里看不上女人。再说,正因为日本人男尊女卑,用一个女人居中联络,岂不要让日本瞧不起己方? 这女人竟是金东真,将张燕卿的疑色看在眼里,却不当回事,反是有些轻蔑。她伸手招来几辆小轿车,拉上张燕卿一行飞驰而去。 其实希洽也是冤枉,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机要事务让女人出头,会让协商双方都看轻么? 若非“宗社党”被马某人一网打尽,只留下小猫三两只,能拿得出手,身份足够高,又懂日本的仅有金东真一人,他希洽手里实在没人,又何必派金东真一个女人出马。 车队行经之处,呃,张燕卿那叫一个眼熟啊,这,这是要去哪? 待到车子停下,那处建筑门口虽有日本兵站岗,也还有两个留守的华人职员,作为这个机构的老人被留用下来。 一名华人职员跑过去开门,见到走下来的张燕卿,立马愣在那里,下意识就鞠躬道: “处长,您回来了……呃,不对,这位爷不是调走了,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莫非是没跑出长春,被日本人逮回来了?” 正呆愣功夫,张燕卿已经推开他,在金东真及一名日本少佐引领下,大步走入这栋建筑内。 这建筑,原先是长春市政筹备处,现在变成日本占领军司令部! 来到原先张燕卿的办公室内,一名日军中将正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长谷部照俉和大岛陆太郎坐在两侧相陪。 见到日军中将,张燕卿立即深深鞠躬: “多门将军,您好,我带来了您的学生,希洽先生的密信,他希望与您协商和平事宜……” 直到汪芝右回到家中吃晚饭,马明远才得知吉城撤军的全部信息。 马某人当即急了,抓起外套招呼手下就往外跑。 这动作,将在旁边闲聊的史英秀、鄂媚、汪诗雅吓了一跳。 “回来!” 汪芝右低喝一声,指着对面沙发让马明远坐下: “干什么去!” “希洽这是要卖国投敌,我不能坐视他把省城拱手交给日本人,现在就去联络张作舟和逢占海,带兵打回省城,先把希洽这王八蛋抓起来!” 汪芝右一皱眉: “就你懂,省城诸公难道都是傻子,岂能让希洽得逞?” 不提这个还好,马明远闻言嗤笑: “不是傻子,还能让希洽把整整四个团、上万奉军调走?现在省城全空了,一旦日军进攻,拿什么抵挡?就你手下几百号警员么?” 这…… 汪芝右顿时无语,脸上有些发烧,只得强自镇定道: “代理省主席毕竟深受副总司令、辅帅器重,就算投日,又能得到什么,又会比现在更加位高权重不成?不要多想……” 马明远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希洽是旗人,他要复辟,把天津那个小皇帝请回来,在东北复辟前朝,全了旗人复辟的美梦!” “你也是旗人!” 汪芝右没好气道。 马明远正色道: “但我首先是华国人!放眼世界,万国境内,当今崇尚共和之年代,谁家还会复辟成功?纵然希洽带着旗人复辟成功,重建的小朝廷就是日本刺刀帮忙所建,日后也不过是日本人的傀儡而已。这二等国民,我才不屑充当!” 沉吟了一阵,汪芝右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外甥说得有道理,打从希洽提出吉城撤兵方案,他就觉得不妥,只是没想到希洽胆子这么大。现在被外甥点破了内中关窍,他又如何能够拦阻。 挥挥手,让马明远带人离开,汪芝右才看向惊恐的史英秀和汪诗雅,又着意瞧了眼镇定如常的鄂媚,这才吩咐史英秀立即收拾金银细软。 史英秀大吃一惊,急忙问要干什么。 汪芝右叹息一声: “明远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他此去,无论能否成功,吉省动乱在所难免,甚至可能大战一场。既然吉城已经成为险地,我是国家重臣不能擅自离开,可你们母女两个又何必搅和进去,不如尽速离开暂避一时。” 