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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招惹老婆粉》作者：周吱
　　文案：
　　桑野凭借一张美人脸出道，性格是公认的冷酷拽。
　　然而因在电竞赛场上喊话偶像：“正面上我！”
　　包袱碎一地，成了人尽皆知的老婆粉。
　　桑野嘴硬不承认。
　　直到一次直播，游戏里巧遇偶像。
　　他用八倍镜远远望了眼男人的背影，枪口挪开。
　　下一秒。
　　身旁队友开枪，将偶像一枪爆头。
　　桑野短暂愣怔，哇的哭出声。
　　直播间集体兴奋：他！好！娇！
　　谈默把登自己号的人一枪爆头。
　　不料冷酷霸道的老婆粉突然哽咽，控诉大喊：
　　“我不跟你玩了！”
　　“……”
　　看着屏幕里眼角带泪、委屈至极的小美人，谈默轻眯眼。
　　特别想招惹。
　　桑野入队后才知道，谈默患有PTSD，恐惧发作时无法比赛。
　　一次意外，他在角落发现瑟瑟发抖的男人。
　　靠近。
　　男人抱住他，嗓音哑得发不出声：“救我……”
　　后来大赛上场前，桑野被按在灯光照不到的墙边，于喧嚣的人声中结束热吻。
　　谈默长睫轻颤：“Song，我害怕……”
　　桑野握住男人的后颈将他拉近，目光清淩而坚定：“我会永远捍卫你。”
　　做你的铠甲，唯一的安全岛。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竞技 甜文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野，谈默 ┃ 配角：微博@周吱Zz ┃ 其它：PUBG绝地求生
　　一句话简介：超甜！奶凶美人受vs病美人攻
　　立意：努力拼搏，永不言败！


第1章 
　　001
　　三月底，绝地求生春季赛步入周决赛最后一天。
　　时间过了五点，一辆流线型奔驰在广电制作中心电竞馆前缓缓滑停。
　　几个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张开双臂，呈保驾护航之态。
　　众人隔着不透光的车窗膜，好奇车上的人什么来头。
　　毕竟早在一小时前，所有参赛队伍都已入场。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单肩挎着背包，撩开长腿下车。
　　离得近的粉丝率先爆发出尖叫，声浪持续往周边扩散，人群莫名沸腾了。
　　站在外围的人被高举的应援牌挡住视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小伙只觉大惊小怪：“谁啊花里胡哨的？谈神来了都搞不出这么大阵仗。”
　　前方一妹子兴奋扭头：“是谈神啊啊啊！！谈神他来了！！！”
　　刚才还不屑的小伙秒变脸，咆哮：“Talk！谈神！啊啊啊啊——谈神！我爱你！啊啊啊啊啊——！！！”
　　万众簇拥的男人低着头，由工作人员护送进场馆1号门。穿过通道时，夕阳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横过一抹橘粉色，却不能柔和他冷得近乎苍白的皮肤半分。
　　广场另一侧的VIP检票口，一个满头奶油色白发的少年驻足，回首望向齐声呐喊“Talk！”的人群。
　　直至检票员温声提醒，少年才回神，接过撕了票根的入场券，走向直达馆内的绿色通道。
　　WLG的队内狙击手小派正在塞汉堡，隔着休息室都听到外面沸沸扬扬的人声，抬头：“是不是谈默来了？”
　　教练想都不用想：“进个场能整出明星出街效果的男人，整个电竞圈你能找出第二个？”
　　小派浑身一松：“谈爹驾到，我闭着眼打比赛。”
　　下一秒，他两只眼被教练暴力撑开：“闭你麻辣个头！给我睁大狗眼好好打！谈默不在，成绩都被你们祸祸成什么样了！一共二十四支参赛队伍，我们现在是第一名！倒数第一名！”
　　“啊~啊啊啊疼疼疼！！！”
　　战队经理一进门，就听到小派的销魂惨叫，没好气“嘘！”一声：“别吵吵！”
　　他身后还有一人进屋，正是谈默。
　　大家看去。大帅逼将背包放在靠墙桌子上，单手褪下冲锋衣，另一只手拽出包里的队服外套换上。
　　除了疲倦的苍白如影随形，其他一派无恙。
　　“阿默……要不还是替补上？”
　　教练观察半天，支吾着开了这个口。
　　谈默提上拉链，眼皮耷拉着，只吐了两个字：
　　“信我。”
　　***
　　桑野进场较晚，没注意所经之处好几个小姐姐都在探头看他。
　　他比对入场券上的座位号，发现第二排正中间——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个男生，手搭在旁边女生肩上，东张西望，留意来往观众。
　　桑野朝中间走，逐渐听清对话。
　　女生：“哎呀，你坐自己位置上去吧，谁愿意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给你呀？”
　　男生：“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的，我的座位就隔了两个，换一下又不影响观看，再说了，那人要知道我们是情侣还不换座，就是故意拆散我们，不道德了啊。”
　　桑野看准16号位上方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停下脚步。
　　男生坐在15号位，朝旁边瞥一眼。
　　就见一个满头白毛的少年，帅得让人耳目一新，看看入场券，又抬头看出风口，皱了下眉。
　　似乎不喜欢对着空调风直吹。
　　果不其然，少年开口：“你好，方便换个座位吗？”
　　男生不假思索，手一摆：“不方便哈！”
　　这位置他还觑着呢。
　　少年又掠一眼入场券，居高临下对上他的视线：“不好意思，看错了，你坐的位置是我的。”
　　“……”
　　男生噎住。
　　好半天，他指指旁边女生：“我，她，我们是男女朋……”
　　可在少年平静的视线下，后面的话怎么都说出口。
　　男生狠狠叹气一声，不甘心地起身离开。
　　桑野取下双肩包，一屁股坐下。
　　抢占道德制高点，跟道德绑架说，滚一边去。
　　他定时凌晨两点抢票抢来的座位，凭什么让给小情侣？
　　入场完毕，舞台大屏上开始放映此届春季赛宣传片。
　　观众渐渐安静下来。
　　桑野隔壁16号位是个妹子，正一边拿手扇风，一边拿补水喷雾对脸狂呲：“好不容易抢个位置还在空调底下，老娘妆都快吹裂了！”
　　妹子出门前在脸上下足了功夫，可惜再防水的化妆品也禁不起如此喷雾保湿，她眼睛都快晕染成熊猫眼了。
　　知道女孩子美美化个妆出来玩，是要自拍发朋友圈的。桑野收起iPad，朝妹子偏了下头：“换个位置吧。”
　　妹子愣了一下，心里泛起感动，指指上方空调出风口：“那你呢？”
　　桑野已经猫着腰起身：“没事，我皮糙肉厚。”
　　“……”
　　少年一张脸白得发光，嫩得能掐出水，跟“皮糙肉厚”真沾不上边。
　　妹子心情复杂，连声道谢。
　　桑野换了个位置，左手边就是之前那对小情侣中的男生。
　　后知后觉被少年摆了一道，男生暗暗不爽，问：“高中生吧？明早不用上学？”
　　桑野眼都不抬打开平板：“上不起高中。”
　　男生愕然，接着仰脸大笑：“当我傻呢，你两千六的VIP贵宾席都买了，还能没钱上高中？”
　　桑野：“分不够，上不起。”
　　“……”
　　这天没法聊。
　　室内空调太顶，桑野吹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脱了厚重外套。
　　这时大屏幕暗下，一束灯光打向舞台中央，解说员激情饱满的声音在偌大场馆内响起：
　　“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PCL春季赛第四周周决赛第二个比赛日现场！”
　　今晚的参赛队伍从侧面上台，径直走向比赛区，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摇臂摄像机大幅度摆起，扫到的画面经由全场LED屏实况放映，就见嗨翻的观众席锣鼓喧天，闪烁的应援灯牌此起彼伏。
　　镜头晃了一圈，开始推向幸运观众。
　　看到自己的脸占据舞台中央的巨型屏幕，有人害羞躲避，有人大方挥手，甚至社牛地追着镜头飞吻。
　　解说员借此机会，你一言我一语地活跃现场气氛，同时给各战队留足赛前准备时间。
　　WLG战队经理站在台侧，看谈默戴上耳机，忍住将他拉下场的冲动。
　　“他昨晚又做梦了。”
　　旁边冷不丁窜出一道声音。
　　扭头一看，是队医。
　　经理犹豫：“还是会梦见……同一片森林？”
　　“已经连续一个月了。”队医告诫，“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经理头疼地皱起眉：“劝了。不听。”
　　看了会儿台上，队医从口袋掏出样东西，私下交给经理，视线不曾偏移：“留意他的状态，实在不行的时候……会让他好过一些。”
　　经理不明所以，展开手掌看去。
　　塞过来的是一罐撕了标签的药瓶，白色塑料曲面被灯光一扫，浮现幽色。
　　***
　　导播巡视了几排观众席，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摇臂机一个回马枪，怼到靠近舞台的第二排。
　　全场呼声变了调。
　　就见被选中的少年有一头引人注目的奶油色白发，低着头，只穿一件干净的短袖T恤，露出细细白白的锁骨。
　　光看一个头顶，氛围感就已经溢出屏幕。
　　男生激动，拱了拱身旁人：“嘿！嘿！你上墙了！”
　　桑野下意识抬头——
　　一张厌世弃俗的美人脸清晰霸占巨幕中央。
　　万人观众席爆发出拔高的尖叫。
　　女解说员：“这小哥哥好帅，本老阿姨看了都感觉心脏被击穿了。”
　　男解说员：“确实好看……我想起来了，这位好像是猫牙平台的签约主播。”
　　女解说员：“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吗？”
　　邻座男生惊了，世界观崩塌地看向桑野。
　　这一脸未满十八长相的小孩居然是他妈的主播？！
　　男解说员：“他的id叫Song，来自魔都。上个月猫牙游戏区举办颜值大赛，男主播和女主播分开票选，不知道哪个粉丝调皮，把Song的直播截图投放到女主播候选池里，结果他的票数一骑绝尘，夺得冠军，男主播那边的冠军自然是Talk，更骚的是，两人的照片并排上了首页横幅做宣传，工作人员发现性别不对并紧急撤下宣传页时，已经过了整整一天。”
　　观众们哄堂大笑。
　　桑野却不受影响，一手握着触控笔在平板上涂涂写写，连头发丝都泛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其实解说员没说全，桑野能在女主播间闯出一片天，除了初审人员眼神不好，还跟每一位叛逆的网友脱不了干系。
　　桑野那张直播照截得确实很糊很好看，但网友不瞎，看出了是个男的，可知道是男的后，他们好像更兴奋了，纷纷投票，把票数中游的桑野一举送上“最美女神”的宝座。
　　所以这次投票纯粹是恶搞，不存在拉踩女性，对于结果大家也都会心一笑。
　　——“不知道Talk还记不记得这位跟他一起上过首页横幅的少年呢？Talk此刻在看吗？”
　　女解说员突然要拉Talk联动，桑野呼吸骤停，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所有人都诡异地发现，刚才还一脸薄情寡义的酷盖，此刻眼瞳清凌凌地震颤，雪白皮肤蔓开大片血色。
　　小派看了眼LED屏，吹了声口哨：“不愧是颜霸，谈神你不看一眼？”
　　恰好导播将镜头切到选手区。
　　谈默出现在屏幕上，听到被cue，撩起眼皮看向前方。
　　这时导播又很灵性地切回观众席。
　　本意是给谈默看一眼少年。
　　结果少年早在谈默抬眼的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平板挡住脸。
　　所以谈默看向屏幕时，就看到一个平板。
　　不过他神色微妙一顿，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调试游戏参数。
　　桑野听到现场莫名掀起的尖叫声，感到不对劲，定睛一看。
　　艹了！
　　平板拿反了！
　　于是他刚才在平板画布上涂涂改改半天、还没来得及写完的应援词便暴露于众目睽睽下：
　　【WLG永不言弃，Talk正面上千】
　　男解说员语气琢磨，斗胆猜测：“所以那个字是——我？”
　　“！！！”桑野身躯一震，僵在座位上。
　　他要写的是“Talk正面上敌人”。
　　上敌人！
　　敌人！！
　　敌！！！
　　我服了……
　　“能说出这种虎狼之词……”女解说员无形补刀，“他难道是——Talk的老婆粉？”
　　桑野：“…………”
　　作者有话要说：
　　谈默：自信点，把粉去掉。


第2章 
　　002
　　四周全是欢笑和口哨声，桑野一键关上平板，坐在空调暖风口下，连身体都是滚烫的。
　　他捞起地上矿泉水狠狠灌了两口，降温。
　　导播见好就收，大屏幕上跳出积分榜。
　　看到WLG的队徽压在排行榜最下方时，桑野拧瓶盖的手停了。
　　根据赛制，今晚倒数三名的战队会面临资格降级，之后无法参加顶级联赛。
　　WLG积分太少，淘汰已成必然。
　　他们今晚若能六局五鸡，或许还有保级的希望，但基本没可能。
　　桑野打开平板，擦掉后面的半句话，重新举起。
　　【WLG永不言弃】
　　现场还有许多WLG粉丝，心态早已放平，无声挥动着应援牌，不想打扰喜欢的战队，也不期待被看到。
　　选手进入准备阶段，游戏开始读秒，这时镜头给到WLG选手区特写。
　　大屏幕上，队长Talk眼眸平垂，抬起一手高高指向上方。
　　桑野愣了半秒，继而心脏猛烈跳动，耳中灌满热血奔流的声音。
　　2020夏季赛，WLG初出茅庐，即将无缘十六强，Talk做了这个手势。
　　2021亚洲邀请赛，WLG被韩国队疯狂针对，眼见晋级无望，Talk做了这个手势。
　　同年全球赛，WLG赛程过半才打到第六，夺冠焦点早已放在两支北美战队上，Talk做了这个手势。
　　他说，战将未死，乾坤未定。
　　只要粉过WLG的人，就没谁会不知道这个手势的含义。
　　许多人看到这一幕，热泪盈眶，控制不住呐喊出心中的激动。
　　这个神一样的男人他看见了！
　　他一旦给出承诺，就一定会实现！
　　比赛开始前的这几秒，Talk给无论是队友还是观众，都打了一剂强心针，之后的对局也印证，他从不辜负众人期待。
　　WLG前两局发挥稳定，分别取得第5和第3的成绩，从第三局开始，连着吃两鸡。
　　久违的胜利让粉丝们一整个嗨翻，这个月来WLG都被按在地上摩擦，他们所跟着受的鸟气尽数散去。
　　果然Talk回归，撑腰的回来了！
　　导播这时将镜头切换到选手席。
　　游戏一结束，谈默便拽下耳机，头也不回地离开座位。
　　于是大屏幕上只来得及捕捉男人匆匆而过的身影，就见他脸比纸白，下颌线条流畅，汇聚汗滴，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桑野坐在前排，离得近，视线从大屏幕上挪向舞台侧方，眼见那道高大的背影推开门消失在后台入口。
　　双扇门随着惯性前后摆动，带起的风仿佛也吹向了这边，使他一时间冷静不少。
　　从第一局开始到现在，打了快两小时。
　　第四局结束后，赛事方将中场休息时间延长至二十分钟，好让选手调整一下状态。
　　WLG休息室内。
　　战队经理找了个借口，将其他人都撵到公共休息区去，自己则靠在附属盥洗室外，皱眉咬着指甲。
　　等了一刻钟之久，门从里面被打开。
　　谈默出来，耷拉着眼皮，脸庞有水洗过的痕迹。
　　看到等在外面的人，他问：“有事？”
　　经理显得有些挣扎，过了会儿，咬咬牙，从口袋摸出一个哗啦作响的药瓶递过去。
　　谈默瞅了眼药瓶。
　　再看向经理时，语气都变了：“你有事吗？”
　　***
　　今日比赛还剩最后两局，选手返回赛场，镜头轮番在各战队间切换。
　　扫到Talk时，他正偏头跟旁边的队友交谈，脸色已无异样。
　　桑野用手掌揉了揉眼皮，调整个放松的坐姿，继续观赛。
　　可能知道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WLG接下来两局的打法激进很多。
　　第五局虽然没能吃鸡，但他们凭借制霸沙漠图的高击杀数，获得了与吃鸡队同等的积分。
　　最后一局WLG翻车，只Talk一人闯进决赛圈，跟他相遇的还有NSN战队三人。
　　男解说员：“可惜呀，Talk独狼，NSN光凭火力就能对他轻松压制。”
　　女解说员：“确实，如果Talk这局吃鸡，WLG是可以保级的，现在……哎，只能说努力过了。”
　　决赛圈切在麦田，NSN呈三路朝房区方向包抄，他们甚至没有扔雷摸排，可见根本不把独狼放眼里。
　　不过队长Kay还是谨慎的，他接近草垛时迅速藏至后方，朝两旁队友喊：“上上上，我架枪！”
　　Kay拿枪口绕开草垛，以倍镜搜寻谈默踪迹，身体稍稍往旁边倾斜。
　　只是他的视野还没在八倍镜中展开，就有一梭M24的子弹打在他的三级头上，血线见底的瞬间，又是一枪袭来。
　　爆头击杀。
　　“艹！”Kay一拳砸在机械键盘上。
　　现场掀起惊呼。
　　在决赛圈，还顶着这么大压力，Talk竟然敢用狙？真不是人能干出的事，是神！
　　Talk开枪狙击Kay，信息暴露，他立即扔烟，遮蔽自己的转移路线。
　　剩下两人发起迅猛进攻，一人疯狂扔雷，一人端枪对烟雾扫射。Talk冷静换枪，拿把M416，背身贴在车后，读秒。
　　烟雾消散，Talk以出其不意的位置闪出，对着左方敌人一阵腰射，瞬秒对方。
　　右边那人正好赶到，他本以为能背后偷袭，却跟Talk来了个近身贴脸。
　　两边枪响，可那人终究抵不过一代枪神的手速，Talk丝血，他倒地。
　　游戏结束。
　　【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男解说员激动到破音：“一帧拉枪！极限一打三！这绝对是春季赛的最佳名场面！”
　　女解说员拍手：“让我们恭喜Talk！恭喜WLG！赢得最后一局的胜利！”
　　WLG在总积分榜上连升两名，保级成功！
　　不仅是粉丝，就连其他战队那片区的观众都站起来鼓掌。
　　邻座男生搓搓手臂，“嘶”的一声：“Talk这男人恐怖如斯，把我给秀麻了。”又问旁边，“你不是主播吗？这波你怎么看？”
　　桑野单手支颐，视线往大屏幕中的谈默那儿飘了一下，表面又冷又酷：
　　“别惹独狼。”
　　恰好灯光扫过，就见少年露在奶白色发丝外的耳朵，早就一片通红。
　　***
　　WLG以狂揽103分，单日排名第一结束了他们的春季赛之旅，不仅贡献出数个名场面，队内选手Talk也被评为全场MVP。
　　可这些成就都无法弥补WLG无缘16强，已被淘汰的事实。
　　几个队员收拾好东西，背上包，垂着脑袋走出休息室。
　　谈默在队伍最后，却被战队经理叫住：“阿默，你留一下。”
　　谈默虚掩一下门，斜倚到墙边：“什么事？”
　　经理搓了搓膝盖，深吸气，站起身：“我跟你们教练商量过了，这次回去，会给队里招新的突击手。”
　　谈默看他，没说话。
　　沉默间，经理有些喘不上气，正想再多解释两句——
　　“怎么？”谈默淡淡道，“打算找人替我？”
　　战队来回都由客运大巴接送。
　　一个少年迟了会儿，有些气喘地跑上车——是队内2号位突击手Shine。
　　Shine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连声道歉，朝后排走去。
　　教练隔着座位看他一眼，冷不丁开口：“你上完厕所遇到NSN经理了？”
　　Shine顿住脚步，似乎还咽了下口水，只是车厢内昏暗，看不清他表情：
　　“嗯……正好遇上，就一起往这边走。”
　　经理扫了眼Shine的背影，问教练：“咋了？”
　　教练摆了下手，表情怏怏：“没什么。”
　　***
　　时间近凌晨，猫牙平台天天吃鸡专区，一个画风有些不协调、名为【机场候机  浅播一下】的直播间刚开启，就空降首页。
　　桑野进入大厅，经过冰柜时，顺手拿了盒哈根达斯，找个靠盆栽的位置坐下。
　　四周环境清净，顶上调暗的琥珀色灯光对视力过分友好，让人昏昏欲睡。
　　桑野将手机摆在桌上，看见在线观看人数八万时，挑了挑眉：“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富贵，终于上线啦~】
　　【失踪人口回归。】
　　【你不也没睡吗？鸽了一周，怎么突然想起开播了？】
　　桑野揉了把眼睛，清越的少年嗓音松弛下来：“一周没上工，趁现在有空补点时长。”
　　【咱富贵好乖~】
　　【晚上在官方直播间看到你怼脸高清直拍，辟谣了，你平时上播根本不开美颜特效。】
　　【是直播间渣画质封印了你的美颜，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好看TAT】
　　桑野对着吹颜值的留言过目就忘，拿过冰淇淋，准备吃点凉的醒醒脑。
　　【当我没坐过飞机？候机大厅根本不长这样，你哪儿找的自助餐厅吧？现在主播真他妈一个比一个装x。】
　　“是在候机。”桑野一键翻转镜头，拍下门口的标志，“只是这里有附属的自助餐厅。”
　　就见门框上方挂着亮灯的单词：VIP LOUNGE。（贵宾休息室）
　　弹幕一刹那变成金黄色。
　　【富贵使我们相遇。】
　　【不愧是你，行走的VIP。】
　　【觉得装x的，或许你跟富贵待的候机厅不太一样呢~】
　　桑野掀开冰淇淋盖子，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弹幕里的闲聊。
　　【你这一周都在现场看比赛？】
　　【当着线上线下两亿观众的面表白Talk，让Talk正面上，你很勇噢。】
　　【好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Talk的老婆粉了。】
　　【官方盖戳的老婆粉~】
　　眼见话题逐渐走偏，桑野手一抖，差点把卡在盖子后的塑料勺扯飞：“我当时写的是……”
　　可观众压根没听他解释的意思，短短几秒内，跟风把【Talk的老婆粉】刷得满屏都是。
　　桑野气血上脑，拿起手机，打算关闭直播间：“那我走。”
　　【别走啊富贵！】
　　【逗你玩呢！】
　　【开个玩笑，我才是Talk的老婆粉！我才是！】……
　　粉丝们好话说尽哄了半天，才让桑野重新放下手机。
　　桑野垮起个小美人脸，干脆连解释的力气都省了。
　　反正这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过了会儿，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多了起来，就难免混进一些妖魔鬼怪。
　　【去现场就为看WLG淘汰？WLG粉丝是不是都有自虐倾向？】
　　【WLG绝对打假赛，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连十六强都打不进，有鬼！】
　　【经此一战，WLG彻底凉凉。】
　　类似乱七八糟的弹幕不在少数。
　　桑野感到碍眼，懒得一个个怼回去，更懒得动手禁言。
　　正好今晚WLG吃鸡值得庆祝，他拿出另一部手机，打开淘宝WLG商城，宣布：
　　“现在一人夸一句我老公，从弹幕抽奖送官方联名键盘和电竞椅，就送……一百套吧。”
　　“我老公”就是WLG，是大家根据w-l-g缩写给战队取的花名。键盘加电竞椅，一套三千，一百套就是……
　　观众很难不震惊，几秒后，大批弹幕汇总成一句话——
　　【我本来也不想的，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
　　桑野含住勺子上的冰淇淋，感到冰冷的丝绒奶味在舌尖融化。
　　此刻弹幕里只剩赞美声，虽然是用钱买来的，不乏虚假成分，但能感受到的快乐却是真实的。
　　在成片的【WLG牛逼！】、【我老公牛逼！】中，桑野倒也不至于迷失。
　　他回过几条消息，再看向直播间，却发现其中掺杂了几条不和谐的弹幕。
　　【Talk比赛期间嗑药。】
　　【谈神嗑药！】
　　桑野咬着勺子磨了磨牙，对于谣言是真忍不了，准备挨个举报：“磕你……”
　　国骂还没说出口，弹幕一刹那注入大量相关言论。
　　【Talk嗑药爆上热搜了！家人们快去看！！！】
　　桑野眼一眨，静默稍许，捞起另一部手机打开微博。
　　在热搜榜单第一的位置，就见——
　　#Talk  春季赛嗑药#


第3章 
　　003
　　Kay陆奇凯 V：
　　【[图片]】
　　引发话题的人正是NSN的队长Kay。
　　桑野一秒不耽搁地点开配图，是张偷拍照。
　　拍照人站在WLG的休息室外，透过虚掩的门朝里看，谈默侧身而立，唇角线条抿直，袖子堆积在小臂处，暴露的手腕冷感苍白。
　　而他脚旁，有撕了标签的药瓶以及散落一地的白色药片。
　　乍一看，确实有争议，可严格来讲，这张照片连证据都算不上。
　　会打上“嗑药”的标签，并在短短几分钟内爆上热搜，一切只因他是Talk。
　　谈默未正式出道前便光环加身——加州理工物理学，游戏区知名UP主，CF路人王。第一年打入洲际赛的同时还不忘提交毕业论文，第二年即夺得全球总决赛冠军，是在整个电竞圈称得上TOP1的明星选手。
　　加上一张堪称电竞小说男主有了脸的神颜，频频出圈。
　　谈默，嗑药，无论哪样单拎出来都是爆炸性的。
　　营销号疯狂蹭热度，评论区路人一味跟风，在真相出来前，罪名就似乎已经成立了。
　　桑野内心失衡，一鼓作气编辑文字，按下发布键后，对直播间道：
　　“看我最新一条微博，转发评论加点赞，抽奖再送两百套。”
　　“…………”
　　观众都被主播的钞能力炫得有些懵。
　　***
　　大巴车驶入机场时，WLG全员收到信息轰炸，才知道谈默嗑药上了热搜。
　　原本还有点人声的车厢在刹那间冻结空气。
　　教练拼命朝周围队员递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公开讨论嗑药的事。
　　小派朝教练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身跪到椅子上：“谈神，你是不是真磕了？”
　　！！！
　　教练差点当场气绝身亡！
　　小派这不单单是没眼色了，是缺心眼啊缺心眼！！！
　　谈默神情收敛一些，几秒后，关闭手机，淡淡嗯了一声。
　　周围陷入死寂。
　　队员们震惊、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天都塌了。
　　小派身形摇晃一下，指甲抠进椅背，脸色惨白：“你……你磕什么了？”
　　谈默歪过头，一手压在颈后慢慢揉着：“柯南和灰原哀。”
　　众人：“…………”
　　小派气得拍一下椅子，不服大喊：“新兰永恒！！！”
　　车内气氛骤然缓和，教练趁机道：“下车了下车了！都别聊了。”
　　队员们不用提醒都知道，嗑药事件短时间内不会平息，回去后最好把网线拔了。
　　然而在大厅候机时，小派突然道：“热搜降了，降了！”
　　众人惊讶，纷纷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话题热度从第一降到第五。
　　占据广场最前排的微博也变了——
　　你桑爷：
　　【请回答@Kay陆奇凯  照片中是什么药？药是谁的？亲眼看见Talk嗑了吗？有锤放锤，没有证据就微博升堂，那是网暴。
　　网友们可以自己品，所谓K神不走官方途径，还特意选深夜爆料，到底是维护电竞正义，还是报今晚决赛圈的一枪之仇？】
　　这个账号不是什么大V，短时间内却收获了五万多赞，并且评论和转发量都高得惊人，单纯买水军刷不出这效果。
　　可无论如何，正是因为这条微博被顶上去，并随着转发量越来越多，不明缘由的路人才逐渐理智，讨论少了，热度自然降了，现在大家反而对爆料人陆奇凯的动机产生怀疑。
　　小派翻阅“你桑爷”的账号，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好像是吃鸡区主播，还是个新人，敢直接叫板陆奇凯，太太太太刚了叭！”
　　可下一秒就拧眉：“以陆奇凯小肚鸡肠的性格，保不齐会直接在圈内封杀他，这可咋办？”
　　谈默眼睫散怠地低垂，左手支脸，右手不紧不慢地滑动手机屏幕，并无兴趣，也毫不关心。
　　既然是圈里人，做什么事，会有什么后果，心里应该都清楚，都是自己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他们作为外人，不必操那份……
　　突然之间，翻评论区的指尖一顿。
　　——软糖绵绵：太不理智了，不惜得罪圈内大神，也要为Talk摇旗呐喊，万一他嗑药是真的呢？
　　——你桑爷  回复@软糖绵绵：无意得罪任何人，除非那人冒犯了我的信念。
　　VIP休息室内，桑小爷盘腿坐在单人床上，订了凌晨三点的闹钟，准备睡觉。
　　“下播。”
　　【等等！Kay把微博删了！】
　　桑野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捞起手机翻了翻，冷冷一笑：“K神还是心理素质弱了点。”
　　【Yeah！富贵这把完胜！】
　　【牛啊牛啊，凭一己之力扭转事件走向。】
　　【少说两句求求了，怕有一天你直播间让Kay粉给冲咯！】
　　桑野把皮卡丘眼罩拉下一半，躺倒：“叫他们来，冲得掉算我输。”
　　粉丝抓住机会就：【输了穿女装吗？！】
　　“女装就女装。”
　　这个时候，另一部手机振动了一下。
　　桑野捞起来看，是条微博私信提醒。
　　wlg-Talk：【感谢信任。有空可以一起玩游戏，momo1998——我的Steam账号。】
　　看第一眼，桑野满脸迷惑。
　　等看第二眼，大脑唰的全白，垂死病中惊坐起。
　　直播间观众吓一跳：【富贵儿你没事吧？】
　　桑野呼吸紧张，胸膛起伏，捧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通过头像点进对方主页。
　　【797.8万粉丝  0关注  5001万转评赞】
　　【认证：WLG电子竞技俱乐部选手  2021PGI全球邀请赛冠军】
　　就是那个Talk。
　　“扑通！！！”
　　桑野倒回床上，抱着手机，全身都在扭动。
　　观众慌了：【快打120！孩子突发恶疾了！】
　　等桑野终于停下，捧起手机，对着输入框敲敲打打，删删减减，可左思右想，又冷静下来。
　　Talk应该就是想表达感谢，至于说一起玩游戏，是出于客套。
　　再说电竞选手那么忙，Steam账号里堆积999+的好友申请，就算他有账号也未必加得上。
　　桑野抿了下唇，把五百字小作文浓缩一下，等发出去，就剩一个字。
　　你桑爷：【好。】
　　仿佛说多了，都怕是种打扰。
　　桑野正要给聊天界面截个图，当纪念，下一秒，对面弹出消息。
　　wlg-Talk：【所以你的账号是？】
　　某人呼吸都停了。
　　几秒后。
　　桑野起身关直播间。
　　观众们这才看清，刚刚还嚣张至极的小主播，此刻脸颊红扑扑的，乌瞳亮晶晶的，眼角眉梢挂着藏匿不住的笑意。
　　“我没事，下播了。”桑野凑近镜头，伸手按关闭键，“晚安。”
　　粉丝们集体恍惚。
　　他、他居然跟我说晚安……
　　嘶——好甜。
　　***
　　桑野由于过于兴奋，不小心熬了个大夜，等到白天就困成狗了。
　　他下飞机后又经历早高峰，上午近十点才回到出租屋，倒头就睡。
　　到了傍晚，桑野依旧没恢复精力，但还是爬起来，准时八点上线开直播。
　　敬职敬业。
　　打开直播间，今天的观看人数直接是昨天两倍，可见上过一次热搜给他带来不少流量。
　　桑野这个月有工会颁布的PK任务，眼见快到月底了，他还一场没参加，于是今晚准备先来一场。
　　所谓PK就是两个主播连线，在规定时间内表演才艺或者尬聊，各自粉丝刷礼物折算成人气值，高者获胜。
　　桑野起初拒绝参加PK赛，他就想打游戏，不想整活。
　　可工会说，要么干，要么给五百万违约金走人。
　　钱，桑野多得是。
　　但是。
　　呵。
　　给你妈。
　　桑野决定熬到合约结束，绝不让黑心工会占他一毛钱便宜。
　　【咱富贵好像是第一次参加PK，期待期待！】
　　【大家先别刷礼物啦，等开始后刷礼才算人气值的。】
　　【听说WLG今晚也有人开直播间PK，不知道是哪位。】
　　桑野心中一跳，手指蜷了蜷，按下“随机匹配”。
　　他看着等待沙漏一圈圈转动，也不知道心底隐隐期待的是什么。
　　一个直播间连上线。屏幕先黑一下，亮起时，就见镜头前坐着一个体格中等，戴黑框镜的男人。
　　【啊啊啊啊啊！Kay！】
　　【富贵昨天才因为嘲讽Kay上了热搜，他俩PK真不会出事？】
　　【撕得好！再撕响些！】
　　桑野瞬间心如止水。
　　再看陆奇凯那张脸，甚至想叹气。
　　陆奇凯经弹幕提醒，才知道对面就是昨晚在热搜上内涵他的主播。
　　他眼神瞬间变得高深莫测，没说破，但语气也没丝毫的客气，明知故问：“你哪个区的？”
　　桑野拿过手机，低下睫：“吃鸡区。”
　　“吃鸡区？不过我怎么不认识你？”陆奇凯打量少年，眉角眼梢都是不屑，“技术好的那几个主播我可都认识。”
　　意思是桑野技术菜，不入眼。
　　桑野头也不抬：“可能你认识的那几个还不够好。”
　　一句话，弹幕炸了。
　　陆奇凯脸色突变，又很快意识到在直播，便以嗤笑作为掩饰：“来都来了，PK点什么？”
　　“上游戏solo。”桑野言简意赅，“敢吗？”
　　弹幕再次震颤。
　　疯了吗？！
　　找职业选手单挑！！！
　　桑野的粉丝怜惜了：
　　【富贵，不行咱就撤。】
　　陆奇凯的直播间开启疯狂嘲讽模式：
　　【打你还不是轻轻松松？】
　　陆奇凯反而为难地皱眉：“solo也不是不行，但你说我是赢你，还是不赢你？赢你吧，职业打业余不光彩，不赢吧……”
　　“纠结这些干嘛？”桑野抬头，莫名其妙，“就你那秒倒的刚枪技术还想赢我？”
　　——“噗嗤！！！”
　　谈默一进基地训练室，就看到小派对着电脑喷柠檬可乐。
　　战队经理喻皓天跟在后面，皱眉：“看看你！没训练赛就堕落成这样，还看起直播来了？”
　　小派拿纸巾擦键盘，眼里闪烁吃瓜人的兴奋：“陆奇凯PK遇上一个新人主播，这新人就是个拽爷，不仅公开嘲讽陆奇凯菜，还暗戳戳说他朋友圈low，把陆奇凯气得脸都变形了。”
　　“这么带感？”喻浩天被勾起兴趣，凑近，“让我康康。”
　　谈默身上还带着外面裹进来的春寒，路过小派身后时看到屏幕。
　　两个直播间并列，左边是面色发黑的陆奇凯，右边那人低头玩手机，只露一个奶白色头顶。
　　谈默捡起桌上一份文件：“先走了。”
　　“不一起看？”小派忙道，“对了，这新人就是昨天出现在比赛现场的那个颜霸，叫你正面上的那个。”
　　“你们看吧。”谈默有点感冒症状，声音微哑，“累了，回去睡觉。”
　　知道谈默一整天都在赛事方那儿接受问话，小派便不挽留：“哦哦，辛苦，早点休息。”
　　这时，直播间里的桑野把手机放旁边，抬起头。
　　谈默无意间一瞥，突然停下脚步。
　　屏幕中，少年的形象占半边，一头张扬的白金发色，皮肤也白，导致画面有些曝光，发丝盖在眼皮上，神态恹懒，显出一张辨识度极高的美人脸。
　　他十指互相穿插，向前推直做拉伸：“别废话了，开始吧。”
　　嗓音清悦，略带少年期的沙哑。
　　靠近镜头的手指细细长长，连指尖都泛着漂亮的粉色。
　　小派察觉到身后要走的人没动静，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
　　谈默把文件扔回桌上，拉过旁边的电竞椅坐下。
　　“跟我说说，他怎么嘲讽陆奇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派：这会儿你又不累了？


第4章 
　　004
　　听完小派绘声绘色的描述，谈默轻扯一下唇角：“刚见面火药味就那么重，他俩之前是不是有过节？”
　　小派：“不知道哇。”
　　谈默拿下巴一指屏幕：“开弹幕看看呢。”
　　“弹幕实在太太太太多了，一打开脸都遮没了。”说是这么说，小派还是摸到鼠标，“要开吗？”
　　“别开了。”
　　“？？？”
　　小派黑人问号.jpg，怀疑这位哥留下来不是吃瓜是看脸的。
　　喻皓天也拖把椅子坐下，关注上了：“他俩单挑，这小哥哥能赢不？”
　　“不好说。”小派道，“我连他名字都没听过，也不清楚实力，但看他的颜值和风格，更像娱乐主播，说说骚话什么的可能就是节目效果，而且陆奇凯神格摆在那儿，又好争面子，不太可能叫一个新人打脸。”
　　“娱乐主播啊……”喻皓天靠向椅背，“那算了。”
　　桑野进入游戏里的自定义房间，最后看了眼弹幕。
　　【富贵是一名颜值主播，业务能力不在技术上，输了咱也不丢人。】
　　【富贵是PK主播，连线时说点垃圾话不过分吧？Kay粉回自己直播间破防去，无语子。】
　　【富贵明明是热衷抽奖的福利主播，输赢这种东西早已看淡，没有意义。】
　　别家粉丝都在疯狂打Call，就他家粉丝在疯狂打补丁，还给他按一堆乱七八糟的头衔，仿佛一群假粉。
　　桑野抿一下唇：“就说有没有可能我是一名游戏主播？”
　　弹幕停顿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逗比主播！】
　　众叛亲离也不过如此。
　　桑野关闭弹幕助手：“你们看着吧。”
　　不怪粉丝不信。
　　桑野一个月前刚满十八，也正是那天开启的主播事业。
　　正值春季赛，他第一周在直播间看比赛，又消失一周去现场看比赛，真正上游戏的时间没几天。而且粉丝大多冲着他这张四千年美少年的脸来的，对他游戏水平的期待并不高，所以压根就忘了他是一名游戏主播。
　　游戏界面加载出来，两人到了竞技场门口，挑选枪械。
　　绝地求生1v1模式采取三局两胜制，一局限时60秒，玩家初始血量都在200，期间受伤不得打药，一方死亡即为对局结束。
　　陆奇凯挑了把AK作为主枪支。
　　桑野选择Beryl M762突击步·枪。
　　“哟，M762，谈神你本命枪。”小派说实话，“我1v1肯定不敢拿这枪，后坐力太大，太飘，Shine都说他压得想骂人，这枪射速快，玩得好比AK有优势，但玩不好就成人体描边大师了。”
　　说话间，第一局开始了。
　　玩家的降生点在竞技场两端。
　　两人各自占据一堆油桶。
　　桑野快速侧身卡视野，漏出些身位。
　　陆奇凯抓住这个破绽，甩开倍镜。
　　然而就在他起身拉栓的瞬间，呼啸的子弹便贴着头顶飞过。
　　陆奇凯心中一惊，对面竟卡住了零点一秒提前开枪。
　　想躲。
　　为时已晚。
　　桑野朝着远处油桶边缘连狙数下，一片密集的枪声中，陆奇凯的头皮炸开花。
　　【你用Beryl M762淘汰了nsn_kay】
　　这把对局，三秒结束。
　　面对暗下来的屏幕，陆奇凯懵了。
　　无论哪一边的直播间，弹幕都出现了明显断层，那些肆无忌惮的嘲讽声甚至还没来得及飘过去。
　　WLG一队训练室里也陷入寂静。
　　小派手指不安地抠了抠可乐杯：“人体描边大师……竟是我自己。”
　　陆奇凯仓促地笑了一下：“看来没必要让你，我选枪的时候还特意拿了个火力弱点的。”
　　把锅甩给枪。
　　桑野都懒得揭穿。
　　对局刚结束，人物就回到了竞技场门口，重新进入准备状态。
　　这次，陆奇凯把枪支换成M762。
　　桑野反倒是选了把AK。
　　第二局开始。
　　陆奇凯没有第一时间暴露自己，稳一手，寻找合适的时机突袭。
　　桑野端着枪横向移动，第一视角在色彩鲜丽的遮挡物之间快速穿梭，经过某处，欻一下开镜。
　　直到这时，透过二倍镜，观众才捕捉到百米开外猫在油桶后方的身影。
　　然而在他们看清前，桑野就已经扣动扳机，对着那个方向“突突”扫射。
　　陆奇凯以职业选手过人的反应力快速回打。
　　可飞来的子弹快、狠、准，几乎弹无虚发，屏幕上炸开朵朵深绿色的血迹。
　　陆奇凯自觉大意，冲向前方的集装箱寻找掩护。
　　桑野稍一偏头，枪口倾斜。
　　再您妈的见。
　　“砰——！”
　　【你用AKM淘汰了nsn_kay】
　　“卧槽！”小派惊悚地捧住脸，“追着职业选手爆狙！现在随便打开个直播间，主播都这么恐怖的吗！”
　　喻皓天不自觉坐正：“他叫什么来着？”
　　谈默扫向主播id，那个音在舌尖滚过一遍，淡淡吐出：
　　“Song。”
　　如果一把赢算运气，那么这一把足以展现对枪实力。
　　桑野快速敲击空格等待结算界面，懒洋洋道：“我选枪的时候，还特意拿了个火力弱点的。”
　　这是对刚才陆奇凯找补理由的反驳。
　　陆奇凯还没来得及收起尴尬之色，脸又黑了几分。
　　再看弹幕，Kay粉们同样暴躁。
　　【绝对开挂，第一局K神的头都没露出来，对面就开枪了，离谱。】
　　【开挂在这种主播间很常见的，他颜值高，再艹个天才少年的人设，很吸粉的。】
　　【兄弟们帮忙举报，挂壁不能忍。】
　　三局两胜，不用第三局，桑野已经赢了。
　　桑野退出游戏，不忘对直播间的假粉们道：“知道我是什么主播了吗？”
　　假粉们激动得快哭了。
　　他们关注桑野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今天才知道他还兼具实力，顶着一张美人脸，刚枪猛的一批，一枪爆头榜上有名的职业选手，他们绝对是挖到宝了！！！
　　陆奇凯硬是挤出个笑：“游戏玩得可以啊，有没有兴趣打职业？NSN常年招贤纳士。”
　　“这他妈还没预售就开抢……” 喻皓天危机意识上头，坐不住了，打一声招呼，“我去联系下你们教练。”
　　说完出门了。
　　桑野将后背摔向椅子，抬起双手抓了抓晃眼的白毛，对陆奇凯道：“不感兴趣。”
　　谈默眼一眨，低了下睫。
　　陆奇凯这时收到礼物，自然而然岔开话题：“谢谢海哥送的超级战舰！”
　　主播连线PK还有两分钟结束，虽然桑野赢了比赛，但是收到的礼物远远不如陆奇凯多，折算成人气值他只占4%，陆奇凯则有96%。
　　两人的粉丝盘摆在那儿，悬殊太大，没法比。
　　陆奇凯在人气上找回面子，语气再次变得高高在上：“我记得PK是带惩罚机制的吧？那我得想想，一会儿让你做点什么，不如从弹幕里征求惩罚措施？来来来，大家集思广益。”
　　确实有这个规定，败方需要接受惩罚。
　　至于惩罚是什么，胜者说了算。
　　小派感觉不妙，皱起眉：“陆奇凯这人报复心特别强，要是让他逮到机会，不得整死这新人？”
　　谈默一言未发。
　　过了会儿。
　　手掌抚平裤子上的褶皱，放下交叠的长腿，起身：“走了。”
　　“欸？”
　　“再看下去，小朋友要被欺负了。”
　　小派绕了一下弯，冲谈默背影喊：“你不看，他也得被欺负啊！”
　　直播间里，桑野却依旧淡定：“时间又没到，你急什么？”
　　“还不认输？”陆奇凯笑了，“你能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收到两百万吗？抱歉，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我的粉丝团就是刷了这么多，在这里再次感谢老铁们支持。”
　　话落，又有几架超级战舰砸向陆奇凯的直播间。
　　桑野的粉丝气得牙痒，然而一点办法都没有。
　　PK还剩一分钟。
　　桑野估摸着差不多了，终于扬起唇角，露出一丝带有小恶魔气质的笑。
　　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赢不了我的。”
　　陆奇凯心里咯噔一下：“你……”
　　下一秒，特效声轰然炸响。
　　桑野的直播间一刹那火光冲天，光柱遮蔽了整个屏幕，无数架战舰拽着虚影快速滑过。
　　系统提示：
　　【myaimissteady用户送出超级战舰】x200
　　一架超级战舰价值一万，这一波正好刷足两百万。
　　陆奇凯呆滞，回神后，面色红了又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嘴唇都在抖了，噼里啪啦操作键盘，慌忙给自己追投礼物。
　　桑野一根手指悠闲地缠绕发梢，看着陆奇凯仓惶的样子。
　　还没完。
　　正在刷战舰的人是他朋友，之前跟陆奇凯连上线时，他就拿起了手机，看似在玩，其实在问朋友借钱。
　　一共借了三百万，全部用作PK时刷礼物，足够他赢。
　　果不其然，系统再次发出提示：
　　【myaimissteady用户送出超级战舰】x100
　　桑野击了下掌，坐起身。
　　收工！
　　陆奇凯神色灰败，正要咬咬牙再挣扎一下。
　　——【myaimissteady用户送出超级战舰】x200
　　全场震惊！
　　桑野却突然身体前倾，皱了下眉。
　　还有？
　　倒计时结束。
　　屏幕中间拉出一道横幅。
　　【Song  打败  nsn_kay！】
　　陆奇凯瘫坐在椅子上，刚才多狂妄，现在脸就有多疼。
　　桑野暂且没时间考虑其他，对陆奇凯下达判决：“你输了。”
　　陆奇凯抹了把脸，勉强撑着一口气：“愿赌服输，说吧，你想怎么样？”
　　桑野：“道歉。”
　　陆奇凯眉毛挑高，匪夷所思：“道歉？”
　　“向Talk道歉。”桑野语调冷静，重复一遍，“你欠Talk一个道歉。”
　　直播间卡顿两秒，接着大量涌入弹幕。
　　观众们这时才明白，五百万就是桑野自己雇人砸的，一切只为给Talk赢回一声道歉。
　　太强了！
　　这绝对是宇宙最强应援！
　　WLG基地一楼，一道高挑的身姿拽着地上的长影，孤伶地立在大厅中央。
　　谈默低头看手机，本要退出直播间，当少年咬字清晰说出“向Talk道歉”的一刹那，他停了所有动作。
　　陆奇凯好笑：“我为什么要道歉，微博都撤了，后面就是联赛官方跟WLG之间的事了，再说只要Talk没做亏心事，清者自清……”
　　“清你妈。”桑野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撕破虚伪的粉饰，“你一张不清不楚的偷拍照，让Talk遭受全网质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未来无论Talk怎么做，大家都会觉得他跟嗑药脱不了干系，以后但凡搜索Talk的名字，后面都会跳出嗑药的关联词，这早就不是清者自清的时代了，人云亦云之下，即便他什么都没做，职业生涯也已经背上污点，你敢说这些不是拜你所赐？”
　　桑野越说越激动，弹幕都被他的气势吓到减半。
　　陆奇凯张嘴想说什么，气笑，摇头，貌似觉得不可理喻，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谈默看着，少年一双眼瞳愤怒地燃烧，灼亮，清透，干净，直直跟屏幕外的人对视。
　　虚浮的记忆像电流一样窜频回闪，森林背后出现一片广阔明亮的海……
　　就在这个时候。
　　PK连线断开，桑野的直播间突然一黑，跳出一段系统提示：
　　【该主播涉嫌违规，正在整改中！】
　　“？？？？？？”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令所有人猝不及防且毫无头绪。
　　桑野坐在电脑前，黑下来的屏幕映出一张懵逼的小白脸。
　　半晌，动了下嘴：“靠。”
　　招谁惹谁了？


第5章 
　　005
　　桑野翻了微博才知道，他直播间是被陆奇凯粉丝给冲了。
　　看群聊截图，Kay粉们正因为举报成功而拍手称快。
　　举报理由基本全填开挂。
　　桑野还从没这么无语过，新一条微博就发了三个字：
　　【玩不起。】
　　等他从冰箱拿了罐可乐回来，评论竟然已经有了一千多条。
　　想来粉丝比他更意难平。
　　桑野蹭掉手上的水珠，打开评论区，准备挑几个回复。
　　热评第一——
　　【既然直播间被冲了，富贵儿，啥时候女装啊？[视频链接][doge][doge][doge]】
　　“？？？”
　　桑野点开链接。
　　一段昨晚候机时的直播录屏跳出。
　　——“叫他们来，冲得掉算我输。”
　　——“女装就女装。”
　　“…………”
　　想起来了。
　　但桑野选择性忽视，继续往下翻评论，相信总有正常人。
　　【好耶！！！富贵终于要女装了！】
　　【少年，下次直播我要看到你穿裙子。】
　　【大胆求一个黑丝。】
　　【黑丝+10086】
　　“噗呲——！”
　　桑野掀开拉环，猛灌了半罐冰镇可乐，腮帮子鼓鼓的，拿起手机快速打字：
　　【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回复完便退了微博账号。
　　一群假粉，漂流瓶见吧！
　　桑野寻思还没找江波白问事儿。
　　——就是直播最后给他刷百万豪礼的那哥们。
　　打开微信。
　　S.：【说好的三百万，怎么成五百万了？不是白给？】
　　直播平台会拿一半的礼物抽成，他砸得越多，平台分走的就越多。
　　桑野没有怪朋友的意思，也坚持借多少还多少。
　　S.：【给个账号，我现在转你。】
　　江波白那边可能有事，暂时没回复。
　　这期间，桑野倒是等来了经纪人江姐的信息。
　　上一次联系，还是一个月前，两人因工会强制主播PK闹得不欢而散，后来谁也没理过谁。
　　Lily江：【小桑，没事儿吧？封号问题不大，你别影响了心情。】
　　江姐上来就嘘寒问暖，态度堪称亲切，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桑野面无表情拿起手机，正要回复。
　　Lily江：【是这样的，工会高管想重点栽培你，有意提前让你转正，转正后不仅待遇从优，推荐位和代言也少不了，你什么想法？】
　　桑野看一眼就明白。
　　按现在签的实习合同，无论他收到多少礼物和打赏，工会都没半毛钱关系，但他转正后，工会就能参与抽成。
　　他说这女人怎么突然献殷勤，原来是直播间五百万的事传开了。
　　Lily江：【要不我们约个时间，我带上新合同去找你，顺便给你看看后面的规划？】
　　桑野讥讽一笑，点击右上角，打开“消息免打扰”。
　　这地方从上黑到下，就算当主播，也不签给他们。
　　现在桑小爷就等两个月实习期结束走人，喂多少资源都不高兴回头。
　　就在这个时候，江波白找他了。
　　奔波儿灞：【什么卡号？我妹给你刷礼物呀。】
　　这也是桑野妹想到的。
　　S．：【什么意思？】
　　奔波儿灞：【本来要刷的，可有个人抢在我前面，哐哐就是两百万，又Duang的一下一百万，最后又哐哐两百万，我看赢了，就妹刷了。】
　　桑野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茫然。
　　不是他朋友……
　　那是谁？
　　***
　　隔日，上午九点。
　　喻皓天和小派坐食堂里吃早饭时，谈默从外面遛狗回来。
　　谈默推开玻璃门，谈春山扭着屁股狂甩尾巴钻进门缝，热情洋溢地奔向小派——
　　手中的烧饼。
　　谈春山是只一岁大的英式金毛犬，毛发顺滑油亮，色号是最浅的奶油白，至于体格，说得好听点叫婴儿肥，说得现实点就是胖，往那儿一坐，像尊小山似的，豆豆眼专注地随着烧饼移动。
　　谁能拒绝一只满脸期待的小鸡毛呢？
　　小派抠下一片酥皮，准备偷偷喂点，做贼心虚地一抬头，谈默正在看他。
　　小派一哆嗦，知道谈默特别宝贝这儿子，不许外人喂带油盐的食物，于是他闪电般抽回手，把酥皮塞自己嘴里。
　　谈春山期待落空，短促地“呜！”一声，还气得跺了下jio。
　　谈默坐下。
　　喻皓天调侃：“我们刚还在说你那个老婆粉，砸五百万摁头陆奇凯给你道歉，对你绝壁是真爱了。”
　　脑海中有双明净热烈的乌瞳一闪而过，谈默低眼，扯下汗湿的护腕：“什么老婆粉？他有名字。”
　　“你说他哪儿来那么多钱？”小派咬了口烧饼，心情复杂，“我赛程排满了，一年都赚不来五百万，人与人的差距也忒大了！”
　　谈默撩起眼皮，问他：“是不是暗示年薪给少了？”
　　“我怎么敢当着喻公公的面暗示？”小派理直气壮，“万一他跟幕后大老板传岔了意思，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喻皓天最烦别人叫他“喻公公”，就是个太监名儿。
　　他咬牙切齿：“你们教练最近不在，皮痒了是吧？我这就打电话催他回来。”
　　“别！”小派一缩脖子，三两口吞掉烧饼，窜起身，“我带山哥出去逛逛！”
　　一人带着一狗开溜。
　　“正好找你有事儿。”
　　私下只剩两人后，喻皓天拿出一份档案夹，推到谈默面前。
　　“我昨晚跟老秦联系过了，暂时定下这个人，他会是我们转会期重点抢夺的对象。”
　　谈默心中一动，拿起档案：“这么快就定了？老秦看过他昨晚……”
　　话音戛然而止。
　　封壳翻开后，内页里躺着薄薄一张纸，印在最上方的是张一寸照。
　　十八九岁的少年，黑发，瘦，眼神清寒，孤傲中透着阴鸷。
　　姓名：【鄂兰】
　　游戏id：【Elan】
　　能力定位：【突击手】
　　谈默抿了下唇，继续往下看。
　　“这是老秦追踪了小半年的人，各方面条件都很突出，你刚刚说……”喻皓天顿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你刚刚想问你那个老婆粉是吧？”
　　“他有名字。”谈默眼一眨，声音淡漠，“他叫Song。”
　　“对，Song！”喻皓天说，“我昨天跟老秦推荐他了，但后来发现，他是直播工会的人。”
　　谈默看他：“工会的人怎么了？”
　　“先不谈可能面临的合约纠纷。”喻皓天欲言又止，“他待的那个工会，据我所知，十个游戏主播九个挂……不是，你别这么看我，我没乱说。”
　　喻皓天把聊天截图翻出来，递给谈默看：“喏！跟你说了不信，昨晚他直播间被封就是因为开挂问题，他经纪人都承认了。”
　　截图是平台负责人提供的——
　　Lily江：【对于开挂的举报，工会这边没有需要申诉的，你们也不必浪费时间调查了。】
　　Lily江：【[转账]50000】
　　Lily江：【还是像前几次那样处理，但不要公示封禁理由，麻烦速度快点，别耽误Song直播。】
　　谈默周身气息变得稍显沉寂。
　　好一会儿。
　　他阖上档案夹，声音寡淡了几分：“我就是随便问问，招人的事你和老秦看着办。”
　　“行，老秦已经在联系Elan……对了！”喻皓天拍了下桌子，“这周日要请赞助商去唱K，财务不给拨款，这不是为难我胖虎？”
　　“都是按流程办事，你也别为难他。”
　　谈默掏出皮夹，甩了张银行卡到桌上。
　　“算我账上。”
　　喻皓天面上一喜：“谈总大气！”
　　***
　　桑野想了一天都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人会给他投五百万？
　　家人、朋友，问了一圈。
　　都不是。
　　那个名为“myaimissteady”的用户性别男，主页里除了给他的送礼记录，什么动态都没有。
　　桑野私信过表示要还钱，对方一直没回，连信息都是“未读”状态。
　　——他到底图啥？
　　桑野窝在电竞椅里，正冥思苦想，手机振动。
　　拿起一看，是江波白。
　　奔波儿灞：【周日我组个局，出来唱K。】
　　S.：【不去。】
　　奔波儿灞：【别呀，正好下周一你直播间解封，庆祝一下。】
　　S.：【晦气。】
　　奔波儿灞：【那这么样，给你庆生，少了十八岁的寿星你不行。】
　　S.：【早过了。】
　　奔波儿灞：【农历生日。】
　　你懂什么是农历。
　　桑野打开手机日历，截图，正要标记出周日那天对应的农历日期。
　　——春分。
　　“……”
　　艹了。
　　还真被江波白歪打正着。
　　等到了周日，桑野被江波白推进包厢，看到茶几中央摆了个双层生日蛋糕。
　　“……”
　　大可不必。
　　谁都知道生日只是幌子，重点是出来玩。
　　而他却被迫一年里过两次生日。
　　关灯后，也不知道谁在桑野头上戴了个派对帽，他就这么被簇拥着坐到沙发上，面对十八根蜡烛，一张小白脸了无生趣。
　　江波白说：“快快快！许个愿！”
　　许愿可以有。
　　有时桑野夜里看到飞机拖着尾灯过去，都要在嘴里叨咕两句。
　　桑野稍稍坐正，长睫轻盖住眼睑，过了会儿，眉间轻蹙一下又放开，唇角线条微微抿起，莫名变得虔诚。
　　桑野有一个愿望，二零年许过一遍，二一年许过一遍，今年……这是今年的第二遍。
　　——我要进一队，让我进一队，今年一定要进一队！拜托了！
　　“啪”的一声，双手合掌，抵住下巴。
　　在更久之前的生日中，桑野也许过其他愿望，但无论哪一年、什么愿望，所有的意义都指向……
　　桑野睁开眼。
　　江波白举高手机，隔着熠熠生辉的烛火，定格下十八岁生动的这一幕。
　　***
　　时间已近午夜，正值各个包厢最热闹的时候。
　　一个男人进入大厅，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
　　Gucci标签羊毛帽，黑墨镜，黑口罩，遮得看不见脸，但配上优越的头肩比和堪称男模的好身材，正经人怀疑是哪位明星溜出来玩，不正经的在揣测谁家头牌·上·门·服·务。
　　谈默目不斜视，走在流光静淌的走廊里，寻找房间号。
　　喻皓天请赞助商唱K，喝多了，他来接人。
　　左手边一个包厢传出整齐划一的呐喊：“桑野！桑野！桑野！——”
　　谈默透过门上的玻璃，就见一个男生跪在茶几上热舞，五光十色的LED灯下，一头奶油色白发独特又醒目。
　　随着动作，男生T恤下摆上移，酒红色灯光攀上两个白皙柔软的腰窝。
　　谈默的视线停留一瞬，直至经过门口。
　　他不可避免想起另一个少年，同样有着一头白发，给人的第一印象干净、冷艳、矜傲……
　　谈默垂了下眼，打住无意义的思绪。
　　不管怎样，开挂这件事打破了他对少年的所有幻想。


第6章 
　　006
　　谈默找到包厢时，赞助商已经走了，就剩喻皓天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还行吗？”谈默不放心他，“要不你再歇会儿？”
　　一生要强的喻皓天：“好得很，我们走。”
　　到了外面过道，喻皓天走两步，扶住墙，气若游丝：“阿默，阿默，想吐……”
　　“……”
　　谈默只能停下，把人弄进厕所。
　　喻皓天在隔间里的时候，谈默就站在外面的烘干机旁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
　　卫生间门被推开。
　　谈默下意识看去。
　　一个身材纤挑的少年走进来，耷拉着脑袋，满头白发翘起几根呆毛，关门时身形不稳地摇晃一下。
　　谈默看着来人，静止了可能有十秒之久，渐渐站正身。
　　少年已经来到洗手台前，又是摇晃一下才站定。
　　他背对谈默，谈默却透过镜子把人看得分明。
　　就见少年低垂的脸上布满红晕，眼睫惺忪半阖，醉态明显。
　　白发、乌瞳、红唇，五官干净明晰，初生般的清透皮肤让他比直播间里看起来还要小，此刻开个水龙头都要开半天，迟钝娇憨中透出一丝稚态，跟直播时冷酷刻薄的样子判若两人。
　　谈默打量了会儿，移开目光，抬手摸了摸口罩边缘，下意识将俊挺鼻梁旁的缝隙贴合。
　　几乎一眼认出他就是Song，但谈默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也不希望对方认出自己。
　　少年展露过令他欣赏的品质，但同时又做出了让他厌恶至极的事——游戏作弊。
　　割裂感让谈默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时无所适从。
　　然而冷漠的态度只坚持两秒。
　　谈默咬了咬下唇，情难自禁地再次朝镜子前投去视线。
　　桑野终于打开水龙头，眼前却出现三股水柱。
　　他掬着两手，朝左边伸了一下，没中，又往右边伸了一下，没中，歪过头，满脑袋困惑。
　　谈默见了，站正了一下身，踟蹰半刻，又靠回墙上。
　　桑野继续与三股水流搏斗，腰越弯越低，几乎要栽进瓷盆里。
　　——“我帮你。”
　　桑野抬头，一个需要仰视的高个子男人来到身旁，墨镜和口罩挡着脸，嗓音低哑，带有浓浓的鼻音。
　　桑野口齿含糊：“不、不用……”
　　男人却已经牵住他的衣袖，拖到水龙头下方。
　　桑野感受到温凉的清水自指尖滑过，低头，就见男人的手。
　　骨骼清晰，指节修长优雅，覆在上面的皮肤冷白剔透，类似玉的质感。
　　这跟桑野印象里有双手很像……太像了，就连右手中指掌骨上的那颗黑痣都如出一辙。
　　谈默正要退后，却突然被两只湿漉漉的爪子攥住手。
　　“？”
　　桑野捧着男人的手放眼前打量，抿嘴，舔了舔下唇，思维在酒精作用下变得有些钝化。
　　手确实很好看，但是……
　　“没、没有Talk的手好看。”桑野仰起脸看一旁人，表情难掩骄傲，“Talk的手天下第、第一好看！”
　　“……”
　　谈默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什么叫“粉丝滤镜”。
　　再看面前人——眼尾薄红，乌瞳半醉，露出下三白。
　　……又丧又甜。
　　由于距离太近，桑野抬头时，隐约能透过深色镜片看见男人的眉眼轮廓。
　　空气没来由地静止。
　　两秒后。
　　桑野出其不意抬手，碰到那副墨镜。
　　谈默迅速挺直腰杆，向后仰。
　　而桑野反应更快，不管不顾将人扑到大理石墙面上，一举将墨镜夺下。
　　“……”
　　谈默骤然见光的刹那，轻轻眯了下眼，鸦羽一样的长睫颤动两下，由白炽灯光一照，在苍白的下眼睑处扫下暗影。
　　桑野一瞬不瞬跟他对视，目光里先是困惑，再是怀疑，最后瞳孔涣散开来，变得茫然，不禁又凑近几分。
　　少年似乎没有安全距离的概念，几乎要钻进他怀里，谈默感受到喷洒在脖颈上的炽热鼻息，皮肤红了一片，肌肉线条也有些紧绷。
　　这时，桑野得寸进尺，用手指勾住男人的口罩边缘。
　　“啪！”
　　谈默单手握住他的手腕。
　　桑野焦躁地舔舔嘴唇，踮起脚尖，声音都变小了：“让我看看……”
　　猫哼似的声音像在撒娇，字咬在嘴里都是软糯的，听得人耳根子发痒。
　　谈默锋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心里骂了声“艹！”，松开手。
　　与此同时。
　　随着“砰！”一声响，大门从外面被撞开。
　　一个满身金链子的小伙闯入，看到桑野，哭天抢地喊一声“祖宗！”，冲过来就拉人。
　　“找一圈妹找到，还以为你人丢了！车来了，在门口等着了，快快快！”江波白又转脸朝谈默赔笑，“我朋友喝醉了，抱歉抱歉，多有冒犯。”
　　桑野茫然地皱起眉，走到门口才微微挣扎：“江波白，你等等，我还没……”
　　江波白：“憋说话！跟我走！”
　　两人拉拉扯扯地离开。
　　卫生间里重归安静。
　　谈默低眼看手背上残留的水渍，就这么站了好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喻皓天小心翼翼从隔间里探出头时，谈默正在洗手台前冲手。
　　喻皓天拿纸巾擤了把鼻子，问：“你墨镜呢？”
　　谈默一顿，下意识抬手摸脸，同时看向前方镜子。
　　口罩完好。
　　墨镜不翼而飞。
　　***
　　桑野醒来后，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墨镜提醒他，昨晚KTV里可能出现了一名受害者。
　　墨镜质量很好，石板灰色，PRADA的。
　　桑野正拿在手里上下前后仔细检查，有没有磕坏痕迹，电脑里微信图标跳动。
　　奔波儿灞：【KTV领班在调监控了，也发布了失物招领，东西你抽空送去给领班就行。】
　　桑野想了想，回复。
　　S.：【找到人后告诉我，我见到人再还。】
　　把人家墨镜给抢了，想想都有点可恶，是要当面道歉的程度。
　　奔波儿灞：【我离开前看了一眼那男的，戴着口罩不好说，但人高腿长，气质绝绝子，不出意外是个大帅逼。】
　　S.：【他当时看上去怎么样？】
　　奔波儿灞：【挺好的呀。】
　　奔波儿灞：【倒是你，把人家怼在墙上恨不得霸王硬上弓的样子，太饥渴了叭。】
　　S.：【好了，别说了。】
　　再说他要换个星球生活了。
　　晚上是桑野解封后第一次上播。
　　他以为要封一个月，没想到一周就给他放出来了。
　　直播间一打开，大批弹幕涌入。
　　桑野随便扫一眼。
　　【？？？女装呢？】
　　【就这？我黑丝呢？】
　　【你不会想赖吧？】
　　弹幕开启不到一秒，桑野又火速一键关闭。
　　他打开游戏图标，一脸若无其事：“今天双排，不看弹幕。”
　　粉丝们也很淡定：
　　【富贵儿，来日方长。】
　　WLG基地一队训练室里。
　　谈默靠在椅子里，一手支在下唇处，一手放在笔记本电脑的方向键上，隔几秒就后退一段，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得快麻木。
　　自从Song和陆奇凯1v1赢后，网上出了很多技术分析贴和视频，都认为Song开了科技挂，不仅能自瞄透视，还能抹除枪械后坐力。
　　谈默翻出录屏反复观看，已经能驳倒透视挂的可能性。
　　只是最后一局中，Song追着陆奇凯爆狙那一段，在石墩边缘留下一排几乎成直线的弹孔轨迹，间隔均匀，像打点计时器在纸带上留下的痕迹。
　　——有后坐力的枪无法打出这样完美的弹痕，再稳的手都会有偏差。
　　谈默在训练场中模拟了上百回，依旧无法拿出证据说明这不是外挂。
　　“直播直播！”小派在外浪了一天，裹挟着满身火锅味，突然闯入。
　　谈默快速抬手，“啪”阖上笔记本后盖。
　　小派目光怀疑地扫过去；“干嘛呢哥？”
　　谈默淡定：“没干嘛。”
　　“关这么快？”小派贱兮兮地挤眉弄眼，“是不是在看那个？嗯？就那个？是不是？”
　　“是。”
　　“……切，没劲。”
　　小派今晚要上小号带妹，打开直播间的时候，镜头不小心把身后谈默框了进去。
　　弹幕一瞬间暴增。
　　“我靠，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小派登陆游戏，“他不播我有什么办法，喊破喉咙都没用……啥？玩一局？露个脸还差不多，真一个比一个异想天开……好好好，我问问，服了你们。”
　　谈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小派转过身，眨动星星眼：“亲爱的谈神，粉丝们想叫你来一局游戏。”
　　谈默头也不回：“没开机。”
　　他台式机确实一直关着。
　　“上我号！”小派积极邀请，“我号给你玩！”
　　谈默不为所动：“你直播我凑什么热闹？”
　　“我等人呢，反正还要一会儿才能开始，正好你玩一局……别走啊哥！”小派差点滑跪，老实交代，“有粉丝给我刷了十个战舰，点名让你出台，求求了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就这种情况下要是还不答应，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了。
　　谈默坐到小派的电脑前，戴上耳机，手指翻折两道袖口：“说好了，就一局。”
　　直播间观看人数一下子飙升至六百万，粉丝们高兴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谈神！你终于出现了！快想死你了！】
　　【行行行，一局就一局，总比没有强。】
　　【谈神是不是感冒了？嗓子都哑了，听得心疼，要注意身体啊。】
　　【家人们，今晚做梦有素材了。】
　　小派狗腿一直可以的，他捶了捶谈默的肩：“小的这就给您去倒水。”
　　训练室里桶装水没了，他抄起谈默的杯子奔向外面开水房。
　　谈默应粉丝要求，点了双排。
　　几秒后，进入队伍。
　　谈默正要按准备，可看到队友id的刹那，手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Song！是那个恃靓行凶的小哥哥！】
　　【卧槽，什么缘分啊这是？Song是官方认证的谈神老婆粉好吧！】
　　【PUBG，大型偶像粉丝见面现场。】
　　然而镜头下的谈默一动不动，很明显沉默了。
　　就这么过了几秒。
　　他突然伸手，关了摄像头。
　　主播窗口消失。
　　观众：？
　　谈默将后背摔向椅子，蹙眉，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他待的那个工会，据我所知，十个游戏主播九个挂……
　　——……不要公示封禁理由，麻烦速度快点，别耽误Song直播。
　　谈默咬肌鼓胀了一下，再次回忆起那双明净热烈的眼眸。
　　为什么不爱惜羽毛？
　　他将鼠标移向“退出队伍”，无法在明知对方是挂的情况下还继续游戏。
　　就在这个时候——
　　“喂？听得见吗？”
　　谈默手一抖，鼠标指针弹开。
　　桑野调试了一下耳机，见队友不准备，也不开麦，于是说：“在吗？玩就准备，我带飞。”
　　没动静。
　　可能不在。
　　桑野等了一会儿，正准备退出去再重新匹配。
　　队友旁边的小喇叭忽闪一下。
　　“在。”
　　一开口，绝对的低音炮。
　　桑野耳朵不受控制地酥痒一下，抬起一边肩蹭了下耳机，总觉得这声音似乎哪里听过。
　　“那你躺稳了。”桑野没多想，道，“我开始了。”
　　自信得近乎嚣张。
　　谈默失笑，同时又略显痛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放弃挣扎。
　　“带躺？”谈默坐起身，按下准备键，声音低了几度，“我能信你吗？”
　　既然没有证据说服自己，那么他要赌，Song是唯一没有开挂的那一个。
　　耳机那头几乎立即回话，尾调上扬，有不许人质疑的骄纵味道：
　　“当然！”


第7章 
　　007
　　桑野是游戏里的独狼，跟路人排过几次。
　　由于路人普遍水平太菜，影响游戏体验，搞得他对野排都快PTSD了。
　　遇到哑巴队友就算了，起码能给桑野一个安静的输出环境。
　　怕就怕队友佩奇下凡，还长了张嘴。
　　上个月桑野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菜而不自知，死了怪队友，OB不退疯狂嘲讽。
　　桑野干脆把鼠标一扔。
　　那行，谁别想赢，来骂街，结束后互相举报同归于尽。
　　虽然但是，直播间爱看这个。
　　为了让假粉们转移注意力，别老盯着女装的事，桑野也是拼了。
　　今天排到的路人跟以往有些不同，明显感冒了，声音有些失真，但说话不疾不徐，吐字发音都很舒服，一听就是很有涵养的类型，不担心会搞出什么骚操作。
　　至于实力方面，桑野依旧不抱期待，只希望队友安静当个挂件，所以还没开始就先让人躺好。
　　可开局不到一分钟，桑野就觉得脸有点疼。
　　他们选择的跳点是G港——游戏里出了名的刚枪圣地。由于这里房型简单，清场难度低，并且物资肥，够养活一队人，因此扎堆的大神多，生存难度不亚于机场。
　　桑野跳伞落在海边六栋，队友没跟他，去了红屋发育。
　　桑野扫完一层，恰好见两个敌人狗狗祟祟，摸进街对面队友所在的楼里。
　　桑野心想这他喵又是个笨比队友，敌人上门了都不知道叫他支援。
　　桑野正要翻窗：“你楼下有人，躲二楼去……”
　　话音未落，红屋里响起两组高爆发的喷子连发，右上角随之跳出两条击杀提示。
　　【iam31415926 ▄︻┻┳═ ……】
　　【iam31415926 ▄︻┻┳═ ……】
　　“iam31415926”就是队友id。
　　“行。”桑野磨了下牙，毫不留情离开窗口，转身上二楼，“你套路我？”
　　“什么？”谈默低头快速捡装备。
　　“装什么萌新？一开始让你躺，你还真答应。”桑野顶开房间门，横冲直撞，“你是不是主播？”
　　“算是吧……”谈默语调含混了一下，“那你呢？”
　　桑野自报家门：“我猫牙的。”
　　少年嗓音清越坦荡，似乎从不知道掩饰是什么。
　　——如同他对Talk的崇拜，不加掩饰，不介意让全世界知道。
　　谈默心里微微发热，仅是迟疑半秒，缓下声线：“认识谈默吗？”
　　耳机里突然没了声，只余低浅的呼吸。
　　这阵安静令谈默蜷了下手指，停在原地，连配件都只装了一半。
　　海景房里，桑野正趴在窗沿上，架着98K狙击枪，目光凑近倍镜，十字准心随着楼下一道人影移动。
　　某一刻，屏息，扣动扳机。
　　一枪。
　　两枪。
　　【你使用98K爆头击杀……】
　　桑野若无其事收了枪，接上刚刚的话题：“谈默？”
　　漫不经心的语调，好似在以名字呼唤他。
　　谈默继续点击鼠标，指尖发烫：“我是……”
　　——“认识。”
　　桑野全然没顾及队友的声音，大喇喇道：“我老公嘛。”
　　清脆的鼠标声音骤然停止，谈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富贵太勇了！！！谈神听了都沉默！！！】
　　【叫老公叫得这么自然？？？老实交代！背地里叫过多少遍？】
　　【富贵想说的应该是WLG，他一直把WLG叫做我老公的，但是听上去真的毫无违和感啊哈哈哈哈哈！！！】
　　【我他妈笑到打鸣，如果这时候谈神摊牌，富贵绝对原地爆炸！！！】
　　游戏还没开始，就有许多人跑去桑野直播间通风报信，透露队友皮下是Talk。
　　假粉们鸡冻到差点把直播间撅了，屏幕里刷满呐喊声。
　　恨就恨桑野早关了弹幕，对此一无所知。
　　桑野还在问：“怎么了？”
　　谈默手握拳掩了下唇，轻咳一声：“没什么。”
　　这样也好。
　　谈默在一瞬间改变主意。
　　如果他不是“Talk”，没了粉丝滤镜，Song会怎么看他？
　　桑野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打开地图瞄了眼。
　　第一阶段安全区刷在东部，而他们处于地图最南边，距离跑毒还有三分钟，必须进圈。
　　“撤了。”桑野翻窗下楼，“我去找车。”
　　谈默跟他在空地汇合，理所当然：“你开车？”
　　桑野却坚持：“你开车。”
　　“外三仓和集装箱那儿至少有一队人，过路少不了被卡。”谈默冷静分析，坐稳指挥位，“你开车，我负责扫人。”
　　桑野听出了那么点意思，在原地停下：“那之后是不是还得我给你架枪？”
　　谈默没多想：“我擅长突击位。”
　　“所以呢？想让我给你打辅助？”桑野冷笑一声，充满不屑，“除非你是Talk。”
　　谈默瞬间释放压在按键上的手，轻眯一下眼。
　　游戏里，两个人物角色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好家伙！
　　两个队霸的修罗场！
　　观众们使劲瞪大了眼。
　　Talk自出道以来，就是WLG全队围绕的输出核心，资源拿最优，脏活累活有队友分担，还从没给人当过辅助。
　　Song虽然是新人主播，但看他平时那股嚣张轻狂劲儿，就知道谁都不服，绝不是位肯听话的主。
　　看来Talk今天要是不把身份亮在这儿，这车就别想开走！
　　气氛沉默了半分钟之久。
　　其中一人动了，跑向不远处的吉普车，跳上驾驶位。
　　“上车。”谈默声音淡淡，近似命令的口吻。
　　桑野站在原地不停切换一枪一狙，一声不吭。
　　明显在摆谱。
　　谈默咬了下唇，无奈松口：
　　“我给你当司机，给你架枪。”
　　“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桑野轻哼一声，一点不客气地跳上车，又忍不住碎嘴，“都说要带你躺，还要跟我争，还命令我是吧？想让我带你吃鸡不？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这话带着少年人的骄，还掺杂点不明显的小孩子的娇。
　　谈默舔了舔唇角，终于绷不住笑了：“Yes, my captain.”（收到，我的队长。）
　　零点一秒之后，弹幕炸了。
　　救命！！！！！！
　　杀人啦！！！！！！
　　谈神好宠！！！！！！！！！
　　桑野只觉得男人的英语发音很标准，配上低磁的嗓音，苏得过分。
　　可惜作为一条九漏鱼，他只勉强听懂了“yes”和“my”。
　　“什么意思？”桑野瘫着一张厌世弃俗的脸，“我的什么？是不是偷偷骂我？”
　　“怎么敢？”谈默莞尔，“我的小朋友。”
　　弹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众所周知，WLG队长Talk跟圈内男男女女都组不出CP感，暴殄了一张神颜。
　　但就在刚刚，观众们竟然磕出了那么一丝糖味儿。
　　大家震惊于Talk铁树开花的同时，再看绝世大帅逼和惊世美少年的组合，眼神都变了。
　　之后游戏里两人一路配合，顺利进圈。
　　他们都是实力不弱的人，打起配合来意外轻松。
　　桑野很久没玩这么畅快过，终于体会到了双排的乐趣。
　　他刚把M762补满子弹，绕过墙边，就跟一人贴脸，两喷命中，直接放倒。
　　另一人快速补位，结果桑野头也不抬，只听身后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一梭98K的子弹破空袭来，越过桑野的肩，直穿那人的二级头。
　　——正是埋伏在百米开外围墙后的队友所为。
　　不用补枪，面前自动出现两个盒子。
　　桑野蹲下舔包，舔得高兴，心情都变好了：“你挺厉害的。”
　　如果桑野说厉害，那就是真的厉害，毕竟连陆奇凯那样的职业选手他都敢当着几百万人的面说菜，可见能得到他认可的人并不多。
　　随着一阵脚步声挨近，队友蹲到他身旁：“厉害？多厉害？跟谈默比呢？”
　　“那肯定没法比。”桑野毫不犹豫，接着话锋一转，奇怪，“我说你怎么总提Talk，是不是跟他过不去？”
　　谈默装弹的手慢半拍，没否认：“有点。”
　　桑野看他：“怎么了？”
　　低音炮再开口时，变得有些散怠：
　　“他抢我老婆粉……老婆粉只夸他，不夸我。”
　　弹幕“嗷！！！”的一声，集体阵亡。
　　“想开点。”桑野松口气，表示理解，“谁不喜欢Talk呢？”
　　谈默轻扯一下唇角，不逗他了，舔完包起身：“走了，过桥。”
　　两人搜完Y城，继续朝圈中心转移。
　　即将抵达桥头之时，吉普车的钢板突然“噼里啪啦”炸响，左边房区黑洞洞的窗口里冒出星点枪口火焰。
　　谈默没作理会，继续踩油门，加速从枪林弹雨中穿过去。
　　他们以为刚才不过是哪个队伍手欠骚扰，结果车还没开出多远，身后响起皮卡的引擎轰鸣。
　　下一秒。
　　从后方飞来的子弹震碎玻璃，弹片剐蹭桑野的手臂，掉了点血。
　　两人这才意识到，刚才那队人早有预谋，意图不轨。
　　“惹你爷爷？”桑野语调讥讽，冷漠拔枪。
　　在游戏里一向都是他追着别人打，还没人敢在他背后搞动作。
　　谈默看准路旁一颗树，开车甩尾。
　　两人以树当掩体，速度跳下，蹲在车后。
　　那一队也刹车，一共三人，扛着枪气势汹汹朝他们冲去。
　　桑野和谈默同时起身，朝着两个方向侧拉抢。
　　谁料对面三人竟齐刷刷将枪口对准桑野，突突扫射，火力之密集，就算天上飞的神仙也得被打下来。
　　桑野残血倒在车胎旁。
　　这时系统提示蹦出来：
　　【nsn_Lulu 使用AKM击倒了 songsongsong】
　　桑野看到id，“靠！”了一声，瞬间反应过来。
　　对面正是NSN战队的职业选手。
　　上周，桑野让NSN队长陆奇凯颜面扫地，今天碰巧遇上，这拨人竟是装都懒得装，直接对他穷追不舍，就差把“寻仇”二字贴脑门上。
　　难怪刚才下手那么有针对性。
　　桑野被击倒的时候，谈默趁乱扫掉一人，收枪转身贴在车后，换弹，还抽空瞄了眼蜷缩在脚边的人。
　　猫一样瑟瑟发抖。
　　谈默翘了下唇角，还没见过少年这么安静可怜的样子。
　　NSN队内频道。
　　被击倒的突击手破口大骂：“淦！他妈谁啊把我一枪爆头了！？”
　　Lulu看一眼击倒提示，id显示为“iam31415926”。
　　路人，不认识。
　　狙击手迟疑：“要不先救人？”
　　Lulu手感正佳：“冲冲冲！那挂逼倒了，他队友就是个摆件，我们两个还打不过他一个？”
　　“就是！”突击手火气正旺，“你当对面是Talk啊？有什么好怂的？上！赶紧把他们解决了回来扶我。”
　　游戏存在复活机制，玩家倒地后，队友按F键等待十秒，就能把人扶起，重新加入战斗。
　　然而现在战况紧迫，两边谁都没法扶队友，一旦被抓住空档就是死。
　　NSN剩下两人继续进攻的脚步，一左一右夹击吉普车。
　　谈默掐着距离转身，没有开镜，探头左拉准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狙数发，将人放倒。
　　另一边的Lulu连忙锁定目标，开枪，却扑了个空。
　　谈默提前闪身至车前，踏步跨上引擎盖，对着下方人的头顶就是两连喷，子弹用尽，直接扔了枪。
　　全员覆灭。
　　NSN队内频道，无人开口，似乎都被打懵了。
　　桑野抬头看站在车上的男人，心里不禁犯嘀咕。
　　他至今只赢过一个职业选手，那就是陆奇凯。
　　但是这个人，几乎把一个队的职业选手给干翻了。
　　实力堪称恐怖。
　　最近一次他看过的1v3成功场面，还是Talk在春季赛中的那一场。
　　桑野突然对男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到底哪儿来的主播？
　　谈默这时落地，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打药。
　　桑野还蜷缩在他脚旁，在游戏里被击倒后就会维持这样的状态。
　　可等了几秒，桑野不得不开口：“你能先扶我起来吗？”
　　“可以。”谈默打完一针，又给自己补一针，低着眼道，“但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桑野声音冰冷：“什么？”
　　谈默扔了针筒，蹲下，面对跪伏于地的桑野，微微一笑：
　　“我和Talk，到底哪个更厉害？”
　　“……”
　　桑野猝不及防，一口气噎住。