史英秀是大家闺秀,虽然关心丈夫,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晓得会拼死拼活要与丈夫在一起,最终拖累丈夫的无知妇人,可她也是露出茫然神情: “兵荒马乱的,我们娘两又能去哪里?” 这,汪芝右也是愣住了,是啊,关内关外都在打仗,哪里才是真正世外桃源?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鄂媚开口了: “汪先生,汪夫人,过来时候,马先生就关照过我,若是吉城出现变故,可以尽速赶往营口,乘坐客轮前往上海,通过上海前往美利坚。在那里,他有投资产业,虽然规模很小,也需要人可靠之人总揽打点,他觉得,汪小妹妹正合适。” “我?” 汪诗雅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明白,为啥突然还扯上了自己?我才十六七啊,能干什么? 没有回答汪诗雅,鄂媚掏出三张船票递给了史英秀,然后歉意的对汪芝右道: “汪先生,这里没有您的船票。马先生说,您是国家高官,此时若是出逃,于声名有害无益,虽不指望您仗义死节,总要留下来一同共渡难关。” 卧槽! 汪芝右几乎要爆粗口了,这什么狗屁外甥,竟然要自家亲娘舅挺身赴死! 妈的,没看错,真是我老汪家的好孩子!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八章 无奈的落幕,绝非终点 这几张船票并不是马明远提前准备的。他又不会未卜先知,哪会知道日本在哈尔滨听证会后,还敢悍然发动“奉天事变”,否则自己怎么会被堵在南岭兵营? 倒是将史英秀母女送往美利坚的想法,是马明远早在考虑,毕竟自己将要加大对美利坚投资,紧靠中野正美和维克多这两人主持,很难保证其忠诚和资金安全。 是以,他在过来吉城的列车上就反复考虑此事,回到家后,听说汪芝右不在,趁着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的空挡,也让人买了三张去上海的船票。 本来按照马明远的安排,劝说史英秀母女的任务,交给同为女人的鄂媚最合适,再由他出面劝说舅父汪芝右。谁能想到,希洽叛意显露,他着急去游说张作舟和逢占海,竟忽略了这件大事。 还好鄂媚心思机敏,不失时机的把事情交代出来。 汪芝右本就有意疏散家人,虽然美利坚远了点,听说自家外甥在那边有投资,稍一思索就作了决断: 去,赶快走! 与此同时,马明远搞了一辆卡车,拉上行动队大部,近十个人,一路疾驰如风的出了吉城,向乌拉街飞奔而去。 只是,乌拉街距离吉城还有几十公里,马明远得到消息比较晚,独立25旅得人马早出了城走得远了,他要追上去,估计得用个把小时功夫才成。 刚走到半路,就见路上有人,正赶着一辆大车向着吉城而来。 与大车错身功夫,马明远瞟了眼大车上拉的东西,登时两眼瞪圆,急忙让司机停车。 追上大车,马明远也不多废话,抄起车上一杆步枪,拉了下枪栓试了试,没有枪油,不是新枪,用过,捷克造德式毛瑟7.92,妈的,这是奉军制式装备啊! 再看车上,少说装了二三十杆,扒拉扒拉,马明远两眼一亮,竟捞出一杆枪身较短的步枪来。也不能说是步枪,弹仓在下方,可以装五发,十发,甚至二十五发弹匣。 竟然是捷克造ZH-29半自动步枪,好东西啊!据说奉军从捷克只买了五百来支,多数装备了副总司令的卫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捞到一杆。 马明远这么大喇喇的检查武器,那两个赶车的老倌本来还要制止,却被冯兴带上两个人,用驳壳枪一比划,立马老老实实蹲到了路边。 点了点数量,二十七杆捷克造7.92步枪,一杆ZH-29半自动步枪,外加两箱子弹,好家伙,这两个老家伙是想上山拉杆子不成? 马明远亲自审了审。 