第8章 
　　008
　　直播间全员化身尖叫鸡，纷纷表示看不懂了，但又“好变态，我好爱！”。
　　Talk这棵铁树不开则已，一开那简直是孔雀开屏。
　　这才第一局，竟然就上手调戏新人了！
　　桑野暗暗咬牙。
　　这种时候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剩余存活时间，嗓音里都透着忍耐：“别问这种废话……Talk厉害。”
　　谈默起身，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再给你次机会。”
　　桑野静止半刻，转身朝另一边爬去，不自觉提高音量：“你跟Talk没法比。”
　　谈默“啧”的一声：“白眼狼，刚刚谁灭了NSN？”
　　桑野倔强地不再答话，越爬越远。
　　“欸。”谈默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那儿是毒圈，你去那儿干嘛？”
　　桑野赌上一口气，宁死不屈：“我自杀！！！”
　　“噗嗤！”
　　谈默再也忍不住笑了。
　　三两步走上前，按下F键救人。
　　桑野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拳。
　　谈默掉了点血，又是一声笑骂：“白眼狼。”
　　桑野冷哼一声，扭头去别处找车。
　　观众们看得满地打滚：电竞小情侣都不带你们这么打情骂俏的！
　　桑野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下一个圈的时候，基本已经无事。
　　不意外，他们这组最终吃鸡。
　　小派去倒水时，正巧遇到刚回基地的教练，由于喻皓天告了他不少黑状，等他被骂得狗血喷头再回到训练室，已经是一刻钟后。
　　那时一局游戏刚结束。
　　退出结算界面，桑野问：“要再来一局吗？”
　　这么合心意的队友，可以说是万里挑一，桑野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观众们却知道，开局前谈神说好了，只玩一局。
　　对于谈神而言，一局就很给面子了，谁劝都没用。
　　因此大家纷纷惋惜，气氛有些低落。
　　“哥，辛苦了，换我吧。”小派这时抱着水杯走过来，道，“糯糯已经在手机上催了。”
　　谈默手指在键盘上摩挲了一下，才放开，对桑野道：“我先……”
　　“你还有事是吗？”桑野已经隐约听到那头的背景音了，提前开口道，“那算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声音低下去，莫名有点失落的感觉。
　　仿佛一滴冰冷潮湿的雨，轻轻坠在谈默的心上。
　　“等等。”谈默按下准备键，说，“一分钟，我马上回来。”
　　小派站一旁听了，黑人问号脸：？？？
　　哥？
　　“噢，好。”
　　桑野应了一声，先关闭游戏界面。
　　他趁着等待的时间，扫一眼Steam信箱。
　　——空空如也。
　　自从拿Talk私信的账号发送好友申请后，一周以来，桑野每天都会重复两至三次这样的动作，但至今也没收到通过申请的答复。
　　可能Talk太忙，没看见。
　　可能看见了，根本没放心上。
　　又或许账号只是一时兴起之下给出的奖励罢了……
　　鼠标指针茫然地晃动一圈，将信箱关闭。
　　桑野鼓了下一边脸颊，掩饰住一闪而过的失望。
　　再看屏幕右上角有个悬浮的折叠窗口，是弹幕助手。
　　桑野将指针移向那儿。
　　由于直播间同步主播的桌面，观众们看到这儿，在直播间里喊得更凶了，迫不及待地告诉桑野：你队友是Talk！！！
　　桑野一整局都没理会那些假粉，想随便扫一眼大家都在讨论什么，正准备点开下拉框，指针又轻飘飘地从上方滑过。
　　他扔下鼠标，伸了个懒腰，起身：“上个厕所。”
　　观众们一刹那如鲠在喉：？？？？？？你就不能憋一会儿？
　　“我再玩两局。”谈默正在跟小派商量，“你去上我电脑。”
　　“不行，我要用这个小号。”小派不依不饶，“大号带妹打娱乐局，影响战绩。”
　　谈默抽了张便签，快速写下账号密码：“登我号。”
　　小派扭头就走去开机：“你说的！”
　　谈默的号里有一款蓝洞为他定制的专属皮肤，名为“水龙吟”，清新的宝石蓝色，炫炸天，小派眼馋很久了。
　　再说，用谈神的号带妹，排面！
　　谈默打发走小派，重新戴上耳机：“可以了。”
　　另一边却没有声音。
　　谈默看向弹幕。
　　——上厕所去了。
　　谈默捞起手机，进入Song的直播间。
　　观看人数虽然不如小派的直播间多，但已经接近九十万。
　　副屏里只剩一张空椅子。
　　过了没一会儿，小主播趿拉着拖鞋走来，等坐下，拖着椅子往屏幕前凑近了些。
　　谈默看到他今天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细白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光线勾勒起伏阴影……有种少年隽秀的美。
　　“喂？”桑野戴上耳机，二次元白毛蹭得微微凌乱，也不管，“还在吗？”
　　谈默嗯了声：“在。”
　　“行，再来。”
　　点击开始，两人便加入等待队列。
　　桑野的鼠标又在弹幕助手的程序栏上徘徊了一下，点击“x”关闭。
　　那群假粉只会说一些没营养的垃圾话，不看也罢。
　　第二局是自P港到L城的航线。
　　桑野问：“跳学校？”
　　以前他都是直接告诉队友往哪儿跳，从没用过这种商量的语气。
　　谈默没意见，顺手在学区房标了个点。
　　他们刚落地，就跟一队四人相遇。
　　对面摸清他们人少，几乎倾巢而动，以一副屠楼的架势破窗冲进屋内。
　　楼下嘈杂声一片。
　　桑野蹲在二楼的第一个房间门口，预瞄点已放好。
　　跟他隔了一条过道的对面房间里，队友贴墙而站。
　　两人互相看一眼。
　　桑野“咔嚓”填弹，漫不经心：“来了。”
　　混杂的脚步声踩着木质地板蜂拥而上。
　　桑野听声音，估计有三人，他数着步子，脑海中构建出外边的场景，当敌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时，桑野侧身拉枪，用M762将刚上楼的一人喷成筛子。
　　场面顷刻混乱，后方两员上蹿下跳，迅速绕开桑野所待的房间，朝里面开枪乱扫。
　　桑野感到流弹在门廊周围四溅，冲出去一顿腰射，M762高速连发，贴脸击倒前方一人。
　　旁边敌人瞅准时机就要给桑野致命一击，却被视角盲区探出的Mini三枪爆头。
　　短短十秒不到，战火平息。
　　桑野大喇喇站在原地给自己打药。
　　面前横躺两个，还有一个没死透，在楼梯口齁着背来回挪动。
　　紧接着，楼下传来汽车开走的声音。
　　——原本等在外面接应的队员扛着车跑路了。
　　桑野将血量补回健康状态，抽出98K，对准地上的人就要补枪。
　　这时蜷缩在枪口下的人开了全体语音，一道年轻的男声嘶吼着喊出：
　　“富贵！手下留情！”
　　“……”
　　一开口，就知道是老粉。
　　谈默道：“富贵？”
　　语调上扬，充满兴味
　　桑野轻咳一声：“他们乱取的。”
　　“人间富贵花……”队友轻笑，“跟你挺搭的。”
　　还从没有人拿“人间富贵花”形容过他。
　　桑野被他磁性的低笑搞得耳热，不买账：“你怎么知道搭？见过我什么样了？”
　　然而小哥叽里哇啦的高调表白声实在太吵，打断两人：
　　“富贵！我可太喜欢你了！你就是我偶像！好不容易跟你排一局，能不能让我多活一会儿？就一会儿！求别杀！”
　　很多主播上游戏不愿意用大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怕遇上粉丝，粉丝开口说别杀，主播碍于情面便下不去手。
　　但桑野似乎没这方面困扰，淡定拉栓，98K发出脆响——他近距离下甚至还要用狙来爆头，确保一枪毙命。
　　谈默挑眉，问：“你不留他？”
　　泛着寒光的枪口上移几寸。
　　“电子竞技无偶像。”桑野冷冷淡淡，“只有输赢。”
　　小哥透过直播间听到这话，心碎了一地，声音都带上了哭嚎：
　　“富贵！别啊！我为你点过赞，转过发，还办过六块钱的卡！打从你开播那天起，我就没有一天缺席过！谈神也帮我……等等！富贵你只要留我一命，我就给你透露一个秘密！你队友其实……”
　　下一秒。
　　“砰——！”
　　桑野嫌吵，扣下扳机。
　　等收回枪，又后知后觉，便问队友：“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谈神？我队友？你把谈神怎么了？”
　　谈默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渐渐松下气息，反问：“你觉得呢？”
　　桑野怀疑：“你没干对不起谈神的事吧？”
　　谈默差点气笑：“到底谁抢谁老婆粉？”
　　“噢，那没事了。”
　　“……”
　　弹幕已笑疯。
　　桑野没再多想，只记得刚才混战中，队友又保护了他一次。
　　把后背交给这男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桑野捡了几把配件给枪装上，道：“既然你之前救过我，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出去后我加你好友？”
　　谈默犹豫了一下。
　　这不是他的号。
　　然而不等谈默回复，隔了一条街的楼里传来枪声。
　　两人动作机敏地贴到窗边，避免暴露身位。
　　桑野随意扫了一眼右上角的系统提示。
　　在他能反应过来前，心脏已经失速跳动，血液顺着血管奔流，大脑突然大片空白。
　　——【wlg_Talk ▄︻┻┳═ ……】
　　是Talk。
　　桑野感到呼吸不畅，有些不敢相信，微微侧身，抬枪，透过六倍镜朝对面楼里看去。
　　跟他们同层的位置，有道一袭黑衣的身影在窗前来回移动，手上的枪是亮眼的宝石蓝色。
　　全球独家，Talk专属。
　　桑野倏地背靠回墙上，脸上腾起一片热烫的高温。
　　这是他离Talk最近的一次，忽然感到不知所措。
　　谈默察觉到桑野的异样，端起枪移向窗口，当望远镜朝外查看：“怎么不打……”
　　还没说完，自觉闭嘴。
　　对谁都狠，唯独对“Talk”手软。
　　谈默眯了下眼，十字准心轻轻晃动，锁定对面楼窗边不停晃动的三级头。
　　某一瞬间，扣动扳机，一枪命中。
　　【iam31415926 ▄︻┻┳═ wlg_Talk】
　　桑野听到巨大的狙击枪声响，懵了一下：“你干嘛？”
　　谈默并未收回枪，依旧盯着瞄准镜，一字一句慢慢道：“电子竞技，无偶像。”
　　“……”
　　桑野连忙看向对面楼，一个女性角色来到倒地的Talk身边，蹲下。
　　是Talk的队友，正要扶他，但好像缺乏意识，直接暴露了自己。
　　桑野慌张：“你等等，让她……”
　　“砰——！”
　　【iam31415926 ▄︻┻┳═ nonojiang】
　　下一秒，接连跳出两条信息，表示Talk那一队全员淘汰。
　　桑野脸色僵了一下。
　　训练室里，小派差点摔键盘，咆哮：“哥！你要不要这样！”
　　谈默收了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语气寡淡：
　　“走吧。”
　　可桑野的人物角色站在原地，没有跟上他。
　　谈默停下，看向架在一旁的手机，上面还停留在Song的直播间，能看到少年此时的样子。
　　就见他冷着一张脸，在镜头下静止了一般。
　　谈默：“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刚说完，小主播就抬起手臂快速抹了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原本白皙的小美人脸越涨越红，乌亮的眼瞳里也好似漫上了一层水雾。
　　谈默没来由地心里一咯噔。
　　紧接着，耳机中传来少年的赌气大喊：
　　“讨厌！我不跟你玩了！！！”
　　谈默：“……”
　　至此，两人的友谊正式破裂，一共维存48秒。


第9章 
　　009
　　桑野痛失偶像，无法接受，红着眼、喘着粗气从二楼翻窗下去。
　　谈默还能通过耳机听到他压都压不住的细细哽咽声。
　　瞥了眼手机。
　　屏幕里，白白嫩嫩的小霸王脸色通红，嘴唇颤抖，咬住拼命不哭。
　　小模样太招人稀罕，看得心都要碎了。
　　直播间因为知道id：wlg_Talk是小派在登陆，所以没心没肺，笑到飙泪。
　　从这时起，今晚双排的各种cut开始在微博、论坛和贴吧上疯狂流转，热度飙升极快，一个相关话题甚至已经悄悄摸上了热搜的小尾巴。
　　桑野跳上街旁一辆小轿车。
　　谈默一直跟在他后面，闪身进入副驾驶位。
　　桑野坐着没动。
　　谈默看他一眼，说：“要不我来开车？”
　　桑野木然回他两个字：“下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跟我女朋友吵完架后的反应一模一样！不出意外，Talk接下来要开始狡辩了。】
　　谈默清了下嗓，不至于让人听出尴尬：“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再说游戏需要遵守规则……”
　　“下车。”
　　“……”
　　两秒之后。
　　谈默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桑野一脚油门开走。
　　观众们第一次见电竞高岭之花如此凄凉的样子，爆笑如雷，后期cut中，有心人还在谈默身后加了笔秋风扫落叶的特效。
　　人物角色还杵在原地。
　　谈默闭麦，歪过头靠向椅背，修长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凌厉的下颌线有些收紧。
　　谈默是家中独子，又年少成名，从小被捧着长大，第一次被人甩冷脸。
　　桑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行动上更是不留情面，这时候再纠缠，谈默都觉得有点自贱了。
　　桑野坐在车上，一路往城市边缘开，渐渐平复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方突然响起引擎声。
　　桑野心想又是来寻衅挑事的，准备找个合适位置跳车刚枪，正好他现在需要枪靶子。
　　就在这个时候。
　　耳机里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懒洋洋的，有些无奈：
　　“别气了，对不起，不应该当你面杀你偶像。”
　　桑野呆滞一下，心中闪过一丝忸怩，可还来不及捕捉，就被掀翻在重新燃起的怒火中。
　　他一想到出局的Talk，喉咙里就涨满酸涩的热意，加速踩油门。
　　谈默跟着提速。
　　两辆车在公路上前后追逐。
　　直播间都沸腾了。
　　【好家伙！速度与激情10没有你们我不看。】
　　【屁的速度与激情！睁大狗眼看清楚！这是追妻火葬场！！！】
　　【如果今天之前有人跟我说Talk大直男会哄人，我一定会笑死TAT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
　　“再往前开要入海了。”谈默说，“你停车，我让你打两枪。”
　　桑野吸了下鼻子，终于憋不住开口，又是委屈又是恨恨地道：“就算把你打死，Talk也回不来了！”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宝贝儿！Talk是死了吗？
　　谈默哭笑不得，为了不让小主播继续伤心，他收敛了语气，最终还是承认道：
　　“Talk一直在，我……”
　　话说一半，Song的id号突然变灰，车子在高速状态下直直撞上前方的建筑物。
　　谈默刹车，轻眨一下眼。
　　正以为是对方直接退出了。
　　看向手机上的直播间。
　　——黑屏。
　　原来是掉线了。
　　“……”
　　桑野坐在乌漆嘛黑的房间里，两只手还维持玩游戏时的姿势，整个人也跟突然拉闸一样。
　　外面响起室友的脚步声。
　　桑野拿起手机充当照明，捞起来才发现，开播前忘了插数据线，现在一格电都没有。
　　他只好摸黑走向门口，路过床尾，“咚”一声脚趾踢到木板。
　　“嘶——”
　　桑野扶着墙弓下背，在黑暗中静止不动好一会儿，忍住眼泪，才慢慢直起腰，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住的是闹市区的老破小，工会给安排的宿舍，环境设施差不说，动不动还跳闸断电。
　　桑野住进来第一周就想自己出去找房子，但工会以不方便管理为由拒绝了。
　　要是不服就拿违约金说事儿。
　　外面客厅，室友刘明轩正在拿手机照总电闸，他看到桑野出来，斜着眼打量一番，语调阴阳怪气：“你最近走了什么运啊？又是Kay，又是Talk，流量全被你蹭完了。”
　　刘明轩跟他同一个工会，也在吃鸡区，但比桑野入行早，他似乎一直想进职业战队，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个主播。
　　桑野只当他看了今晚的直播，懒得理会，拿下巴一指电闸：“什么问题？”
　　刘明轩望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小区，叹气：“停电了。”
　　桑野噢了一声，转身回房间。
　　“欸？”刘明轩还想拉他聊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为了节目效果装糊涂？你今天双排时遇到的人是……”
　　“砰！”
　　桑野回以冷漠的关门声。
　　刘明轩“嘁”的发出嗤笑：“拽什么拽？我看你直播时演得挺像的。”
　　桑野回到房间，把手机插上数据线，便扑到床上，万事不管了。
　　他将脸埋在枕头里，止不住回想今晚在游戏里看到的Talk的身影。
　　当时他跟Talk的距离那么近，只有一条街，那是他追了五年才追到的距离，结果他的冤种队友……
　　桑野抿住唇角，眼眶再次泛潮，捏着拳头捶了下床铺，用力翻个身，拿被子蒙住脸。
　　棉被下方传来闷闷的“乌乌”声。
　　可过了一会儿。
　　声音戛然而止，桑野茫然地将被子拿下。
　　他忽然想起，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女生，好像是猫牙颜值区的美女主播糯糯。
　　Talk以前都不跟女生玩的，他现在居然也带妹了……
　　想着想着，磕到的脚趾又开始泛疼了。
　　桑野蜷起身体，双手抱住脚，把自己团成一个茧。
　　黑暗中时不时还会响起抽鼻子的微小声音。
　　他就维持这样的姿势，怀揣着有些难过的心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桑野再醒来，房间里的灯光已经大亮，旁边充满电的手机正在疯狂振动。
　　桑野摸到手机，靠放在耳边，有气无力：“喂……”
　　“祖宗！打你八百个电话你不接！”那头江波白夸张大喊，“你又又又喜提热搜了！”
　　“？”
　　桑野揉了揉眼，划开微信，这才看到江波白甩过来的链接。
　　【[分享]#认不出偶像能有多搞笑#】
　　“？？”
　　关我鸟事？
　　点击跳转链接，热门第一的微博：
　　趴不鸡新鲜事 V：
　　【今晚Talk与真爱粉（bushi）连麦双排，真爱粉全程没认出来，更骚的是Talk没掉马，两人贡献了太多名场面，每一帧都能笑掉大牙[偷笑]。】
　　桑野脑子清醒大半，不过脸色有些垮。
　　他又看一遍文案，越看越不是滋味。
　　桑野承认自己酸了。
　　同样是粉丝，有人只能隔着窗户远远看一眼，有人却能跟偶像并肩作战。
　　关键这是什么真爱粉？
　　都连麦了还认不出Talk？
　　要是换成他，就算Talk开变声器，不说话，他光凭操作就能把Talk认出来。
　　“假粉……”桑野嘀咕一句。
　　下方是一段视频，封面是黑色的，中间挂了四个大字：【甜蜜双排】
　　桑野并不想看Talk跟别人的甜蜜双排，心里酸不溜秋的，但还是控制不住手地点了进来。
　　紧接着就响起震碎他天灵盖的声音——
　　“讨厌！我不跟你玩了！！！”
　　“……………………”
　　***
　　谈默感觉自己偶像失格了。
　　试图接近小粉丝，却引起对方厌恶。
　　会议室里。
　　谈默左手握着笔，懒散地搭在桌上写字
　　小派语重心长：“谈神，跟粉丝之间还是需要保持该有的距离，你走得越近，越容易打破他们的幻想，大家就喜欢你高不可攀的高冷模样，人设不要飘。”
　　“确实。”胡夫字正腔圆评价两个字，有感而发，“就你昨晚那禽兽模样，我隔着屏幕都害怕，不怪你老婆粉叫你下车。”
　　谈默拿笔尖往纸面上一戳，停顿，看向胡夫。
　　胡夫一缩不存在的脖子，扭头数整面墙的奖杯：“一、二、三、五、七……”
　　“谈默。”喻皓天有些愁，“听你声音，感冒是不是又严重了？不行去医院。”
　　“别担心。”谈默冷冷淡淡，“死不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喻皓天说，“这周末你就要去蓝鲸邀请赛当解说，不把声音弄好，举办方把你退了可怎么办？你当现在钱好赚？”
　　“……”
　　谈默涵养好，不骂人。
　　小派和胡夫都捂着嘴，肩膀直颤。
　　教练这时进来，扫了眼会议室：“Shine呢？”
　　喻皓天说：“他家里有点事，多请两天假。”
　　教练似有不满地皱了下眉，坐下，对在场的人道：“我们俱乐部要招新，已经确定好了人选，过几天的蓝鲸邀请赛就当新人试训。”
　　“新人？”
　　小派和胡夫第一次听，有些惊讶。
　　这事谈默是早就知道的，头也没抬地继续在纸上勾画标注。
　　胡夫问：“谁？”
　　“鄂兰，Elan。”提到这个名字，教练还微笑了一下，“能力不错，你们到时候去现场也能看看。”
　　小派理所当然：“给二队招新吗？还是替补？”
　　一队已经没有位置了。
　　教练和喻皓天对视一眼，神色有异，转而对小派严厉道：“你管那么多！我们这儿是只要有能力，青训都能当首发，你要是再整天稀里糊涂，给我到青训营报道去！”
　　小派遮住脑袋，不敢吱声。
　　接下来，喻皓天交代了后面一个月的工作安排。
　　基本都是小比赛，有二队打，一队的人则专注训练，为夏季赛准备。
　　散会的时候，教练正在收拾东西，一沓纸放到他面前。
　　纸上是打印下来的PPT，有游戏截图，文字说明，还有红笔标注，看厚度，多达六十页。
　　教练抬头，看向一旁谈默：“怎么？”
　　“能力分析报告。”谈默淡淡垂着睫，“如果觉得他可以，也麻烦帮忙安排试训。”
　　教练随手翻了几页，数据做得十分详细，不愧是加州理工的高材生。
　　他问：“关于谁的报告？”
　　谈默掠了一眼，说：“我看上的人。”
　　***
　　周日上午，桑野拿着一张蓝鲸邀请赛VIP坐席门票，在扔进抽屉和不扔进去之间反复纠结。
　　经历上次的“甜蜜双排”后，当晚他打开Steam，结果在信箱里看到了盼望已久的好友申请回复。
　　上面写着很抱歉momo1998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明明可以放着申请不理会，却还是按了拒绝，在桑野看来，Talk传达的意思很明确了。
　　——并不想再跟他有交集。
　　于是桑野放弃了加“iam31415926”为好友的尝试，那句“我不是真的讨厌你”也无处可说。
　　今天是Talk当解说的日子，桑野犹豫了有半小时之久，最终还是把门票扔进抽屉。
　　他觉得没脸去见Talk。
　　为了怕自己反悔，桑野还上了锁，钥匙塞进窗台第二个花盆里，花盆放到窗外的空调机角落上。
　　只是还没到一分钟。
　　某人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推开窗，拿回花盆，把钥匙从土里抠了出来。


第10章 
　　010
　　比赛下午三点开始，桑野提前半小时抵达位于闵行的文创中心电竞馆。
　　他站在VIP入口前接受安检，这条通道上的人不多，偶尔会有几个眼熟的职业选手和平台主播经过。
　　虽然知道自己就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主播 ，相关热搜也早掉了，但桑野还是特意拉上跟外套相连的宽松兜帽，罩住一头耀眼的白发，低头玩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自从双排后，桑野就没上过线，鸽了一周的直播。
　　假粉们第一天满脸狞笑，磨刀霍霍，打算在桑野下次直播时疯狂输出，嘲讽他一脸。
　　结果等了一周不见人影，知道桑野在装死，反而痛哭流涕，到微博打滚哀求他回来。
　　桑野打开评论区——
　　【富贵快开播吧，我们保证不提那个那个TAT但女装这事给安排一下呗。】
　　你们好烦啊！
　　桑野果断退了微博账号，又迈进B站。
　　正想随便翻翻，首页热门刷新后，跳出来的第一个视频标题——
　　【  认  识 ，  我  老  公  嘛  】
　　“……”
　　桑野膈应得不轻。
　　这是网友截取他直播原声做成的鬼畜视频，至于能有多出圈，他现在已经在梗指南里拥有了自己的专属词条——
　　【认识，我老公嘛】：
　　【出自吃鸡区主播Song与偶像Talk第一次双排时的对话。
　　Talk：认识谈默吗？
　　Song：认识，我老公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在之后半小时里，完全没认出队友是谁。
　　该梗形容塑料老婆粉行为，也可用于调侃一个人嘴上说的与实际做的并不相符。】
　　最近一周，游戏区被这个梗攻陷了，随便刷两下就能看到相关视频。
　　这B站不能要了。
　　桑野面无表情退出。
　　恰好在这个时候。
　　“您好，可以进去了，身份证请拿好。”
　　桑野接过安检人员递来的证件，暂且跟门票一起拿手里。
　　通往内馆还有一段路，顺着贴在墙上的指示牌，桑野左拐弯，忽而听到前方过道里的交谈声：
　　“……那个新队员刚刚从我面前经过，我手都伸出去了，吼！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是我小派不配吗！”
　　桑野倏地转身折回，由于动作过快过急，身份证从手中甩出，“啪嗒”掉在门缝旁。
　　小派、胡夫和Shine，三人同时顺着声音回头，没发现异样。
　　桑野背靠在门旁，懊恼地往墙上磕了磕后脑勺，没想到WLG的人也会来。
　　躲，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躲完才想起，WLG里压根没人认识他，有什么好虚的？
　　桑野抿了下唇，对自己有些不悦，继续往前走。
　　“犯不着动气哈！”胡夫勾上小派的肩，“可能他性格就那样，现在的00后……你看谈神老婆粉就知道了，有个性得很。”
　　“你说那个白毛主播？”小派感慨叹气，“跟新队员比，白毛都是小可爱了。”
　　桑野：“…………”
　　确信白毛指的是自己，刚迈出的脚又默默收回。
　　Shine问：“新队员如果招来，进哪个队……”
　　“好了好了。”胡夫打断说，“在外面就不要讨论这个了，进去吧……”
　　三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
　　桑野还站在拐角处，耷拉着脑袋，双手背在后方，脚尖轻轻踢过光洁的地面。
　　他现在满脑子翻滚的都是“谈神老婆粉”这五个大字。
　　“老婆粉”的身份完全是误会，他从没承认过，不知道怎么在WLG内部传开的。
　　那么上次直播时，Talk说的“抢我老婆粉”，真的是指他吗？
　　——难道Talk对我也有印象？
　　桑野想到这事就脸热，又看到掉落一旁的身份证，弯腰正准备去捡。
　　前方不远处贴着【员工通道】的双扇推拉门被打开，走出两个男人。
　　左边的男人很高，穿西装，衬得身材俊逸颀长，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翻看手上的资料。
　　桑野脑子“嗡”的一下，刹那间直起身，脚尖往后旋了一下，又急忙朝左转，鞋子蹭得地板砖“吱吱”作响。
　　他正不知要把自己藏在哪儿。
　　男人大概听到动静，抬起头。
　　桑野浑身一麻，慌不择路，猛地原地180度跳转身，鼻尖差点怼墙上，就此不动了。
　　“不让解说玩梗，玩梗就扣钱，你说这副导演是不是搞笑？” 解说员虾皇一路走来，摇头抱怨，“有的梗确实容易引战，但拿捏不住尺度的解说毕竟是少数，也不用搞一刀切吧？”
　　谈默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始终盯着前方面壁思过的人。
　　——是个男生，身形纤挑，背着书包，潮服外套穿在他身上显出些许空荡，奶油白色的发丝自宽大的帽兜边缘探出。侧脸几乎被帽子全遮住，但能看到挺直秀气的鼻梁，从鼻尖、上唇到下颌的线条流畅精致，微张着淡粉色的唇。
　　谈默的脚步慢了一下。
　　桑野怼在墙边，浑身发烫，听着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近，心跳声大到能把自己震晕。
　　接着，男人步调平稳地跟他擦肩而过。
　　桑野思维停摆了一下，盯着面前苍白的墙壁，心上有什么轻轻一跃。
　　很微妙的，落空感。
　　——“这是你的吗？”
　　突然自旁边传来一道磁性的低音，少了感冒时的粗哑，听起来更沉。
　　桑野一瞬间大脑全白。
　　可能静止了有五秒之久。
　　他侧转了一点角度，卡一下，又侧转一点，再卡，就这么拖拖拉拉，终于把自己从墙边抠出来。
　　由于低着头，帽子挡了半张脸，但能看到他肌肤细嫩的脸颊涨得通红。
　　桑野垂着睫，伸到面前的那只手拿着他的身份证，手背中指掌骨处有颗痣，修长白皙的指节恰好卡在他那张呆头照上。
　　桑野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男人的指尖，一下子烫到了心脏。
　　“谢谢……”
　　一开口，声带落家里了。
　　桑野连忙抿住唇角。
　　谈默眼底滑过微不可查的笑：“不客气，收好了。”
　　说完便向前走，带过一阵若有似无的风，有潮湿、冰冷、却很干净的深海气息。
　　桑野刚才一直没敢抬头，这时，他才遥遥望了眼男人离开的背影。
　　Talk没认出来他是谁。
　　也对。
　　Talk又不看他的直播，对不上脸。
　　根本没印象。
　　他只是个小透明而已。
　　桑野怀着三分沮丧、七分幸福的麻痹感，重新看回身份证。
　　上面似乎还残留男人身上好闻的气味。
　　桑野双手捏着身份证，鼻子凑近，小心翼翼嗅了一下。
　　微微顿住，片刻后，唇角掀起愉悦的弧度。
　　桑野像是不过瘾，接着鼻尖贴上卡面，狠狠一吸，抬眸——
　　跟前方站在员工通道前的黑发少年打上照面。
　　“……”
　　“……”
　　黑发少年表情冷鸷，视线不躲不闪，把桑野的痴汉行为尽收眼底。
　　桑野稳住了，没裂开，放下身份证，回以矜傲的一眼后，冷漠拐弯，消失在少年的视线中。
　　桑野在前后无人的过道里，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两步，接着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鄂兰还站在原地，虽然看不到，但能听到骤然加快的脚步声，以及书包挂在身后颠颠的响动，节奏慌乱零碎，好像一只兔子在逃窜。
　　他朝挡住的墙壁匀了个眼神，很轻的一瞥，又收回。
　　***
　　谈默进入演播室，耳边骤然清净，隔音良好的密闭空间将现场的嘈杂声都阻挡在外。
　　他在解说席坐下，工作人员迎上来，跟他再过一遍开场流程。
　　“对了，谈老师，比赛结束后还会有个小互动。”工作人员说，“因为现场很多观众都是冲着你来的，所以导播会通过镜头选取幸运观众，赠送绣了你名字的队服一件，这件事是跟喻经理沟通过的。”
　　“那现场不得打起来？”虾皇道，“不过你们导播是个万恶的颜控，每次镜头都只切给好看的小哥哥和小姐姐，这么想想，范围已经限定了。”
　　谈默翻页的手一顿，回忆起一张身份证。
　　证件照上还是黑发，脸庞白皙稚嫩，五官漂亮精致，睁着乌黑的眼睛看镜头，乖乖巧巧。
　　原来他叫桑野。
　　曰棘林，曰桑野。
　　——东方极远之地。
　　“我刚在后台见到糯糯了，以导播那尿性，看着吧，肯定拿镜头框她的脸，队服多半得归她。”虾皇道，“谈神，你说是不？”
　　谈默淡漠地一眨睫：“未必。”
　　虾皇“嗯？”一声，来了兴趣：“要不打赌？”
　　“别赌了。”谈默阖上台本，陈述事实，“我老婆粉到场了。”
　　***
　　桑野进入内场后，低着头比对门票，找到第三排的位置坐下。
　　周围光线暗，他正要把脑袋上扣着的帽子掀下，手顿了顿，又放下。
　　小派一直在暗中观察，时不时瞥一眼旁边刚落座的人，只是帽檐太宽，看不清脸。
　　这时又有三人进场，说说笑笑地找到位置坐下，一扭头，突然看到隔了一个座位的小派，倏地闭嘴。
　　小派一行人同样看到了他们，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来者正是NSN的队员。
　　两个战队算世仇了。
　　六个职业选手坐一排，中间隔着一个戴帽子的路人，都没主动开口打招呼，谁也不给谁好脸色。
　　除了Shine，显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紧张。
　　Lulu坐稳后，越想越气，讥讽一笑：“有些队伍，春季赛打得能下饭，都快掉到第二梯队了，还改不了豪门的脾气。”
　　小派腾的一下站起来，又火速被胡夫按下。
　　队员扯了下Lulu的衣袖，拼命使眼色：“别说了……”
　　“有啥不能说的？”Lulu一抽手，装不明白，“他们队王牌都沦落到当解说了，整个队的战斗力还不如一个老婆粉，你怂什么？”
　　小派拳头捏得死紧，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队员却听得心里一咯噔，连忙朝前面几排张望。
　　那里坐的都是主办方邀请来的主播，充门面的。
　　Lulu突然反应过来，也跟着扫视前排，看了一圈，没见到有染白发的人。
　　他神色一松，转而嫌弃身旁队员：“紧张个毛线，我就这么一说，我连Talk都不怕，还能怕他老婆粉？今天就算来他十个老婆粉我都不怵！”
　　——“没有十个，就一个。”
　　微哑的少年音冷不丁响起，整排人俱是一怔，齐刷刷看向坐在中间位一直被忽略的人。
　　那人偏过脸，白皙手指撸下宽大的黑色兜帽，华丽耀眼的白发随之披露。
　　恰逢追光灯往他眉间一打，映亮一抹厌世绝色。
　　Lulu对上那人的目光，突然一哆嗦。
　　桑野直视他，冷淡挑眉：“听说你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曰棘林，曰桑野。”—— 《淮南子.墬形》


第11章 
　　011
　　面对白毛，Lulu突然哑巴了。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
　　气氛焦灼时，队员装模作样扫了眼手机，轻咳一声对Lulu说：“教练等着了，咱们走吧。”
　　Lulu仿佛没听见，还在那儿梗着脖子跟桑野对视，一脸“有种你弄死我”的不服气。
　　桑野神色淡然，眼都没眨一下。
　　突然。
　　“啪！”
　　声音一响，Lulu跟点着的炮仗似的弹跳而起。
　　等定睛一看，不过是白毛阖上了手中的平板保护盖。
　　Lulu脸上一虚，可站都站起来了，便更加凶狠地瞪着桑野，顺势撸起袖管。
　　都以为要打架了。
　　结果Lulu一扭头，忿忿道：“走！”
　　桑野在他身后嗤笑。
　　Lulu听到了，脸一下子涮成猪肝色。
　　NSN虽然把Talk老婆粉骂了千儿八百遍，但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打着明灯笼。
　　——招惹谁，都不要招惹老婆粉。
　　陆奇凯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上次PK，直接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导致到现在都各种找借口不开播。
　　路人局那次，还是这仨，本想教白毛做人，结果全队覆灭，丢尽颜面。
　　现在他们见了真人，更不愿正面冲突，所以随便找个台阶就下了，灰溜溜离场。
　　“哥们牛逼！”小派朝旁边的少年递出手，两眼炯炯有神，“你好，我是派！”
　　桑野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重新翻开平板电脑：“我不跟吃哑巴亏的人握手。”
　　“！”小派猝不及防倒了一下。
　　Shine好奇地看了眼桑野，皱眉。
　　胡夫笑得椅子都在震，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小派颤抖着收回手，深吸气，掏出手机。
　　[火锅撸串沪上总部（6）]
　　3.1415926：【我跟00后不共戴天！！！！！！】
　　不瘦十斤不改名：【你俩说不定同龄，犯不着动气哈。】
　　3.1415926：【嫌我怂？亏我还觉得他是甜美的小可爱！他跟那个新队员一样一样的！】
　　不瘦十斤不改名：【应该不是嫌你，他是嫌在座的都怂。[露齿笑]】
　　Shine：【他为什么攻击性那么强？不怼回去就是吃哑巴亏？我们是不想惹事好吧。[擦汗]】
　　不瘦十斤不改名：【主要NSN嘴的是Talk，我们没有站出来维护谈神名声，他看不惯。】
　　喻你欢喜：【聊什么呢？】
　　3.1415926：【人在现场，旁边坐着@T. 他老婆，拽死了！】
　　喻你欢喜：【谁老婆？】
　　不瘦十斤不改名：【？】
　　Shine：【？？】
　　WLG金牌教练：【？？？】
　　3.1415926：【-_-|| 手滑。】
　　就在这个时候。
　　现场环境彻底暗下来，一排排坐席间只有电子设备屏还亮着光。
　　知道比赛要开始了，小派收了手机，往旁边一瞥，竟然发现白毛在平板电脑上画画。
　　由于放大了局部，看不清画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两段曲折的线条。
　　这时桑野退出画布，跳出的列表中有十几幅作品缩略图。
　　小派其他都没看清，就瞅见其中夹杂一张男人的照片。
　　正待细看，平板盖就阖上了。
　　小派快速瞄了眼旁边人，有点怀疑。
　　揣着顶配iPad Pro和Pencil二代，候场时也得来两笔，看这架势，莫不是个画手太太？
　　昏暗的环境中，有薄薄的微光覆在少年的眉骨和鼻梁轮廓上，他抬手掠过额前碎发，手指细长，指骨处都泛着通透的光亮。
　　——这脸，这手，艺术生没跑了。
　　场馆里响起巨大的开场音乐。
　　小派凑近胡夫，暗戳戳地指了指桑野：“他居然还会画画，说不定是个圈内有名的太太。”
　　“啊？”胡夫又把耳朵凑了凑，跟聋了一样大喊，“你说啥？”
　　“我说。”小派一字一顿重复道，“谈神他老婆粉，会画画，是个太太！”
　　胡夫“噢噢”两声，点头。
　　Shine在另一边好奇：“说什么呢？”
　　“他说。”胡夫凑过去，大声道，“谈神他太太，会画画！”
　　Shine一个后仰，表情无比震惊。
　　***
　　蓝鲸邀请赛，是猫牙在内的几大平台联合举办的线下吃鸡赛，来参赛的多为二队和青训队。
　　由于在这儿容易发现崭露头角的新人，所以各大战队的教练和经理都到场了，为即将到来的转会期做人才储备。
　　主持人在感谢完一长串的赞助商后，翻过一张卡片：“本次赛事解说员是WLG战队的Talk，以及……”
　　话说到这儿时，现场的躁动已经把主持人的声音盖过去了。
　　大屏幕亮起的瞬间，观众席爆发出堪称疯狂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Talk！谈神！我爱你！！！好帅好帅好帅……”
　　周围充斥的基本都是“好帅”、“老公”、“爱你”之类的呐喊。
　　桑野望着大屏幕里的演播室画面，微微耸起肩，双手掰着平板边缘，指尖有些用力地泛白。
　　今天的Talk确实很帅。
　　头发看似乱得随意，却有发胶打造过的痕迹，西装穿在男模一样的好身材上，肩宽腰挺，他正在抬手调试耳返，白衬衫袖口平直工整，露出一截突出的腕骨。
　　除了在年度盛典中，鲜少能见他穿这么正式的模样。
　　可能是终于听清主持人的声音，谈默抬眸，冲镜头下意识挑眉，唇角微抬：
　　“好久不见，我是Talk。”
　　尖叫声又跨上一个台阶，桑野耳朵刺痛，听到好几个人的音都破了。
　　小派不得不服，竖起大拇指：“我谈爹不愧是电竞蛊王。”
　　这周中的时候，春季赛承办方和联赛方同时在网络上发布公告，表示WLG选手Talk不存在嗑药行为，经核验，现场散落药片为维生素C片。
　　NSN某选手由于发布不当言论和误导性图片，收到联赛警告处罚一次。
　　自此，嗑药风波才算落幕，谈默也得以正式回归大众视野。
　　经历过起伏，粉丝们再见到谈默，自然比以往还要激动，对局都开始了，依旧有些难以平复。
　　游戏中划出了海岛图的飞行航线。
　　桑野把平板放回书包里，看向大屏。
　　虾皇轻松地抛出问题：“谈神，我在WLG队伍里看到了新面孔，id叫Elan，你一定不陌生吧？”
　　“对，是本次WLG请来的外援。”谈默低磁的声线在场馆内响起，“看过他的游戏录屏，擅长近战突击，无论意识、身位还是预瞄预判，都做得非常出色，。”
　　桑野放书包的手顿住，因为那声“出色”，手心攥紧了一下，又把平板掏了出来。
　　他抿着唇角，低头在备忘录上一笔一画写下“Elan”。
　　虾皇说：“能得到谈神如此认可，小小年纪不简单，我们可以期待一下这位小将接下来的表现……欸？刚落地就打起来了！”
　　WLG的跳点在P城学区房，跟另一个队伍散落在相邻的楼里，互相不侵占领地。
　　结果Elan不按常理出牌，捡起一把喷子就去冲楼，解说话音还没落下，他已经喷倒一个，转脸又突死另一个。
　　反应之迅捷掀起现场一片掌声。
　　虾皇连连称赞：“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这打法太猛了！”
　　谈默没接话。
　　“有点东西！”小派注意力全放在新人身上，眼睛一亮，“够快够狠，是个枪男！”
　　“他是你们招的新人？”旁边突然响起问话。
　　小派扭头，就见白毛主播姿态松散地靠坐着，目视前方，手中执着二代笔，撑住细白的下颌。
　　“不、不是呀……”拽爷会主动找他问话，小派着实意外，有些结巴，“都说了是外、外援。”
　　刚才在入场的通道里，桑野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料他们说的“新队员”就是赛场上的这个陌生id，于是没再追问下去。
　　小派心里犯嘀咕，问这个干嘛？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结果看到白毛平板的备忘录上画了张简易坐标，涂了几个id和看不懂的符号，却在“Elan”这个id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小派高深莫测地盯旁边人一眼，忽然福至心灵，发出连珠炮似的质问：
　　“你是不是嫉妒？”
　　“是听到我哥刚才夸他了吧？”
　　“酸了吧？”
　　“受不了了吧？”
　　“还是觉得这新人近战厉害，能超过你？”
　　桑野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舔舔唇：“没我厉害，也无法超越。”
　　小派一怔，差点笑出声：“你可得了吧，开局一把枪就敢冲上去1v2，这事你干得出来？”
　　桑野：“干不出。”
　　“嘿！”小派眉间一喜，逮着机会就反击，“你不是不怂吗？那你怎么……”
　　桑野补上后半句：“我干不出不顾队友死活的事。”
　　“…………”
　　后台WLG休息室里。
　　教练看着电视里的直播画面，喜忧掺半：“比赛前跟他讲了半小时都白讲了。”
　　喻皓天抬头：“怎么？”
　　“发育不全就去拉枪线，他肯定没听队长指挥，虽然拿了两个人头分，却苦了跟他打配合的2号位，看他们现在的位置，腹背受敌，但凡敌人反应再快点，就能把我们2号位拔了。”教练无奈皱眉，“这孩子天赋没话讲，就是太俱个人特色。”
　　“我翻译一下。”喻皓天说，“不合群呗。”
　　教练拍了下大腿，手撑住：“后面慢慢磨合，这才试训，没那么多要求。”
　　喻皓天问：“阿默推荐的那个小主播你看了吗？”
　　教练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道：“既然谈默给他的信用做背书，认为他不存在开挂问题，那就没什么了，但是……你先发试训函吧，地点定在基地就行。”
　　“两个都是好苗子，真想都签下来。”喻皓天面露惋惜，叹气一声，“可今年不行，他跟鄂兰，注定只能留一个。”
　　***
　　连着两局比赛结束后，进入中场休息。
　　谈默摘下腰后的麦克风，掠了眼手机，看到WLG群里有条艾特他的信息提示。
　　——3.1415926：【人在现场，旁边坐着@T. 他老婆，拽死了！】
　　谈默还坐在位置上，拿着手机看。
　　“走啊，谈神。”虾皇自他身后经过，招呼道，“去后台歇会儿。”
　　谈默回头：“你先去吧。”
　　他一手按灭手机，朝另一只手掌上靠了靠。
　　“我去楼下找个人。”
　　演播室楼下就是观众席。


第12章 
　　012
　　前排主播趁着休息时间都在聊天交际，桑野不爱搞这些，一个人拿着手机全网搜id：Elan。
　　“原来你们都坐这儿呢。”
　　妹子说话温柔绵软。
　　桑野顺着声音抬头，一个穿机车棒球服外套的长发美女款款走来。
　　小派眼前一亮，站起来打招呼：“糯糯姐！”
　　桑野想起那次双排时，Talk的号其实是小派在登陆，所以不存在Talk带妹玩游戏这回事。
　　他看一眼便收回目光，专注手机上的搜索内容。
　　糯糯在Shine那头捡了个空位坐下，笑吟吟的：“你们不去后台看看谈神？”
　　“他忙着呢，肯定没空搭理我们。”小派从座位的夹缝间艰难走过，转脸对胡夫道，“让让，让让……让我过去！”
　　一定要坐到糯糯身旁去。
　　就在这个时候，闹哄哄的聊天声突然小了，还窜出一道没来得及收住的惊呼。
　　桑野感到前排座位间站了道人影，浑不在意地抬头，先是看到系着温莎结的领口，细节优雅，再往上，是硬朗的下巴，下颌线条流畅紧致，最后才是男人的正脸。
　　桑野定睛的瞬间，呼吸也跟着停了。
　　坐前面的主播们交头接耳，眼神不住地往这边瞟，蠢蠢欲动，看样子很想过来。
　　可即便他们之间不乏社牛，也没谁这么干，主要因为来人在圈内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神格又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连上前打声招呼都感觉是一种冒犯。
　　胡夫“哟嚯！”一声：“谈神！”
　　Shine打招呼：“哥。”
　　“欸？”小派刚在糯糯身旁坐下，直起腰，“谈神！我刚还说你没空呢！”
　　谈默虽然站在桑野前面，目光却始终看着几个队友，隔了一排座椅伸手，朝他们打了个响指：“有没有水？”
　　胡夫弯腰，拎起椅子旁的矿泉水，举到半空中一看：“这瓶我喝过一口，你要不？”
　　谈默收回手：“算了。”
　　“嫌弃我……”胡夫嘀嘀咕咕把水放回去。
　　桑野下意识摸到书包侧面的水——这瓶他还没开过。
　　意识到这点，心脏开始强而有力地跳动。他抽出500毫升装的矿泉水，两只手拄着瓶身，明明是冰凉的触感，此刻却万分烫手。
　　桑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开不了口，也伸不出手，脸倒是一点一点涨红。
　　——“哥！我这里有。”
　　桑野偏头看去。
　　就在他犹豫间，Shine已经拿了瓶水出来。
　　谈默走两步过去，接过：“谢谢。”
　　桑野双肩下塌，霎时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Shine趁着递水时问谈默：“你怎么来了？”
　　小派嘴比脑子动得快：“不会是看到糯糯姐来了，才特意跑下来的吧？”
　　糯糯立即娇嗔一声，抬手捶在小派肩上。
　　周围腾起一片意味深长的起哄。
　　桑野整个人迅速冷却，脸上的烧也退去大半，抿了下唇，低头把矿泉水瓶塞回包里。
　　谈默喝水时，眼神似笑非笑地瞅着小派。
　　别人看了会以为谈默心情很好，可小派身为多年队友，对他这眼神可太熟悉了，当场吓得一激灵，连忙转移话题：“谈神，别站着了，来来来！这儿有位置，坐我和糯糯这儿！”
　　糯糯捋了捋肩上的长发。
　　他们这头没有人挡着，入座更方便，而且正好能和WLG三人坐一起。
　　谈默拧上盖子：“我坐胡夫旁边就行。”
　　桑野埋着头玩手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胡夫旁边也就是他旁边——小派刚挪走的位置时，抬头。
　　男人已经进入这一排，正朝他走来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接。
　　Talk的眼型很好看，是双眼皮呈扇形打开的桃花样，眼眸漆黑，于昏暗中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桑野败下阵，长睫轻颤着低垂，抓紧座位扶手，后背紧贴住椅子，双腿往后收。
　　谈默自他面前穿过，西裤下修长笔直的腿蹭过他的膝盖，桑野牢牢屏住气息。
　　男人经过，低低落下一句：“谢谢。”
　　桑野茫然地舔了舔唇角，刚刚被碰到的膝盖骨在灼烧，等松下气息，吸入肺腑的都是那阵淡淡的、冰冷干净的香味。
　　谈默在旁边坐下，跟胡夫他们谈起刚才WLG对局的情况。
　　桑野捧起手机尽可能挡住脸，一副恨不得把眼珠子塞进去的样子猛盯，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才是他离Talk最近的一次——稍不注意就会碰到肩的距离。
　　旁边的男人聊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静静地听队友们说。
　　于是桑野和他之间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微妙地将外界格挡开来。
　　桑野显然也感受到了这阵安静的氛围，他缓缓从手机上挪开视线，做贼心虚般瞥了身旁人一眼。
　　男人坐着都比他高，正目视前方，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
　　然而正是这种慵懒的样子，消弭了无形的距离感，好像在等着人去搭讪。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桑野心跳又开始飚速。
　　关于那次双排偶遇，他憋了太多话想对Talk说。
　　——没认出你来，还让你打辅助，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假粉。
　　——总是固执地说Talk比你好，可是跟你玩的时候很开心，你一直很厉害。
　　——说你讨厌不是真心的，当时太气了，我生气时说话就是这样，也知道不太好。
　　——我的Steam账号叫yesang，给你发送了好友申请，但是、但是……被你拒绝了……
　　桑野微微撑起身，心跳重得像个小锤子在敲打。
　　上啊！！！桑野！！！不要怕！！！
　　他在心底强悍地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个时候。
　　谈默朝他这边偏过脸。
　　“呲溜”——
　　桑野身体一软，又泥鳅一样地滑了下去。
　　谈默的目光越过他，在张望不远处的场地，似乎要寻找什么。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桑野一阵虚脱，现在什么想法都没了，盯着手机傻傻地眨眼。
　　这时，谈默不动声色地低下视线，看向旁边。
　　就见少年脸红得像害了病，洁白的牙齿咬住外套领口，窝在椅子里，越坐越矮，面对的手机上，只有一副图片和两行文字，他从刚才到现在，硬是对着这些看了三分钟。
　　桑野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往这边瞥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毫无征兆地撞上。
　　桑野以为偷看被抓包，表情一滞，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谈默轻轻挑眉。
　　桑野一阵气短，既然被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张嘴：“我……我……”
　　“嗯？”谈默微微侧转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桑野却敏感地往后一缩：“乌……”
　　心脏要坏掉了。
　　他一张美人脸红透，轻眯眼，满是羞出的水色，喉咙间滚出猫一样甜腻软糯的呜咽声。
　　谈默眼皮狠狠一跳。
　　艹！
　　“我……”桑野滑下椅子，“我去上个厕所。”
　　谈默几乎是下意识就去抓他的手。
　　然而桑野开溜太快，他掌心落了个空。
　　桑野离开后，谈默还坐在那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两下，直到小派叫他，回神。
　　谈默敛了下睫，整了整衣襟，起身：“走了。”
　　“这就走了？”小派在身后叫，“别啊！还没说完呢！”
　　谈默头也不回：“去准备下半场。”
　　Shine扫了眼时间，纳罕：“这也没待多久，还专门下来一趟？”
　　“害！”小派自信耀眼，“这还用问吗？专门来看咱们一眼的呗。”
　　等下半场开始。
　　小派重新回到胡夫身旁，一落座，发现不对劲：“咦？白毛呢？”
　　“之前就不见了。”胡夫笑呵呵的，“谈神来的时候他可能觉得害羞，避开了吧。”
　　“他会害羞！？”想起白毛怼他时又拽又酷的嘴脸，小派仿佛听了什么荒诞奇闻，笑了，“不可能，我告诉你，他这个人压根不可能有羞耻心，他要是会害羞，我小派把圆周率手算到一千位，再倒过来背……”
　　话音未落，桑野在他身旁坐下。
　　胡夫憋笑，示意小派自己看。
　　小派扭头，结果眼睛看直了两秒，抬手就给自己嘴上一巴掌。
　　叫你他妈瞎哔哔。


第13章 
　　013
　　下半场第三局，WLG在前期翻了个车。
　　三个队友都在跟敌人抢车库，Elan义无反顾扎双反斜，他偷人成功拿下两个人头，却被埋伏在反斜坡处的另一队瞄准，随即阵亡。
　　队友们失去了重要站位点，没过多久也被敌人击破。
　　那局WLG只拿了三个人头分。
　　虾皇惋惜：“如果没有被卡，Elan完全赶得回去支援，WLG这一波也可以舒舒服服地出城，新人小将还是经验不足啊……谈神你觉得今天队友们的配合是什么水平？”
　　谈默淡淡一笑：“是看了要吃速效救心丸的水平。”
　　观众席响起一片哄笑。
　　小派、胡夫和Shine三人却变得正襟危坐起来。
　　他们听得出，虽然谈默语气无恙，但声音是冷的，跟以前训话时一样。
　　“这就生气了？”小派不理解，皱了下眉，“对新人不用这么严格吧？他跟二队的人之前也没打过配合呀。”
　　“不是针对新人。”
　　桑野在一旁冷不丁开口。
　　小派看他：“啥？”
　　桑野低头看随手画在备忘录上的简陋地图，标出一条轨迹：
　　“2号突击位暗流在P城北部进圈时去捡过空投，当时他的位置是能听到车声的，应该知道双反斜有人，但是看Elan的反应，并不知情，说明暗流隐瞒了这件事，队内没有交换信息，导致Elan被击杀。”
　　不仅是小派震惊，连胡夫和Shine都朝这边望了一眼。
　　他们只把这次吃鸡赛当娱乐赛来看，很多细节都关注不到，也没动过脑子分析，不曾想白毛主播居然边看比赛还边做笔记，过分认真了。
　　小派道：“按你的意思，谈神的脾气是冲着暗流去的？”
　　对于桑野来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便没再搭理他。
　　小派这次倒没有不爽，默默擦了把汗，转向胡夫小声道：“坐在他身边，我好像一个学渣……”
　　Shine也凑过来小声问：“他为啥那么认真？”
　　“他在关注Elan。”小派这次用气声说话，一只手做出握笔状在另一只手上写字，“我哥赛前夸了两句Elan，被他记小本本上了！”
　　“嗬！”胡夫就爱搞这种八卦，“好大的醋味，回去得告诉谈神！”
　　所有的对局结束，比赛也接近了尾声。
　　WLG中间有过失误，但整体发挥稳定，最终得了第三名。
　　这时导播给到选手区一个特写。
　　当那个眼神孤鸷的黑发少年映在大屏幕上时，桑野顿了一下。
　　是他在入场前遇到的那个人。
　　原来他就是Elan。
　　紧接着，桑野又回想起当时自己在做什么，还全被对方看到了。
　　他懊恼地皱了下眉，垂下眼继续收拾东西。
　　舞台上，主持人笑意盎然：
　　“来，让导播的镜头转起来，在现场选出一名幸运观众，赠送Talk的同款队服一件！”
　　全场都因为这个消息沸腾了，要是能允许，好多人都恨不得站起来，把脸往镜头上凑。
　　巨型摇臂机在场内周旋，一张又一张布满期待的脸在大屏幕上闪过。
　　随着音乐声鼓点渐渐加急，场内的紧张氛围即将堆积到顶点，终于在一声清脆的锣响之后，镜头定格。
　　大屏幕上，一个奶白色发丝的少年正埋头整理书包，旁边出镜的一条胳膊顶了他一下，他才抬起头，开始的几秒表情有点懵懂，因此一张小白脸显得又乖又甜，奶得不行。
　　场内一片尖叫，四下里响起“好帅！”“好可爱！“之类的的激动喊声。
　　不仅如此，好多观众都认出了桑野，起码作为谈默的粉丝，没有人会错过那次甜蜜双排，好多人也是从那时起入坑“说唱cp”——取自两人的id，Talk & Song。
　　此时，不少新晋CP粉看到桑野被选中，惊叫连连，觉得这简直是命运的安排！
　　缘！妙不可言！
　　桑野没想到自己会中奖，有些意外，毕竟现场人来了近万人，被抽中的概率有点低。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大屏上跳出演播室里的画面。
　　由于镜头还对着自己，桑野看向谈默的一瞬，忽然有种跟男人对视的错觉，下意识地低了眼。
　　可桑野接着又反应过来，无论是入场时给他递身份证，还是中场休息坐在他身旁，Talk都对他毫无印象，也不会知道当时一起双排的人就是他。
　　他再这么躲躲闪闪，反而显得奇怪。
　　桑野深吸气，做好心里建设，终于抬起脸面对镜头，维持住平常的表情，又变成众人眼中的酷盖一枚。
　　可能快下班了，两个解说看上去有点随意，神态也更松弛。
　　虾皇看清大屏里的桑野时，眼前一亮，变得莫名兴奋：“等等！是个美少年！而且有点眼熟啊！”
　　本就躁动的现场又炸了一波，起哄声此起彼伏，知道两人过往的粉丝恨不得把事情一件一件地喊出口。
　　而桑野刚维持两秒淡定，又慌了。
　　他忘了。
　　Talk不认识他，不代表另一个解说也不认识他。
　　果不其然。
　　虾皇一脸坏笑地看向谈默，道：“来，Talk，我来考考你，这位小哥哥你认识吗？”
　　谈默此时微微歪着头，正抬着一手摘耳返，闻言，撩起眼皮看了眼现场的大屏。
　　桑野知道Talk在看他，脸上腾起一片绯红，呼吸都有些不畅，抱着书包往下滑了一截。
　　他只祈祷虾皇一会儿口下留情，别乱说。
　　下一秒。
　　“认识。”
　　低沉的磁性嗓音在场馆里响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桑野呆滞，大脑唰的一下全白。
　　谈默将耳返摘了扔桌上，抬眼，冲着镜头轻扯一下唇角，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温度：
　　“我老公嘛。”
　　后台，剪辑室。
　　副导演怒摔台本：“玩梗，扣钱！”
　　紧接着。
　　万人电竞馆便迎来有史以来最炸场的尖叫声。


第14章 
　　014
　　官方直播间：
　　【啊什么情况？？？直接叫老公！谈神跟这男孩是情侣吗？！】
　　【不不不，Talk在玩梗，可以去翻梗指南，里面有相关解释。】
　　【哈哈哈哈哈Talk别骚了别骚了！Song要钻到椅子下面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唱cp给我锁死！！！】
　　【太好磕了吧这一对！！！B站出了说唱cp入坑指南，姐妹们快去搜！】
　　谈默走到VIP通道口的时候，WLG的人都在等他。
　　小派和胡夫跟返祖似的发出“哦哦哦哦哦~”的起哄声。
　　“可以啊谈神！节目效果直接拉满，听说官方直播间都被你搞崩了！”胡夫喜闻乐见，兴致勃勃，“承办方高兴坏了吧？”
　　谈默垂着睫，将扯下来的领带缠腕骨上：“高不高兴不知道，反正扣我钱了。”
　　“让你皮最后那一下！”喻皓天捂住绞痛的心，“三千块没了吧！”
　　“值了值了，看得乐死我了鹅鹅鹅鹅鹅~”小派没心没肺笑出鹅叫，“你没看当时白毛脸红得像猴屁股，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样子？要不是工作人员及时出现，带他去后台领奖品，我觉得他能成为史上第一个把自己憋死的人！”
　　谈默抬眼：“他去后台了？”
　　“对啊。”小派踮起脚尖往内馆方向望去，“磨磨唧唧的，到现在都没出来，不过他要是现在敢出来，我就嘲笑他至死hiahia！”
　　“行了，都别堵这儿了。”教练拍了拍手召集队员，“有什么事情上车再聊。”
　　闻言，大家都朝出口方向走，谈默却站在原地。
　　“咦？”小派扭头，“哥，你咋不走？”
　　谈默抬腕看了眼表，道：“我等下Elan。”
　　“你看我把这事给忘了。”教练一拍脑袋，还挺高兴谈默能这么细心，“那你辛苦下，一会儿把他带来。”
　　谈默顺势斜倚在墙壁上，朝大家摆了摆手：“你们先走。”
　　桑野正抱着Talk同款队服离开后台。
　　刚才领奖品的时候，帮忙登记的小姐姐一脸姨母笑，笑得他想死。
　　要不是实在想要这件外套，早甩手走人了。
　　这件外套跟Talk比赛时穿的一模一样，尺码是最大号的XXXL，而桑野身高176，平时衣服都穿XL码，所以这件队服基本穿不上身。
　　他走路的时候，一手还在无意识抚摸外套胸口处的刺绣，用指尖感受纹路起伏，拼凑出“Talk”的字样。
　　等出了内馆，一抬头，就见前方尽头站着一个男人。
　　——一袭正装，身材修长，领带扯了，松了两粒衬衫扣子，姿态散怠地倚靠在墙壁上，像是在等人。
　　桑野脚步倏地停下，杵在原地，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从脖子开始升温，往上红了一片。
　　一想到Talk不仅记得他，还熟练玩起了“我老公”这个梗，他整个人都要烧成灰了。
　　但不管怎么样，今天短暂的几次接触中，Talk都表现得很友好，最后还愿意跟他开玩笑，说明对他并不反感。
　　说不定，好友申请也只是忘记了约定才拒绝的……
　　桑野稳了下心神，环顾一下前后，VIP通道里没人，Talk也是落单状态。
　　他偷偷伸出试探的小脚，心里恍恍惚惚，七上八下，准备正式把自己介绍给偶像。
　　——你好，我是Song……歌唱的那个Song，我很喜欢你……
　　“哥！”
　　这时远处传来豪迈的一声喊。
　　桑野立即原地丢了个闪现，藏身门后。
　　谈默抬头，就见小派和胡夫一副狼狈为奸的样子，邪笑着走来。
　　他第一反应是朝旁边的通道望了眼。
　　——依旧没人从内馆里出来。
　　谈默抿了下唇角，换了个站姿，问小派他们：“怎么回来了？”
　　“大巴车还没到呢，到门口也是等。”小派嘻嘻一笑，说，“就进来陪陪您。”
　　胡夫上下挑动眉眼，一副贱兮兮的表情：“顺便跟你说件事。”
　　谈默淡淡嗯了一声。
　　胡夫却拱了下小派：“你说。”
　　小派拱回去：“你说。”
　　“你说。”
　　“你说。”
　　“……”
　　都把门后的桑野整无语了，烦躁地拧了一下眉。
　　到底说不说？
　　不说赶紧走！
　　“好吧我说。”小派妥协，“就因为你在比赛前夸了几句Elan，白毛主播在比赛期间盯死了他，并且做了足足八页笔记！”
　　“！”
　　桑野从震惊到羞愧再到崩溃只用了一秒，恨不得现在冲出去捂小派的嘴。
　　别说了！！！
　　谈默还在问：“真的？”
　　桑野羞窘得不行，自暴自弃在门后蹲下，捂住滚烫的脸。
　　“我也看到了。”胡夫“啧啧”两声摇头，道，“很明显，你夸别人，老婆粉不高兴了。”
　　“老婆粉也要夸夸~”小派夹着声音，不停扭动，黏黏糊糊地在胡夫肩上捶了一下，“谈神坏坏，夸别人，都不夸老婆粉~”
　　胡夫笑得一身肉乱抖：“你这要把我年夜饭都给嗝出来了。”
　　桑野拼命咬牙，双手上移，罩住耳朵。
　　恨死小派了。
　　“唷！人来了。”胡夫最先看到从员工通道里出来的黑发少年，提醒了一声。
　　鄂兰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看到谈默，才微不可查地颔了下首。
　　“走了走了。”小派说，“大巴车也应该到了。”
　　一行人朝外走。
　　谈默拖拖拉拉，动作最慢。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眼无人的内馆出口，眼一低，有点失落。
　　***
　　回到WLG基地后，一队和二队的成员找了个地方聚餐去了。
　　教练把会议室的门一关，就蓝鲸赛中鄂兰的表现发表了看法，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满意。
　　谈默大喇喇靠坐着椅子，一直没发表意见。
　　直到教练说完，他一把握住竖立在面前的笔，抬头：“Elan我没意见，Song的邀请函发了吗？”
　　“在编辑了在编辑了，可把你操心的。”喻皓天面对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如果他接受试训，就会和Elan以单排的形式来一次积分赛。”
　　“不过说实话，我又看了遍Song跟陆奇凯的PK录屏，他上次对陆奇凯说的是不考虑打职业。”教练还有点顾虑，“我在想真的有必要给他发函吗？”
　　中性笔立在桌上，这次仅维持三秒的平衡便倒了。
　　“我们归我们发。”谈默淡淡移开视线，“来不来是他的事。”
　　***
　　时间正值晚七点。
　　桑野看了一下午比赛，饿了，就在便利店里吃关东煮，顺便等江波白来接。
　　他一边吃串，一边翻论坛。
　　随手一翻，就是Elan相关。
　　【说是外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试训，以Elan今晚的表现，坐等WLG官宣了。】
　　【问题是把Elan安插在哪里？他的实力放二队绝对屈才，可一队又没位置。】
　　【一队还有替补位呀~而且WLG的轮换机制很公平，比赛都是谁行谁上，Shine当年就是从二队直接提拔上来哒。】
　　桑野舔了舔唇上的酱汁，怅然中带点羡慕。
　　如果他也能得到跟Elan同等的试训机会，有信心比Elan表现得还要好。
　　可惜那个机会迟迟不来。
　　WLG有自己的一套筛人标准，正式队伍不公开招聘，也不接受简历投递，如果想进去，能做的只有等待。
　　当时工会签他时，承诺会内部直推给WLG，桑野来了后才发现是骗人的。
　　低敛下长睫，心中的怅然扩大，桑野又撸了串魔芋丝，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他随意扫了眼，屏幕上方弹出网易邮箱提示。
　　邮件主题：
　　【试训邀请函——】


第15章 
　　015
　　桑野茫然，未经思索点开消息栏。
　　弹出的邮箱界面卡顿一下，加载出一张图片，最上方写着：
　　【TES俱乐部选手试训邀请函】
　　TES和WLG、NSN并称为御三家，同属于国内首屈一指的PUBG俱乐部，若是其他人收到这样一封邮件，已经兴奋到跳起来尖叫了。
　　然而桑野仅看了一眼标题，便退出去，继续刷论坛，仿佛刚才收到的不过是个邮箱广告。
　　***
　　隔日又是新的一周，桑野再不上线就说不过去了。
　　连工会都发来警告，表示本月已过半，他的直播时常严重不足。
　　好在桑野社死的心情已经消解大半，不再耻于面对调侃。
　　他晚间八点准时坐到电脑前，一打开直播间，假粉们纷纷发来贺电：
　　【恭喜富贵追星成功！】
　　原来昨天Talk在抽奖环节玩了下梗，就凭一己之力把两人送上了热搜。
　　在#有哪些好磕的电竞cp#中，置顶微博指名道姓喊话“说唱cp”：
　　“不结婚很难收场。”
　　一夜之间，同名超话关注人数突破五十万，从冷门变热门。
　　桑野自然也跟着出圈，粉丝量暴涨，成为同期新人中当之无愧的流量王，比在蓝鲸赛中崭露头角的Elan热度还高。
　　但桑野并没有因此迷失自己，他清醒地认识到这是蹭来的热度，再看满屏的“追星成功”，只觉得没意思。
　　“通过炒cp博取关注，算什么成功？”桑野拧开瓶盖，意兴阑珊，“在我这儿只有一种追星成功的方式。”
　　弹幕把一个“啥？”字刷了满屏。
　　“凭实力走到Talk面前。”桑野飘了下视线，嗓音也放低了，“再被Talk夸上一句。”
　　就像Elan那样。
　　他心底冒出个声音。
　　【三观好正，爱了爱了！】
　　【这才是正能量追星！偶像的意义，不就是让我们一步一步变成更好的自己吗？】
　　【咱富贵纯粹就是迷弟啊。】
　　【富贵，以后还有机会看到你跟Talk双排吗？】
　　“应该没机会了。”桑野讪讪地垂了下眼，反正都释怀了，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发了好友申请，Talk把我给拒了。”
　　弹幕里瞬间响起一片哀嚎，甚至夸张地刷起“我磕的cp be了！！！”。
　　“你们平时不要往外提什么说唱cp，Talk是正经职业选手，不喜欢搞这些。”
　　桑野懒洋洋地叮嘱完，终于得了空闲，给自己灌一口水。
　　就在这个时候。
　　Steam信箱弹出一条消息，大喇喇地展示在电脑侧边栏上。
　　【iam31415926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留言：你老公Talk找。】
　　“噗嗤——！”
　　桑野一口水全喷在键盘上。
　　***
　　今晚WLG一队相约打排位，可惜Shine完成训练赛后就请假出去了。
　　三缺一。
　　谈默从队医那儿回到训练室时，小派和胡夫已经登陆游戏，还顺手开了直播。
　　谈默自从春季赛后，一直忙着应付嗑药事件，没登陆过自己的账号。
　　他打开Steam，注意到右上角信箱的红点数字，显示只有四十多条新消息。
　　以前都是爆满状态，显然被清理过。
　　他回头看小派：“动过我Steam了？”
　　“没啊。”小派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又扭过身，“对了，上次登你号时，帮你清了一波好友申请，可累死我了，不谢不谢哈！”
　　谈默又掠了眼长串的好友申请提示，关闭。
　　“还缺一个人怎么搞？”胡夫问，“直接野排？”
　　“野排吧，看谁能成为那个幸运儿……等等！等等！”小派翻到一起玩过的玩家记录，仿佛发现新大陆，连忙改口道，“等我拉个人！！！”
　　“拉谁呢？”
　　胡夫觉得他莫名很兴奋，凑过去，看到id的瞬间眼睛一亮，火速回头瞄了眼谈默，已经开始憋不住笑了，跟小派小声密谋。
　　“他能接受你申请不？”
　　“放心吧。”小派噼里啪啦敲键盘，一脸坏笑，“我有白毛诱捕器。”
　　另一边，接受到好友申请的桑野咳了半天。
　　假粉们吵着闹着让他快点接受申请。
　　桑野好不容易止住咳，恨得牙痒，知道小派故意在搞他，抄起鼠标就要点拒绝：“别听他的，骗人的。”
　　可他又瞄到留言里的“Talk”，顿了一秒，鬼使神差，点了接受。
　　桑野挺直腰背，脸色微愠，嘴上还在犟：“给我等着……我得好好跟他算笔账，算完就删！”
　　好友通过后，小派火速拉他进了队伍。
　　桑野第一时间去瞅队员列表。
　　除了他，小派，还有一个id。
　　wlg_Hufu。
　　桑野抿了下唇，腰身又慢慢塌了下去。
　　“嗨喽嗨喽！艾瑞巴蒂！”小派在队内语音鬼嚎，“都听得见吗？”
　　桑野连麦都没开，懒得理他，准备离开队伍。
　　就在他离队前一秒。
　　等待界面凭空加入个一身黑装的人。
　　id：wlg_Talk。
　　桑野眼一眨，动作停了，耳中灌满鼓噪的心跳声。
　　“谈神，快看！”小派兴致昂扬，带有几分邀功的意思，“我们把Song给你找来了！”
　　桑野瞬间把腰塌到底，白皙脸蛋泛红，整个人拘谨得近乎乖巧。
　　下一秒。
　　耳机里响起一道寡淡低沉的嗓音：“哪个Song？”
　　桑野一愣。
　　小派和胡夫同样没反应过来。
　　就连四个人直播间里近千万的观众都傻眼了。
　　什么情况？？？
　　桑野轻拧一下眉，巨大的失落冲击下，红了眼眶，自己都意识到了一种“昨天还叫人家老公，今天就翻脸不认人”的娘们唧唧的难受。
　　谈默调整一下麦克风位置，掀眸掠了眼队伍里名为“songsong”的id，语调依旧寡淡：
　　“是不是那个意识反应优秀、动态视力超群、近战能力无敌、百米之外一狙致命、压枪趋近完美……笑起来下巴尖尖的……Song？”
　　“…………”
　　直播间卡顿两秒。
　　接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派按着肚子趴到桌上，无法自持地捶桌面。
　　胡夫捂着嘴肩膀直颤，连连点头：“是……是，就是那个Song，噗——”
　　全场唯一淡定的人只有谈默，就听他轻轻“啊”了一声，不紧不慢：“这么说，我就知道了。”
　　桑野已经把两只脚抬起，整个人都缩进电竞椅里了。
　　他咬着手指，脸颊涨红，眼睛里蒙着一层羞涩的水光。
　　而直播间也已被弹幕大军攻陷：
　　【恭喜富贵追星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Talk：既然老婆要夸夸，那要使劲夸。
　　Song捂住通红小脸：可……可以了。


第16章 
　　016
　　两人连cp名都有了，却没有正式打过招呼。
　　谈默敛了几分语气，说：“你好，我是Talk。”
　　桑野摸回电脑前方，好不容易稳住表情，一开口：“你、你好……我是Song……”
　　声音都是飘的。
　　自己听了都觉得没出息，懊恼地揉了把脸。
　　谈默的粉丝却因为这声少年音火速赶来直播间：
　　【好好rua的样子！原来Talk大直男吃这款的！】
　　【我说Talk为啥三番两次招惹小主播，就问糯叽叽的小美人谁不爱？】
　　【Talk夸完个人能力还不够，还暗戳戳夸小主播笑起来好看，是心动了。】
　　桑野脸还是红的，却皱起眉：“别磕了，别磕了。”
　　再磕他都要信了。
　　“我跟Talk就是单纯……”
　　“要开始了。”
　　谈默这时出声提醒。
　　“噢，好。”桑野被打断，连忙按下准备键。
　　进入对局后，桑野怕分心，关了弹幕助手，面对屏幕，暗暗深吸气，这才定了定神。
　　三个世界冠军跟他一起打排位，这是Elan都没有的机会，如果他能把握好，说不定可以获得WLG的试训邀请。
　　桑野又掠了眼队友列表中那个熟悉的id，握紧了鼠标。
　　他在心底发誓，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要比上次双排表现得还要好。
　　绝对不辜负Talk对他的夸奖。
　　排位开始，航线从矿山到Y城。
　　谈默在地图上标了个点，声音很淡：“照顾下新人。”
　　桑野手一抖，差点提前跳机。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小派和胡夫又开始了。
　　桑野被他俩闹得脸热，扶了把耳机：“不用，我、我跟得上……”
　　四人落地后，以一、一、二的组合在学校发育。
　　小派跟着谈默在教学楼，桑野和胡夫各自占据一处学区房。
　　前期节奏慢，小派还有时间闲聊：“昨晚糯糯跟我们一起吃饭，谈神你怎么那样对人家？”
　　桑野正在屏息瞄人，突然手滑了一下发动连狙，后坐力几乎飘到天上，一串子·弹全擦着敌人身体过去，不仅没把人收下，还暴露了信息，立即招来火力反击。
　　“靠！”小派能看到桑野跳崖式暴跌的血条，“白毛你捅马蜂窝拉？”
　　谈默第一时间翻窗出去，语调冷静：“我扶人，派拉枪线，胡夫在顶楼架枪。”
　　桑野咬住下唇，心里翻涌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开局，第一阶段安全区还没刷出来，他就失手引爆团战，表现得像个菜鸡，不知道Talk会怎么想他。
　　此刻在看直播的还有WLG战队教练和经理。
　　教练特意在桑野的直播间看第一视角，刚才那顿操作看得他皱眉：“这枪法，可以说毫无枪法……怎么跟Elan比？对了，你试训邀请函发了吗？”
　　“发了呀，今早一上班就发了。”喻皓天道，“因为他是有工会的人，私下联系容易引发纠纷，我得发给他经纪人Lily江，由他经纪人转交，还在等回复。”
　　教练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游戏里，谈默很快来到桑野身旁，蹲下扶人。
　　桑野脑袋垂在胸口，没吭声。
　　等待扶起的过程还有几秒。
　　谈默声音低低地道：“别紧张，一会儿跟着我。”
　　桑野霎时间面红耳赤，好半晌，艰难地憋出一声：“嗯……”
　　把人救起后，谈默扔了两瓶止痛药在地上。
　　桑野还没来得及捡，又听那道低沉的声线说：
　　“昨晚他们聚餐，我没去，中途糯糯打电话来，人在开会，就直接挂了。”
　　桑野只觉心脏强力震颤一下，忘了动作。
　　“哥！我跟老胡都他妈被打成筛子了！”小派在队内语音扯着嗓子喊，“赶紧来支援吧！老婆粉留着一会儿再哄吧！队友没了！”
　　弹幕都笑疯了：
　　【小派内心OS：兄弟们在拼命，你他妈在哄老婆？行，那我走，胡夫跟我一起。】
　　谈默一言不发，折身下楼。
　　桑野还跟掉线一样站在窗口。
　　——“砰！”
　　一发狙击子·弹破空而来，越过窗户，直直击在桑野的太阳穴上。
　　人物应声倒地。
　　桑野傻眼。
　　刚走到楼下的谈默：“……”
　　“哥！”小派崩溃，“他这是又倒了还是你刚刚压根没扶起来？”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桑野趴伏于地上，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
　　后来桑野一路跟着谈默，心情总有些乱，眼神控制不住就会飘向男人的身影。
　　“Song。”谈默突然出声。
　　桑野耳根一麻，立即收敛心神，有点慌乱地应了一声：“嗯？”
　　谈默说：“来人了。”
　　桑野心里一咯噔，脸颊涨红，赶紧架住分配给他的方位。
　　果不其然，一队人正在进城。
　　桑野开枪扫射，可他自知失职，敌人摸近了还要Talk提醒，满心都沉浸在愧疚中，准头因此变得尤其差，几乎找不到手感。
　　等四人堪堪灭了那一队，小派真心好奇：“你当初怎么打过陆奇凯的？不是我说，枪法还没我准。”
　　桑野心情已经很糟糕了，他一开始还信心满满地要在Talk面前展现实力，现在打成这样自己都觉得难堪。
　　又听了小派这话，无法拿战绩反驳，只能紧紧地抿住唇角，阴着一张小脸。
　　因为前期失误太多次，接下来的阶段桑野越打越没自信。
　　谈默一开始还会安慰他几句，后来干脆不说话了。
　　小派的抱怨倒是一直没停过：
　　“你发什么呆？是给人当活靶子吗？”
　　“扔个雷都能扔偏，要不再去训练场来几场吧。”
　　“哎，再菜也得加油啊，别摆烂。”
　　直至谈默一声令下：“别说话，好好打。”
　　小派才闭嘴。
　　这局排位赛在沉默间结束，他们一队拿了第三名。
　　一回到房间，小派就嚷嚷开：“准备准备！这个段位人太少，匹配贼难。”
　　另外两人都已经按下准备，只有桑野没动。
　　小派“咦？”了一下，突然自己反应过来。
　　不会是刚刚他嘴太碎，把人惹生气了吧？
　　小派正要解释。
　　谈默说：“Song，准备了。”
　　桑野那边起初没声音，id旁的小喇叭忽闪了一下，泄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谈默看不到，但留在桑野直播间的观众却看得分明。
　　肤白貌美的小美人眼眶潮红，白皙的小脸上写满沮丧，他抬手揉了下眼睛，张嘴，却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富贵别哭！我心都要碎了！】
　　【救命啊！他怎么能这么娇！！！】
　　【谈神！快来哄你老婆！】
　　谈默察觉到一丝异样，正要打开弹幕看一眼，耳机里传来一道沙哑黯然的少年嗓音：
　　“我根本没你说得那么好……”
　　谈默心中没来由地一涩，蹙眉：“你……”
　　然而那个id已经悄然下线。


第17章 
　　017
　　桑野关闭直播间后，没骨头一样滑到床上。
　　遮眼的奶白色发丝将视角切得细碎，少年心情此刻一片冰冷潮湿。
　　桑野从前没有跟职业战队组过四排，但经历过这一局，信念开始动摇。
　　他不禁问自己。
　　真的适合打职业吗？
　　或许他以为的好，跟职业战队比起来还远远不够好。
　　——近战能力无敌……
　　——百米之外一狙致命……
　　——压枪趋近完美……
　　男人低磁好听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之前还觉得深受鼓舞，现在心里只剩愧疚和伤心。
　　桑野侧躺着蜷缩起身，想着想着，再次红了眼眶，悄悄偏脸蹭了下被角，又非常受伤地抽了抽，泄出一丝微弱的哽咽。
　　他在大师排位赛中打得如此丑陋，Talk一定对他失望至极。
　　WLG训练室里。
　　谈默关了直播，退出队伍，在Steam上给桑野的id发去好友申请。
　　可是人已经下线，一时半会儿不会通过。
　　就在这个时候，谈默看到手机上一条信息提醒，备注来自律师：
　　【开庭时间定于这周四。】
　　谈默沉默一下，暂且将手边的事搁置一旁。
　　小派还在琢磨白毛为啥突然下线，听到身后起身的动静，回头：“哥，不玩了？”
　　谈默抄起外套：“有点事，走了。”
　　“哦哦。”小派道，“那我跟胡夫继续了。”
　　只是谈默走出去没两步，又转身回来。
　　在小派疑惑的目光中，谈默手指翻折两道袖口，掐住他的后颈，力道克制却不容反抗。
　　小派短促地“啊！”了声，如同一只小鸡仔，仰高脑袋，缩着肩膀讨饶：“哥？哥！咋了？”
　　谈默掐住小派的脖颈往下按，让他的脸在键盘上滚了一圈，嗓音轻柔地骂：“以后不许那么说他。”
　　“……”
　　小派无力感受着键盘在脸下噼里啪啦乱响。
　　关键直播间还开着，粉丝们看到小派惨遭·蹂·躏，却全员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宠妻狂魔上线！！！】
　　***
　　隔日上午，桑野一打开电脑，Steam便弹出好友申请。
　　看着那串默念过千万遍的id，桑野呆滞许久，无意识蜷了下手指，按下接受。
　　于是，列表里多了一个头像灰暗的好友：wlg_Talk。
　　桑野双手撑脸，盯着那个id看了有十分钟之久，最终缓缓叹气一声。
　　虽然Talk递来的好友申请给他灰暗的心境增添一抹亮色，可他始终觉得以他的实力，不配躺在Talk的好友列表里。
　　桑野丧气的同时，心里又憋出一股不服输的劲，揉了揉脸，不再想其他，打开游戏进入排位。
　　这一打，直接到了晚上，他中途除了出去拿外卖，基本没走出过房间。
　　近八点时，还是工会的系统消息提醒了他。
　　——跟昨天收到的那条一样，表示本月过半，再不上播要罚款。
　　桑野等待新一轮匹配的时候，顺手打开直播间。
　　粉丝们由于担心桑野的状态，早就翘首以盼。
　　等屏幕亮起，就见小主播神色淡漠，跟平常无异，除了眼睛还有些红肿。
　　【富贵你昨晚拿了四杀，已经很棒了呢。】
　　【摸摸头，一局游戏并不能说明什么，咱富贵的实力有目共睹。】
　　【别难过了啊，谈神已经帮你教训过小派了。】
　　桑野没看懂什么叫谈神帮他教训过小派。
　　再说小派怎么了？
　　他还不至于因为小派嘴他两句就玻璃心下线，昨晚只是太过沮丧，没顾得上怼回去。
　　桑野正想提一嘴这事，耳机里突然响起游戏音效，表示已经匹配到了队伍。
　　桑野说了声：“打排位，不看消息。”
　　便关闭弹幕，回到游戏界面。
　　结果在看到队友的瞬间，心跳漏半拍。
　　房间里除了他，已经有了三人。
　　为首人物的id：iam31415926。
　　“……”
　　桑野开始紧张，快速扫过另外两人，却是皱了下眉。
　　是胡夫和Shine。
　　当他发现Talk并不在队列中时，立即心如止水。
　　另一边WLG训练室里。
　　小派看到桑野，尴尬得半天没说出话。
　　“哟，Song！太巧了。”胡夫笑呵呵地打破沉默，“怎么？玩两局啊？我们正好缺人。”
　　桑野压抑住询问Talk去哪儿的冲动，冷淡地嗯了一声，丝毫不矫情地按下准备。
　　小派一反平常跳脱的性格，跟哑巴了一样，一声不吭，默默点击开始。
　　谈默不在，队内突击手Shine便自发接过指挥的位置。
　　Shine在地图上选了伐木场作为跳点。
　　小派知道白毛四排发挥不稳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啥……4号跟着Shine补枪就行。”
　　4号就是桑野在队里的编号。
　　下一秒。
　　“不用。”少年音淡漠，“管好你自己。”
　　“你！”
　　好心被当驴肝肺，小派愤愤，可一想起脸在键盘上滚过时格楞格楞的触感，又选择闭嘴，用力哼了一声。
　　好你个白毛！到时候别求我救你！！！
　　伐木场的物资点较为分散，四人分头搜刮。
　　搜了一圈，小派在树林里听到车声，赶忙上前侦查，嚷嚷开：“山头南边有两个！能打能打！来个支援……”
　　话音未落，一阵重机枪扫射声响起。
　　小派眼见山谷下方车辆打弯撞树，两人跳车。
　　一人还没落地，脑袋溅开绿色。
　　另一人以车辆当掩体，刚冒个头便被锁定暴击。
　　小派被这精妙的枪法震慑在原地，他本来还想叫个队友来打2v2，没想到全被一人给秒了。
　　身后传来清脆的填弹声，桑野端着枪从他身旁跑过去。
　　胡夫看到击杀提示，“嚯！”了一声：“开张了，Song！”
　　桑野正在舔包，见小派还站在原地，冷声道：“发什么呆？是给人当活靶子吗？”
　　“……”
　　小派脸一红，赶忙跑到盒子旁蹲下，避免被可能路过的敌人看到。
　　可转脸又“嘶——”的一声。
　　不对劲。
　　白毛这话好像哪里听过？
　　在伐木场速战速决后，一队人北上打P城，刚到村头就被原住民收过路费。
　　小派在团战中不幸中弹倒地。
　　桑野以三击杀一助攻结束乱斗，经过小派身旁时，轻飘飘扔下几卷绷带：“你那个雷再扔远点能绕地球一周回来，要不再去训练场来几场吧。”
　　“！！！”
　　小派恨得挠桌子，总算反应过来白毛正拿他昨天的原话回怼他，关键他被说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十分钟，小派二倒，桑野累计九击杀数。
　　一刻钟，胡夫淘汰，桑野顶上狙击位拿下龙脊山。
　　二十分钟，小派三倒扶不起来。
　　桑野拿M762补掉最后一个敌人，站在小派尸体旁，悠悠叹气：“再菜也得加油，别摆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Song这报复心我真的爱了！】
　　【小派的表情屈辱至死。】
　　【他是怎么做到又娇又傲又美又帅的？】
　　小派终于受不了了，闭了麦，打开在电脑上登陆的微信，找到谈默就是告状。
　　他噼里啪啦敲了几十行、上千字、字字泣血地控诉白毛主播如何羞辱他。
　　谈默一条都没回复。
　　“可能在忙。”小派抽了张纸巾擤鼻子，对直播间解释道。
　　他深吸两口氧气，又看向游戏里。
　　白毛已经独狼挺进决赛圈，伏在草丛里卡毒边的背影是真他妈帅。
　　小派冷静不少，又给谈默发去消息。
　　3.1415926：【不得不说，他支棱起来的时候太强了，强得我孩怕。】
　　正要关闭微信，对面竟然秒回。
　　T.：【当然。】
　　T.：【那是我一眼看中的人。】
　　观众们能把两人的聊天记录看得一清二楚。
　　电脑突然变得一卡一卡的，卡完后，小派直播间迎来井喷式爆发的弹幕。
　　作者有话要说：
　　小派：对我的悲伤视而不见，夸你老婆知道秒回了。


第18章 
　　018
　　小派关了微信回到游戏，正好看到“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可以啊Song！”胡夫笑道，“带我们仨躺了一局。”
　　桑野显然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没吭声。
　　小派吝啬赞美，哼唧道：“准备了……”又实在禁不住好奇，嘴欠了一句，“我说你老公在的时候你咋不好好打？”
　　桑野上一秒才按下的准备瞬间就取消。
　　“别！”小派立即露出分奴的嘴脸，“开个玩笑都不行吗！我不说话了还不好吗！你可别再退了！”
　　桑野面色尬了一下。
　　他刚才是因为被小派说得脸热，手滑误点了。
　　既然小派没看穿，他也不解释，不露声色地重新加入准备队列。
　　小派似乎怕桑野反悔，秒按左上角play键。
　　WLG基地会议室内，教练喝了口枸杞泡水，压不住嘴角的弧度：“有点意思……跟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喻皓天挺高兴：“你说这小孩和Elan谁更厉害点？”
　　教练沉吟片刻，摇头：“不好说，各有各的强项，不过说到Elan的能力，放眼现阶段的职业选手，都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喻皓天知道他目前还是对Elan更满意，便“嗯嗯”应了两声。
　　游戏里，新的一局开始了。
　　航线为机场到圣山。
　　Shine对着地图权衡片刻，说：“养老院。”
　　桑野拧了下眉，发现Shine喜欢圈边打法，虽然打起来很稳，但是节奏慢，依赖载具转移，遇上强势队伍容易陷入被动。
　　桑野看了眼航线，思考如果是Talk，会怎么选？
　　“跳P城。”
　　另外三个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会有不服指挥的。
　　小派：“啊这……”
　　“以我们的实力，在这条航线上跳养老院，谦虚了。”桑野提前在地图上标点，少年嗓音冷静严酷，“都听我的，跳P城。”
　　那说一不二的语气让Shine把刚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胡夫和小派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接近P城上空的时候，四人跳伞。
　　小派恍恍惚惚飘在高空，突然回过味来。
　　他们三个世界冠军，凭啥要听一个小主播的？
　　他承认白毛玩游戏有点天分，但明目张胆抢Shine的指挥位，哪儿来的勇气？行不行啊白毛？
　　“派，报数。”
　　少年音在耳机里响起。
　　小派一激灵，有那么一刹那还以为是谈默在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回答得特别麻利：
　　“南边一队，马路对面一队，西仓和寡妇村也跳了人。”
　　桑野拉了一圈视角：“胡夫抢教堂的视野，Shine和派去双四层楼，架住马路对面那队人，我在海景房，三分钟后教堂集合。”
　　小派正懊恼自己跟个墙头草似的，白毛让他干嘛就干嘛，却见白毛条理清晰且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里的嘀咕声骤然小了。
　　桑野进入海景房，一捡到基础装备便与人刚枪打架，用了比预期更少的时间装满三级包。
　　一分多钟的时候第一个安全区刷新。
　　P城在圈中心，足够安全。
　　养老院则落在了外围。如果他们一开始跳那儿，现在恐怕要吭哧吭哧往圈里跑了。
　　桑野出了海景房，没有立即前往教堂，而是顺路去支援小派和Shine所在的四层楼。
　　小派到马路对面寻衅滋事，桑野和Shine配合，拿下对面一整支队伍。
　　四人在规定时间内到教堂集合，分配完赃物，便安心占据视野最高点，收割过路的队伍。
　　两波团战之后，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P城土财主。
　　直至第二个安全区刷新，桑野看了眼圈型，收枪：“派去车库刷新点提车，往西走过桥，剩下的人跟我另坐一辆车。”
　　“得嘞！”开局打得太舒服，小派二话不说就去干活。
　　会议室里。
　　教练情不自禁击了下掌：“我就说这打法怎么这么眼熟！”
　　喻皓天不解：“咋了？”
　　“这就是去年亚洲邀请赛上，Talk攻占P城的思路。”教练笑道，“你再看他指挥时的风格，其实也在有意模仿Talk，只是比Talk更强势一点，不过这也很正常，他年龄太小，不强势镇不住场。”
　　喻皓天也笑：“这么一看，他可不就是个小Talk吗？”
　　教练又看了会儿，眼中笑意更甚，点点头：“他跟Eland比，还是多了点东西的。”
　　喻皓天问：“是什么？”
　　教练看向直播间的主播窗口，就见奶白色发丝的少年微微抿唇，盯着屏幕，那张脸尚显稚嫩，但是荧光在他的眼瞳里跳跃时，写满了专注和认真。
　　教练之前还对谈默推荐的候选人持诸多怀疑，现在心里一阵宽慰，就说了两个字：
　　“团魂。”
　　一种强大而坚实的精神力量。
　　***
　　桑野这局圈运不错，整体思路清晰，不出意外，带队吃鸡。
　　“牛啊牛啊！”小派一局打下来，早把恩怨抛在脑后了，“我哥眼光就是好，难怪能一眼看中！”
　　桑野拉伸一下手指，不知道小派在叽哩哇啦些什么，于是自动把他的话过滤成背景噪音。
　　他看着游戏里的四个角色，眼一眨，突然变得有些怅惘。
　　如果Talk在就好了。
　　如果能看到今晚他的表现，Talk一定不会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
　　直播间里接连传来收到礼物的特效音。
　　——只有网友送超级战舰时，平台才会给这么大排面。
　　桑野打开弹幕助手看了眼。
　　系统提示：【myaimissteady用户送出超级战舰】x50
　　桑野记得！
　　就是上次给他刷五百万的榜一大哥，他之前私信怎么都找不到人，谁料榜一现在突然诈尸，一次性又给他刷了五十万。
　　桑野连忙拿出手机，点开猫牙平台的私信，打字发去消息：
　　【不要再给我刷礼物了！你到底是哪位？】
　　谈默顺手扫开提示框看了眼，没有理会小主播，准备退出私聊界面——
　　Song：【别假装看不见。】
　　Song：【我知道你在看。[不高兴]】
　　谈默呆滞一下，突然想起，只要他点开私聊界面，对方信息框下方就会有从“未读”变为“已读”的提示。
　　谈默仰起脸靠向车椅，抬手揉了揉眉心。
　　就这么过了会儿。
　　他重新拿起手机，什么都没解释，只给小主播发去一个微信号。


第19章 
　　019
　　桑野又跟小派他们玩了两局，下播后，才去加榜一的微信。
　　那边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桑野开门见山：【给个卡号，我把钱转你。】
　　可一提还钱对方就玩消失，之后也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面欠钱不还。
　　桑野找江波白说了跟榜一的新进展。
　　奔波儿灞：【他主动给你的微信号？】
　　S.：【嗯。】
　　奔波儿灞：【还不叫你还钱？】
　　S.：【嗯。】
　　奔波儿灞：【我懂了。】
　　S.：【？】
　　奔波儿灞：【榜一大哥可能单纯想跟你来一场甜甜的网恋。】
　　S.：【？？？】
　　S.：【等死吧你.jpg】
　　桑野刚获得五十万打赏，隔日起床不久就接到经纪人江姐的电话。
　　江姐先是温柔地抱怨，怎么发消息都不回云云，接着才进入正题：“小桑，我看你个人邮箱还挂在主页上，最近应该有不少人联系你吧？就说你现在也火了，建议邮箱可以交给工会打理，有什么合作推广的邀请，经纪团队能帮你筛选出来，毕竟我们更专业不是？”
　　“专业？什么专业？”桑野正坐在街边吃千里香小馄饨，拿纸巾抹了把嘴，“专业坑人？”
　　江姐：“小桑，你……”
　　“别扯这些。”桑野道，“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收到联系我去试训的邮件？”
　　静了几秒，江姐突然惊讶似的拔高音量：“没有哇，怎么？你还没收到俱乐部的邀请吗？”
　　桑野垂眼，拿勺子搅了搅汤水，说：“挂了。”
　　“不是，小桑。”江姐忙道，“工会也在积极把你内推给各个电竞俱乐部，但是收到的反馈都不太好，你没有大赛经验，也没那么优秀，谁敢一年花几百万养一个新人？所以我劝你先踏踏实实从主播干起，跟我们签正式合约，反正你今年签不到俱乐部的话，也得自动续约……”
　　“哔——”
　　掐了电话，这女人的话桑野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说他不够优秀？
　　滚吧。
　　再加上听说工会那儿没有收到试训邀请，桑野沉不住气地拧了下眉，抄起桌上的醋往馄饨里猛灌，然后埋头唏哩呼噜地喝汤。
　　他喜欢喝醋，不过总觉得外地的醋跟他家乡的比少了点味道。
　　桑野来自中国中北部的一个小县城，民风淳朴，父母不怎么费心管他，他在朋友师长邻里的关爱下也能健健康康长大，直到还差一个月满十八岁时遇上江姐，女人说经过他们的培训，一定能送他进入WLG。
　　大城市与桑野的小县城之间，不仅是地域上的遥远，还横亘着桑野琢磨不透的人心之间的距离。
　　他受骗，也长了教训。
　　比如，越是急功近利，越是容易掉入陷阱。
　　又比如，真情在这儿不一定能换来好东西，但冷漠一定能武装自己不受欺负。
　　桑野连汤带水吃下大碗的鲜肉小馄饨，胃里满足了，心情跟着好不少。
　　他舔了舔唇边鲜香的汤汁，不急着走，先拿出手机刷微博。
　　然后发现直至此刻还不停有人艾特他去看一条微博——肯定是关于他的，就是不知内容是好是坏。
　　桑野一般不太在意自己的风评，说他好，他听着，说他坏，他不改，于是毫无心理压力地点开查看。
　　过了会儿，就见桑野那吊儿郎当的神色微变，接着白皙脸蛋慢慢发红，他用双手捧起手机，眼睛盯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过去。
　　那条微博内容不长，仅配了一张聊天截图，却够桑野反反复复看了五分钟，之后他极浅地抿了下唇角的弧度，起身离开馄饨铺。
　　往回走的路上，桑野情不自禁蹦蹦跳跳起来。
　　半夜里下了一场雨，大城市的空气从未如此清新过。
　　桑野掠过积水松动的地砖，旋了一个身，在十点的阳光下，乌亮的眼瞳熠熠生光，满心满眼里都是笑。
　　他看到了。
　　Talk说。
　　那是我一眼看中的人。
　　***
　　谈默回到基地那天是周六，找到喻皓天的时候，他正在会议室跟教练商讨青训队开营的事。
　　“今年这么早开始筹备？”谈默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一队招新结束了？”
　　喻皓天和教练对视一眼，神色微微有异，随之轻咳一声，道：“应该……就是Elan了。”
　　谈默靠放在唇边的水杯顿了一下，掀眸，声音骤然冷了几分：“我没看到Song的试训。”
　　“不是，我们也很想招他。”喻皓天怕谈默误会，赶忙解释，“我给Song的经纪人发过邮件，但她昨天回复说Song没有打职业的意向，因为现在发展不错，钱也赚得不少，所以他更想当主播，试训就……没接受。”
　　谈默看着喻皓天，似乎在审视着什么，直至锐利的目光趋向黯淡，他低敛长睫，一口水没喝，放下杯子。
　　教练能理解谈默的心情，看过Song的四排表现后，他其实也深感遗憾，叹口气道：
　　“每个人选择不同，打职业这条路确实艰辛，现在没几个孩子愿意吃苦的，何况他家境又那么优越，只能说尊重祝福吧……行了，别垂头丧气了，你也说过，来不来是他的事，我们做好自己这边的事就行。”
　　谈默盯着桌面，舔了下唇，点头。
　　喻皓天见谈默无事，又继续先前跟教练的讨论：
　　“年龄肯定要卡死十八岁，国家政策严了……除了电竞学校推荐的那批人可以吸纳，官网在下周也会发布招聘公告，我请了个实习生帮忙过滤筛选，之后再详细看，这批青训生要好好抓，我们现在买人太困难……”
　　谈默坐在会议桌对面，维持动作不变，没人知道他是否在听，又或者在想什么。
　　五分钟后。
　　“这届青训我亲自带，你放心。”教练朝对面瞅了眼，说，“正好大家都在，要不你也跟Talk说一下安排？”
　　“行。”喻皓天转向谈默，道，“阿默，我们刚说……”
　　“直接联系他个人邮箱。”谈默突然没头没尾道，“地址在他猫牙主页写着。”
　　喻皓天愣了半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Song，为难：“可是他有工会……”
　　“我不管。”谈默抬头，“发函，就现在，别让我等。”


第20章 
　　020
　　自从知道Talk是真的认可他后，桑野愈发相信有一天自己会收到来自WLG的试训邀请。
　　他每天都在电脑前蹲守，一天翻七八次垃圾邮箱，唯恐邀请函被误当垃圾邮件给拦截。
　　等到了周六这天，桑野最后一次把邮箱翻了个遍，然后小小地、茫然地叹气一声。
　　怎么还不来……
　　没事，下周继续。
　　恰逢正午饭点，这一周以来他天天吃外卖，再打开美团饿了么，已经不知道要点什么了。
　　想到周六俱乐部不上班，桑野干脆关了邮箱，抓起钥匙出门吃饭。
　　他出了房间，正要把门带上，室友从另一边主卧探头出来：“Song？”
　　桑野偏头看去，眼神询问什么事。
　　“电脑显卡烧坏了，懒得往外面网吧跑，借你电脑传个简历呗。”刘明轩难得露出个算友好的笑容，抬手晃了晃捏着的U盘，“主要是先前收到了皇朝的面试，今天正好截止日期，再不传，名额作废了。”
　　传个简历用不了几分钟。
　　桑野把门推开，让到一旁：“快点，我出门吃饭。”
　　“OkOk，不耽误你。”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刘明轩一扫平日里的阴郁劲儿，经过时甚至想多聊两句，“外面试训都开始了，我看你整天窝在房间里，怎么？还没俱乐部联系呢？”
　　“你管我？”桑野掠了眼电脑，“你传好就摆在那儿，我的文件别乱动。”
　　“把我当什么人了？”刘明轩好笑，“我就用个浏览器，其他多一眼都不看。”
　　看到刘明轩打开浏览器，进入皇朝官网，桑野转身，正好趁这个时间去上个厕所。
　　两分钟后回来，他一边在棉质T恤上蹭手，一边走到房间门口，抬头，刘明轩恰好自桌前站起来。
　　桑野问：“这么快传好了？”
　　“嗯嗯。”刘明轩拔下U盘，埋着头转身就走，“谢了兄弟，网速挺快。”
　　桑野看着刘明轩从面前经过，又瞥了眼亮着屏的电脑桌面，把房门带上。
　　***
　　WLG基地会议室内。
　　喻皓天在谈默的监视下战战兢兢编辑一份邮件，标题打上“WLG期待您的加入”，回车键发送。
　　“好……好了吧？”他刚问完，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一下。
　　谈默放下手机，淡声道：“给你发了他微信号，加一下。”
　　“……”喻皓天擦了把汗，又战战兢兢地去加好友，“以你这围追堵截的架势，Song要是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啊。”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飞快打字，给桑野发去的申请理由：
　　【你好，我是WLG战队经理，方便聊聊吗？】
　　“来不来是他的事？谁说的谁说的？”教练在一旁好笑，“当初说得云淡风轻，人家真不来了，急成这样。”
　　谈默懒得理他，只顾盯喻皓天。
　　“谈总你别看我！”喻皓天被他盯得压力巨大，哭丧起脸，“你要我干的我都照做了，现在就等回复了，你盯我也没用……”
　　话音未落，微信界面上蹦出来个红点，他想都没想点开查看，又在瞬间闭上嘴。
　　谈默坐在椅子上滑过去一段距离：“怎么了？”
　　“他秒回了……”喻皓天一言难尽，把手机递过去，“你……你自己看。”
　　谈默投去视线。
　　“S.”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回复理由。
　　【不感兴趣^_^勿扰】
　　***
　　一周后，鄂兰跟WLG签订入职合同。
　　当晚WLG便官宣，欢迎新成员加入，引发电竞圈一波热议。
　　【我还以为会是Song？】
　　【Song又没试训。】
　　【呜呜，好想看说唱合体，意难平啊意难平。】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cp粉？在人家官宣下面刷，也是够ky的。】
　　桑野关闭微博，眼眶微微泛红，知道今年是等不来WLG的试训邀请了。
　　他整个人变得尤为迷茫和空落，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够好，连Talk都说他好，WLG却对他无动于衷。
　　那会不会……Talk也只是说着玩玩的，为了直播效果拿他打趣而已？
　　桑野坐在桌前，酸涩的情绪在心间翻滚搅动，太过闹腾，激得他咬住牙根，打开Steam。
　　找到那个许久都没有闪动过的id，拉出聊天框。
　　桑野揣着三分不甘和七分紧张，活动一下十指，搭在键盘上，郑重敲下一行字：
　　【你好，Talk，想问一下，WLG还有试训名额吗……】
　　手指猛地停住，桑野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想要的，当初说好的，要凭实力走到Talk面前。
　　……可现实却是连施展实力的机会都不给他。
　　桑野等了足足半个月，心里高高的期待落下，终于在这一刻认清自己被WLG拒之门外的事实，同样是一瞬间没绷住委屈，他抬起手臂揉在眼睛上，瘪着嘴泄出一声哭腔：
　　“不带我玩就不带我玩……请我我都不去……讨厌你们……”
　　***
　　周一那晚，刘明轩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还不忘开播。
　　桑野改简历的时候能听到隔壁屋很大的笑声，不悦地抿了下唇角，把耳机塞上。
　　刘明轩今晚是上线跟粉丝们说事的。
　　“我、我要签约皇朝了，以后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上播。”刘明轩瘫在电竞椅上，有些大舌头，“我挺开心的，希望以后能在赛场上……嗝……给大家带来更多的精彩表现。”
　　在翻滚而过的弹幕中，他捕捉到一条：
　　【皇朝？皇朝不怎么样吧，常年打PDL发展联赛，就一混子战队。】
　　“看不起我？”刘明轩一下子扑到电脑前，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变得非常生气，“皇朝自然比不过WLG，但我的成绩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看隔壁那小子，拿了TES和NSN的邀请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都不敢去？他虚！他怕露馅！怕线下打跟直播时打得不一样！”
　　【你隔壁？桑富贵？】
　　【他隔壁确实是Song，以前他开播时说过。】
　　【主播有什么毛病？富贵没惹你吧？暗戳戳说人家开挂有证据？】
　　刘明轩靠了回去，苦笑一下，又咧嘴痴笑，有些疯癫：“证据都在他邮箱里躺着，全他妈是一线战队，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我等了四年，能达到的巅峰还不及别人的起点……不过你们全被他骗了，就连WLG也不例外，嘁！还周六加班发邀请函，笑死我了，他真有这么厉害吗？我后来才想明白，他要是没开挂，怎么可能放着TES和NSN的试训不去，绝对心里有鬼……”
　　观众们听得云里雾里，不懂什么意思，好多人都劝主播赶紧下播休息，这样的状态怪吓人的。
　　刘明轩说着说着，眼神却逐渐由迷离变得清醒，最后猛地定睛，后背发了层冷汗。
　　他火速坐起身，酒后痴态消失，惊慌道：“我、我我开玩笑的，说的是另一个朋友，不是，没说开挂，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喝醉了，刚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都不算数，有点头晕，先就这样。”
　　说完便拔了网线。
　　另一个房间。
　　桑野还在对着自己简陋至极的简历添添补补，一旁手机震动。
　　他随意瞄一眼，发现快八点了，以为是催促他上播的消息，于是拧着眉又敲了几个字，保存简历，打开WLG官网，一鼓作气上传文件。
　　【欢迎投递WLG2022年度暑期青训营，已成功接收您的申请~】
　　桑野看着系统提示，长长舒一口气。
　　他决定了，他要进青训。
　　只要进了，就有信心留在二队。
　　只要留在二队，就敢说自己也能像当年的Shine那样被提拔进一队。
　　只要让他进一队……
　　桑野长睫微动，脸有些热。
　　他关闭网页，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却发现是江波白。
　　奔波儿灞：【你之前说WLG没给你发邀请函？？？】
　　奔波儿灞：【[视频链接]】
　　奔波儿灞：【为啥你室友都知道发了，你不知道？】
　　桑野起初没懂什么意思，直至打开视频。
　　过了几秒，便见他挂下脸色，白皙面颊染上愤怒的薄红，身体紧绷到微微发起抖来。
　　他就说，像他这么优秀的人，WLG怎么可能不想要。
　　“啪”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桑野狠狠磨了下牙。
　　等死吧刘明轩。


第21章 
　　021
　　WLG周一傍晚开例会，一队和二队的成员都参加。
　　“靠！”小派把本子往桌上一摔，抽出椅子，“Shine最近怎么老请假？微信又不回，我还得给他备着份笔记。”
　　“嘿！嘿！听说没？”胡夫挤眉弄眼凑近，“NSN新纳了个人，藏得可严了，好像要替他们一队的突击手，Lulu反抗得特别激烈，搞不好要出走。”
　　转会期将至，各大战队都有频繁人员变动，电竞圈都快成瓜田了。
　　小派还没来得及跟胡夫聊上一句，就见教练沉着脸进来了，他赶紧坐坐好。
　　教练环视一圈，面色凝重：“跟你们说件事，但别吵，也别往外伸张。”
　　除了谈默，其他人都互相看一眼。
　　听教练这语气，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吵。”小派拿两根手指十字交叉放嘴边，挺乖巧。
　　教练深吸一口气，才道：“Shine递交解约申请了，他要去NSN。”
　　“咵嚓——！”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小派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教练指着他骂：“坐下！！！”
　　小派又直挺挺地坐了下去，表情空白几秒后，胸膛跟拉风箱一般剧烈起伏。
　　胡夫收起嬉皮笑脸，抬手给小派的后背顺气。
　　“这事已经没有挽回余地了，有什么情绪都先憋着！”教练正了正神色，道，“一队出现了空位，现在我来说说二队的人员安排。”
　　二队成员全体挺直一下腰板，看得出都有些紧张，还有不明显的期待。
　　……
　　一场例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散会的时候，小派满脸愤懑和伤心，第一个冲出会议室。
　　二队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胡夫知道现在不要去打扰小派，于是留下来等落在最后的谈默，结果看到了谈默桌上那叠厚厚的个人评估报告。
　　听说当初是为Song整理的，足足六十多页。
　　胡夫叹了一声：“还在想他呢？”
　　谈默站在桌前收拾东西，眼都不抬：“这么说合适？”
　　“确实。”胡夫回过味来，点头，“说得像分手忘不掉前任似的。”
　　“滚。”谈默笑骂。
　　“欸，真的，你不一直挺尊重理解祝福的吗？Shine说走就走，我也没听你劝啊。”胡夫奇了怪，“怎么到老婆粉这儿就放不下了？人家不想来打职业，你还逼他来不成？犯得着担在心里这么久？”
　　谈默手上动作不停，渐渐收敛起笑。
　　他难免想起那双乌亮的眼瞳，朦胧醉态的、害羞胆怯的、倔强高傲的、失落难过的，明净似海的……少年说——
　　“Talk的手天下第一好看。”
　　还说——
　　“想让我给你打辅助？除非你是Talk。”
　　也曾表达过——
　　“无意得罪任何人，除非那人冒犯了我的信仰。”
　　谈默直到现在还没放下，更准确地说是心怀介意，可能是因为……因为……
　　谈默收拾好桌面，用最后一叠档案盖住报告，垂着眼，低声道：
　　“我以为，他会为我而来。”
　　***
　　桑野有被气到。
　　他好心借电脑出去，刘明轩竟反咬他一口。
　　农夫与蛇！
　　嘴里没一句实话！
　　桑野手指戳在太阳穴上，抵住阵阵晕眩，实在不明白，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刘明轩就见不得他好呗？
　　就自己混了四年还是个不知名主播，看不得他被各大豪门争抢呗？
　　桑野承认自己活在垃圾堆里，以前相安无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垃圾都跳起来打他了，势必不能忍。
　　桑野有很多选择。
　　他可以现在冲到隔壁，指着人鼻子骂，再把人打一顿。
　　也可以叫上江波白和几个兄弟，冲到隔壁把人打一顿。
　　或者干脆报警，说有人恶意拦截他邮件。
　　但桑野强制冷静下来，捞起手机又看一眼时间。
　　八点了，要上播了。
　　于是他抓了抓头发，整理好心情，深吸气，打开摄像头。
　　桑野的人气不同以往，短短两个月，已经有了一百多万的粉丝量，一开播，热度直逼首页第一。
　　然而今天观众们还没来得及热情地打招呼，就见镜头下的白发小美人迅速红了眼眶。
　　【？？？】
　　观众们有些慌，不曾见过冷漠酷盖如此受伤的模样，纷纷询问怎么了。
　　桑野眨眼，泛去眼角的湿润，抿了抿唇，一开口，嗓音都是哑的：
　　“今天遇上点事，有点忍不住……你们一定要听吗？好吧……其实……我之前因为心情差，没告诉你们，我一直在等WLG的试训机会，所以其他俱乐部的邀请我都没答复。”
　　【之前还有主播暗示富贵开挂，因为心虚不敢去线下，我就说！怎么可能！】
　　【刚从那主播的直播间出来，恶心得不行，富贵赶紧换室友吧。】
　　【能理解，你是真的很喜欢WLG了。】
　　桑野嘴角颤抖地低下头，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眼睛红得像兔子，那张乖巧漂亮的脸突然多了许多惹人怜爱的味道。
　　“但我一直没收到WLG的邀请函，然后自我怀疑了很久，也对自己失望了很久，直到今天才知道……因为把电脑借出去过一会儿，我的邀请函就被人删了……”
　　网友的嗅觉何其敏锐，震惊过后，弹幕立即反应过来。
　　【是刘明轩！！！刘明轩刚才直播的时候狼人自爆，慌得一批，是他把富贵的邮件删了！！！】
　　【天呐，不会真有这种事吧？刘明轩是阴沟里的老鼠吗？】
　　【我去，好生气！这简直像北大录取通知书半路被人撕了一样不可接受！】
　　【他妈的刘明轩是哪个崽种？】
　　桑野抽了抽鼻子，抬手狠狠擦拭眼尾，声音愈发暗哑：“怎么办？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再也去不了WLG了……”
　　WLG基地。
　　谈默此时正拿着手机看直播，就见白发少年哭得梨花带雨，小脸潮红，连稚气的鼻尖都粉扑扑的。
　　隔着屏幕，他用指尖轻扫过小主播泛红的眼尾，心脏一抽一抽的，生疼。
　　到底受多大的委屈，才会哭成这样？
　　手机里，桑野小小地哽咽两下，泪眼朦胧：“多的不想再说了，怪别人也没意思，主要是觉得遗憾，毕竟等了很久的机会……今天实在没心情，先下了。”
　　直播间突然陷入黑暗，显示主播已离线。
　　谈默放下手机，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想到少年一个人默默等了那么久，独自失落煎熬，他心里就酸软得厉害。
　　但同时也升起了不合时宜的庆幸——
　　桑野没来，不是不想。
　　他想来的。
　　***
　　桑野关了直播后就往床上一躺，“哼哼”两声，发出冷笑。
　　虽然眼泪是假的，但那些心情都是真的。
　　他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因别人的嫉恨毁了大半。
　　他秀到别人了？活该遭受这些？
　　江波白这时发来消息，比他还暴躁。
　　奔波儿灞：【干他娘的小·逼·崽子！哥现在带人过去，你楼下等着给我开门，医药费算我的，有事都冲我来。】
　　桑野快速打字。
　　S.：【他伤了，残了，跪下来给我磕头，爷统统不稀罕。】
　　S.：【别来添乱，自有安排。】
　　虽然发言很冷酷，也很理智，但桑野还是不解恨，扔了手机，翻个身，抡起两个拳头轮流捶枕头。
　　等着吧刘明轩！
　　恶有恶报！你的报应就是我！
　　那个出现在WLG官宣中的人，本可以是我，既然你让我失去梦寐以求的机会，我也不叫你好过……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床铺上的手机又震了。
　　桑野还因为情绪激动而红着脸，朝上吹了下刘海，跪起身，捞起手机查看。
　　是特别关注的最新微博提醒。
　　wlg-Talk V：
　　【别哭，只要你来，WLG永远有你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桑野：我老攻太温柔了，想哭。


第22章 
　　022
　　谈默发完微博，电竞圈炸了，他也被匆匆赶来的教练提走。
　　“Song那边已经有喻皓天在处理了，既然你都自说自话把微博发了……”教练喝一口枸杞泡水，吐掉沫子，“来，跟我说说，你准备给他安排什么位置？”
　　谈默关上办公室门，直言道：“夏季赛首发位。”
　　教练脸颊旁的肌肉猛抽了抽：“距离夏季赛还有两个多月，你让一个训练两个月的新人顶首发位？”
　　谈默在一旁沙发上坐下：“如果Elan可以，他也可以。”
　　“……”教练明显噎了一下，深吸气，道，“我知道你想在一队给他安插个位置，但你也听喻皓天说了，春季赛爆冷门后，俱乐部运营困难，钱不够我们再买个首发位选手，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招新时说有他没Elan，有Elan没他……”
　　谈默不等他说完：“钱我来出。”
　　“行！你他妈有钱！反正整个俱乐部都是你的，你爱叫谁来叫谁来！”教练突然心头火起，直指症结，“你准备把谁拉下马？苗森还是Elan？我今晚才跟苗森说让他上首发，转脸就叫他滚回二队？Elan奔着首发位才签给WLG，我骗他进来看饮水机？我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也不能斜到让大家有目共睹！事实就是Song错过了试训，你觉得过意不去就要让所有人给他让道？你如果真这么想干脆把人都赶跑了自己玩去吧！”
　　谈默遭劈头盖脸一顿骂，半晌没动静。
　　教练乘胜追击：“怎么说？”
　　“他的实力担得起首发。”谈默抬头，坚持己见，“我不想浪费他时间。”
　　教练在办公桌后坐下，意味深长看谈默：“你到底是不想浪费他时间，还是舍不得他哭？”
　　谈默停顿一下，错开视线：“你有点招人烦了。”
　　教练哼哼直笑，表情里有种看穿的自得。
　　等两边都冷静下来，教练语气也缓了：
　　“夏季赛首发位肯定不能给Song……你别看我，就连替补名单里也不一定有他，他要是能赶上试训，我还有借口，但他现在这样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大赛经验，凭什么让他上位？在WLG凭实力说话，但也得先证明实力，你觉得光是一场solo和几场排位能证明什么？你想让大家都觉得他是靠跟你炒作炒进来的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的效果颇为灵验，谈默脸色冷了，但也没说出反驳的话。
　　“不过你放心，夏季赛前大大小小的比赛只会多不会少。”教练道，“下周就有一场线上赛，虽然是线上，但奖金池够吸引人，规格可以的，只要Song能在比赛中取得像样的成绩，之后不仅是签约二队还是指定他成为夏季赛替补，都能名正言顺。”
　　话都到这份上，谈默也没什么好说了，他站起来准备离开：“你安排。”
　　“你今晚那条微博的效力比Elan的官宣还惊人，发之前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害喻皓天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教练拿手指点了点人，“下不为例。”
　　谈默又走回办公桌前，双手撑在台面上。
　　教练朝杯子里吐了两口沫子：“干嘛？”
　　“你在教我做事？”谈默拿一双狭长淡漠的眼瞅他，居高临下，“记住了，我才是老板。”
　　教练差点把枸杞喷出来，听出了那么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冲着谈默的背影笑骂：
　　“兔崽子，吵不过就跟我摆谱！”
　　***
　　隔日，桑野换上一身最新最潮的衣服，前往WLG基地签意向书。
　　等到了地方，喻皓天接待他。
　　前往会议室的一路上，桑野忍不住东张西望。
　　经过一个关着门的房间时，喻皓天顺嘴提了句：“这里是一队训练室，派和胡夫都在，Talk去外地出席活动了，要过一周才回来。”
　　桑野霎时间收起搜寻的小眼神，失望的同时又觉得没劲。
　　早知道昨晚就不必试两个多小时衣服，穿这么好看现在也不知道给谁看。
　　喻皓天停在训练室门口，握住门把，笑道：“这个点大家都在训练，他们还是蛮拼的，你以后进来就知道了，可以先打声招呼。”
　　歘的推开门——
　　“负心汉骗我啊妈的！休假那几天说是回家其实都在对家那里！！！我就说他怎么突然神出鬼没魂不附体！！！原来早就想分了呜呜呜呜呜——”
　　小派顶着一双红肿的青蛙眼，怀抱抽纸巾，脸红脖子粗地骂。
　　而胡夫正在吃煎饼果子，料加得都满出来了，一边啃，一边捡掉在衣服上的土豆丝，还一边噗噗地笑。
　　门开的一瞬间，八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
　　快十一点了，两人连机子都没打开。
　　“…………”
　　喻皓天嘴角抽了抽，歘的又把门关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走：“就在前面，快到了。”
　　桑野离开前瞥了眼训练室，皱了下眉。
　　屋内，小派迅速抹干净脸，擤一把鼻涕：“我怎么觉得刚才白毛的眼神有点……淡淡的嫌弃？”
　　“他那不就是看混子的眼神？”胡夫继续捡土豆丝，“队友都是混子，作为老婆粉，要不要心疼谈神？”
　　“谁混了！”小派不服气，一拍桌子，“就……就今天谈神不在才混了点，老婆粉管真宽……不对！他要是来了，不得盯我盯得比教练还严？”
　　小派突然回忆起被谈默粉丝支配的恐惧。
　　每次比赛结束小派都被那群粉丝喷，觉得他给谈神拖后腿了，甚至有人创建了一个微博叫“小派努努力”，每天发博问一句——“今天小派努力了吗？”，过分的是已经有十万粉了，气得小派每每想到都要掐人中。
　　“你说咋办呀？”小派掐住人中，愁眉苦脸，“他来了，我都不敢偷懒了。”
　　胡夫笑得煎饼果子都散了：“那你就努努力呗。”
　　小派怒：“滚！”
　　会议室里。
　　喻皓天翻出文件，分批递给桑野：“因为你跟工会的合约还有一周到期，所以现在不能给你办入职，你先看这几份合同，有不满意的地方提出来，都觉得没问题了，就在意向书上签字。”
　　桑野哦了一声，翻出意向书，直接打开最后一页，提起笔就要往上面写。
　　“欸！”喻皓天探身压住意向书，又惊又好笑，“你倒是看一眼合同，别不看就签，万一我们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不用。”桑野抬头，“你们不会卖我。”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
　　喻皓天打量桑野一身潮服，知道光这件外套就价格上万，于是愈发觉得桑野有种地主家傻儿子的气质。
　　“好歹看两眼薪资待遇什么的吧？”他无奈叹气，“这可是你的切身利益。”
　　桑野瞅向摆一旁的三大本合同，面露难色，坦白道：“我一读书就犯困。”
　　“……”
　　嗯。
　　是傻儿子无疑。
　　喻皓天极力忍住笑，亲自动手把每本合同翻到对应页数，摊开展在桑野面前：“薪资待遇就这几页，没多少字，你得看！不然我们不确定前期沟通是不是存在误会，不清不楚的也不敢要你不是？”
　　似乎真怕不要他，桑野抿了下唇，把合同拖到眼面前：“知道了。”
　　“那你先看着，可以在上面用笔划，反正只是草稿。”喻皓天道，“你看完了手机上叫我，我再过来哈。”
　　桑野面对密密麻麻的文字，一手撑住额，眉头锁得更紧了。
　　喻皓天在办公室里忙得差点忘了时间，一看手机，二十分钟过去了，却没见桑野发信息叫他。
　　“看这么仔细？差不多可以了吧？”
　　喻皓天赶到会议室，一推开门：“怎么样了……”
　　结果就见少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喻皓天瞬间哭笑不得，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给谈默发去。
　　喻你欢喜：【让你看看真正心大的选手，孩子傻得我不忍心卖。[笑哭]】
　　谈默此刻恰好坐后台休息，点击照片，就见一颗奶白色的脑袋埋在臂弯间，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颈，一条胳膊微微支着，腕悬空耷拉下来，指尖在阳光下晶莹透明，旁边摊开散落的合同。
　　让他看个合同，看出了期末复习备考的效果，还是熬通宵的那种。
　　谈默对着手机扯了下唇角，眼角眉梢在刹那间流露出笑意。
　　正在给谈默打理头发的造型师吓到挑眉，相处一上午，他还以为这位是面瘫。
　　会议室里，喻皓天正打算把桑野叫醒，给他大致解读一下各项条款，手机上来了新消息。
　　T.：【让他睡吧，发一份电子档合同过来，我帮他看。】
　　***
　　桑野那天去WLG啥也没干，光美美地睡了个大觉。
　　临走前他想把意向书给签掉，却被一脸姨母笑的喻皓天给没收了：“没事，不急，反正还得再调一版新的……三天后带你见教练，你回去就可以收拾一下东西了，看方便的时候搬过来吧。”
　　桑野就这么云里雾里地回去了。
　　刘明轩自从出事后就销声匿迹，一直没回过工会宿舍。
　　不过桑野听说，他跟皇朝的合约黄了。
　　不仅如此，刘明轩在猫牙平台上的粉丝量一夜掉了二十万，这几天还在陆陆续续地降，平台也已将他从游戏区十大主播中除名。
　　对此桑野毫无心绪波动，如果他还有机会见刘明轩，大概只会送对方一个字——
　　该。
　　桑野用了两天时间打包东西，由于去见教练前一晚跟家里的亲戚长辈报喜到太晚，隔日起床看到时间，心脏骤停。
　　桑野快速洗漱，胡乱套上一件蔫吧的卫衣，连头都没洗就出发了。
　　他在出租车上又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一觉，来到电竞馆前时，透过玻璃门看到自己潦草的形象，左边脸颊还被车窗杠出一条鲜明的红印。
　　桑野揉了揉脸，心想要不要去卫生间捯饬一下？
　　可转念就神色一松。
　　算了，反正基地没他在意的人。
　　根据喻皓天在微信上说的，教练在一队训练室。
　　桑野凭着记忆直接找过去，叩响门。
　　胡夫来开的门，见到人，笑：“哟！来了！”
　　桑野淡淡朝胡夫点一下头。
　　满屋子七八个人，他一进去，一眼抓到角落里玩手机的英俊男人。
　　桑野刹那间停下脚步，脸也僵了。
　　男人听到动静，抬头，很明显地上下打量他两轮，接着，轻轻抬了下眉梢。
　　桑野跟触电一般，扭头就走：“上个厕所！”
　　众人：“？？？？？？”
　　桑野埋着头疾走在过道里，脸红得像番茄，看表情好像要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说好一周后回来吗！！！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第23章 
　　023
　　桑野再次回到训练室的时候，额发潮湿，一手揉在左边脸颊上，挡住那条红印不松开。
　　他垂着眼，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Talk不要给他眼神，今天好丑……
　　“你为啥老捂着脸？”小派冷不丁的，声音特别响，“脸疼？”
　　“……”
　　桑野窘迫得面色发红，险些没找地缝钻进去，恨死了小派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教练这时拍了下手：“既然大家都到了，先说第一件事。夏季赛首发位已敲定，分别是胡夫、派、苗森和Elan。”
　　上来就是个重磅炸·弹，桑野顾不上其他，震惊地望向角落的男人。
　　那Talk呢？
　　“今年将申请两名替补位。”教练道，“其中一个是Talk，另一个待定。”
　　小派皱眉，脱口而出：“谈爹夏季赛又不上场？”
　　喻皓天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壳上，硬生生把人打闭麦。
　　桑野还在出神，突然撞上一道视线。
　　谈默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无声地做出口型：“你——看——什——么——”
　　桑野轰的一下头脑发热，快速垂眼。
　　“第二件事，大众线上吃鸡赛要开始了。”教练继续道，“由于暗流请假，二队少一个人参赛，现在……Song。”
　　被cue，桑野不得不抬头。
　　教练说：“你可以从一队里挑个人，替暗流。”
　　桑野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谈默，下一秒又不动声色地滑过去。
　　Talk可是PCL赛场的神，不是他桑野能肖想的，也不是任何小比赛配得上的。
　　桑野在其他人里环视一圈，很干脆地用下巴一指鄂兰：“他……”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角落里一道低磁嗓音抢断：
　　“我来吧，其他人全力准备夏季赛。”
　　桑野心跳漏半拍。
　　教练皱起眉看谈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散会后，教练把谈默叫走。
　　桑野被喻皓天连叫两声才回神。
　　“来，带你去看下你的机位。”
　　桑野离开前，视线落在一张办公桌上。
　　他看过许多遍WLG的纪录片，知道那是Shine的位置，也是他心向往之的位置。
　　虽然现在近在咫尺，但暂时还不属于他。
　　思及此，桑野眸光黯淡一下。
　　只是他再抬眼时，心底涌出源源不断的动力。
　　既然他已经站在了这里，那么不久的将来，他会坐到这个位置上，坐在Talk身旁。
　　***
　　桑野留基地的食堂里吃过中饭，约了下午的货拉拉搬家。
　　他的东西都挺好规整，也就四副耳机，六把键盘，八箱衣服。
　　桑野回到家，一推开门，就跟匆匆往包里塞充电线的刘明轩撞个正着。
　　刘明轩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脸煞白，愈发显憔悴，迟疑片刻，咬咬牙，唤道：“Song！”
　　桑野正要进房间，转身，冷眼瞧他。
　　刘明轩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一种畏惧又讨好的笑：“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别跟我计较，现在我也深刻意识到了错误，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其实只要在平台发个声明就行，模版我都拟好了。”
　　桑野忽的泛起冷笑，瞄了眼他手中提着的包：“赶紧滚吧，别碍我眼。”
　　刘明轩好不容易拉下面子就这么被驳回，一脸屈辱，眼里迅速充血，见桑野要进房间，失控大喊：
　　“桑野！我罪不至此！！！”
　　桑野停下脚步。
　　“我什么都没有了！”
　　刘明轩经历过这几天的折磨，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
　　“现在已经没有战队敢要我了，直播也停了，就因为你之前直播卖惨，现在天天有人网暴我，工会不仅不帮我，还要逼我交五百万的违约金……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我不过删了封邮件，你至于把我往死路上逼吗？反正你最后还是进WLG了，你什么都有了，这事对你也没影响不是？”
　　桑野没回头，半晌，只偏过脸，露出下颌线刻薄冷淡的弧度：
　　“你罪不至此，我就罪有应得？”
　　刘明轩抬起头望向他，哭得难看至极：“什……什么？”
　　桑野问：“是不是只有当我进不了WLG，当我因为失去梦想终日堕落，最终沦为跟你一样，在这个工会消磨整个青春，你才会觉得我是受害者？”
　　刘明轩翁张一下嘴唇，一个音都没发出来，脸倒是憋出了血色。
　　“不，你只会笑着看我，因为你就希望我变成那样。”桑野推开房门，精致的脸部轮廓融在光线里，“不是我把你往死路上逼，一切是你咎由自取，你不会真以为作恶没有代价吧？傻x。”
　　不多时，楼道里响起脚步声，搬家师傅上楼了。
　　桑野在屋里进进出出，指挥他们搬运。
　　刘明轩身形一阵摇晃，溃散倒下，面色惨败地瘫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死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前站了道身影。
　　刘明轩恍惚间抬头。
　　少年背着光，一头奶白色发丝在午后阳光下发散开一层光晕，矜贵又高高在上。
　　他身后的房间已经空了。
　　——他要离开这里了。
　　刘明轩其实从初见桑野的那一刻就已经能察觉到，少年太过纯粹和明亮，绝非这方天地可以困住的人。
　　桑野掏出手机，翻了翻，平静道：“还有我微信号吧？如果没有现在加一个。”
　　刘明轩反应两秒，眼中骤然迸发出神采，猛点头：“有！有！你……”
　　“行，我会经常更新朋友圈，记得点赞。”桑野双手抄进卫衣兜里，微微一笑，“你就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我未来发光发亮吧。”
　　刘明轩希冀的表情僵在脸上，定格许久。
　　***
　　晚上有训练赛，桑野把行李往基地的别墅里一堆就不管了。
　　他吃过饭，叼着袋酸奶进入二队训练室，结果一走近自己的位置，脸垮了。
　　二队训练室里有八台机子，格局是三排，桑野特意挑了最后一排靠墙角落的机位。
　　上午来看的时候，他隔壁位还是空的，一下午而已，就多了台电脑。
　　桑野皱眉，他都跟战队经理说了，有新人也别往他旁边安排，他不要同桌！
　　桑野就是有股执念，他身旁的位置只能坐Talk，在他搬去一队前，统统莫挨老子！！！
　　少年有点赌气，撸起袖管，准备把设备搬走。
　　桑野蹲在桌子下面，好不容易把主机后面缠成麻花的线全拔下来，一站起来，看到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走进来，单手提着把键盘。
　　桑野眼睁睁看男人来到他身旁，把东西放隔壁桌上，又拉过旋转椅坐下，末了抬起头：“嗨。”
　　——有种不真实感。
　　桑野恍惚后回神：“……嗨。”
　　谈默神态自若地开机，见桑野还杵在一旁，问：“怎么了？”
　　桑野舔了舔下唇，左右看看，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倏地蹲下，重新钻到桌子下面：“没什么……线松了。”
　　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桑野茫然地抱住膝盖蹲在那儿，他需要静静，等意识到Talk真的坐在他身旁后，突然双手捧住高温的脸颊，乌水水的眼瞳眯起，喉咙里不小心滚出一声：“嘤~”
　　谈默指尖一颤，按错一位开机密码：“……”


第24章 
　　024
　　桑野又把麻花一样的线头插回主机上, 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开了机。
　　“我训练赛开下直播。”谈默冷不丁出声，“你介意吗？”
　　“不、不介意, 你随意……”桑野瞥一眼谈默，又迅速躲开目光, “但是……我会影响到你吗？”
　　谈默视线一低, 落在少年泛着薄粉色的细腻脖颈上，就这么过了数秒。
　　“你不用这么紧张。”男人声音冷淡低磁，“我也是人。”
　　桑野霎时间有种被看穿的羞窘，又懊恼自己不争气, 通红着脸抿了抿唇，终于憋出心里话：“不……你不是人。”
　　谈默略微感到冒犯：“……？？？”
　　然而对于桑野而言, “Talk”代表的意义是神, 这个印象持续太久太久了, 以至于当有一天谈默突然降临身旁，他根本不敢直视。
　　桑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你……”
　　——“谈神！带你儿子来看你了！”
　　门外传来小派咋咋呼呼的声音，桑野闭上嘴的同时，在错愕中白了脸。
　　儿子？
　　“隐婚”，“私生子”, “英年早婚”……这类镶了花边的大标题如同陨石一般撞入他的脑海。
　　只是桑野还来不及体会又麻又凉的心境——
　　“哈……哈……哈……”
　　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挨近，紧接着一团油光滑亮的奶白色绕过挡板, 进入余光里。
　　桑野顺着看去, 跟一只咧嘴傻笑的小金毛对上视线。
　　“…………”
　　金毛一看到桑野, 屁股扭得更欢了，激动地发出“嘤嘤”声, 目标明确地冲他小跑而去, 只是还没靠近, 就被一只大手拎住后颈皮，“呜~”的一声跪趴到地上。
　　桑野对自己无语一阵后，认出金毛：“谈春山？”
　　“嗯。”谈默牢牢控制着狗头，掀眸，“怕狗吗？”
　　两人独处时的局促氛围被打破，可桑野一对上那双好看的开扇形桃花眼，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敛睫：“不怕。”
　　家乡院子里养狗的多了去了。
　　谈春山虽然被按住了，但还在努力往桑野裤子上蹭。
　　桑野朝后缩了下腿：“它见到陌生人为啥这么激动？”
　　“它对其他人不这样。”谈默拍了拍谈春山的狗头，语调淡然，“是个顶级颜控，随我。”
　　桑野呆滞半秒，快速瞅一眼谈默，脸上蔓开大片好看的红。
　　“山哥刚才去一队训练室找你，我寻思你都搬楼上来了，就带它过来认认门。”小派走过来，道，“哟，你俩坐一块儿呢？白毛不得高兴疯了？”
　　桑野一见到小派就晦气，板起通红小脸怼回去：“要你管？”
　　小派这时看了眼金毛犬，又看了眼桑野，视线来回两趟，“嘿！”的一笑：
　　“我就说你跟山哥咋这么像，原来你俩毛色一模一样。”
　　桑野咬牙切齿：“你才……”
　　可一看金毛，纯正的奶油白——跟他的发色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色差。
　　“……”桑野一手抓住头发，小表情尽显郁闷。
　　谈默憋住笑，转而对小派道：“春山留这儿，结束后我带走，没事就下楼吧。”
　　“驱赶我？行，我是多余的。”小派倔强地撅起嘴，走时三步一回头，“谈爹我会想你的。”
　　“别偷懒。”谈默撩起眼皮，“我会盯你战绩。”
　　小派头也不回地溜了。
　　距离训练赛还有十分钟左右，谈默开了直播后，先没忙着关摄像头和弹幕。
　　桑野知道自己没经过正式官宣，而且入职合同还没敲定，所以不能光明正大露脸，免得给战队经理惹出公关上麻烦，他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拿队里的小号登入游戏。
　　隔壁电脑上，直播间弹幕正在热闹翻滚着，粉丝们眼尖，一开播就发现谈默背后靠着墙。
　　“在基地。”谈默扫过弹幕里的问题，道，“队内人员变动，位置调整一下，方便后期训练……以后都坐这儿吗？……看吧，应该不会太久。”
　　桑野手指一顿，心里空了一下。
　　就在他短暂的出神间，感觉手腕底下触感冰凉湿滑。
　　低头一看，是颗又黑又湿的狗鼻子。
　　——谈春山不知何时挣脱项圈偷了过来，正用洁白的小米牙拽他衣袖，要跟他玩。
　　桑野不好出声，便摁住狗头推拒，跟一只狗打起太极，结果这只刚满一岁的金毛犬力气贼大，拉扯间，肥嘟嘟的屁股往后一沉，把桑野直接从椅子上拽了下去。
　　谈默感到腿被撞了一下，偏头朝下看去，就见桑野一脸窘迫地从地上撑起身，谈春山还在热情地拿鼻子嗅他。
　　桑野烦不胜烦，一把攥住狗嘴，严厉凶狠地瞪视它。
　　手法暴力，表情奶凶。
　　谈默没看谈春山，只看桑野，“没事吧？”
　　桑野心里一跳，怕谈默以为自己在虐待他儿子，改为双手固定住金毛的脑袋，一下一下强行撸狗头。
　　他面色涨红，不忘正在直播，咬住下唇，无声地冲谈默摇摇头。
　　谈默视线稍稍偏移，在少年轻咬住的唇上轻拂而过——洁白的牙齿稍一用力，仿佛就会有花汁流淌出来。
　　谈默眸色微敛，重新看回面前电脑。
　　直播间八卦劲上来了。
　　【谈神旁边有人？】
　　【根据刚才谈神的视角，目测那人身高不足0.5。】
　　【视角有点微妙，盲猜那人不是蹲着就是跪着，关键是在Talk脚边，哦！我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小脸通黄。】
　　“是蹲在我脚边。”谈默直言不讳。
　　桑野还蹲在那儿撸狗，闻言，顿了一下，看向谈春山。
　　狗也蹲着。
　　弹幕躁动起来，滚动得更疯了。
　　【所以蹲着干啥！别说只是修电脑！我！不！信！】
　　【是WLG的人不？能露个脸不？别说是胡夫啊，我直接萎给你看。】
　　【弹幕兴奋个啥呀？除非是Song蹲在那儿，不然我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好了，裤子脱了，赶紧叫Song出来吧。】
　　【到底是谁！别折磨我！】
　　“我给点提示……还猜不中的可以直接拖出去。”谈默难得有兴致跟观众互动，道，“脑袋是奶白色的。”
　　桑野看了眼面前的狗头——色号极浅，不含一丝杂质，奶得很纯正。
　　谈默继续说：“眼睛又黑又亮，很纯粹。”
　　桑野对上小金毛的豆豆眼——此刻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谈默接着又道：“脸漂亮。”
　　桑野捧正小金毛的脑袋端详——嘴短，显得小脸又圆又萌，品相确实好看。
　　其实在给出第一条提示时，弹幕就秒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春山啊！】
　　【快快快，快给我吸两口春山宝贝！大半年没见了！】
　　【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
　　【行了行了，别秀了，都知道你家崽世界第一可爱。】
　　谈默眼中闪过浅淡笑意，最后道：“关键又软又好rua。”
　　桑野肆意揉捏谈春山的毛脸，沉浸在又绵又密的触感中。
　　即便觉得臭狗贼烦，心下还是不禁感叹，真的好软……
　　下一秒，一只大手落在他脑袋上，轻揉发丝。
　　桑野茫然地一眨眼，心跳停了，周围一切好似都后退远去了，只剩头顶温暖的触感如此鲜明。
　　谈默一手还在桌子底下，另一只手点击鼠标，低沉嗓音道：“接下来打训练赛，不看弹幕。”
　　话落，连摄像头都一并关闭了。
　　***
　　不多时，二队另外两个也到了，分别叫疾风和劲草。
　　是当年一起进队的好兄弟。
　　他们一进屋就看到谈默，吓得一激灵，自知训练赛要开始了，连忙小跑进来。
　　两人站在隔板后，双手贴裤缝：“谈……谈神。”
　　谈默抬眼，神色寡淡：“还有三分钟，你们开机、登游戏、检查参数，时间够吗？”
　　疾风劲草瑟瑟发抖，虽然谈默语气堪称平和，他们却比挨骂还胆寒。
　　疾风憋红了脸，硬着头皮：“够了……应该可以。”
　　两人坐下前，忍不住看了眼谈默身旁的新队员，都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Talk老婆粉。
　　就见少年脸比他们还红，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电脑。
　　即便他们在旁边被训话，少年也不曾投来过视线。
　　疾风劲草火速登录游戏，不忘在Steam上交流两句。
　　Wind：【他怎么了？？？】
　　Grass：【脸红成那样，应该被谈神训话了。】
　　Wing：【啧……感觉比我们还惨。】
　　不多时，训练赛开始了。
　　二队和一队约的都是相同场次，遇上的也全是国内顶尖战队。
　　第一局，桑野在五分钟团战中枪放慢了，第一次倒地，疾风顶着枪林弹雨，封烟将他扶起。七分钟冲房时桑野二倒扶不起来，接下来一直OB（观战）视角看队友。
　　第二局，桑野扎入龙门客栈前漏了侧方位信息，遭人埋伏被迫贴脸近战，枪是提前开了，却没甩准预瞄点，成了肥美的快递盒。
　　桑野再次揣起手手OB队友，背影愈发郁闷阴沉。
　　第三局，二队进圈时被NSN在房区卡人，疾风劲草相继成为枪下亡魂，谈默击倒Kay后以丝血淘汰Lulu，血条终于绷不住倒地。
　　桑野快速收下屋里两人，跳窗出来直奔谈默，在空地上把人扶了起来。
　　谈默却在这时取下耳机，往桌上一撂：“别打了。”
　　桑野悬停的手指僵硬住，看着面前的电脑，脸色有些白。
　　谈默偏头看他，重复一遍：“别打了。”
　　这时游戏里一个队伍冲了上来，把停留在原地的两人击杀，骤响的枪声让桑野轻颤一下，受惊了，眼眶变得有些红。
　　桑野慢吞吞地把耳机摘下，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谈默在训练赛开始前就把直播间语音关了，于是观众们只能听到游戏音效，但听不到他的声音，看到这里都纷纷打出问号。
　　【？？？谈神今天跟二队的人打，旁边这人应该不是暗流，所以是谁？】
　　【新人？太菜了吧。】
　　【说他有操作，低级错误频出，说他没操作，又能一秀二干掉NSN，之前两局也有亮眼表现，太矛盾了，这难道是什么状态型选手？】
　　【……】
　　【报！新人是Song！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小派直播说漏嘴了。】
　　本来还讨论得起劲的弹幕暂歇两秒，忽然达成一致意见：
　　【桑富贵？哦，那没事了，等谈神不在他就又行了。】
　　【等等？难道就我发现华点了吗？脑袋是奶白色，眼睛又黑又亮，脸漂亮，哪一样Song不占？所以他们刚刚是不是在训练室搞什么肮脏的play？】
　　疾风劲草早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看游戏结束，队长似乎要骂人，互相递了个紧张的眼神。
　　反正今晚比赛已经结束了，后面有一段休息时间，不回来也没事。
　　“谈神……我们上个厕所。”
　　他俩站起来，打了个报告就尿遁了。
　　训练室里便只剩下谈默、桑野以及在角落打盹的谈春山。
　　顶上灯光敞亮，照得四下空荡荡的，桑野抠着手指，眼睛越来越涩。
　　一方面他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惭愧。
　　另一方面Talk对他发火，他觉得难受极了，心口拔凉拔凉，好像要沉到深海里去。
　　即便他知道自己应得，但就是难受，那股劲憋在心里，几乎要掉下眼泪。
　　谈默这时坐在电竞椅上转过身，拿着手机调动计时器：“接下来盯着我看十分钟，不许移开目光。”
　　“！”
　　桑野倏地把眼泪憋回去，抬手蹭了把眼尾，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听到少年明显暗哑的嗓音，谈默讶然地抬头，接着就看到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谈默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一个音，最后咬了下唇，把桑野的椅子转向自己：
　　“我没对你怎么样，也不是生气……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凶了？”
　　桑野觉得伤心事又被戳了一下，漏出些许酸涩情绪，但察觉到Talk的转变，内心里更多的是被一种温暖羞赧的感觉取代。
　　他垂着脸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承认。
　　“叫你别打了，就是字面意思别打了。”谈默舔了舔唇角，鲜少耐心对一个人解释这么多，“你刚才训练赛中漏了很多操作和细节，又在没有掩体的环境下救人，这种事你平时排位都干不出来，却在训练赛中发生，只能说明你注意力不集中……原因你我都懂，如果不先解决这个问题，继续打下去没有意义，之后的训练赛也不会有意义，所以我叫停了。”
　　桑野脸色越来越红，头也越埋越低，现在心里彻底不难受了，就是莫名臊得慌。
　　他就是没出息。
　　他也很绝望。
　　偶像在身旁，思绪总忍不住乱飘，就连Talk身上若有似无的冰冷香味都能对他构成干扰。
　　“是我不好……”桑野嗫嚅，“但我没有觉得你很凶……”
　　最后一句带有违心成分，因为Talk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自责。
　　谈默点点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习惯我的存在，对视十分钟，可以吗？”
　　桑野心里咯噔一下，想想都刺激。
　　他手指绞紧衣摆，艰难吞咽一下口水：“别……还是别了吧。”
　　“线上赛只有几天就开始了。”谈默低眼，“如果我成了干扰因素，不能保证你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不如换个人替我，我跟教练打个申请，让胡夫来……”
　　“不不不！”桑野突然一改先前忸怩，抓住谈默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很有勇气地说，“十分钟，来吧！”
　　“……”
　　谈默瞥了眼攀在腕上的细白手指，不合时宜地想起“垂死病中惊坐起”。
　　***
　　刚退出训练赛，小派就扫了眼二队的战绩，随之笑得没心没肺：“我就说，白毛肯定出幺蛾子，有谈神在，他实力得封印大半，他俩就不应该放一组打。”
　　小派说完才想起直播间还开着，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下了游戏，小派想跑楼上去刺激一下白毛，却在楼梯间遇到往下跑的疾风和劲草。
　　“别去。”疾风好意提醒，“谈神在骂人……就是那个Song。”
　　小派困惑：“哈？”
　　怎么可能？
　　劲草附和：“千真万确。”
　　此时二队训练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两道静谧得稍显紧绷的呼吸声。
　　桑野跟谈默四目相对，不曾眨眼。
　　他望着男人的眼眸，心跳剧烈得好像要爆裂开来，折磨到有点刺痛了。
　　等桑野觉得几乎不能呼吸时，终于绷不住呜咽一声，撇开脸倒在椅背上。
　　谈默朝另一侧别过脸，看向手机。
　　20秒。
　　桑野的极限了。
　　谈默两只手还撑在桑野的椅子扶手上，耸起一边肩，缓缓蹭过脸颊。
　　20秒。
　　……也是他的极限了。
　　桑野拉高卫衣领口挡住半边脸，眼睛不敢乱飘，声音又闷又糯：“下……下次再约好不好……”
　　半晌。
　　“好的。”谈默维持姿势，垂着眼，“下次再约。”
　　离开训练室前，谈默交代一句：“记得把我当人看。”
　　桑野脑子都快烧成浆糊了，愣愣出声：“……哦。”
　　等谈默牵着谈春山走后，门框边才悄悄探出三颗脑袋，齐刷刷朝训练室角落看。
　　于是小派、疾风和劲草，三人看到——脸颊涨红的少年拉上卫衣帽子，罩住一头白毛，双手一边一根扯住松紧绳，接着以能勒死自己的力道，拼命朝两边一拉。
　　帽子口倏地收束，那张小美人脸整个给藏里面了。
　　“…………”
　　三人看得目露同情。
　　瞧瞧，老婆粉都给被骂自闭了。


第25章 
　　025
　　基地拿两幢别墅当选手的宿舍楼, 桑野被分配到了A栋三楼。
　　别墅里附带电梯，桑野撸起袖管，正要搬行李, 遇上回来的小派和胡夫。
　　小派见了拽爷，满脑子却是他自闭的模样, 神色复杂：“我帮你吧。”
　　桑野道：“我东西很多。”
　　“害, 没事。”小派曲起手臂，说得轻松，“穿外套看不出来，其实我也是混过健身房的人。”
　　“对。”胡夫噗噗地笑, “充两年会员卡一次没去过，还剩一个月到期时, 天天揣盆去健身房洗澡。”
　　“去！”小派一巴掌拍在胡夫大臂上, “你派哥不撸铁都壮着呢！”
　　然而等小派把整整八大箱衣服推出电梯后, 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说你咋这么多衣服？”小派齁着背，哭得像个小老头，“大姑娘都没你多！”
　　桑野看小派帮忙的份上，懒得骂他，各给两人扔了瓶功能性饮料。
　　胡夫笑着婉拒：“减肥, 喝不了。”
　　桑野反手给他换一瓶依云。
　　“靠，矿泉水都是玻璃装的依云, 小二十一瓶呢……你是不是富二代？”小派扯开拉环, “爸妈干嘛的？”
　　桑野挨个把箱子踹进房间里：“我妈没工作。”
　　胡夫靠住墙, 拧开瓶盖：“你爸呢？”
　　桑野面不改色：“挖煤的。”
　　小派愣了一下，嘴里的饮料泛过气泡后, 忽然没了滋味：“挖煤？你……你家哪儿的？”
　　“山西。”桑野道, “大同下面的小县城。”
　　“好地方啊, 就是好远……”小派捏着易拉罐，心里紧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
　　桑野想了想：“不满十八岁就来了。”
　　小派和胡夫对视一眼，手中的水都有些喝不下去了。
　　他们对桑野的身世有了基本的构想画面——母亲在家辛劳操持，父亲终日在矿井里劳作，十五六岁的少年背上行囊，只身来到大城市务工，看这头发，应该在理发店干过，后来摸爬滚打，接单打游戏，练就一身本领技术，直至进入直播行业，生活才算好起来。
　　说到底，这水、这饮料、这满地的行李家当，都是桑野一分一分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的，可即便如此艰辛，少年依旧一脸贵气矜然，真的是老天赏饭吃。
　　胡夫过意不去：“你在这儿有啥想吃的，想逛的，只管说，我带你去。”
　　桑野哦了一声，冷漠脸。
　　“你别踹了，都踹脏了。”小派也不喊累了，上前几步，“我帮你搬。”
　　“不用。”桑野冷冷淡淡，“这箱是我妈21年米兰时装周上给买的，过时了，我寄回去，保姆会处理。”
　　小派动作一僵，感到不对味，随手一指：“那这箱呢？”
　　桑野瞥了眼：“我姨怕我来南方冻着，年初在清潭洞淘的。”
　　小派嘴角抽了抽：“……”
　　又是米兰时装周，又是韩国清潭洞。
　　胡夫仰头闷了半瓶烧钱水，“哈~”的一声，品出了贫富差距的味道：
　　“我总算知道他们为啥要叫你富贵了。”
　　“还有你爸不叫挖煤的。”小派皮笑肉不笑，纠正一下，“那他妈叫煤老板。”
　　***
　　第二天，桑野在食堂吃鲜肉小馄饨，喻皓天经过时看到他：“Song，正好找你。”
　　说着，把手上的纸袋递过去。
　　桑野不明所以打开，朝里一看。
　　是WLG的队服。
　　“你把衣服换一下。”喻皓天道，“平时在基地训练要穿队服。”
　　桑野皱了下眉，抬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喻皓天摸不着头脑，“规章制度这么写的，大家都这样。”
　　桑野扫视一圈。
　　果不其然，目光所及全是队服。
　　但桑野不服气。
　　日常训练又不是参加比赛。
　　他梗起脖子：“我昨天看Talk就没穿。”
　　“昨天周末啊。”喻皓天哭笑不得，“你看胡夫和小派呢？他们三百六十五天就那一套，队服直接焊身上，都成永久皮了。”
　　“什么就那一套！”隔了一桌的小派嚷嚷，“我四套队服呢！勤洗勤换的！”
　　胡夫笑得勺子里的豆腐脑直抖：“啊对对对，一个月换四套，一套穿一周。”
　　“去！”小派跟施法驱邪似的啐回去。
　　可桑野还是不能接受，又看了一圈，只觉得队服毫无特色，那些人穿上后都邋里邋遢没有精神，简直就像披着块抹布。
　　他……他现在是坐在Talk身边的人，每天要体面的。
　　甚至觉得七八箱衣服都不够，结果现在限定死了一身皮。
　　小臭美蛋拧眉，一脸倔强：“我不……”
　　这时，食堂门口迈步走进来一人。
　　男人身高腿长，宽大松垮的队服在他身上也能撑出型，一边袖口翻折起，露出苍白瘦削的腕，一点不拖沓，以白底为主、橙红镶边的配色更是衬得人清爽又干净。
　　队服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
　　桑野笔挺的后腰松下力道，抱着纸袋置于身前，一身毛刺轻易服了软。
　　“我吃好饭就换上。”
　　“哟。”喻皓天笑，“想通了？”
　　谈默已经朝这边走来了。
　　喻皓天先前背对门，现在才看到他，打量人一番，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突然想通了……你以后上街最好也穿这件，周边销量翻番不是梦。”
　　谈默在桌旁停了下脚步，一看桑野目光躲闪，便明白今天少年依旧不把他当人看。
　　“什么事？”谈默问喻皓天。
　　喻皓天叹了一声，叹出了年级主任的沧桑：“小朋友不高兴穿队服。”
　　“米有！”桑野驳得太快，嘴瓢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
　　谈默看桑野，就见他穿一件深色薄款外套，版型硬挺，胸口别有繁复的徽章，内里露出工整的白衬衫衣领，领尖各坠一颗泪滴型水晶。
　　每一处细节都考究，是乖巧严谨的学院风。
　　谈默仅是一眼，便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经过时，伸手揉了揉那颗白色的脑袋，丢下一句：
　　“今天真好看。”
　　周围霎时间响起锅碗瓢盆叮咚声，大家突然都变得很用力在吃饭，时不时响起吃急了的呛咳声。
　　反而显得大受震惊。
　　疾风和劲草坐角落里看着脸色像新鲜草莓的桑野，忽然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这才意识到，脸红不一定是被骂出来的。
　　也可能是被摸了头，舒服的。
　　***
　　吃过饭，小派蹦着步子回到练习室，“啦啦啦啦啦”地一推开门，就见Shine正在往纸箱子里放东西。
　　两人站在原地，同时静止。
　　谈默搬走后，鄂兰坐了他的位置，此刻正戴着耳机打排位，对外界散发出冷漠且毫不关心的气息。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小派经过最初的愣怔后，面色沉了沉，走进屋，上去就是一记老拳：
　　“死人，要么不回来，回来就偷偷摸摸，你他妈死哪儿去了？哪儿去了？啊？”
　　Shine被打了也不还手，眼睛微微泛潮，他最怕的其实是队友们的冷脸，小派这样反倒叫他松了口气，是对他的一种宽容。
　　“我还以为你东西都不要了！”小派揍了一会儿，紧皱起脸，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给你发消息也不回！连声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出生入死的感情说扔就扔，夏之言你真的没有心呐！”
　　“行了行了，你……”Shine被小派搞得有些尴尬了，频频朝旁边的新队员看去，好在人家心无旁骛，根本不搭理他们。
　　不多时，喻皓天也来了，看到Shine，叹气一声：
　　“别急着走了，教练和队长总该见见吧？”
　　……
　　上午是各自训练时间，桑野时不时会往门口瞥一眼，可身旁的人迟迟没有来。
　　疾风问：“你不会在等谈神吧？”
　　咻的一下，桑野的眼神瞥回面前屏幕上，一脸高冷，不说话。
　　“哦哦，你可能不在群里。”疾风想起来了，道，“Shine早上回来了。”
　　桑野眼一眨。
　　原来是有事。
　　桑野知道Shine转会，只是对于他的做法感到不解。
　　WLG给Shine的各方面资源都是最优的，队内关系也很稳定，所以为什么要在这时跳去NSN？
　　就因为一次春季赛失利？
　　那也未免太薄情势利了点。
　　可无论如何，Shine的去留都与他无关，也影响不了他。
　　桑野不再多想，专注于眼下的练习。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桑野退了游戏，低头揉了揉泛红的指尖，心里嘀咕打职业果然很辛苦。
　　上午练了半天还不算完，下午还有高强度的训练赛。
　　再这么下去，手尖尖都要磨出茧了。
　　于是这才入队第二天，桑小爷就生出怜惜自己的心情。
　　桑野端起杯子去倒水，因为不知道饮水机里的水什么时候换的，便自己出门找开水间。
　　二楼晃了一圈没看到，干脆往上找。
　　听说楼上是青训生呆的地方，只是现在没开营。
　　桑野走在静悄悄的三楼过道里，就在快接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时，听到外面阳台传来一声哽咽。
　　桑野停下脚步，不再向前，接着便分辨出了Shine的声音，听见他说：
　　“我不想走……但我看到了……”
　　桑野茫然。
　　隔着层玻璃，外面声音飘忽不定。
　　“……预选赛之前，你一个人在练习室，坐在那儿，突然就不能动了……我在门口看到了，没敢进去，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后来春季赛前一天你被紧急换下……这种时候我应该留下的，你可能需要我，但是……”
　　许久，传来男人低冷平静的声音：
　　“我从没说过需要谁为我做什么，是我让你失望了，你是很优秀的选手，未来继续努力，愿结果不会辜负你。”
　　“队长，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觉得……”Shine再次泛起哽咽，“如果没有Talk，神庙就塌了，我支撑不起这片废墟……”
　　桑野站在走廊中央，从阳台漫进来的光将他身形边缘蚕食得坑洼不全。
　　春季赛前一天被紧急换下，夏季赛直接未上首发位……
　　Talk……怎么了？
　　桑野恍惚地出神，直至有人叫他名字：“Song。”
　　“嗯？”桑野抬头。
　　谈默拎着份打包袋放他桌上：“听说你中午没吃饭？”
　　“啊？……哦。”桑野脸热了一下，双手搭在尚有温度的桶状餐盒上，心里也迅速暖了起来。
　　偶像亲自给他带的饭……
　　少年已经换上了队服，即便穿得跟所有人一样，但白白净净的，仍就招人喜欢。
　　谈默拉开椅子坐下，淡声问：“食堂不合胃口？”
　　“不，不是……”桑野拆开外卖袋，这才发现里面是三文鱼鹅肝饭，一看就不是从食堂打包来的，脸更热了，垂着脑袋解释，“就忘记了……下次不会。”
　　谈默没再耽误他，打开机子：“先吃吧。”
　　桑野尝到第一口鹅肝时，才发现自己饿了，于是顾不上斯文，吃得一张小脸快埋进碗里。
　　鹅肝的口感鲜美醇厚，炙烤过的三文鱼散发熏香，入口肥而不腻，配上香糯的大米，只觉得每一处味蕾都被细腻地照顾到了。
　　桑野扒到一半，动作缓了下来，意识到现在训练室里除了他和Talk，就没有其他人，不禁再次想起上午Shine说过的那些话。
　　——“这种时候我应该留下的，你可能需要我……”
　　——“如果没有Talk，神庙就塌了……”
　　Talk到底怎么了？
　　桑野鼓起勇气，试图问出心底的疑惑：“Talk……”
　　谈默偏头看他。
　　就见少年深吸气，张了张嘴，两秒后却又塌下肩，一脸挫败。
　　谈默问：“怎么了？”
　　桑野捻起嘴角的饭粒塞进嘴里，盯着碗里，嗫嚅着说话时，嗓音软糯：
　　“我其实是来追星的……”
　　“……”
　　谈默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以为桑野崇拜喜欢他是一方面，但愿意进入职业战队，多少抱有登顶的决心，万万没想到……
　　谈默靠回椅背，抬手揉了揉眉心，被他孩子气的一面弄得想笑，同时又有点遗憾。
　　桑野这样对于俱乐部而言其实是个麻烦，毕竟他是俱乐部最看好的选手，想要重点培养，但既然都说开了，谈默觉得以后便没必要给他那么多压力，说到底，桑野的心思不在这份职业上。
　　可无论如何。
　　“你能这么坦白……谢谢。”
　　桑野点点头，也是认真想了一圈后才发现，无论是梦想进入一队，还是幻想坐上Shine的位置，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Talk。
　　桑野拌了拌碗里饭，低着头继续道：“但我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谈默愣怔一下，不确定他的意思，偏头看去：“嗯？”
　　桑野又想到Talk说的——“我从没说过需要谁为我做什么……”。
　　即便如此……
　　“如果……我说以后，以前不算……你要我卡一个方向，我能卡得很严，你要我拿下一个点，我会百分百地拿下它，你想要我在线上赛中发挥全部实力，我能毫无保留地做到，即便是未来让我拿冠军，我想我也可以。”
　　谈默眸光一颤，桑野没有直言，但他却听出了其中满满的真挚——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为你攻城略地。
　　刹那间一股汹涌的热流冲入心房，许是那儿冷寂了太久，在猛烈的冲刷下有种轻微的酸胀感。
　　谈默手指蜷了蜷，下意识逃避：“我……”
　　桑野这时偏过脸，目光直直地迎上他：“这么说定了，我以后就不在训练赛中走神，好吗？”
　　少年的眼神明净热烈，谈默顿时感到无处躲避，一切懦弱行为在曝烈的阳光下都成了可耻。
　　好半天，谈默轻轻嗯了一声。
　　桑野却没做声，依旧拿那双坠着亮光的乌瞳望他，不偏不倚，好似要将他捕获其中，拖入星海里溺毙。
　　如此直白，近乎攻击性。
　　时间一长，谈默心口乱了一下，第一次有了耳热的冲动，下意识要移开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
　　桑野很明显地松下气息，转回桌前，探头看了眼手机，失望地嘟囔：“15秒……”
　　“…………”
　　谈默霎时间有些僵硬，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
　　仿佛在高烧中被盖头浇了盆冰水，狼狈得想骂人。
　　艹！
　　谈默指尖掐了把掌心，起身离开：“上个厕所。”
　　桑野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哦。”
　　***
　　疾风和劲草抢在训练赛开始前十分钟跑进练习室，怕被谈神骂。
　　结果不见大魔王，倒是看到桑野在扒饭。
　　“吃什么呢？这么香？”疾风视线越过中间的挡板，朝对面桌看去，一眼瞄中饭盒上的logo，“鱼旨？你款爷吧？一份饭一百六十八也吃得下！”
　　“碍着你了？”桑野没好气，竖起塑料袋把碗挡着。
　　Talk给买的饭，别人多看一眼他都嫌烦。
　　“你怎么现在还吃饭？”劲草撩闲，“这还有八分钟……哦，七分钟就开赛了，开机、登游戏、检查参数，时间够吗？”
　　桑野“啧”了一声：“管好你自己。”
　　老婆粉的臭脾气远近闻名。
　　疾风和劲草相视一笑，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要是一会儿谈神进来，看到有人还在吃饭，以他严谨的性格，准把人骂得狗血喷头。
　　桑野那边也琢磨一下，终究有所顾虑，于是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就在这个时候，谈默进屋，额发微潮，脸上有水洗过的痕迹。
　　疾风和劲草向谈默问好，然后眼神疯狂朝桑野那边暗示，提醒队长该骂人了。
　　谈默神色寡淡地在桌前坐下，除了点击鼠标的声音，再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疾风和劲草对视一眼，逐渐迷惑。
　　跟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时，挡板后传来低磁的男音：“吃慢点。”
　　少年：“……啊？”
　　男人很淡定：“有几个队上午起不来，一般拖拖拉拉会迟到几分钟，等人齐、开始游戏、跳机前，起码还有一刻钟，时间够了。”
　　“哦，好。”
　　疾风和劲草抱住脑袋，虽然不懂，但大为震惊。
　　WHAAAAT？？？！！！
　　这双标得不要太明显好吧！！！
　　***
　　桑野进队的时候刚好是五月初，没几天就过了立夏。
　　俗称“立夏打雷，三天一下”，天气变得潮湿闷热，往往在傍晚时分，冷不丁会有雷声滚过。
　　谈春山是个胆小鬼，一打雷就嘤嘤嘤地往二队练习室跑。
　　很多次谈默都不在，它就一头扎进桑野怀里，求安慰，求抚摸，舔桑野一脸口水。
　　可能因为是狗，所有不要脸的事它都干得得心应手。
　　桑野一开始是真的烦这只金毛，要不是看它是Talk亲儿子，早扔出去了。
　　只是过了两天，他撸狗的手法逐渐娴熟。
　　再过两天，桑野悄悄躲到桌子底下，跟谈春山分享了一袋酸奶——谈默对谈春山的饮食控制得极其严格，不能被发现。
　　摆正心态后，桑野的状态拔得很快，起码再也没犯过低级错误。
　　有些问题是他没有比赛经验造成的，复盘时教练就会把他单拉出来强调，他再勤加练习。
　　如此循环一周，桑野当主播时期的野路子收敛不少，操作开始变细了。
　　大众线上赛将近，前一天晚上，比赛名单出来。
　　由于奖金池有足足一百二十万，够“壕”，属于自办赛事的天花板，所以各个俱乐部的一队只要没安排，都派来参赛了，其中就包括TES和NSN。
　　教练本来是要派一队去恰饭，但是考虑到桑野的试训问题，就把机会给了二队。
　　晚上复盘结束后，教练把桑野留了一下，问：“紧张吗？”
　　桑野摇头：“不紧张。”
　　“为什么？”
　　“有Talk。”
　　“咳……Talk能助你一臂之力，但千万别让他盖了你的锋芒，不然就白搭。”
　　“什么白搭？”
　　“……没什么。”教练抹了把虚汗，道，“这次比赛阵容堪比春季赛，其实对你这样的新人是不公平的，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你去吗？”
　　桑野点头：“知道。”
　　“为什么？”
　　“你想让我当二队队长，然后去夏季赛当替补。”
　　“咳……胡说！”
　　“你刚刚说白搭。”
　　“我！”
　　教练发现有的倒霉孩子是真讨厌，气得他脑壳嗡嗡作响。
　　“行了，回去吧。”
　　桑野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强，根本不需要赛前辅导。
　　桑野道了声再见，走到门口，却被叫住。
　　“前三。”教练比了个数，“有了张王牌Talk，队伍就要拿前三。能进前三不一定是你的功劳，但起码有了第一张成绩证明，拿不了前三也不是你的错，但你绝对连疾风劲草都说服不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实力强劲的暗流。
　　桑野什么都明白，转头：“如果我当了夏季赛替补，你能不能安排我上场？”
　　教练气到拍桌：“桑富贵你先给我好好想清楚眼前事！”
　　***
　　桑野洗完澡，想去食堂门口贩卖机买包酸奶。
　　他双手抄兜进了电梯。
　　电梯来到一楼，门打开，外面站着谈默。
　　桑野立正，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
　　谈默走进来：“不下？”
　　桑野舔了下唇，手局促地上下乱指一通：“忘了带门禁卡，上去拿一下。”
　　谈默在桑野身旁站定，瞥他一眼：“明天晚上比赛，紧张吗？”
　　桑野摇头：“不紧张。”
　　谈默看着上方数字一跳，跃上二楼：“为什么？”
　　“因为……”桑野乌瞳一转，“我挺厉害的。”
　　谈默挑了挑眉，电梯门打开，他抬手揉揉桑野的脑袋，走出去：“明天见。”
　　桑野却突然追到电梯口，按住开门键：“Talk！”
　　谈默转身，昏黄的廊灯映照下，淡漠的眼底也没能染上温度。“嗯？”
　　桑野挡在电梯口，清凌凌的目光看着他，许久，眼底波光一闪，显得欲言又止。
　　谈默顿了下，上前一步，放低声：“怎么了？”
　　桑野白净的面颊上慢慢染了红，洗过澡的缘故，靠近了，能闻见他身上湿润香甜的水汽。
　　那种燥热的感觉再次滑过心口，谈默暗暗深吸气，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什么跃动一下。
　　他再近一步。
　　桑野低下头，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计时器：“17秒。”
　　“…………”
　　谈默眼皮一跳。
　　又来是吧？
　　桑野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松开电梯按钮：“明天见。”
　　可正当电梯门要阖上，忽而一只大手探入，抓住桑野手臂往外一拽，把人按在一旁墙壁上。
　　“……”
　　面对近在咫尺的俊脸，桑野心跳失速，眼神乱飘：“干……干嘛？”
　　谈默一手固定住少年细白的下颌，缓声道：“再来一遍。”
　　桑野腿一软，小小声的好像没什么力气：“可可、可是今天练习过了。”
　　“赛前加训。”谈默的声音变得微微咬着牙，“偷，袭，怪。”
　　“……”
　　作者有话要说：
　　谈默：让你把我当人，你把我当工具人。（微笑