原来,这两人到不是山上绺子里的人,只是附近店铺的掌柜和伙计,傍晚听说,乌拉街新开来那些当兵的,竟然有人叫卖手里家伙,两人动了心思,想去收些好用家伙,一部分自用看家护院,一部分可以卖给吉省东部的窝头。 于是两人赶着大车跑过去,还真是一群当兵的在卖家伙,价格还贼拉便宜,一杆长家伙才要大洋二十块!但只要现洋,日元更好,奉票免谈…… 这两老倌立马东西,紧着身上带去的现洋,可劲收了这二十几杆家伙,正开开心心往回走,没想到半路遇上“劫道”的,被马某人截了胡。 没错,马明远审了几遍,虽然一颗心不断往下沉,还是果断掏钱,每杆加价五块大洋,把这些武器都收走了。 正好自己一行只带了短家伙,他还担心此行安全成问题,索性将现成的步枪装备给行动队员,多余的就放在卡车里,至于那杆ZH-29,马明远当仁不让的笑纳了。 此时的张燕卿正紧张的等待一个人。 上午他与多门二郎见面很顺利,对方虽贵为日军中将,听说张燕卿身份后,立即表示对其父张南皮的恭敬,加上希洽的密信,彼此沟通自是无碍,多门二郎初步答应下来,只要希洽发出正式邀请,他就赶往吉城与其见面。 张燕卿大喜过望,当即,当着多门二郎的面,用电话联络了吉城的希洽,把这个好消息通报过去。 希洽却态度有些暧昧,也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表示,自己会立即派正式使者前往长春。 既然已经就和谈事情,与省城大员通过气,希洽不再召集大员们讨论,指令省府参议安玉珍作为自己的使者,立即前往长春迎接多门二郎。 此时张燕卿就是在等待安玉珍。 当安玉珍抵达后,张燕卿与安玉珍简单交谈一番,汇报了上午与多门二郎会谈的经过,安玉珍这才去拜见多门二郎。 虽然已经夜深,多门二郎并未休息,甚至都未换下军服,一经通报,两人就得到了多门二郎的接见。 安玉珍见到多门二郎,简短客套后,立即表示,恳请多门师团长率领关东军,“和平”进驻吉城。 听到“和平进驻”几个字,一边的张燕卿眼睛都瞪圆了,喂喂,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和谈么,怎么谈都不谈,就要求进驻?这样干,大家的好处该怎么分? 安玉珍与多门二郎都不搭理张燕卿。 多门二郎很在意安全问题,毕竟吉城还驻守着上万奉军,就看十月十一号白天,长春奉军的抵抗意志,以及表现出的战斗力,日军贸贸然扎进去,别提什么“和平进驻”了,不被那些奉军全干掉,都算他家祖上神明保佑。 安玉珍微微一笑,告诉多门二郎,希洽已经将吉城驻守的奉军全数调出,就这样还不放心,傍晚时候,派出省府军官,前往各部收缴、封存这些奉军手中武器,虽然只收缴三分之二,已经足够将这些奉军战斗力削减到最低水准。 最后,安玉珍向多门二郎拍胸脯保证,此次吉城之行,希洽绝对担保多门二郎的人身安全。 多门二郎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当场给部下下令,动员第4联队所属八百余人,立即登车,与他共同前往吉城。 这么急? 这下轮到安玉珍和张燕卿吃惊了。 多门二郎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只让两人准备下,等会随同他一起乘车前往吉城。 但在多门二郎心中,倒是很清楚,观察长春奉军的抵抗力度与时间,就能清楚希洽对吉省奉军的控制,远未达到如臂使指般自如,若此时不当机立断,乘着吉城空虚以及希洽的高度配合夺取吉城,战机必然稍纵即逝,等到那些奉军反应过来,别说自己手里这千把人了,就算调动重兵前来攻打,怕是也讨不到好去。 因此,日军必须当机立断,采取果断行动,迅速夺取吉城,才能为多门二郎增添一个可观的武勋,更可以按照多门二郎之前与板元征四郎暗中策划的那样,跳出本庄繁划定的圈子,借机将满洲战事扩大,让他们有攫取更多武勋的机会! 