第26章 
　　026
　　大众线上赛这天上午, 气温直逼三十度，骤然的升温让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受不了了，立夏以来第一次安排上了空调。
　　近傍晚的时候大雨落下, 即便关在空调间里，也能闻到一股潮湿的尘土气味。
　　天空又是一道电光闪过。
　　小派捧着外卖站窗边：“雷公电母气氛组到位了, 今晚比赛像渡劫啊。”
　　谈春山趴在一队练习室角落, 脑袋枕着厚爪子，皱着眉，一整个狗生忧郁。
　　赛事方安排的督导员已经到基地了，正在二队, 所以打雷了小狗也不能去找爸爸。
　　会议室里开了投屏，教练和战队经理在等开场。
　　没其他人在, 教练问：“队医怎么说？”
　　“挺好的。”喻皓天态度还算轻松, “只要不是在比赛现场那样的特定环境里, 声音就刺激不到他。”
　　教练沉沉叹气，还想说什么，会议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两人一看，是连着五一请十天假的暗流。
　　暗流衣袖上还沾着雨渍，进屋关门：“刚才上楼, 练习室不让进。”
　　“赛事方的人在里面。”喻皓天说，“你坐这儿一起看吧。”
　　教练看了眼暗流, 借机道：“正好认识一下Song, 他虽然年纪不大, 但挺出彩的，不出意外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跟Talk分一组……”暗流放下雨伞, 低着头坐下, “猪都能飞吧？”
　　教练瞬间皱眉。
　　喻皓天冷笑：“你这话……”
　　“要开始了。”教练打断, 道，“有什么事结束再说。”
　　大众线上赛一开启，便将所有选手都展列在屏幕上，如同在钉钉上开年级大会。
　　一共16支参赛队伍，64位选手，一个个方格里都是人头，虽然画质各不相同，但面目都是同样模糊，即便分成三批展示，观众依旧嚷着“啥玩意儿？眼瞎了，业余导播不会搞就别搞”。
　　然而最后一批选手展示出来时，有两张脸一下子跳脱出来，如此清晰，以至于跟其他人都不在一个画风上。
　　导播似乎发现了流量密码，快速将他们二人的镜头提取出来，并列在屏幕上给特写。
　　左边男人眉眼寡淡，五官俊挺，是素来就有“高岭之花”、“电竞蛊王”等等一系列之称的Talk。
　　右边少年一张冷面，天生美人相，一亮相就惊为天人，是近两个月各大豪门争抢的新宠Song。
　　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被单拎出来了，同时偏过脸，面对面交流了一句什么，给观众留下线条同样优越的侧颜。
　　弹幕刹那间又疯涨一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唱YYDS！！！】
　　【他俩光是一个对视我就能少女心炸裂！啊他妈的为什么对视都能这么有感觉？私下是不是练习过？！】
　　【这一幕完全能拿来当情侣头像了！已截图！有需要的姐妹说唱超话自取！】
　　解说员也反应迅速地接上了这波热度。
　　解说A：“哎呀呀，这不是Talk和他老婆粉吗？Song应该属于追星界天花板了，从春季赛现场高调表白，到现在都直接跟偶像同台竞技了。”
　　解说B：“哟，你对这俩人的事这么了解？该不会在说唱超话有等级吧？”
　　解说A：“哈哈，没有没有，话说这次线上赛好像是Song的试训？他现在面对的全是PCL区大佬，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还是蛮有压力的，在这里先预祝他能取得一个满意的成绩吧。”
　　解说B：“谈神都亲自保驾护航了，问题应该不大。”
　　WLG二队练习室里还在等待游戏开始，由于大家都戴着耳机，显得外面的雷声小了。
　　疾风和劲草一看就是心理素质不行的选手，每隔几秒就叹气一声，充满焦虑。
　　此起彼伏的琐碎声音经由队内频道放大，扰得桑野都有点烦了：“你俩能不能出息点？”
　　疾风和劲草倏地屏住呼吸。
　　嘤……害怕。
　　“我发现了。”谈默松弛地靠着椅背，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敲击，“你是一点不紧张。”
　　桑野稍滞一下，眼神想往旁边偏移，又忍住，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本来是不紧张的，可以说毫无波澜，但谈默一跟他说话，就有点不一样了。
　　“就……还好吧。”
　　桑野伸手去拿旁边的水，想喝一口压压心跳，可一想比赛中途不能上厕所，又把盖子拧上。
　　所有选手准备就绪，比赛即将开始。
　　谈默坐起身，一手搭上键盘：“Song。”
　　“嗯？”
　　“加油。”
　　疾风和劲草：“？？？”
　　我俩编外人员是吧？
　　我俩就不需要加油了是吧？
　　队长这心眼都偏到八百里之外了！！！
　　桑野可能也感受到了这种区别对待，肾上腺素终于恢复正常运作，小声道：“耶，瑟。”（yes， sir.）
　　可刚说完就缩了下脖子红了脸，恨不得咬掉舌头。
　　他能把英语说出满嘴土味，Talk这样的留学生不知道要怎么取笑他。
　　一旁的谈默也确实笑了。
　　于是导播最后一次把镜头给到选手特写时，桑野垂着眼，红得近乎娇艳的俏脸霸占全屏。
　　这时一只净白的手从旁侧入镜，在少年又软又奶的脸蛋上轻掐一把。
　　***
　　第一局是P港到S城的航线。
　　WLG选择R城的南侧房群作为落点，另一支队伍就落在他们隔壁，两队近得能在屋顶隔空相望。
　　桑野落地就以极快的速度捡了把乌兹，瞄准对面天台，两枪放倒一个来不及下楼的人。
　　那人爬到掩体后。
　　乌兹射程有限，桑野不能把人补死，没恋战，转身跳下楼。
　　WLG占了周边三幢房搜物资，同时将敌对四人围困在中间楼里，不让他们出门发育，慢慢压缩对面血线。
　　解说A：“得亏Song一落地就把人打残，给队友们赢得了抢房时间，而且上来就搞崩对面心态，可以可以，新人小将这波节奏带得很稳……我们看看，第一阶段安全区刷新了，是个南部圈，哎呀，南边队伍挺多的，WLG一路上得挨不少打。”
　　三分钟时，WLG把那队人围剿，从车库开了两辆车出发。
　　途中能听到大大小小的枪声。
　　疾风时刻注意着击杀提示，提醒敌人方位：“队长，NSN在学校。”
　　“继续开。”谈默不甚在意，“他们的位置被TES架着，这时候不会引战，除非想闹得鹬蚌相争……”
　　他话没说完，枪声从左边山上传来，对着车胎一阵横扫
　　谈默改口：“跳车。”
　　两辆车摆成掩体，四人各自找位置躲避。
　　谈默贴在车后换狙击枪：“什么意思？”
　　NSN情愿让TES得利，也要卡他们位置，针对性太明显。
　　“妈的，平时这群人见到Talk屁都不敢放一个。”疾风手忙脚乱掏雷，“今天胆儿这么肥？”
　　劲草探头，立即引来一波火力，吓得缩回：“咋办？太猛了。”
　　“什么咋办？”桑野说话间已经转身开镜，“抽一顿就老实了。”
　　在疾风劲草能反应过来前，他几喷子击倒一人，又从树后冲出，端枪腰射，把Lulu打残。
　　谈默那边几乎同时拉响98K，一枪爆头陆奇凯。
　　桑野上前补了一枪。
　　谈默快速切换冲锋枪对准最后一人。
　　两声枪响过后。
　　【WLG-Talk 使用Beryl M762淘汰 NSN-Shine】
　　谈默看着击杀提示，有两秒的静默，接着如常一样装弹。
　　劲草没了，疾风倒了，桑野去扶人。
　　解说A：“这行云流水般的配合，太丝滑了！说唱无敌！！！”
　　解说B：“Song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挺奶，刚起枪来是个小猛男，真是奶凶奶凶的。”
　　解说A：“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网上流传一句话，招惹谁都不要招惹老婆粉，NSN刚刚对着Talk的车一顿猛抽，你看刚才团战里谁冲最前面？”
　　解说B发出意味深长的“哦~~~”。
　　WLG会议室里。
　　喻皓天拍掌叫了声“精彩”：“这开局还不到一半呢，Song已经拿到四个人头分了，比Talk还多一分呢。”
　　教练微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平台越大越兴奋，训练赛里都显得他收着了。”
　　“多一分是Talk喂的人头看不出来？”
　　后排冷不丁传来声音。
　　“有那么稳定的输出环境，谁都能放开手脚。”
　　教练回头，脸沉了：“团队战，队友之间互相给到良好的输出环境不是应该的？Talk愿意给他打配合，说明他担得起这份信任，你还有什么意见不如一次性说出来。”
　　暗流阴郁地看教练一眼，攥紧拳头，不再吭声。
　　练习室里，桑野在刚刚那波跟NSN的团战里打得有些上头，他揉了把滚烫的脸，手指放在鼠标上点出残影，快速舔包的同时抿了抿唇：“对不起，刚刚没提前打招呼就冲了。”
　　桑野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他这样不听指挥，会给Talk制造麻烦。
　　而且疾风劲草赛前提醒过，千万不要当团队里的独狼，Talk最烦自说自话的人。
　　谈默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淡淡的：“以后不用跟我打招呼。”
　　桑野手指抽了下，漏舔一个配件，有些茫然。
　　谈默道：“你在我这儿有最高权限，做什么都不必打申请。”
　　桑野咽了下口水，快速眨了眨眼，颤抖着手把配件重新捡起来：“哦……好，我……嗯。”
　　劲草死了，已经可以摔键盘了。
　　疾风面对电脑，麻木不仁。
　　身心都饱受摧残的两人表示已经习惯了。
　　双标罢了。
　　人生常态。
　　***
　　第一局，WLG12杀吃鸡，加上排名分，一共积分22，位列第一。
　　正式比赛让桑野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即便开了空调，他还是打得小脸通红，有点热。
　　中间只有短暂的几分钟休息。
　　桑野把耳机摘下，外面的雨声骤然清晰，雷声一阵阵带过。
　　他拿起水瓶。
　　谈默在一旁问：“还好吗？”
　　桑野仰头喝水的时候看他一眼，点点头。
　　“那就好。”谈默低声道，“我还挺担心你不喜欢比赛，后面干脆连星都不追了。”
　　“噗嗤——！！！”
　　桑野还不忘扭头对着墙角喷，没弄湿键盘和显示屏。
　　第二局很快开始了。
　　这次刷出了一条贯穿地图正中心的南北航线。
　　起码有四支队伍都瞅准了机场的位置，WLG也不例外。
　　因此一落地，各个队伍之间就刚起来了。
　　枪声在耳边炸响，此起彼伏。
　　桑野把一队三个人堵在地下室，从窗户外面往里面连砸三颗手·榴·弹，一人直接震死，另外两人不得不往外冲。
　　桑野正要收割，突然——
　　“轰隆！！！”
　　随着一声即便隔着降噪耳机都能听到的雷响。
　　电脑屏跳灭，眼前陷入黑暗。
　　桑野一怔，抬头。
　　四下里灯光全无，空调发出了关机时的音效，冷风送停。
　　“靠了！”疾风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停电了！”
　　“…………”
　　桑野贼无语。
　　这他妈什么运气？
　　督导员拿出手机，语气有点急：“稍等，我联系一下负责人。”
　　这片区拉闸，但其他区不可能都停电。
　　就算WLG短时间内能恢复电力，掉线的id也不能登录进同一场游戏里，所以第二局成绩肯定作废。
　　疾风和劲草拿出手机照明，骂骂咧咧摸索出去找教练。
　　桑野靠回电竞椅上，呼出尚且灼烫的气息，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突然之间，桑野意识到什么，朝一旁看去。
　　自从断电开始，身旁的人就没出过声。
　　室内太暗了，桑野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桑野眯了眯眼，视力适应黑暗，小声试探：“Talk？”
　　男人没有理他，依旧笔挺地端坐着。
　　桑野皱了下眉，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往旁边照去：“你……”
　　灯光映亮的一瞬，就见男人肤色比纸白，发丝汗湿，脸上每一寸肌肉都是僵硬的，无法阖上的惊惧眼瞳里，正在积蓄水雾。
　　桑野心脏骤然被抽空，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预选赛之前，你一个人在练习室，坐在那儿，突然就不能动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后来春季赛前一天你被紧急换下……”
　　——“……我应该留下的，你可能需要我……”
　　***
　　谈默上一秒还在游戏里拼杀，突然的一瞬间，朝前扑倒在地，恍惚不定的视野中，一双脏污的孩童双手撑在湿软泥土里。
　　四周是看不到尽头的高大乔木树，天空看不见月亮，但黑夜里充斥着她鬼魅的幽光。
　　一颗子弹贴着男孩的肩颈侧擦过，皮开肉绽，引发火热的疼痛，他却连痛呼都没发出，爬起来不停向前奔跑，后方沉重的脚步声如影随行。
　　男孩机械地迈动双脚，目光所及皆是黑暗，不知道哪里是终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找到，一颗小小的心脏被恐惧所占满，麻木得感觉不到其他存在。
　　在这种濒临死亡的痛苦之中，忽而有一丝轻柔的暖意攀上手背。
　　又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微哑的少年嗓音：
　　“别怕……”
　　“我在这里……”
　　桑野已经关了手电，怕灯光刺激到谈默。
　　他一手盖在男人的手背上，触感冰冰凉，又硬得像冰块，便忍不住用掌心揉搓起来。
　　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突然之间。
　　谈默的手痉挛一下。
　　桑野抬头。
　　谈默眼一眨，泪滴滚落，颤抖的唇间泄出短促的气音：
　　“S……Song……”


第27章 
　　027
　　就在这个时候。
　　门口手电光束晃动, 队医进来了，伸手搀扶起谈默。
　　谈默拿一种惊惶如孩童的眼神怔怔望着对方。
　　桑野攥了把那只冰凉的手，直至谈默要离开了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喻皓天紧跟在队医后面, 走之前终于注意到还坐在位置上的桑野，张了张嘴, 神色很是复杂：“Talk他……刚才那样应该吓到你了, 但你无论看到什么，别往外说，也别往心里去，这事……哎, 一会儿有一队的人上来，比赛继续。”
　　过了不到五分钟, 整个基地电力恢复。
　　骤然明亮的光线刺得桑野眼疼, 他两只胳膊肘支在台面上, 用手指遮住眼。
　　疾风和劲草皱着眉进来。
　　“就这还要继续？整整少了一局分数，怎么比？本来想着Talk能救场，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换人就换人。”
　　“是啊，对手那么强, 无论谁来替Talk，带我们俩和一个新人, 后面基本没眼看, 哎……打什么打？再打咱也是其他队伍的陪跑, 毕竟前三才有奖金。”
　　疾风坐下，瞄了桑野好几次, 终于发现他不对劲：“哎？Song, 怎么了？”
　　桑野吸了下鼻子, 放下手，低头揉搓一把掌心，眼眶泛着一圈薄红：“没什么？”
　　“队长要换了你知道吧？”以为桑野还没见过喻皓天，劲草提醒道，“一队正在商量。”
　　桑野默了半秒，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疾风和劲草察觉出他情绪低落，不过很容易就想明白。
　　这场线上赛是Song的试训，决定着他能否被二队接纳，先不说倒了大霉遇上断电，平白亏了一局的分数，现在又要换一个人带队，能不能配合得起来都是问题，这谁能顶得住？
　　而且有谈神镇场，Song全无后顾之忧，可如果队友都像他俩这样……
　　疾风心虚地一摸鼻子：“别有压力，看得出你实力可以，无论如何，我都欢迎你加入二队。”
　　桑野只一个劲盯着自己掌心，一言不发，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不多时，苗森上来了。
　　苗森之前是二队队长，Shine走后，他被提拔进一队替谈默的位置，于是教练很自然派他过来接手这次线上赛。
　　苗森打开谈默的机子，朝桑野宽慰似的微笑一下：“意外事件大家都能理解，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尽力就好。”
　　桑野还是不说话。
　　一刻钟后，赛事方帮WLG重新接入频道，第三局开始了。
　　桑野打这一局的时候人都是麻的，敌人冲到脸上，他全凭肌肉记忆在拉栓放枪，虽然语音频道里从未缺席过他的声音，但他脑子里想的都是Talk那张惨白的脸。
　　虽然不明白Talk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能想通了——
　　预选赛后不再活跃于赛场上的身影；春季赛唯一现身的那一场，幽暗舞台上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中场休息时莫名爆出来的药瓶；还有Steam好友列表中鲜少再闪动的id……
　　桑野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Talk也会摔下，会狠狠地破碎。
　　想到这儿，他指尖发起抖来，心脏紧得有些喘不过气，气息也随之一抽一吸，被麦克风放大，在频道里变得异常明显。
　　苗森问：“Song？”
　　疾风说：“别……别紧张啊你。”
　　桑野抿起唇，硬生生把卡在喉间的热气咽下，盯着晃动的预瞄准心，手指弹动鼠标，一枪淘汰房区最后一个敌人。
　　“没事。”
　　安全区再次刷新，桑野跳上车随队转移。
　　只是这次，WLG没能顺利进城。
　　解说A：“嗨呀！他们进圈位置太差了，遭到了三支队伍的围殴，而且WLG物资还是挺匮乏的，前期一直在避战，没囤多少道具，现在但凡能多掏出来几颗雷和几个烟·雾·弹，水塔这边是够他们苟的。”
　　解说B：“拿这一局和Talk那一局对比，风格上差距还是挺大的，这一局很稳，是吧？但是太依赖圈型了，圈型有利，稳扎稳打没问题，可一旦要追着圈跑，就得看其他队的脸色了，而且拿不到什么人头分。”
　　解说A：“看一下，这一把WLG拿了三个人头，其中有两个是Song的，怎么说呢？感觉少了Talk，Song发挥也受限……”
　　谈默拽着披在队服外的宽大浴巾，坐在医疗室的沙发上，看到id：WLG-Song暗下来的时候，深深低下了眼。
　　教练对着墙上的挂壁电视，道：“苗森这打法，相当于重新组了个二队……不过也是没办法，Song再顶，没有输出环境也顶不上来，苗森只能先保证团队存活率。”
　　“这局才拿3分，加上第一局22分，我算算……哎，第九、第十的样子，”喻皓天心态已经摆平了，“今天这前三就别想了，至于夏季赛候补的事，啧……想到就头疼，我是希望Song能上的，但你听听暗流说的什么话？要是Song今天不把他打服，以后干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的。”
　　谈默依旧低着眼，拿起浴巾缓缓擦拭湿透的黑发，手上的动作好似没什么力气。
　　***
　　二队练习室里。
　　简短的复盘过后，大家各自ob这局的决赛圈。
　　桑野却没有看，他双手并掌捂住脸，安静地一声不吭，心绪却缠成一团乱麻。
　　他此刻一面焦灼于比赛，一面又受Talk目前的状态牵制。
　　——好点了吗？
　　——怎么样了？
　　——不要再想了，约定好的，会发挥出全部实力，不能再分心了。
　　可作废了一局，这局又只拿3分，现在的名次根本不能看。
　　只剩下最后三局了，怎么办……
　　再这么打下去只能宣告试训失败，那他就成了撒谎精，跟Talk说话不算话。
　　他急。
　　他真的要急死了！
　　在绝望与焦虑的夹击之下，很快，桑野感到掌心洇湿了一团，嘴角随之撇了下来。
　　……
　　我做不到，真的没有办法……
　　能不能把Talk还给我……
　　……
　　第四局即将开始。
　　苗森看桑野依旧捂着脸，没有动作，问：“还好吗？要开始了。”
　　桑野静默了好一会儿，深吸气，双手贴着脸蛋朝两旁推开，露出湿漉漉的一张脸，眼睛红得很明显。
　　他看着屏幕上的航线，心想。
　　这样下去不行。
　　跟着苗森走，他们能稳住一个名次，但绝对达不到前三的水平。
　　桑野将耳机摆正，少年嗓音清清冷冷，冷不丁出声：
　　“接下来，都听我的。”
　　“！”
　　另外三人猝不及防，吓得齐齐扭头看向桑野。
　　然而就见白发少年眼尾还红着，可是眉眼却是一派冷静，不像在开玩笑。
　　这一动静让督导员都警惕了起来，怀疑他们三个要干啥。
　　苗森略显棘手地皱眉：“Song，你……”
　　“我不会乱来。”桑野说，“我以Talk的最高权限担保。”
　　疾风和劲草对视一眼，又朝苗森点了下头。
　　苗森依旧云里雾里。
　　航线经过P港。
　　桑野在地图上机场的位置标点：“疾风囤雷，劲草爬高点望风，苗森跟我，全都围着我打，不许掉队，不许失误，自己挨枪也别让我倒下。”
　　队友们：“…………”
　　这已经不能是队霸了。
　　这他妈是悍匪吧！！！
　　解说A：“WLG竟然去机场roll点了！是不是Talk回来了……不对，Song捡起来喷子，喷死TES佳佳，但他的位置危险！隔壁房间还有一个人等他，Song再往前就没了……漂亮！双杀！！这一回身拉枪太帅了！！！”
　　解说B：“我发现了，Song是一定要开局见点血光的，他适合往人堆里扎，这节奏明显比上一局打得舒服。”
　　喻皓天在医疗室看了，皱眉：“机场跳了三个队，刚枪那么激烈，苗森居然也敢把人过去……他图什么？机场强队这么多，他走得出去吗？出去队伍也得残一半，后面没得玩了，落在P城发育不是更好，周边可以去的空间也大，先苟住才有希望啊。”
　　谈默看了半刻，忽而低声道：“他要拿人头分。”
　　喻皓天愣了一下：“他打这么急干嘛？”
　　谈默神色倦怠，轻扯下唇角：“因为他是Song。”
　　“我就说！”教练一下子坐直身，“这小子他妈把指挥位抢了！”
　　喻皓天茫然：“都这样了，他……他不会还想拼一把吧？”
　　谈默垂睫，皱起了眉。
　　桑野要多着急，要下多大决心，才能干出抢指挥位的事？
　　如果他在……
　　这次是他欠桑野的。
　　***
　　五分钟后。
　　WLG开车出机场，四人只剩俩，成了半残队伍，人头却拿了八个。
　　解说A：“WLG这局拿出了壮士断腕的气魄啊，他们的位置还可以，就在圈内，不过还在往上方转移，好像没有停下的意思，也不怕被沿途队伍卡……果然！XXY发现了他们，以少敌多，悬啊！Grass封烟……欸？什么？Song就这么开车逃走了？抛弃Grass让他当活靶子了！？”
　　劲草被一队三人围殴，死状惨烈，哭唧唧：“大哥，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教练看得眉毛都快打结了：“什么野路数……”
　　桑野跳车，破门进入学区房，上楼放倒一个原著民后，占山为王。
　　他丢了枪，站在屋子里打药，似乎是不打算走了。
　　“干嘛？”教练愕然，“不看圈了？不转移了？蹲那儿养老了？”
　　谈默看了片刻，就说了两个字：“赌狗。”
　　教练看他：“什么？”
　　游戏里，桑野又缠了卷绷带，瞄一眼地图。
　　目前进入第四阶段，进一步收缩圈型，学校依旧在安全区内。
　　这个游戏里所有人都在追着圈跑，圈随即刷新，没有规律可言，因此说到底，他们都是一群赌狗，每走一步，都是在赌圈会落在哪儿，赌对了，便是所谓天命。
　　既然机场里队友已经战损大半，后面根本走不远，随随便便一个满编队都能把他们灭掉，所以桑野赌，天命圈就在此刻他脚下。
　　当然，很可能下一个圈就会把他排除在外，他便不得不被迫转移，依然会遭遇其他队伍被干掉，那时候也只能自认倒霉。
　　因此这样的打法很冒险。
　　但是适合独狼。
　　哦对了，是Talk教的。
　　教练看出桑野是真不打算走了，吹胡子瞪眼：“我看你能等到什么时候。”
　　……
　　游戏进入第六阶段，安全区以P城为中心收缩，圈外的队伍忙着进圈，圈边的队伍疯狂抽人。
　　WLG的独狼几乎临近圈边，却沉住了气，按兵不动。
　　第七阶段，安全区轻松一跳，移向龙门客栈，大部队开始挪移，中途相遇便爆发枪战。
　　WLG的独狼仍在学区房里，岁月静好。
　　决赛圈，安全区重新归位，中心点落在四栋学区房。
　　圈型划定的那一刻，教练一拍大腿：“还真被他小子赌对了！”
　　他嘴上骂，表情却是难掩暗爽。
　　就连解说都吓了一跳：“其他队伍打得太激烈，我都快把WLG忘了，Song居然踩中了天命圈！”
　　楼下一片枪声，最后三支队伍在广场中心相遇，打得难舍难分。
　　桑野抽出一把狙击枪抵在窗边，准心预瞄，等到还剩两支队时：
　　“再不吃鸡就不礼貌了。”
　　拉栓。
　　一枪——
　　两枪——
　　下一秒，屏幕跳出提示。
　　“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本局WLG斩获23分，排名上升至第五。
　　教练激动到骂骂咧咧，“兔崽子”、“兔崽子”地往外蹦字。
　　喻皓天“啧”了一声，语调昂扬：“我就说嘛，苟住才有希望。”
　　谈默揉了揉头发，将浴巾扔到一旁，神态里终于有一丝松懈：
　　“不是苟住才有希望……是有Song才有希望。”
　　因为他不服输，不言弃，便是希望本身。


第28章 
　　028
　　半个小时前。
　　会议室里。
　　暗流看完第三局, 冷嗤一声。
　　没了Talk，所谓新秀也不过如此，一言以概之就是在他之下。
　　他本想再看一局就走, 可看完桑野在第四局中天命圈逆袭，脸色彻底变了。
　　“运气！”暗流捏紧拳头, 咬牙切齿, “运气好罢了，可恶……”
　　后面还有两局。
　　他就不信在少一局分数，又没有Talk助力的情况下，桑野还能挤进前三！
　　直播间里, 解说A还在针对上一局做复盘：“其实绝地求生是款很拼运气的游戏，有时团队运营精打细算, 还不如踩点踩得准,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 谁知道天命圈会不会突然降临头顶呢？”
　　解说B：“是嘛，不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哇，Song开始让我刮目相看了，小小年纪, 心理素质如此强悍，团队保他保得值！”
　　疾风和劲草对于这次线上赛已经不抱希望, 可一看排名上升, 精神状态一下子拔起来了。
　　冲一冲, 说不定真能博个第三，就有奖金拿。
　　第五局开始, 疾风兴奋道：“跳哪儿？”
　　桑野丝毫没有让出指挥位的意思, 看准航线：“G港。”
　　苗森苦笑, 按下“F”键跳机。
　　桑野上局是陷入绝境生出了赌徒心态，吃鸡后，心便定了大半。
　　他见好就收，明白不能回回都让他蒙对天命圈，于是这局打法没那么不要命了，可该拿的人头分，他一点不手软，开团节奏看得教练心脏突突直跳，一直在对电视拍掌大喊：“稳一点！稳一点！兔崽子赶着去投胎呢！”
　　即便如此，桑野在遇上强敌，估摸团队状态顶不上时，反向绕远路也会避开。
　　就这样，竟也让他撑到了第七阶段，并且还是满编状态。
　　可惜的是，他们也只能到这儿了。
　　解说A：“现在场上还剩四支队伍，不出意外，下一个圈就是决赛圈，但是WLG的位置太差了，哎呀，没办法了，左右坡上都有人，前面就是XXY，全部都是高位，WLG无论动哪一步都是死，要命要命，好，我们看到NSN这儿还有辆车，能当掩体用……”
　　似乎导播都觉得WLG气数已尽，没看头了，于是画面转向山坡南边。
　　教练松了长长一口气：“这局已经有第四了，可以了。”
　　喻皓天计算着：“这局过后，我们总积分跟XXY……大概还差一两分的样子，下一把再努努力，搞不好能追上。”
　　距离缩圈还有三十秒。
　　蓝色的毒圈缓缓从背后压过来，疾风还蹲在屋里，呼吸紧张：“往哪边冲？”
　　“要不上坡打XXY？”苗森道，“反正横竖都闯不过去，踩一下他们的位置。”
　　桑野右手快速撸了把袖管，语速飞快：“把所有药物绷带都扔这儿，劲草留下，剩下人走南边攻NSN。”
　　“我留下？？？”劲草难以置信，“大哥，毒来了！留下我就死了！我草儿命贱吗……”
　　还没说完，低头看到扔在脚边的急救箱。
　　“……”
　　“卧！槽！”疾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掏空身上的药物道具，“你可真他妈是个小天才！”
　　两秒后，毒圈吞没场地。
　　WLG一行人冲出坡边矮房，拎着枪直冲NSN而去。
　　目前场上所有队伍都在谨慎找位置，不敢提前漏枪漏信息，就等最后一刻混战的爆发，WLG这一举动无疑打乱了全场节奏。
　　NSN首当其冲，还被WLG拉垫背，大概已经在骂娘了。
　　解说A：“WLG背水一战了！但是地形不占优势啊，NSN随意往旁边拉一下就能把他们击倒，还不用漏身位……哎呀！疾风先淘汰了，苗森疯狂扔雷，噢！？Lulu震倒了滚下坡……什么！Song击中Lulu了！Lulu还在滚着呢，这居然都能把人抽倒！Kay和队友紧接着发动猛烈进攻，苗森和Song表示无力回天，这时另外两支队伍听着声音赶过来了，NSN被WLG搅了局，现在很难办啊……”
　　所有人位置都挑明了，现在纯粹就是硬刚枪，所以混战并没有持续多久。
　　NSN状态来不及恢复，很快被另两支队伍合力收割。
　　TES仗着雷多，把最后一队炸残后，剩下队员合力干倒对面。
　　那队人覆没的一瞬间，游戏画面停顿了零点几秒，才跳出最终属于胜利者的界面。
　　只是停顿太快了，谁都没注意到，直至屏幕上拉出本局积分榜。
　　解说员A：“等等！等等！WLG第二？？？！WLG竟然是第二名！导播回放一下最后几秒的画面……”
　　于是通过回放画面，所有人都看到，外面队伍都在厮杀时，劲草独自蹲在矮房里打药。
　　劲草已经被毒障包围，血量不停地往下掉，然而他疯狂补急救箱，补完急救箱开始缠绷带，就这么一边吃毒一边治疗，搁那儿死扛。
　　根据游戏机制，在毒圈里待得越久掉血越快，随着外面最后一声枪响，劲草也终于扛不住毒，不辱使命倒下了。
　　“6！实在太6了！”解说A直接爆笑出声，“Grass拿着全队的药品躲在毒圈里苟名次，WLG这把打得人出其不意啊！”
　　解说B：“草儿这存在感也太低了！我光顾着看Song和苗森，硬是没发现他还没出过房子，他们队大概也是考虑到这点，剩下的人就出去吸引视线，才放着草儿在那边抗毒。”
　　医疗室里，教练笑骂：“就他鬼点子多！一点点分数也不放过！”
　　第四名能积4分，第二名能积6分，桑野凭借最后那点计谋，加上拿到的Lulu人头分，硬生生给团队多争取了3分。
　　这时导播把桑野的镜头拉了出来。
　　白发少年脸上红扑扑、汗津津的，热得直挠耳后根，又拿起水给自己猛灌几口，扭头跟旁边的队友说话。
　　看着少年专注认真的眉眼，谈默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唇角。
　　就在这个时候。
　　桑野随手捞起T恤下摆，在脸上揉了一把，露出平坦白腻的肚皮——被汗打湿了，上面还泛过幽幽的水光。
　　谈默眸光稍滞一下，本就不多见的笑容消失。
　　喻皓天在那儿掐手指：“总排名第四了，还反超XXY一分，希望下一局能稳住吧。”
　　NSN那边，陆奇凯摔下键盘骂了一句：“妈的！”
　　他以为他们队已经捏稳前三了，没想到结果出来后直接沦为第四，完全是被WLG阴了一手。
　　走了一个Talk，又来一个Song，那种难受的感觉真是让他说都说不出来。
　　练习室里，疾风兴致勃勃地叫桑野：“嘿！你刚才踩NSN那出太招仇恨了，是不是报复NSN那群人在第一局搞事情？”
　　“不是。”桑野拎起T恤下摆抹脸，说，“因为他们总分第一。”
　　其他人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桑野的野心。
　　——最后阶段了，别让前面的队伍有机会拿分，他们才可能逐渐缩小分差。
　　疾风问：“你……你不会还想拿第一吧？”
　　“什么想拿第一？”桑野拧上盖子，看向屏幕上的积分榜，理智发言，“第一本来就我的。”
　　队友们：“…………”
　　悍匪，不愧是你。
　　最后一局开始。
　　WLG的重心依旧放在桑野这边，最好的资源都让给他，只是这局没再像之前那么幸运，前两个圈都切在了他们意想不到的位置。
　　七分钟时，团战以二换四，掉了疾风和劲草。
　　十分钟时，去桥头勘察的苗森被另一队狙击。
　　因此对局还没过半，场上还有七八支满编队的情况下，WLG只剩独狼Song，还被一队人架在河边，生存几率渺茫。
　　解说A：“Song那边听不到脚步声，不过他还在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欸？他渡河了，准备游过去，那一队人大概没想到河里还有个人吧？Song这个意识可以的，非常谨慎。”
　　解说B：“是的，不过现在Y城满编队太多了，独狼想走出这里，基本不可能。”
　　解说A：“在这里只能祝福Song了，我们看到法院那边起了冲突……”
　　之后导播的镜头一直随着有看点的队伍移动，再也没捕捉到过桑野的身影。
　　由于计分板不是一直挂在屏幕上的，各队伍的剩余人数不能一览无余。
　　喻皓天怕自己漏看了击杀信息，有些着急：“怎么样了怎么样了？Song还在场上吗？”
　　教练拧着眉，道：“在。”
　　游戏进行到十二分钟。
　　“现在呢现在呢？”喻皓天急不可耐，“活着吗？”
　　教练眉拧得更紧了：“活着。”
　　十五分钟。
　　喻皓天：“在？”
　　教练：“嗯。”
　　十八分钟。
　　喻皓天问：“活着吗？”
　　教练忽而不确定：“应该吧……”
　　二十分钟，决赛圈刷新。
　　谈默忽然出声：“进决赛了。”
　　“我就说！”喻皓天拍了下腿，坐直身盯着电视。
　　教练拧着的眉终于松开。
　　就见从收缩的蓝圈里出来一辆摩托，一人跳下闪身至石头后。
　　解说A：“哟！看看！谁来了！”
　　解说B：“我们的小朋友Song！好久不见，原来他一直在场上。”
　　解说A：“目前NSN满编，还有LYT三人，WLG一人，Song的进圈位置目前是可以的，不至于那么快被发现……哎呀，不过他这装备也太少了，我怀疑他子弹是不是都快用完了。”
　　说话间，NSN和LYT互相扔起了雷，试探位置。
　　桑野趴在草丛间，匍匐前进，慢慢摸近战场的边缘。
　　桑野并不像表面那么淡定，心里其实在打鼓。
　　他前期苟太久了，一直在避免被其他队伍抓，所以没有发育的空间，目前除了手上这把枪和一颗雷，已经没有其他能用的东西了。
　　这时，耳机里出现一点细微的声音，桑野连忙起身扑向另一边，下一秒，距离他刚才不到五米的地方炸开一个坑。
　　解说A：“漂亮！生死一线！”
　　决赛圈本来就小，扔雷被波及到很正常，只是桑野这一动也惊动到了另外两队人。
　　LYT还剩两人，NSN这边还有一个Shine。
　　LYT矛头调转，决定先解决桑野。
　　桑野手腕有点抖，是紧张的。
　　稍有不慎，全盘皆输，如果这局拿不下来，前面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要拿第一。
　　为了Talk，他要拿第一。
　　桑野靠在树后，深吸气，对自己碎碎念：“拿出全部实力……全部实力，我能一打三……不，一打五。”
　　还戴着耳机并听得一清二楚的队友们：“…………”
　　桑野拿出唯一的一颗雷，凭借手感扔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LYT忙躲开，桑野趁此机会拉出身位，两枪击倒一人，准心甩开一段距离，跟另一人对枪。
　　击杀提示弹出。
　　两个人头分到手。
　　桑野自己也残了一半，连忙贴回树后。
　　解说A惊叹：“这枪法太干净了！近战无敌了Song！”
　　解说B：“现在场上只剩下Shine了，可以说有那么一点点命运之感，如果Shine还在WLG，现在应该算Song的前辈吧，现在新人旧人在赛场上相遇，两人又都是突击手，有看头了。”
　　决赛场上恢复宁静。
　　还有二十秒即将进一步缩圈，到时候将会出现梅花桩。
　　Shine先发动进攻，连发的子弹喷扫过去，击中桑野漏出树旁的手臂。
　　桑野连忙往里贴了贴，皱了下眉。
　　他的血线已经见底，然而没有药了。
　　解说A：“欸？Song只剩四颗子弹了，怎么还不换弹？”
　　解说B：“他没子弹了呀！”
　　解说A：“完了完了完了！这还怎么打？”
　　解说B：“确实，Song目前的状态和装备都比不过Shine，胜算微弱呀，而且毒圈已经慢慢收缩了，梅花桩要出现了，Shine可以不动，但是Song这血量一沾毒，必死无疑。”
　　桑野已经能看到毒圈在朝他逼近了，掐准位置，即便只剩四发子弹，他还是开了发提前枪，闪身出去。
　　同时，Shine的倍镜准心锁定桑野。
　　旷野上几声短促有力的枪响过后。
　　——“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直播间里扬起解说员澎湃的声音：
　　“恭喜Song，拿下最后一局！恭喜WLG赢得本次线上赛冠军！！！”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疾风和劲草看得头皮都麻了，控制不住手握手，把彼此的手背捏得发白。
　　会议室里，暗流捶了下桌面。
　　不服气。
　　但容不得他不服。
　　桑野最后一局没有运气加成，各项资源最差，直接凭实力打了他的脸。
　　医疗室，喻皓天对着计算器一顿猛按，惊了：“Song这回帮我们赢回了九十万！”
　　教练一个字都没说，但是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可见对于这样的结果是有多满意。
　　导播这时将冠军团队的四个窗格投放在屏幕上。
　　然而桑野的脸在镜头下仅是一闪而过。
　　就见他扔了耳机，转身就走。
　　***
　　桑野跑下楼，胸膛起伏，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迫不及待要去找人。
　　外面下着雨，他刚要冲出去，就定在原地。
　　桑野苦恼地皱起眉，发现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Talk。
　　正当这时，从另一边歪歪扭扭走来一只耷拉着脑袋的金毛。
　　桑野几个箭步冲上去，拧住狗耳朵拽起，问：“你爸呢？”
　　谈春山斜眼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谈春山：我有个兄弟叫二哈，你们身上气味很像。


第29章 
　　029
　　室外雨声哗哗作响, 梧桐枝叶在风中拍打窗玻璃。
　　电视关闭后，房间内恢复安静。
　　队医调暗灯光，在窗台角落点了两盏香薰蜡烛, 便回办公桌前看书了。
　　谈默靠坐在沙发那儿休憩养神，似乎又觉得冷, 闭眼抓起一旁浴巾堆在膝盖上。
　　喻皓天推门而入, 犹豫半晌，压下声：
　　“他在外面，找你的，我本来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还是来问问你的意见。”
　　谈默睁开眼, 眼底翻涌过不平静，可在烛光一闪之间又泯灭, 短短刹那叫人看不出端倪。
　　喻皓天还站在那儿等回复。
　　如果外面的人是小派, 或者胡夫, 或者其他任何人，他早就毫不犹豫地打发走了。
　　但那人是桑野。
　　喻皓天印象中的谈默，看似谦和，实则跟谁都隔着段距离，是个相当冷淡和难搞的人, 可唯独在面对桑野时，会频频主动招惹。
　　次数多了, 喻皓天就隐约觉得, 桑野是不一样的。
　　谈默这时偏过脸看向另一边的窗户, 玻璃上倒映出一张苍白颓冷的脸。
　　受雨水冲刷，有点不成人形了。
　　“帮忙转告他。”谈默低下头, 面无表情揉着浴巾, “我没事。”
　　喻皓天欲言又止, 目光转向队医。
　　队医一直在暗中观察，谈默的小动作已经表明正在焦虑了。
　　他接着看向喻皓天，无声地摇摇头。
　　有些创伤是无法言说的，即便是想起，都会浑身发冷，每一次向别人坦白，都相当于把无法弥合的地方重新揭开。
　　如果要克服障碍，肯定要先学会面对，只是现在的谈默还不具备那样的条件和勇气。
　　喻皓天叹气一声，出去了。
　　队医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一下，横在房间中间的米白色布帘缓缓移动，隔开两个独立的空间。
　　直到视线被阻挡，谈默才慢慢弯下腰，将脸埋进浴巾里。
　　质感厚重不算柔软，皮肤能微微感到刺痛。
　　他还能想起那个下午，少年在阳光下神态局促，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说：我其实是来追星的……
　　如果桑野是为此而来，谈默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
　　——星光即将陨落，神庙正在坍塌。
　　他可能永远都无法上场了。
　　会客室外面，桑野倚着门框等在那儿。
　　谈春山就蹲坐在旁边，也不好好蹲着，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赖在桑野腿上。
　　喻皓天摆出一副笑脸走过去：“他没事，别担心，你今天表现不错，别看教练平时对你虎着脸，他就是怕你年纪太小容易飘，私下里不知道把你夸过多少遍呢。”
　　桑野似乎并不关心今天表现如何，也不在意教练对他怎么看，视线绕过喻皓天，朝另一边的门看一眼，又垂下眼睫。
　　喻皓天都被他沉默的时长弄得有些尴尬了时，桑野突然问：“Talk看比赛了吗？”
　　“看了！”喻皓天连忙道，“看了全场。”
　　桑野点点头，已经没了来时的兴奋和忐忑，道：“今晚我什么都没看见。”
　　面对桑野坦荡清澈的目光，喻皓天下意识回避了一下：“你……你没有多想就好，Talk他只是需要休息，整个人太紧绷了。”
　　桑野一言不发，用脚推开谈春山，就这么走了。
　　喻皓天望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喃喃感叹：“比人想象得要懂事啊……”
　　等桑野回到练习室时，教练已经背着手等在那儿，对大家一副赞赏有佳的样子。
　　疾风和劲草一个劲地羞涩挠头。
　　苗森第一个看到桑野，微笑：“看，我们的功臣回来了。”
　　疾风和劲草频率极快地鼓起掌。
　　以前他俩看Talk老婆粉，就是觉得拽、性格差、有点小实力，现在再看，目光里都带上了崇拜。
　　有些人拽是有资本的！
　　教练转过身看桑野，脸却是沉的。
　　疾风劲草立即狗腿地把手放下。
　　桑野停在原地，茫然：“干嘛？”
　　“还好意思问干嘛？”教练气不打一处来，“当我没看出来？谁借你胆子抢指挥位的？苗森过去一直是二队队长，位置你说抢就抢？还有没有点基本的尊重？出了乱子算谁头上？”
　　面对教练一连串的质问，桑野低下头，聪明地选择不反驳。
　　他有他的立场，当时急头白脸的已经顾不上其他，眼里只有名次，难免会伤害到队友的利益。
　　当然桑野也不会真以为教练在骂他，教练是怕苗森有情绪，所以借机把这事摊开来说，免得他还没入队就先被人记上一笔。
　　“没有没有。”苗森连忙摆手，语气却明显比之前轻松许多，“千万别这么说，Song确实比我有办法，要不是他，这次大家可能连前五都进不去。”
　　其实直到此刻，苗森心里的小疙瘩才算消失，他性格再好，队员不听话，还抢位，肯定会有想法，但教练当众骂桑野实在没必要，他反而过意不去。
　　“你别惯着他！”教练警告一句苗森，又转而斥责桑野，“下次还敢吗？”
　　桑野摇头。
　　不知道。
　　教练只当他不敢了，冷笑一声：“我看你这么不听指挥，要不二队队长你来当算了。”
　　懂的都懂，这话已经在暗戳戳给大家打心理预防了。
　　暗流也正是在这时候从外面走到门口，听后，脸僵了一下。
　　他招呼也没打一声，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翻找东西。
　　疾风和劲草惊讶：“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桑野轻手轻脚地摸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当时出门太急，手机都没带，捞起来一看，好几十条信息提示。
　　都是亲朋好友发来的祝福，家族群里尤其热闹。
　　爸爸：【@所有人 俺厮儿得了个第一名！就在明儿，到村口来一起吃饭来，吃三天！】
　　吓得桑野赶紧回复。
　　S.：【@桑华新 大！做甚嘞？用不着！】
　　太夸张了！
　　就是个线上赛冠军，还连吃三天，服了。
　　桑野回到消息列表，翻到了胡夫和小派的消息。
　　不瘦十斤不改名：【欢迎加入WLG！以后大家就是队友啦！[撒花][撒花][龇牙笑]】
　　3.1415926：【挺厉害的嘛富贵儿。[doge]】
　　教练和别人的交谈都成了背景音，桑野侧趴到桌上，看着手机，眨了眨眼。
　　比赛结束后，他最想听到Talk的声音，最想跟Talk说说话。
　　桑野幻想着，如果这时候Talk也能给他发个消息来就好了，什么都不用说，表情包也行。
　　但他俩连号都没加上。
　　可能是天天坐一起的缘故，有话都直接说了，用不到线上交流。
　　桑野又因为揣着心虚，没好意思问。
　　他此刻暗下决心，如果再看到Talk，一定要勇敢点，当面要个微信号！
　　就在这个时候，列表弹出新消息。
　　Myaimissteady：【第一实至名归，恭喜，祝今后越来越好。】
　　桑野挑眉。
　　自从加上榜一后，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找他。
　　他翻了个身，下巴抵在桌上，想问对面是谁，再借机重提还钱的事，可打了几个字，又全删了。
　　问了也是白问，对方不会说的。
　　桑野想了想，回复。
　　S.：【谢谢。】
　　就像回复一个真诚的粉丝那样。
　　***
　　后面两天，桑野在游戏区的话题讨论度登顶。
　　通过线上赛，所有人都见识了这位刚满十八岁少年的恐怖实力。
　　【恍惚间以为看到了两年前的Talk，预感Song这个id将成为亚洲区选手新一轮的梦魇。】
　　【WLG眼瞎？这实力不值得一个首发位？其他俱乐部都抢疯的人你们好意思放二队？】
　　【Song一战封神了，WLG醒醒吧。】
　　WLG的管理层压力上来了，他们之前只怕把错过试训的桑野招进来不能服众，但谁料桑野太过生猛，舆论现在反而都在骂WLG埋没人才，夏季赛如果没有Song就是有黑幕。
　　桑野没去在意网上的声音，这两天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他也有点打不起精神。
　　又过了一天，到周五。
　　桑野来到练习室时，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他如常打开电脑，自顾自训练。
　　不多时，另外三人也进来了。
　　疾风一见到桑野，便高兴地带来一个消息：“今天训练赛放下午打，晚上聚餐！”
　　见桑野神色茫然。
　　疾风一拍脑袋：“你还没进二队群呢！”
　　桑野因为迟迟没有签订合同，只在WLG的一个大群里，那里除了选手，还包括了后勤人员，所以有的聚餐消息不会放里面讲。
　　疾风捧着手机过来，笑容腼腆：“我要不加你个微信号吧？”
　　以前因为桑野一脸拽相，他和劲草不敢主动加。
　　后来桑野成了Song神，他俩就觉得自己不配了！
　　所以到现在还不是好友关系。
　　桑野通过疾风那边的申请后，立即被拉进一个群里。
　　里面就三个人，也就是他现在的三个队友。
　　几乎是桑野进去的瞬间，一条消息出现。
　　暗流：【他签入职了吗？】
　　明明人就在对面，就隔着一个挡板，还要发消息沟通。
　　疾风愣了一下，看桑野：“没……没吧？”
　　下一秒。
　　桑野手机上弹出提示。
　　[你被群主移出群聊]
　　室内空气有两秒的凝固。
　　“啪！”
　　——桑野撑住桌面站起来。
　　暗流似乎没有察觉，依旧面对电脑忙自己的。
　　桑野隔着挡板，眼神居高临下又不驯地看着对面：“你有什么毛病？不会以为我稀罕吧？不服单挑。”
　　话音刚落，视线一瞥，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练习室门口。
　　桑野脸色一僵，倏地下蹲，身影消失在挡板后。
　　“谈神……”
　　疾风唤道。
　　暗流听到声音，背影同样一僵。
　　桑野躲在电脑后面，两只手攥在一起，心里七上八下地直跳。
　　最不希望自己在偶像心中的形象有一点点的破坏。
　　但他刚才真的好凶，还骂队友有病，跟个不良混混似的。
　　Talk最讨厌队内不合了……
　　不一会儿，他就感到一人站在身旁。
　　桑野抿起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看向旁边
　　几天不见，男人脸色白了点，难掩憔悴和疲惫。
　　桑野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心里很是为他难过。
　　谈默此时也在看桑野，就见少年脸色涨红，用力皱着眉，乌水水的眼里闪烁不定，一张小包子脸又是忐忑又是苦闷。
　　谈默问：“你在怕什么？”
　　“啊？”桑野张了张嘴，“没有哇，我……”
　　谈默这时伸手拿起他的手机。
　　“这个……”桑野想要回来，不想让Talk看到自己跟别人的矛盾。
　　但是谈默已经在看了。
　　上面还停留在二队的群聊界面上。
　　谈默接着拿出自己的手机，道：“加错群了……你是一队的人。”
　　“什么！？”
　　疾风和劲草讶然出声。
　　桑野同样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有些呆滞。
　　“桑野同学，鉴于你在大众线上赛中的优异表现，现WLG正式招纳你进一队，薪资待遇一切从优，接下来请跟其他成员一起参加集训，共同备战夏季赛。”
　　谈默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低着眼在两部手机上操作，视线突然往旁边一瞥，wink眨眼。
　　“要不然你以为今晚为什么聚餐？”
　　桑野心脏狠狠一跳，这下连脖颈都红了。
　　他他他、他他为什么对我眨眼睛……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帅……
　　“已经在群里了。”谈默把手机还给桑野，声音淡淡，“去吧，喻经理在会议室，备好了合同等你。”
　　桑野觉得跟做梦一样，捧着手机，迷迷糊糊出了练习室。
　　手机在路上疯狂震动，好不容易把桑野震醒了。
　　低头一看，群里每个人都在发表情包刷屏，表示热烈欢迎。
　　桑野按捺住心跳，出于基本礼貌，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在本群显示的昵称——
　　【Talk老婆粉】
　　桑野猛地停下脚步，脸上升起惊人的高温。
　　手机他才刚拿到手，这不可能是他改的！！！
　　是Talk！！！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派出门倒水，“嘿！”的一笑，把手机递给旁边胡夫看：“你看白毛这昵称，啧啧啧……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身份似的，怎么？宣誓主权？怕有人抢他老公？有本事把后面这个‘粉’去掉……”
　　话音未落，他和胡夫同时停在原地。
　　就见前方走廊里，桑野顶着一张俏红的脸，正在对空气打军体拳。
　　小派和胡夫：“…………”


第30章 
　　030
　　桑野打完一套拳, 双手下压，呼出气息。
　　咱就是说，“Talk老婆粉”都成名梗了, 没人会介意。
　　只要他也假装无事发生，不被人看出来异样, 那都不叫事儿。
　　桑野自信地一扭头, 跟小派、胡夫隔着走廊相望。
　　“…………”
　　裂了。
　　喻皓天在会议室等了五分钟，桑野推门进来。
　　“这么热？”喻皓天见到少年的脸，吓一跳，“要不我给你把空调开了？”
　　前几天阵雨过后, 气温又降下来了，是最舒适凉爽的时候。
　　桑野面红耳赤地坐下, 烦得都憋出了小乡音：“么事儿哩。”（没事儿。）
　　喻皓天宽容地笑笑, 把几叠合同递给他：“这是你的新合同。”
　　桑野摊开面前都是字的文件, 皱了下眉：“那我随便看看？”
　　喻皓天这回道：“不用，放心签，已经有人帮你看过了。”
　　桑野抬头：“谁？”
　　喻皓天却对他神秘一屿汐独家。笑：“签字吧。”
　　这份合同里有上千条约定，每一条都是经由谈默批阅过的，并且随手做了很多改动。
　　明面上的工资不能调, 俱乐部有硬性规定，于是谈默把各项隐形福利给桑野拉满, 更过分的是违约金约等于无, 也就是说桑野任何时候都能以零成本离开WLG。
　　喻皓天敢打包票, 这样的合同在全世界俱乐部里独一份，诚意上是没什么好说的, 只会对桑野有利。
　　桑野随手翻到薪资页, 扫了眼, 就看到一年一百二十万的底薪数字。之前给他的二队合同里，一年是四十五万，现在翻了近三倍。
　　桑野没再看其他，低头签字。
　　喻皓天收回合同，一一验证过后，对桑野展开热情的笑脸：
　　“欢迎加入WLG，希望你能在这里实现梦想。”
　　桑野心里犯嘀咕。
　　已经实现了……
　　他现在都跟自己的梦想成为同桌了。
　　“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明一下……除了Talk，我们一队现在相当于有五个人，位置上安排不下。”喻皓天道，“所以你目前还是坐在二队的练习室里，不过赛前训练你随一队一起参加，跟ELan互相轮换，夏季赛也会给你们安排公平数量的场次，但是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很久，夏季赛后，教练会重新组队，谁都可能继续留在一队，同样的，谁都可能退下来，一切唯实力论，这样可以接受吗？”
　　桑野嗯了一声，能接受。
　　他错过了一次机会，Elan抓住了，但是现在管理层愿意把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这样的方式已经大大超出他预期了。
　　喻皓天越看桑野越满意，别看小孩整天瘫着脸，跟个刺头儿似的，但是在大事上，他懂退让，很得体。
　　“你身份证和银行卡复印件我这里都有了，下午就会把奖金发到你卡里。”喻皓天道，“去掉俱乐部抽成，你这边可以拿到二十万。”
　　桑野：“哦。”
　　显得很麻木。
　　喻皓天心里发笑。
　　不愧是桑富贵，对于金钱无动于衷。
　　“官宣都已经准备好了，下午发。”喻皓天道，“接着周末就会给你安排一场直播，这次你不再是猫牙主播Song了，而是以职业选手Song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加油吧。”
　　桑野自从来到基地后就没有上过直播，但也不至于生疏，淡淡道了声：“好。”
　　“后勤方面的事我会帮你办妥，这个……我看谈默已经把你拉进一队群了。”喻皓天拿起手机，翻了翻，“你应该是这个……Talk老婆……”
　　刚刚还无动于衷的桑野突然挺起腰，表情巨尴尬，手都摆出了残影：“不不不不，那个是TalTalTal……”
　　“么事儿！”喻皓天笑着冲他一抬下巴，拿合同起身，“我们俱乐部文化还是挺年轻态的，看群里其他人的名字就知道了，别紧张哈，你想取啥名都行，叫‘我老公是Talk’都没人管，我们知道是你就好。”
　　“……”
　　桑野有口难辩，羞得想哭，深吸气，瘪了下嘴硬生生忍住了。
　　***
　　下午训练赛间隙，小派抱着手机冲上楼，让桑野赶紧微博换个名。
　　要发官宣了。
　　桑野目前的微博名还叫“你桑爷”。
　　喻皓天也在群里提醒。
　　喻你欢喜：【你们微博都啥名儿来着？发出来让Song参考一下，格式不重要，主要得包括WLG和id名。】
　　桑野其实两年前就想好要改什么名，就等这一天了，他想说不用麻烦。
　　但大家都热情似火。
　　3.1416926：【WLGPi】
　　不瘦十斤不改名：【WLG_hufu】
　　苗三木：【苗森wlg】
　　“……”
　　队友们全把微博名发出来，桑野脸上反而闪过一丝尴尬。
　　他瞅一眼身旁的男人。
　　谈默面对电脑，浏览新闻页面，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
　　小派还在不停催他：“快啊！白毛！赶紧改一个，官宣是人生大事！”
　　桑野面对微博改昵称的框，指尖为难地抠了抠手机背面。
　　Talk的微博名叫“wlg-Talk”。
　　他想改成跟Talk一样的格式——俱乐部名小写，在前，中间隔开，id名首字母大写。
　　但所有人都跟Talk的不一样，而且Talk还没有把微博名发出来让他参考，他如果改成那样，太刻意了，说不定会被看穿……
　　桑野压抑住脸红，咬咬牙，不管了。
　　他快速打字，按下保存。
　　Talk老婆粉：【@喻你欢喜 好了。】
　　喻你欢喜：【[ok]】
　　还没过一分钟，WLG官博发布动态。
　　WLG电子竞技俱乐部SH V：
　　【不负众望，最强新人Song加入WLG大家庭，将于7月随队一起出征夏季赛，请大家继续关注属于Song的新旅程！@wlg-Song】
　　配图是桑野的官宣照片，线上赛之前喻皓天帮他约拍的。
　　就见照片中的少年一头耀眼白发，眉眼冷感，天生美人脸加上颓厌的气质，拍出的照片足以吸引来星探。
　　微博数据涨得飞快，短短几秒评论数就破百了。
　　小派“欸？”了一声，发现华点：“白毛，你居心叵测啊，这微博名怎么改得跟我哥的那么像？是不是故意的？想暗戳戳搞个情侣名是吧？”
　　“没有！”桑野控制不住脸红，在那儿狡辩，“我随便改的。”
　　“你随便改改都能跟我哥的格式一点不差？现在整个俱乐部就你俩一样。”
　　“我就这样，不行？”
　　小派也没跟他争，看回手机，研究了会儿，突然“嘶——”一声：“不对不对，你跟我哥还是有点不一样，你id里的连字符是放中间的，我哥连字符是沉底的，这俩一个是中文符号，一个是英文符号呀。”
　　轰的一下，桑野大脑全白，连忙抱起手机，慌里慌张：“不可能，我知道的……那再改名要不要充会员……”
　　突然意识到什么，桑野倏地闭嘴，猛一抬头。
　　小派正看着他狞笑：“还说不是故意的？”
　　被诈了！！！
　　桑野臊了个满头满脸，腾一下站起来：“我……我倒水。”
　　只是他还没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一只大掌握住。
　　桑野还红着脸，低着头，瞥见那只天下第一好看的手。
　　谈默拉住了桑野，目光却是看着小派。
　　小派一对上男人寡淡冰冷的视线，身体都站正了：“哥，你看我干嘛？我……我又没欺负他。”
　　谈默低磁的声音很淡：“是你能欺负的吗？”
　　小派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味，但是一时没品出来，只老老实实摇头。
　　谈默提了句：“下半场要开始了。”
　　小派赶紧开溜。
　　桑野站在一旁，悄悄看一眼面色如常的男人。
　　Talk不仅帮他解围，赶走讨厌的小派，而且都没有当他面提微博改名的事。
　　Talk好好。
　　桑野浑身泛起丝丝暖意，心情也放松下来，接着又察觉到握着他腕的手没松开，心跳就变得有些急，又害怕心跳频率会通过脉搏传递过去。
　　谈默说：“别听他的，他就这性格。”
　　桑野冷静下来，嗯一声，他想坐回去，但谈默手还没松开。
　　谈默拿起桌上手机，道：“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桑野停下磨蹭地面的脚尖，抬头：“什么？”
　　谈默按动两下屏幕，翻转过来。
　　桑野瞅一眼，上面是自己的微信简介页，不解。
　　谈默看着桑野的眼睛，问：
　　“你微信跟我是情侣名吗？”
　　一个是“T.”。
　　一个是“S.”。
　　“…………”
　　桑野大脑宕机，整个人懵了两秒，接着血色一路从脖子直冲头顶。
　　他突然“啊！”的大叫一声，用力甩开谈默的手，扭头跑了出去。
　　等少年离开后。
　　疾风和劲草伸长脖子看了眼挡板对面，神色稍显复杂。
　　他们看到，谈神笑得好开心。
　　桑野在走廊里暴走，羞愤欲死。
　　Talk怎么能这样？
　　故意的！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他简直比小派还……还……
　　好坏！！！
　　***
　　快六点的时候训练赛结束，桑野急冲冲扔下耳机往宿舍楼跑。
　　一会儿大家出门吃饭，他要赶在六点半集合前换身衣服。
　　小臭美蛋不放过任何一个穿漂亮衣服的机会。
　　等桑野换好衣服，捞起手机看时间，却看到喻皓天三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
　　【工会的人来了，在会客室。】
　　桑野看着，心中缓缓下沉。
　　等桑野赶到会客室时，大家基本都在了。
　　就见一个穿职业套裙的女人，盘发，戴眼镜，双手交叉抱臂，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坐在沙发正中间。
　　正是lily江，人称江姐。
　　见了桑野，江姐咧唇一笑，站起身：“小桑，说走就走？现在00后都这么没契约精神？”
　　桑野舔了下唇，隐约压着烦躁：“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出去聊。”
　　“别。”江姐道，“这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
　　说着，掏出一份盖章的合同，往茶几上一摔。
　　桑野看去。
　　首页顶部有他的名字。
　　“小桑违约已成事实，你们WLG在明知他有工会的情况下还让他入职，这事我要一起告！”江姐重新环起双臂，“不过我们工会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小桑回来继续履约，WLG再把从我方主播身上的获利都返还，大家可以既往不咎，要么……哼！法庭见，违约金赔死你们！”
　　江姐刚说完，又一人进屋，是谈默，手上还牵着谈春山。
　　谈默同样换了身衣服，在门口站定了会儿，环视一圈室内，目光最终落在桑野身上。
　　桑野心里乱了一下，焦急又难堪，但现在已经顾及不了太多，目光笔直地看向江姐：“我没有违约，我找到俱乐部签约，跟你们的实习合同就会自动解除，当初说好的。”
　　江姐看到大金毛进来时明显紧张了一下，后退两步远离，又拎起茶几上的合同，翻到一页：“谁跟你说好的？我们合作是看白纸黑字的，上面写了，与第三方俱乐部签约需经我方工会协商通过，否则无效。”
　　“不可能！”桑野直接生气了，“我看了，根本就没有这一项！”
　　他虽然不爱翻合同，但违约事项就那几条，他当时看得特别仔细，没问题才签的。
　　“你说你负责这块儿？”江姐冷笑着把合同递给喻皓天，“你看看。”
　　喻皓天反复看了两遍，眉皱起，看向桑野，目光里带上了怀疑。
　　桑野脑袋一胀，紧紧抿唇，上前夺过合同。
　　可他对着条款看了会儿，忽而神色变得茫然。
　　怎么会这样？
　　他当时签的时候，合同里根本没有这一项。
　　合同一式两份。
　　桑野定了下神，正要让Lily江等着，他现在就回去拿自己的那份合同过来对比。
　　下一秒。
　　一只修长的手从容接过他手中的合同。
　　桑野皱起眉，想重新拿回来，知道男人在看着这场闹剧，那股憋闷的愤怒不知怎么轻易化成了委屈。
　　谈默仅是扫了眼那项条款，又把合同翻过来，前后看看，便弯腰放回茶几上。
　　“没有骑缝章，没有页码。”谈默手按着合同往江姐的方向一推，声音很淡，“法庭见。”
　　满屋子人俱是一愣。
　　这是要为桑野打官司了。
　　喻皓天觉得谈默做法欠妥，上前一步：“阿默……”
　　江姐在经历最初的难以置信后，抬手抹了把鬓角的碎发，哼哼冷笑：“行，你们不怕赔钱，可以。”
　　她捡起合同，向桑野抖了抖：“小桑，做人要凭良心的，当初我见你把合同上每个字都指着读下来，以为你明白了才敢找你签约的，你现在不认账是吧？”
　　“什么？”喻皓天突然疑惑了一下，双手叉腰：“每个字？”
　　“怎么？”江姐瞪喻皓天，“他当时看得可仔细了，现在开始睁眼说瞎话，你们俱乐部就是纯纯的冤种，都被他骗了，还不赶紧接受私了？”
　　喻皓天好笑了一下，扭头看了眼别处，再转回脸时，面无表情，一手直直伸向窗外：“Get Out。”
　　“欸？……”江姐莫名其妙。
　　“富贵能把刚才那页看完就不错了，还每一个字？你才是满口谎话的人，要是他真签了约也是被你们骗的！”喻皓天声音加重，“出去！叫保安了！”
　　江姐不服气，见喻皓天不好攻破，看向桑野，上前一步：“小桑，你跟我出来一下，我们单独聊聊。”
　　小派和胡夫为首的几个人也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桑野面前。
　　江姐顿住脚步，才发现一屋子都是男的，她就带了个人过来，寡不敌众。
　　不过她依旧不依不饶，伸手想拉桑野：“小桑，你……”
　　——“汪！！！”
　　谈默手上的牵引绳不注意脱手了几寸，金毛犬突然往前一冲。
　　“啊啊啊啊！”江姐立即花容失色，往后紧退几步差点摔倒。
　　谈默立即收紧绳子。
　　就见平时好憨的一只小金毛，见了陌生人要碰桑野，也龇出了獠牙，身体前倾，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
　　江姐太害怕了，立即收拾好东西，带着人跑出会议室，尖细的声音还在走廊里回响：
　　“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我们工会一定去告你们，让你们关门大吉！”
　　“妈的，疯婆娘。”喻皓天翻了个白眼，接着话锋一转，对一屋子人说，“行了，人齐了，一起去吃饭吧！”
　　气氛骤然松动，大家吐槽着回到桌旁拿东西。
　　桑野还站在原地，沉默地低着头，如果细看，能见泪水在眼里打转。
　　突然之间，他狠狠攥了把掌心，转身冲出会议室。
　　疾风叫他：“怎么了？Song……”
　　室内突然安静，大家面面相觑。
　　谈默朝门外看了眼，低睫，把谈春山交给小派：“你们先去，我们马上到。”
　　***
　　谈默找到桑野时，他正坐在基地角落的一处景观竹下哽咽，水泥地上有斑斑泪迹。
　　谈默突然就想到了林黛玉和她院子里的湘妃竹。
　　听到脚步声，坐在路牙子边的桑野抬头，见了来人，又赶紧拧过脑袋抹一把眼睛。
　　谈默在桑野身旁坐下。
　　他腿太长了，不得不往前伸了伸。
　　桑野没回头，但怕人担心，还挺主动地哼哼道：“我没事……”
　　嗓音是暗哑的。
　　谈默低下头，道：“做错事的是那些人，不用自责，你是受害者。”
　　桑野眼眶再次泛起红。
　　虽然但是，他给俱乐部带来了麻烦。
　　想着，又抽噎了一下，连忙抿起唇压制住。
　　谈默好似什么都懂，轻扯一下唇角：“也没人会怪你，你才十八岁，缺少社会经验很正常，能独自一人从家里出来，已经是带上满身勇气了。”
　　桑野脑袋侧枕在膝盖上，羞赧地低眼，在谈默的安抚下，内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好半晌，却又懊恼地皱了下眉：
　　“我要是再细心点就好了，他们真的好烦好麻烦，总缠着我不放，要是打官司打不赢……”
　　桑野咬咬下唇，不再说下去，心情沉重而忧虑。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自己发烫的耳朵被轻拎了一下。
　　桑野眼睛往上看，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你已经到家了。”
　　男人低磁的声音混在晚风中，有种很温柔的味道。
　　“不用再畏惧那些恶意了。”
　　***
　　桑野情绪来得快，但被哄好得也快。
　　小派发消息来说点好菜了时，他已经跟谈默走在天桥上了。
　　餐馆就在基地后面一条街的地方，很近，走着去就行。
　　桑野哭完后，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路上都低着头，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纤挑的少年走在男人高大的身旁时，显得有点拘谨，但是脚下节奏却是藏不住的雀跃。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Talk单独走在外面。
　　天桥下方是高速驶过的车流，每当有重型车辆经过时，都会显得很吵。
　　谈默问了句什么，桑野没听清，不自觉凑过耳朵：“啊？”
　　谈默视线在少年白皙稚嫩的耳垂上扫过，没靠近，重复一遍：“听喻皓天说，你之前还向青训营投递了简历。”
　　桑野想起来了，点头：“对！”
　　谈默问：“为什么？”
　　可能因为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心情，桑野自然而然便一咕噜全倒出来：
　　“我没收到试训通知，我很急，我想来见你。”
　　谈默目光微动，有种被捏住心脏的感觉。
　　他舔了下唇，低声道：“我那时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
　　桑野睁圆了一下眼看向身旁男人，眼底满是灼亮的光。
　　“我会永远奔向你！”
　　——“吱————”
　　一辆大型客车从桥下驶过，巨大的轰鸣盖过了桥上的声音。
　　谈默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看桑野。
　　桑野不自觉跟着停了，却忽然意识到什么，茫然地眼一眨，脸上慢慢染上层绯红。
　　他转过身，就见谈默正拿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
　　桑野一脸尴尬，试图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
　　谈默这时道：“你刚刚说什么？”
　　桑野瞬间松下好大一口气。
　　原来没听见。
　　他加紧脚步往前走：“没什么，去吃饭吧。”
　　走了没几步，却被谈默从后方拉住手。
　　桑野回头。
　　谈默抬手示意了一下左边发梢：“你这里……”
　　“啊？……哦。”
　　桑野站在原地没动。
　　谈默走近，将少年奶白色发丝间的一片细小的枯叶捻掉，又顺手将他颊边的发丝掩到耳后，却没有立即退开，而是微微伏低脊背。
　　桑野透过男人宽阔的肩看着上方五月的夜空，困惑地轻蹙眉，他能听见的只有车流嘈杂的喧闹声，却能感到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朵。
　　谈默靠在桑野耳边，嘴唇微微张阖：“谢谢你……”
　　给予我如同仰望神明的爱。


第31章 
　　031
　　这次聚餐选在了凑凑, 一个提到名字大家首先想起的不是肥牛毛肚小酥肉而是奶茶的火锅店。
　　由此可见，吃的多半是个欢聚的氛围。
　　桑野跟在谈默后面走入半开放式的包厢时，桌上的鸳鸯锅已经冒热气了。
　　他本来以为跟谈默一起进来, 怎么也能坐到相邻位置，结果一桌子人空位都给他俩留好了, 中间硬生生隔着一个小派。
　　桑野一路上都很飞扬的心情“啪”一下脸朝地。
　　“人来了！”小派没意识到自己碍眼, 嗷嗷待哺多时，迫不及待朝着锅里指挥，“下肉下肉下肉！”
　　“能喝酒不？我们都喝。”等桑野坐下，喻皓天隔了两个位置问他, “还是给你单点杯奶茶？”
　　桑野道：“奶茶。”
　　“喝什么奶茶呀？多没劲！”小派怂恿道，“你都十八了, 跟同龄人喝点酒怎么了？还能有父母管着不成？”
　　“是呀。”疾风跟着掺和, “明天周六, 不用早起，喝点没事儿！”
　　桑野不为所动，肯定道：“奶茶。”
　　喻皓天不禁多看了桑野一眼，寻思这小孩好乖，于是朝小派和疾风“嘘！”的一声, 嫌弃：“都当跟你俩一样呢？人来疯，人家看着像会喝酒的样子吗？别带坏他。”
　　喻皓天误会了, 桑野会喝酒, 只是对自己的酒量和酒品都没信心。
　　他基本喝两杯就倒, 醉酒后行为更是不受控制，上一次就在KTV把别人墨镜给抢了, 这次万一醉了, 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之前就算了, 反正Talk也不知道，但今后在偶像面前，他得要维护好形象，所以拒绝得毅然决然。
　　正想着，一偏头，对上一双淡然的视线，探着不明显的探究意味。
　　桑野心里噗咚跳了下。
　　谈默看了他数秒，又朝火锅掠一眼，示意可以动筷子吃了，接着便收回目光。
　　这次聚餐一队和二队有两个人没来，暗流有事，鄂兰直接表明要留在基地训练，因此连上战队经理，一共来了八个人。
　　餐桌上，大家对于傍晚Lily江的闹剧闭口不谈，专门互相揭短讲八卦，小派被点名的次数最多，凭一己之力贡献出了大半的笑料。
　　随着桌子底下的空酒瓶越积越多，大家说起话来愈发肆无忌惮。
　　“你们光知道揭我老底！”小派手一挥，眼神已经不清明了，“既然白毛成为我们亲爱的队友了，不得跟他科普一下咱俱乐部老板？”
　　提到这事，胡夫不禁回忆道：“我进来快两年了吧……到现在都没见过幕后大老板，嗯，挺神秘的。”
　　小派拉住桑野。
　　桑野冷漠无情甩开，继续吃自己的面。
　　小派不介意，照样跟他吐槽：“咱老板虽然没露过面，但资本家的嘴脸简直深入人心，去年一整年我几乎没休息过，一直安排我四处打比赛，你现在人气这么高，大概压榨你比压榨我那会儿还严重。”
　　桑野还来不及说什么，谈默往小派碗里放了个牛肉丸。
　　男人虽然喝了酒，但是神色里依旧没什么温度：“没根据的话就别说好吧？”
　　“怎么没根据了？”小派吃了个丸子，还是堵不住嘴，“哥你人气最高，去年各项活动不是比我接得还多，有给你放过假吗……哎？不是，我说你今天不对劲，咱穷苦的无产阶级不是应该联合起来吗？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站老板，怎么最近是跟老板达成什么py交易了吗……唔……”
　　谈默直接上手捂嘴。
　　“哈哈，禁麦了吧？”喻皓天拍手大笑，神志不清间只觉得小派该，“偏当着老板娘的面说这些……唔……”
　　桑野看得一脸茫然。
　　谈默一左一右捂住两个话多的人，朝菜单一抬下巴，简明扼要：“看有没有要加的，这顿我请。”
　　胡夫“嚯！”的一声，不客气地拿过菜单：“你这是在我减肥的道路上放块绊脚石啊，那我先谢谢谈老板！”
　　吐槽老板环节终究没进行下去，后面又吃了快一小时，聚餐才算结束。
　　在一桌子面色发红的人间，全程喝奶茶的桑野显得最为清明冷静，放下筷子后，隔着中间的人望了眼谈默。
　　谈默这时起身，捞起外套：“上个厕所，你们先走。”
　　喻皓天撑着脑袋，伸手提醒他：“小心点，别像上次那样遇到醉鬼，墨镜都给人顺走了。”
　　桑野乍一听没反应过来，突然之间，脑中似有电光噼里啪啦闪过，一举将他击中。
　　“…………”
　　桑野腰背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搭在膝盖上的手捏紧裤子，脚尖不安地拧着，感到男人一边穿外套一边若无其事地从身后经过，脸蛋渐渐红透，内心里却又是懊恼又是悲凉地想——
　　原来形象早塌了。
　　***
　　谈默出了卫生间，就见白发少年背靠在走廊墙壁上，耷拉着脑袋，像是在等人。
　　安安静静的样子莫名乖巧。
　　谈默一手揉了揉后颈，一手抄兜，走过去。
　　桑野感到面前站了个人，抬头，就见要等的人站在面前，额发有几缕润湿，因为喝过酒的缘故，眼尾和面颊上都泛着薄红，使一贯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多了丝人情味，五官更是好看得近乎明艳。
　　桑野不敢再看，重新低下头，嗫嚅：“我当时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谈默问：“什么？”
　　桑野咬咬唇，忸怩半刻，轻踢一下地板砖：“就上次KTV，我们原来见过，但我醒来就忘了……”
　　谈默似乎刚想起来，道：“你不提我也忘了。”
　　桑野想解释，但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团话憋在心里翻滚来翻滚去，忽然有些泄气，干脆顺着墙蹲下，双手捂住脸：
　　“我平时不喝的，就那一次还被你撞见了，清醒的时候干不出抢东西的事，我……我虽然染了头发，但不是那种不良少年……”
　　谈默低头看着男孩奶白色的脑袋，过了片刻，跟他一起蹲下：“怕我误会你是不良少年，所以晚上坚持喝奶茶？”
　　桑野缩了下肩，有种心思被看穿的羞耻，还好捂着脸不会被看见，嘴硬：“不……没有……”
　　“你是在我面前装乖吗？”
　　“……”
　　嘤……
　　Talk怎么能这么直接？
　　桑野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
　　谈默拉了下他的手腕，桑野不松开，又拉他一次，桑野敌不过，终于放下手。
　　谈默又抬一下少年精巧的下巴，轻快的力度跟逗弄似的：“以后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包括我，做你自己，足够了。”
　　桑野看他，有点迷糊：“啊……？”
　　谈默扯了下唇角：“足够招人喜欢了。”
　　桑野觉得自己腿软得都快蹲不稳，要坐地上了，下意识又想捂脸，却被谈默拉住了手，他连忙抿上唇，心里有只小鹿在蹦迪，害他大气都不敢喘。
　　谈默垂着眼，收敛了几分神色：“那晚的事我真没放心上，也差不多忘了，你不用有负担。”
　　好半晌，桑野嗯了一声，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心跳。
　　谈默忽然道：“不过我记得你舞跳得挺好看的。”
　　“……”
　　桑野呆滞，反应过来，抬眸就见男人忍笑的表情。
　　隐约察觉这种情况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桑野脸颊滚烫，胸膛起伏，终于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像头小牛犊般一头撞进谈默怀里，因为较劲，大喊的声音里不自觉泛起奶气：
　　“讨厌！我不跟你玩了！！！”
　　……
　　在两人都没察觉到的餐厅角落，有一个妹子颤抖着手编辑微博，时不时深吸气。
　　——以防自己被可爱到昏古七。
　　【今晚吃饭偶遇桑富贵，他真的，娇！！！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富贵跟老公的撒娇现场我甜晕了！！！】
　　[图片]+4
　　***
　　【谈神蹲在那儿哄人，这不就是男朋友干的事？】
　　【Song脸红红的一脸要哭的表情也太软了叭！他可是拽爷啊！】
　　【我去，最后一张谈神按住Song的脑袋笑得好开心，曾经的高岭之花一去不复返，不过突然get到cp感了。】
　　桑野回去后没上微博，不知道今晚说唱超话热度又又又登顶了。
　　他洗了个澡，抽开床头柜，从里面翻出一份边角都卷起来的合同，翻到其中一页。
　　很明显，Lily江今天的那份合同多了一页纸，是临时加塞进去的。
　　回来的路上Talk告诉他，一般正规的合同都会有页码，签订的时候也会加盖骑缝章，用于防止漏一页或者多一页，工会就是用这种手段钻空子。
　　桑野又把合同扔回去。
　　无论如何，他会找律师处理，不可能让工会这么颠倒黑白污蔑他。
　　桑野滚到床上，回顾今日一整天，惊喜接踵而至，就像做梦一样。
　　——他真的已经进一队了。
　　桑野忽然觉得表达欲旺盛，想发个朋友圈，于是翻了个身，拿着手机找照片，里面有几张照片是KTV过农历生日那晚江波白给他拍的。
　　桑野看准两张，导入第三方app找合适的滤镜。
　　他趴在床上，时不时翘一下白嫩的脚丫，尝试的滤镜从电影到氛围再到复古，又从马卡龙滑到加州I再到小森林，就这么尝试了一百多种风格，最后敲定了一款。
　　S.：【[图片]】
　　S.：【[图片]】
　　S.：【帮忙看下，两张照片哪张好看？】
　　奔波儿灞：【？你干嘛？】
　　奔波儿灞：【第一张。】
　　S.：【为什么？】
　　奔波儿灞：【……】
　　奔波儿灞：【我就想问这两张有什么区别？不是一张照片？】
　　桑野拧了下眉，有点不高兴了。
　　S.：【第二张蛋糕中间第三根蜡烛飘了，影响打在脸上的光，所以哪张好看？】
　　奔波儿灞：【[流泪]祖宗，你憋折磨我了！你哪张都好看！】
　　桑野最后还是选了第二张，配上文案：
　　【心想事成。】
　　发布。
　　接着他就等。
　　他微信里亲朋好友很多，小红点数字跳得很快，每出现一个，桑野就心跳加速，迫不及待点进去查看，然而每每都有些失望。
　　就这么等到快睡着了，该点赞的都点过了，“发现”那儿不再弹出提示。
　　突然之间。
　　又蹦出一个红点。
　　桑野拿起来，点开。
　　T.
　　[爱心]
　　桑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拉高被子钻进去。
　　楼下房间。
　　谈默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少年双手交握拄在下巴处，温顺恬静地阖着眼，美好的面庞隐在半明半寐的光影里，熠熠生辉的十八根蜡烛散发出柔和光晕，在他白发边缘镀了层金色，
　　谈默静静看了会儿，顺手按下保存，加入新建的相簿，输入相簿标题。
　　——【Sun】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谈默给他建了个相簿叫“sun”，桑野还很委屈：“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儿子。”
　　谈默：“……sun是太阳，son是儿子。”（围笑


第32章 
　　032
　　因为与工会产生了合同纠纷, 原定在周末的直播没有如期进行。
　　桑野本想自己找个律师，但在电脑上百度关键词时被谈默看到。
　　“你不用管这些。”谈默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俱乐部会处理。”
　　桑野感到窘迫，但是心里又切实地体会到, 诚如Talk之前所说, 他不用再惧怕那些恶意。
　　因为他无需再一个人面对。
　　周一的时候，桑野跟谈默去了趟事务所见律师，提交手上的材料，向律师说明情况。
　　桑野也是那时才知道, 他之后甚至不用出庭，更不用再见到工会的人, 律师会全权代理整件事, 帮他解决纠纷。
　　这让桑野松一口气, 卸了心里的担子。
　　下楼的时候，朱律师送他们。
　　大家在写字楼大厅准备告别之时，一人站在另一侧的咖啡店门口，叫了声“阿默”，微笑着朝这边招手。
　　谈默让桑野站原地等一会儿, 自己走向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见面后握了下手, 看样子是熟识。
　　朱律师说：“那位是我们所的合伙人之一, 也是国内最顶尖的刑事律师, 解决过很多悬案，听说他年初的时候又接了一起, 好像是十五年前的绑架案, 取证比较艰难, 已经好几个月没出现在所里了。”
　　桑野顿了一下：“十五年前？”
　　朱律师点头：“没记错的话是这样。”
　　桑野凭直觉问：“跟Talk有关吗？”
　　“绑架案？”朱律师看向桑野，表情古怪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这样的联想唐突又难以理解。
　　桑野同样反应过来这么问不合适，低下眼：“没什么。”
　　回去的路上，照样是谈默开车。
　　桑野窝在副驾驶位上，一直在用手机搜索关键词，“2007，绑架”，可浏览了许久，一无所获，只好关了手机，暂且将这事按在心底。
　　经历过意外频发的转会期，PUBG各俱乐部大致确认了征战夏季赛的团队阵容，就等六月窗口开放递交转会信息。
　　新一轮的训练赛开始后，选手们明显能感受到战场格局的变化，对手里有了未曾谋面的新面孔，有了刚资格晋级的团队，甚至还有曾经自己的队友，因此不得不重新适应。
　　因为夏季赛在即，一队和二队无法报名同一等级的训练赛，桑野跟其他队友只能轮换进行四排。
　　谈默偶尔会参与一队的训练，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独自单排，有时也会离开半天，不知所踪。
　　一次谈默游戏中途被淘汰，扔下耳机出去倒水。
　　桑野就坐在旁边，往桌上的耳机瞥去一眼。
　　以他的距离，按理说能听到耳机里漏出的些微噪音，但他什么都没听见。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Talk自己单排时不开游戏音效。
　　——声音，在枪战游戏中是选手的另一双眼睛，听不到脚步声和开枪声，便无法判断敌人的位置，基本没有玩下去的可能性。
　　桑野咬了咬唇，攥紧有些泛疼的指尖，依旧选择假装不知道。
　　连着三天高强度的训练赛，桑野变得有些萎靡。
　　他是真的娇惯了，在家的时候能舒舒服服躺平，没人指望他赚钱或者能有什么理想，之前他当主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毫无压力反而挺惬意，但他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五个小时都坐在电脑前，一下子无法适应，只觉得哪儿哪儿都难受。
　　不过这些桑野都认了，就当是追星的代价。
　　这天傍晚去食堂吃饭，桑野端着盘子在小派他们一桌坐下。
　　胡夫和苗森都在，就是没看到鄂兰。
　　“他又不下来？”桑野问。
　　小派撇撇嘴：“楼上啃面包呢。”
　　桑野默默挺起后腰坐直，内心里也停止牢骚。
　　如果他的训练时长是15/24，那鄂兰的就是20/24。
　　鄂兰绝对是个狠人，无限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在队里卷生卷死，成了WLG新一代卷王，就说在他的影响力下，绝对没人敢安心躺平。
　　又一人在身旁坐下，是谈默。
　　桑野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空间。
　　胡夫吃饭的时候戴着耳机看视频，没一会儿，就见他翻了个白眼，把蓝牙耳机摘了，“咚”的一声摔桌上。
　　“咋了？”小派抬头看他，“吃到朝天椒拉？”
　　“妈的，这个傻逼！”
　　胡夫基本不骂人，除非忍不住，接着就把手机摆桌子中央。
　　“自己看。”
　　因为手机离得近，桑野顺势抬眼看去。
　　是一个视频，标题——
　　【T0训练赛，FP灰尘逆天改命一串三，竟能灭队WLG！】
　　目前国内的日常训练赛分三个等级，简称T0、T1和T2。
　　T0是最高级别的训练赛，集结的全是此次夏季赛参赛队伍，也有从T1中打上来的队伍，实力都比较强硬。
　　“灰尘？最近突然冒出好多关于这人的帖子和视频。”苗森道，“他以前在没什么名气的小俱乐部打次级联赛，就长相过得去吧，积累了一些粉丝，但听说经常抱怨队友垃圾拖他后腿，FP作为新成立的俱乐部，直接买了PCL联赛席位，一看就是背后有资本的俱乐部，又让这货当队长，应该有包装他的意思。”
　　“呸！”胡夫毫不掩饰轻蔑，“这种渣渣，搅屎棍，我以前看都不看一眼。”
　　就见视频里，灰尘绕过窗户几枪喷倒胡夫，上蹿下跳，发出猴一般的笑声：“就这？就这？站着不动，给我送人头？话说WLG怎么还在T0里？T0现在都没门槛了吗？以他们春季赛之后的状态，建议去打T1比较合适，不然在这里毫无游戏体验，真的不堪一击啊。”
　　“妈的，傻缺！”小派一开口，把米粒都喷出来了，“这好像是第二局吧？我们在Y城房区那儿练习慢打，这队逼突然冲上来无脑突突，真正比赛他们敢这么冲试试看？谁死还未必！”
　　T0虽然是最高级别的训练赛，但有个毛病，某些顶尖战队藏了八百个心眼，怕泄露大赛中的roll点以及战术策略，因此不会按照真正比赛中的节奏进行，经常有队伍盲扎，瞎打，赶着下班，在这种情况下，往往游戏到第四第五圈的时候场上就没什么人，根本起不到训练的效果。
　　WLG因为这种风气，有段时间直接去T1打训练赛，直至后来出台了积分制，大家都认真起来，他们才回归T0。
　　但总有新来的不守规矩，把训练赛当鱼塘局炸，不顾周边信息，想怼谁就怼谁，扰乱正常比赛节奏。
　　桑野没打下午的场次，对于具体情况不了解，全程比较冷静，继续看下去。
　　游戏里，灰尘春风得意出了房区，但嘴还挂在WLG身上：“直播间的人都别跟我杠，WLG早就不是什么不可破灭的神话了，Talk目前训练赛都不参加，处于半养老状态，都快退役了吧……”
　　“妈的！！！”
　　桑野突然暴躁，差点把勺子摔了，还是一旁谈默出手快，帮他扶了下碗。
　　“…………”
　　动静闹太大，周围的几桌人投递来惊恐的目光。
　　小派忽然觉得自己的愤怒在桑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连忙对旁边胡夫道：“快快快！快收起来，别看了！”
　　老婆粉要杀人了！
　　苗森还能保持理智，分析道：“下午两点多开的对局，六点网上就传出了视频，很明显是踩着WLG蹭热度，我们春季赛失利后，唱衰的节奏贴一直没停过，直到上周Song在大众赛上吃鸡，网友们的信心才有所回涨，哎……无论如何，接下来夏季赛加油吧，跟这种人没什么好争的，影响心情。”
　　“怎么就影响心情了？”喻皓天不知何时出现，满面春风地朝这桌走来，道，“何止是网友，金主爸爸的信心都回涨了。”
　　小派知道有好事，眼睛放光：“哪个金主爸爸回来了？”
　　“是刚收到新的合作邀约，外设品牌蛛途。”喻皓天站定后，视线锁定桑野，微笑道，“指定要Song为他们代言。”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小派和胡夫起哄声最响。
　　“那可相当于体育界里中国的李宁、德国的阿迪达斯、美国的耐克啊，我之前听到蛛途要进驻PUBG，还不知道花落谁家，没想到是Song一举拿下，厉害！”小派突然反应过来，“话说颜霸是有颜值加成吧？”
　　“现在最让俱乐部眼馋的两个金主爸爸，一个是蛛途，一个是奔驰。”胡夫琢磨着，“奔驰就不想了，那个是千万级别的代言，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大概率是要在那几个夺冠热门中挑一个合作，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还能拿下蛛途，倍儿有面子！”
　　就在大家的热烈讨论声中，桑野却没吭声。
　　喻皓天发现他情绪不对，问：“怎么了Song？”
　　桑野拿勺子拌了拌饭，冷不丁说了句：“压榨已经开始了吗？”
　　“…………”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代言机会，在桑野看来竟然是……
　　小派一拍嘴，怪自己聚餐那晚多嘴，让桑野对幕后老板产生了压榨选手的印象。
　　喻皓天还要劝：“这事……”
　　谈默却私下里朝喻皓天轻甩一下手，垂着眼有些无奈。
　　喻皓天忍痛把到嘴的话咽下，最后问桑野一句：“你不愿意接吗？”
　　桑野摇头。
　　每天应付训练赛就很累了，并不想搞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喻皓天狠狠叹了一声，怪自己，竟然妄想抓老板娘出门赚钱。
　　老板娘根本不需要赚钱！！！
　　喻皓天失望离开。
　　小派干着急：“你咋不接啊？这是好事，有代言费拿的，起码五十万呢！”
　　桑野还没说话，谈默在一旁淡淡出声：“不接也好，专心比赛。”
　　“那对于俱乐部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啊。”小派有点痛心，道，“我们夏季赛快找不到赞助了吧……不对！哥，你怎么回事？我以前死活不愿接那个辣条的广告，你不是还帮着喻公公劝我？到白毛这儿你就帮他跟俱乐部对着干是吧？舍不得你老婆粉辛苦是吧？”
　　“……”桑野勺子差点又没拿稳。
　　一旁谈默却很淡定，掀眸：“穷苦的无产阶级要联合起来。”
　　“你！”小派直接被堵得没话说。
　　***
　　虽然在饭桌上被谈默怼了回来，但去倒盘子的时候小派还是忍不住拉着桑野说起代言的事。
　　桑野经过打饭窗口，习惯性拿了杯酸奶，想了想，又多揣了一瓶放外套口袋里，准备带给Talk。
　　“白毛你想啊。”小派说，“这事肯定是对你有利的，知名度越广，找上门的代言只会越多越好，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躺着数钱了！”
　　“我不要躺着数钱。”桑野把吸管扎进酸奶盖里，嘬了一口，小声自言自语，“我要躺着看Talk……”
　　“啥？”小派没听清，“你要躺Talk身上？”
　　“……”桑野噎了一下，正要让他闭嘴。
　　“啥？！”走后面的胡夫大概耳背，摘下耳机，“你要睡Talk？”
　　桑野脸色爆红，话都说不利索：“什……什么玩意儿？”
　　其他人发出哄笑，就爱看小白毛脸红的样子，太招人逗了。
　　可他们还没猖狂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
　　就见前方谈默迎面走来，视线不紧不慢地挨个在几人脸上扫过。
　　小派倏地收住表情。
　　时间长了就知道，谈默不喜欢大家以任何形式欺负桑野，不带恶意的也不行。
　　小派和胡夫加紧脚步先离开。
　　谈默从窗口那儿抽了张纸，不多时走到了桑野旁边，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说。
　　桑野总算呼出一口气，但脸还是热的。
　　他往前走的时候，一手塞在外套口袋里，摸着那一小罐酸奶，瞅不准什么时机拿出来，但越往后拖心跳就越急。
　　桑野张了下嘴，正要掏出酸奶。
　　——“问你。”
　　谈默双手拿着纸巾按在唇上。
　　桑野又连忙把酸奶揣回去：“嗯……嗯？”
　　谈默擦了把嘴，垂下鸦羽一样的长睫，声音淡淡：“打算什么时候睡？”
　　“……”
　　桑野大脑猛地宕机，定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来！！！
　　Talk总这样！！！
　　知道又在耍他，桑野气急败坏，把手中的酸奶往谈默怀里一塞，面红耳赤地扭头跑了。
　　谈默还站在原地，低头看向手中的酸奶，插在上面的透明吸管边缘有一圈极浅的咬痕。
　　谈默面色不变，朝前走时很自然地拿起酸奶继续喝，齿间不轻不重地咬一下吸管边缘。
　　***
　　第二天下午的训练赛是桑野的场次。
　　前面两局，他们按照圈边慢打法往中心地带推进，在训练中一切顺利。
　　然而第三局的时候，小派在G村附近的土坑里被一个手·榴·弹炸倒。
　　击倒信息显示扔雷的人正是FP战队的灰尘。
　　小派在语音频道里困惑不解：“我没漏脚步声吧？我都没听到对面的声音，他们从哪儿扔过来的？……苗森救我救我，还能救。”
　　胡夫端着狙击枪爬上屋顶找敌人。
　　苗森把小派拉到不远处掩体后展开施救。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颗雷弹跳而来，无比精准，把掩体后的小派炸死，苗森震伤。
　　WLG还来不及交换信息，就从山坡后面冲出来一队人，直直朝着桑野和胡夫所在的房区而来。
　　桑野在一楼房间，跟一人来了个贴脸近战，他刚把对方淘汰，一人就从身后的窗户放枪，瞬间把他击倒，又跳窗进来补掉。
　　【FP-Dust 使用M416 爆头击杀了你】
　　胡夫一个人在楼上被架住，没过多久也被淘汰了。
　　距离此时游戏开始才七分钟，WLG团灭。
　　四个人被打得莫名其妙，FP跟幽灵一样出现，又直击要害，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出现了失误，就被全抓了。
　　小派和胡夫已经在频道里破口大骂了。
　　“给他们脸了是吧？”
　　“训练赛有这么打的吗？”
　　“野鸡战队规矩都不懂，别逼我下一局搞针对！”
　　桑野一声不吭，现在只能等晚上复盘时看回放。
　　第四局的时候，WLG在圈边绕坡转移，又是一颗雷凭空出现，炸翻了桑野和小派所在的车。
　　桑野摔下车倒地，小派残血。
　　“来个人来个人！”小派眼疾手快封了个烟，急得大叫。
　　然而胡夫和苗森那儿自身难保，被人扫了车胎，高位抽靶，双双殒命。
　　烟散了，FP的灰尘端着枪冲来，将小派击倒后，蹦到他尸体上又连开数枪。
　　小派拍桌而起，骂了很难听的话：“鞭尸！？他妈的有没有素质？脑残吧？下把我直接上门找他，谁都别拦我！”
　　鞭尸这一行为在绝地求生里极具侮辱性，正常人干不出来。
　　不仅是小派，胡夫气得脸上的肉直抖，苗森这么好性格都骂了句娘。
　　桑野脸色阴郁。
　　——冒犯他队友，跟冒犯他本人是一样的。
　　不过桑野沉住了气，一直在回忆刚才转移路上到底漏了哪些信息点。
　　第五局开始时。
　　小派跳伞时就看准了FP那队人，阴测测道：“我先去找人。”
　　“别去。”桑野突然出声。
　　小派愣了一下，拧眉：“白毛你别管……”
　　桑野打断：“你们谁开了直播？”
　　其他人一愣。
　　胡夫和苗森同时出声：“我，怎么了？”
　　由于下周就要开启夏季赛了，他们在外地要待一个多月，所以趁着现在多开点直播。
　　不仅他们会这么干，很多职业选手在这个阶段的训练赛期间都会开直播，摆一旁不去管，用来水时长。
　　桑野言简意赅：“关了。”
　　胡夫反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关了直播间，被恶心得不轻：“真脏。”
　　这一局，FP没再像苍蝇一样围着他们转，唯一的遗憾是在他们找上门前，FP已经被其他队伍给灭了。
　　训练赛结束后，胡夫和苗森立即去找教练。
　　小派掀开桌上的台历看了眼，圈了个下周五的日期，把手指关节按得喀拉拉直响：“灰尘这个逼给我等着，PCL训练赛见。”
　　可转脸又笑嘻嘻地对麦克风拍马屁：“小白毛，还是你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他们窥屏。”
　　“要你说？”
　　桑野还在楼上，酷酷扔下一句便摘了耳机。
　　***
　　FP在训练赛中窥屏鞭尸的事晚上就遭到了处理，训练赛负责人对其下达了禁赛通知。
　　FP微博也发布了道歉声明，不过都是些官方话，跟放屁一样不痛不痒。
　　那天晚上复盘结束后，喻皓天给桑野带来一个消息：“合同纠纷案已经结束，工会在合同上造假，败诉，你以后不用再受制于他们了。”
　　桑野点头，真诚道了句：“谢谢。”
　　“维护每个选手的利益是俱乐部应该做的。”喻皓天笑了一下，不过脸色接着便有些犹豫，道，“Song，WLG想联合其他经纪公司，向平台举报你的前工会。”
　　桑野冷冷淡淡：“挺好的。”
　　那个黑心工会早该消失了，骗了多少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桑野自觉是运气好，遇到贵人，才没有被拖进泥沼。
　　“但结果出来后，可能会对你的风评有影响。”喻皓天拧了拧眉，道，“我们举报的理由是工会里的游戏主播开挂，希望平台彻查，给大众一个合理解释，但是你曾经在那里待过，我怕……”
　　“我没开过挂。”桑野直接道，“通报结果会增加大家对我的怀疑，但对我的怀疑从来没消失过，我没什么好怕的。”
　　喻皓天看着目光清朗的少年，为了他的坦荡和勇气，忽而生出些许感动：“开挂这种事难以界定，很多职业选手能打出挂的水准，但大众无法区分，你想好。”
　　“Talk刚出道的时候也被质疑开挂。”桑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道，“但他通过一次次比赛，一场场成绩，成了大家眼里的神，神在证明自己前，都是不被理解的……这才是我要走的路。”
　　喻皓天彻底放下心来，微笑：“好，我相信你一定能证明自己，Song神。”
　　过了两天，猫牙吃鸡区发生了一件大事。
　　平台公布了一份名单，上面是经过审查后遭到封禁的主播。
　　这些主播有的已经出名，有的默默无闻，但大家都发现他们来自同一家工会。
　　再上网一查，这家工会的法人已经连夜注销跑路了。
　　曾经在界内红极一时的经纪人——Lily江，遭到全行业封杀。
　　桑野扫了眼通报，看到了刘明轩的名字。
　　他只看一眼，便关闭网页。
　　队伍即将出发前往广州的前两天，桑野终于开了自己成为职业选手后的直播首秀。
　　不过在桑野之前，FP的灰尘先在直播间里靠着大胆发言赚足了一波流量。
　　在被水友问及会不会担心被WLG打爆时，灰尘不屑嗤笑：
　　“WLG没了Talk，训练赛打得跟老爷爷坐摇摇车似的，我看了都着急，到底谁打爆谁还未必……”
　　“Song？不就是那个开挂工会的前主播吗？欸，懂得都懂，线下比赛才能看到真本事……”
　　“WLG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商业价值也一落千丈，你们去看他们官网的赞助位图标就知道，没几个人赞助了。”
　　“现在大家明显更看好FP，哦，这里插播一句，感谢蛛途赞助FP本次夏季赛之旅，感谢金主爸爸……对呀，蛛途是我代言……”
　　“关了关了！”小派在二队的练习室里，听到疾风电脑里传来的直播声音就心烦，道，“白毛快直播了。”
　　疾风啧啧摇头，关闭网页：“这个Dust，灰尘呀……迟早药丸。”
　　桑野调好摄像头角度，看了眼时间，提醒：“我开始了，你们注意点。”
　　谈默本来在拿小程序练枪的，闻言切换出了直播界面。
　　桑野余光瞥见了，忽而变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坐坐端正。
　　八点一到，桑野准时点击开播按键。
　　屏幕一亮起，就有超过了一百万的粉丝翘首以盼。
　　【富贵！！！我想死你了！！！】
　　熟悉的称呼让桑野心情微松，找回了从前直播的感觉。
　　他掰了下耳麦，说：“大家好，我是WLG选手Song。”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吧！还有这声音，啊我死了！】
　　【Talk果然是十级颜控选手，老婆长这么漂亮，不栽才怪。】
　　【听到我是WLG选手Song时，老粉泪目了，富贵好棒，奔着星光而去，自己也成为了闪耀的星星。】
　　【呵，后台硬，平台清的那一波人员里没有你的名字。】
　　【你这么厉害为遇析啥选WLG？WLG明显落寞了，夏季赛支持率还不足1%。】
　　【夏季赛你会上场吗？你对这次夏季赛有信心吗？大家都猜你在线下会现原形，有这方面的压力吗？】
　　【WLG让一个挂壁当首发，真的没救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观看，弹幕里突然出现大量不和谐的声音。
　　小派自愿来当房管，都来不及禁言：“靠……是不是有人故意买水军搞我们……白毛你忽略就好，别理他们。”
　　桑野却没有忽略，看准了一条唱衰的弹幕，道：“WLG在春季赛后确实处于一个低谷，我之前在直播中的表现也遭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但是这些都对我们构不成影响，因为WLG在等一个爆发的机会，并且始终相信……”
　　少年抬眸，看向镜头：
　　“终有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2021年世界赛前夕，Talk面对镜头时如是说。
　　弹幕卡顿两秒，舆论反转，粉丝们被这句话激得热血沸腾，“WLG加油！”、“Song加油！”铺满了屏幕，盖过一切恶意的声音。
　　谈默看着镜头下那双坚定明亮的乌瞳，突然感受到了很强烈的心跳。
　　小派紧紧咬住牙根，好半天，憋出了一声“艹！”。
　　WLG一整个赛季的消沉、灰心和不甘，都被白毛这句话给抹平了。
　　现在基地里只要是在看直播的人，心中无不充满了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好似再次回到了WLG最巅峰的时期，不，或许比那时站得还要高。
　　“今天单排。”
　　桑野打开游戏图标。
　　只是突然停顿一下。
　　接着便听他轻飘飘道：
　　“对了，插播一句，感谢梅赛德斯奔驰赞助WLG本次夏季赛之旅，我们一定不负众望，感谢。”
　　一语掷地，全电竞圈震惊。
　　谁都没想到，年仅十八岁的小将最终拿下千万级别的代言合同。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为化用李白名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33章 
　　033
　　奔驰找上门并邀请桑野合作时, 正是喻皓天要动手收拾工会的那几天。
　　作为战队经理，喻皓天大喜过望，不过很快就陷入愁绪——桑野对于代言的态度是抵触的, 拥有最终拍板权的谈默又把人护得周密，根本无法攻破, 多半要放着大好的买卖白白溜走。
　　喻皓天简直要哭了。
　　不差钱夫夫不用恰饭！
　　于是喻皓天耍了个心机, 绕过谈默，先找的桑野。
　　谁料。
　　——“接啊。”
　　喻皓天看着对面爽快应下的少年，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没缓过神。
　　他还没开始劝呢。
　　桑野把加了半碗醋的小馄饨一股脑儿全灌下, 拿纸巾擦了把嘴：“蛛途五十万，奔驰五千万, 傻子才不接。”
　　喻皓天表情都亮了, 竖起大拇指：“通透！通透！”
　　赶忙欢天喜地把这事定下来了。
　　桑野愿意接下代言不全是看在钱的份上, 还有小派一句话点着了他——WLG夏季赛快没赞助了。
　　赞助是门面，他作为粉丝，不希望看到喜欢的选手上场时队服胸前光秃秃一片，没有一块赞助标。
　　反正那种事桑野不允许发生在Talk身上。
　　他的偶像不能受半点委屈。
　　大家出发去机场那天早上，WLG官博发布了桑野为奔驰S级拍的宣传海报。
　　——流光溢彩的夜幕下, 穿着轻机车风的少年微侧过身坐着，一只脚踩在车引擎盖上, 奶白色头发乱得很随意, 睥睨的眼神望向镜头, 赛博朋克色系的打光浅浅扫在白皙脸庞侧方。
　　海报旁边有两行字。
　　【纯粹·感性】
　　【世界，尽在于心】
　　无论是质感还是镜头感, 不输任何一个明星代言。
　　网友终于明白了：【金主不一定看好WLG, 但一定是看上了Song的盛世美颜。】
　　出发前, 上车的时候，喻皓天一直在举着摄像机拍Vlog，之后会上传到微博，粉丝爱看。
　　“别拍了别拍了。”小派揣着抱枕坐车上，头歪向另一边，道，“现在拍，没几个人能睁开眼的。”
　　要不是赶飞机，平时这个点他们还在睡。
　　早起对于熬夜打游戏的网瘾少年来说，堪称一大酷刑。
　　喻皓天却把镜头怼小派脸上，拍他的肿眼泡：“重在真实。”
　　“哎呀哎呀我不要面子的？你烦死了……”
　　桑野还没上车，因为被谈春山给拖住了。
　　小金毛耷拉着脑袋，皱着眉，斜靠在桑野的小腿上，悲伤得都要失去光泽了。
　　“走咯走咯。”桑野拿腿踢踢它，催促，“赶紧去吃早饭。”
　　谈春山不为所动，死赖着不走。
　　桑野抿了下唇，干脆蹲下，双手抓住谈春山两只松软的耳朵，面对狗头：“我是出去赚钱的，回来就给你带火腿肠、鸡脯肉、牛肉条、羊奶粉，你在家乖乖听话，行不行？”
　　听到那些熟悉得让汪汪直流口水的名词，谈春山终于咧开了嘴，显露出高兴的模样。
　　谈默把桑野的行李放进了车后备箱，走过来，屈起手指崩谈春山的脑瓜子：“我平时出门也没见你多舍不得，早上还赖床不送我是吧？嗯？”
　　谈春山嘤嘤两声，朝谈默抬爪子。
　　谈默蹲下。
　　谈春山转而将毛脑袋靠到他怀里。
　　谈默低下眼，揉了揉小金毛的脑袋，声音跟着放轻了：“等你看完30次日落，我就带他回来。”
　　桑野心里那头小鹿轻轻一撞，不禁抬头，就见清晨的阳光在男人俊挺的鼻梁上扫过，微微柔和了棱角。
　　这一幕喻皓天一刀没剪地放进了夏季赛Vlog第一期里。
　　粉丝们反复观看，以至于播放量高得惊人。
　　【天呐！谈神好温柔！自从Song出现后，这个男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不就是一家三口？？？】
　　【看看春山对Song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啧……谈神，你儿子把老婆都给你选好了。】
　　【画面很美，美中不足，后面车里的小派入镜。】
　　“靠！”小派下飞机后翻到评论，嚷嚷道，“我多余的呗，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呗，我反正不能加在说唱cp中间，我碍眼。”
　　“别吵吵！”
　　快到酒店了，要办理入住，喻皓天的视线扫过一车子人，琢磨着两两配对。
　　“苗森和Elan，派和胡夫，Song跟……”
　　两根手指捉到桑野这边时，突然打住。
　　——这样分下去，只能他跟Talk了。
　　桑野端坐在位置上，脑子发热，心脏怦怦直跳，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等着听喻皓天接下来的话。
　　喻皓天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目光一闪，调转方向：“重新来哈，我看还是这么办，派和Song，胡夫和Elan……”
　　桑野犹如被泼了盆冷水，拧起眉，有些急切地伸长脖子，对着喻皓天欲言又止，看着一脸不服。
　　然而喻皓天自顾自分配完后，就拿出大家的身份证开始整理，准备下车就去前台办入住。
　　桑野不能当众提出抗议，意见全憋在心里，就这么暗自较劲一会儿，难受得踹了下脚。
　　随着椅子震动一下，旁边传来一记很轻很娇的哼唧声。
　　“……”
　　谈默本在休息，睁开眼看向旁边。
　　就见桑野戴上了卫衣帽子，把松紧绳一拉，帽口收束将整张脸都包进去，脑袋抵在车窗户上就不动了。
　　“……”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得出孩子自闭了。
　　由于赞助方够有钱，这次入住的酒店直接上了五星级。
　　大家在大厅角落认领行李的时候，想想又很不甘心于是不气馁的桑野跑到喻皓天那儿，趴在前台上：“我不跟小派住一间，我们要吵架。”
　　喻皓天正在登记，瞄一眼旁边，少年脑袋上还包着青色的连兜帽，只露出精致的五官，枕在台面上像个奶团子似的，都给他看乐了：“那行，你跟Elan一间。”
　　“他都不说话，我会憋死。”
　　“胡夫行了吧？”
　　“他晚上打呼。”
　　“……”喻皓天看桑野一眼，叹气，继续填信息，“你别犟，我是为你好。”
　　桑野皱了皱脸，不懂经理哪儿为他好了。
　　——“顺利吗？”
　　低磁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桑野立即窜起身，一脸心虚地瞄一眼谈默，扭头跑了。
　　谈默靠在前台边，看一眼桑野的背影，问：“怎么了？”
　　“小孩想跟你住一间。”喻皓天道，“要不给你俩安排？”
　　台面上摆着桑野的身份证，谈默盯着上面稍显稚嫩的照片看了会儿，拍拍喻皓天的肩：“就按现在这样吧。”
　　为了让选手们保持手感，也是提前练兵，夏季赛正式开打前，PCL会举行官方训练赛。
　　为期四天，全程直播。
　　教练给桑野安排了一天，就在第一天。
　　训练赛当天傍晚，WLG提前了半小时抵达电子竞技馆，他们从后门入场，前往休息室的时候，在走廊上跟FP的几人迎面相逢。
　　可谓是冤家路窄。
　　小派立即冷了脸，眼里燃烧着愤怒，似乎打算用眼神的利剑射穿走在最前面的人。
　　灰尘被队友们簇拥着，正嬉皮笑脸地聊天，看到迎面走来的一群人，笑得更开心了：“来了各位哥？你们这是……”
　　他话才说一半，谈默就像眼里没他这个人一般，目不斜视地从面前经过，连步伐节奏都没有变一下。
　　灰尘脸色沉了。
　　桑野这时与灰尘擦肩而过，锁定他的视线，轻掀唇角：
　　“等死吧。”
　　灰尘瞪眼：“你！”
　　下一秒。
　　谈默抬手搭在桑野肩上，携带着他向前走去。
　　灰尘在属于FP的电竞赛区落座，越想越气：“他妈的叫我等死？脾气很大啊？今天听好了，啥也别干，专门针对WLG！”
　　队友们面面相觑。
　　灰尘早就看那个Song不顺眼，那天他直播刚说完WLG没有商业价值，结果Song转眼就报了个震惊电竞圈的赞助名，把他脸打得生疼。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但WLG今天就别想摆脱我们了。”灰尘调试设备，冷笑，“搅乱他们的节奏，别的队伍自然会收拾他们，既然他们不会做人，那我来教。”
　　此时WLG休息室里。
　　小派一边换上队服，一边恨得牙痒：“不入流的东西！见了你派爷最好自觉主动地往毒圈里扎，不然抽得你满地找牙！”
　　“嗨！嗨！嗨！”教练觉得小派这思想很危险，制止道，“比赛呢，想什么呢？都知道他们不入流还跟他们见识？”
　　小派一秒收起邪恶嘴脸，嘀咕：“知道了知道了，又不会真的耽误事……”
　　桑野把自己的队服外套从书包里抽出来，一抖开，愣了一下，上下扫两眼，站在那儿维持姿势不动了。
　　喻皓天察觉到异样：“咋了？”
　　桑野略显无措地舔了舔嘴唇，脸色一点点变红，道：“带……带错队服了。”
　　“哈？”喻皓天匪夷所思，前去查看，“我不是把你们平时穿的队服都回收了吗？怎么……”
　　接着，他就看到那件明显对于少年体形过大的外套，胸口处的刺绣是“Talk”。
　　“嘿！”小派咋咋唬唬，“你怎么会有谈神的外套？你平时不会在基地里搞什么痴汉艺术吧？”
　　“没有！”桑野脸上又很红了一片，快速瞥了眼谈默怕他误会，磕磕巴巴地解释，“上、上次蓝鲸赛抽奖来的……混衣柜里拿错了……”
　　“那现在也没办法了。”喻皓天一摸脑袋，“但这件没赞助标……”
　　“我这件有。”谈默出声的时候，已经拽下身上的外套，拎在手里递给桑野，道，“穿我的吧。”
　　桑野表情有几秒空白，木木地伸手，跟谈默交换了外套：“谢……谢谢……”
　　小派撇嘴，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好像桑野又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苗森坐在沙发上，一直没吭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摊开又握上，握上又摊开。
　　教练坐到他身旁，压低了些声，道：“别紧张，只是训练赛，就当平时那样打。”
　　苗森露出一个稍显紧绷的笑，点点头，藏起自己的手。
　　正当要上场时，喻皓天一拍脑袋，突然反应过来。
　　反正Song都不能穿自己的外套，那为什么不穿Elan的呢？
　　Elan不上场，两个少年体型又更接近。
　　喻皓天环视一圈，正要叫人：“Song……”
　　接着就看到白发少年把自己怼在角落，宽大的外套已经穿上了身，他正拉高了领口放在鼻子底下嗅，闻一下，又垂下长长的睫毛看一眼领子，透出粉晕的脸蛋上浮现很浅的笑意，然后又凑上去闻一下，反反复复。
　　喻皓天“啪”一巴掌拍在脸上，哭笑不得。
　　真就是妥妥的小痴汉。
　　算了，就让孩子幸福到比赛结束吧。
　　***
　　所有选手上台，等他们在一格格的透明房间里落座，调试好设备后，Day1训练赛开始了。
　　导播前几个镜头给到了近期最热门的选手，桑野是第一个。
　　他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以及欢呼声。
　　解说员正是大众线上赛中的两位，显然已经是老熟人了。
　　解说A：“嚯！听听这现场的呼声，之前线上赛大家都在网上应援，只能看弹幕，今天到了线下，终于能感受到Song的超高人气了……我说Song这队服是不是穿错了？太大了不合身啊，胸前绣着的名字是……”
　　解说B笑道：“害！原来是Talk的外套，这大概就是网上很流行的oversize男友风吧，说唱cp虽然不同台，但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糖啊，cp粉们大概都在狂欢了，欸？Song现在能听到我们说话吧？脸都红了，哈哈！”
　　玻璃房间的隔音门还没关，满场子又都是解说的声音，桑野当然能听见，他撸了两把过于宽大的袖管，死死盯着面前的电脑，一边红着脸，一边绷着小表情，明显是害羞了又不好意思被看穿。
　　然而有眼睛的人都看穿了。
　　网友们在直播间里大呼可爱！
　　镜头又切换了几个人，最后轮到FP的灰尘。
　　解说A语调变得中规中矩：“FP是一支新成立的战队，队长Dust在直播训练赛时频频秀操作，跟Song交手过几次，两人似乎不相上下，不知道他今天是否也能给我们带来精彩的表现呢？”
　　在互动调侃之间，第一局海岛图开始了。
　　进入正规比赛，大家都会选择一个熟悉的地方作为初始跳点，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次开局都往那儿跳，除非更换策略。
　　WLG确定的跳点是P城，同时跟他们roll点的有XXY战队，八个人落在一个院子里的四栋房子里，形成了紧紧牵制的关系。
　　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试探位置，搜集信息，都到了第四分钟还没有开团的意思。
　　解说A：“看来大家今天都打得很谨慎，不过他们这样摸排是对的，前期很关键，如果上来掉人太多对于之后的信心会大不利。”
　　解说B：“Song今天也稳了一手，看他慢打还有点不习惯呢，不过他们确实要快点了，刷了个东部圈，从P城赶过去要点时间的。”
　　四分半的时候，XXY朝小派所在的房间窗户扔了个燃·烧·瓶，桑野在附近，听到脚步声，精准无比地打响了第一枪。
　　虽然他们之前纠缠了四分钟之久，但是真正开战后，决出输赢只用了十秒。
　　WLG以0换4，灭队XXY，夺下P城。
　　他们快速整合好物资后，便马不停蹄地上车前往东部圈。
　　解说A：“现在大家都在往圈中心赶了，NSN已经进圈……FP！我们看看FP怎么回事？他们来到了山坡房屋侧边，看样子是想收WLG路费呀！为什么呢？其实在这时候架枪很不理智，容易两败俱伤，赶紧跑毒才是关键呀！”
　　解说B：“除非WLG被他们扫下来，不然也不可能跟他们纠缠的，他们这是何苦呢？”
　　就在这个时候，WLG途径山脚下的马路，埋伏在山上的FP以冲·锋·枪开启自动扫射，然而一排子弹全扫在了车窗上，苗森和胡夫那辆车顺利通过，桑野靠窗位置掉了一点血。
　　小派忍住没发作，开车时阴森森地自言自语：“不跟垃圾见识，不跟垃圾见识，好狗不挡道……”
　　他们不像FP那群疯狗一样可以随意咬人，每一步都要计较得失。
　　然而有这群疯狗追着咬，心情很难不受影响。
　　桑野抿着唇，缠了个绷带，往车窗外看了眼，蓝色的毒圈就追在他们身后跑。
　　突然。
　　“派。”
　　桑野出声。
　　小派问：“怎么？”
　　“绷带够吗？”
　　“十二卷。”
　　“走吧，回去。”
　　小派愣了半秒，突然猛一打方向盘转向：“白毛你就是我亲哥！我唯一的哥！”
　　苗森紧张：“你们俩……”
　　桑野向苗森保证：“很快跟上。”
　　解说A：“快看！WLG又回来了！”
　　就见一两轿车大幅度转向，从山坡的侧面开了上去。
　　FP一群人正打算上车转移，听到车声，纷纷扛枪准备迎战。
　　那辆车甩尾漂移到矮房，桑野从车上跳下来的瞬间喷倒一人，转身绕过房子贴着墙角又击倒灰尘。
　　FP剩下两人已经在车上了，油门踩重了撞到墙上。
　　桑野和小派一人一个把他们揪下来爆头淘汰。
　　五秒，两人灭了一个团，再跳上车后已经开始吃毒了。
　　桑野坐在副驾驶位上不停地缠绷带补血量。
　　解说A：“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并非不相上下！Song在各方面强了不是一点两点，我说FP你为什么要惹他呢！互不干扰形同陌路不好吗！”
　　解说B：“这波FP血崩，哎，操作迷惑，跳到WLG头上，人家火气大，扛着毒也要把你收拾了。”
　　这时，导播把桑野的镜头画面拉到了右下角，少年对着耳麦说话，要笑不笑的样子，嘴唇开阖了几下。
　　有唇语十级的网友很快解读了，打在弹幕里。
　　【Song说：找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富贵超A！】
　　【WLG站起来了！】
　　【垃圾FP，还想像之前那样干扰WLG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吗？】
　　教练在后台看了却直想磕速效救心丸：“肯定又是那小子的主意！苗森本来压力就很大了，他还在搞事！”
　　谈默撑着头侧看了一会儿，放下手，道：“这种队伍不提前解决，留到后面不注意就会成祸患。”
　　教练脑壳疼：“你别替他说话！”
　　游戏里，小派报了鞭尸之仇，神清气爽，手感也打出来了。
　　最终这局WLG拿了第二名，人头分却是全场第一。
　　第二局开始，WLG照样跟XXY在P城胶着，同样的院子，同样的房区，不过因为XXY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气氛比上局还要紧绷。
　　突然之间，桑野听到了脚步声，皱眉：“FP来了。”
　　苗森问：“你怎么知道？”
　　桑野道：“只有不讲战略的脑残队才敢这时候进场。”
　　果不其然。
　　解说A：“FP不会是冲着WLG去的吧？毕竟经过上一局，他大致也能猜到WLG的roll点在P城。”
　　解说B：“这针对的意思有点明显了，他们现在加入，无疑是加剧了紧张的局势，他们的位置正好对着WLG，WLG更危险，一旦打起来，XXY就能趁乱收割人头，这局WLG不妙，可能得重复一遍上一局中XXY的命运。”
　　苗森按兵不动，神色收紧：“先别乱动，看他们进哪一幢。”
　　由于P城两队人到现在还没有跳出过击杀信息，所以FP不可能知道两队人的确切位置。
　　两边队伍都希望FP能先跟另一队打起来，于是都在屏息以待。
　　FP这时四人进楼了。
　　不幸的是，进的恰好是桑野所在的那一栋。
　　“靠！什么运气！”小派破口大骂。
　　“确实，他们运气不太好。”桑野拉栓，淡声道，“全都盯着我身后，楼里的人交给我。”
　　胡夫都惊了：“你要一打四？”
　　话音未落，枪声已经拉响。
　　桑野靠在栏杆边，以一个绝对的俯视角透过楼梯空隙朝下放枪，爆了一人的脑袋。
　　他的声音一响，XXY那边的人倾巢而出，却被另外两幢楼里的WLG队友拉住枪线。
　　解说A语速飞快，十分激动：“队友似乎没有支援Song的意思，难道要让他一打四吗？这不可能吧！或者是让Song当诱饵……天呐！Song从楼梯口跳下，空中抽靶！Dust倒地！Song近脸又突一个！楼下还有最后一人，看行不行？行不行？中了！Song一打四团灭FP！”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解说B连连感叹：“Song的枪法没话说，‘小Talk’真不是浪得虚名。”
　　教练此时已经一脸愤懑，同仇敌忾：“干碎他们！”
　　另一边XXY被队友打残了，还有一人从后院那儿败走。
　　这次FP突袭就是纯纯的送人头行为，开局才三分钟，WLG就已经收获了7个人头分。
　　之后他们更是一路高歌猛进，挺进决赛圈，加上地理位置优越，最终吃了鸡。
　　第三局。
　　众人还在期待WLG和XXY的roll点大战时，却发现这局P城只落了XXY一队人马。
　　解说A不解：“这么快就换策略了？刚才没注意，导播能不能找找，WLG哪儿去了？”
　　这是导播的摄像头在地图上跟进，来到了L村，那儿正是前两局FP的落点。
　　视角定格时，就见WLG一队人正在猛抽FP，灰尘等人枪都来不及捡，就稀里哗啦脑袋开花。
　　被桑野团灭的阴影过大，FP收了作乱的心思，这一次本想低调行事，结果WLG自己寻上门了，导致他们还没挺过一分钟，就以0分的战绩结束了三局比赛。
　　解说A都看笑了：“哈哈哈哈WLG太狠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FP之前针对性那么强，WLG不针对回来真的说不过去啊，尤其是训练赛开打的第一天，不能失了威风。”
　　解说B强行分析了一波：“FP这表现，怎么说呢？可能还不适应PCL赛场的风格吧，我之前对灰尘这个选手还有点期待的，现在……来，我们看看下一个圈形。”
　　面对黯淡下来的屏幕，灰尘瘫回椅子上，脸色比游戏画面还要灰。
　　第三局结束，中场休息。
　　桑野最后一个走出玻璃房，抬头，就见谈默靠在舞台侧方的墙上，对他招了招手。
　　桑野心里跟开了朵花似的，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谈默视线在少年脸上扫过，每次打完比赛，那张白皙的脸庞都会发汗发红，额发都微微潮湿，可见比赛的时候有多认真。
　　谈默递过去一包纸巾和一瓶水，说：“你们上局改跳点，教练要骂人，别回去了。”
　　桑野一愣，指了指刚刚队友们离开的方向：“你没跟他们说吗？他们都回……”
　　谈默看上去没什么心理负担：“他们不回去，教练骂谁？”
　　桑野：“……”
　　所以是故意不跟其他人说的。
　　周围都没人了，两人站在原地。
　　桑野装模作样喝水，拼命想着能找什么话题。
　　突然之间。
　　“轰”的一声
　　舞台上方炽热的灯光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黢黑。
　　桑野抱着矿泉水，心里没来由一咯噔。
　　谈默还倚靠在那儿，朝上方看了眼，又看向面前。
　　太黑了，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看见少年白色的脑袋还有那双闪烁碎光的眼瞳。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小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Talk……”
　　谈默还来不及应声。
　　桑野朝他摊开了洁白柔软的掌心，很小声，又不自信地道：“我的手在这儿，如果你害怕……可以……可以握住它。”
　　谈默垂着眼看着，想起了那个突然断电的雨夜，攀附在手背上温暖的触感。
　　心里有什么在一点点剥落、碎裂，透出一线光亮。
　　桑野就这么等了会儿，都觉得有点尴尬了，确定是自己想多了，赶忙找补：“没事，我就随便一说……”
　　他正要抽回手，却被一只低温的宽大手掌握住。
　　低磁的嗓音听着波澜不惊：“是任何时候吗？”
　　桑野猛地回神，被握住手，感受到了心跳：“啊？……什么？”
　　“任何我感到害怕的时候。”谈默于黑暗中望着少年，问，“你是不是都会在？”


第34章 
　　034
　　当然, 当然！
　　如果你怕黑，我在。
　　如果你怕打雷，我在。
　　只要你需要我, 我都会在。
　　桑野直视黑暗里那双幽邃的眼睛，胸腔里盈满一片炙热。
　　他曾经仰望谈默, 在于谈默强大冷静, 像一个奇迹，无所不能，然而来到谈默身旁后，他偶然掀开雨夜一角窥得一瞥, 才发现神坛上的男人是那样苍白和脆弱。
　　但桑野没有因此失望，反而觉得难受得紧, 简直想把男人捧在手心里, 拂去他满身的霜雨。
　　只是……只是Talk在隐藏自己, 不愿意让他看见。
　　那他就不去看。
　　直到此刻谈默话里透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桑野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有满腔的话想要表达。
　　他张了张嘴，正当此时，一束笔直的灯光打在两人之间。
　　桑野和谈默不约而同放下握着的手, 顺着光源看去。
　　“啊？……噢！是说唱老师！原来你们还在这儿，舞台现在要清场了。”
　　戴着牌子的工作人员背着光, 看不清脸, 语调诚恳。
　　“这里要十分钟后才开放, 你们可以到后台稍作休息，到点了工作人员会提醒。”
　　谈默跟对方说了句什么, 走下台阶。
　　桑野从被人撞破那一刻起, 就感到一阵心虚和害臊, 等他跟谈默来到后台走廊里，由明亮的灯光一照，更是羞得抬不起头。
　　黑暗能掩盖羞耻心，让人不知不觉滋生出勇气，然而一旦扯掉那块不透光的布，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状。
　　——除了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温凉干燥的触感透过手指传递，桑野只觉心尖尖跟过电似的，一阵酥麻，他垂着眼，不好意思表露。
　　谈默这时不轻不重地捏了把他的手。
　　桑野心跳怦然，似乎得了某种讯号，抬头：“我……”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喻皓天突然从走廊尽头出现。
　　两人同时松开手，中间出现一小段距离。
　　桑野头脑麻木，大气不敢喘，已经说不出话了。
　　“快点快点！”喻皓天不曾发现异样，一手叉腰，一手朝桑野招了招，“教练找你，一屋子人都等你了。”
　　桑野看向身旁男人。
　　谈默已经恢复平日里那副冷静淡然的模样，偏头看来时，似乎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该来的躲不掉。”
　　桑野从庞杂的心绪中分辨出一丝失望和懊悔，敛了敛心神，只得先跟着战队经理离开。
　　桑野一进休息室，就被教练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这回少年没再摆出倔强不驯的表情，罕见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挨训。
　　可有些人表面老实，心思却早已飘远了。
　　谈默进来了。
　　桑野的眼神不经意地瞥过去。
　　男人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划着屏幕，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桑野低下长睫毛，突然感到一种有口难开的怅然，如果刚才能干脆果断一点，就能把心迹传达给Talk，然而此时已经错过了最佳表达时机。
　　那种感觉虽然微妙，但是桑野就是知道已经错过了。
　　他没忍住，带着不甘，再次抬头看去一眼。
　　谈默这时欠身端起桌上的杯子，同时将手中的屏幕翻转，自顾自低着眼喝水。
　　手机上正在运行一款滚动字幕的app，就见全屏模式下滑过一行深黑的字体——
　　【我知道你会在，谢谢你、一直一直。】
　　心脏里有什么滞涩地涌动一下。
　　“扑通——！”
　　桑野刹那间收回视线，停止了呼吸。
　　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教练身上，教练面红耳赤，双手挥舞，所有激烈的言辞在此刻都化成了庞大朦胧的背景音。
　　桑野此刻想到的是曾经深夜从宿舍翻墙去网吧，在烟雾缭绕间眯着眼看Talk的首场洲际赛直播；他在Talk夺冠的第一时间爬上微博广场，激动到指尖颤抖地编辑长文发送祝福语，转眼就被大量评论淹没；他坐在昏暗的观众席中，是千千万万中的一个，无论是Talk最骄傲、最辉煌、最低谷的时候，他都在。
　　却从没想过，他一直注视的人，有一天在人群里望向了他。
　　即便只是一句“谢谢”，但那种得到回应的心情，感动欢喜又有些酸涩，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表达，也不能对外人言说。
　　如果从未强烈而纯粹地信仰过一个人，就不会理解他。
　　“Song？Song！”教练叫了他两遍。
　　桑野快速眨了两下眼，声音有些低：“在。”
　　“你……”教练拧眉，似乎还有诸多不满，却被一旁人按住。
　　喻皓天朝教练递了个眼神，制止他别再说了。
　　小孩脸色通红，都被他说得眼角带泪了，即便这样还勉强扯出了一抹谨小的微笑，好不可怜。
　　教练留意到桑野的反常，顿了一下，不禁反思刚刚是不是把人说得太过了，话锋一转，问：“下两把还敢这么莽吗？”
　　桑野低着头，温顺得不像话：“不敢。”
　　教练心中的火气“噗”一下灭了，叹气一声：“比赛掌握好自己的节奏，严格按照战略进行，训练赛是一次提前摸底，说不重要其实也重要，像FP那样的队伍，成不了大气候，他们要是再敢恶意骚扰你们，我和你们经理会采取行动，行了，赶紧调整调整，上场吧。”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教练才口干地喝了口枸杞泡水，泛起嘀咕：“你说那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乖？到大赛现场就是不一样，挺意外的哈……”
　　三分钟后。
　　教练气到靠在沙发上掐人中。
　　第四局开场，桑野不顾周围情况，落地捡起把喷子就破窗攻楼，把XXY的突击手给秒了。
　　少年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有一种“爷不跟你们耗了，爷要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的气势，一时间P城枪声四起，乱成一锅粥。
　　WLG的战术里绝对没有这种打法！
　　“你这是不敢吗！”教练对着电视拍手，“你这是太敢了！！！”
　　好在桑野手感出乎意料得好，莽是莽得很，操作也相当粗糙，但是一枪没漏，枪枪致命。
　　导播可太喜欢这种能打出操作又能引发冲突的选手了，摄像头几乎追在WLG后面跑。
　　就听电视里不断传来解说员激昂的声音。
　　“一枪锁头！天秀！不过就是中场休息了一下，别人像是拿充电宝续了一下电量，Song却跟吃了个发电站似的，怎么回事？这节奏打得太上头了！”
　　“好！Song看到人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又是FP的灰尘，灰尘现在看上去很小心，没有去打扰WLG的意思，嗨呀！晚了！Song见人就打，三枪爆头！现在灰尘倒地，爬到了天坑里，地理优势，队友有可能扶，Song捏着雷，已经对准了位置，完全可以再冲一下，把灰尘连同队友一起收割不是难事，就看他……什么？上车走了？Song这是要放灰尘一条生路吗？天呐！真的，头也不回走了，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吗！”
　　“……又是FP！怎么受伤得总是FP！Song已经放他们一马了，然而有缘人终会相遇，灰尘又被抽了一顿，好可怜，可惜没有招架之力，还是被淘汰了。”
　　“欸？话说，我好像知道第三圈的时候Song为什么要放人一条生路了。”
　　“为啥？”
　　“留FP进入后面的圈，如果能遇到，还可以再抽一回啊。”
　　“哈哈！这跟反复鞭尸没区别了吧？Song快把孩子打出阴影了，FP的惨痛经历再次证明，不要招惹老婆粉……我们可以看到FP在第一天的训练赛中一分未拿，成绩依旧最后一名。”
　　“FP作为一支新的队伍，大家似乎都挺看好他们的，支持率比WLG还要高一点，没想到第一天打得如此惨烈啊……”
　　随着第六局结束，Day1训练赛拉出积分榜，WLG凭着六局三鸡，位列榜首，跟第二名拉开了7分的差距。
　　导播镜头给到WLG的四个人。
　　桑野面目清晰可爱，眼角眉梢挂着年少得意。
　　“小崽子……”教练嘴上不饶人，“吃鸡收拾人两不误，咋不把你能坏了？”
　　镜头下，苗森终于露出一丝松懈的笑意，朝着一旁伸出手。
　　桑野正在喝水，大大方方抬手跟他对了下拳。
　　谈默看着这一幕，心间没来由地一钝，他舔了舔唇角，变换一个坐姿，盯着电视轻轻眯了下眼。
　　教练抱起杯子，往后一靠，自从春季赛打崩后，他就没这么舒心过。
　　正当这时，旁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什么时候到我上场？”
　　教练心下猛然一紧，又坐了起来，盯着身旁谈默看了会儿，气压低下去：“我从春季赛开始就建议你退役，你一直不同意，把你列为夏季赛替补，是给粉丝们一个过渡的时间，也是给你自己一个过渡的时间，但你别忘了，事实就是即便这次夏季赛打崩，也不会给你任何上场的机会。”
　　谈默低着睫，揪动沙发边缘的线头：“那就让我坐这儿看？”
　　“你跟我闹什么情绪？”教练皱起眉，有点上火，“是我让你……”
　　话说一半，硬生生忍住，站了起来走到墙边。
　　教练面对墙壁冷静，回忆起了第一次从队医那儿听说谈默的病症时，那种荒唐以及不愿意相信的心情。
　　——“比赛现场的环境和枪声一结合，会让他压力剧增，PTSD发作……PTSD，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你他妈跟我说笑话吧？上场不能听枪声？谈默是打职业的，他是玩绝地求生的，他从前、现在、未来至少十年，都会一心扑在这件事上，怎么可能得这种怪病？不可能！哪儿有这么巧的事？这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你知不知道他刚拿世界赛冠军？就说他为什么以前没有这问题，现在突然出现了？你诊断错了吧？真好笑。”
　　——“他小时候那件事法院重审了，找到了新证据，叫他去指认，他把最细枝末节的事都想起来了……”
　　教练用了一周的时间才接受事实，PUBG最具天赋的选手在刚登顶的时候，就要以这种方式退出舞台。
　　然而他知道，最受煎熬的人还是谈默。
　　谈默是为梦想而生的人，他虽然表面不说，但他渴望赛场，他非常想带队出征，可现在熟悉的队友和对手都在为荣誉拼搏，自己却只能在电视前坐着，这种折磨无异于酷刑。
　　他会焦躁，会在一瞬间变得冲动，实属正常。
　　教练很快平复了心情，语调里多了一份宽容和理解：“经历过线上赛那次，我们都知道你的情况并不稳定，如果非要上场，万一在比赛中途发作，我不怕影响了队伍成绩，只怕你自己受到伤害，到时候所有的摄像头都对准了你，那就是你的退役现场，会很难看。”
　　“那或许是我的宿命，我接受。”谈默捞起一旁的外套便站起身，走向门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
　　门“砰！”的一声再次关上。
　　教练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之前谈默一直很识大体，也从来没抱怨过不满，现在突然的叛逆还真是叫他猝不及防。
　　他重新看回电视，桑野被评为Day1的MVP，形象照就摆在屏幕中央。
　　教练若有所悟，皱了皱眉。
　　少年的出现，似乎叫谈默失去了耐心。
　　***
　　桑野下场后人就有些飘了，抢在所有人之前跑回后台，一步蹦到休息室门口，猛地推开门。
　　动静把教练吓了一跳，差点被枸杞泡水烫掉嘴皮。
　　桑野快速环视一圈室内，只看到教练一人，表情瞬间冷却。
　　教练抬手蹭了把嘴：“你看到我好像很失望？”
　　桑野转身阖上门，音色冷淡：“也不是。”
　　就是没那么高兴。
　　教练怎么会看不穿，道：“Talk回去了。”
　　桑野眼一眨，“噢”了一声，继续收拾背包。
　　教练看出少年的失落，明白他回来得这么快不过是想要一句来自偶像的夸奖。
　　然而教练是个老傲娇了，便以一种不经意且稀疏平常的语气替谈默补上一句：“今天打得不错。”
　　“要你说？”桑野头也没抬。
　　“嘶——”教练气得肺疼。
　　兔崽子。
　　不多时，所有人都陆续回来了。
　　由于训练赛第一天来了个开门红，是个好彩头，从某种意义上也开启了WLG的新气象，喻皓天催促大家赶紧收拾，回酒店后先聚一餐。
　　小派和胡夫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抢着出门。
　　走在通往出口的过道里，小派突然拱了下桑野，问：“你咋不把外套脱了？你外套租来的啊？分秒必争穿在身上也不嫌热是吧？”
　　六月初夏的季节，所有人出门时都把队服外套脱了，只穿着短袖了，就桑野，还严严实实地穿件外套在身上。
　　喻皓天多了句嘴：“没看出来是Talk的外套吗？”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小派又开始了。
　　桑野脸上发红，嘴犟回去：“管我怎么穿？”
　　“你也就谈神不在的时候跟我们凶。”小派早看透了，道，“谈神在的时候你就装乖乖仔，虚伪！”
　　桑野塞上耳机，懒得理他。
　　就在这个时候，大家看到出口处站着一队人。
　　正是FP的队员，他们经理也在。
　　无论是教练还是喻皓天，都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的意思，豪门战队有自己的风度和气魄。
　　小派今天扬眉吐气，斜睨了眼灰尘，眼神里尽是得意和轻蔑。
　　灰尘不再像开场前那么气焰嚣张，被无声嘲讽了，也只敢躲一下视线。
　　桑野走在后面，经过时，取下一边耳机，向失意落魄的对手鼓励了一句：“再接再厉。”
　　FP全员一愣。
　　桑野转了个身倒退着往后走，一手指向灰尘，翘起唇角露出一边牙尖的笑让他像极了头上有犄角的小恶魔：
　　“明天继续往枪口上撞，不撞不是男人。”
　　“…………”
　　“噗嗤——！”
　　小派和胡夫很不给面子地当场笑喷。
　　杀人诛心啊！！！
　　WLG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留脸色铁青的FP众人在原地。
　　“他……他……他竟然敢……”灰尘气得发抖发冷，他已经够不如意了，还得被桑野无情踩上一脚。
　　“你拉倒吧！”结果FP战队经理连生气的资格都不给他，劈头盖脸地骂，“给你机会打比赛，花钱花时间包装你，你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第一天赛场上都搞什么？一分没拿，现在全网开嘲FP，当初脑子有坑才招了你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妈的……”
　　灰尘听后愈发难受，简直要窒息了。
　　***
　　五星级酒店八楼有个餐厅，大家回去放好东西后，就直接乘电梯过去了。
　　胡夫一边眼花缭乱地看菜品，一边计划着：“我现在多吃点，吃完后去楼顶游个泳，差不多就没有卡路里了……”
　　小派看了眼桑野，嫌弃：“咱就是说，这外套你焊身上了是吧？还不脱？你不会真是什么痴汉吧？”
　　桑野玩手机，眼都没抬：“你才痴汉。”
　　小派一副无法沟通的样子，转脸去跟胡夫一起看菜单。
　　桑野低头，鼻尖怼到拉链拉到底竖立起的领口上，快速吸上一口。
　　心旷神怡。
　　喻皓天正在滑手机，越滑越高兴：“网上票选的支持率上来了，上来了！”
　　每次开赛前，官方都会统计每个战队的支持率。
　　之前WLG不足1%，第一天训练赛刚结束，数据就一跃升到了5%，可见大家越来越看好WLG了，再一翻论坛，唱衰的帖子也明显少了。
　　教练微笑着道了句：“继续保持。”
　　喻皓天看了一圈人，惊讶：“咦？Elan呢？”
　　胡夫是鄂兰的室友，抬头：“在练习室里，说不来吃了。”
　　因为要在这里待近一个月，所以俱乐部在酒店租了个场地当练习室。
　　“欸……”喻皓天忧虑，问教练，“孩子不会压力大吧？绷这么紧，没必要啊。”
　　后面两周的场次全是鄂兰的，明天他还要上训练赛。
　　不过有压力也不意外，说到底，鄂兰和桑野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夏季赛一过，必将有一个人回到二队，桑野把训练赛第一天的起点拔得这么高，万一后面几天WLG的名次不能保持住，以鄂兰的性格，大概无法接受就这么被比下去。
　　教练无奈，摆摆手：“不管了，不让他练反而影响他状态。”
　　菜一盘盘端上来，大家都开始动筷子了。
　　桑野却东张西望。
　　喻皓天发现了，道：“不用管Talk，他一会儿自己下来吃。”
　　桑野一声不吭，拿筷子戳了戳柔软的嘴唇，看着一桌子鲜亮的菜色，忽然有些失了胃口。
　　比赛期间禁酒，大家喝的都是健康的山药汁。
　　不过这不影响小派喝嗨，等吃到中途，气氛到位了，他端着杯子在一旁桑野的玻璃杯上碰了一下，道：“今天你帮我报了大仇，我小派记在心里，以后我俩就有革命友谊了，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能帮我就一定帮！来！走一个！”
　　桑野觉得拿山药汁走一个这行为很傻逼，本不想理会，只是突然目光一闪，端起了杯子：“你说的。”
　　“肯定肯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教练定了十一点复盘开会，这之前大家可以各自活动。
　　桑野眼睛盯着一个一个人离开包厢，拽下正要起身的小派，可疑地压低声：“你是不是要帮我？”
　　“怎么？”小派八卦地凑近，“有什么想法？”
　　“你去跟Talk换个房间。”
　　“……”
　　现在桑野是跟小派住一间。
　　小派先是没反应过来，等看到桑野明亮的眼睛，恍然大悟“噢”了一声，敲了下桌子，吹牛逼：
　　“害！我当多大事儿，别说换房间了，你要我把Talk洗白白塞你被窝里我都能办到，等着！”
　　桑野轻蹙眉。
　　“我这就去办！”小派一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他还来不及惊吓，右脚跟靠上左脚踝，身姿笔挺地来了个立正，“哥！”
　　“……”桑野一阵头皮发麻，僵着脖子，没敢往后看。
　　但他能听到男人迈着散怠的步伐走了进来。
　　谈默抽开一把椅子坐下，捡起桌上菜单：“怎么回事？”
　　“没事！”小派临时卖革命战友，卖得相当爽快，“白毛有事找你，白毛你自己说！”
　　死小派……
　　桑野望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人，眼神怨念。
　　谈默翻了一页菜单，撩起眼皮看桑野：“什么事？”
　　桑野面上开始涨红，眼睫渐渐低垂，明白谈默刚才是听到他和小派的对话了。
　　然而本来没什么的，他就想跟Talk住一个房间。
　　住一个房间怎么了？
　　现在又不是在基地，两人不坐一块儿了，白天忙着比赛，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住一个房间，晚上回去就能跟Talk多说说话。
　　但小派偏往那方面想。
　　Talk肯定听到了，肯定多想了，肯定以为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小小年纪就妄想把偶像洗白白塞被窝……
　　不学好！
　　龌龊！
　　桑野紧紧地皱起眉，越想心里越难受，低着眼，十根手指几乎绞成麻花，顶着谈默投来的目光，压力巨大。
　　谈默：“嗯？”
　　然而这一声就像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桑野瞬间心态崩了，哼唧一声，跺了下脚，趴到桌上，嗓子里都憋出了奶气的哭音：
　　“我真没想睡你！真的！”
　　“…………”
　　关键谈默也没往那方面想。
　　作者有话要说：
　　Song:我没想睡你，真的。
　　Talk:这里不建议话说太早呢亲。


第35章 
　　035
　　桑野还脸朝下地趴在那儿使劲别扭。
　　谈默阖上菜单扔一旁, 起身走过去。
　　桑野透过手臂与桌沿的缝隙，瞥见纤尘不染的运动鞋就站一旁，不愿意抬头。
　　接着, 他露在发丝外的耳朵就被温润手指揪了一下。
　　“……”
　　桑野抿了抿唇角，忍住了。
　　谈默眼睁睁看少年从耳后到脖颈那片白嫩皮肤被绯色浸染, 揉搓一下指尖。
　　好敏感。
　　碰一下就红。
　　“换房间？”谈默收回手, 对谁睡谁的事闭口不谈，却是故意问，“换房间干嘛？”
　　桑野被男人明知故问的语气闹得脸颊升温，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咬牙，猛一坐起身靠在椅背上, 耷拉着脑袋, 自暴自弃地咕哝：“反正不是睡你……”
　　谈默没忍住, 无声地笑了，抽了下裤管，单膝蹲下，微微呈仰视角看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你知道，我现在一个人住一间。”
　　桑野掀眸, 就见男人因为不明显的笑意，本是不带温度的眼眸染上了晶亮色彩, 直直望着他时, 漂亮的开扇型桃花眼就罕见有了种多情味道。
　　桑野心下慌乱, 不自然地挪开视线，瞬间安分不少：“嗯……知道。”
　　“我晚上睡眠质量不好, 有时……会半夜起床。”谈默低下眼, 一只胳膊还架在桌上, 手指蹭了蹭下巴，坦白，“跟别人住一间，就要顾及别人的作息，对我来说反而是困扰。”
　　桑野心里一揪，急切道：“那我不跟你睡了，你好好休息。”
　　Talk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结果谈默抬眼看他，略显戏谑的样子，就这么不说话。
　　桑野突然反应过来言辞不当，低下头扯餐布，脸涨红，虚得气息都有些发颤：“我是说不跟你睡……”
　　“一个房间”还未说出口。
　　滚烫的脸颊被力道轻柔地捏了一把。
　　“以后吧。”谈默的嗓音更轻，“等我恢复了就去找你，好不好？”
　　桑野微张了下嘴，却说不出话了，觉得哪儿哪儿都燥热，几乎要冒汗，同时又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想一头扎进男人怀里胡作非为，也不知道要搞什么，但就是要搞一下，折腾一下，让男人别这么温柔，更不要戏耍他，叫他羞得恨不得把脸埋起来。
　　桑野呼哧呼哧不吭声，谈默就当他默认了，拿起手机看了眼，问：“你有我微信，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发消息？”
　　“那个……”桑野尴尬。
　　一直想发的，但是不好意思打扰，怕说出来的每一句都是无意义的蠢话。
　　“想联系我的时候可以直接找。”谈默道，“我收到会回复。”
　　桑野咽了下口水，愣愣地点了下头：“好。”
　　等桑野走出包厢，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整个人还像浮在棉花糖一般的云端。
　　小派往门外长廊左右张望一眼，道：“你魂是不是还在外面没飘进来呢？要不门等等再关？”
　　桑野一骨碌坐起来，难得没理会小派的调侃，问：“你平时微信上都跟Talk聊什么？”
　　“聊？”小派哧的一声笑了，摆手，“我哥都是有事说事，没事勿扰型的，他不喜欢跟人聊天。”
　　棉花糖云朵倏地消散，桑野掉下来结结实实坐到床上，茫然：“一定要有事才能找？”
　　“哎……”小派在对面床坐下，把自己手机翻出来给桑野看，“给你看我俩平时的聊天记录，我就像个舔狗，自己看了都难受。”
　　桑野看去，最新两页记录中，只有小派这边发送的信息记录，Talk那边都没有回过，再往前翻也有回复，不过都是很简单的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
　　总而言之，冷淡至极。
　　桑野如同浇了盆冷水，兴奋的感觉消失。
　　他根本没有重要的事可以找Talk，而那些“吃饭了吗？”、“在干嘛？”、“睡了吗？”，显然在Talk看来就是废话，通通不予理会。
　　“咋样了？”小派问，“你跟谈神商量过了吗？这房间还换不换了？换的话我收拾一下。”
　　“不换了！”桑野砰的一下又倒回床上，拿起一旁枕头按在脸上。
　　白高兴一场。
　　除了谈默和喻皓天，所有人十一点去开会。
　　教练打开第四局的回放，从看到桑野开第一枪的时候开始血压上升：“XXY狙击手就在对面楼顶，你出门就会被爆头，队友还在其他房间被架住，短时间内没人能扶，所以你这一枪开得毫无逻辑，非常冒险，说了多少遍，打得细一点，细一点，光有手感能帮你打出一时的成绩，但打职业要成体系，先思考再行动！”
　　桑野：“噢。”
　　“……”
　　就是这副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的样子最让教练心堵，偏偏桑野又是他们的MVP选手，说他什么好像都没说服力。
　　“你等着吧，习惯不培养好，总有栽跟头的时候！”
　　接着，教练又把团队今天没处理好的地方都说了一遍，散会前，特意叮嘱一句Elan早点睡，不许练太晚，然后大家各自回房。
　　桑野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脸颊，盯着面前的手机绞尽脑汁，不甘心跟Talk一句话都不说就睡觉。
　　可是说什么呢？
　　桑野想得脑子都痛了，最终叹气一声，拿起手机，退出跟谈默的聊天界面。
　　说不定Talk都要睡了，就不要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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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震动。
　　T.：【睡了吗？】
　　桑野表情瞬间亮了，捧着手机倒在床上，两只脚用力踩踏床铺，像个仰躺的小乌龟，头脚调转一百八十度，又左右翻滚三百六十度，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间压抑住尖叫，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想发个“来啦！！”这种突然探头的可爱表情包以缓和一下气氛，结果手指激动颤抖间扫到表情库里的第一张。
　　S.：【等死吧你.jpg】
　　谈默静静看着：“……”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S.：【来啦！！.jpg】
　　S.：【没。】
　　谈默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徘徊一下，咬了咬下唇，干起了曾经自己最不屑的勾当。
　　T.：【在干嘛？】
　　S.：【拿麻袋套你.jpg】
　　“……”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S.：【哇～～.jpg】
　　S.：【就刷刷手机。】
　　S.：【你呢？】
　　谈默轻扯一下唇角，发现这样漫无目的的聊天方式，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让人厌烦。
　　小派披着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白毛缩在被子里，只露一个脑袋，两手捧着手机贴在眼面前，一张小美人脸红扑扑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是一种迷之心动的笑容。
　　小派立即警铃大作，他对白毛这笑容可太熟悉了！
　　以前他跟喜欢的女主播聊天时，就是这副春心荡漾的表情！
　　“跟谁聊天呢？”小派投去怀疑的目光。
　　桑野斜瞥他一眼，脸色稍冷，接着转个身朝另一侧，拉起被子盖住脑袋：“要你管。”
　　小派嗅到了一丝奸情的气息。
　　对面肯定不是Talk！
　　Talk不可能大半夜不睡觉还跟人聊天。
　　小派飞扑到自己床上，拿起手机通风报信。
　　3.1415926：【哥，干嘛呢？】
　　不料这次对面竟然秒回。
　　T.：【睡了，别烦。】
　　“……”
　　小派瞬间丧失了分享欲，同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瞪了眼聊天界面。
　　你老婆粉要是爬墙头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
　　接下来三天，每天傍晚，桑野都会跟着队伍去电竞馆观摩比赛。
　　换鄂兰上场后，WLG没出现过大失误，水平也发挥得较为稳定，整个训练赛结束后，WLG总积分排第四。
　　这样的结果在教练的预期范围内。
　　然而对于观众来说，如此表现还是跟心目中的WLG存在差距。
　　【少了Talk，味道变了，WLG越来越趋向平庸的队伍了。】
　　【还是Song比较好，毕竟有“小Talk”的称号，在赛场上留下了很多精彩的操作，更有看头。】
　　【有Song的话，没有Talk我也就忍了，但一个队四个透明，有什么好看的？】
　　【Elan虽然个人实力很强，但是没有Song讨喜，建议正赛还是换Song上场。】
　　【苗森是二队升上来的，春季赛就看得出打得很菜了，想不通夏季赛为什么还要放他上场，他当不了指挥的，居然还妄想替代Talk。】
　　“看什么呢？”教练瞄了一眼苗森的手机。
　　苗森立马关了屏幕，一笑：“没什么。”
　　教练拍拍他的肩，却发现手下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别人可能看不出，但作为教练，他对每个队员的状态都足够熟悉，很明显能感觉到经过这四天的训练赛，苗森不是越打越轻松，而是越打越紧绷。
　　这不是好的开头。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前八，打进了前八，能进洲际赛就行。”教练捏了捏年轻人的肩，道，“就按这个水平保持下去，以你的实力没问题的，网上的那些评论别去看，网友就是什么都要指点一下，他们要是都懂，随便抓一个人来都能当教练了。”
　　苗森点头，但这次连笑容都没了。
　　训练赛结束几天后，正式开启夏季赛。
　　夏季赛常规赛一共有四周，二十四支队伍分为三组，两两轮流对决。
　　也就是说，每场都能保证有十六支队伍，六十四人参赛。
　　按照赛制，每周都会经历三天的周中赛，积分榜前八名的队伍直接晋级周决赛，剩下的则进入突围赛，由此再角逐出八名进周决。
　　只有周决赛中的成绩才会影响一支队伍是否能进最终总决赛，所以周中可以放松点打，保证能晋级即可，周决赛则要拿出全部实力，积分越多越好。
　　第一周，WLG以总分第6进入周决，又在周决的两天中积了35分，暂列第8。
　　网上支持率持续走低。
　　WLG作为曾经的御三家，打出这样的成绩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有网友嘲讽：【不过比春季赛好多了，春季赛一度打到了第24名呢。】
　　第一周一共打了四场比赛，队内的气氛也是一场比一场奇怪。
　　周日那天打完最后一场，鄂兰回到休息室，抽走自己的外套，背上包就走。
　　喻皓天在后面喊：“欸，Elan……”
　　苗森在一旁收拾东西，沉着脸：“别管他！”
　　小派朝喻皓天吐吐舌头，用口型道：“吵——架——了——”
　　这俩人以前在基地就时不时能吵一架，无非就是鄂兰想这么做，但是苗森作为队长和指挥位，经常要他那么做，理念不合。
　　刚在比赛过程中，他们在队内语音里爆发了冲突，还互相问候了一句对方祖宗，是小派和胡夫极力把两人情绪稳了下来，比赛才得以继续。
　　教练听完事情经过，回酒店后，到练习室把鄂兰叫了出去。
　　小派瞄了眼门口，大胆预测：“白毛，你应该得提前上场了。”
　　根据教练的安排，桑野是后面两周上比赛，但是看鄂兰和苗森这样，明显没有桑野在时和谐。
　　桑野低着头，两根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按得飞快：“噢。”
　　小派见他这副不走心的样子，“啧”了一声：“你他妈不会真在搞网恋吧？”
　　桑野往另一边侧了侧身，挡住小派的视线，照样头也不抬：“网恋你大爷。”
　　小派拧着眉看桑野，若有所思。
　　这一周桑野摸手机的次数明显多了，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摸手机，刷牙也在发消息，坐车路上也在发消息，吃饭的时候还在发消息。
　　最让小派受不了的是，有好几次房间里都熄灯了，桑野还在透着光的被窝里“咯咯咯”地笑，笑得床铺直震。
　　就说他整天搞比赛忙得焦头烂额，作为室友的桑野却一整个沉浸在春风里，时间长了他小派的内心是会失衡的好吧？
　　过了会儿，桑野锁了手机放下，起身出去。
　　大概去上卫生间了。
　　明天周一休赛，小派打开直播间，打算给水友们播个一小时。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手机震动。
　　小派顺着声音看去，然后就见桑野的手机屏幕上大剌剌翻滚出微信提示。
　　昵称是空白的，也就是没有昵称。
　　——【没吃过榴莲吗？】
　　——【等着，给你送到酒店。】
　　小派绝非有意偷看，扭头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那信息就这么直白地撞入眼帘，不过也正因此小派想明白了一件事，恍然大悟地一击掌。
　　那动静把水友们都吓了一跳。
　　小派却顾不上直播间了，兴冲冲地掏出手机找谈默。
　　破案了，家人们！
　　网恋对象多半是白毛的粉丝，由于同样在广州，于是两人联系上了，聊天聊得火热，目前已经到了奔现的地步，那人都打算带着榴莲来酒店找人了。
　　3.1415926：【哥，我们俱乐部不给早恋的吧？】
　　3.1415926：【我之前跟一个女主播聊天，你把我捅到经理那边，后来我初恋就黄了。】
　　T.：【宝子，那年你十七。】
　　3.1415926：【哎呀，十七十八都一样，反正我觉得白毛不对劲。】
　　T.：【？】
　　3.1415926：【接下来我说的事……哥，你要坚强，虽然白毛疯狂迷恋你，但那毕竟是对偶像的喜欢，你不要被迷惑了，也不要轻易陷进去哦。】
　　T.：【手机只有98%的电了，不聊了。】
　　3.1415926：【别！听我说！白毛整天捧着手机发微信，多半是外面有人了！】
　　T.：【？？】
　　3.1415926：【我跟他住一起我知道，他每天盯着手机，笑得那叫一个开心，现在都发展到奔现这一步了！】
　　T.：【？？？】
　　3.1415926：【你得跟经理反应一下这事，白毛一小屁孩懂什么呀？那网恋对象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聊一周就见面，还特意找借口在酒店见面，急吼吼的，正经人会在酒店奔现吗？这不明摆着骗色嘛？】
　　T.：【？？？？】
　　3.1415926：【别搁这儿发问号了，赶紧去找经理反馈吧！白毛到时候别让人家一个榴莲给拐跑了。】
　　小派刚按下发送，练习室门开了。
　　谈默用脚推开门，低着头看手机，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上……
　　提着一颗金黄的大榴莲。
　　“…………”
　　满屋的飘香中，小派表情迷茫，咽了下口水。
　　谈默掀眸看小派一眼，又低下视线，不紧不慢按下五个“？”，发送。
　　谈默走进屋，问：“人呢？”
　　“上……上厕所吧。”小派指了指外面。
　　直播间透过镜头看到谈默从小派身后经过，都沸腾了。
　　【啊啊啊啊谈神！！！还提着榴莲？是来给Song送榴莲的吗？】
　　【说唱YYDS！随便开个直播就能看到他俩互动，日常撒糖！】
　　“咚”的一声，谈默把榴莲放在桑野桌上，拍了拍小派的肩：“别偷吃。”
　　然后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小派不配吗？】
　　【小派吃了那么多狗粮都不配吃一口榴莲吗？】
　　【小派受伤的世界达成。】
　　等谈默一走，小派瞥了眼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又看了眼一旁桌上的榴莲，可算想清楚为什么最近白毛满面桃花了。
　　可能是因为这榴莲不是带给他的，内心里的那种失衡感愈发明显。
　　胡夫这时候进屋，昂着脑袋在空气里嗅了嗅，问：“什么味儿啊这么大？”
　　小派瞪着榴莲，嫉妒使他面目全非：“恋爱的臭味！”


第36章 
　　036
　　桑野去往卫生间的路上, 被前方大厅里传来的对话声拦了一下。
　　“你如果不配合队长行动，我不得不考虑暂时把你撤下。”
　　是教练的声音。
　　“我没失误，该K的人头分都拿到了。”鄂兰平时很少说话, 一开口低哑的嗓音寒冷刺骨，“每个人公平竞争, 说好给我的场次, 一场都不能少。”
　　桑野站在墙边，暂时没上前。
　　“Elan。”教练叹气一声，“你太想证明自己了，但别忘了我们打的是团队战, 你K的任何一个人头分都有来自队友的功劳。”
　　“你们这周能进前八也有我的功劳。”
　　“你……你知道Song比你强在哪里吗？”
　　“我不想知道，我也不认为他比我强。”
　　桑野垮起个丧批脸, 瞥一眼大厅。
　　瞎吗？
　　教练沉默了好一会儿, 说：“不要再跟苗森作对, 这个游戏不是谁枪法好就是谁老大，他能坐上指挥位并非没有道理，齐心协力，好好把前面两周的比赛完成，能做到吗？”
　　鄂兰没应声。
　　教练语气疲惫：“回去吧。”
　　鄂兰转身朝回走, 隔着段距离看到了站在原地的桑野，脚步未停。
　　两人互相瞅一眼, 目光交错间, 望见了同样的少年轻狂和桀骜。
　　桑野经过大厅, 就见教练抱着脑袋在揉搓。
　　一副人到中年的悲惨样。
　　教练听到脚步声，抬头：“兔崽子什么时候出来的？”
　　桑野不答反问：“他是你亲儿子吗？”
　　教练拧眉：“什么？”
　　“为什么不骂他？他不比我欠骂？”桑野问, “你平时凶我不是很有底气吗？”
　　“兔崽子……”教练咬牙切齿, 欠起身作势要打。
　　桑野加快脚步, 带点小跑地窜出一段距离。
　　教练被他这一闹，终于绷不住笑了。
　　桑野甩着手上的水珠回到练习室，闻到空气中浓烈得犹如瓦斯泄漏的气味，蹙眉：“靠，谁投毒……”
　　话音未落，就看到摆在自己桌上的刺头刺脑的玩意儿。
　　桑野微愣：“Talk来过了？”
　　他出去前，两人还在微信上说起榴莲的事。
　　因为Talk在外面路过一个水果摊。
　　小派尖酸刻薄地看桑野一眼，发出沉沉的一声：“嗯。”
　　桑野弯腰，鼻尖凑近榴莲开口处，脸都皱了起来，却还在赞叹：“好香……”
　　小派：“……别勉强。”
　　你这表情可一点不像香的样子。
　　直播间观众能听到桑野的声音，大笑不止。
　　【上一秒还在嫌弃谁投毒，下一秒就好香，老公送的榴莲都是香的，Song宝咋这么可爱捏？】
　　【看样子Song没吃过榴莲，Talk还特意送过来尝鲜，很有心了，这两人也好有爱。】
　　桑野坐下后，对着浑身都是刺的水果无从下手。
　　“我帮你吧。”小派看不下去，撸袖管上手。
　　主要他等这么久也馋了。
　　胡夫也凑过来分了一块：“嚯！这榴莲肉漂亮，就是卡路里有点多了，我明天……明天多游两圈。”
　　桑野拿起一块湿软的金黄色果肉，看手法有些不适应。
　　他之前只是说了句没尝过，不曾想Talk直接给他送过来了。
　　比起能尝鲜，这份心意更令他雀跃。
　　桑野环视一圈榴莲，找准位置，小心翼翼咬下一口。
　　果肉很快在唇齿间化开，口感绵软细腻，滋味甜蜜，气味还是有些一言难尽，不过在多吃几口后，又泛起了一股甜甜的奶香。
　　比想象中更容易接受。
　　桑野一边吃，一边用无名指按动手机屏幕。
　　S.：【好吃的^_^。】
　　小派往嘴里塞榴莲的时候斜睨身旁，见桑野吃个榴莲都能一脸幸福的模样，心里发酸发苦，表情里满是一种“好兄弟背着我跟我哥有一腿，最亲近的两个人都背叛了我”的怨怼。
　　***
　　夏季赛进入第二周。
　　第一天WLG有两局开场roll点惨败，再加上当天圈运不佳，排名第12。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苗森拉书包拉链的手微微颤抖，即便教练找问话，也罕见地不见他答应。
　　经过询问小派和胡夫，赛场上没有任何冲突，苗森应该就是单纯觉得结果不满意，心态受了些影响。
　　就在当天结束后，论坛出现了大量节奏贴，网友把WLG每一局都分析了个遍，最终得出的结论就两个字——失望。
　　自此粉丝们要求Talk上场的声音越来越高，对于阵容配置也愈发不满意。
　　【不懂WLG还在等什么？放着电竞第一大神压箱底吗？周决赛都快进不去了，还不赶紧把苗森换了？】
　　【WLG培养苗森和两个新人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Talk是不是准备退役了？】
　　【谈默夺冠后对于训练和比赛就不上心了，名利双收后准备撤？明明状态很好，偏不上场，就这么看着WLG走下坡路，真的很不负责，脱粉了。】
　　wlgSong回复：【他要是不负责，这次就不会跟队来现场，脱粉不必告知，没人在意，你真没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然后桑野就被喻皓天敲房门了，警告他不许再用大号跟网友对喷。
　　中间空了一天不用上场，又经历第三天一晚上的比赛，WLG仅差3分无缘周决赛，将要进入接下来的突围赛。
　　突围赛是进入本周周决赛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在比赛中拿到前八就行，对于WLG来说不是难事。
　　前两局平稳进行。
　　第三局的时候，苗森在三层房后门被击倒，鄂兰紧随其后补了敌人。
　　门口位置太差，容易被对方抓住，鄂兰把苗森扛进房子里，扔在二楼的楼梯间，蹲下帮他治疗。
　　然而还差四秒就能把人扶起的时候，自楼梯间窗户里投进来一个火，两人双双炸残，队友在另一幢楼来不及支援，只能等在原地被人收割。
　　教练可惜地拍了下大腿：“人都扛起来了，往上再多走两步进房间不行吗？里面那个房间没窗，救人最安全，倒在这里冤不冤？”
　　这局WLG仅拿2分的人头分。
　　桑野还坐在观众席，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回到后台休息室，一般这个时候教练要做下简单的复盘。
　　但是桑野一推开门，明显能感到室内气压有些低。
　　尤其是苗森，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看表情有些焦头烂额。
　　教练见人到齐了，开口道：“你们这局的失误有点犯蠢了……”
　　谁料苗森突然打断教练说话，看向鄂兰，道：“你要是不想好好打就换人吧。”
　　所有人俱是一怔，没料到好得像是没脾气的苗森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胡夫第一反应打起哈哈：“没必要没必要，一场比赛而已……”
　　“我比谁都想好好打。”鄂兰立即针锋相对地反驳回去，脖子上青筋明显，“但是真抱歉，有你这种无能的指挥我枪里有子弹都没地方使。”
　　苗森腾的一下站起来：“你那是要好好比赛的样子吗？把人扔半路上就开始扶，不就是想节省点时间好多去拿几个人头？救个队友都这么不情不愿你干脆别救了！这么喜欢当独狼那自己玩去吧！”
　　“我不需要一个实力不如我的人告诉我做什么！”
　　“不听指挥也行啊，那你能做到Song那样吗？Song不听指挥能保证队伍吃鸡，你能吗？不能闭嘴！”
　　鄂兰面色冲动地涨红了，向前一步，连忙被喻皓天拉住外套：“你俩造反是吧？知不知道还在比赛！”
　　鄂兰根本不理会，指着苗森跟人对骂。
　　苗森那边也被小派和胡夫一边一个架住了。
　　不大的休息室内立即乱成一锅粥。
　　桑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无趣。
　　教练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森，压抑着不说话。
　　——“吵什么？”
　　低磁的嗓音穿插进嘈杂激烈的争吵声中，冷冷淡淡，音量不高，却是一下子抓住了众人的耳朵，室内也在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别打了，回去吧。”谈默目光平静地扫过面红耳赤的二人，道，“后面的场次都换替补上。”
　　桑野稍滞，舔了下唇。
　　替补就两个，他和Talk。
　　教练终于不再沉默，警惕地瞥了眼谈默，又朝喻皓天递了个眼色，朝鄂兰和苗森道：“你俩先各自冷静一下，有事回去再说，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先打完今天这场。”
　　喻皓天把鄂兰拖拽了出去。
　　苗森脸色太差，找了个借口上厕所，也出门了。
　　教练训了一句：“别给我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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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默低着头摆弄手机，面上不带情绪，好似没听见。
　　桑野垂下眼，心情落空了一下。
　　他仍旧期待着有一天，能跟Talk一起上场。
　　***
　　那天结果出来，WLG没能进周决赛，也就是说，会落下一周的积分。
　　网上对此再次掀起一波热议，冷眼看WLG的人越来越多。
　　春季赛的时候也出现过没进周决赛的情况，那时大家还觉得震惊，但现在，无论WLG如何拉胯，网友们似乎都习惯了。
　　打了两周了，队伍之间的状态渐渐明朗起来。
　　低调了快半个月的FP突然又冒出了声音。
　　虽然FP在常规赛中的表现照样垫底，但是一点不妨碍他们对曾经的王者落井下石。
　　周末的时候，前十六强的队伍在打周决赛，灰尘又开了场直播，大放厥词，仿佛找回了出征前的自信。
　　“WLG打成这样在我的意料中，看我之前直播就知道了。”
　　“他们也就训练赛里猛了点，呵，训练赛最强王者，有什么用？”
　　“只可惜奔驰这次看走了眼，电竞选手还是得靠成绩说话啊，怎么还看起脸来了？建议某些赞助商吸取教训，不要把偶像营销那一套带进电竞圈里，带着这种思维投资，注定得亏本。”
　　“对，下周开始都是Song替补上场，我……我怂？我怂什么？有本事他追着我打，我还是那句话，撂在这儿了，WLG已经不行了，看他们上一赛季的状态就知道了，即使Talk上场，都救不回来，更别说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你们也不比太抱有期待，对，我说的，怎么了？”
　　小派在练习室里看直播，恨得磨牙。
　　喻皓天劈手夺过他的鼠标：“少看这种人直播，别浪费心情，后面好好打！”
　　桑野就在旁边玩游戏，他一枪把进入视线的敌人爆头，看似很稳，但面色已经不如来时那样轻盈。
　　WLG漏了一周的决赛，那么在后面的比赛中，队员们就需要承担更多的压力，任何一个闪失，都会导致无缘最终总决赛。
　　休息了三天，轮到桑野上场的那个傍晚，直播间人数创了新高。
　　桑野作为非议不断的新人王，又在第一天PCL训练赛中给大众留下了惊艳的印象，观众们早就对他翘首以盼。
　　原本WLG掉落得快差不多的支持率也因为他的出现有了回升迹象。
　　解说员们看到桑野出现在镜头里时，语气明显比谈论其他人时更热情，可见这名十八岁小将在业内获得了不少前辈的支持和喜爱，虽然是个拽爷，但奇怪的就是有种天然的路人缘。
　　解说A：“第一局开始了，我们看到这局航线离P城距离有点远，WLG也果断放弃了他们的roll点，更NSN落在了同一片区，Song在屋顶见到了一把乌兹，苗森……啊呀！苗森好像开伞开慢了，被Kay击中！WLG落地就掉人，太不妙了，在这个点位怕是凶多吉少。”
　　桑野皱了下眉，忙着捡装备：“你怎么了？”
　　一旁，苗森额上浮现一层虚汗，揉了揉手腕，盯着屏幕，深吸气：“抱歉，手慢了。”
　　桑野无法再分心，专注地去探听耳机里最细小的声音。
　　然而观众们透过上帝视角看得分明，NSN已经占了周边三幢楼房，把WLG剩下的人都包围在中间。
　　WLG地理上就已经是弱势，又少了一个人，很难突破。
　　果不其然，在三分钟的时候，NSN 收缩包围圈，发起总攻。
　　桑野极限操作换了一个，但还是没有悬念地被灭了队。
　　弹幕：
　　【？】
　　【就这？】
　　【吹了那么久，就给我看这？】
　　桑野看着1分的成绩，抿紧唇瓣，面色凝重。
　　虽然只是第一局，但他已经能感到跟第一天上训练赛时有什么不一样了，内心里无法抑制地升起一种焦灼和慌张。
　　他那时还不知道，另外三人也有类似的感受，这就是所谓的团队士气，越低迷越打不好，越打不好越丧气，一旦进入这种恶循环，就很难摆脱。
　　尤其是苗森，在这两天的比赛中状态明显下降，有次桑野目光一瞥，竟然看到他握鼠标的手指在颤抖。
　　其实从苗森跟鄂兰吵架起，状态就已经在坍塌了，大家心知肚明，春季赛中苗森背负了太多骂名，夏季赛还要顶指挥位，承担了足以击垮他的非议，压力积攒到一定程度，连手都快难以控制了。
　　桑野也曾铤而走险过一回，可是夏季赛中那些顶尖战队的状态不是线上赛或训练赛中能比拟的，各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吃人不吐骨头，在这些老将面前，他稚嫩得像个小鸡崽。
　　桑野在那局中没得到命运的眷顾，反而叫自己背了锅。
　　“队友都不在身边，你接这个团干什么！？”
　　第一次，教练的吼声让桑野颤了下肩。
　　他咬紧下唇，面色充血，忽而想到了之前教练说过的那句话——“你等着吧……总有栽跟头的时候！”
　　这一周，WLG又是没进周决赛，将要进入突围赛争夺前八席位。
　　网友们对于这支队伍已经没有了期待。
　　NSN作为暂列第一的团队，有望继春季赛后再次夺冠，就算因为队长队员之前插刀WLG搞事情，风评也一落千丈过，但是成绩似乎就是一切，打出了成绩就能洗白。
　　陆奇凯在沉寂这么久后，终于开了场直播，镜头下的他笑容满面，被问及桑野的时候，更是大度地一摆手：
　　“新人嘛，我们要宽容以待，过几年就懂事了，以前那些事我都没放心上。”
　　“Song实力还是很凶猛的，但是嘛……到了这种大型比赛上，就成了只纸老虎，蛮可惜的。”
　　“NSN之前确实想给他首发位，现在想想，还好那时候他去了WLG，事实也证明，Shine更合适冠军团队。”
　　“哈哈，期待WLG明天突围赛的表现，周决赛里总不见他们的身影，怪想念的。”
　　突围赛前一晚，谈默难得去参加了会议。
　　结束后，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跟教练又在练习室里待了很久。
　　听说最后教练是摔门走的。
　　第二天的时候，谈默连比赛场馆都没去。
　　一看就知道两人吵了个不欢而散。
　　桑野单肩挎着包上车的时候，望了眼身旁空荡荡的位置，又扭头看向车窗外橙色的霞光，心里就跟天边的半轮夕阳似的，有什么一点一点沉下去，充满了落寞的感觉。
　　到了比赛现场，桑野没有立即去台上调试设备，而是在无人的卫生间里把自己关了差不多有十分钟之久。
　　他用水泼了两次脸，面对镜子，要自己想明白一些事。
　　——没人能救你。
　　——Talk不能救你。
　　——一切要靠自己。
　　桑野不知道接下来的比赛该怎么打，只知道现在整个队伍的状态很糟糕，他满心惶恐，不知所措，但心里有个信念不曾熄灭——不能就此放弃。
　　***
　　开赛前的两分钟，谈默还是来到了比赛现场，推门进了休息室。
　　教练看他一眼，又形似赌气地装没看见。
　　第一局比赛开始了。
　　WLG踩中了前两个圈，第三个圈刷新，他们要从斜坡下越过山头，但是山上已经有队伍在架枪。
　　高位打低位很方便，再加上没有掩体，WLG难以寻找位置突破。
　　苗森和小派被先后抽倒，桑野借机打了个侧身位，又一帧拉枪击倒探头一人，最终敌不过火力才倒地。
　　解说员：“这种条件下还能放倒两人！你可以永远对Song的枪法有期待，他已经把空间位置利用到极限了！”
　　但是网友不管，他们只看到WLG再次惨遭团灭，这局也只拿了4分。
　　【对WLG越来越无语了，打得什么东西？】
　　【Song打得好的时候真的好，但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成绩，流量选手，营销太过了。】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他接奔驰代言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吧？可惜了。】
　　【想到出征前都那句“扶摇直上九万里”，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只觉得他满嘴谎话。】
　　【以前磕cp的时候对他上头过一阵，现在看打成这样，已经下头了，麻烦职业选手们都靠实力说话好伐？】
　　谈默静静看着手机上的弹幕，抬头时，就见电视里，导播给了刚淘汰的选手一个镜头。
　　白发少年轻蹙眉，眨了下眼，精巧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似乎把什么难以消解的情绪独自吞咽了下去。
　　谈默关掉手机，拉开靠在脚边的背包拉链，抽出队服：“下一局我上场。”
　　淡漠而又冷静的陈述句，已经没了先前几次谈话中商量的成分。
　　教练倏地坐直身，死死锁住眉，沉重道：“谈默，我警告你别……”
　　“我有义务保护我的队员。”谈默起身披上外套，道，“他们不应该承担这些。”
　　选手比赛房里。
　　桑野用双掌抚了下阵阵发冷又发热的面颊，突然道：“不能再这样了。”
　　另外三人一怔。
　　桑野转而看向苗森，问：“你还好吗？”
　　苗森表情黯淡，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听我说，你不要紧张。”桑野道，“你可以慢慢来，没有人催你，没有人反驳你，也没有人怪你，你只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听你说话，也相信你能带队进入前八。”
　　苗森刹那间红了眼眶，面对少年澄澈无波澜的眼瞳，心里的压力防线崩不住溃堤。
　　他这么久以来一直饱受怀疑，铺天盖地的网友怀疑他，坐在身旁的队友怀疑他，以至于他无论走到哪儿、干什么，好像都有一双眼睛在背后审视他。
　　他不敢说，但桑野却直击心灵。
　　苗森颤抖着嘴唇，犹豫许久，摇摇头。
　　胡夫表情凝重，抚了抚苗森的背，表示安慰。
　　“没关系。”桑野抿了下唇角，道，“我去跟教练说，你休息，换Elan……”
　　“我来。”
　　低沉的嗓音在玻璃房门口响起时，所有人心中一跳，转头看去。
　　谈默拉上队服拉链，走进来拍了拍苗森的肩：“辛苦了。”
　　桑野目光注视着男人，一直到他在身旁坐下，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
　　小派激动到语言失常，手舞足蹈：“谈爹！谈爹！你你你、你能上场了？！”
　　胡夫夸张地抹了把汗，甩手，一身的肥肉都塌陷了下去：“你不在，我他妈打得好几巴累。”
　　谈默输入账号密码，唇边噙着笑：“文明你我他。”
　　登入游戏后，他察觉到一旁有道专注的视线。
　　谈默偏过脸，就见少年一瞬不瞬盯着他，乌亮的眼瞳里带着茫然和探究，还有难以分辨的委屈。
　　谈默道：“看什么？”
　　桑野不好意思，撑住脸，低下头，咽下喉间卡着的热气，嗓音微哑：“你怎么来了？”
　　谈默却没回答他，看着面前的电脑，快速调设适合自己的参数。
　　桑野揉了揉眼，没再追问，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心情在大起大落之间，强撑起的勇气之墙倒塌，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依赖，变得十分情绪化。
　　Talk进门的那一刻，他几乎都想哭了。
　　第一局比赛结束。
　　小派和胡夫相约着一起去看一眼苗森，顺便问一下教练接下来的具体情况。
　　两个工作人员也陆续离开。
　　桑野瞥了眼身旁，见男人还在专心地调试设备，他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但也不想离开。
　　他正要重新戴上耳机。
　　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侧，拉近，灼热的气息贴在耳边：
　　“因为你看起来快哭了。”
　　桑野长睫轻颤两下，温顺地低垂，白皙的面颊上红了一片，耳朵留下阵阵酥麻麻的痒，骚动着他的心。
　　***
　　第二局开始，导播的镜头扫过WLG这片区域时，全场哗然。
　　解说员在演播室里直接站了起来，声音饱含热烈：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是谈神！PCL的王回来了！！！”