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三日清晨。 多门二郎率领第4联队所部七百余名日军抵达吉城。 刚下火车,第4联队就飞快控制了吉城各处要地,与此同时,多门二郎入住吉城火车站附近的名古屋旅馆,并将此处设为临时师团司令部。 当希洽赶来拜见多门二郎后,这位第2师团长一点不讲师生情谊,有如对待奴才般,直接对希洽下令,要希洽在三日内,立即将吉城内所有武装部队,以及撤出吉城部队全部缴械。 不仅如此,多门二郎还要求希洽发布公告,将奉军在接受金陵当局改编后,更名的东北边防军吉林副司令长官公署,以及吉省当局全部撤销,改由希洽组建新的吉省“和平”当局,宣布脱离金陵当局,转而与日本关东军达成“保护”协议! 希洽以及与希洽同来的所谓“志同道合”大员们,听完这些要求后懵了,尼玛,这哪是和平谈判,哪里是双方合作“改朝换代复辟前朝”,这就是全面投降啊! 一旦按照多门二郎的要求办了,希洽,以及追随希洽妄图复辟前朝这伙人,在华国之内肯定是彻底臭大街了,就算是在那些前朝遗老遗少眼中,那也成了“变卖祖宗”、“吃里扒外”的无耻之徒,这还怎么指望从这场“复辟”中捞到好处? 希洽现出难色,不敢当面违逆“恩师”多门二郎,只好推辞说: “事关重大,还望多给一些时间考虑……” 多门二郎本就是在赌,在与时间赛跑,见希洽如此不堪,不能对他像日本军人那样唯命是从,当即露出不快表情,想要立马翻脸,想想自己能站在这里,全靠了眼前这人,未来要扩大关东军在满洲战果,也少不了此人协助。 这才是板元征四郎口中的“季孙之忧”的真相。 因而多门二郎扔下一句话,带领大票幕僚拂袖离开: “给你三十分钟考虑!” 看到多门二郎不悦离开,屋内一票“复辟”功臣们刚要出口气,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房门被人撞开,一个日军准尉带着十几名日本兵,端着刺刀闯进来,也不说话,枪口指向希洽,冷冷看着。 见到这个场面,这票前朝遗老遗少立时吓尿了,翻译刘燏芬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去,一路膝行跑到希洽脚边,抱着希洽大腿痛哭流涕: “您老快答应多门师团长吧!否则,我们恐怕离不开这间屋子了!” 希洽故作轻松,努力安慰屋内所有人。 总算这时有人进来,给希洽一个台阶,日本驻吉省总领事走了进来,对希洽及其他人大谈日军进攻东北,是为了驱逐那位张副总司令的残暴统治,防止东北赤化,并与东北人民共同开发东北、建设东北云云。 这些说辞可比多门二郎的话好听多了,让希洽表情软化下来,还想争取点什么,至少为屋内其他人争取点东西,可是周围是日军雪亮的刺刀,这帮前朝遗老遗少哪里还敢多叽歪,忙不迭劝说希洽: 您老别废话了,赶快签署协议,组建吉省“和平”当局吧。 当希洽最终跨过“卖国求荣”那道门槛的一刻,马明远刚刚抵达官马山。 之前在乌拉街的行程非常不顺利,根本没见到张作舟,倒是见到了张作舟手下两个团长,刘宝麟和夏鸿漠。 可是,这两人对马明远的话根本不信,对手下变卖枪械的行为也懒得去管,只在屋里喝酒解闷。 倒是希洽派来的官吏动作飞快,何止收缴三分之二的武器,马明远粗算一下,被这帮人收缴走的,连带遍布乌拉街小贩给买走的武器,独25旅两个团手里的轻重武器算是基本都清空了,指望这帮人杀回吉城,阻止希洽卖国,呵呵,算了吧。 因此,马明远也不对独25旅多作指望,立马转向前往官马山,希望那位抗日名将,能给他一个不同的结果吧。 若逢占海能够挺身出来拯救危难,想来不仅是吉省的抗日局面,将会迎来一个新的开始,他马明远的人生,也会有个大大变化呢。 但是,这并非终点,只不过是一个新局面的起点而已,抗日之路,还狠漫长…… (本章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