第37章 
　　037
　　观众席掌声雷动, 经久不衰，向谈默致以最诚挚的欢迎。
　　网友们更是为之疯狂，弹幕已经到了满屏都塞不下的地步。
　　陆奇凯看到群里消息时, 正在吃麻辣香锅，手抖烫了下嘴, 瞬间没了胃口：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传闻快退役了吗？明天不会也有他吧？”
　　NSN几个成员茫然地互看一眼, 艰难地咽了口饭，忽然压力陡增。
　　如果大魔王进了周决赛，明天绝对不会轻松。
　　喻皓天急匆匆赶到休息室，见苗森也在, 便把教练单独叫出去谈话。
　　“你放他上场？他能上场吗？春季赛他就差点……”
　　“是他自己！铁了心要上场转移舆论压力！我能劝得住？”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哎！我联系下队医。”
　　不多时，喻皓天跟队医通上电话, 说明情况后, 话筒里传来声音：
　　“自求多福……”
　　喻皓天一脸焦急地放下手机, 道：“春季赛的时候队医塞给我一瓶维C，让我在谈默不对劲的时候给他，不过要骗他说是镇定剂，这样能发挥心理暗示作用。”
　　教练急忙问他：“那你今天揣了吗？”
　　“哪敢揣呀？上次被官方查了一遍后，我连药瓶都不敢带进场了。”喻皓天深深叹气, 道，“而且谈默根本不碰那东西。”
　　这时前台方向传来热烈的掌声, 教练望向通道尽头, 忧愁地道：“他最好撑住了, 如果不能……今天将是他职业生涯最后一场。”
　　此时第二局已经开场了。
　　解说员还在讨论谈默回归的意义。
　　“看得出WLG这周比赛打得都有点疲软了，但Talk一出现, 大家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依旧是那么让人感到安心, 上次春季中Talk是最后一天出现，力挽狂澜保住了夏季赛名额，现在换他上场，看来WLG下了决心要闯进这次周决赛。”
　　“是的，Talk这时候出现，于队友来说无疑是有如神降，你看旁边的Song，心跳值都跳到135了，保持这种兴奋的状态，其实有利于在比赛中发挥。”
　　“我们PCL引进的这个心跳检测环节还是挺有意思的，可以随时查看选手的状态，不过话说回来，135高得就有点过分了吧？”
　　“哈哈，如果是Song，我就不奇怪了，我甚至怀疑他平时看到Talk时也是在这个水平。”
　　大家还在飞机上的时候，谈默的视线专注在面前屏幕上，不曾朝远处的观众席上投放，刻意排除周围环境，一边还在暗自调整气息。
　　小派和胡夫不曾察觉出异样，但桑野模糊能猜到谈默两个多月不上场是有原因的，他在乍见谈默出现的感动过后，几乎整颗心都放在一旁男人身上。
　　桑野通过耳机听到谈默放缓的呼吸，想关心一句什么，又怕引起小派和胡夫怀疑。
　　桑野就坐在谈默左手边，他抿了抿唇，眼神飘了一下，手离开鼠标，快速抓了下谈默的手，又一秒不耽误地抽回。
　　谈默手指蜷缩一下，猝不及防，因为手臂上稍纵即逝的温度，心神忽而松懈，他低睫想了想，很轻地一笑：“没事。”
　　“啥？”小派奇怪，“啥没事？”
　　谈默：“关你什么事？”
　　小派：“……”
　　解说A：“天呐，Song的心跳一瞬间飙升到150了，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解说B：“Talk的心跳也突然上升，他不是号称全联赛最冷静的选手？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突破120。”
　　解说A：“整个队的心率就小派在下降。”
　　解说B：“可能是心凉吧，哈哈。”
　　谈默加入后，桑野明显开始肆无忌惮了。
　　XXY不在突围赛里，没人跟WLG抢P城，三分钟WLG便把房区都洗刷一空，开车过桥。
　　有一个队在桥头趁机埋伏。
　　桑野看桥头两边各停一辆吉普车，就知道那里多半埋伏了人，于是早早就把雷给拉开，对准位置。
　　在车子行至桥中段的时候，他突然探头出窗外，往右前方的车扔了一颗雷。
　　解说A：“漂亮！震倒一个，还有一个避雷，漏身位了，只能对枪，对枪是对不过Song的，这个队伍没埋伏好，只能放行——等等！Song跳车，似乎还有再打的意思！要反打一波！但他这个位置不行呀！对方隔着一个桥有队友接应，Song不知道吗？不至于这么不小心吧？这里没有掩体，他完全暴露在敌方视野中了，关键背后就是人，没看到，可能要一换一……”
　　解说B：“Talk扔了一颗雷接应！一个！两个！喷倒两人！Song转身补枪，团灭！Song不是不知道后面有人，是他完全可以把后背交给Talk！”
　　解说A：“哇！还是那句话，WLG这二位配合无缝衔接，简直无敌，我都忍不住大喊那句话，说唱YYDS！”
　　苗森坐在休息室里，捂着自己的手，看手机上的直播弹幕。
　　就见先前攻击桑野的言论都逆转了，纷纷表示，那个大家所熟悉的在赛场上一往无前的Song又回来了。
　　苗森苦笑一下。
　　他心里明白，这周队伍表现这么差，都是受他状态的拖累。
　　少年从来都是一把利器，受他调配，只会蒙了灰尘，在Talk手里才能发挥出凌厉气势。
　　第三阶段，WLG在缩圈前就顺利进圈。
　　“树林里有一队。”小派坐车上提醒一句。
　　那队人几乎跟他们以平行位置向圈里转移，只是隔了段距离。
　　这时候，侧方拉响枪声，跳出提示。
　　桑野扫了一眼，眼熟的队标名蹿入视线。
　　【…… ▄︻┻┳═ FP- ……】
　　“FP那伙人！”小派的声音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妈的，天天在直播间嘴这个嘴那个，昨晚那个灰尘还去陆奇凯直播间刷超级战舰，抱大腿，烦死了……哥，要不帮一下山上那队人？”
　　美其名曰“帮”，其实就是想分一杯羹，顺便报私仇。
　　“这是比赛。”谈默淡淡说了一句。
　　“噢……”小派迅速蔫巴下来。
　　桑野听说灰尘还去陆奇凯那儿刷礼物——狗腿行为，很轻地嗤了一声。
　　他现在要专注于比赛，没空收拾灰尘，再说也不用他收拾，FP已经被山上那队人架住了，应该进不了圈。
　　可能是捕捉到了桑野的声音。
　　——“有想法吗？”谈默突然道。
　　桑野没反应过来：“啊？”
　　谈默往前又开了会儿，突然九十度大甩尾，挡在山上那队人和FP之间，跳车：“那这队人我们收了。”
　　“哥！凭什么！”小派愤怒大吼，再次感受到背叛，“我好好说话你不同意，白毛不过切了一声你就改主意！”
　　从山上扫射来的子弹噼里啪啦全扫车门上。
　　桑野跳车的瞬间开镜，六倍镜的视野晃动两下，一个头盔从坡下探出进入准心。
　　桑野拉栓，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好。”
　　一声枪响。
　　【WLG-Song 使用98K 爆头击杀了 FP-Dust】
　　解说A：“FP实惨！WLG截胡也要把人头收下！真的完全不顾及别人的心情啊！”
　　解说B：“我发现了一个规律，FP在赛场上死得惨不惨，跟Dust开不开直播有关，建议以后Dust在比赛前少开点直播，说不定能保命，哈哈！开个玩笑。”
　　由于这次夏季赛中桑野击杀了灰尘太多次，据不完全统计，可能有二十多回了，于是网友把这些击杀瞬间做成了视频集锦，配上电音BGM，每一枪都踩点，全程高能，标题叫【不要招惹老婆粉，看看，这就是下场】。
　　视频后来还在每周必看榜上挂了许久，FP灰尘硬是把自己活成了反面教材。
　　第二局结束，WLG不负众望吃了鸡。
　　谈默摘下耳机，在电竞椅上转过去背对观众席，抬手揉了揉眉心。
　　小派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抱怨：“不公平，我俩太不公平！”
　　胡夫给他扔了瓶矿泉水过去，笑呵呵：“你是第一天知道吗？疾风劲草都抱怨过多少回了？”
　　谈默睁开眼，少年细白的手指握着一瓶矿泉水伸在他面前，从队服外套里露出的一截腕在昏暗的环境中雪亮。
　　谈默接过：“谢谢。”
　　桑野脚下撑了把椅子，突然靠近，低声问：“你没事吧？”
　　由于没控制好距离，干净甜冽的气息拂过颈侧，几乎要引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谈默接着偏过视线，就见桑野表情里有藏不住的关心溢出来，眼瞳湿·漉·漉地望着他。
　　谈默拧瓶盖的手只转了一半，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一下，道：“离我远点，我就没事。”
　　桑野稍顿，然后皱眉，然后抿住唇，接着就要挺直腰。
　　谈默却伸手揉按他白色的呆毛，笑了：“逗你呢。”
　　***
　　五分钟后，第三局开始了。
　　喻皓天看着电视，双手合十，坐立难安：“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从上一局的表现看来，谈默目前状况良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随着时间推移出什么意外。
　　不仅是喻皓天，谈默在场上的每一分钟，教练都显得比往常紧张很多。
　　这局从跳机开始，WLG节奏都打得很舒服，只是十二分钟时刷了个天谴圈，对于WLG来说位置太烂了，他们身处圈边，必须过前方一条马路，然而无论是南边还是东边，都有队伍瞄准他们。
　　解说A：“过马路可以，但是得掉半条命，两支队伍围殴他们，无论哪边拉抢线都很致命，WLG能不能顺利渡劫呢？”
　　WLG四人商量了一下，只能开车冲过去。
　　只是在他们行动之前，又有一支满编队从东边绕后加入战场。
　　解说B：“马路左边三支队伍开启了混战！Talk被偷了一下！”
　　一发98K子弹从后方擦过耳边的时候，谈默闭了一下眼，大脑刷的全白，枪声钉在了脑海里。
　　下一秒。
　　解说A：“Talk倒了！从后面被狙倒了！一队人靠近了，这个位置还能救吗！”
　　桑野开枪扫射，用火力压制一波，迅速封烟，冲过去扶人。
　　不同方位传来的枪声击打在耳膜上，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又急速扩散，他眼前一阵阵泛起黑，几乎要看不清游戏画面，握着鼠标的手指僵直得无法弯曲。
　　那种濒死的感觉又找上他了，扼住了喉咙，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解说B：“现场战况太激烈了！快看！Talk心跳都爆表了，160！这样的心率真的没问题吗！”
　　谈默呼吸逐渐急促，他有一阵是听不见声音的，直到那道急切的少年嗓音透过重重黑暗传来：“Talk……Talk？……还能动吗？”
　　谈默嶼。汐。團。隊。獨。家。重重咬下唇上软肉，血腥的味道驱散眼前黑暗，他挪动一下僵直的手腕，低声道：“Song……”
　　即便投身于赛场，桑野还是分辨出了男人嗓音里的紧绷和轻颤，心脏好似被攥了一把，又酸又疼。
　　谈默只交代一句：“我送你过马路。”
　　桑野什么都没说，跳上车。
　　谈默顶着枪林弹雨，发动车，一脚油门从山坡侧边开向马路对面，在那边的队伍能击中桑野之前，横过车身挡住枪线。
　　谈默被子弹扫中，掉下车淘汰。
　　游戏外，谈默一把扯下耳机站起来，抬头，黑压压的观众席极具冲撞性地闯入视野。
　　前方悬在顶上的探照灯化为月光，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人影像是矗立的大树，在眼里无限拔高，密不透风，很快便将人淹没。
　　谈默身形摇晃一下，后退，撞到了后方的设备。
　　工作人员惊呼：“谈老师！”
　　谈默头也不抬地出了玻璃房。
　　小派和胡夫能察觉到动静，都吃了一惊，只是战况太过激烈，他们根本无法分出神去看。
　　桑野紧咬牙根，指尖高速地弹动鼠标和按键，拼命压抑住起身的冲动，以车辆当掩体，对前方的队伍发动猛烈的进攻。
　　一分钟后，WLG渡劫成功，之后随着一圈圈收缩，他们挺到了最后。
　　后面桑野的节奏明显打得很急，直到屏幕上跳出“大吉大利，晚上吃鸡！”，他不顾场上的欢呼声，摘了耳机，头也不回地离开选手房。
　　“白毛！你去哪儿……这两人怎么了吗？”
　　即便赢了游戏，小派也难得地愁眉不展。
　　胡夫道：“应该是找Talk去了。”
　　***
　　桑野冲回休息室，推开门，扫视一圈，只有教练和喻皓天他们。
　　喻皓天还不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怎么……”
　　“砰——！”
　　桑野又跟风一般地拉上门，留下一屋子满头雾水的人。
　　桑野又去化妆间和会议室看了一圈，他边跑边四处寻找，连男厕所的门都推开了。
　　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卫生间，没人，便拉上门，打算去到场馆外面找。
　　就在这个时候，桑野隐约听到了很细小的抽气声，太微弱了，以至于稍不注意就从耳边滑过，还以为是错觉。
　　桑野顿了一下，将未掩上的门重新推开，走进敞亮的卫生间里，途经一个个白色的隔间，直至站定在最后一扇门前。
　　桑野握住门把手，神色犹疑，缓缓朝外拉开。
　　然后他看了。
　　谈默背靠隔板，屈着腿坐在地上，他整个人紧紧地蜷缩在一起，脸埋在膝盖间，一手环着腿，一手盖在脑后，伴随着微弱的抽泣声，身体在不停地轻颤。
　　桑野无助地张了下嘴，这一眼，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
　　以防有人突然闯入，桑野进了隔间，落上门锁。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看着面前惊惧到无以复加的男人，除了抱住他，想不到更多更好的办法。
　　但桑野不敢，怕惊扰到男人。
　　谈默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压抑着抽噎声。
　　桑野满脸心疼，一垂眼，看到谈默盖在脑后的手背，皮肤冷白，指尖透明，凸显得中指掌骨上的那颗痣愈发明显。
　　“Talk……”他一下下轻抚男人紧绷的背，忽而又改了下口，“谈默，你没事了……”
　　这种时候，男人不再是“Talk”。
　　在桑野眼中，他又成了谈默。
　　谈默在意志薄弱间听到了声音，但是手和脚都深陷在森林湿软的土地里，一点点下陷，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
　　直到他逐渐辨别出，那是来自一个人的声音——一个曾经给过他承诺的人的声音。
　　“有我在……什么都伤害不了你……”
　　谈默眼前黑暗的森林不稳地闪烁一下，天边浮现出微亮的光。
　　那光越来越强，画面一闪，八岁的男孩裹着毯子趴在大人的肩上，寒意驱散，温暖安定。
　　大人抱着小孩踏出森林边缘的时候，鸥鸣拂过，眼前出现一片海。
　　男孩从未见过那样的海，明净广阔，在晨曦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竒*書*蛧*w*Ｗ*Ｗ*.*q*Ι*s*ú*Ｗ*ǎ*Й*Ｇ*.*℃*Ｏ*m 
　　——像记忆里的一双眼睛。
　　他忍不住朝前伸出手。
　　谈默紧绷的手腕挣动一下。
　　“你不要怕，我会一直在。”
　　仿佛对上了某个暗语，又像是开启了一把锁。
　　下一秒。
　　一双手臂鲁莽地揽住少年的纤腰，按在身前，力度几乎要揉碎骨头。
　　桑野呼吸骤停，被拉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白色的隔板，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
　　谈默从桑野肩上抬起泪水朦胧的眼，吸气，嗓音哑得发不出声：
　　“Song……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Talk：抱抱我，抱抱我。


第38章 
　　038
　　逼仄狭小的隔间里, 桑野双手僵硬地支在半空中，茫然失措过后，才感受到自后背和腰间传来的箍紧的疼痛, 但这都不是造成他喘不上气的原因，而是他的心此刻被狠狠地揪紧了。
　　桑野不知道谈默经历过什么, 但那些过去一定承载着他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 以至于直到现在，谈默整个人还会散发着如此强烈的绝望气息。
　　桑野眉眼一颤，泛起泪光。
　　他不知道，感到焦急又无力, 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悲悯。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才能让恐惧和忧愁不近你……
　　外面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和笑谈声, 像期末大考后的过道, 有一种放松欢乐的喧嚣。不一会儿, 成群结队的人走进卫生间，那种喧嚣一下子破除屏障，离得极近。
　　环在腰背后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谈默将脸埋进他领口间，死死地抵住，企图掩盖住颤抖的抽泣声。
　　这下桑野是真的有些呼吸困难了, 但他并不在意，双手在半空中踌躇两下, 终于还是落在谈默背上, 一手不太熟练地揽着男人, 一手轻盖在他脑后。
　　“卧槽，最后那下他吃了我信息, 我躲不掉好嘛……”
　　“这场结束后直接回去？”
　　“再不进周决教练杀了我……”
　　桑野看了眼门板, 轻蹙一下眉, 纤白的手指穿过谈默干净利落的发丝，滑向他的耳朵，捂上。
　　谈默的气息紧绷了一下，接着慢慢的，身体一点点放松。
　　周围变得安静，他嗅到少年衣物纤维间散发出的干燥馨香气味，皮肤上泛出不明显的清甜奶香，他被这种独属于桑野的气味包裹住了，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背后的阴寒遭到驱散，脑海里残存的黑暗画面一点点消解。
　　不多时，谈默哽咽的声音小了，呼吸也在逐渐趋向平稳，只是禁锢着桑野的手臂还是那么用力，愈发地赖在桑野怀里不肯抬头。
　　就这么过了会儿，外面有人发现最里的一间门一直关着，怀揣着好奇走近，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怀里的男人颤抖一下，桑野能清晰地感知到。
　　他手上施力，把谈默的耳朵捂得更紧，对外面唐突的人感到不耐和气愤。
　　结果那人没走，又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
　　桑野扭头：“滚！”
　　青年被吼得后退半步，反应过来，不悦：“怎么……”
　　同伴辨别出了声音，连忙拉住他，悄声道：“别管闲事，里面是WLG……，别招惹他。”
　　就连那个名字，都不敢直接说出口。
　　卫生间里来了一波人，又走了一批，周围总算恢复清静。
　　在无声之中，桑野打量谈默从他臂弯间露出的耳朵尖尖，近得能看到上面透明的绒毛。
　　好软……
　　他正要低头靠近点，再看仔细点，后腰上的手松动。
　　桑野刹那间如梦初醒，比谈默松手的速度还快，稍显心虚。
　　谈默身体彻底松弛，靠回隔板上，露出苍白潮湿的一张脸，脸颊上带有闷出来的不自然的红，有一阵被抽了魂的样子，显得病气而又疲惫。
　　直至他眼一眨，掀眸，问：“吓到你了？”
　　桑野摇头：“没有。”
　　谈默拿手指点了点眼下，笑他：“都要掉眼泪了。”
　　桑野立即低下头掩饰，伸手去抓一旁的卷筒纸。
　　谈默不紧不慢地掏出口袋里的纸手帕，抽一张递给他。
　　桑野的爪子一顿，松开，接过散发着清香的纸巾，嗫嚅：“谢谢……”
　　Talk就是那种很精致的男孩子，走哪儿都自带纸巾，不像他。
　　“是我应该谢谢你。”
　　桑野正在胡乱抹着脸，谈默倾身，伸手掐了把他的脸。
　　对于亲昵的举动，桑野不习惯地僵了一下，接着眉间一蹙，内心里有什么轰隆隆地倒塌。
　　刚刚他也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想想又开始很不安，抽了抽鼻子，一手忍不住揪住谈默的外套前襟，声音里都拧满了委屈，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你到底怎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谈默见他又红了眼，扇动的眼睫毛上还凝着湿漉漉的痕迹，连鼻尖都泛着粉色，担忧的表情令人动容，小巧精致的脸蛋可怜又可爱。
　　谈默心里软了一下，揉了揉少年的后脑勺，曾经难以启齿的话，此刻却能不带心理负担地说出来，可能只因为对方是桑野。“PTSD。”
　　桑野眨了下眼，眉间却皱得更紧，手指绞着谈默的外套：“听不懂……”
　　“一种人在受过创伤后，记忆闪回的症状。”谈默垂眼看细细白白的手指蹂·躏自己的衣服，眼里闪过笑意，解释，“小时候被人拿手枪射过，后来想起了细节，再受到相似的情景触发，就会发生闪回。”
　　谈默说得轻松，桑野却听得心颤。
　　事情比他原以为的还要危险。
　　谈默这时将一边的领口扯松一些：“这个位置。”
　　桑野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就见谈默肩颈交界处，在平滑冷白的皮肤上一道刺眼的红色疤痕，拽着火焰一样的尾巴。
　　桑野小小地倒抽一口凉气。
　　谈默怕他又憋不住眼泪，不想吓小朋友，把衣领重新拉上。
　　桑野却在这时凑近，重新把他衣领扒开，食指放在伤口处摩挲，紧皱着眉喃喃：“疼死了……”
　　可那儿似乎是敏感处，谈默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忽而收紧，修长笔直的颈侧泛起淡红，看着桑野欲言又止片刻，又移开视线。
　　直到被摸得有点受不了，才碰了下桑野的手腕轻轻挡开，低声道：“走吧，喻皓天他们该担心了……我现在没事。”
　　“噢，好。”桑野抿唇，不安分的食指蜷了蜷，又抓进手掌中，一抬头，却发现谈默没有动。
　　——谈默正在看他。
　　桑野被那样专注的眼神看得心口一跳，后知后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还跪在那儿，双手在裤子上局促地摩擦了一下，想到刚才种种亲昵行为，当时没意识到，现在冷静下来，羞赧的情绪这才迟来一步，排山倒海地冲刷着他。
　　桑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乌瞳一边闪烁着羞意，一边又强装无事地没有挪开，直直地跟谈默对视。
　　但此处空间太小了，那种欲说还休的气氛愈来愈浓稠，缠绕在两人周边。桑野思想开了个小差，快速瞥了眼谈默淡色的唇，又弹开，手抓紧了裤子，心跳声越来越大。
　　Talk似乎在等着什么，再这么看下去，有什么将要发生了……
　　桑野说不上是抗拒还是期待，单纯觉得脑子快热成了浆糊。
　　谈默清了下嗓，倾身靠近，用低哑性感的嗓音道：“Song。”
　　桑野后背一麻，微微挺了下腰，目光灼亮：“嗯？”
　　谈默：“你跪到我鞋子了。”
　　桑野这回轮到头皮发麻：“……好。”
　　谈默出了隔间，在外面的水池旁洗了把脸。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抬头，透过镜子看到桑野在角落里挠墙。
　　谈默：“…………”
　　***
　　中场休息时间比较长。
　　回到休息室，喻皓天正坐不住地要出来找人。
　　两边迎面撞上，喻皓天见谈默脸色有些白，神色一凛：“你刚刚是不是……”
　　顾及到一屋子都是人，他话说一半又中断，只拿犀利的眼神瞪着谈默。
　　谈默表情寡淡地绕过他：“好得很。”
　　“你给我出来。”喻皓天拉开门。
　　谈默却大剌剌在沙发上坐下：“让我休息会儿。”
　　小派和胡夫见队长与平常无异，提着的心也都放下了。
　　胡夫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你中途退场时够吓人的。”
　　这话再次引起喻皓天的警觉，问：“你中途心跳怎么会跳到160？”
　　谈默看喻皓天数秒，视线转而移向桑野：“你问他。”
　　刚把门关上突然被cue动作定在原地的桑野：“…………？”
　　“Song怎么了？”喻皓天莫名。
　　桑野摆摆手，表示我真没怎么了。
　　“枪法精湛，一枪一个。”谈默道，“游戏玩那么帅，谁看了不心跳加速？”
　　“…………”
　　桑野红了脸。
　　这锅甩的，让人根本生气不起来。
　　“害！”胡夫滚一旁笑去了。
　　“你放过我吧！”小派深受折磨，大声哀求，“行吗哥！”
　　喻皓天拿不出证据，只能暂不作追究。
　　但是桑野知道怎么回事，越是临近下半场开始，他心里越是惴惴不安。
　　上场的时候，桑野在入口处扯住了谈默的衣袖。
　　谈默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轻抬眉稍，眼神询问什么事。
　　但是桑野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拿一双乌亮生动的眼瞳看他。
　　谈默舔了下唇角，走近一步，望了眼黑黢黢的舞台通道口，放低声，以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总有一天要回到赛场，所以总有一天要克服它，如果今天不行，那就下次……不怕你失望，以前我确实想过放弃……”
　　忽而眼一低，没再继续说下去。
　　桑野心里热热的，他知道谈默有种不愿放弃的精神，也正是这种精神长久以来一直在激励着他。
　　桑野正等着谈默说下去。
　　谈默转了下腕，牵过抓住他衣袖的手：“走吧，我总得试试。”
　　***
　　第六局过半的时候，WLG再次陷入三方拉锯的团战。
　　当导播拉出选手的视频窗口时，每人的下方都会跟着一个框，红色的爱心旁显示起伏的数字。
　　喻皓天看到，谈默的心率监测仪再次失控飙升。
　　他咬着拇指，随着往上跳跃的数字，心里也堆积着紧张，做着无意义的远程指导：“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赛场上，谈默趁着缠绷带的间隙，调整着呼吸频率，驱赶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队医给过的叮嘱这时也在耳边浮现。
　　——“深呼吸，保持冷静，集中念力在当前的事上。”
　　一颗手·榴·弹滚落一侧，谈默越过掩体，一瞬间开枪跟敌人对狙，下一秒巨大的轰鸣在耳机里炸响。
　　134。
　　148。
　　151。
　　喻皓天捶了捶大腿：“谈默你要是再往上升，我直接叫救护车抬担架在舞台旁等着你。”
　　——“不停告诫自己目前的情况，巩固自信心。”
　　谈默额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耳旁嗡鸣，手也有些发颤，强撑着收掉最后一个敌人。
　　眼前即将被森林的景象吞没之时，桑野的声音渗了进来：“南边头顶有脚步声，给个掩护……Talk，我现在上了……Talk？”
　　——“寻找你的安全岛，锚定不确定中的确定，用来区分幻象与现实。”
　　159。
　　152。
　　143。
　　135。
　　喻皓天眼前一亮：“成了！”
　　“在。”谈默在墙体后架起一把重·型·机·枪，对桑野道，“去吧，这边交给我。”
　　桑野再也没了顾虑，拎着枪上前，去捣碎最后一个队伍。
　　吃鸡的提示蹦出来时，全场掌声雷动。
　　积分榜里，WLG位列第一。
　　小派和胡夫同时松了一口气，摘了耳机，隔空击了下掌。
　　现场声音嘈杂，几乎要淹过他们两人的谈话声。
　　桑野也正要把耳机摘下，队内频道突然响起声音。
　　——“桑野。”
　　“……”
　　不是“Song”、也不是“小朋友”，而是连名带姓不能再正式的称呼，由谈默口中说出而显得过于陌生的称呼。
　　桑野看着前方人影浮动的观众席，忽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眨了眨眼：“嗯？”
　　谈默关闭游戏界面，不曾偏移过视线，徐徐开口：
　　“从今往后，能不能也请你坐在我身边？”


第39章 
　　039
　　即便突围赛里大获全胜, 但WLG一刻也不能松懈，明天就得进行周决赛，那才是重头戏。
　　由于Talk的回归, 粉丝狂喜，路人津津乐道, 只有各大豪门战队有些毛骨悚然。
　　——还没真正站上周决赛的舞台, 那种被谈默支配的恐惧已经回来了。
　　陆奇凯最近风头正盛，连着开了几场直播，今晚也不例外，他正打着排位, 水军们一个劲提问。
　　【Talk回来了你怕吗？】
　　【请问还会上演“见默倒”吗？】
　　【既然吸纳了WLG曾经的突击手，这次夏季赛能否打破魔咒呢？】
　　【Song的状态也提上来了, 所以我觉得当初NSN不应该招Shine, 应该招Song, 想方设法也得把他跟Talk分开，因为他俩凑一对就是王炸。】
　　陆奇凯漏了个枪，“啧”了一声，表情烦躁得一批：
　　“老朋友回来了我替他高兴，不过他快一个月没训练了, 也不知道他状态还在不在，希望在吧。Song这周打得, emmmm……我们NSN还是跟倾向于稳定发挥的选手, 如果一个选手的成绩好坏看队友, 那这个人……你们想吧，多的我就不说了, 主要有人不好招惹, 免得我又被网暴。”
　　【可他是MVP啊, 训练赛首日是，今天突围赛依然是。】
　　陆奇凯在游戏里开足火力，嗤笑一声：“训练赛就算了，大家打得都很随意，没人当真，但是说到突围赛，很多外行看不出来，有些枪是可以Talk来补的，但最后都给了Song，他拿MVP……懂的都懂，其实就是喂人头。”
　　【对啊对啊！有些人看到MVP就无脑吹，我也是醉了。】
　　【Song商业价值高，WLG要捧着，连Talk也得为他做嫁衣。】
　　陆奇凯见心烦的弹幕少了，但粉丝们越来越激动，他反而有些没底。
　　有些话自嗨就得了，别传出去，尤其是当WLG风评好起来的时候。
　　陆奇凯稍一琢磨，打算安抚粉丝们几句，就此把这事揭过。
　　正在这个时候，直播间突然响起华丽隆重的音效。
　　陆奇凯眼睛一亮，不用看都知道，是有人送超级战舰了。
　　他紧跟着就定心了，看来暗戳戳诋毁Song几句，有助于节目效果，大家喜欢看。
　　呵。
　　这可不怪他多嘴，怪就怪那新人的人品不行。
　　陆奇凯正好结束一局，展开热情的微笑，缩小游戏程序打开直播间，根据消息提示念道：“感谢超级战舰，感谢wlgSo……”
　　他话音戛然而止，并且表情管理没到位，脸都僵了。
　　赠礼提示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留言，字体大得占据半个直播间，闪着不得不让人瞩目的金光特效缓缓滑过。
　　wlg-Song留言：
　　【我的MVP是拿人头喂出来的？】
　　【好吧，明天见。】
　　陆奇凯后颈立即发了层白毛汗。
　　那个“好吧”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啊！卧槽为什么他会在看直播啊好恐怖！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Song！正主直接杀来了！太刚了叭！】
　　【咱富贵就没怂过谢谢。】
　　【一个战舰一万吧？拿金钱羞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Song真的好有钱啊。】
　　“扑哧——！”
　　小派没憋住笑出了声，由于在会议室，他拿着手机，还塞着耳机，扭头朝一旁桑野悄悄竖起大拇指：“白毛，牛逼！”
　　桑野没理会，喻皓天拿了包纸巾丢小派，犀利发问：“看什么呢？”
　　小派抹了把脸，面无表情：“没什么。”
　　“快开会了，还在这儿嘻嘻哈哈，偏等着教练来收拾你吧？”喻皓天坐在椅子上滑过去，探头看小派手机，“让我康康！”
　　小派想藏，又藏不住。
　　喻皓天看了几秒，一脸无语，接着朝另一边的桑野伸出手，动了动手指，无声地等待。
　　桑野锁了手机，要默默收回口袋里，可一对上喻皓天的视线，抿了下唇，不情不愿地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推了把，滑过去。
　　陆奇凯收了个堪比洲·际·导·弹的礼物，心里虚了一下，但仗着是自己直播间，粉丝多，便装作一脸困惑的样子：“什么意思？我直播呢，跟粉丝们聊得好好的，你这突然打断是干什么？有什么不痛快当面讲出来好吧，要不我给你连个线？”
　　之后桑野那边就没了回复。
　　再看贵宾席，也没了人影。
　　陆奇凯松口气，又冷笑一声。
　　果然，怂了。
　　就在此时酒店的会议室里。
　　“Song，你真的是……”喻皓天气不打一处来，磨牙，“跟网友吵不够，还跑去直播间吵，过分了啊！陆奇凯我也讨厌，但WLG有大将风范，不要纠结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看俱乐部里还有没有谁像你这样，一点就炸？还偏要怼到人家脸上去……”
　　小派在一旁小声“卧槽！”了一句。
　　喻皓天立即看向他手机屏幕。
　　就见陆奇凯的直播间又是一个光效冲天，金光闪闪。
　　系统提示：
　　【尊贵的白金用户wlg-Talk送了你1个超级战舰。】
　　“…………”
　　屏幕里屏幕外的人都沉默了。
　　wlg-Talk留言：
　　【明天见。】
　　弹幕疯涨一波，把【说唱】刷得满屏都是。
　　陆奇凯猛咽了几下口水，抓起鼠标乱晃，语气变得又急又飘，装作没看见：“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一会儿还有事，下了。”
　　如果说桑野的“明天见”是一封威胁信。
　　那么谈默的“明天见”直接就是一份死亡告知书啊卧槽！
　　陆奇凯受不了了，拿起键盘哐哐砸脑袋。
　　这两人一说一唱的，太吓人了啊啊啊啊！
　　桑野没了手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喻皓天突然间就闭麦了。
　　这时教练进来了。
　　他告知了一下苗森目前的状况，由于从春季赛到夏季赛一直都是苗森当队长，他心里承受的压力太大了，需要暂时休息一下。
　　可是提到明天的人员配置，教练静了两秒，撑住桌子：“初步定下胡夫当指挥位，后面Elan……”
　　谁料不等他说完，谈默开口打断：“先说其他的吧。”
　　教练不赞成地看向谈默。
　　谈默并没有迎他的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教练拿他没办法，只能先针对今天的比赛进行复盘。
　　会议结束的时候，教练没提人员配置的事，只让谈默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
　　桑野知道一开始教练想让Elan上场，把Talk替下，应该是顾及Talk的心理状况。
　　虽然他也知道让Talk休息比较好，但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忍不住变沉，离开时，回头看了眼。
　　谈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掀眸看来，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对上视线后，却突然朝他wink一下。
　　桑野瞬间崴了下脚，连忙扶着门框出去。
　　等人都离开后，教练认真地说：
　　“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没有彻底痊愈前，你的症状随时都有发作的风险，今天侥幸度过了，那么明天呢？那么等到总决赛呢？”
　　“压力越大，你越难熬，我想要成绩，但更想要俱乐部每个人都好好的。”
　　“你想上场可以，但是怎么也得等队医来，他不到场我不放心，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儿没有一个人能救你。”
　　谈默一直没说话，静静等到教练说完，才语调波澜不惊道：“我已经被救过一回。”
　　教练拧眉，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有人能救我。”谈默抬头，说，“我找到了自己的安全岛。”
　　***
　　谈默回到楼上房间的时候，发现一只小白毛蹲在他的房间门口。
　　桑野听到脚步声，偏头看到来人，赶忙蹿起身，两手朝后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
　　谈默走到门口站定：“找我？”
　　桑野掏出手机捧着，有点结巴：“我、我不知道你也去刷礼物了……我其实就是看他不顺眼，气气他，你不用一起刷，我把钱还你，有没有卡号或者支付宝账号？”
　　谈默静默半秒，问：“你怎么总想还我钱？”
　　“啊？”桑野茫然抬头。
　　他也没总想着……就这一次啊。
　　谈默敛了下睫，低声道：“不用，是我自己想给他刷礼物。”又补了一句，“发自内心的。”
　　“……”
　　桑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是挺亏欠的，毕竟这事因他而起，Talk明显就是在帮着他怼陆奇凯。
　　桑野抓了抓头发，显出一种少年人的青涩和局促：“那，好吧……谢谢。”
　　谈默斜靠到门框上，就这么看着他，并不说话。
　　桑野瞄了他几眼，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被谈默的目光看着，他就会脸发烫，心里也热热的，好像是最近才出现的症状。
　　桑野抬起一手捂住脸颊，问：“你明天，不上场了吧？”
　　谈默说：“还是我。”
　　桑野眼睛一亮，雀跃都反应在了小表情上，只是依旧忍不住担心：“可是你不是有那个什么PDD……”
　　英语是他的死穴，记不住。
　　谈默却摇了下头，告诉他：“我没有拼多多，我只有淘宝。”
　　“…………”
　　桑野闹了个大红脸，低头，脚尖轻轻踢了下地毯。
　　谈默笑了，歪头抵在门框上，说：“我找到了缓解的方法。”
　　“什么？”桑野抬头看他。
　　谈默轻眯一下眼角，选择坦白：“你的气味。”
　　桑野呆滞两秒：“什么？”
　　见少年漂亮的脸蛋渐渐染红，谈默跟着心上一热，垂下头看地毯上的花枝纹路：
　　“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冒犯……但是抱着你的时候，闻到你身上的气味，我能冷静下来，可能这就是医生说的，寻找到了熟悉可靠的事物。”
　　桑野吞咽一下口水，声音大得他觉得整个走廊都听得见，他连忙低下视线，微张了张嘴，仍有些发懵：“没有觉得冒犯，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接着，桑野抓起自己的衣领闻了一下，扯住朝前伸去：“是这个味道吗？”
　　谈默眼一眨，掀眸，少年细白清瘦的锁骨一下子闯入眼帘，由于领口拉开了，露出胸前大片莹白洁净的肌肤，再往下，若隐若现的是……
　　谈默像被刺到一般，转移视线，神色略显紧绷，不自觉站直身。
　　可桑野一点没察觉有什么，乌瞳明净，充满信任地看着他，甚至还扯着衣领上前一步：“是吗？你闻闻。”
　　谈默只得抓住他的手按下：“是的。”
　　桑野：“你都没闻到……”
　　防止他再纠结，谈默岔开话题：“要来我房间坐坐吗？”
　　桑野瞬间闭上嘴，小眼神却控制不住快速瞟一下旁边的房门。
　　他从来没进去过Talk的房间。
　　桑野知道要有礼貌，应该推脱一下，但怕把真把机会推脱走了，于是红着脸小声道：“那……”
　　“白毛！”
　　——走廊另一头的门猛地拉开。
　　桑野往后退一步，谈默不得不松开手。
　　小派探头出来，扯开嗓门喊：“我洗好了，你快来洗吧！”
　　桑野恨得直咬牙。
　　“哟，哥！”小派这时看到谈默，抬手，“明天怎么说？还是你不？”
　　谈默淡淡点头，又看向桑野：“那你……”
　　桑野不再多说什么，耷拉着脑袋：“我先回去了……。”
　　他正要转身，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你等我一下！”
　　谈默站在原地，看桑野急吼吼地冲回房间，把小派挤到一旁，进了门。
　　小派不满地嘀嘀咕咕：“看着点路……哥，那啥，我先进去了哈，你晚上早点休息。”
　　谈默朝他一颔首，作为道别。
　　不一会儿，桑野又跑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瓶罐子，外包装花里胡哨。
　　谈默接过一看，上面好像是意大利语，进口货。
　　“我妗妗送我的。”桑野说，“我一直用的都是这款，你拿它洗澡吧。”
　　谈默稍顿一下，不太确定桑野的意思，看向他。
　　“我的气味呀。”桑野指了指沐浴露，理所当然地解释，“你洗完就跟我一样了。”
　　“……”谈默握着瓶子，有点凌乱。
　　在谈默看来，气味这种东西很微妙，可以归类为一种记忆，就像潮湿的雨天会引发对于童年的回忆，如果这种记忆指向的是一个人，他不会觉得洗完后跟那个人一样，反而会无法抑制地联想那个人就在身旁，他的皮肤上将沾满桑野的味道……
　　但是桑野不懂这些。
　　因此那种感觉更微妙了。
　　看得出谈默暗自冷静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眼沐浴露，问：“那你呢？”
　　桑野一边说，一边后退摆手：“我有试用装，你用吧。”
　　谈默舔了舔下唇，神色复杂片刻，憋出一句：“谢谢。”
　　***
　　晚上桑野洗好澡滚上床，看看时间，差不多该睡了，没忍住发消息戳了下谈默。
　　现在一天不在微信里跟偶像聊两句，桑野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S.：【睡了吗？】
　　等了不到一分钟，跳出回复。
　　T.：【刚躺下。】
　　桑野兴致勃勃地打字，屏幕荧光映照在乌瞳上，亮晶晶的。
　　S.：【你用沐浴露了吗？】
　　T.：【嗯。】
　　S.：【怎么样？】
　　另一间已经关了灯的房间里。
　　谈默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即便知道桑野不存在那方面的想法，但他还是生出一种“你还好意思问”的微恼又无奈的感觉。
　　谈默看了片刻，忽而起了报复心思，咬住下唇，打字回复。
　　T.：【被窝里都是你的味道。】
　　桑野本来是眼睛弯弯地在等消息，看到这条蹦出来时，眸子里的光刹那凝滞。
　　他舔了下唇，整个缩进被子里，一张美人面孔铺染开红晕，心口悸动得厉害。
　　他的味道怎么会钻进Talk的被窝呢……
　　桑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把沐浴露送给谈默的举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灵光一闪之间，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那Talk会觉得我躺在他被窝里吗？
　　这一想法闯入得太过唐突和无理，桑野一下子咬住拳头，在被窝里翻过来，又翻过去，喉咙里溢出细碎模糊的声音，像是拼命压抑住的尖叫。
　　“白毛你思春呢！”小派重重地翻了个身，背对桑野的床铺，不高兴地嚷，“你再吵！叫我哥来接你走！”
　　桑野只得停下翻滚，平躺在被子底下，双手捂住滚烫的脸，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能有那种想法？
　　太龌龊了！！！
　　桑野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谈默没有多想，要不然肯定以为他在搞事情！
　　另一个房间里。
　　谈默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也不介意，就当桑野睡了。
　　他关了手机放床头柜上，将被子又拉上一些，闭上眼休息。
　　谈默没说谎，用完桑野给的沐浴露后，被子里确实很快就充盈了馨香的气味，但是有一点他知道，那气味不完全等同于桑野的味道。
　　沐浴露只是工业香精，但少年身上还有天然的奶香和清甜。
　　谈默侧翻了个身，鼻尖正好抵在手腕处，气味更加鲜明了。
　　不过即便知道不完全等同，闻到这种气味时，他依旧会想起桑野。
　　先是少年揪着衣领让他闻时纯稚的脸庞，视线下移，是修长细腻的颈，相连的锁骨精致突出，胸口皮肤雪白……
　　眼皮下动了动，谈默在黑暗中睁开眼，过了会儿，他突然翻身躺平，一把扯开被子，低低爆了句脏话。
　　“妈的。”
　　热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老公撩到睡不着的某Song：还好还好，他没有多想。
　　正在经历失眠的某Talk：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


第40章 
　　040
　　第二天, WLG的人赶在酒店自助餐厅收摊前去吃早饭。
　　喻皓天见桑野一个劲打哈欠，又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点了，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昨晚干嘛了？”他问。
　　桑野揉了揉眼, 眼尾还有点发红，啥也没说, 只一个劲往云吞面里倒醋。
　　小派的嘴巴一向关不严, 趁机告状：“昨晚他躲被窝里玩手机，翻来覆去地不睡觉，后来我都意识迷糊了，他竟然还下床做了几组深蹲！！！大半夜做深蹲你敢信……”
　　桑野冷冷的眼风扫过去, 嗓音更冷：“我不跟监控摄像头住一间。”
　　“诶？”小派不服气，“自己搁那儿不知道搞什么, 兴奋不睡觉, 还说不得了？”
　　“年轻真好。”喻皓天感叹一句, 又对桑野叮嘱说，“但你也注意一下时间，最近大家都得保证睡眠质量，就说你崇拜的谈神，平时睡得少, 但是一到大赛期间，就会保证每天十个小时的睡眠, 所以精力才那么充沛……”
　　正说着,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
　　喻皓天顺着看去, 是谈默。
　　男人难得耷拉着脑袋，脸上显出熬夜后的气血不足, 霜打过一般无精打采, 迈着懒散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精力有多充沛看不出来, 但可以称得上精神萎靡。
　　“…………”眼看着谈默在身旁坐下，喻皓天扭头看桑野，强行挽尊，“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世事无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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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野自谈默出现后，忽然就不困了，快速瞄一眼男人，脸莫名发红，埋下头吃馄饨，肉馅却滑漏出去，塞了一嘴的薄皮。
　　“哥，你咋了？”小派上下打量对面一番，奇怪，“咋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不会昨晚也做深蹲了吧？”
　　小派话音刚落，谈默捞起一旁的餐巾砸过去，桑野抬手拧小派的胳膊皮。
　　同时遭到两人围殴，小派捂着胳膊一脸懵逼：“我靠，你们两个……”
　　桑野和谈默对视一眼，表情里都闪过一丝不自在，又默契地错开视线。
　　桑野继续脸红红地塞馄饨皮。
　　谈默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碗面。
　　胡夫在一旁噗噗地笑，小声问：“你是怎么做到一次性得罪俩的？”
　　小派无辜茫然想哭：“我说啥了？你们要联手欺负我？”
　　然而没人理他。
　　桑野正暗自琢磨着原来Talk也没睡好……不过肯定跟他没关系，他心虚的是昨晚给Talk送沐浴露的事情。
　　半夜里做深蹲的时候，他越想越不对头，如果可以，真的好想把沐浴露要回来，免得以后谈默回过味来。
　　然后、然后……以为他在勾引人。
　　思及此，桑野几乎要把脸埋碗里。
　　胡夫注意到了，突然道：“我靠！Song你脸太小了吧，还没这个碗口大。”
　　“……”
　　桑野咬牙。
　　别说了。
　　别说了！
　　喻皓天这时似乎发现了什么，凑近了点谈默，鼻子像狗一样动了动，了然过后，一脸揶揄：“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啊，怎么回事？半夜里是不是跑五楼酒吧鬼混了？”
　　桑野抓着勺子的手一僵，心也在瞬间沉了半截。
　　谈默拌了拌汤里的面，掀眸瞅一眼对面的少年，声音寡淡：“你问他咯。”
　　一桌子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桑野。
　　桑野猝不及防，突然反应过来。
　　那不是香水味，那是沐浴露的味道！
　　“咳……！！！”他差点把馄饨皮喷出来。
　　“哈？”小派觉得很无厘头，黑人问号脸，“哥你去酒吧鬼混还带上白毛了？”
　　“你脑洞怎么不再开大一点？”谈默捞了一筷子面条，凉凉道，“怎么不说我就是在跟他鬼混？”
　　桑野腾的一下站起身，抱着自己的碗，抬起腿跨过椅子，速度快得简直像逃窜：“我、我去加点馄饨！”
　　“好了，就此打住。”喻皓天啧啧两声，摇头，“Song太容易害羞了，太纯洁了，以后不许聊这种擦边话题，把小朋友都吓跑了。”
　　“切。”小派不屑，“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熟练掌握撩妹技巧了，没事儿，我潜移默化他一段时间就好了。”
　　“叮”的一下。
　　谈默把筷子磕在碗边缘，说：“管好你自己。”
　　小派耸肩，吐舌。
　　谈默望了眼站在前方自助台前的纤挑背影，低睫，轻声补充了句：“人家比你会撩。”
　　……
　　大家吃过早饭，纷纷回房间抱设备，准备赛前训练。
　　桑野和谈默的房间在同一层，所以大家一起上得楼。
　　桑野和小派先经过谈默的房间。
　　谈默推开门，朝外偏过脸：“Song，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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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野茫然，在门口停下。
　　小派见他们有事，打了声招呼自个儿先回去。
　　谈默进了房间里的浴室，不一会儿，拿着那瓶沐浴露出来，递给桑野：“不要用试用装了，这个你拿回去用吧。”
　　桑野接过，抿了下唇，小声问：“不喜欢吗……”
　　顶上还亮着走廊灯光，少年垂首时，光线便在他白皙干净的脸庞上拓下浅淡的失望阴影。
　　谈默道：“不是，很喜欢，但……”
　　话说一半，忽而停住，他看了桑野半刻，张了张嘴，接着却又深又沉地叹气一声。
　　——你对身体被掏空一无所知。
　　谈默给了桑野一个略显疲惫又带着安抚性的笑，只坚持道：“还是你拿回去用吧。”
　　***
　　大家在半下午的时候早早吃了顿饭，然后按老时间前往比赛场馆。
　　时间快到晚六点的时候，所有选手都已经在各自的玻璃房里落座。
　　舞台上的灯光一亮起，全场响起掌声和高呼声，似乎比之前任何一个场次都要热闹。
　　现场的解说员们还是先照顾观众席。
　　解说A：“嚯！有没有发现？今天来的人尤其多啊，听说位置都爆满了。”
　　解说B：“可不是，我想，肯定有相当多的一部分观众是冲着谈神来了，昨晚上Talk回归的话题好像上热搜了吧？”
　　解说员的这话一点不假，之前的周决赛还会存在卖不出去票的情况，但是昨天自从谈默上场开始，官网剩余的票在几秒钟内就售罄了。
　　解说A：“粉丝们都很热情啊，光看大家举的灯牌，就知道WLG占了多大一片区域。”
　　解说B：“看大家对于Talk的喊话也是蛮有意思的。”
　　解说A：“说到这个，我不禁想到，迄今为止最骚的还是春季赛那一场中Song的应援牌。”
　　桑野坐在房间里试鼠标的dpi，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他们又在说什么，便将耳机拉下来半截。
　　解说B：“什么？”
　　解说A：“正面上我啊！”
　　解说B：“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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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场也发出哄笑声。
　　“…………”
　　桑野抿起唇角。
　　这篇翻不去了是吧？
　　“正面上我”要跟他一辈子了是吧？
　　解说A：“但不得不说，今天大家对于WLG的应援词还是挺暖心的，毕竟WLG经历过低谷，我们也在这段时间看到了这支队伍的韧性。”
　　解说B：“是的，粉丝们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小天使了，诶？又来一个，是关于Song的。”
　　桑野心念微动，他之前比赛的时候都没有关注过粉丝给他的应援牌。
　　以前他是坐在台下举牌子的人，现在成了职业选手，自然也想看看那些或激励或暖心的话语。
　　桑野偏头看向舞台侧方的大屏幕。
　　镜头里，一个女孩拿着素描本遮住脸，在白纸上巨大而清晰地写着：
　　【富贵，加油。】
　　虽然就简简单单四个字，但是那一刻桑野确实有了种陌生的体验，心里涌入一股温暖的力量。
　　难怪都说，粉丝是贴心小棉袄。
　　桑野微微翘了下唇角，虽然知道女孩看不见，但他还是抬起手，比了个“ok”。
　　下一秒。
　　女孩翻过一页纸：
　　【你欠我们的女装什么时候还？】
　　“…………”
　　身旁三个队友都“噗嗤”笑出声。
　　观众席也发出了爆笑声。
　　桑野那只比着“ok”的手还来不及放下，脸色僵了。
　　永远不要对假粉们抱有期待。
　　他的小棉袄没有一件是不漏风的。
　　解说A语调兴奋：“噢？噢？噢？欸～有情况，Song跟粉丝之间原来还有这个约定，什么时候直播？我也去看。”
　　“嘿！白毛！”小派身体前倾看桑野，笑得没心没肺，“你当主播的时候原来玩这么野？”
　　桑野拧着眉，没好气：“滚！”
　　谈默捞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口，拧上盖子，问：“你喜欢穿女装？”
　　“！！！”桑野差点暴跳起来，脸上迅速充血，看向谈默，“你、你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
　　谈默上下打量桑野，一笑：“想你穿女装的样子。”
　　桑野：“…………”
　　“好了哈你俩！”小派发出警告。
　　度过了轻松欢乐的赛前环节，很快就开始了正式比赛。
　　由于WLG缺席了一周的周决赛，所以积分板拉出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们还是35分，处于队伍列表的倒数第一位，也就是第16名。
　　第一局航线自北向南，经过机场，距离P城太远，谈默果断放弃。
　　“跳机场。”谈默说，“大概率是排水圈，老规矩，先清K字楼，两组高低站位，派和胡夫卡三仓视野，Song继续跟我推进。”
　　胡夫在空中高飘的时候就看到机场落了四队人，有一队也在K字楼，并且对方多半是NSN。
　　通过之前的比赛观察就知道，K字楼属于NSN的roll点之一。
　　苗森之前带队的时候，一直专注于P城和北部圈的几个点位，还没有跳过机场，因此WLG和NSN从没有在开局时产生过对碰。
　　观众们燃起了兴致，知道两支强队相遇，绝对要拼个你死我活。
　　解说A：“看现在的积分，一支队伍在榜首，一支队伍在榜尾，这就刺激了，夏季赛中NSN一直是机场霸主，WLG上来就跟霸主roll点，感觉有些冒然啊。”
　　解说B：“再看他们现在的位置，NSN全队落在K字楼，WLG就有些分散，谈神还有Song距离比较近，容易被NSN包抄，这个位置，只能说危，得等着队友来支援。”
　　可是观众们没看到队友支援的情况，就见桑野捡了一个Mini和两个投掷物，又穿戴好头盔和甲后，便果断从二楼翻窗跳下，朝着旁边楼摸去。
　　“这么快？”解说A惊讶，道，“我发现Song吃信息真的好快，从他的位置，顶多能听到Kay刚才试探小派放出的一枪，但二楼还有一个人呀！他怎么冲？”
　　说话间。
　　桑野在房子后面朝二楼里扔了个火。
　　陆奇凯险险避开，在乌烟瘴气中冷笑一声：“当这里是突围赛呢，无脑冲，找死……Shine，你去阳台打侧身位。”
　　Shine依言跑去，贴着阳台门框开镜，桑野在墙边露出身影的时候，他就对准了一顿喷。
　　桑野不仅不躲，还跟Shine对了两枪，刚把人逼进阳台里，余光一瞥左上方窗口有人冒头，他调转枪口，一阵猛突。
　　“Kay血线见底，不得不闪一下！桑野又拉回一次枪，趁机把Shine击倒！继续转向左，两枪爆头！Song一打二！”解说A声调激动。
　　解说B快速接上：“Song占据楼房的这个夹角，左右来回拉枪，手速太快了！而且枪枪打要害，恐怖如斯！可以看到Lulu想来支援，但是从窗口经过的一瞬间，就被Talk神乎其技的枪法淘汰，在第一仓卡视野的胡夫也出击了，压制得NSN狙击手无法动弹，WLG无论是在对枪实力还是在战术上，完胜！”
　　桑野朝二楼又扔了个雷，看到陆奇凯炸死的提示，耸肩，在楼下不紧不慢地打药，还有空说风凉话：“这个陆奇凯为什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小派笑骂：“靠！你不要太狂好吧！还好我跟你是队友，不然看到你这种人，我直接绕道走。”
　　“不是他没进步。”谈默忍了下笑，下楼接应桑野，“是你更厉害了。”
　　桑野耳朵热了一下，虽然谈默平常也时不时夸他一下，但每次听到赞赏的话，他还是会觉得新鲜，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桑野上楼收拾残编，把陆奇凯的好东西都搜刮一空。
　　NSN以零分开局，队里气氛压抑得不得了。
　　Lulu不高兴：“他们不会是冲你来的吧Kay？”
　　陆奇凯炸了：“我怎么知道！”
　　Lulu没眼色：“我可不想打得跟FP那伙人一样，丢死人了……要不下一局避一下？”
　　“避你妈个头避！”陆奇凯不顾工作人员在场，直接爆粗，“roll点是随便让的吗？”
　　队内再无一点声音。
　　陆奇凯冷着脸道：“Shine，你刚刚没第一时间把Song补死，被突破了，后面我们都打不好。”
　　Shine暗暗皱了皱眉，拿下耳机，闷闷道了声：“是。”
　　直到现在，他还不习惯NSN的风气，跟他在WLG时根本比不了。
　　在WLG打不好，队友之间只会鼓励和安慰，但是在这里，陆奇凯总是执着地要找一个人背锅。
　　陆奇凯平静了一下，手指点了点鼠标，忽而改口道：“下把跳P城，WLG那群人大概是打急眼了，忙着挣人头分，那么爱玩机场就让他们去刚，P城也更利于我们发育。”
　　Lulu撇了下嘴，知道陆奇凯怂了。
　　第一局结束，WLG拿了第三，但人头击杀数全场第一，名次爬升。
　　第二局开场，跟上一局的航线差不多，也是一个途径机场的自北向南线路，只是超左边偏了一些。
　　谈默看着地图目测一下距离，在某处房区标了个点：“P城。”
　　P城是他们在赛前着重训练的点位，只要航线不是太偏的情况下，都会跳那里，因为对环境更熟悉，利于战斗。
　　NSN挂在伞上飘飘然地落在房顶时，看到了P城还落了一队人，但是他们不知道那是WLG，只当是XXY。
　　直到陆奇凯在找车魚＄希＞櫝＄伽时被一梭子弹射穿二级盔，看到跳出来的信息提示。
　　【WLG-Song 使用M416 爆头击倒了你】
　　“…………”
　　陆奇凯嘴角抽了抽。
　　他此刻已经认定自己是被桑野盯上了。
　　瞬间就有点不想活了。
　　桑野趴在窗口收了枪，皱眉：“怎么又是他？追着我跑是吧？”
　　胡夫笑到喷唾沫星：“我想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喜欢追着你跑。”
　　线上弹幕啧啧称奇。
　　【Kay一遇上Talk就掉链子，怎么回事？两局，被Song击杀了两回，以后别叫“见默倒”了，叫“见爷死”吧。】
　　【PCL新传统——赛前不要直播拉WLG的仇恨，因为他们有老婆粉，老婆粉战斗力强悍，就算从机场追到P城，也不会放过你。】
　　不过这局过后，WLG和NSN开局就没有遇上过，各自安好发育。
　　历时近四个小时，第三周周决赛的第一天比赛结束，WLG六局中有三局进入决赛圈，两局吃鸡，凭借着场场高击杀数，一天就积了70分，排名一跃跳到第9。
　　如果他们能按这样的状态打下去，不出意外，明天能进前五都说不定。
　　而NSN掉了两个名次，比赛结束后，赛后采访都推脱了没参加，一群人阴着脸离开。
　　WLG在休息室里稍作休息后，就被工作人员领到另一个馆进行采访。
　　四个人站在广告牌前，桑野和谈默一站定，弹幕就疯狂了。
　　【最萌身高差！！！】
　　【第一次看他俩站一起，真的好配啊！】
　　【Song能不能再往老公旁边站一点？让我截个图。】
　　这时，可能是台下摄影师要求他们靠拢。
　　桑野还没反应过来，谈默伸手搂了下他的腰，把人拉近。
　　桑野不稳地迈了两下小碎步，往谈默身上倒了一下，站稳了，脸也迅速红透了，要多娇俏有多娇俏。
　　弹幕“嗷！”的一声，猝不及防塞了口大糖。
　　台下探照灯时不时闪烁一下，由美女主持人举着话筒提问。
　　谈默简短又清晰地分析了队内表现。
　　美女主持人眼珠子一转，探头看向白毛少年，语气里带上了一种面对小朋友的温柔：“Song今天的表现依旧是那么亮眼了，场均四个人头击杀数，成了当之无愧的MVP，请问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是MVP吗？”桑野茫然了一下。
　　他一下比赛就回休息室了，没有关注前台的情况。
　　谈默提醒他是的。
　　桑野接过传来的话筒，定了定神，敛着睫，多了几分乖巧的味道：“其实这个MVP不是我拿的……是喂人头喂出来的。”
　　全场瞬间停了一切活动，有两秒的寂静。
　　主持人都有点不会了。
　　弹幕却异常激动。
　　【富贵！说什么呢！你是MVP！你是当之无愧的MVP！我们都没有怀疑过你！】
　　【妈妈的，Kay该死，随便乱喷，小朋友听了都当真了。】
　　【宝贝，不存在喂人头的好吧？就算喂也喂不出一个MVP，不要受某些人影响，你很棒的。】
　　谈默皱了下眉，偏头看向桑野。
　　桑野这时抬眸，面对镜头：“感谢NSN喂来的人头，尤其是Kay神，六局比赛，喂了我六分，不愧是兄弟战队，我的MVP有Kay神四分之一的功劳。”
　　弹幕断层了数秒，突然之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派和胡夫别过脸去，肩膀猛颤。
　　谈默舔了舔唇角，低下头，没让镜头拍到表情。
　　喻皓天就在台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差点上翻。
　　台上，桑野略显顽皮地歪头，一手弹出食指比出手·枪·状，唇角轻扬：
　　“明天也请这么照顾我。”
　　“…………”
　　此时一辆大巴车上，陆奇凯关了手机，一脚踹向前面的座位。
　　“艹！”
　　明天地球直接毁灭吧！


第41章 
　　041
　　第三周的周决赛结束后, WLG的总分排名刚刚好卡在了第五，追分追得极快，但是跟前三还差了一大截, 前面不仅是NSN等老牌战队压着，还有本赛季里异军突起的一支战队——catch22。
　　教练在投影上放出这支队伍的信息。
　　谈默顺便跟桑野科普, 道：“跟约瑟夫·海勒的长篇小说同名, 后来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的代名词。”
　　桑野抬眼，谈默依旧目视前方，只是说话时侧过身靠得有些近，投影光亮在他的眉眼和鼻梁上描摹出利落的线条, 桑野还能看到他的喉结随着说话不明显地震动。
　　桑野匆忙挪开视线，点头, 耳朵尖发红：“这样啊……你、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桑野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关注谈默了, 那时候谈默还在国外, 读书的同时也是个游戏区UP主，桑野会成为谈默的粉丝，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谈默有学霸光环，这让身为学渣的他愈发感到神往。
　　现在被偶像亲自科普，桑野觉得自己都被那种圣洁的知识光芒笼罩了, 心里更像是有根小羽毛在搔。
　　“嘿！白毛！”小派在另一边叫他。
　　“啪”的一下，光环消失。
　　桑野眉眼间显出不耐, 转过脸, 两幅面孔：“干嘛？”
　　小派侧撑着脑袋撩闲：“你知道咱WLG的全称不？”
　　“知道。”
　　“你说。”小派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桑野微抬下颌：“就是喂……喂……喂死特……”
　　小派捂上嘴, 眼里都是窃喜的笑。
　　桑野抿唇，拧上眉, 不愿再开口了。
　　他去读技校的第一天, 老师指着黑板上的“ABCD”让他读。
　　他张口就来：“啊波呲嘚。”
　　老师神情悲伤地看了他两秒, 摇摇头：“这节是英语课。”
　　在全班的爆笑声中，桑野知道英语将会成为自己的一生之敌。
　　“咋不说了？”小派还贱兮兮地学他，“喂死特啥呀？”
　　桑野扭过头看自己面前的本子，不高兴再理他。
　　一包纸手帕砸在小派脑袋上。
　　“欸哟！”小派捂脑袋，充满怨念地看一眼谈默。
　　不疼，但侮辱性多少带点。
　　“Wasteland Lord Gaming。”谈默字正腔圆地说出口，给桑野解释，“Gaming不说了，指电子竞技俱乐部，Wasteland Lord意思是荒野领主，古希腊里掌握弓箭射术的神。”
　　“我知道我知道！”
　　作为铁粉，桑野怎么会不知道呢？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连忙拔出笔帽，低着头在本子上写字：“我不会说，但我会写。”
　　写完后，桑野献宝似的把本子捧给谈默：“你看！”
　　谈默接过本子一看，扭曲的字体像蚯蚓在爬。
　　【Westland Nord Geming】
　　谈默咬咬下唇，绷住了表情。
　　再看桑野，少年眼睛亮闪闪的，小表情里难掩骄傲。
　　谈默没忍住手痒，在他毛茸茸的白毛上揉了一把，嗯一声，给予肯定：“确实会。”
　　桑野高兴得快升天，又转头看向小派，字咬在牙齿间，加重语气，一脸奶凶：“我会！”
　　小派见他这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不服气，伸手：“让我看看。”
　　谈默却把本子阖上，没收：“教练看过来了。”
　　教练正站在投影前说话：
　　“我们目前进了前八，夏季赛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但是以防万一，还是了解下那些强队。NSN那几个天天见的就不说了，大家都彼此熟悉套路了，打来打去都那样，但22这个队还是有点东西的，很有可能成夺冠热门。”
　　“他们队长是愚者，跟谈默同一年出道，可惜遇人不淑，在其他小战队里沉没了两年，这次重返PCL舞台，首日第一场就拿了八个击杀，状态非常好。”
　　“还有他们有个新入队的成员，叫星星，跟Song、Elan还有派他们年龄差不多吧，玩狙有一手，就说胡夫，你是不是被他狙过几次？”
　　胡夫缩了下脖子，朝投影上的照片一抱拳：“江山代有人才出，一浪更比一浪强，是挺厉害的。”
　　桑野打量照片，名叫“星星”的选手染着粉色头发，面对镜头似乎有点羞涩，眉眼微微带笑，一看就是有点内向的类型。
　　看了会儿，桑野微微侧头问小派：“你几岁？”
　　“十九呀，不过严格来说是十八，可能就比你大几个月，怎么了？”小派理所当然，随后见桑野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笑道，“害！是不是被我沉稳的气质拿捏了？我很早就去当青训生了，那时候还没有PUBG呢，出未成年限令的时候，我正好满周岁，所以比赛经验丰富也正常啦。”
　　桑野摇摇头，移开目光：“不像。”
　　“啥不像？”
　　“我一直以为你跟胡夫一样大。”
　　胡夫二十三。
　　“…………”
　　小派闭嘴，皮笑肉不笑。
　　这侮辱性太强了。
　　干脆直接把他从00后除籍了。
　　***
　　教练的预感没错，为期四周的常规赛最后一天结束，WLG位列第二。
　　第一是catch22。
　　那天比赛结束后，选手们出了玻璃房，互相握手致意。
　　愚者是个很瘦的男人，谁看了都说瘦的那种，黑眼圈明显得都成了他的一种标志。
　　如果说桑野是丧得厌世弃俗，那这个男人就是丧得无精打采。
　　他带着新队员来到WLG面前，跟谈默握手。
　　两人看着好像很熟络，谈默跟愚者碰了下肩，拍了拍他的后背，恭喜他一句。
　　桑野收回视线，就见眼前的粉毛在打量他。
　　被抓到了视线，粉毛赶忙低头，半晌，像机器人一样伸出手：“你好，我叫星星，id，Aster。”
　　桑野掠了眼他递来的手，在他掌心上拍了下，言简意赅：“Song。”
　　常规赛结束后，进入前十六强的选手们便要准备季后赛，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天的全明星赛。
　　全明星赛以娱乐为主，是少有的可以放纵职业选手整活的时间，玩法更多样。
　　更刺激的是，所有参赛队伍都要打乱，随机重组，也就是说，队友可能变敌人，敌人也可能变队友，相当于PCL队伍的一次大团建。
　　听说要随机组队，桑野紧张坏了，旁敲侧击地问小派：“有可能跟自己的队友分一组吗？”
　　小派说：“可能呀，去年全明星赛，我就跟我哥在一组，最后还拿了八万元奖金回去呢。”
　　桑野眼睛一亮：“怎么才能在一组？”
　　小派认真思索，煞有其事：“这个得看。”
　　桑野：“看什么？”
　　小派：“看命。”
　　“…………”
　　桑野气得那天晚饭后狂炫了六杯酸奶。
　　如果可以，他情愿花八万元去贿赂赛事方，让暗箱操作一下，把他跟Talk分一起，或者直接从Talk分到的队友那里买名额。
　　然而这件事不是能靠钱解决的，桑野没办法，只能等待分配结果。
　　虽然距离全明星赛还有五天，但是为了压缩选手的训练时间，教练没放他们回去。
　　桑野听到消息的时候，微微显出一点失落。
　　吃好饭，等待训练前，他趴在机子前翻手机相册。
　　里面一张张全是奶油色小金毛的照片。
　　有笑的，有疯跑的，有皱着眉看下雨的，还有偷吃薯片的。
　　——“你私下里喂了它多少？”
　　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桑野一激灵坐起身，回头看。
　　是谈默。
　　谈默抽出自己的椅子坐下，看他：“嗯？”
　　桑野心虚到结巴：“就……几次，我看它眼巴巴的样子太可怜，没忍住就……”
　　小派听了，知道在说谈春山，扭头朝桑野露出“hiahia！”的狞笑。
　　你完了白毛！
　　别说薯片了，我哥怕他宝贝儿子掉毛，一点盐和油都沾不得！
　　谈默接着问：“想它了？”
　　桑野点头：“嗯。”
　　“…………”场面出乎意料地和谐，小派凑过来提醒谈默，略显狗腿地说，“那什么，哥，你记不记得去年有次我喂春山吃烧饼，你把我凶得可惨了那次……”
　　结果小派话没说完，谈默长长地“嘶——”了一声，蹙眉：“你不说我都忘了，现在提什么意思？三天没骂你了是吧？”
　　小派闭上嘴，偷鸡不成蚀把米，转回去玩游戏。
　　行，那我走。
　　桑野抿唇，幅度很小地翘了一下嘴角，在谈默转回来时，又快速压下。
　　“晚上我给卢阿姨开视频通话。”谈默问，“来我房间吗？”
　　卢阿姨就是基地里的后勤阿姨，谈默去外地的时候，谈春山就会交给卢阿姨照顾。
　　桑野心里悸动一下，不仅是因为Talk打视频通话邀请他一起，还因为能进Talk的房间。
　　“好啊……”
　　“我也是春山的叔叔！我没给春山买过狗粮！”小派发出不满的抗议声，道，“这就过分了啊哥，凭什么开视频要把我排除在外？”
　　桑野立即看向小派，急得差点跺脚，险些沉不住气要把“你别来！”写脸上。
　　胡夫这时也掺和一脚，坐在电竞椅上转过身道：“对啊，好久没见春山了，怪想念的，带我一个呗。”
　　谈默无奈，转向电脑，道：“那我现在开视频吧。”
　　桑野瞬间泄了气，脸朝下趴在桌上，浑身散发出幽怨气息。
　　不过很快，桑野的怨气就被小金毛给治愈了。
　　视频一打开，听到谈默的声音，金毛就嘤嘤嘤地哼唧，狂甩尾巴，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谈默让开一些位置，招招手让桑野过来。
　　桑野坐在椅子上滑过去一些，面对电脑屏幕，尝试地唤了一声：“春山。”
　　转成甜甜圈的小金毛刹那间顿住，眉头一耸，然后嘤嘤声更急了，后腿直立，前爪搭在卢阿姨手臂上，它看了眼镜头，又看向卢阿姨，似乎在哀求卢阿姨赶紧把人从手机里救出来。
　　桑野看得心都化开了，以前觉得臭狗跟前跟后很烦人，但是相处了不过短短一个月，心里竟然已经产生了挂念。
　　卢阿姨无法从手机里救出来人，谈春山便用奶白色的脑袋拱镜头，想钻进手机里面来。
　　桑野看着这一幕，终于没忍住，眼睛弯了弯。
　　于是透过视频对话框，谈默看到了少年眉眼含笑的模样，天生漂亮的脸蛋罕见地柔和了表情，比起纯稚，又多了丝不一样的味道。
　　谈默稍顿一下，微微偏头看向身旁。
　　就在这个时候。
　　胡夫朝谈默一个泰山压顶，小派扑向桑野，两人一齐涌到狭窄的镜头前，对着屏幕热情打招呼：“嗨！嗨！嗨！春山！有没有想我？”
　　桑野和谈默则被挤到中间，肩和肩撞到一起，还差零点几公分就要碰到脸颊。
　　他们偏头对视一眼。
　　桑野眸色微颤，反应过来后，一脸不自在地垂下头。
　　小派还压着他，根本退不开。
　　然而如此近的距离下，谈默身上那种洁净、潮湿又冰冷的气息再次侵扰他的心神。
　　谈默那边有胡夫怼着，情况只会比他跟糟。
　　小派和胡夫还在跟金毛絮絮叨叨地说话，满嘴“宝贝疙瘩”、“想你”、“爱你”，怎么肉麻怎么来。
　　谈默这时伸手揽过桑野的肩，在狭小的空间里又节省出一些位置。
　　桑野呼吸变了一下，抬眸，就见谈默看着视频通话，神色如常。
　　十分自然。
　　于是桑野也稍稍松懈下心神，继续看电脑。
　　卢阿姨正在汇报小金毛近期的情况。
　　谈春山已经度过了最初的兴奋劲，趴在了地上，豆豆眼望向窗外的黑夜，又昂起脑袋对着空气嗅了嗅，接着再次看向手机。
　　那较真又委屈的眼神仿佛在说：“我都看过20次日落了，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呀？”
　　桑野心生怜爱，立即掏出手机，打开淘宝，搜索狗狗罐头。
　　他现在总算体会到了，为什么好多人就算自己不吃肉，也要给家里的猫猫狗狗买小零食。
　　因为这些小东西太容易激发父爱母爱了！
　　***
　　过了两天，官方出了分组结果。
　　喻皓天直接把文件扔群里了。
　　那时桑野还没起床，被声音吵醒后，揉了揉眼睛，查看群消息，下一秒就跟木乃伊一样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
　　桑野心脏狂跳，制冷空调吹得他指尖有些泛凉，点按开了那份pdf文件。
　　所有参赛选手都分为了四人一排，桑野手抖地往下翻，不住地吞咽口水，寻找自己以及Talk的名字。
　　在翻到第十行的时候，谈默的id出现了，后面的队友里有愚者，有Shine，还有个XXY的人，却没有他的名字。
　　桑野大脑嗡的一下，手指机械地往下滑。
　　结果下面一行就是他，队友有catch22的星星，剩下两个则全来自XXY。
　　桑野“轰”的一下，倒回床上。
　　凉透了。
　　小派被声音惊醒，翘起脑袋回头：“怎么了？白毛？”
　　桑野躺了会儿，修长笔直的腿一掀侧翻身，拧起眉，憋红了脸咬住被角：
　　“真的不能拿钱贿赂吗？”
　　“…………”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啥，但小派迷迷糊糊地看他。
　　就说小白毛脸红的时候，不怪网上那么多人喊着可爱想日。
　　上午的时候，桑野就被新队友拉进了群里。
　　Aster：【你们好鸭.jpg】
　　不是东西：【哈啰哈啰！大家好呀，很荣幸跟你们成为一组。】
　　奇迹暖暖：【居然有Song，训练赛第一天roll点把我打出阴影了，哈哈哈，我还蛮期待成为队友的。】
　　桑野是见过星星的，另外的，一个南北，一个奇迹，都来自XXY，他只在游戏里跟两人接触过。
　　桑野实在提不起精神，随手发了个不高兴也不悲伤的表情包到群里。
　　奇迹暖暖：【这次队长谁来当？要不Song？拿了那么多次MVP了，我跟南北都觉得合适，Aster你看呢？】
　　Aster：【没问题鸭.jpg】
　　奇迹暖暖：【Song呢？】
　　S.：【随便吧。】
　　不是东西：【Song的兴致好像不是很高，[擦汗]跟我们一组很失望吧？】
　　桑野深吸气。
　　他只不过是没了Talk，四大皆空。
　　S.：【没有。】
　　[“S.”撤回一条消息]
　　S.：【没有～】
　　奇迹暖暖：【哈哈哈那就好。】
　　不是东西：【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赶紧解决，每个队要想一个队名，下午两点前要上报给赛事方，你们想取什么名字？】
　　S.：【随便吧～】
　　Aster：【都可以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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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迹暖暖：【那我和南北随便取一个了？】
　　S.：【嗯～】
　　Aster：【嗯鸭.jpg】
　　奇迹暖暖：【取好了发群里给你看看看吧？】
　　S.：【不用～】
　　S.：【你们定～】
　　Aster：【嗯鸭.jpg】
　　不是东西：【那行，想好了我们直接报上去了。】
　　桑野把手机撂到一旁，揉了揉早上起床刚洗好吹干的头发，对自家队名并不上心。
　　谈默这时自手机里抬头，问：“你们队名叫什么？”
　　“啊？”桑野放下手，微微挺腰坐正，道，“队友取名，我随便他们。”
　　谈默继续打字回复，一边道：“行，我也不想管了，随便他们吧。”
　　可到了晚上的时候，桑野就开始痛恨起自己白天的随意。
　　晚上桑野久违地开启直播，一开播，假粉们就追着他问：
　　【女装呢？】
　　传统开场，亘古不变的话题。
　　桑野装瞎都已经装得很纯熟了。
　　女装？
　　不存在的。
　　他堂堂七点五尺男儿，铮铮铁骨，不可能穿裙子的。
　　但是弹幕已经开始刷起了各类女装款式，颇有些点播的意思。
　　【护士装。】
　　【水手服。】
　　【JK制服。】
　　【紧身裙和黑丝。】
　　桑野掠了眼，凉凉道：“别刷了，没结果……”
　　他话音未落，后方乱入一道人影，站在他的电竞椅侧方，摄像头只拍到男人脖子以下，不过光通过那只拿着杯子的手就知道是谁，毕竟世界上手长得那么修长好看的人也找不出第二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捕捉一只谈神！】
　　桑野立即回头，拉下耳机。
　　谈默还在看他的电脑屏幕，片刻后，摇了摇头：“都不适合你。”
　　桑野茫然：“啊？”
　　谈默收回视线，端起杯子喝水，那双淡漠的眼睛却通过杯口边缘上下打量桑野。
　　桑野扭了下身，被他看得不自在。
　　谈默放下杯子，淡淡道：“你适合更端庄的。”
　　桑野愣怔过后，脸色倏地发红：“不……我没……”
　　不管端庄不端庄，他压根没打算穿女装！
　　谈默已经在一旁坐下，自顾自开电脑：“看你直播不介意吧？”
　　“……噢，好，不介意……”
　　桑野没法解释，只得怨念地看向直播间里那群假粉。
　　假粉们却高兴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富贵你就从了吧！老公都说你适合端庄的！】
　　【谈神这算是帮着出谋划策吧？噫～果然，只要是男人，心思都不纯洁。】
　　【我用项上人头担保，Talk绝对想看富贵女装，就他刚刚打量那一会儿，大概已经在脑子里帮富贵换了几百套衣服。】
　　【不，我觉得Talk脑子里的富贵不穿衣服。】
　　什么乱七八糟！
　　桑野脸上愈发红了，怕超管判定他直播间涉黄，不得不删了几条评论。
　　恰在这个时候。
　　他挂在电脑上的微信跳动了。
　　顺手点开一看，是全明星赛那个群里的消息。
　　不是东西：【队名上报好了哈！】
　　不是东西：【[文件]】
　　桑野打开了文件。
　　12组队名：【我们有老婆粉战队】
　　桑野：“？”
　　再下面一行是战队的英文名，一个简单粗暴的“Wife”。
　　桑野直接看不懂了，迷惑：“什么鬼？歪飞？歪飞不是无线网？跟无线网有什么关系……”
　　谈默伸手捂住桑野的嘴。
　　桑野在一瞬间禁言，只剩一双灵动的眼睛往旁边瞥去。
　　谈默看着他，道：“老婆。”
　　“当！！！”的一声闷响，桑野只觉得有一锤子砸在他脑袋上，直接叫他无法思考。
　　谈默放下手。
　　桑野一副无法回神的样子。
　　谈默却只是目光专注地盯着他，再次道了声：“老婆。”
　　桑野这回小脸红透，眼瞳里光亮闪了闪，张嘴，犹豫片刻，最终声音低了两度，冒出一声：“干嘛……”
　　谈默握住桑野的鼠标，在屏幕上的英文队名上绕了两圈：“这个单词，老婆的意思。”
　　“………………”
　　桑野呼吸一窒，心跳骤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一个爆笑！！！】
　　【小傻瓜！Wi-Fi是无线网！Wife是老婆呀！！！】
　　【你不会以为谈神在叫你老婆吧？】
　　【他甚至还应了一声“干嘛”。（微笑】
　　【救命！！！富贵的社死气息已经冲破屏幕了！谁来救救他！】
　　桑野扶了把歪掉的耳机，清清嗓，回到电脑前，目不斜视，强装镇定：“哦……知道了。”
　　只是他净白的肤色此刻红得不能再红，就算装得再冷淡，也无法掩藏他逐渐慌张并且窘迫到极点的内心。
　　桑野伸长脖子怼在电脑前，鼠标移向左边，又跑到右边，关了游戏程序，再重新打开，打开后又点击直播间，对着弹幕列表拼命滑动滚轮，最后又关了游戏。
　　反正一顿操作，也不知道在干啥。
　　谈默看出来了什么，也不管在直播，拉着他的电竞椅转向自己这边：“我没笑你。”
　　桑野低着眼睫，表情逐渐沉默，慢慢取下耳机。
　　谈默伸手在他细白的下颌上勾了一下：“别气了，啊？”
　　桑野眉间一皱，嘴角也皱了，不再压抑，埋冤地一头扎进谈默胸膛里，憋着的嗓音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蛮横：
　　“讨厌！都是你！都是你！”
　　谈默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笑得却特别开心，张开五指按在少年后脑勺上。
　　直播间亲眼目睹这一幕，原地炸了。


第42章 
　　042
　　自从在直播间闹出“Wife”、“Wi-Fi”傻傻分不清楚的笑话后, 桑野痛下决心，当晚就在手机里下载了一款英文词典APP。
　　只要打开APP对准单词一扫，就会蹦出来相应的单词发音以及中文释义, 十分方便。
　　接下来的两天，桑野很是勤奋用功, 入目的一切单词——酒店前台的宣传页、贴在墙上的发绿光牌子、蹲厕所时门背后的温馨提示……都会端起手机扫一下。
　　他再也不要吃没文化的亏了！
　　全明星赛前一天晚上, 深更半夜。
　　桑野在聊天时提了嘴好饿。
　　谈默直接回了句。
　　T.：【要不要出去吃？】
　　桑野翘起唇角，即便知道明天还有事，现在要好好休息，但是又舍不得错过跟偶像独处的机会。
　　他从床上坐起身, 打字。
　　S.：【去便利店吃点吧，走着去就行。】
　　T.：【[ok]】
　　桑野窸窸窣窣下床, 大晚上, 不准备换衣服了, 穿得太正式反而奇怪，就弯腰对着桌旁的镜子搞了搞头发。
　　小派正靠着床头玩手机，抬眼：“你出去？”
　　桑野嗯一声，漫不经心：“去便利店吃点东西，不用等我。”
　　“欸？”不料小派挣扎着坐起身, “刚好我也饿了，带我一个！”
　　桑野语速飞快：“我给你买！我给你买！你快躺下！”
　　“…………”
　　小派又害怕地躺回去, 抱紧被子, 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桑野出了房间, 本想去敲谈默的房门，结果一抬头, 男人已经靠在走廊尽头的墙边玩手机了。
　　谈默明显也没换衣服, 白色简约的宽松棉T、大裤衩、人字拖, 跟平常优雅的男模形象相比，多了平易近人的生活氛围。
　　桑野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小幅度地前倾一下：“走吧！”
　　谈默抬眸，对上那双闪着碎光的乌瞳，少年一张小脸白嫩得近乎稚气，宽松的T恤领口随着动作荡下，柔软的布料起伏，隐约可见两条阴影分明的锁骨。
　　谈默收了手机，问：“喷花露水了吗？”
　　“没。”桑野糙惯了。
　　谈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喷瓶：“外面有蚊子。”
　　桑野哦了一声接过，在两段纤细的手臂上随意喷了几下，发现这花露水的味道并不刺鼻，反而很温和，接着又弯下腰往两条光裸的小腿上喷。
　　就见他小腿的线条笔直修长，没有半点突出的肌肉轮廓，无论是手臂还是腿，都一个色，白得通透柔腻，全身上下似乎都没有色差。
　　谈默的视线在少年小腿上流连了两个来回。
　　桑野这时起身，谈默眼一眨，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
　　附近没有24小时便利店，查高德地图，最近的要过两个红绿灯口，在一条街之外，但两人都没有打车的意思，默认地朝那边走。
　　到了便利店，即便是深夜，里面还有不少加班族，在用餐区、前台、微波炉旁等候着，一边拿手机回消息。
　　大都市繁华幸福的外衣下，随意掀开一角，都能看到数不尽的年轻人卷生卷死。
　　桑野在货架旁穿梭，拿了几种不同口味的饭团，还有零食、糖果和酸奶，又找服务员点了一杯关东煮。
　　他把东西一股脑儿堆在前台。
　　谈默随手拎起一旁架子上的口香糖，也放到了台子上。
　　服务员扫完过后，微笑里压抑着兴奋，声音清脆：“您好，一共一百一十二块五。”
　　桑野掏手机打开付款码，可是身旁“滴”的一声，谈默已经拿着手机扫完了。
　　桑野愣了一下：“这些是我买的……我微信转你。”
　　谈默声音淡淡：“跟我就别分这么清。”
　　桑野张了张嘴，最终抵不过羞赧，低下眼：“谢谢……”
　　服务员轮流看了两人，压抑着那种兴奋的笑，抱起桑野的饭团去一旁帮忙加热了。
　　等待过程中，桑野百无聊赖地扫视前台旁的货架，看到一包糖果的外包装上有鲜艳的英文大字。
　　那种生生不息的自强精神又涌上来了，桑野打开手机词典App，弯下腰，拿“扫一扫”的框对向糖果包装，然而手机先他一步截获了上方一个包装盒上的单词。
　　下一秒，安静的便利店里响起了石破惊天的机械女音：
　　“Durex——”
　　“杜——蕾——斯——诞生于1929，产品线覆盖安全套、润滑油等领域，持久、可靠、优良……”
　　“唰！”的一下，整个便利店的目光都射向前台。
　　只剩桑野石化在原地，还弯着腰，举着手机面对货架，画面滑稽中又透着那么点……猥琐。
　　几个人朝这边指点了一下，笑着低语，不过看得出不带恶意。
　　谈默朝旁边继续石化的少年瞅一眼，伸手帮他关了持续播报的女音。
　　桑野这才直起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头几乎埋进胸口，对着手机按了按，脸上也迅速被血色浸染。
　　谈默光看他这样就知道怎么回事，走近一步，放低的声音里带有哄劝的意味：“要不先去外面等？”
　　桑野瞬间破防，觉得好郁闷，也好生气——对自己生气，他还低着头，赌气地说不要。
　　谈默说：“等好了我出去找你。”
　　“不要！”
　　桑野气恼地拧起眉，声音都变尖变细了，却朝前近了两步，滚烫的脸蛋往男人宽阔的胸前藏，试图抵挡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视线。
　　谈默忍笑，没办法，一手按住他的小脑瓜，安抚性地揉了揉。
　　桑野在男人T恤上深深埋着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丢死人了！！！
　　服务员妹子捧着饭团回来，看到前台的男人和少年，眼睛瞬间如开了一千瓦的灯泡，异常明亮。
　　他妈的神仙眷侣啊这是！！！！！！
　　两人脸好，身材好，气质优越，体型差还狠狠地戳性·癖，跟日漫里走出来的一样！
　　深夜老攻带小受出门买避孕套，小受当众暴露意图，羞得躲在老攻怀里不敢抬头，老攻一脸宠溺帮他扛着，回家后大概就得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翻来覆去……
　　妹子脑内一瞬间井喷万字小黄文，一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她立即低头，“呲溜”吸上来并不存在的口水，麻利地把商品装袋。
　　谈默接过袋子，另一只手还按着桑野，不方便，只能用同一只手端起关东煮杯子。
　　妹子没忍住，双手往台面上一撑，看了眼少年，笑容里带着美好祝福，对桑野道：“男朋友好像生气了，但是很可爱～”
　　桑野听到了，气息乱了一下，由于太害羞，忘了避嫌，反而第一时间又往谈默怀里埋了埋脸。
　　不是男朋友……
　　然而谈默没解释，只是朝妹子淡漠疏离地一颔首，就要离开。
　　妹子却在这时压低声，一根手指朝旁边货架指了指，悄声道：“不用不好意思，可以带一盒走哦。”
　　谈默朝她指的方向看。
　　桑野也稍稍自谈默的T恤间露出一只眼睛，看去。
　　一排的Durex。
　　“…………”
　　妹子道：“两盒活动价喔。”
　　越说越离谱，桑野耳朵孔都快冒烟了，连忙拽着谈默离开：“我们用不上这些。”
　　妹子霎时间倒抽一口凉气。
　　桑野回头看她。
　　就见妹子震惊的表情里分明写着四个大字——“你！们！好！野！”
　　“……”
　　不是，有什么误会？
　　***
　　出了便利店，桑野狂撸了六串关东煮才算安抚住自己受伤的心灵。
　　“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七月末，广州的夏天酷暑难耐，好在是深夜，大地的热意渐渐消散，可刚出便利店还是有些不适应。
　　桑野把杯子扔进路边垃圾桶，想到什么，脸有点红了，声音也低了：“怎么会觉得两个男生是一对……”
　　谈默帮他提着便利袋，静了两秒：“不奇怪。”
　　桑野心里有什么蹦了一下，神色怔然：“……啊？”
　　谈默偏头看他，反问：“你觉得呢？”
　　桑野看着谈默，却有些无法回神。
　　男人那双弧形姣好的桃花眼跟白日里不同，浸透了夜色的朦胧，有种模糊暧昧的色彩，仅是对视，就让人感到心弦微颤，可他反问时，眼中的神采却是执着而坚定的，甚至带了点进攻性，要探进桑野的最深处。
　　桑野无端感到口干舌燥，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还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谈默的回答也十分叫他意外，还以为谈默会附和，而不是反驳……
　　桑野有一瞬间想躲闪开目光，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街道被一阵铃声打破。
　　桑野手忙脚乱掏出手机。
　　是小派，拖着调子喊：“白毛——到哪儿了？你再不回来我饿死了啊啊啊——”
　　“饿死算了。”桑野没好气回他，“快到了。”
　　掐了电话，桑野要去拿谈默手中的便利袋：“是小派在催……我来吧。”
　　“没事。”谈默并没有给他，说，“不重……不做事还催，你回去可以说说他。”
　　之前暧昧不明的氛围被一通电话打散，他们都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桑野松一口气，可渐渐回过味来时，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
　　第二天全明星赛。
　　由于是娱乐性质的比赛，最终结果不影响夏季赛成绩，再者选手们都不在意那点奖金，一切力求节目效果，因此大家的状态都非常放松，上大巴车的时候好似出门郊游。
　　WLG四个人分到了不同的四个组。
　　小派到处放垃圾话，什么“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看到派爷记得绕道走”云云。
　　然而除了胡夫，大家都对他的演出视而不见。
　　到了比赛场馆，所有选手要提前去后台大厅找队友，等着一会儿分组上台。
　　桑野在角落跟自己的队友汇合。
　　XXY的两个队员跟微信里聊天时一样热情。
　　星星顶着一头粉毛，东张西望，手指缩在外套袖口里，一副轻微社恐的模样。
　　奇迹扫视一整个大厅的人，感叹：“强者如云啊……不过今天娱乐为主，都别太当真，Song，你也别有压力，瞎指挥都行。”
　　桑野正扭着头看大厅的另一个方向，冷淡应声：
　　“我从来不瞎指挥。”
　　“…………”
　　一句话成功冷场。
　　还是群聊里那个爱用波浪号的小少年更亲人一些。
　　“看什么呢？”南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谈神？害！那一队就是死亡组，三个队长加一个Shine，希望他们大发慈悲别好好打，不然谁都别想活。”
　　谈默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不声不响，偶尔轻扯一下唇角，回应队友两句什么。
　　桑野目光又移向谈默边上的Shine，他分组分到了前队长，状态似乎很放松，笑意也多了。
　　桑野眼里都是羡慕，双手揣进口袋，提气时微微耸肩，随着叹气，又缓缓放下。
　　能跟Talk一组，真好……
　　可紧接着，桑野皱了下眉，想到一个问题。
　　就是以Talk目前的状态，那个闪回的症状会不会又发作？
　　他隐隐有些担心，但是也做不了什么。
　　恰在这个时候，前台响起了激昂人心的音乐声，工作人员也拿着本子朝所有人挥了挥：“各位注意！要上场了！”
　　音乐响起的刹那，谈默朝着前台的方向望了眼，指尖掐了把掌心，神色微微显出一丝僵硬，不过没让周围人发现。
　　大厅里乱哄哄的，大家都按顺序排队。
　　桑野跟在队伍最末朝前走，突然他的衣袖从后方被一只手扯了一下。
　　可太轻了，他没注意，然后又被扯了一下。
　　桑野这才回头。
　　然而就看到了谈默。
　　桑野眼一眨：“怎么了？”
　　谈默舔唇，难得显出一丝尴尬，低下头：“我有点……那什么了。”
　　桑野先是困惑，接着神色一凛，左右看看，小声急切道：“那怎么办？”
　　谈默轻蹙眉，揉捏着桑野的一只手。
　　桑野仗着四周无人，此处角落又有廊柱遮挡，抬手豪迈地一扯领口。
　　——“我想……”
　　——“给你吸！！！”
　　“…………”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静止。
　　谈默眼一低，看到桑野领口扯得几乎要把肩露出来。
　　……孩子对自己是下了狠手的。
　　桑野同时通过谈默的反应意识到，男人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层意思，于是尴尬之色从他表情裂开的缝隙间渗透出来。
　　谈默咬了下唇，不动声色，抬手将桑野的衣领拉回去，理理好。
　　桑野一张小美人脸羞红，抿了抿唇，可就这么沉默了数秒，突然之间爆发，哼唧出声：
　　“哎呀！你别笑！！！”
　　“噗——”
　　谈默也终于忍不了了，低下头，肩膀颤个不停。
　　桑野紧紧抿住唇角，一脸愤懑。
　　谈默一手罩住桑野脑后，倾身靠近他耳边：“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男人低磁的嗓音十分轻柔，桑野不争气地红了耳根，同时愈发为刚才自己的急切感到羞窘。
　　谈默这时又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将鼻尖探入他头侧奶白色的发丝间，轻轻吸上一口。
　　——满是混杂了少年身上清甜气息的馨香，内心里的焦躁和不安也神奇地在刹那间转为安定和满足。
　　桑野察觉到男人在干什么，有些呆滞，不敢动。
　　“现在好了……”谈默弯了唇角，道，“谢谢。”
　　谈默跟随队列走后，桑野还愣怔在原地，他摸了摸脑袋，好似刚才魂被谈默吸走了一半。
　　好半晌，才见他转身面对墙壁捂住脸，仅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红彤彤的。
　　***
　　随着主持人的播报声和介绍声，十六支战队依次上场，然后在指定的区域落座。
　　谈默和桑野依次上场的时候，现场观众的呼声尤其高涨，某块区域甚至有节奏地喊起了：“说唱！说唱！说唱！……”
　　桑野也是那时才知道，谈默他们队的战队名叫“我老公”，英文名是“Husband”。
　　桑野不习惯地蜷了蜷手指，下意识就想掏出手机扫一下，然而上场不给带手机。
　　他轻咳一声，太过好奇，便忍住了不自在，问旁边的星星：“什么意思？”
　　星星看他：“老公。”
　　桑野拧眉，一脸警惕地看他：“你说什么？”
　　星星指了指对面桌上的横幅：“Husband，老公。”
　　桑野搔了搔眉尾：“……哦。”
　　差点又闹了个乌龙。
　　可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Talk的战队名跟自己的战队名简直是配套的。
　　——我们有老婆粉。
　　——我老公。
　　——Wife。
　　——Husband。
　　靠了。
　　谁取的？
　　针对性这么强？
　　这时奇迹喜滋滋的，一脸骄傲：”怎么样？这俩战队名可都是我们XXY想出来的，有创意吧？”
　　“……”
　　想起来了，XXY的队长在Talk那一组。
　　桑野没好气地抿了抿唇。
　　你们撺掇出来的好名字。
　　这次选手的位置面对面，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每一边都是两排人。
　　桑野和谈默他们队正好相对。
　　桑野抬眼时，还能透过电脑上方看到谈默。
　　这个位置让他一直以来没分到一组的那颇为遗憾和不甘的心情好过了一点。
　　选手们设备都快调试得差不多时，主持人四处走动，让大家互相放话，无非就是“一会儿把你们按在地上摩擦”、“敢roll点就干翻你们”、“早就不想跟你当队友了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感谢全明星赛”这种无责任骚话。
　　节目效果很好，现场哄笑声一片。
　　这时话筒递到了桑野面前。
　　桑野看了眼，冷酷指了指旁边人。
　　主持人苦笑一下，只得把话筒递给奇迹。
　　奇迹瞅准对面位置，清了清嗓，颇有些激动地道：
　　“我想跟我老公战队说，进圈看着点路，别被遇到了，虽然我们一队都是00后，但我们可没有尊老的习惯。”
　　观众席里响起一片热烈的笑声和起哄声。
　　奇迹这话这明摆着说我老公战队里三个队长是老人。
　　“哦～有点狠哦～”主持人一边说，一边拿着话筒转移到了对面的位置，笑吟吟道，“那么对于我们有老婆粉战队的喊话，队长Talk有什么想回应的呢？”
　　谈默自电脑前抬起头，扫视一眼对面桌，朝递来的话筒就吐了两个音：“是吗？”
　　接着，他视线掠过印在对面横幅上的战队名，神色寡淡，略显嘲讽：
　　“老婆粉是你们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瞬间响起一片足以嗨翻屋顶的尖叫声。
　　官方直播间里的弹幕更是翻滚到卡顿。
　　【谈默！真有你的！这种时候还不忘宣示主权！】
　　【我仿佛闻到了那么一点醋味，我他妈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说唱是真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就在这个时候，导播的镜头很灵性地放出了桑野面前摄像头的画面，就是要给观众看看当事人的反应。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白毛少年藏在电脑后，双手撑着额上，脸上早已一片绯红，表情娇羞中带着无奈，下一秒，脑袋软软地掉下去，“啪唧”脸朝下地摔在手臂上，一副放弃挣扎的架势。
　　粉丝们爆笑，CP粉狂喜。
　　【富贵：听我说，谢谢你。】
　　【妈妈！他好可爱！！！】
　　【对于老公随时随地秀恩爱的行为，Song表示已经习惯了。】
　　在现场嘈杂的喧闹声中，桑野脑袋还枕在手臂上，滚了半圈，透过电脑的间隙看向对面。
　　不料谈默一直望着这边，轻易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桑野心尖微动，有点羞，又有点恼，朝男人吐出鲜红的舌尖，做了个鬼脸。
　　谈默扯了下唇角，不料那指向明确的笑容被镜头捕捉到，又是引发一片尖叫。


第43章 
　　043
　　正规比赛中不能开全频道语音, 但是在全明星赛中，没有什么是不行的，只要在范围内, 就算是不同队伍之间也可以交流。
　　不仅如此，为了增添赛事的趣味性, 导播时不时还会随机公布一队人的镜头画面以及他们的频道语音, 让观众了解了解职业选手在比赛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去年全明星赛就从语音中出了很多名梗，令人捧腹大笑。
　　第一局起飞时，机舱里跟鸡笼似的, 吵作一团，互相搞心态。
　　“你他妈有本事对准我脑袋打, 就会嘴炮输出……”
　　“有病吧？我没惹你吧？赶紧下去吧傻逼！”
　　“无敌是多么寂寞, 一挑五, 龙门客栈，来，有种的就来。”
　　两秒之后，导播又火速把语音频道给掐了。
　　解说A：“咳咳……这大概就是国语的平实自然之处，光听选手们交流, 就能体会他们此刻激动的心情，我突然想到, 国际友人会不会不习惯呢？”
　　解说B：“哦哦, 我知道你说的, 顺便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下，此次全明星赛中有位外籍选手, 名叫李俊显, 在韩国PKL赛区中很出名, 之前也在洲际赛里取得过不俗的成绩，是NSN请来的外援，现已确定加入季后赛。”
　　解说A：“看来NSN对于这届夏季赛总冠执念很深啊，都怒请韩援了，那势必不能只求出线。”
　　解说B：“话是这么说的，我想NSN可能被谈神的重归刺激到了，这回是下血本了。”
　　导播的摄像头在地图上四处徘徊，先把谈默他们死亡组拉了出来。
　　大屏幕上，就见谈默眉目冷淡，一边捡装备，一边不停地问：“有scar吗？有消焰器吗？有枪托吗？有补偿器吗……”
　　XXY队长芳芳不耐地回一句：“你有啥？”
　　谈默大言不惭：“撬棍。”
　　“滚！”芳芳暴躁。
　　解说A：“哈哈哈哈！谈神皮了！就这种重组的塑料队伍，讲究一个利益互换，别人给一堆，自己掏出根撬棍，不怪芳芳不跟你玩儿。”
　　观众席大笑。
　　导播又无缝衔接地调出桑野那一队。
　　四个00后里有两个不爱说话的，又是在初期，整支队伍稍显安静。
　　就在这个时候，赛场上传来枪声，右上角跳出击杀提示。
　　奇迹惊讶了一下：“JunX？NSN新队员？这id怎么看这么眼熟？”
　　桑野瞅了眼提示，漠不关心：“不就是那个小西——”舌尖突然打了个结，半路生硬地改口，“——笑嘻嘻的韩国人吗？”
　　奇迹：“……啊对，想起来了。”
　　弹幕已笑疯。
　　【HHHHHHHHHHHHHH~富贵可可爱爱！】
　　【直说小西八得了，懂的都懂。[doge][doge][doge]】
　　【这反应速度也是没sei了。】
　　【瞧把孩子吓的，话都不会说了。】
　　游戏还在继续，纵观全局，大多数老将都玩得不亦乐乎，有研究迫击炮把自己炸死的，有专门开无人机侦查伏地魔的，还有到处骚扰拉仇恨的。
　　谈默那一队被针对得最惨，去哪儿都能遇上组队卡人的，但三个队长和一个新锐队员的实力也不是盖的，多次死里逃生。
　　桑野虽然自己当队长，但是揣着小心思，转移过程中时刻关注击杀提示，一心寻找谈默的位置。
　　终于在第五次收圈时被他给遇上了。
　　只可惜我老公战队已经被打得半残了，并且正在海景房附近跟一支满编队伍乱斗。
　　解说A：“好的，Song来了，应该有想法，以他们现在的位置，刚刚好，可以先配合勇闯天涯战队把谈神的残编收割了，接着趁勇闯天涯战损，再掉头回打一波，无敌！”
　　奇迹冲到海景房近点，猫在断墙后，瞄准东边：“给我架个位置！快快快！房里有人倒了！”
　　桑野从车上跳下来，抽出枪便朝南边连喷数发，淘汰勇闯天涯队伍里一人。
　　奇迹疑惑：“Song？”
　　解说A的尾音高高扬起：“嗯~~~？？？”
　　解说B紧接着笑：“出乎意料，但好像又并不意外呢。”
　　桑野填子弹，接着狙，不过语气有些不自在：“先打哪边都一样，全是我们的。”
　　奇迹表示还能怎么办呢，掉转枪口：“行，你霸气。”
　　经历过一番混战，勇闯天涯最终被两支队伍联手扳倒了，谈默由于一直打前线，终于支撑不住残血倒地，但是还没淘汰，说明他还有队友，可以扶。
　　解说A调笑道：“欸？你看，巧不巧？一个wife战队，一个husband战队，这场景不禁让我想到一个俗语，叫什么来着？”
　　“喔，你说那个啊。”解说B也相当配合，说，“叫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哈哈！对对对！”
　　直播间观众看得心花怒放，满地打滚。
　　【这战队名取得可真应景啊，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
　　【勇闯天涯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最终竟然败给了爱情HHHHH~】
　　【如果对手关系也能救人，我相信Song现在已经冲上去扶Talk了。】
　　紧接着，导播就切换出了桑野的第一视角。
　　就见清晰的八倍镜里，预瞄点已经停摆在了房区空地前跪倒在地的男人身上。
　　而白毛少年此刻正一脸冷漠，一动不动地架着枪。
　　弹幕猝不及防：
　　【天呐！小情侣反目！】
　　导播这时把谈默的镜头也拉出来，摆在大屏幕的另一侧。
　　“来呀，小鱼。”谈默此刻正在队内频道极力引诱队友来救他，“过来，封个烟，死不了。”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Ｍ--
　　“他们在执法钓鱼，看不出来？”愚者还在房子里淡然地舔死去队友的包，道，“等我出去，一群人全围上来，你没了，我也没了。”
　　谈默无责任瞎忽悠：“对面四个人而已，你行的。”
　　愚者绝情绝义：“不，我不行。”
　　获救无望，谈默瞬间变了语调：“蠢鱼，死吧。”
　　观众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边，桑野端着狙已经等了快半分钟之久了。
　　解说A拍了下掌：“小小年纪沉得住气啊，Song到现在还没把Talk补掉，仍在执法钓鱼等着愚神，然而他不知道，愚神现在已经放弃唯一的队友了。”
　　再不开枪就要过救人的限制时间了，到时候谈默就会自动淘汰，桑野他们队也将错失这1分的人头分。
　　全场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发少年的身上，就见他眉目冷静，乌曈深黑，盯着前方时，要多冷酷有多冷酷。
　　粉丝疯狂截屏：【我要被小宝贝迷晕拉！】
　　接着，拉拴声响起。
　　正当大家屏息以待之时，倏忽之间，少年眉眼一颤，那张美人脸上的神情软了下来，扭头对旁边星星说：“还是你来吧。”
　　所有人：“…………”
　　星星没什么负担，利落地换了把98K，很快就瞄准了人。
　　桑野还在一旁盯着，微小又紧张的声音被麦克风收录：
　　“你轻点杀……”
　　弹幕一瞬间集体阵亡，无一幸免。
　　“这谁能扛得住！”解说员萌吐了血，带头捶桌子，“老婆粉杀我！！！”
　　***
　　第一局在温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紧接着开始了第二局。
　　桑野明白就算是娱乐赛性质，那也是比赛，为了照顾队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放水，可是真要让他对偶像痛下杀手，他又干不出来，于是这一局干脆就不去关注Talk了，甚至希望两队别见上面。
　　可这次他们却很快遇上了。
　　在第三阶段进圈路上，我们有老婆粉战队卡在蓝白圈边的树林里，一条枪线突然击倒奇迹，桑野看清对面id的同时就已经朝准确的方向回打了。
　　刚刚开枪的人是Shine，桑野对着一棵树一次性压了近十发子弹，能看见树干后溅起片片绿色血花。
　　正当桑野有信心把Shine留下之时，有人自另一个方向朝他开枪，单点射的几梭子弹命中头部，桑野瞬间失去战斗能力，倒地。
　　系统提示：
　　【husband-WLGTalk 使用Beryl M762 爆头击倒了wife-WLGSong】
　　桑野变得茫然不知所措，片刻后，不习惯地拧了下眉。
　　谈默数着枪声，收了M762，之后也一枪没补，带队离开了。
　　弹幕加速滚动：
　　【哦豁哦豁！刺激了。】
　　【啊啊啊磕到了！Talk再多放一枪，Song就没了，Talk连枪数都算好了！】
　　【这两人互相放水啊。】
　　然而桑野却没注意到这些，他捏着鼠标，心一点点揪紧，满脑子徘徊的只有几个大字。
　　——他打我。
　　——他居然为了Shine打我……
　　桑野唇角一抿，快速眨了眨眼，掩去眸底漫上来的不争期气水雾。
　　就在这个当口，另一队人摸近，对圈边桑野这队人发起猛烈进攻。
　　【wuli-NSNJunX 使用M416 淘汰了你】
　　我有老婆粉战队全军覆没。
　　第二局结束，桑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了比赛区。
　　谈默回到休息室，没见到人，问：“Song呢？”
　　“不知道哇。”喻皓天茫然，“没回来过，怎么？不在台上？”
　　谈默没再说什么，也没进去，又把门带上了。
　　此时桑野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面朝外边，掏出从厕所抽出来的卷筒纸巾擦脸，细嫩的脸蛋很快被略显粗暴的力度蹭出浅淡红痕。
　　道理桑野都懂，比赛就要发挥竞技精神，既然是敌对阵营，那就不能心软，就要拔枪相见，更何况作为队长，在队员受到攻击的时候，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太过分了。
　　可在情感上，桑野依旧觉察到内心里酸涩。
　　喔！比赛前好心让你吸，你现在就帮着人家打我！
　　打一枪还不够，三枪！整整三枪！
　　怎么不直接补死呢？
　　想到这儿，桑野憋了下气息，差点又要气哭。
　　他又想到Shine运气比他好，在Talk身边坐了一年还不够，分组还能分到一起。
　　而且夏之言的id名是Talk给取的，不像他，自己取名字还是靠百度搜索。
　　再这么想下去，心都快拧成咸萝卜菜了。
　　桑野完全没意识到有种叫独占欲的东西油然而生，那些再正常不过、也是最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被他找各种由头串联在了一起，胡思乱想间，把手中的纸巾扯得稀碎。
　　——“怎么不回去？”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桑野吓了一跳，手背去身后，转过身，看到谈默正朝这边走来。
　　桑野面上虚了一下，但心里又有股强硬的气顶着，于是只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谈默走到近前，很容易就察觉到少年情绪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桑野放下手，摇头，抿紧了唇角，并不说话。
　　谈默想了想，猜测：“因为上局没打好吗？”
　　桑野轻蹙一下眉，静了半晌，道：“不是。”
　　谈默耐心询问：“那出什么事了？”
　　桑野深吸气，抬头，语调故作轻松：“没有事啊，怎么会有事呢？我好得不得了。”
　　“…………”
　　行。
　　确定是有事了。
　　谈默的视线在桑野脸上不动声色转了一圈。
　　就见少年仰着面看他时，目光清凌凌的，闪烁倔强，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残留气恼过后的绯红，异常生动明艳。
　　谈默问：“是不是我刚才……”
　　桑野梗起脖子，坚持道：“队长，我没事。”
　　“…………”
　　都开始叫队长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前台代表着即将开场的音乐声响起来了。
　　桑野回头看一眼，说：“我先走了。”
　　谈默还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第一次不会了。
　　他“唉”的一声叫人，问：“我接下来要是再遇到你，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呢？”
　　桑野喉间一堵，转回身，昂高了那颗白色的脑袋，后退的同时，一脸认真：“当然要打！”
　　谈默张嘴，想说什么。
　　桑野继续朝他喊话，皱紧眉：“往死里打我，千万别给我活路！”
　　“…………”
　　谈默还站在那儿，双手叉腰，看着少年骄傲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想笑，但明显苦恼更多。
　　第三局比赛开始了。
　　桑野落地捡了把枪，就把隔壁一幢楼的人给喷了。
　　队友看得目瞪口呆：“我靠，你刚刚干嘛去了？吃炸`药拉？”
　　“赶紧搜。”桑野冷漠无情，懒得废话，“搜完走人 。”
　　正当一队人在城里舔包之时，城外来了两辆车。
　　解说A兴致勃勃：“哟！今天husband和wife是注定要来个你死我活了是吧？”
　　观众们也尤其爱看这个，眼睛蹭亮地期待着。
　　吉普车上。
　　“他们刚刚灭了一队人，现在物资正肥。”芳芳打弯方向盘，道，“啧，小朋友还是太嫩了点……我们从两面包抄，打劫去。”
　　“算了算了。”结果一旁谈默颇有点心累地道，“走吧。”
　　芳芳眼珠子一转，好笑：“怎么？你怕老婆粉啊？我是听说他不太好招惹，但你不至于吧？”
　　“到底走哪儿？”愚者还在后面开车跟着，问，“这团开还是不开？”
　　“过桥，Y城。”谈默指了条路。
　　“欸别！”芳芳看热闹不嫌事大，偏膈应谈默，不怀好意地道，“就在这儿停，把里面一队小朋友收了再说。”
　　不料谈默直接偏头看向他，声音冷了几个度，态度十分强硬：
　　“你要么现在众筹给我买个搓衣板，要么把这破车从这里开走。”
　　队友们：“…………”
　　好死不死，此刻导播正在投放他们的队内画面和语音。
　　五分钟后，#给Talk众筹买个搓衣板吧#喜提热搜。


第44章 
　　044
　　“我老公”战队的两辆吉普车掉转一百八十度离开城区, 解说员这回没表示惊讶，反倒露出满脸姨母笑。
　　“这个……怎么说呢？”解说A嘴角疯狂乱他妈上扬，道, “说到会，还是谈神会, 我就奇怪, 以前谈神怎么会给人注孤生的印象呢？我对他过去啥样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呢？以后谁再跟我说谈神直男高冷，我可不服气啊。”
　　“上一局大家还在赛场上短兵相接、快意恩仇是吧？三枪就把老婆粉爆头击倒。”解说B蜜汁微笑，说，“这局就打得瞻前顾后, 彬彬有礼，连身都不敢近, 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Talk爆发出来的惊人求生欲和觉悟力, 我想还是值得广大男性同胞学一学的。”
　　解说A：“对，尤其是屏幕前的一些单身人士，想想为什么自己没老婆，别人有。”
　　解说B：“哈哈！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是老婆粉吧喂！”
　　解说A：“清醒点！谁会给老婆粉跪搓衣板！”
　　现场观众都躁起来了，兴奋得不得了, 只听满场此起彼伏呼喊着：“说唱！说唱！说唱！——”
　　桑野隐约感到台下声音大了起来, 但专业的隔音耳机让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谈默曾经来过又走了。
　　四个人在空地上分配好物资。
　　桑野看了眼圈形，道：“备车, 我们绕弱侧路线进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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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弱侧可以简单理解为人少的地方, 不用跟其他队伍扎堆, 竞争力弱。
　　“打这么保守？”奇迹讶然，“不像你的做派啊Song神，而且大家也没几个在认真运营的吧就是说……”
　　桑野“咔咔咔”地往枪上装消焰器和瞄准等配件，搞了把满配M762出来，他扫视一圈枪杆，声音低低的，若有所思：“我要活到最后……”
　　“咋了？”奇迹不习惯，问，“咋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桑野抿了下唇，声音微微咬着，发起狠来：“没有他，我一样活得很好！”
　　队友纷纷看向他：“…………”
　　“哈？”奇迹万分困惑，“谁？”
　　桑野意识到自己失态，继续冷脸：“你别管。”
　　好了，现在连队友都看出来“拽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了。
　　桑野凭借满腔烧不尽的怨怼，以及在全场选手中少有的那股较真劲儿，一路带队闯进第六圈。
　　可奇怪的是地图越缩越小，他却没再遇上“我老公”那队人，直到右上角蹦出来一连串的系统信息，显示“我老公”战队没能顺利进圈，在圈北侧被另外两支队伍点死了。
　　“可惜了，还想跟队长们对两枪呢。”南北感叹，又话锋一转，道，“咦？你说他们为啥不从我们这边过？另一边不仅有wuli战队，还有几个强队等着，我们这儿人少不说，他们四个跟我们对上，还能没有胜算？Song，你说我分析得对不？”
　　“不仅如此啊……”奇迹趁机抖机灵，笑道，“Song神还会轻轻地杀，光凭这点，难道不比走另一边强吗？”
　　南北觉得这个梗好笑，正要应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听到少年冰冻的声音，两人倏地一下噤声。
　　接着，就听桑野冷冷地澄清：
　　“我是个杀手，我没有感情。”
　　“…………”
　　队友们在短暂沉默后，都默默别开脸，全在忍笑。
　　就连星星这么社恐的孩子都泄出了“噗”的一声。
　　拽爷面无表情说出自己是个杀手的时候，透出一种诡异的萌感，瞬间都不可怕了呢。
　　就在隔着一个舞台、“我们有老婆粉”战队的对面，一排四人百无聊赖地等着退场。
　　芳芳拍了下鼠标，气不过，没忍住碎嘴道：“谈默，你过分了啊，带我们绕的什么鬼路线？再不好好指挥，下把把你踢出去。”
　　谈默一手捉住桌上的矿泉水瓶，目光透过设备的空隙望向对面，半晌，在灯光昏暗间轻眯一下眼。
　　对面位置的少年正专注面对电脑，不过神色依旧冷感。
　　就算他已经避开了面对面冲突，似乎也没能叫对方高兴点。
　　谈默叹气一声，耷拉下脑袋，靠回椅背。
　　——小男孩的心思真的好难猜。
　　“呵。”芳芳见谈默愧疚地低下了头，内心里感受到胜利的自满，冷笑一声，“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下把就好好打。”
　　谈默坐起身收拾东西，看到没看芳芳一眼，淡声道：“懒得理你。”
　　芳芳：“？？？”
　　这男人这么瞬息万变的吗？？？
　　场上，圈型越缩越小，桑野和星星两人闯入了决赛圈。
　　剩下共有四支战队，其中有两支满编。
　　桑野不停在反斜坡处来回移动位置，寻找可突破的信息，打算攻下坡上的那队人。
　　坡上那队人开始抽靶，朝他这边扫射，不过好在有掩体，弹片飞射到岩石上散开。
　　桑野掐准了时间，听声音等待对面换枪的瞬间，侧拉身位，干净利落地将一人爆头。
　　不过对面人多势众，桑野紧接着便看到两人从山坡的视平线上冒出三级头。
　　以桑野现在的位置和状态，最好的结果是换一个，然而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看准了一个人便甩开镜，对着一阵扫射。
　　可预期中的强势火力并没有到来，另一人只朝桑野开了一枪，不过刮了下痧，就被一发带着硝烟的子弹射穿脑袋。
　　桑野稍稍一顿。
　　谈默不在，他都快忘了背后有队友了。
　　桑野上前，补枪把人收下。
　　星星从圈边的车子后方探出脑袋，手里还端着把狙·击·枪。
　　桑野给自己打了一剂药：“你开枪很准。”
　　星星小小地嗯鸭一声：“你也很稳。”
　　【两个小朋友商业互吹好有爱吖，看得老母亲爱心都泛滥了。】
　　【他俩一个白毛，一个粉毛，年龄又差不多，适合搞个组合。】
　　【搞什么组合？杀马特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说杀马特的那个别走！】
　　解说A津津乐道：“看这两个进决赛圈蛮有意思的，跟那群老油条相比，他们好像未成年打工。”
　　解说B笑呵呵：“哈哈，不过看到这两位小将也挺感慨的。Song是WLG的新晋突击手，有小Talk的称号，Aster作为catch22的狙击手，也是今年新入队的，远距离战斗很强，他们俩在赛场上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风范让人惊讶，也让我看到一种欣喜的更新换代。”
　　解说A：“是的，两名小将未来可期呀，我们再看目前的战况，场上还剩三组人，wuli队跟小派所在的队伍打得不可开交，都没有工夫管Song和Aster，现在或许就是他们进圈的好时机……”
　　结果话都没说完，从侧斜方拉出来的一条枪线将星星击倒在地。
　　解说B：“哎呀！JunX对两个小朋友来了个偷袭！Song反应速度很快，没机会找掩体了只能对枪！JunX在树后疯狂peek输出，他们……唉！”
　　桑野面前的屏幕暗下来，整个战斗只持续三秒不到。
　　桑野有点不甘，但也承认对面确实强。
　　等他摘下耳机，正好听到场馆里解说员的声音。
　　“加入国际友人后，感觉夏季赛都要卷起来了，哇……很期待一周后JunX在正赛中的表现，曾经洲际赛冠亚军团队的选手聚一起，不知道会碰撞出怎样的精彩瞬间。”
　　“JunX一直打得都是突击位，身法意识都是世界级别的，我记得去年洲际赛上，JunX差点就要取代谈神夺冠了，最后还是WLG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桑野不免冷笑一声。
　　虽然那人很强，但怎么可能取代Talk？
　　就在这个时候。
　　——“我还以为你会哭……”
　　听到旁边响起微弱的声音，桑野偏过脸看去：“什么？”
　　星星的手指尖有些缩在袖子里，抬手挠了挠一头粉毛，垂着眼说：“我以为你会哭，但是你没有……所以你不是输不起的人。”
　　桑野轻蹙眉，觉得这小孩莫名其妙：“谁说我输不起？”
　　星星看他一眼，并未意识到问题，耿直道：“Talk打你的时候，你就好像要哭了……有点输不起的样子喔。”
　　桑野被刺激得一激灵，脸烫，下意识反驳：“我那是……”
　　他情绪绷不住必然不会是因为Talk打他，而是因为Talk帮着别人打他，这两种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然而桑野不会闲的没事把心里话对另一人讲，这不是一个酷盖能干出来的事，再说……
　　他自己都理不清、讲不明白那种差距和失衡感。
　　然而此刻面对星星探究的眼神，桑野不耐蹙眉，冷冷甩了句：“我像会哭的人吗？管好你自己。”
　　“…………”
　　星星抿了抿唇角，露出有点勉强的微笑。
　　他上一局的时候都看到了，眼泪花花在桑野的眼睛里打转。
　　果然，年少都爱装逼。
　　桑野倒是像经星星提醒了什么，眼神朝着对面的座位飘去，然而那边一队人早走了。
　　这时一局比赛正好结束，工作人员匆匆走进来叫桑野，说中场休息时间要接受一下采访，让他跟着走一趟。
　　全明星赛的采访环节是邀请人气最高的几位选手完成。
　　桑野也在其中，并且是唯一一个新面孔。
　　他来到演播室，果然看到了谈默。
　　不过谈默身边有几个人，在聊天，他们似乎已经都接受完采访了。
　　桑野隔着段距离朝那边望了眼，就自己靠到墙边上去了。
　　接下来进到绿色影棚里接受采访的选手是NSN的李俊显，还带了个翻译进去。
　　等在外面的人能通过挂墙上的显示屏看到里面选手的采访过程。
　　“JunX已经入住NSN基地了吧？”女主持人笑语吟吟，亲和力拉满道，“可以给我们秀一句中文吗？”
　　翻译凑到李俊显的耳后，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李俊显听完，“喔~”了一声，笑出了眯眯眼，摆手，用韩文回答了一句。
　　翻译依据他的意思道：“真是太抱歉了，我不会说中文。”
　　女主持人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看得出有点尴尬。
　　坐在外面的选手中，有两个人变了下脸色，嘴唇微微翁张着没出声，但看表情不像说了什么好话。
　　这一看就是很没诚意的外援，让他秀一句中文，也不求他说得跟新闻主持人一样标准，简单的“你好”总会说的，但偏要端着架子不愿意开口。
　　“西八……”桑野声音含在嘴里，不想看了，刚想拿手机，手顿了一下，才想起比赛结束后就直接过来了，没有回休息室拿手机的机会。
　　桑野有点不习惯地攥了把空落落的掌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人站到了他身旁。
　　桑野瞥见是谈默，站直了一下身，明显局促了，但是他很快又想到，自己好像还在生气，在经历过之前的不愉快后，不能再像往常那样轻松地打招呼了，反正目前是不行。
　　于是，环绕周身的空气就变得有些紧绷了，还透出丝丝别扭。
　　谈默却神色如常，他似乎就是看准这里空，所以远离人群来这儿站一会儿。
　　就见男人闲散地背靠在墙上，一手抄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电视屏幕。
　　桑野的眼神却有些乱飘。
　　什么意思嘛……
　　不理我咯？
　　站在你身边都不跟我说话咯？
　　少年嘴里顶起一团气，微微鼓起一边白嫩的脸颊，想了想，往墙边一扭身，拿手指抠着墙上一块翻起来的皮。
　　就在这个时候，女主持人温婉的声音又响起了：“全明星赛应该是你第一次接触PCL赛事吧，都说第一次容易让人记忆犹新，请问初次踏入PCL舞台，你有什么感受呢？”
　　李俊显好笑了一下，又忍住，说了句简短的韩语。
　　翻译说：“太容易了，以至于有些不适应。”
　　女主持人的表情又尬住了。
　　直播间里刷出成片的“？？？”，还有不少观众要求这位选手好好说话。
　　桑野不禁将目光再次投向显示屏。
　　女主持人问：“什、什么意思呢？”
　　李俊显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或者是仗着自己语言不通在装疯卖傻，他陷入回忆的样子，用韩语道：
　　“我第一次见到选手Talk的时候，感到很惊喜，以为他代表了PCL赛区的实力，但是后来才发现，Talk就是TOP，他之后是断层，没有人再能超越他，我今天来参加这场比赛，也切身感受到了，就是那样，没错，我猜想的没有错，虽然今天的比赛大家玩得很轻松，但跟其他选手正面冲突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带给我压迫感，这也是与我在PKL赛区感受最不同的地方……你知道的，PKL高手很多，几乎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
　　直播间已经成了国骂现场了。
　　外面好几个选手都在用鼻子喷气。
　　一人没忍住道：“既然看不上这儿，滚回家去吧！”
　　旁边的工作人员苦笑着朝他“嘘”了一声，怕惹事。
　　女主持人赶紧岔开话题，道：“那这么说，你对Talk印象还是挺深刻的，能够同台共技，今天应该玩得挺愉快的吧？”
　　李俊显却是惋惜似的叹气一声。
　　主持人眼皮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这韩国人说：
　　“我不是对他印象深刻，我是对错过的洲际赛冠军和世界总冠军还抱有遗憾，我一直都觉得，要是有Talk那样的运气，就算实力不如我的人，也是可以轻松夺冠的，我这两年际遇不太好，遇上了不太好的团队，各种原因之下，来到了NSN，而这次夏季赛就是我的第一站，很高兴能再次遇上Talk，比我想象中要快，我想，我可以从这里开始取代他，界定PCL赛区新的TOP高度。”
　　众人哗然，这才知道，这人可能不是来援助PCL的，而是来砸场子的，看来他对于这次夏季赛势在必得，对Talk的针对性也毫不遮掩，并且底气十足，不然不敢公然在采访时就直言出来。
　　有些人看向谈默，而男人还是那么淡然，仿佛李俊显说的人不是他。
　　因为谈默就在身旁，桑野抿了唇角，没说话，但是投向显示屏里人的眼神变了。
　　那是想刀一个人的眼神。
　　女主持人已经提快了语速，赶紧问完最后一个问题：“除此之外，你在这次比赛中还有印象深刻的选手吗？”
　　李俊显地看向翻译，不确定地发了一个音：“Song？”
　　女主持人：“Song？WLG的Song？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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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野看着，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李俊显确认后，又露出那种看不出意义的笑，有些眯着眼，嘴里吐出了一堆韩文。
　　桑野一个字都听不懂。
　　翻译也没有同声传译成中文。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一旁谈默的表情变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李俊显笑眯眯地说完。
　　翻译却迟迟没有翻译，表情为难一下，道：“期待与他赛场上再次见面。”
　　这就没了？
　　桑野明显不信，刚刚那韩国人都快说出千字小作文了。
　　他眼神朝旁边瞥一下，心中暗暗跳动一下，借着这个契机搭话：“他刚刚说什么？”
　　不料谈默依旧冷着脸，甩回一句：“没什么。”
　　桑野气息滞涩一瞬，看着谈默，渐渐拧起眉，眼底闪烁的情绪中混杂着气恼和伤心。
　　喔！
　　话都不跟我好好说了！
　　开始对我不耐烦了！
　　演播室里除了谈默，显少有人再能听得懂韩语，但是网上就不一样了。
　　【我听他说话语气怪怪的，一直把漂亮漂亮挂在嘴边，这已经构成性·骚·扰了吧？同性之间也是可以性·骚·扰的。】
　　【说了啥呀？弹幕里有没有野生字幕君？】
　　【韩语专业前来报道，JunX原话：（指Song）长得很漂亮，正好是戳中我审美的那一款小男生，真的是人间少有的漂亮，赛场不适合他，建议转行去当练习生，我一定会支持他，甚至给他花很多钱应援，我挺期待这次比赛中能再跟他相遇，看到他我心情就会很好，但我不能保证不把他打哭喔~哈哈，如果他哭了，那张脸应该会更漂亮吧，这样我心情可能会更好，想看他哭着求我别杀他的样子呢。】
　　【咦……这已经上升到意淫层面了吧。】
　　这时李俊显从演播室里旁若无人地走出来，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唯独在看到桑野时笑着朝他眨了下眼。
　　桑野没好脸色给他就是了。
　　谈默冷眼看着李俊显走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桑野被工作人员叫进录播室里。
　　谈默本想跟少年进一步解释李俊显的那些话毫无意义，没什么好听的，但是看他离开，只能暂且作罢。
　　桑野压下满腹委屈，坐在了主持人对面。
　　女主持松了好大一口气，立即重新戴上热情洋溢的笑容。
　　然而给桑野做采访时，她连开场介绍都省了，迫不及待拿来自己的手机，道：“Song，请你回答网友的几个问题，大家非常想了解。”
　　桑野维持一贯冷冷淡淡的样子：“嗯。”
　　“首先。”主持人自手机上抬头，眼睛亮得不正常，“Talk跪搓衣板是你平时培养出来的习惯吗？”
　　桑野坐高脚椅上往前栽了一下，连忙脚撑地支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
　　桑野结束采访的时候，外面都没人了。
　　他急匆匆来到舞台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前，又快速瞅了眼对面，眼神躲闪地缩回电脑后，脸上持续高温，一片绯红。
　　奇迹问：“采访怎么样啊？”
　　桑野套上耳机，声音有些闷着，但语气比之前软了不少：“不怎么样……”
　　整个直播间就光看他脸红和结巴了。
　　他到现在都没平复下来。
　　不多时，第四局开始了。
　　“我老公”战队和“wuli”战队都跳了圣山，谈默一改之前几局吊儿郎当的模样，手速极快地捡了把喷子，把还挂在半空中没落地的李俊显给抽了。
　　导播把谈默的镜头切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男人用低磁嗓音说出的优雅语言：
　　“妈的，废话多。”
　　“嗷！”的一声，弹幕发出尖叫。
　　【这一枪是替Song开的吧！】
　　【我说累了，说唱yyds。】
　　【哈哈哈！Talk居然会生气，好难得。】
　　之后的一路上，谈默避着桑野那一队人。
　　在唯一一次的乱斗中相遇，桑野明明有机会偷一下谈默的队伍，但是还被他有意放过去了。
　　于是在这种互不干扰又互不侵犯的情况下，最后一次缩圈时，场上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解说A兴致极高：“这叫什么？命运使我们相遇！wife和husband都剩唯一独狼，即将展开1v1 Solo，看看到底会是谁更强势呢？”
　　两人在树林里，分别占据一棵大树作为掩体。
　　桑野深吸一口气，骤然回身拉栓，然而男人的速度竟比他更快，子弹飞速射来，打烂了他的护甲，桑野没占到好处，反而掉得只剩血皮，连忙闪身藏至前方的岩石后，稍作调整。
　　解说A：“可惜Song已经没有治疗道具了，不然补一补恢复下状态，还能再拼一把。”
　　解说B：“这局已经没有悬念了，就看Talk什么时候把人收了。”
　　桑野蹲在岩石后，心跳失速，现在Talk跟他solo，他只觉得刺激，并没有不高兴。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之前Talk为了照顾他的情绪，玩游戏时都刻意躲开了他所在的位置，这让他想到就脸发红，甚至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桑野听到踩着草的脚步声，知道谈默在朝这边走来，即便清楚这局自己已经毫无胜算的把握，但最后一枪他还是得打好。
　　——这是比赛。
　　桑野掐准了脚步声和距离，侧身、开镜、拉栓一气呵成，就在他惯性作用下要扣动扳机时，又硬生生地止住。
　　就见视野里，男人端着枪朝这边而来，枪口却是朝下的，并没有射击的意思。
　　桑野茫然地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谈默走到眼面前，他放下举着的枪，抬头仰视男人。
　　谈默在他脚边扔了一个急救箱。
　　——补血用的。
　　“……”
　　桑野明白过来什么，脸上刷的变红。
　　观众席此刻已经尖叫连连。
　　解说A捶桌子：“这都不杀！？还要救？这绝对是我在PCL赛场上看过最离谱的一幕！Talk，Song，你们确定要把友谊第一进行到底吗！”
　　一阵轻微的莎莎声响过后，谈默把全频道语音开了，声音淡淡：“还玩吗？”
　　大家现在不仅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还能看到两人被单独拉出来的镜头。
　　桑野原本白净的小脸此刻红得相当娇艳，羞涩的情绪都快溢出屏幕了。
　　他没去捡地上的急救包，摇摇头，声若蚊呐：“可以了……你开枪，打吧。”
　　谈默不确定：“我打了？”
　　桑野知道此刻还有成千上百万的观众在看着这场比赛，只想快点结束，他几乎要埋下脑袋，声音愈发小了：“嗯。”
　　谈默却还在问：“我真打了？”
　　桑野咬了咬牙，有点坐不住了：“嗯！”
　　谈默抬起枪口，提前说好：“那你回去别跟我闹。”
　　“……”
　　现场骤然爆发高声尖叫，桑野戴着耳机都能听得见。
　　他咬了咬牙，羞得要命，从没像此刻这般一心求死，都憋出了一丝哭音：“你快点的吧！”
　　谈默架好枪，拉栓，然而在开枪前一秒，又放下。
　　桑野心想又怎么了？
　　谈默翻出消·音·器，给枪口装上，再次提起瞄准。
　　随着一记短促闷哑的枪响，给了桑野最温柔的一击。


第45章 
　　045
　　历时一下午的全明星赛无比欢脱地结束, 最终冠军不属于任何一个高人气明星选手，而是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团队收入囊中。
　　对此，网友们看得很开, 甚至有知名电竞博主在比赛结束后做了总结，道出万千网友的心声, 收获高赞。
　　吃鸡菜鸡 V：
　　【愚者、芳芳不幸跟Talk一组, 新秀Aster不幸和Song一组。
　　还有一个国际友人JunX？哦，他更不幸，他因为得罪Talk失去了游戏体验卡。
　　那你要问令人不幸的源头说唱二位在干嘛。
　　[微笑][微笑][微笑]
　　别问，问就是忙着撒狗粮, 没空跟你们这群没老婆的人玩。
　　#我看的不是PCL夏季全明星赛，我看的是绝地求生屠狗现场#】
　　由于观众能听到选手们比赛时的语音聊天, 这一届全明星赛爆梗不断, B站游戏区出了很多精彩集锦, 最火爆的当属谈默说的那句“众筹买搓衣板”。
　　比赛结束时，UP主“梗指南”就已经更新了词条——
　　【众筹买搓衣板】：
　　【出自2022PCL夏季赛全明星赛中人气选手Talk威胁队友的语录。
　　由于Talk在第二局中三枪爆头Song，似乎内心难安，之后比赛一直绕道走，但队友还有冲一冲的想法, 争执之下，于是有了如此硬（惧）气（内）的发言。
　　延伸意义为：我老婆现在很生气, 你这么做是想让我死豫熹, 请马上停止。
　　虽然Talk不一定是这个意思, 我们也坚信职业选手间纯粹的兄弟情义永远不会撼动，但无论如何, 建议妻管严人群学起来, 十分好用, 效果拔群。】
　　底下评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刷了一片，表示UP主掌握了精髓。
　　出电竞场馆的时候，天还是亮的。
　　几个队伍在同一个出口处等车，有说有笑。
　　桑野没跟别人聊天，自己抱着个手机在刷，越刷脸越红，心情很是激荡。
　　网友的评论没羞没臊的，尺度大得很，在他们口中，他和Talk早已暗度陈仓，俨然就是一对现实情侣。
　　不过桑野脸红心跳当然不是对此当了真，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和Talk清清白白，啥也不是，他之前从来不磕CP，也一直对说唱超话漠不关心，但今天刷着刷着，看到网友们拿放大镜搜出来的蛛丝马迹，竟然发现……自己的CP有点好磕。
　　网友居然还说因为李俊显在采访中调戏他，下一把就被Talk怒狙了，桑野知道，怎么可能？
　　反正网友把这事说得跟真的似的，抛开逻辑不谈，真的好甜。
　　这就是磕CP的快乐吗？
　　桑野刷了一半，忽然意识到周围都是人，心里没有来地一阵发虚。
　　磕CP这种事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应该晚上拉了灯缩在被窝里再看，不仅隐秘，还方便扭动。
　　桑野脸红红地收了手机，一抬头，就看到谈默和Shine在另一边远离人群的角落，两人正在熟络地聊着什么。
　　桑野倏地轻蹙一下眉，心里滑过一丝刮刺过的痕迹，然而太快了，转瞬即逝，又不禁冒出个令他警惕的想法。
　　——夏之言不会想转队回来吧？
　　另一边。
　　Shine避开人群，问：“哥，你那个……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了？”
　　谈默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如实道：“没有，但目前在控制。”
　　“喔。”Shine有点失望地低下头，说，“我看你之前连着一周都在打比赛，今天也发现你状态好了很多，不像春季赛那么紧绷，以为你……”
　　“没事。”谈默显得无所谓，话题一转，问，“那个韩国人不会说中文，你们比赛时怎么交流？”
　　Shine道：“说英语，简单的英语大家是会的，也够用了。”
　　谈默又问：“你去NSN后还适应吗？”
　　Shine张了下嘴，又闭上，过了会儿，挤出一个笑容：“挺好的，到哪儿都是打比赛。”
　　谈默点头：“那就好，对你一直很放心。”
　　Shine心底触动，神思一闪，几乎脱口而出：“哥，我……”
　　谈默看他。
　　Shine却又在刹那间清醒。
　　关于一些话，他怎么有脸说出口？
　　他在WLG最低谷的时候离开，如果现在提出要回去，在大家看来，他就是看中了WLG有望重回巅峰才临阵倒戈。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在NSN并不快乐，他直至离开了，才发现WLG的一切是多么珍贵，曾经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不仅仅是教练、队长或是队友，他们更像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和家人。
　　然而一切明白得太晚。
　　他明白如果自己提出来，一定回得去，但就算能回去，WLG也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Shine抿了抿唇，望向不远处，就这么看了半晌，突然道：“我很羡慕Song，不是羡慕他现在的成就和位置，而是他的勇气和虔诚。”
　　神庙摇摇欲坠之时，他选择逃离，而桑野选择坚定地留下，命运奖励了勇敢者。
　　提到那个名字，谈默连神色都放松了，轻笑一下：“他……”
　　“他老往这边看。”Shine收回视线，颇有些无奈地道，“好像我要把你拐跑一样，他是牧羊犬吗？把你这个队长看得也太牢了吧？”
　　谈默轻挑眉，回头看去，然而桑野并没有在看这边，而是低着头，双手揣在外套兜里，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路面。“有吗？”
　　“他装呢。”Shine朝桑野的方向一抬下巴，说，“被我抓了现行就假装东张西望。”
　　谈默咬一下唇，忍住笑意。
　　另一边，桑野有点恼地在心底泛嘀咕。
　　夏之言怎么一直盯着他这边？
　　是不是在防着他什么？
　　有什么不能当着他面说的？
　　讨厌哦……
　　他再悄悄抬头看去，原本站在那儿的两人却消失不见了。
　　桑野愣了一下，四处张望。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旁：“找什么？”
　　桑野心中一跳，没立即回头，伸长脖子往路口的尽头望一眼：“车还没来？”
　　谈默便跟着他一起朝那儿张望，提醒：“这里是单向道，不会有车从那个方向过来。”
　　“…………”桑野闹了个大红脸，缩回脖子，有种被看穿的愈洒窘迫。
　　谈默又问：“找什么？”
　　桑野瞥向身旁人，就见谈默单肩松松挎着包，白色的队服穿他身上清爽又好看。
　　由于身高差优势，谈默此时正低着鸦羽一样的睫毛看他，因此那双桃花眼就多出一种遮了层纱似的朦胧味道，夕阳的粉橙色在男人俊挺的鼻梁上方扫过，他唇角勾出不明显的笑，明显带着戏谑。
　　桑野有点羞，但看出谈默是故意的，心里又难免一阵恼，反正待不下去，扭头就走：“我找小派！”
　　然而走了没两步，外套后衣领就被一只手拽住，又提了回来。
　　谈默像揪兔子一样拎着桑野，那打量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只兔子，过了半刻，放低声问：“我都不能跟别人说会儿话了？”
　　桑野脸上腾的一热，内心里那头小鹿快蹦死了，也不知道在慌什么，手忙脚乱地解释：“没有！没有！你说好了，谁不让你说了……我……我……又没怎么样，你不要……”
　　“你俩在这儿呢，找大半圈！”
　　这时，小派朝这边走来了。
　　谈默松开手，桑野连忙别过去脑袋，揉了把通红的脸。
　　小派说：“一起进城里吃饭呀，喻公公已经同意了，一会儿我们先回酒店，再坐一辆车走哈，吃什么有想法吗？”
　　桑野还在别扭着，声音发闷：“随便。”
　　“行，那我看看。”小派低头刷手机，道，“你们要是想到啥好吃的，也推荐一下哈。”
　　谈默在一旁没出声。
　　桑野忽然想到，谈默还没说去不去。
　　不会不去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打鼓，没忍住往旁边瞥一眼，发现男人正在低头玩手机。
　　谈默恰好回视他。
　　两人对上目光。
　　谈默若有所思：“Song。”
　　桑野精神往上一提，正经严肃：“嗯？”
　　谈默轻眯一下眼，问他：“你是不是特别爱吃醋？”
　　“…………”
　　桑野脸充血发红，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又来！！！
　　在慌乱心虚羞赧恼怒等一系列情绪的冲击下，他忍无可忍，决定把话说开，上前一步，仰高脑袋，几乎怼到谈默脸上：
　　“我没有不许你跟别人说话！我也没有吃醋！我怎么会无聊到你跟别人说两句话就吃醋？你跟十个Shine说一千句话我都不会有意见，我又不是故意去看你们的，就是发现你们站在那里才多看了两眼，根本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根本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想什么呢？！”
　　在桑野的一顿狂暴输出下，小派惊得抬起头，一动不敢动地拿视线轮流扫视两人。
　　然而谈默只神色稍显平静地看着桑野。
　　就在桑野双手叉腰，胸膛起伏，呼哧呼哧喘粗气之时。
　　谈默缓缓举起手机，面朝他的方向，不紧不慢地道：“我在想，如果你喜欢吃醋，或许晚上可以下面馆，竖记的红醋很有名，要不要试试？”
　　桑野猛地静止，连呼吸都停了，茫然地朝眼面前的手机看去。
　　“…………”
　　是大众点评的商品页面，上面挂着张照片，里面的肥肠面鲜嫩多汁，非常诱人。
　　桑野静了片刻，放下叉腰的手，眼神往左飘了一下，又往右飘，舔了舔唇，耷拉下眼皮，白嫩的脸蛋涨得通红，声音变成了蚊子哼：
　　“好的……”
　　谈默对小派说：“这家地址发给你……”
　　他还没说完，小派“嘘！”的一声，警惕朝桑野看一眼，又对谈默道：“哥，别跟我说话，害怕。”
　　“…………”
　　桑野垂着脑袋，狠狠地咬了下牙。
　　故意的吧死小派！
　　一车人到地方的时候正好是饭点，面馆的火爆程度需要排队。
　　他们都换了日常便服，还戴着口罩，正常情况下不至于被认出来，但桑野那头白毛太扎眼了。
　　有几个年轻的男女不住地朝这边看，眼里放着光，心里已经有了底，可最终也没上前，他们选择给喜欢的选手私人空间。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叫到了桑野他们的号，大家在角落的桌子坐下。
　　面上来后，桑野往里面疯狂倒醋，量大得令胡夫咋舌：“小山西，你怎么这么能吃醋？”
　　“他就是爱吃醋。”小派不知死活，笑嘻嘻，“这个我哥懂。”
　　桑野把碟子往桌上一拍，冷冷盯着小派：“我剁了你。”
　　小派笑不出来：“……”
　　什么品种的这么凶？
　　谈默抽了双筷子烫干净，动作自然地搁在桑野碗沿上，对另外两人道：“都饿了，吃吧。”
　　桑野确实饿了，埋头就是一顿猛炫。
　　胡夫吃面的时候刷手机，看着看着，一阵发笑：“好家伙，韩网那边都高·潮了。”
　　“他们不一直喜欢自嗨吗？”小派问，“又咋了？”
　　胡夫在手机上操作两下，说：“发群里了。”
　　桑野也拿起手机看。
　　就见是猫扑论坛里的帖子，楼主截取了从韩国社交网站的留言评论截图，做成了长图，每一条旁边都有汉字翻译。
　　桑野往下翻了几条。
　　【看了李选手在中国全明星赛上的采访，为他想要统治PCL的远大意志点赞。】
　　【韩国才是PUBG第一，我们的选手能成为任何一个赛区的TOP1。】
　　【wlg颤抖吧，talk颤抖吧，那个如战神一样的男人朝你们走来了，这次他将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果然PCL已经没人了，需要向PKL引进优秀的选手了，夏季赛奖杯就算了，那之后拿到的洲际赛奖杯算谁的呢？】
　　【……】
　　桑野轻嗤一声。
　　看上去确实像自嗨。
　　小派则是看得有些烦躁：“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把嘴搁我哥身上。”
　　胡夫无奈摇了摇头，道：“李俊显是从BTF里出来的，只要是BTF的粉丝，都跟谈神有仇，所以逮到机会就拉踩。”
　　桑野不解地抬头。
　　“你是有所不知。”小派说，“我哥在韩国参加比赛的时候，被网暴过，还有人把死掉的鸡的尸体直接寄到酒店里来。”
　　桑野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就去年，洲际赛。”小派道，“上届比赛在釜山举行，韩国队伍就在家门口，可能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一定能赢，粉丝大概也这么以为的，但是最终冠军被我们拿走了，那也是唯一一次PCL超越PKL并在洲际赛中夺冠，于是有部分狂热粉丝接受不了了，说我哥是小偷，偷走了他们的奖杯，还创了专门的词条疯狂转发，又说中国队在最终决赛圈中互相包庇，恶意组队排挤BTF，导致他们错失冠军，反正传得要多离谱有多离谱，那段时间我哥出酒店买个东西都会遇上极端粉丝，带刀的那种……”
　　“还吃吗？”谈默突然出声问道。
　　小派：“啊？”
　　谈默说：“不吃撤了，外面还那么多人在等。”
　　小派愤愤地哼了一声，不说了，继续吃面。
　　胡夫又翻了两下手机，扣到桌面上放好：“这次夏季赛冠军要是真被NSN拿了，不知道李俊显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呢，但韩媒绝对会嘲讽，都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李俊显连中文都不愿意说，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会本土化，也不知道NSN怎么想的，招了这么个狼子野心过来。”
　　“NSN不会赢。”
　　清悦的少年音冷不丁道。
　　胡夫微怔一下，又开始笑：“行行行，Song神都发话了，那他们必然没有机会赢了。”
　　小派撩闲，故意道：“你怎么知道？”
　　桑野嗦上来最后一根面，把筷子往碗里一扔，嚣张道：“赌不赌？”
　　“诶唷嘿！我肯定不希望NSN赢。”小派来了兴致，应战，“那你就说赌什么吧？”
　　桑野舔唇，拿出赌上性命的气魄，拍了下桌：“女装！”
　　“…………”
　　饭桌上安静两秒后。
　　胡夫“扑哧”一声，又笑喷了。
　　“我说。”小派啧啧摇头，“你这个都成惯用伎俩了吧，我不跟你堵，好吧？我也觉得NSN必输，反正不能让他们赢，不然全华班尊严都没了。”
　　桑野以“这还差不多”的眼神看小派一眼，抽了张纸巾擦嘴。
　　“对了。”一旁谈默放下筷子，想到什么，忽然出声。
　　桑野：“嗯？”
　　谈默拎着茶杯喝水，寡淡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放下杯子，问：
　　“你欠粉丝的女装什么时候还？”
　　桑野：“…………”
　　“噗——！”
　　是胡夫，喷面了。
　　***
　　全明星赛结束后没几天，季后赛正式打响了。
　　这也是本届夏季赛的最后一个阶段，由常规赛中脱颖而出的十六支战队将会经历五天连续的比赛，每天六局，一共三十场，采取积分赛形式，分数最高者夺冠，前八名将会晋级接下来的洲际赛。
　　由于季后赛可以继承周决赛成绩的百分之十，所以当第一天第一局的积分榜拉出来的时候，前三分别是catch22，WLG和NSN，由于他们三支队伍的积分差距都在10分以内，因此开局成绩都差不多。
　　第一局中，NSN从第四局开始便踩中天命圈，地理位置优势，安稳躺平。
　　WLG进入决赛圈的位置差，被catch22的手·雷震死两个，又被收了最后独狼，拿了第四。
　　最终是NSN吃鸡。
　　第二局，大家眼睁睁看着NSN从第一圈占据秃头山附近的房区开始，白圈位置就一层一层往他们头上刷，直至到了第八圈的梅花桩，他们还在位置中心。
　　解说A：“这就离谱！安全区是追着他们刷的吧！从头到尾NSN就没挪过窝！”
　　解说B感慨：“不得不说，韩国人是真的有点圈运在身上的，你看他们在世界赛中，也有很多场都踩着天命圈吃鸡，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的运营思路比较清晰，我现在明白为什么NSN要请韩援了。”
　　解说A：“是啊，这优势也太大了吧！感觉NSN跟换了个头似的。”
　　谈默在前一阶段的突围中拉枪线，做了牺牲，把桑野保进了决赛圈，还剩一个胡夫在旁边当辅助。
　　桑野绕过围墙，卡准视角，看到窗户后漏出的身位就展开扫射，然而那人躲得极快，桑野正要压进，那人已经透过另一扇窗枪口朝他快速弹射出一枪，桑野下意识反打，可人已经再次消失。
　　这种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方式让桑野产生烦躁感。
　　“注意右边……”
　　谈默通过OB视角看着，提醒的话还未说完，桑野遭遇猛烈的突袭，血线直接掉光。
　　灰屏。
　　解说A：“有点可惜，但是Song已经尽力了，JunX的身位是非常灵活的，只要给他个稍微优势的地形，或者复杂点的房区，他就能最大化地理位置的作用，所以在谋略上会更胜一筹。”
　　这局WLG第二，NSN再吃一鸡。
　　现场结束的音乐声响起，谈默摘下耳机，说：“已经很好了。”
　　桑野却有些心浮气躁，盯着已经暗下来的电脑看，自己跟自己钻牛角尖。
　　突然之间，放在鼠标上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罩住。
　　桑野回神。
　　谈默看着他，又重复一遍：“我说了，已经很好了。”
　　桑野抿唇，低下头，嗯了一声。
　　第一天，NSN一路高歌猛进，六局比赛中有三局是天命圈，占据了极大优势，暂时爬升至第一。
　　WLG凭借高击杀数，每一局分数都不低，很稳的依旧排名第二。
　　回到后台的路上，WLG遇上了NSN一队人。
　　李俊显透过人群，笑着朝桑野wink了一下。
　　那一眼让桑野喉间一紧，浑身难受。
　　有时Talk也会对他wink，但Talk就能做得清新自然又好看，还透出蛊王的气质。
　　李俊显就显得非常非常之油腻。
　　桑野丧着脸，晦气地挪开视线，这事没跟任何人提。
　　在车上的时候。
　　桑野收到了一条微博艾特提醒，好多人都在转发，于是他的消息提示又疯涨了一波。
　　桑野点开查看。
　　竟然发现是李俊显发微博艾特了他。
　　不过都是英文。
　　但桑野不怕，他直接按了一键翻译功能，于是中文版跳了出来。
　　NSNJunX V：
　　【小猫咪，今天有没有把你打哭？[吐舌]@wlg-Song】
　　桑野拧眉，心想这他妈的是什么鬼？说谁小猫咪呢？
　　气不过，脏话即将破口而出。
　　——“妈的。”
　　旁边传来低低的一声骂。
　　桑野一愣，还在想什么时候有嘴替了，扭头一看，是谈默，他手机上正是那条微博的界面。
　　谈默难得显出烦躁的样子，在手机上操作，头也不抬地对桑野道：“不用理他，我让喻浩天处理，很快就能撤。”
　　这一瞬间，桑野还来不及体会心里漫上来的一股暖意，忽而脑子一抽，想到之前看的视频里的内容。
　　大家都说，全明星赛中Talk是为他才针对李俊显。
　　桑野往车窗边靠了靠，低头咬住拉链领口，垂着长长的眼睫，想着心事。
　　为什么看到微博，Talk会感觉比他还烦躁？
　　是单纯看不惯队员被人挑衅吗？
　　还是……
　　因为被挑衅的人是Song……
　　一旦有这种想法，桑野内心里就止不住涌起一股异样的战栗，跟他自身无关，而是一种……
　　少年将奶白色的脑袋往窗玻璃上一磕，看着窗外经过的路灯，小小地翘了下唇角。
　　好甜。
　　说唱yyds。
　　作者有话要说：
　　Song：不谈恋爱，只磕cp。


第46章 
　　046
　　晚上回到酒店已经快十一点了, 对于今天的比赛表现，看得出教练很满意，因此他只是简单点评了两句就解散。“季后赛是一场拉锯战, 这才第一天，大家一定要稳住心态, 胜不骄, 败不馁，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好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为明天的比赛养精蓄锐。”
　　桑野出了会议室，却没直接往电梯方向走, 而是转道去练习室。
　　“哎！白毛！”小派在后面喊他, “你不回去啊？”
　　桑野背对他摆了摆手, 并没有回头。
　　“受什么刺激了？”小派嘀咕，道，“不会还想练两把吧？白毛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他不就是个快快乐乐的无脑追星族吗？”
　　“可能是被韩国人嘲讽到了，虽然微博撤了，但是伤害已经留下了。”胡夫叹气一声, 说，“而且比赛的时候看得出, 他对枪没对过JunX, 心里挺介意的。”
　　“哦哦, 那就说得过去了……”小派耸肩，道, “小白毛虽然看着没ELan认真, 但其实挺骄傲的, 整个电竞圈他大概就服我哥一个，其他人，呵！谁赢他他就一定记仇，不扳回一局不罢休。”
　　“精神可嘉。”胡夫比了个大拇指，道，“不过少年想短时间内扳倒JunX可能有点困难，慢慢来吧。”
　　桑野来到练习室坐下后，并没有打开游戏，而是在搜索框里输入“2020-2022PKL赛事录屏”，从跳出来的结果里选择一个视频打开，就这么扑在电脑前，揣着手看了起来。
　　谈默洗完澡后，如往常那样给桑野发了条信息。
　　但是那边良久都没有回复，他当人已经睡了，于是就不再打扰。
　　许是季后赛的压力大于之前的赛程，谈默在夜里做了个梦，伴随梦境深处的一声枪响，他骤然睁开眼，瞳孔波动的底色还残留着惊恐，望着被夜灯昏暖光芒照亮的半个天花板，整个人久久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起来，坐在床边，深深伏低了脊背。
　　悬浮在床头柜上的月球夜灯安静旋转着，将男人的身形投射到墙壁上，在光的变化下，影子模糊的边缘时隐时现，好似火光在风中颤抖的样子。
　　二十分钟后。
　　谈默靠念力训练驱散惊寒的感觉，疲惫地摸到手机看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零七分。
　　就在一个小时前，WLG的一队群里还有消息。
　　谈默滑开提示栏。
　　喻你欢喜：【每个人抽空填一下这个官方信息采集表。】
　　不瘦十斤不改名：【[…….xlsx]】
　　3.1415926：【[…….xlsx]】
　　【……】
　　喻你欢喜：【@T. @S. 你俩的呢？】
　　3.1415926：【白毛没回来，还在练习室，可能没看到消息，你明早再来收吧。】
　　谈默稍稍挑了一下眉。
　　两点多的时候还没有回房间？
　　谈默拉出桑野的聊天对话框正要询问，可看一眼此刻的时间，指尖微顿，关了手机，起身去卫生间。
　　……
　　酒店长廊在夜里一直亮着灯，香槟色的光亮照射在经过的男人身上，粉饰了一些他脸上病态的苍白。
　　谈默以一种“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下来看看”的心态，推开了练习室的门。
　　室内没开灯，在靠窗的位置，独独亮着一台显示器，而坐在前方的少年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少年纤瘦的身体蜷缩在电竞椅里，双脚踩在椅子上，他均匀吐纳声息，安静地阖着眼睫时，敛去了平时冷淡的锋芒。
　　谈默走到桑野身边，看了眼他的电脑，音箱里还放着解说员的声音，说的是韩语，标题写着某一届的LCK比赛，里面有BTF战队，也就是李俊显待了两年的队伍。
　　谈默按下空格键，把视频暂停了，然后借着屏幕亮光看到桌面上摊开的一张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涂着难以理解的符号以及简单的附注文字。
　　谈默用手指按在纸面上，低头看了会儿，明白过来，桑野写的是对李俊显游戏操作的分析记录。
　　至于为什么知道是关于李俊显的，因为左上角写着“JunX”，用笔重复打了好几个圈，然后中间画了个力透纸背的“X”。
　　对于桑野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谈默也只是笑笑。
　　肯定不能叫少年在这张椅子上蜷一夜，可是再看他安静单纯的睡颜，相信是个人都不忍心打扰。
　　谈默放轻动作地将电竞椅拉出，一手揽住少年的后背，一手穿插入他的腿弯。
　　即将把少年打横抱起时，谈默却停下，他低着眼，可以看到屏幕灯光映亮那张泛着健康红晕的小脸，从他的角度看去，桑野的睫毛很长，皮肤细嫩白皙，何时何地都看着很水灵，花瓣一样的嘴唇呈现水红色，正放松地微张着，于是恬静的美中又透出一丝别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可以称为诱惑力的东西在作祟。
　　四下里无声，谈默心口起了一阵莫名的热，他缓缓低下头，但在即将挨近桑野的脸庞时，再次顿住，停滞了有一两秒左右，他松开气息，转脸将鼻尖探进少年蓬松柔软的发丝间，深深地吸气，轻轻地呼出，平复心中异样的情绪。
　　第二天。
　　桑野顶着一头呆毛从床上坐起，茫然地看看左右，问：“我怎么回来的？”
　　“你问我？”小派正对着镜子搞发型，回头，“我醒来你就躺那儿了，你不会自己梦游回来的吧？”
　　桑野想了想，有可能，毕竟困到失忆这种经历他也不是没有过，于是不再纠结，赶紧爬下床洗澡，他还有好多视频没看完。
　　下午，WLG团队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NSN在做赛前采访。
　　大家都不敢兴趣，但经过时还是看了眼。
　　主持人正好把话筒递给李俊显，问：“昨天的正式比赛中，JunX你似乎状态不错，那么经历过第一天，体验如何呢？”
　　李俊显露出眯着眼的笑，用韩语说了一段话。
　　翻译在一旁用中文复述：“还是那句话，太容易了，感受不到压迫感，轻松的样子仿佛来度假，同时我最期待的对手wlg也让我感到困惑，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实力了吗？无论是Talk还是Song，听说让PCL众位感到畏惧的两个选手，我都轻松搞定了，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像话呢。”
　　Shine和Lulu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似乎都觉得这韩国人过于拉仇恨了，以至于作为队友的他俩都不愿意把脸暴露在镜头下。
　　陆奇凯反应最为速度，玩笑似的补了一句：“赛前是可以说骚话的吧？没问题的吧？”
　　主持人强行欢笑，点点头。
　　但网友们可不喜欢这样的骚话环节，暴躁、气愤、憋屈。
　　【这西八太猖狂了！】
　　【有些弹幕生气也没用，电竞赛场上不讲风度，赢就代表一切，韩国人敢这么说，因为NSN第一天六局三鸡，咱打不出成绩只能憋着。】
　　【全华班雄起啊！WLG！22！XXY！都往前冲鸭！】
　　桑野最后朝台上看了眼，面无表情重新塞回耳机，继续往前走。
　　晚上六点的时候，Day2比赛正式打响。
　　之前，私下里XXY找到WLG协商，P城这个点位一人轮一天，避免两支战队前期就打崩。
　　谈默当时就说：“我不认为WLG会被打崩。”
　　芳芳咬着牙：“……就问你行不行？”
　　谈默没为难他，同意了。
　　因此今天WLG换了roll点，将跳伞位置放在了M城附近，跟NSN不在一处，但位置比较邻近。
　　第一阶段安全区刷在西侧，以P城为中心。
　　小派当即就“靠”了一声：“便宜了芳芳那狗贼。”
　　“让他们，无所谓。”谈默则很淡然，道，“绕学校。”
　　然而NSN跟他们的进圈路径交错了，两队人在M城东部相遇并开了团战。
　　谈默打一号位，桑野给他架枪，谈默第一时间放倒了Shine，然而桑野被人偷了个侧身位，他反打时枪口对不上位置信息，直接被爆头淘汰。
　　看击杀信息，开枪的人是JunX。
　　然而李俊显在房子里击倒桑野之后，并不恋战，NSN的人也干脆地从围墙后撤退走了。
　　因此这次团战打了个一换一。
　　解说A：“WLG这波还是更亏一些，掉了个Song，说他们战斗力下降了百分之三十都不为过，JunX还是很有运营头脑的，目标明确就是要偷袭Song，就是要折损谈神的左膀右臂，这样谈神之后会打得非常难受。”
　　解说B：“是的，JunX似乎对Song很感兴趣啊，三番两次地在赛场上骚扰，这是非常搞选手心态的一件事，而且从昨天比赛中就看得出，Song跟JunX相比，在身法和位置上还欠缺经验，战斗力完全被国际友人压制了，希望我们的小将能稳住了。”
　　桑野抿了下唇角，没再像昨天那样心浮气躁，稳住了，没崩。
　　WLG掉了得力干将，挺劣势，但是在第五阶段的时候圈又跳回来罩住了他们，得到一丝喘息机会，等这局游戏结束时，拿了第四。
　　第一是catch22。
　　第二局的时候，WLG在进圈时扎了个反斜坡，NSN在他们头顶上方。
　　由于是低处打高处，有天然的劣势，但桑野还是凭借超乎寻常的拉枪速度抽中陆奇凯，几乎是同一瞬间，坡上有人快速冒头，把桑野击倒。
　　小派在附近，赶紧给了波火力支援，然后再封烟。
　　坡上一颗雷滚下来。
　　桑野让小派躲开，然而已经来不及，雷响过后，桑野成了盒子，小派被炸残。
　　谈默那边被Lulu架住位置，他以最快速度解决后，连开镜都省了，直接扫向李俊显。
　　李俊显掉得只剩血皮，但他靠着山坡的掩体作用，迅速伏倒在地，从另一边的坡地滚下去，躲过一劫。
　　这一局WLG没能进决赛圈。
　　提前淘汰后，小派摘下耳机扔了，就说了两个字：“难受。”
　　胡夫也道：“那韩国人太能偷了，跟四处打游击战似的，甩都甩不掉。”
　　只有桑野，什么话都没说，显得相当冷静。
　　谈默站起身，低声道：“我去下卫生间。”
　　桑野听出他声音里的那丝压抑，抬头看去。
　　果然，谈默脸色已经发白了。
　　桑野这回不冷静了，要跟着起身，却被经过身后的谈默一手按下肩，不让他动。
　　桑野焦心地等了个中场休息，第三局开场前，谈默回来了。
　　看得出他洗过脸，额前发丝还潮着。
　　在桑野开口前，谈默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说：“问题不大。”又补了一句，“别担心。”
　　第三局将要开始，桑野只好压住心里的烦乱，继续比赛。
　　休息室里，喻皓天透过导播一扫而过的镜头，看出些端倪，皱着眉，说：“谈默不会状态又崩了吧？”
　　教练看上去也不太乐观：“上一局后半段的时候，他节奏打得有点不连贯了，可能是受了一些影响。”
　　喻皓天看了眼积分榜，有点焦虑：“完了完了，跟NSN的分差拉大了，catch22好像也要追赶上来了，现在谈默状态还不行，Song被那个韩国人针对得死死的，如果光靠小派和胡夫，后面整个队的表现怕是不乐观吧？要不要换替补上？”
　　教练没好气，说：“如果谈默不愿意，替补上得去吗？”
　　喻皓天好一阵叹气，可是再担心，第三局也已经开始了。
　　在第十分钟的时候，WLG所在的P城房区被划到了圈边，他们正要分一波资源再转移。
　　谈默听到左侧传来的异响，突然道：“别动，有人来了。”
　　胡夫掌握着附近的队伍和他们大致的点位，推测了一下，说：“应该是NSN。”
　　“我靠，又来。”小派紧张了，赶忙道，“白毛你藏好了，别叫那个韩国人再抓住。”
　　桑野拧眉，明显是被冒犯了：“滚！”又收了下配件，说，“我去支援。”
　　“别动。”谈默却道，“这边我和小派打先手，你们在后面楼里补枪。”
　　桑野又是一拧眉，不乐意：“我可以……”
　　“听话。”谈默眼睛已经瞄准了倍镜，在窗口处等待，言简意赅，“掉你太疼了。”
　　桑野耳朵一酥，能反应过来前，已经红了脸。
　　“什么意思哥！”小派愤怒反抗，道，“掉我就不疼了呗！团队里有我没我都一样呗！牺牲我就无所谓呗！”
　　“嘘……”谈默放低声，道，“你太吵了，我听不到脚步声了。”
　　接着细听之下，脚步声只有两个人。
　　同时。
　　桑野往门口的位置看去：“我这里也来人了。”
　　谈默几乎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稍显烦躁地“啧”了一声。
　　胡夫也明白了，赶紧提醒：“Song，你快从那幢楼里撤出来吧，NSN今天整场都在用离间计，先拖住Talk，再让你落单，把你收割了对我们都不利，他们明显奔着你去的，你从房间窗口跳下去来得及，快快快！我给你架枪。”
　　“不会又是那个JunX吧？”小派惊了，道，“他今天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时现场。
　　解说A扬高了语调：“我们看到JunX和Lulu已经摸进楼了，这是又要偷袭Song吧？Song跟JunX对枪已经很困难了！天哪，再加一个Lulu，不给人活路哇！Song能听到脚步声吗？这时候如果反应快一点，其实可以弃楼跳窗了！”
　　然而在观众的视角中，桑野不仅没有动，还在原地静止了。
　　解说B奇怪：“怎么了？”
　　桑野在观察自己的地形。他目前身处二楼的房间，左手边是窗户，右边是门，出门探头就能看到前方的楼梯口，那也是敌人将要摸上来的位置。
　　如果是以前，他对上NSN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怵，但是现在，李俊显太狡猾了，跟他不纯粹是刚枪，李俊显能利用走位发挥出最大优势。
　　再加上敌人现在还有一个帮手，如果明智点，现在撤退去找Talk他们会和。
　　桑野想清楚利弊，“咵嚓”拉栓，对其他人道：“这个我熟，我来。”
　　小派愕然：“什么！”
　　桑野已经端着枪瞬闪侧身，以门框为分界线与。熙。彖。对。读。嘉。探出半个身，没有预瞄，没有开镜，几乎是凭借着手感，枪口快速且有弹性地往上一挑，射出一发子弹。
　　【WLG-Song 使用使用Beryl M762 爆头击倒了NSN-Lulu】
　　全场惊呼！
　　那一枪太过轻巧并且致命了。
　　桑野弹射出子弹的瞬间，人就已经拉回了门内，接着快速从另一边翻窗跳楼。
　　于是当李俊显开枪的时候，扑了个空，全扫在了门框上。
　　解说A：“Song这一枪就很灵性！逃走之前还要搞你一下，那现在JunX不仅没把人偷掉，反倒还得扶一下队友，再看谈神那边也开战了，JunX这边根本没时间去支援啊！可以说Song为团队赢得了整整八秒的时间！”
　　解说B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不对！Song根本没打算逃，他又从窗户下方的后门口位置进楼了，现在局势扭转了！Song把两人架在楼上了！这个走位太灵活了！”
　　李俊显本来都蹲下来了打算扶Lulu的，但应该是听到了楼梯下方传来的脚步声，又立即站了起来，端着枪调转方向，对着楼梯口严阵以待。
　　解说A看得有点乐：“好了，反而是JunX比较尴尬了，如果他蹲下救人，怕Song突然冲上来从背后偷袭，但是不救，就这么下楼很容易撞到枪口上，而且Lulu的时间也不多了。”
　　桑野在一楼的楼梯口徘徊，漏了很多脚步声，给李俊显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压力，但他就是迟迟不上楼，有种猫戏耍老鼠的悠闲。
　　于是就在这种无声的拉锯中，Lulu没人救，硬是给磨死了，倒地淘汰。
　　解说A：“那么现在Song只需要对付JunX一人了，不过他现在上楼的话有高低差，对枪可能比较困难……欸？什么？他走了？”
　　是的，桑野走了。
　　他收了枪。
　　再您妈的见。
　　休息室里。
　　教练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终于会细着打，不是一个劲地往前压了，没把握咱就撤，这种利好的局势下，没必要跟对面过多牵扯，把自己搭进去反而没好处。”
　　桑野赶在李俊显能出现在二楼任何一个窗户口前，进入前方队友所在的楼房。
　　而李俊显由于队友全倒了，没办法追，甚至没敢正面应战，从后门溜了。
　　这一局结束，WLG吃了今天的第一鸡。
　　“牛哇牛哇白毛！”小派说，“你是怎么从李俊显手下毫发无损地撤退还淘汰一个Lulu的？我当时可担心你了，怕我们小白毛又凉了。”
　　“闭嘴吧。”桑野摘下耳机，又道，“2020年汉城邀请赛，比赛日第二天第五场，李俊显利用二楼窗户和后门相对的优势，先放倒一人，跳窗再返回屋里，用这种方式绕过一支中国队，最终打出了团灭。”
　　一语落地，玻璃房里都安静了两秒。
　　小派喃喃：“你昨晚熬夜研究的就是李俊显的打法和战术？”
　　胡夫接上：“而且今天也一直捧着手机在看。”
　　两人齐齐“我靠！”了一声，表示出震惊。
　　小派深吸气，respect：“白毛，你学霸起来真不是人。”
　　桑野嘴上一点不吃亏：“你才不是人。”
　　谈默说了句：“师夷长技以制夷。”
　　桑野拗不过来，别扭地道：“什……什么？”
　　谈默莞尔一笑，很熟练地撸了撸他的脑袋：“你很聪明。”
　　桑野低下睫，又开始飘飘然了。
　　***
　　第三局后的中场休息比较长，有近半个小时。
　　回到休息室，桑野接受完教练蜜汁微笑的照拂过后，便窝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查看消息，百无聊赖间又点进了说唱超话。
　　由于怕留下痕迹，逛超话的时候他都谨慎地用上了自己的小号。
　　网友A：
　　【今天赛场上说唱的配合一如既往很丝滑呢~Talk自觉自动把队霸的位置让给Song了，为了保Song进决赛圈，让得了资源，拉得了枪线，曾经不用他干的脏活都干得得心应手，真的好宠好宠呀~】
　　——下方是游戏视频集锦，里面剪辑的是谈默和桑野今天配合打出来的操作。
　　桑野看完点赞。
　　网友B：
　　【说唱同屏的每一幕都美如画，今天也贡献出了很多情头呢，[爱心][爱心][爱心]家人们自取。】
　　——配图放了三组头像，都是比赛过程中截下来的。
　　桑野点赞，挨个保存。
　　【JunX昨晚叫Song小猫咪？今天追着他狙，有种相爱相杀的感觉，好萌呢，别打我，我觉得这对也挺有CP感的~】
　　桑野狠狠地拧起眉，捧着手机飞快打字：
　　【不要邪·教！拒绝邪·教！邪·教来官方CP超话下ky？在人家地盘跳什么跳？麻烦你删除以示自重！】
　　桑野吐出一口恶气，一想到有人脑补他和那个西八的CP，都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看什么这么激动？”
　　桑野一僵，从磕cp磕到忘我的境界回神，扭头，跟谈默对上视线。
　　接着，谈默的目光下移，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
　　“嗯？”


第47章 
　　047
　　“喀！”的一声脆响。
　　桑野以胜过任何一场比赛中令人惊艳的拉枪速度且可能是他十八年来最快的手速按下手机右侧方的长条按键, 顶着一张尴尬羞窘到几乎要冒汗的脸，控诉：“你、你你坐过来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谈默安静地看他两秒，寡淡地眼一眨, 怀疑：“我的存在还需要用声音证明？”
　　桑野：“…………”
　　Talk偶尔皮那么一下总会叫他猝不及防。
　　不过确实，谈默就是那种走哪儿都会光芒万丈一定处于人群视角中心的男人, 存在感极其强烈。
　　但这真的不能包括他认真磕CP无暇分心关注周围时的这种情况啊啊啊啊啊！
　　桑野坐立难安, 双手一个劲地摩挲裤子：“没看什么，就是随便刷刷……你、你看到什么了刚刚？”
　　谈默淡淡垂睫，说：“不是有意要看，但大概知道你在刷微博。”
　　桑野松下气息。
　　“可看你反映这么激动, 就想会不会跟我有关。”
　　“…………”桑野重新挺起腰杆，大气都不敢喘。
　　在这阵诡异的沉默中, 谈默看他半刻：“我知道了。”
　　“什么啊……”
　　“就是跟我有关。”
　　“…………”
　　桑野一副不打自招的小表情, 谁看不怀疑？
　　“看什么了？”这回, 谈默语气里多了分理直气壮。
　　桑野见藏不住，低着头吭哧半晌，憋红了脸哼唧：“超话……”
　　谈默不用想就明白：“说唱超话？”
　　桑野头埋得更低了。
　　不料谈默淡然一笑，近乎纵容地掐了把他的脸蛋：“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看超话就把你害羞成这样，你是没看过LOFTER上的同人文吗？”
　　桑野茫然抬头：“捞……捞福特？”
　　“LOFTER。”谈默看他不明白, 还给他念一遍字母组成，“L-O-F-T-E——等等……”念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 停下, 问, “粉丝没私信过你这东西吗？”
　　桑野几乎不看私信，摇头：“没有啊。”
　　面对少年单纯无害的乌瞳, 谈默不自觉坐正身, 舔了舔唇角, 低眼，难得显出局促的样子：
　　“这真的是我可以说的吗……”
　　“轰——！”的一声巨响。
　　桑野只觉谈默给他打开了一扇前所未知的大门，门内金光闪闪，光芒普照他一脸。
　　……
　　“不知道就算了。”谈默起身离开前，道，“也不用特意去搜，都是很无聊的东西。”
　　“哦，好。”桑野飘开视线，少年嗓音清悦冷静，“我看不了那种东西……读书超过五百字我就想困觉。”
　　知道少年这个奇特的属性，谈默忍笑，嗯了声，走了。
　　桑野快速扭头拿起放在身后沙发上的手机看一眼。
　　LOFTER下载进度——
　　65%。
　　桑野握紧拳头，内心呐喊。
　　搞快点！！！
　　***
　　下半场即将开始，所有选手等待入场。
　　身处人群中，桑野察觉到什么，顺着感觉看去，就见NSN的李俊显正在偏头跟陆奇凯说话，但是眼神却是看着WLG的方向，神态里已经没了平时笑眯眯的模样，似乎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发力了。
　　芳芳这时走过来，手肘往谈默肩上一架，带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怎么回事？你家小朋友是被韩国人抓死了吗？”
　　“P城待得太安逸了吗？”谈默反问，“要不然这局开始我们重新roll点？”
　　芳芳冷冷发笑，扔下一句“算你狠”就走了。
　　“别听他的，他那张嘴就吐不出好话。”谈默看向桑野，道，“下半场我们位置换一下，你打一号位，能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之前场次中都是桑野打二号突击位，主要负责在谈默后面支援和架枪，但是遇到李俊显这种针对意图明显的骚扰型选手，桑野容易被偷身位，因此搞得整个队都很恼火。
　　桑野望着NSN的方向，昏暗的光影之中，眼瞳有点阴沉，说：“他其实搞定不了你。”
　　谈默一时不解：“谁？”
　　“那个韩国人。”桑野也是经过今天上半场的比赛才发现，说，“他之前说可以轻松搞定Talk和Song，可实际上他没有真正跟你对过一枪。”
　　“艾西八！还真是！”小派听闻，一拍脑袋，“实际上JunX就是逮着我们的小白毛欺负，但是谈神出手的时候，他要么就是让队友冲前面，要么就是避战，NSN这两天名次不错，就营造出了一种我们队两个王牌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错觉，真实情况是只有白毛一个人被血虐啊！”
　　“找死吧！”桑野凶神恶煞上前一步。
　　下一秒就被谈默环住肩拉了回来。
　　小派往胡夫庞大的背后躲，娇弱地抚着胸口：“giegie~我好怕……”
　　但是一对上谈默的目光，他就消停了。
　　桑野也一下子安静不少，因为他发现谈默的手臂横在他的锁骨上，几乎是从身后将他整个揽在怀里，他后背能感受到男人宽阔且带有温度的胸膛，过于亲密的触感导致他脸发烫地低下头，也忘了之前跟小派的小打小闹。
　　上场的音乐响起，大家闹哄哄地顺着通道往前走。
　　桑野咬了咬下唇，朝前看去，却没有动。
　　因为身后的谈默没有动，还用手臂环着他站在原地。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有点刻意压低了，问：“能不能吸一下？”
　　桑野心间滚过一团热意，快速眨了眨眼，有些慌神的模样，想都没想就答道：“好、好啊！”
　　“吸一下”几乎要成为他们之间的通用暗语了。
　　是只属于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可紧接着桑野便回忆起上半场第二局结束时谈默难受的模样，心思一沉，立即打消自己的浮想联翩，变得严肃对待起来。
　　他又唯恐自己不够高，还往上踮了下脚尖，方便谈默吸他的头发丝：“来吧！”
　　谈默察觉出他的小动作，低敛的眼眸看着眼下奶白色的脑袋，目光里含着笑意：“谢谢。”
　　绅士地道声谢后，便见男人弯下脊背，将脸藏进少年的肩窝里，宽阔的后背缓缓隆起，双臂也微微收紧力道。
　　桑野只觉敏感脆弱的肌肤喷洒上湿热的气息，泛起酥痒，引得从脊椎尾骨腾起一阵陌生异样的战栗。
　　他从面颊一直粉到了脖颈，揣在外套口袋里的双手攥紧，低着头，默默忍耐，却不经意泄出乱了的气息。
　　***
　　今天下半场第四局正式开始。
　　第一圈收缩后，M城处在了蓝圈的圈边，谈默不着急，知道南边还有两队人可能要进城，所以镇守在原地。
　　同样在M城的NSN则立即开车转移，往靠近圈中心的位置扎。
　　解说A：“看得出，JunX打得很有BTF的特色，他们的思路就是尽早占据圈里的有利地形，找个往各处都能延展的位置，前期可能会多挨点打，但后期就有很大的概率能靠天命圈吃鸡。”
　　解说B：“是的，WLG呢则更倾向于挣分，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头，根据圈型慢慢打，他们踩中了就不动，需要转移也不慌，不怕接团，你看他们虽然这两天吃鸡的场次没有NSN高，但积分却咬得很紧，他们场均击杀数也是目前所有队伍中最高的，平均每场八个人头，还是挺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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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说A：“如果Song之前没有那么快被偷掉，场均更恐怖呢。”
　　说话间，WLG已经有恃无恐地收了两波快递，肥了一波物资。
　　他们驾车前往学校的时候，看到了人头击杀提示。
　　Catch22以二换三，将NSN打得只剩下JunX。
　　谈默靠着枪声传来的位置以及周围的队伍构成判断，说：“如果22没抓住独狼，他只能往学校跑，通往那里的路没有队伍堵他。”
　　“咵嚓！”一声脆响。
　　小派警觉：“什么声音？”
　　“我。”桑野面无表情，说，“提前拉栓。”
　　“…………”
　　胡夫呵呵呵。
　　谈默憋住笑。
　　“大哥！还有三公里路呢！”小派有点凌乱了，道，“你这提前拉栓拉得也太超前了吧！”
　　“你管我。”
　　场外，解说A：“JunX没有选择跟Aster硬刚，Aster毕竟是远距离的狙击手，他似乎没有把握，于是开了车朝学校的方向转移了，从得失这一方面来说，JunX还是很分得清的，尽量不去挑硬茬的选手，怎么说呢？要说竞技精神，就那样那样是吧，但是比赛保命也没什么不好。”
　　解说B：“说到硬茬，Song也挺硬茬的，但是Song跟JunX同属于近战型选手，枪再刚，比不过走位，那还是打得挺难受的，欸……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Song了，WLG似乎也在往学校去了，JunX要是找个点埋伏下来，等到WLG跟学校里的队伍发生冲突，再趁乱偷袭……”
　　解说A：“真的，你看！JunX选中了断墙的夹角处，这个屏障可以，似乎不准备动了。”
　　WLG一进入游泳馆的区域，就遭到了原著民的热情招呼。
　　桑野很快摸至近点的树后面，开了团，只是突然之间目光一闪，发现斜侧方的断墙那边有道影子一晃。
　　得亏桑野的视力超群，要是一般的职业选手都无法注意到。
　　“Talk，帮我接一下。”
　　说话的同时，桑野已经掉转方向朝围墙后开了提前枪。
　　那人火速缩了回去，只掉了点血线。
　　谈默也默契地接下了桑野的对手，用单点模式击倒那人，没让桑野伤到分毫。
　　解说A激动了：“喔？喔？喔？Song提前发现了JunX！漂亮！避免了被偷侧身位。”
　　解说B：“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啊，队友们都跟对面团胶着了，Song又暴露在前线的位置，根本没有人能帮他，以JunX对于地形位置的控制力，怕是又要拿下小将这个人头了。”
　　谈默知道埋伏在战场之外的人是李俊显，但他的站位看不到另一边的情况，便收枪准备起身：“你封个烟，我过去。”
　　桑野说：“不用。”
　　小派被另一队的狙击手压制在车后，扶着二级头，着急：“白毛，别冲动！换谈神上也一样的！你赶紧从前线撤下来吧！我们不能没有你！”
　　桑野透过八倍镜观察一片平静的残垣断壁，只冷冷道了声：“这个我熟。”
　　下一秒，围墙左边探出一个光亮点，桑野挨枪子的瞬间却是朝右侧的缺口处开了发提前枪。
　　几乎是同时，右边缺口处探出绿色头盔的边缘，被98K子弹击中，疼得缩回。
　　桑野快速拉栓换弹，移过枪口朝左边打出一枪。
　　又是一个人头冒了出来，迎上子弹。
　　桑野继续点射。
　　——李俊显探头。
　　点射。
　　——李俊显再探头。
　　接着猛一拉回，最后一枪打回了右边缺口。
　　系统弹出提示：
　　【WLG-Song 使用98K 爆头淘汰了 NSN-JunX】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点几秒之内。
　　全场沸腾，后排的观众直接站起来鼓掌。
　　教练在电视屏幕前击掌，跟看球赛时的中年男人一样激动：“富贵好样的！”
　　解说A语调昂扬：“炸了！炸了！Song用98K对冲·锋·枪，这就离谱！而且只用了四发子弹，弹无虚发！他预判了JunX的每一个身位！他是怎么做到的！？”
　　正是因为李俊显的每一步都被桑野预判了，所以那场面就像桑野任意开枪，李俊显则拿脑袋去接子弹，每一发都接了个结结实实，有点滑稽，并且看得众人非常爽。
　　解说B声音含笑：“太精彩了，这手感更是绝了，Song总是会给我们带来出其不意的惊喜，看来之前对他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即便是JunX这样国际级别的选手，他也能绝地反击，为我们十八岁的小将鼓掌！”
　　桑野收下JunX后，NSN至此全军覆没，这局都没能混到排名分。
　　另一边的战火也已经平息，小派都惊得忘了打药：“白毛你怎么做到的？”
　　观众席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桑野扶了把耳机，说：“2020汉城邀请赛第三天、2021PKL春季赛最后一周周决赛，以及洲际赛第一天，李俊显占据容易左右拉身位的掩体，先朝对手放一枪干视线，然而再往另一边闪身偷袭，左边、右边、右边、右边，就这样让对手形成方向感惯性的时候，再拉回左边给出最后一击，无一例外，用这个方法每次对枪都成功，在春季赛赛后采访中，他骄傲地为这种打法取名为李氏枪法。”接着不屑冷嗤，“嘁，都是套路……”
　　胡夫真心服气：“Song神牛逼！”
　　小派“嘶”的一声搓手臂：“白毛，你把我秀麻了，在李俊显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啊，你简直把他研究透了。”
　　桑野微微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韩国人真的烦死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谈默莞尔，“干得漂亮。”
　　桑野轻咳一声，变得知书达理起来：“是的，我也常常读孔子的话。”
　　谈默听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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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派：“宝子，那是孙子的话。”
　　桑野脸在一瞬间充血通红，跺了下脚，电竞椅都跟着震动：“你烦死了！！！”
　　胡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样一片欢乐的气氛中，WLG进了决赛圈，再加上是场上唯一一个满编的队伍，毫无悬念又吃一鸡。
　　积分榜上，WLG跟第一名NSN的差距只剩10分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NSN凑在一起商量，神色各个紧绷，最终得出结论后，李俊显朝WLG的玻璃房看了眼，神色里带上点不悦。
　　第五局。
　　NSN搜完装备后，没有立即坐车转移，而是朝M城包抄而来，一看就是还想实行前几局的骚扰政策，就算不能攻下一整个队，偷WLG一两个人，对他们也是十分有利的。
　　三个队友在前排拉枪线，李俊显趁乱找到合适点位，在窗外架住屋里的人。
　　当里面的人由于退避枪线而暴露身位的时候，李俊显开枪射击。
　　那人被命中的瞬间反身甩出子弹。
　　李俊显被狂暴的冲·锋·枪一阵乱突，然而不慌，他早就瞅准了一旁的车，跳跃上去就能摸至二楼阳台。
　　他起身冲刺。
　　下一秒。
　　屏幕暗下来。
　　【WLG-Talk 使用Beryl M762 淘汰了 NSN-JunX】
　　李俊显：“…………”
　　他有心理准备屋里的人会是Talk，但是没料到这个男人的枪法比起半年前不仅没退步，还精进了不少。
　　毕竟他在韩国得到的消息是，Talk已经很久不参加训练赛了，可能是手伤，正准备退役。
　　解说A笑了：“在谈神面前，一切走位都显得花里胡哨，是浮云，李俊显这次偷错人了。”
　　第六局，来到了NSN、WLG和catch22的赛点，这三支队伍至此都发挥平稳，不相上下，谁能赢下这一局，就能爬升至今天的积分榜首位。
　　二十分钟后，比赛进入了第七圈。
　　由于地形位置不利，WLG被catch22冲散至马路的两侧。
　　桑野和小派在一边，谈默在另一边。
　　更棘手的是，NSN剩下的两人趁乱冲出了蓝色的毒圈，打了小派一个背身位。
　　小派拼尽全力跟桑野共同收下Shine，等硝烟过后，马路这边的战场又只剩桑野和李俊显的对决。
　　解说A：“有缘人啊，就是Song这回还能不能突破JunX的压制呢？”
　　解说B“啊呀”了一声，发现道：“要命要命，Song的子弹不多了，压两组枪可能就不够打了。”
　　小派的盒子就在不远处，但是桑野没办法去捡死去队友的装备，他在车后面动一下就会漏信息给李俊显。
　　如何在子弹有限的情况下抗住对面的火力并且实现反打？
　　桑野抿紧唇，手里捏着一颗雷，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蓝圈就要收缩了，必须尽快想个办法。
　　或者他可以这么跟李俊显耗着，两个人一起吃毒，同归于尽。
　　但他不想这样，赛场上就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正当桑野感到愈发焦灼之时，2021年洲际赛上的一幕在脑海中闪现。
　　Talk跟JunX各自占据一辆吉普车对峙，四周再无其他掩体。
　　Talk往车辆左侧封烟，营造要往左侧撤退的假象，JunX疑心很重，先趴伏在地，透过车底盘与地面的空隙看人是不是已经离开，然而Talk在扔烟的同时就已经趴倒了，于是迎接JunX的是干净利落的三枪爆头。
　　不过也有可能JunX长记性了，这回看到烽烟就会直接冲上来，到时候他就可能因为起身不及时，视角拉不起来而被收割。
　　桑野深吸气，把雷换成了烟·雾·弹，往左侧一丢，接着快速切换出抢，伏倒在地。
　　就见对面那双腿左右移动了几个来回。
　　这时不能开枪，枪打在四肢上不足以构成致命伤害，反而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并且加速对方的进攻。
　　他便如此静候四秒，然而李俊显最后坚定地朝左边摸去。
　　桑野的心跳仪在一刹那突破了数字130。
　　下一秒，对面的人又撤回，跪倒，伏低，从车胎旁边探出头。
　　桑野心跳数刹那间落回，微扬唇角。
　　你好哇。
　　扣动扳机开枪。
　　三枪打中头部，最后一枪落在了脚上。
　　李俊显的视角挪向上空，屏幕变灰。
　　现场燃爆了又一个高潮，掌声雷动。
　　解说A拍桌，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了：“Song神！！！”
　　解说B笑道：“这一幕有点眼熟怎么回事？如果没记错，不会是谈神在去年洲际赛中上演的虚晃一枪吧？欸？我想起来了，当时的对手正好也是JunX，你说说，JunX避开了Talk，又被小Talk用同样的招式收下人头，是不是宿命？哎……李选手长点记性吧。”
　　这局桑野打出了精彩表现，但是最终还是让catch22吃了鸡。
　　第二日结束后，暂列前三的三支队伍被邀请去做赛后采访。
　　根据排名，catch22先上，然后是WLG，最终是NSN。
　　NSN在今天比赛开始前的采访环节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但是跟在WLG后面上台的时候，都有些垂着脑袋。
　　粉丝们在直播间疯狂找补，说是经过六局比赛，打得太累了。
　　于是立即有人反驳，让他们看WLG，同样是打了六局比赛，队员们各个都很轻松欢乐呢。
　　主持人先把话筒挨个递给各自的队长，让他们对今天团队的表现作出评价。
　　轮到谈默时，他说：“今天大家完成得很出色，尤其是Song，在不断被干扰的情况下还能稳住心态，给予对手反击，向对手展示出WLG不可磨灭的意志，值得鼓励。”
　　至于这个“不断被干扰”是什么个情况，又是不断被谁干扰，“对手”是指谁，观众们都笑疯了，在屏幕上刷满了【高级黑】。
　　于是话筒顺位递给陆奇凯的时候，场面就变得尤为尴尬了。
　　陆奇凯随便应付了两句。
　　主持人接着便开始采访单个的队员，她先是笑吟吟地问桑野：“Song，第一次参加季后赛，能取得令你们队长都称赞的成绩，是不是为此准备了很久呢？昨天看你似乎打得并不满意，今天就实现了逆转，私下里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提到“队长”，桑野止不住脸热了一下，不过没表现出来，一脸酷拽，语调冷淡：“没下功夫，就随便打。”
　　胡夫“噗——”的一声笑了。
　　小派也有些绷不住。
　　白毛真是睁眼说瞎话。
　　WLG的人都知道昨晚桑野熬夜看视频的事，为了扳倒那个韩国人，他下下去的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功夫，比赛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拼尽全力了。
　　然而他现在如此轻飘飘地说“随便打”的时候，就如同大考完后某个别同学说“没看书，随便考考”一样欠。
　　但他们没揭穿少年的虚荣，任他在那边吹牛逼。
　　主持人：“哇，那你真的是天赋型选手。”
　　“还行吧。”桑野淡漠地一眨睫，道，“教练说前期不要打得太用力，免得后面几天状态续不上，所以我只拿出了三成的实力。”
　　顿了一下，又补一句：“不怪有些人会觉得PCL赛区轻松，这才第二天，其实大家都挺轻松的。”
　　在场的除了NSN，基本上都低下头笑了。
　　不过NSN里也有个人在默默颤肩，是别过脸去的Shine。
　　弹幕更是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Song真的好刚，当着人的面内涵！】
　　【Song给全华班长脸了，打call，打call！】
　　【韩国西八表示这真的很西八。】
　　主持人不方便笑，忍得非常辛苦，将话筒掉转方向：“那么Aster呢？”
　　星星突然被cue，尴尬了一下，接过话筒，挠了挠粉毛，有点调皮：“我只拿出了两成。”
　　就在这个时候。
　　旁边的桑野歪过身，扯过星星的衣袖，借着他手上的话筒：“说错了，我一成。”
　　星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Song宝好可爱！我好爱！】
　　【Song就这么轻易地被激发出胜负欲，笑哭。】
　　另一边，翻译凑在李俊显耳边，刚翻译完全部内容。
　　由于翻译衣领上还别着微型麦克风，李俊显抬头时，脸色难看，声音忘了收着，突然爆出：“他妈的……”
　　全场寂静，透出丝丝尴尬。
　　只有桑野还对着话筒，瞥过去视线，不怕死地来了句：“那边的韩国选手，你不是不会中文吗？”
　　李俊显：“…………”


第48章 
　　048
　　赛后采访在李俊显的尴尬离场, 以及直播间的大声嘲笑中结束。
　　回到休息室后，喻皓天颇为无奈地对桑野道：“人家战队经理都直接找上门来了，说你这样恶意太大, 让他们很难看，咱就说你以后嘲讽归嘲讽, 能不能委婉点？”
　　“怎么委婉？”桑野丧着脸, 低头收拾背包，“没骂他就已经够委婉了，还敢找上门，给他惯的。”
　　喻皓天说：“……我还得谢谢你没指着人鼻子骂出来, 帮大忙了嘿您。”
　　“讲真。”小派道，“自从白毛来了后, 我很少再受别人鸟气了, 虽然素质低了, 但精神世界稳定了不少，是真的帮大忙了。”
　　“你闭嘴！”喻皓天赶紧制止，怕小派的话对桑野起到了鼓励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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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目前排名依旧是第二，但今天莫名就是觉得打了场胜仗，因此回到酒店后, 大家比昨天还轻松。
　　桑野也没再搞别的，早早回房间洗了个澡, 然后快速钻进被窝里。
　　小派正刷牙, 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白毛, 今天睡这么早？”
　　桑野拉起被子蒙住脑袋，闷着的声音传出来：“别烦我。”
　　小派耸肩, 跟桑野当了快一个月的室友, 对于他如此随性的冷漠都习惯了。
　　夏天的夜晚在调低至二十四度的空调间里盖棉被, 是件奢侈又享受的事情。
　　桑野躲在被子里面打开LOFTER，快速拿手机号码注册了一个账号，接着便开始搜索“说唱”同人文。
　　桑野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看一看是什么东西，没真想阅读，毕竟他不爱看小说，阅读量超过五百就思路过载，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他找了搜索结果里热度最高的文章打开。
　　——【[说唱]……】
　　——【*高岭之花Alpha x 娇气包Omega，先婚后爱】
　　——【*人设灵感来源于Song的几次直播以及全明星赛，ooc，放飞xp之作】
　　桑野皱了下眉，一堆看不懂的符号，唯一就看得懂一个“xp”。
　　他们可能在搞什么最新的Windows系统吧。
　　桑野先不管这些，浅试第一段话。
　　【帝国最不受宠的小皇子结婚了。】
　　还行，能理解。
　　下一段。
　　【一夜缠绵。】
　　？？？
　　桑野怀揣着问号一点一点往下读，本来只想浅尝辄止，结果这一读就一口气看到了凌晨一点。
　　过程中，就见少年脸上高温不退，乌黑的眼瞳在屏幕前放着灼亮的光。
　　这哪儿是令他困扰的文字，这分明就是食粮，精神食粮！
　　他现在不仅不困，反倒还要自己去找粮吃。
　　江波白也是快一点的时候发消息来。
　　奔波儿灞：【祖宗，刚补完你今天的比赛，太秀了吧你！JunX要被你打回国了，以后你就是俺心目中的电竞之光！中国之光！】
　　奔波儿灞：【电竞之光，你睡了没睡？】
　　桑野抽空回了一下。
　　S.：【看小说，勿扰。】
　　奔波儿灞：【看啥小说？你还能看小说？你看小说不得昏死过去？不想理我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啊。】
　　桑野蹙眉。
　　少看不起人了。
　　S.：【懂不懂什么是同人文？】
　　奔波儿灞：【我混二次元的这能难得倒我？怎么？你也开始混圈了？】
　　S.：【看我偶像的cp文。】
　　谁料江波白第一反应——
　　奔波儿灞：【Talk跟谁的？美女主播糯糯啊？】
　　“！！！”
　　桑野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还好小派睡得熟，没被吵醒。
　　他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Talk和糯糯的名字摆一起，心都拧在了一块儿，又酸又难受，更别说还有人会以为他俩是一对。
　　桑野来不及细想，一时间把键盘按得飞快，只为赶紧打消江波白危险的念头。
　　S.：【怎么可能！Talk和糯糯根本不熟，你看过他俩同框吗？别在我这儿瞎传谣！】
　　S.：【Talk是有官方正版cp的，名字叫说唱，说唱才是最diao的！拒绝拆cp！】
　　奔波儿灞：【[微笑]我说怎么这么激动呢，原来你磕自己跟偶像的cp。】
　　奔波儿灞：【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谁都配不上你偶像？】
　　桑野脸一红，梗直了脖子。
　　S.：【磕cp不要上升到真人。】
　　奔波儿灞：【行行行，你嘴硬，说不过你。】
　　奔波儿灞：【不过我说你俩的同人文能看吗？】
　　桑野气急。
　　S.：【好看得不得了！大大写得特别好！没看过就闭麦吧你！！！】
　　奔波儿灞：【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抠鼻]】
　　桑野当下就把自己看得正上头的那篇文一键分享给微信好友，可刚发完，冷静一下，才觉得有些别扭，于是特意提醒江波白一句。
　　S.：【文明看文，请勿代入真人。】
　　安利完本命cp和同人文，桑野浑身放松地倒回床铺里，看一眼时间，已经快一点半了，怕明天起不来，他只好压抑住手，准备先睡觉。
　　江波白那儿却是又来一条消息。
　　奔波儿灞：【知道了知道了，不代真人，你倒是快发来吧，我等着呢。】
　　桑野正要回复发了，但是向上看两人的聊天框，确实没有来自第三方的链接。
　　他以为是系统bug，退回LOFTER里打算再分享一遍。
　　就在这个时候。
　　屏幕上方弹出微信消息——
　　【你在看什么东西？[微笑]】
　　桑野静止两秒，脑子一麻，一张小白脸迅速充血发红。
　　桑野颤着指尖点开自己跟谈默的对话框，检查一眼。
　　就见上一条消息大喇喇呈现出：
　　S.：【[分享LOFTER][说唱]帝国上将和他的皇室小娇妻】
　　“…………”
　　一刹那心如死灰。
　　因为整日里跟谈默聊天，所以一到分享链接的时候，跟谈默的对话列表就会排第一位，手快点错了……
　　桑野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黑暗中，屏幕光亮照出那张臊红的小脸，就见他将下唇咬了又咬，指尖反复长按聊天框，却因为超过两分钟而没有了撤回键。
　　现在的社死程度，堪比把他推进火葬场里火化。
　　桑野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边又来一条消息。
　　T.：【一夜缠绵是什么鬼？[微笑]】
　　“…………”
　　火葬场火化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了。
　　桑野看着屏幕，一点点朝后缩进自己的被子里，仿佛柔软的蜗牛缩回自己的小房子。
　　直到只剩一双细白的手还露在被子外，就见从窗外扫进来的光线下，那双纤细的手绷直了指尖，又蜷缩着握紧，攥得牢牢的，用力到发抖。
　　被子里，桑野咬进了枕头防止自己叫出声，眼里都是水色。
　　这回是真的哭了。
　　……
　　谈默躺在床上，一手滑动屏幕，很快地翻阅小说，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
　　静默了可能有十分钟之久的桑野终于回消息了。
　　S.：【我有一个朋友。】
　　S.：【他看到后发给我的。】
　　谈默一笑，并没有多想，只逗弄少年。
　　T.：【你的那个朋友是姓桑名野吗？】
　　另一边，桑野猛地把手机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呼吸急促，眼神慌乱。
　　Talk怎么知道的？
　　***
　　隔日上午，桑野故意找借口没去餐厅吃饭，让小派帮他打包一份，他先去练习室了。
　　可是等到后面，先来的竟然是谈默，手里提着一份打包袋。
　　桑野只是看了眼男人就红了脸，低下头，刻意躲避他的目光。
　　谈默把袋子放在桑野面前，居高临下看他：“怎么不下楼吃饭？”
　　桑野抿着唇，手指抠面前的空格键帽，忸怩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干脆不吭声。
　　“嗯？”谈默伸手挑了下少年精致的下颌，唤他，“帝国小皇子？”
　　“…………”
　　桑野脑袋嗡的一声，羞耻心爆了。
　　他蹿起身就要走，低着头左移右让要绕过谈默，急得直哼哼：“你干嘛呀？我不跟你玩了……”
　　谈默最高兴的时候大概就是桑野说不跟他玩的时候，无论是奶呼呼的语气还是羞愤的表情，都很叫人享受。
　　他凭身高优势挡着人去路，等少年撞到身上，再顺势捏住他纤白细腻的后颈。
　　“我怎么了？”谈默垂着眼看桑野，道，“不是你给我转的那什么一夜缠绵的东西？现在又不给说了？”
　　“不是的……”桑野羞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拿脑门磕了磕男人的肩，这种乌龙事件要叫他怎么解释嘛。
　　白天刚答应说不去搜同人文，晚上就转过去一篇好文共享，仿佛要拉着Talk一起看，关键那篇文里还有很多隐晦描写，一想到Talk也看了，就有些不想活了。
　　谈默舔了舔唇角忍住笑意，掐着少年后颈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一下，正打算把人安抚下来，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以及小派的大嗓门：“白毛大概又悄悄努力去了，饭都不下来吃，我哥给他打包了。”
　　室内两人不得不分开。
　　桑野坐回电脑前，双手撑着通红的脸颊看屏保。
　　小派进屋，看到他：“唷，白毛，还没吃呢？”
　　桑野沉沉地嗯了一声，一动不动。
　　小派和胡夫都看他一眼，奇怪这是怎么了。
　　谈默坐下，修长干净的手帮桑野拆开包装盒，抽出筷子。
　　“吃吧。”拿筷子的手轻抵一下桑野的手臂，他说，“帝国小皇子。”
　　“…………”
　　桑野抿了下唇，接过筷子，化悲愤为力量，塞了一大口饭。
　　谈默见他脸颊鼓鼓像松鼠的样子，无奈摇摇头笑了。
　　***
　　后面两天的比赛中，战况逐渐白热化。
　　顶级战队之间的较量尤为激烈，谁都想拿第一。
　　NSN重金聘请外援，又顶着网友对于非全华班的偏见，付出了那么多，铁了心要夺冠。
　　Catch22相当于一支新组建的战队，势头正猛，又逢愚者重回PCL，想借此时机在第一梯队寻求一席之地。
　　WLG更是不必多说，在春季赛失利后便一直陷入低谷，这次夏季赛对他们至关重要，赢了，叫涅槃重生，输了，是一败涂地，粉丝已经不多的信任将会消磨殆尽。而且因为大家对于曾经的全球总冠军期待较高，于WLG而言，如果不拿冠军，那都是输。
　　第四天的时候，WLG稳住了节奏，赶超catch22成了第一名，但两支队伍的分差不大，并不能就此松懈。
　　到了季后赛最后一日，比赛场地的玻璃房里，四周昏暗，每个人都在以高频率点按着鼠标，键盘发出连成片的脆响。
　　桑野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里的画面，因为紧张的气氛脸上早已热红一片，额发微微汗湿，纤细的手指高频颤动过后，突然静止，整个人渐渐松下气息，带着明显的不甘愿。
　　他被星星的98K给爆头了。
　　场上，星星补完枪后走楼梯下楼，他在途径窗口时仅是漏了点侧身，就被两枪扫倒。
　　开枪的人正是谈默。
　　星星倒地后便牵制住了catch22的进攻，谈默借此机会带胡夫过了教堂，险险避过一劫，但在决赛圈的时候遇到了不利圈型，提前淘汰。
　　这已经是第五局，WLG这局排名第三。
　　总积分榜上显示，catch22的分值实现反超，升至第一。
　　——WLG与其差3分。
　　而NSN一直不近不远地咬在后面，同样有机会逆风翻盘。
　　小派取下耳机，说：“完了，我手开始抖了，要是下局打崩，功亏一篑。”
　　桑野沉默不语地起身，并不想听到这些丧气话，只会加重他的心里负担。
　　桑野来到了无人的员工通道，背靠着墙壁，视线盯着鞋尖，脸色一片冰冷严酷。
　　他其实一点都输不起。
　　他不想输给NSN，因为李俊显曾说WLG的奖杯是偷来的。
　　他也不想输给catch22，因为WLG需要一次胜利来重新找回信心。
　　WLG饱受质疑太久了，Talk也饱受质疑太久了，然而让一切变得好起来的机会，全都押在了最后一局上面。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都要缠成一堆乱麻了。
　　像小派说的那种情况，他当然也怕。
　　他知道越想抓住一样东西的时候，往往越抓不住，因为那是心态失衡的开始。
　　桑野就这么兀自冷静了会儿，却是只获得了表面上的镇定，他还是能隐隐感到心绪之下有什么在不安地躁动。
　　多思无益，桑野站正身，往回走，一转弯，却发现墙边靠站着一道颀长身影。
　　桑野看清楚那人是谈默，顿住脚步，不知道他在那儿等了多久。
　　谈默看着他，招了招手。
　　桑野走过去。
　　谈默低下睫，伸手帮忙整理桑野的队服领口，淡淡道：“紧张了？”
　　桑野下意识想否认，不希望给谈默留下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印象，但是转念一想，现在隐瞒并没有好处，于是便缓缓点了点头。
　　谈默说：“紧张是正常的，没关系。”
　　可桑野又知道，不完全是紧张，他垂了下眼，又抬起，问：“我们能赢吗？”
　　谈默头向后靠了下墙，移开视线，咬咬下唇，反问：“当你以前坐在观众席上的时候，你会想WLG能赢吗？”
　　桑野怔了一下。
　　当他还是个粉丝，还在台下默默关注WLG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怀疑WLG会不会赢，因为在他看来，WLG必胜，Talk必胜，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这支队伍都能在最终一刻创造奇迹。
　　桑野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谈默宽容地一笑：“所以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桑野羞愧地低下头。
　　他害怕的，可不就是自己掉链子，发挥失常，最后给队伍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吗？
　　虽然还没有发生，但他已经开始被这种想法所折磨了。
　　谈默低声问：“在见过我弱鸡的样子后，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桑野立即仰高脸，激动地反驳：“你不是弱鸡！”
　　他捍卫自己的偶像，甚至都不允许偶像自己说自己坏话。
　　“如果是这样……”谈默朝桑野摊开一只手掌，道，“今夜把信仰交给我。”
　　桑野心中一热，脸上升温，垂下眼，看到男人温润的掌心纹路清晰。
　　他不再畏缩，将手递过去。
　　“我们能赢。”谈默收拢掌心，看着少年透明粉嫩的指尖，声音低低的，给出最终答案，“因为有你，我们能赢。”
　　***
　　第六局正式开始。
　　无论是现场的还是屏幕外的观众，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待着最终总冠军的诞生。
　　第一阶段，安全区刷在西部，P城靠近圈中心，同时也成为了强势的一侧。
　　解说A：“一些有梦想的队伍已经早早要往P城扎了，过去两天，或许碍于P城是WLG的起跳点，他们还要考虑一下，但是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局了，如果不是前排的队伍，大致名次已经差不多了，这些队伍想着搏一搏，说不定能单车变摩托。”
　　解说B：“是的，所以WLG这一边受到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诚如解说员所说，游戏里，WLG占据四合院，先接下了一波来自十二宫的团，却因为休整时间太短，没能顶住学校那边队伍的来袭。
　　解说A：“哎呀，这一波团里小派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桑野心里一咯噔，掠了眼右下角地图。
　　现在还没有到五分钟缩圈的时间，他们已经掉人了。
　　很大的劣势。
　　小派淘汰后，可能自知拉胯了，一时间都没敢吭声。
　　最后那一枪他漏了，没对过对面，但他作为队内干杂活的自由人，也确实是尽力了。
　　还是谈默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了气氛：“死这么快，回去扣奖金吧。”
　　“哥！没这种说法！”小派喊冤。
　　桑野深吸气，放松下来，知道谈默是不想让大家紧张才这么说。
　　第五阶段的时候，白圈刷到了G港下方的下城区。
　　WLG从龙脊山摸到外三仓，胡夫占据高位点的时候，被catch22的星星抓准机会打了下来。
　　解说A：“漂亮！Aster的远距离战太强了！不仅是胡夫，好多老将在这次夏季赛中都被他狙下来过，夏季赛才是Aster的第一站，这要是再往后发展下去，想来到了世界赛，他跟Song都得成为小魔王一样的人物！”
　　胡夫戏很多地蹭了把眼角：“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被前浪拍得死死的。”
　　小派翻他一眼：“你可得了吧，昨天上杀人榜第三名的那胖子是谁？”
　　胡夫缩起脖子：“咦嘻嘻嘻嘻嘻~~~”
　　第六阶段，养老院隔壁成了圈中心，WLG剩下两员Talk和Song，驻扎在了集装箱。
　　同时这一阶段中NSN最后一名队员殒命，NSN止步冠军的争夺战。
　　靠近前排的观众能看到，属于NSN的玻璃房里，陆奇凯猛地蹿起身，暴躁地举起键盘往墙上摔。
　　第七阶段划分出决赛圈，圈中心依旧在集装箱，一共有三支队伍入围。
　　一个是WLG，还剩两员。
　　一个是SAS，还剩三员。
　　另外一个就是Catch22，满编队伍。
　　系统根据地形位置以及人员多少分别给三支队伍预测出最终的吃鸡概率，分别是20%，30%，以及50%。
　　桑野和谈默虽然占据在圈中心的集中箱位置，但是频频受到一旁SAS的干扰。
　　解说A因为激动，语速说得飞快：“SAS必须得先拔下WLG的这个位置点！如果他们不先扫除WLG，之后他们就会腹背受敌！但说是要拿下又谈何容易！SAS发动了进攻，Song一枪一个……两个！漂亮！Talk绕过集装箱，贴面击倒！“
　　解说B：“正好这个时候梅花桩出现了！Talk和Song已经开始吃毒了！他们这个位置太不利了，往后没有退路，往前的话找不到合适的架枪地点，22的四人开始了自己的收割之战！”
　　系统的吃鸡概率一跳。
　　WLG：2%。
　　Catch22：98%。
　　其实到这里，比赛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
　　全场WLG的粉丝寂静无声，但还在紧紧盯着大屏幕。
　　一个女孩把印有【Talk、Song必胜】的应援牌捏在胸前，眼中泪花闪动。
　　休息室里，教练咬紧了牙关。
　　虽然一直劝队员们不要有压力，这次能进前八就好，但是内心里谁不希望自己的战队夺冠呢？
　　更别说他们克服了那么多困难，现在已经走到了这里。
　　游戏里。
　　桑野跳上了一个小型的木柜，贴着墙面移动，蓝色的毒一点点贴着他的身旁渗透过来。
　　他能听到外面徘徊的脚步声，心脏砰砰直跳，内心里半是冰凉，半是火热，咽了下口水，小小声唤道：“Talk……”
　　谈默在另一边的集装箱里，情况不比桑野好多少，同样受两个人包围，他给枪装上最后一盒子弹，语调依旧平静淡然：“没关系，像你平时那样打就行。”
　　桑野内心里不安的一隅角落定了定。
　　也就在这个时候，Catch22四人随着一声令下，发动进攻，冲入集装箱。
　　桑野其实并不能很明确当时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大脑几乎煮至沸腾。
　　他看到第一个人冲进来了，便提起枪就开，甚至来不及甩镜，有人打中了他，血线一下子就从白色掉至红色，屏幕被绿色的血花溅得一塌糊涂，他几乎要看不清对面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还没淘汰，他还能开枪，所以他不停地点动鼠标，指尖、手指一直到手腕，紧绷到酸胀。
　　直至他放出最后一枪，屏幕突然变暗。
　　跳出来金黄色的文字。
　　【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全场爆发出炸裂的欢呼声。
　　小派和胡夫跳了起来，发出了吵死人的喊叫。
　　桑野还呆滞地坐在电脑前，呼吸急促。
　　解说员的声音这时响彻全场：
　　“恭喜WLG！夺得2022PCL夏季赛总冠军！”


第49章 
　　049
　　桑野脑子里还有些嗡嗡地响, 直至耳机被一旁人取下来，霎时间，舞台的背景音乐激荡, 观众席声浪澎湃，齐齐向他袭来, 不过都好似隔了一层纱。
　　桑野在巨大的声响中偏头看向旁边, 就见光怪陆离的灯影下，谈默冷白的脸上覆着层薄汗，说了什么听不清，但桑野通过口型看出来, 他说——
　　赢了。
　　那一刻，嘈杂的背景音变得清晰嘹亮起来, 桑野这才从梦中回到现实, 内心里如释重负, 同时涌入一股强烈而无法抑制的欢喜。
　　于是当导播的镜头给到WLG选手区域的时候，就见白发少年一下子扑向男人，双手搂紧男人的脖子，那自由肆意的姿态像鱼跃入它的海洋。
　　在全身心的冲力之下，谈默被撞得朝后仰, 连忙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按住少年的腰, 电竞椅载着两人几乎滑出镜框之外。
　　现场的尖叫声再次拔高了几个度。
　　直播间的弹幕刷到卡顿。
　　众人除了发出无意义的喊叫来宣泄, 对于“说唱”的喜爱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们年轻, 热烈，来自梦想的国度, 所有人都受到这份激情的感染和鼓舞。
　　桑野高兴到忘乎所以, 贴在谈默耳边说话时的声音“哆哆哆”的就像小鸡在啄米, 带有一种孩童的兴奋：“我当时害怕极了！只能见到头就打，好吓人的！”
　　谈默仰起脸，被少年发丝蹭得喉间发痒，他不停揉捏桑野的后脑勺和脖颈，摸了一手滑腻的汗也不在乎：“到底谁应该害怕谁？”
　　怎么看都是对面会觉得桑野更吓人一点。
　　胡夫和小派又蹦又跳过后，围了过来，热情地簇拥在一起。
　　桑野立马觉得空气都被压缩了。
　　胡夫说：“Song神太牛了！”
　　“白毛你超神了！”小派大嗓门嚷嚷，道，“我都没想到你在那种情况下能一打二！”
　　说完，居然还上手揉搓了一把桑野的脑袋。
　　要是平时，小派早完了，这手怕是要被桑野追着剁掉了。
　　但是今天桑野忍了。
　　他还搂着谈默没撒手，埋下脸，在谈默劲间汲取着冰冷洁净的气息，烧沸的热血逐渐得以平静。
　　少年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一声。
　　真好……
　　至于什么好，他也说不清，只知道此时此刻此景，他的人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刻。
　　……
　　出了每个单独的玻璃房，选手在舞台中间互相恭喜道贺。
　　NSN一队人气压最低，撤得最快。
　　但是Shine还是走了过来，跟前队友们寒暄几句，真心道出祝福。
　　大家对过往的事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
　　小派嬉闹着跳到Shine背上，又被Shine有些恼地扫下来。
　　等到了桑野面前，Shine重整了一下情绪，静了两秒，低睫，伸出手：“你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桑野大大方方跟他握了下手：“那当然。”
　　Shine：“…………”
　　真是一点不客气。
　　Catch22的队伍最后才出来。
　　桑野隔着人群看过去，就见星星耷拉着脑袋，眼眶还有些红，又用手掌根蹭了把眼尾，看得出是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愚者朝这里的方向指了指，似乎要叫他一起过来打声招呼，星星却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默默背过身去。
　　愚者摇摇头，拍了拍那颗粉色的脑瓜子，自己代表全队人走了过来。
　　桑野探头往星星的方向望了眼，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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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第一次参加比赛，有些事还不习惯。”愚者回头看了眼，语调有些无奈，道，“本来以为能赢的，结束前一分钟还这么认为，后来你也知道……小孩心理落差比较大。”
　　桑野哦了一声，道：“那他有点输不起……唔……”
　　话没说完，就被谈默捂上了嘴。
　　谈默对身旁骄傲的小孔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让愚者别介意，说：“只是不巧遇上了Song，不
　　然冠军一定是你们的。”
　　“我本来是不介意的。”愚者微笑，“如果你不开口的话。”
　　两人又互相调侃了几个来回。
　　离开前，愚者跟谈默碰了一下肩。
　　“洲际赛见。”错身时，他道，“下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谈默拍了拍愚者的肩，已经很习惯了：“少看点回家的诱惑。”
　　短暂的休息之后，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冠军团队的四人一起上台领奖。
　　这时舞台上已经清场了，彩带从上方纷纷飘落，背景音乐声激动人心，在舞台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高台，上方摆着一个超大号的金色奖杯。
　　这是桑野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型的赛事，并且还站上了领奖台，短时间内可能没回过味，所以站在台上时还十分冷静和平淡。
　　但是当四个人合力握住奖杯，手摸到冰冷的金属的那一刻，有种陌生的情绪蔓上了桑野的心间。
　　虽然所有人都强调他最后1v2反打很精彩，仿佛能赢下比赛都是他的功劳一般，但是桑野知道，Talk当时面临的处境比他还要困难，如果Talk没有突围成功，他们最终依旧无法吃鸡，大家只夸赞他，只是因为他是个超出大家预期的新人，还有……
　　桑野抬起头看去。
　　四个人在高台旁边围成了一圈，小派和胡夫满面笑容，看着奖杯时眼底泛着光芒。
　　如果不是队友架枪、掩护、在比赛过程中付出同等的努力，他们依旧无法走上领奖台。
　　桑野之前只想着不能输，是为了争气，但这一刹那，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荣誉和团结，这是胜利所带给他的独特体验，他也忽然明白了赢得比赛的魅力所在。
　　随着音乐的节奏达到最高点，四人一起举起了奖杯。
　　全场掌声雷动。
　　教练和喻皓天就站在舞台下方，更是拼了命地鼓掌。
　　苗森在前排观众席，拿出手机给他们拍照。
　　前方的四人回到舞台中央，在另外三人的一致默契下，让桑野一个人举着奖杯站C位。
　　其他人都放手时，桑野忽而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他抿住唇，用力托了一把。
　　于是官方照片发出来时，就见奶白色发丝的少年微微屈膝，斜过身，蹙着眉看几乎拿不住的奖杯，用力到鼓起一边白嫩的脸颊，一副跟它较劲的模样。
　　而另外三个男人则偏过脸，探着脑袋看向他，脸上都是近乎宠溺的笑容。
　　***
　　回去的时候，桑野刷了一路微博，铺天盖地的都是对于WLG的庆贺。
　　不过也有人替Catch22感到可惜，觉得他们实力其实不输任何一个豪门战队。
　　星星就算了，新入队的，但是桑野以前都没有关注过愚者，经过这次夏季赛，他发现这个男人各方面都很稳健，比在网络上过度营销的陆奇凯强多了。
　　他再回想起愚者跟谈默似乎很熟的样子，不免好奇两人之前怎么认识的。
　　谈默和教练一块儿先走了，桑野跟小派他们还在等电梯。
　　小派知道愚者的事，抢着说：“我哥来WLG之前，在北美那边的战队训练过，不过时间不长，可能也就不到半年吧，还没有上过大型的比赛，他跟愚者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他俩在异国他乡，都是中国人，又每天同吃同住，一个寂寞的灵魂遇上另一个寂寞的灵魂……”
　　桑野抿了下唇，打断：“不必跟我说那么细。”
　　“咋？”小派问，“不会这醋你也吃吧？”
　　桑野说：“我剁了你。”
　　小派绕过胡夫往他身边躲。
　　胡夫乐呵呵地接上，道：“后来两人都没留那里，一起回国了，谈神你也知道，进了WLG，愚者则去了他朋友的俱乐部，也是新成立的，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不过事实证明，愚者那朋友是坑比，俱乐部运营得烂不说，后来解散时还牵扯出一大堆合同纠纷，愚者因此沉寂了快一年，再复出时，去了打次级联赛的小俱乐部，这次能回归PCL，应该付出了不少努力。”
　　小派从胡夫的横截面后面探出脑袋：“所以你看，遇到一个好老板有多重要，虽然我总说WLG幕后老板资本家，但他还从来没干过坑选手的事，谈神能遇上我们老板，也算是幸运。”
　　“是啊，选择不同，人生际遇都不一样了。”胡夫感叹道，“听知情人士透露过，一起在北美集训的时候，愚者是唯一能跟谈神对枪的人，可见实力有多恐怖，所以两人是朋友，但也是最强劲的对手。”
　　桑野有所了悟。
　　难怪愚者对于接下来的洲际赛信誓旦旦，看来确实有底气，不止是嘴炮输出。
　　他又回忆起社恐粉毛一副不服输的倔强样，后知后觉，洲际赛可能没他想得那么轻松。
　　不过很快，桑野又想起来他们是这届夏季赛冠军，这已经足够他高兴好久了，就把其他先抛诸脑后。
　　他突然想再看一眼奖杯回味一下，这可是他人生的第一次，简直恨不得抱着睡觉，便问：“奖杯在哪儿？”
　　小派说：“应该在我哥那儿，所有的奖杯都是他先保管，回去后再放进会议室里……怎么？你还想看？我哥都是把奖杯当宝贝的，怕磕哪儿了或者弄坏，回去之前都不给人碰的。”
　　桑野哦了一声，低下睫，有点失落。
　　胡夫却道：“如果是Song的话可不一定。”
　　说话间，他们出了电梯，途径谈默的房间门口。
　　谁料胡夫直接抬手按门铃，对着桑野指了指房门：“来吧，想看你就试试，问谈神行不行。”
　　桑野慌了一下，摆手：“不用……”
　　可房门已经打开了。
　　桑野的手还尴尬地架在半空中，便跟来开门的谈默直直对上视线。
　　谈默看了另外两人一眼，才问桑野：“什么事？”
　　来都来了……
　　桑野抿了抿唇，放下手，视线下意识偏移了一下，透过谈默的身侧，就见在套间正对门口的茶几柜上摆这个奖杯形状的东西，已经被特殊材料包起来了。
　　果然很宝贝。
　　桑野突然往门框上一趴，拿那双乌黑清丽的眼瞳看着谈默。
　　“…………”
　　谈默淡淡地眼一眨，被他这一出搞得猝不及防。
　　就见少年奶白的小脸微微仰着面对他，露出湿漉漉的如同狗狗一样的眼睛，无辜又可怜。
　　这表情谈默太熟悉了。
　　往往就是谈春山每次想出去玩，或者想要什么好东西吃，反正就是有求于他的时候就会显出这幅样子。
　　对于谈春山，谈默能拒绝，但是对于桑野……
　　他问：“干嘛？”
　　桑野又朝房间里瞥了眼，快速收回视线，望着谈默小声的，尾调都是软糯的道：
　　“能再让我摸摸你的大宝贝吗？”
　　“…………”
　　不仅是谈默，连小派的表情都稍显沉默了一下。
　　小派心里还在琢磨这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谈默往桑野趴在那儿的门框上顺势一靠，低着头，看少年：“我的大宝贝你摸过？”
　　桑野：“…………”
　　小派：“……”
　　我就说，有哪里不对劲。
　　***
　　当天晚上桑野没摸到谈默的大宝贝，疾步遁走了。
　　因为后面还有夏季赛的颁奖盛典，所以大家都没有立即动身飞回上海，终于得了两天的休息时间，可以完全不用管训练。
　　大家都不是爱出去逛的人，再说大夏天的，气温一不小心就能达到四十度，带瓶油出门就能在马路牙子上煎鸡蛋，逛街纯属受罪，于是都打算在酒店里消磨时间。
　　隔日下午的时候，小派套上黄色鸭子的游泳圈，对桑野道：“走啊，白毛，去楼顶露天泳池游两圈。”
　　桑野正拿着手机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就在LOFTER里磕生磕死，万事都不想理会，翻转一个身背对小派：“不会游。”
　　小派是个爱热闹的，人越多越好，继续撺掇：“来啊来啊，有游泳圈呢，游泳圈不就是为我们这样的旱鸭子发明的吗？”
　　桑野冷漠，言简意赅：“别烦我。”
　　小派：“谈神也去。”
　　桑野挣扎着坐起来：“你等等。”
　　小派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他就说，他有白毛诱捕器。
　　这家酒店顶楼的露天游泳池非常骚气，是全透明的，架空在三十层的高楼之上，有恐高症的都不敢去，但也因此成了著名的网红打卡地点。
　　桑野在前台买了泳裤，但没买游泳圈，因为嫌蠢，他并不打算下水。
　　桑野在独立的更衣室里换好衣服，经过一段淋雨池，来到游泳池旁边的时候，小派还套着那个蠢鸭子。
　　然而小派就好像被震慑住了，目露惊艳地把桑野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我去！白毛！你吃什么长大的？还是说你就是传说中拿牛奶洗澡的人？太白了吧！”
　　桑野只穿了件蓝色的游泳裤衩，一身皮肉都露在外面，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白，而是一种粉白，水灵，在阳光下折射光泽，更夸张的是，连色差都没有，更别说找到一条疤了，连一粒痣都寻不见。
　　平时穿着衣服也还好，只知道桑野是个小白脸，皮肤比大多数男生都要好，但露得一多，那视觉效果相当有冲击力了。
　　桑野没管小派的大呼小叫，在阳光下眯着眼，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小派还沉溺在桑野这一身细皮嫩肉上，凑上前，伸出手要摸，却被发现的桑野不耐烦拍开：“你有病吧？”
　　小派摸着通红的手背，不高兴地嘀咕：“让我摸下这身贵族尊享皮咋了？”
　　桑野往泳池另一边走，眼神四处张望，不顾一路上好多男男女女都朝他投来打量的目光，那些眼神无一例外都是赞赏和艳羡。
　　“找啥呢？”小派追上来，问，“找我哥啊？”
　　桑野收回寻找的目光，看他。
　　“喔。”小派从桑野身旁溜走，快速扔下一句，“我给我哥发消息了，他没回。”
　　桑野立即就明白被耍了，停在原地，恨得咬牙。
　　***
　　胡夫早就上来了，因为以前空的时候，他在饭后还会时不时上来游泳，所以对这里很熟悉。
　　他刚游好了几圈，此时正跟小派一起趴在旁边的透明玻璃护栏上，两人的眼睛在不远处的人群里钻来钻去，窃窃私语声叽叽咕咕地顺着风飘来。
　　小派：“那个小姐姐好看，肤白貌美大长腿，百万网红级别的，你说语呬我该不该去要个号？说不定也玩吃鸡呢……”
　　胡夫：“她闺蜜也是仙女……那个也好看……喏，八点方向那个。”
　　小派：“……胖子，我说你怎么动不动往楼上跑，原来是上天堂来了，还故意不告诉我，缺德不你？……”
　　胡夫：“咦嘻嘻嘻嘻嘻~”
　　桑野被骗过来，不好扭头就回去，便坐在一旁的泳池边，小腿放在水里晃动，曝晒着太阳，偶尔朝小派的方向看一眼。
　　小派正套在黄色游泳圈里，两条腿在水下扒拉着，鬼鬼祟祟偷看的样子，活像小孩子在探讨哪个阿姨愿意带他玩。
　　就在这个时候，小派忽然发现什么，在水里艰难地转了个身：“哎？我说白毛，你怎么不过来跟我们一起看妹子？”
　　桑野朝泳池里鲜艳活力的人群看了眼，低下头，往手臂上抄水，一脸的了无生趣：“没意思。”
　　小派惊了，脱口而出：“你不会真是gay吧？！”
　　就像男人喜欢凑一起看美女，女人也会喜欢看帅哥，这是人之本性，桑野居然会说没意思？
　　虽然桑野和谈默平时在一起时，两人看起来gaygay的，大家表面起哄，但内心里都只当那是谈默作为前辈对于小朋友的喜爱和照顾，两个男生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确实看起来会有基情，而且桑野是大富人家娇惯着长大的，偶尔在谈默面前会流露出撒娇的一面，大家看他年纪小，都觉得很正常。
　　但如果桑野现在承认自己真是gay，小派还有点猝不及防呢。
　　桑野抄水的手顿一下，都没有细想，朝着小派的脸上横扫过去一片水，直接炸毛：“你才是！”
　　胡夫连忙打圆场：“我们小Song神刚成年，不懂这些，不喜欢看妹子怎么了？”
　　“白毛，我就这么一说，你这么激动干嘛？”小派摸一把脸，呛了几口水，道，“我是我是我是！我全家都是好了吧？”
　　桑野抿起唇，小表情还有点狂怒。
　　“嗨！小派什么性格你也知道，他嘴上从来不带把的，犯不着跟他计较哈。”胡夫笑着道，“再说你是不是都无所谓，我们开明着呢。”
　　桑野这才心里好过了点，小腿把池边的水晃得“哗哗”直响，突然停下，抬头问：“Talk也无所谓吗？”
　　“那当然。”胡夫说。
　　“别人怎么样他无所谓。”小派趴回池子边，补充一句，“但他自己不行。”
　　桑野心里有些咯噔，茫然：“什么意思？”
　　小派说：“第一年釜山邀请赛，韩国赛事方那边一个高层借着酒疯，在电梯里给我哥塞了张房卡，你猜怎么着？”
　　桑野担心Talk，紧张地攥紧手：“怎么了？”
　　“救护车连夜开来把那高层运走了。”小派微笑，道，“走的时候，房卡还整个塞在他嘴里拔不出来。”
　　桑野微妙地松口气。
　　胡夫说：“那次我们差点面临退赛呢。”
　　“害！这不是重点。”小派说，“重点是我哥讨厌别人觊觎他屁股。”
　　那两人又胡乱闲扯开了。
　　桑野耷拉下脑袋，心里莫名有点庆幸——
　　还好我是直的。
　　但想着想着，又很轻地皱了下眉。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阴影落在桑野头顶上方，他起初以为是云，但是看影子才发现是来人了。
　　抬头看去，就见谈默站在身旁。
　　桑野的视线直愣愣了一下，不自觉向下移，就见男人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腹肌、还有腰侧两条探入胯骨深处的紧致线条……由于男人天生冷白的肤质，区块分明的肌肉有种类似玉的质感。
　　“唷！哥，你来了。”小派热情招呼，又看向桑野，调笑，“白毛，白毛，回神了，怎么看妹子没兴趣，看我哥眼都不眨一下？”
　　桑野倏的抬起头，脸上红了，刚才被太阳晒都没觉得这么热，不敢再乱看，气息却止不住慌乱了一下，一时间都忘了骂小派，一心只想着——我是直的。
　　谈默还站在那儿，背着光，看不清表情，没说话，也不知道他眼神看哪儿，但是面对桑野的时间属实有点长了。
　　可能过了有半分钟之久，他才不紧不慢在桑野旁边坐下，两人的肩和手臂都蹭了一下，桑野立即敏感地挺直腰。
　　游泳池另一边，有不少人投来目光，有看桑野的，也有看谈默的，更多的则是两个人一起看。
　　谈默朝那边投去一瞥，波澜不惊收回目光，拿出一瓶防晒霜，问：“出来涂了吗？”
　　桑野摇头，一只手抚了抚另一边手臂。
　　只觉得两人穿这么少，又坐这么近，让他一时间有点拘谨。
　　这时，谈默的视线不加掩饰地打量一遍桑野的身体，说：“皮肤这么嫩，不涂会晒伤。”
　　桑野脸上又刷的红了层，不知怎么，突然想到电影里海滩上的画面，都是一个人帮另一个人涂防晒霜，尤其是后背，因为涂不到……还有抹全身那种……
　　桑野猛吞咽一下口水，心跳失速。
　　谈默说：“我帮你。”
　　“……”桑野神思都要恍惚了，脑子里热成一团。
　　他觉得他最好能拒绝一下。
　　但怎么都张不开嘴。
　　就在他心猿意马之时，下一秒，一件宽大的浴巾披在他肩上。
　　桑野：“…………”
　　谈默还把他胸口位置的两片浴巾用号码手牌夹上，拍了拍他脑袋，说：“物理防晒一样的。”
　　桑野一动不动：“……哦，好。”


第50章 
　　050
　　桑野披上超大号的白色浴巾后, 瞟了眼旁边的防晒霜。
　　难不成还真要Talk帮他抹背？
　　Talk的手那么好看，到时候沾满白色乳状液体，他怎么敢想……
　　“……”
　　桑野咬咬唇, 低下头，无意识地将小腿搅得更勤了, 水波一阵激烈晃动。
　　光是想象Talk的手, 他就感到身体里升起一股异样的躁动。
　　然而桑野不知道的是，整个游泳池里最失望的是要数那些不断投来视线的男男女女。
　　陈桥是个来打卡的网红，一手托着饮料，跟旁边的霍安窃窃私语, 表示很失望：“别想了，人家有主了, 就说他男朋友也太小气了, 多看两眼都不给, 东亚醋王吧属于是？”
　　两人眼睛看着泳池角落。
　　“不像吧。”霍安实际上比陈桥更失望，道，“要是男朋友的话，俩人早搂一块儿去了，还能这么相敬如宾地坐在泳池边？”
　　“看到小帅哥胸前的手牌没？”陈桥拿饮料上的小伞指指少年的方向。
　　手牌是每个人打开储物箱的钥匙。
　　谈默用手牌把浴巾夹住后, 桑野脖子以下的风光便彻底挡住了，让人惊叹的樱花粉色也无从再窥探。
　　“看到了。”霍安皱了皱眉, 问, “怎么了？”
　　“那哪儿是手牌？”陈桥说, “那是爱的号码牌。”
　　“…………”
　　“相信我，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
　　桑野还“相敬如宾”地跟谈默坐在泳池边, 哪儿哪儿都透露出局促。
　　谈默在掌心里挤上硬币大小的乳白色防晒霜, 揉开了, 架着两手对桑野说：“转过来。”
　　桑野不明所以地偏过头。
　　谈默伸手把防晒霜涂他脸上。
　　“唔……”桑野不得不闭上眼，仰起脸，就像小时候的冬日早晨被奶奶涂雅霜的你。
　　然而桑野的脸太小了，谈默一个巴掌就能盖住，所以还余下很多乳液。
　　谈默眼神稍稍滞一下，手也跟着一顿，接着顺势下移，把多余的防晒霜抹在少年细白修长的脖颈上。
　　桑野敏感地颤了下肩，低敛着眼睫，脸上的红追着谈默的掌心在蔓延。
　　少年的皮肤仿佛会吸手，谈默把防晒霜涂得服帖又匀净，却还没松手，一遍遍重复动作。
　　——“哥，你也帮我抹点。”
　　有些黏稠的气氛一拍而散。
　　小派扑腾着水花游过来。
　　桑野立即扭过通红的脸朝另一边。
　　谈默放下手，摩挲了一下指尖，似乎在回味细腻的触感。
　　他抬头，就见小派仰着太阳花一般的嘻嘻笑脸。
　　小派指指自己，说：“你也帮我抹点，我和白毛都没带那玩意儿，我这张帅脸要是晒黑了，喻公公准骂我，俱乐部还指望着我接代言呢。”
　　谈默一言不发，抬脚撑在黄色的蠢鸭子上。
　　“欸？欸？”小派套在游泳圈里被慢慢推远，狼狈地水里打转，“哥？”
　　谈默说：“辣条代言不需要看脸。”
　　小派遭受暴击，差点没从水里窜出来：“哥！！！！”
　　胡夫把青铜器般的笑声撒满三十层楼的高空：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
　　几人在游泳池边玩到晚餐时间，一起相约去餐厅吃饭。
　　更衣室里。
　　小派和胡夫没那么多讲究，在柜子之间的木椅那儿就开始换衣服了，还光着屁股互相调侃。
　　桑野抱着自己的衣服，去另一边寻找空的独立隔间。
　　然而因为是高峰时间段，位置似乎都被占满了。
　　桑野正打算等一等，回头转身，差点跟一个刚巧拉开帘子出来的男人撞上。
　　霍安看到少年，目光一亮，一手挡着帘子，侧身让他：“需要吗？正好有空位。”
　　桑野朝男人看了眼，低低道一声谢，进去放下帘子。
　　霍安十分欣喜，等着外面没打算走，心里幻想着一会儿如何借机搭话，最好还能邀请一起吃晚餐。
　　他心情激动，以至于原地转圈踱步，期待地搓起手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体态优越的高大男子朝这边走来。
　　霍安顺着看去，心沉了半载，发现是刚刚在泳池边的据说是“男朋友”的人。
　　“男朋友”眼神很轻地瞥他一眼，抬手往门框上敲了敲：“换了吗？”
　　听到谈默的声音，桑野从帘子后面钻出脑袋，眼神都不一样了，真诚的样子像迪士尼动画片里眼神水灵的小狗。
　　“没有。”
　　“有专门到客房的电梯，一起回房间换吧。”谈默提议，说，“去楼下吃饭前顺便洗个澡。”
　　“好。”桑野二话不说便应下，从帘子旁缩回脑袋。
　　不一会儿，他就重新抱着自己的衣服出来，跟着谈默一起离开。
　　霍安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内心里充满酸味。
　　他现在可以确信那人就是男朋友了。
　　想到他们一起回房间后不仅是换衣服，还要来一场鸳鸯浴，心情又变得十分苦涩。
　　他才不信两人还有时间和精力吃饭。
　　***
　　出了游泳馆，外面一路上都有空调，虽然桑野还披着浴巾，但还是打了个喷嚏，小小的声音像猫一样。
　　谈默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随手罩在他头上。
　　“谢谢……”桑野不好意思，一手按住松软的毛巾揉脑袋，只觉得谈默真是精致又体贴。
　　不仅会带防晒霜，还有干毛巾，不像他，除了个人，啥也不带。
　　谈默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人你认识？”
　　“谁？”桑野偏头看向身旁人，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认识，只是给我让个位置。”
　　谈默低下睫，说：“他好像很想认识你。”
　　桑野茫然，不知道谈默为什么要这么说：“啊……啊？”
　　谈默看向桑野。
　　少年奶白色的发丝并成一缕缕支棱着，脸上还挂着水珠，牛奶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有种晶莹剔透的质感，漂亮的小脸此刻有点天然呆。
　　谈默看了半晌，移开视线，声音低低地道：“像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其实很招人喜欢……包括男人。”
　　桑野心中狠狠一跳，不知所措，那种脑袋昏热的晕眩感再次袭来。
　　谈默继续道：“我不该管这么宽，但怕你年纪小，有些事不懂……”
　　“我懂！我懂！”
　　桑野连声打断。
　　那骤然激动的语调让谈默都止不住好奇地看向他。
　　桑野心慌气短，赶紧解释：“我不想认识他，你不用担心……还有，你……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谈默轻眯一下眼：“哪种人？”
　　正当这个时候。
　　后方电梯开门声响，小派和胡夫有说有笑走出来。
　　看到前方两人，小派道：“嗨！你们两个还没好呢？”
　　桑野松一口气，抱紧衣服，低下头快步往前走：“我先回去了。”
　　谈默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少年似乎想急切逃离的背影，轻蹙一下眉。
　　桑野洗澡的时候，还在想谈默跟他说过的话。
　　是怕他年纪小，不知道提防喜欢同性并且目的不纯的男人吧？
　　——就像之前给Talk塞房卡的那个高层一样。
　　桑野不禁再次庆幸。
　　还好我是直的。
　　我对Talk没有目的不纯。
　　Talk不用提防我。
　　桑野洗好澡出来，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坐在床边上擦头发。
　　小派对着镜子打理好自己，抓起手机，说：“走啊，白毛。”
　　桑野擦拭头发的手慢了，过了半刻，拿着毛巾放下来，低声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小派愣了一下：“咋？怎么好好的不去了？”
　　桑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晚上开会儿直播，懒得跑餐厅。”
　　小派没多想，大家都随性惯了，只问：“那你吃饭咋办？”
　　桑野往后躺倒在床上：“叫客房服务。”
　　小派说：“行吧，那我就不给你带了哈。”
　　等房门关上了，桑野还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半天，才翻转一个身面对窗户。
　　已经快六点了，但外面的天空还是亮的，看着粉橙色的夕云，有种橘子汽水的味道，能联想到夏日傍晚热闹的感觉，不过室内很凉爽，空调徐徐送着冷风，发出静谧安逸的声响。
　　这是桑野拿了夏季赛冠军后，第一次回忆离家后的整个经历。
　　他崇拜Talk，他想来到Talk身边，于是他这么做了，也做到了，还顺便拿到了夏季赛冠军。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已经超额完成了梦想。
　　所以桑野觉得自己已经圆满了，没有什么好企图的。
　　等回到基地，一队里原来Shine的位置肯定是他的，Talk也因为恢复了状态，可以重新归队，这样的话，他以后还能坐在Talk身旁，可以继续崇拜自己的偶像，未来每天都是快乐追星人。
　　这就够了，已经足够了。
　　可心里想着圆满，桑野的表情并没有很快乐。
　　他侧躺在那儿，鼓了下一边脸颊，细细白白的手指缠绕擦过头发的毛巾，触感潮湿的有点不舒服。
　　原本已经圆满的地方，不知何时被蚕食出了一道缺口。
　　年少的他还分辨不请那缺口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填补上。
　　……
　　小派跟胡夫在走廊里汇合后，一起去敲谈默的门。
　　谈默头发只吹了半干，看见只有他们两个，问：“Song呢？”
　　小派解释：“他说晚上想直播，懒得往餐厅跑，叫了客房服务。”
　　“今晚直播？”谈默轻蹙一下眉，朝桑野房间的方向看去。
　　小派耸肩：“可能怕完成不了直播任务吧。”
　　谈默想了想，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欸？”
　　面对关上的房门，小派懵了。
　　这一个个的，说好的怎么都不去了？
　　……
　　在楼下餐厅的时候，小派和胡夫面对四菜一汤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然而就在他们斜对角的一桌上，一个男人望着他们，一杯一杯给自己倒着酒，满脸苦闷。
　　陈桥差点翻白眼：“你得了啊。”
　　霍安对着杯子一饮而尽，摆手：“你别管。”
　　霍安是提前来占位的，结果白发少年的两个朋友都下楼了，就是不见少年和他的男朋友。
　　果然，他们还在房间洗鸳鸯浴。
　　一思及此，霍安又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
　　晚上桑野随便吃了点，不知怎么，忽然也没了磕cp的心思，干脆下楼去练习室开直播。
　　他这次开播没有提前通知，但是点击开启键的瞬间，一下子涌入一百多万的观众，弹幕也在短短几秒内刷得满屏幕都是。
　　大家说的最多的是“WLG牛逼！”、“Song神牛逼！”。
　　夏季赛才过去两天，圈内的气氛依旧高涨。
　　说实话，桑野还挺享受。
　　感觉自己像个大明星。
　　桑野调整了一下耳麦，说：“谢谢。”
　　然而他跟粉丝的蜜月期只差不多维持了五秒。
　　——【富贵女装！】
　　桑野抿了抿唇角。
　　什么叫虽迟但到？
　　假粉永远在路上，女装的提醒从不缺席。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快半年了。
　　桑野问：“是不是只要我在互联网活跃的一天，你们就一直忘不了女装？”
　　弹幕大军言简意赅：【是。】
　　【陪你到全球总决赛。】
　　【陪你到世界的尽头。】
　　桑野想到如果全球总决赛的大屏幕上不幸框到自己的粉丝，举起的牌子写着“富贵女装”，光这么想想他就有点恶寒。
　　不过桑野也是块硬骨头，即便这事他不占理，他依旧硬气：“那你们记着吧。”
　　他打开游戏图标，再次强调：“我是正经人，我不穿女装。”
　　【……】
　　【但是谈神都说你穿端庄的女装好看耶。】
　　桑野目光扫到这样一条弹幕，手顿了一下。
　　【其实不是我们想看你穿女装，是我们觉得谈神想看你穿。】
　　桑野心底冷笑。
　　骗鬼呢。
　　然而此时观众们都看到，镜头下，少年原本坚定不移的、写满“我是正经人”的眼神很快地飘了一下。
　　【所以你穿的不是女装，你穿的那叫“谈神快乐装”！】
　　【难道你不想让老公早点回家吗？】
　　【难道你不想让老公远离外面的狐狸精吗？】
　　【难道你不想让老公一夜七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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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桑野脸上有点臊红，撸了把刘海，觉得这些人烦死了。
　　真他们越扯越离谱。
　　就说他一个钢铁般的直男，穿什么女装？
　　奇奇怪怪。
　　桑野受不了了，关了小程序：“单排训练，不看弹幕。”
　　弹幕：【他急了他急了。】
　　桑野晚上快九点的时候下的播，回到房间，小派还没回来。
　　桑野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刷微博，刷着刷着，看到微博与微博间夹杂着广告——
　　【夏季大牌日，精品女装等你来选】
　　桑野沉了下脸，滑走。
　　两秒后。
　　又沉着脸滑回来。
　　然后就见少年往床上一趴，翘起两只脚晃动，点击链接逛起了淘宝。
　　“……”
　　正当桑野的购物车越加越多之时，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小派懒得掏房卡，上滑退出APP后，拿着手机爬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桑野一怔。
　　是谈默。
　　谈默朝房间里看了眼，问：“就你一个人？”
　　桑野嗯一声：“小派可能还在吃饭，没回来……你没跟他一起吗？”
　　他以为谈默跟小派他们晚上一起去楼下吃的。
　　“没去。”谈默看他，问，“你晚饭吃了吗？”
　　桑野来不及想其他，点头：“吃了。”
　　谈默说：“直播也好了？”
　　“好了。”
　　谈默这才将手中的两份邀请函递给他，说：“明天颁奖典礼的邀请函，上面有节目流程，给你跟小派拿过来……你是MVP知道吧？”
　　桑野接过，当即打开一份查看，说：“知道，经理跟我说过。”
　　谈默说：“很厉害，第一年就拿了MVP，我第一年的夏季赛什么都没有。”
　　桑野脸微烫，把邀请函收好：“没有你我就拿不到。”
　　好多场都是Talk在给他打辅助，如果不是有Talk在配合他，他才没办法拿到MVP。
　　按理说，谈默送完邀请函就可以走了，但他却站在门口没动。
　　桑野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现在走。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谈默往门框上一靠，随意捡起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听卢阿姨说，你给春山买了很多零食？”
　　提到春山，桑野语调都急切了：“零食到了吗？”
　　“嗯。”谈默问，“你给他买什么了？”
　　知道谈默非常宝贝谈春山，怕他不放心零食的质量，桑野当即拿出手机解锁，要给谈默看：“是在评价很高的店铺里买的，都是进口罐头还有冻干。”
　　打开淘宝。
　　满屏的女装。
　　“…………”
　　空气有一瞬间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桑野捧着手机站在那儿，似乎也忘了下一步动作。
　　谈默往最上方的搜索框掠了眼，上面赫然写着“女装”两个字。
　　也就是说，这个界面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而是有人特意在搜索。
　　桑野暗暗咽下口水，强撑着最后一丝倔强，指尖稳健地点击退出，进入订单管理。
　　气氛沉默间，他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有的时候……”
　　一开口，好像把声带寄回上海了。
　　桑野连忙清了清嗓子，深深埋着头，按动屏幕，发出微弱的气息：“有的时候，小派会借我的手机逛淘宝……”
　　谈默咬了下唇，好歹是忍住了没笑出声：“嗯，挺好的。”
　　桑野深吸气，把狗狗零食调出来后，抬起通红的一张脸：“你看吧……”
　　然后就对上了谈默一副几乎破功的表情。
　　桑野一瞬间呼吸停滞，尴尬、羞耻、恼怒如开闸的洪水一齐涌上心头，终于绷不住了，要哭了，奶音尖利：“哎呀！你别笑！！！”
　　“扑哧——”
　　谈默太难了，干脆将脑袋抵在少年肩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笑得正欢的脸，然而自然垂落的手臂颤个不停。
　　桑野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粗气，整个人气得不轻。
　　也不知道气谁。
　　都怪直播间假粉！没事瞎怂恿！
　　都怪Talk！说了穿女装好看，现在又笑他！
　　讨厌，讨厌！以后都不跟这些人玩了！
　　桑野嘴硬：“我就随便看看，我没想买！”
　　谈默好不容易止住笑，但没有抬头，依旧抵在少年肩上：“嗯……看好了吗？”
　　桑野气鼓鼓：“我不看了！”
　　谈默问：“有没有合适的？”
　　桑野脱口而出：“没……”接着脖子一梗，“我说了就随便看看，又不想买。”
　　谈默舔了舔唇角，就这么静了会儿，说：“我帮你选吧？”
　　“…………”
　　桑野的觎锡气息毫无征兆乱了一下。
　　谈默一手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臂，顺着缓缓往下，拂过他的手背，穿插进手指间，摸到他的手机。
　　声音放轻了，催促：“嗯？”
　　桑野耳朵热的厉害，轻颤的眼睫低下。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谈默宽松的领口下露出的肩颈，交界处有一条火焰似的红色疤痕。
　　桑野扭起唇角。
　　独自固执了一会儿。
　　手指一松，放开手机。
　　***
　　参加夏季赛颁奖典礼的那天大家都起得比较早，要收拾行李，领完奖直接去机场了。
　　小派来的时候是一个箱子，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箱子都装不下来。
　　”靠，我买啥了？”
　　虽然大家不爱逛街，但是在这一个月里，网购却没停止过。
　　终于打包好东西，到了楼下前台办理退住，浩浩荡荡一行人特别引人注目。
　　霍安正是这个时候从健身房出来，朝人群随意瞥一眼，结果这一眼直接叫他刹车在原地。
　　他在人群里发现了那颗奶白色的脑袋，不仅如此，少年身上还穿着跟其他人一样的外套。
　　细看之下，才惊讶发现对方原来是一名电竞选手。
　　那么之前跟少年状似亲密的男人……
　　霍安几乎不用寻找，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个子最高的男人，同样穿着队服。
　　这么一看，两人纯粹就是队友关系。
　　霍安把持不住内心的激动，当下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台。
　　桑野正趴在前台上填写用户评价。
　　——填一份可以领施华蔻洗护旅行装，小派求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突然站了一道人影。
　　桑野瞅一眼，继续填写。
　　“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男人拿出手机问他。
　　桑野头也不抬：“不办卡，谢谢。”
　　“…………”
　　谈默听到动静，偏过脸看了片刻，迈着散怠的步伐走过去。
　　霍安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健身装，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不是推销健身卡的，我们见过的，就昨天在游泳池更衣室。”
　　桑野握笔的手停了一下，想起来了，是Talk让他提防的那个人。
　　他继续写：“哦。”
　　霍安还在殷切地问：“我觉得挺有缘的，所以能加个微信吗？”
　　桑野冷淡：“不用了。”
　　谈默侧着身，胳膊架前台上，歪过头问：“怎么了？”
　　桑野看他一眼，说：“没什么。”
　　霍安带点敌意地打量谈默一番，又继续攻略桑野，向前靠近一步：“我没有恶意，想跟你交个朋友……”
　　然而男人向前跨步的一瞬间，桑野带着评价表滑向另一边，扭头对着他不耐道：“我是直的！”
　　“…………”
　　那声音大了点，在宽阔的大厅里回荡，音质尤其好听。
　　也几乎是桑野话落的一刹那，周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了他。
　　霍安脸色涨红，尴尬离开。
　　桑野骂骂咧咧继续写，写两个字，突然察觉到一旁的视线，抬头，问：“怎么了？”
　　谈默却看着不似平日里那么淡然。
　　他舔了下唇，手指轻叩两下台面，最终眼神躲闪一下，走开：“没什么。”
　　***
　　下午三点多的飞机从广州出发，晚上十点回到基地。
　　桑野一进基地的大门，就遭受到了金毛的攻击。
　　谈春山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经过一段长长的助跑，一下子扑到了桑野脸上。
　　要不是谈默在后面拖住他的腰，桑野绝对能砸个脑震荡。
　　谈春山可太快乐了，围绕着桑野转了几圈，再围绕谈默转几圈，拱着他的腿求抚摸。
　　谈默看着金毛却没有动，轻眯一下眼：“到底谁是你爹？”
　　看狗狗第一个扑向的人其实很能证明谁在它们心目中的位置比较重。
　　桑野抿唇忍笑，看出来谈默是吃味了。
　　其实也不怪谈春山，谈默一贯对它严厉，而桑野总是偷偷给它塞好吃的，临阵倒戈也不是小金毛能控制的。
　　小派看着小金毛甩着尾巴夹在谈默和桑野之间走，“呵”的一声，道：“可太像一家三口了。”
　　休息一晚，第二天，桑野就迫不及待把自己放在楼上二队训练室的设备往楼下搬。
　　搬完自己的，他还很勤快地搬起谈默的。
　　因为谈默还没出现，但是谈默昨晚在手机上说好了今天会搬，于是桑野就自说自话动手了。
　　苗森正在缠绕鼠标线，眼睁睁看桑野又搬了个主机进来，苦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催促我赶紧走，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多年梦想终成现实，桑野怎么能不着急？
　　但他嘴上还是冷淡淡地道：“不急，你慢点来。”
　　然后再次出门。
　　苗森笑着摇摇头。
　　桑野突然折回，趴在门框上，仅露出一个白色脑袋：“要我帮你收拾吗？”
　　苗森：“…………”
　　还说不急。
　　可能夏季赛后事情比较多，桑野都吃过晚饭了，谈默还没有出现。
　　他回到一队练习室，小派和胡夫正凑在一起看女主播的照片。
　　猫牙平台又出了一期“颜值主播”的评比，距离上一届隔了半年。
　　上一届还是桑野和谈默分别斩获“最美女主播”和“最帅男主播”的那次。
　　小派招呼：“白毛，一起来看看，投个票啊。”
　　桑野坐下，觉得没意思，正要说不看，进来一个人。
　　是谈默。
　　桑野跟他对上目光，忽然顿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默抬了下手：“晚上好。”
　　桑野茫然了一下，点头：“好。”
　　接着，脚下一撑，坐在电竞椅上转身，挤到小派和胡夫之间。
　　谈默经过时看了眼。
　　一整个屏幕都是妹子照片。
　　“……”
　　他又瞄了眼少年那颗白色的脑袋。
　　谈默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开机，能听到后面的交谈声。
　　小派：“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好看。”
　　胡夫：“我更喜欢这个温婉型的。”
　　桑野：“这个……直头发的很不错。”
　　小派：“这一页几乎都直头发好吧？”
　　“……”
　　谈默一个人被排除在外，抿了下唇，抬手做了个拉伸，后仰靠到在椅子上，停了一会儿，突然回头：“欸？我设备是不是你帮忙装上的？”
　　桑野扭头看一眼，又快速转回去，似乎一刻也不想耽误看妹子：“是的。”
　　谈默举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松懈下来，说：“谢谢。”
　　桑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客气……”紧接着又指屏幕，“刚才那个女生的眼睛很漂亮。”
　　谈默面对电脑屏幕。
　　后面的探讨声不断，仿佛跟他隔开了两个世界。
　　听着桑野说这个好看，那个好看，谈默一手撑住脑袋，渐渐伏低脊背，几乎要趴在桌上。
　　最后，他咬咬下唇，用手揉了把发丝，坐起身。
　　没有回头，手却朝后精准地勾住了桑野的椅子，往自己的方向拽。
　　桑野坐在椅子上不受控制地后退：“？”
　　”别看了。”谈默朝他打了个响指，“来双排。”
　　作者有话要说：
　　Talk：老婆理理我。
　　Song：嘘！别打扰，今天也在努力混入直男队列。


第51章 
　　051
　　“……”
　　桑野一脸懵逼地被拖回座位前。
　　谈默看着电脑, 修长的手指输入密码：“排位？”
　　排位也就是竞技模式，纳入天梯积分。
　　桑野揉了把热乎的脸颊。
　　排位比看妹子轻松。
　　他转过身拿起桌上耳机：“好。”
　　小派看一眼时间，大惊小怪：“哥, 这才几点？哪有这么早训练的？一起来看啊，这一届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可太多了。”
　　“你看吧。”谈默说, “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
　　小派倏地闭了嘴, 这种时候就变得非常有眼色了，关闭满是美女照片的页面，麻利地登录游戏，十指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炸响, 他用的又是最脆最吵人的青轴，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多努力似的。
　　人都散了, 胡夫只好也退回去开电脑, 然后就见右下角的白绿色图标闪烁, 点开查看。
　　3.1415926：【谈爹吃火药拉？谁惹他拉？拜托这才夏季赛刚结束，大家都忙着休假，有什么好努力的？】
　　不瘦十斤不改名：【你看看就好，你带Song看干什么？】
　　3.1415926：【？？？白毛咋了？白毛不能一起看了？】
　　胡夫默默翻了小派一眼，感叹傻孩子不懂事, 接着十根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不瘦十斤不改名：【Song第一天进一队，给他营造出的队内风气很重要, 别搞得我们一队整天不训练光看妹子似的。】
　　小派先是迷迷糊糊, 接着啧啧摇头。
　　3.1415926：【是我大意了。】
　　小派刚发送过去, 听到后面起身的动静，连忙一键切回桌面, 悄悄回头, 看到谈默起身去倒水。
　　然后他又发现白毛也偏过了头, 眼睛正随着谈默移动。
　　小派一阵挤眉弄眼，把桑野的目光吸引过来，然后指指电脑屏幕。
　　桑野转过身，接收到来自微信的消息。
　　3.1415926：【以后我们私下里看，你要是有想法，我网盘还有好登西，无偿分享给你嘻嘻。】
　　桑野冷冷淡淡，大概明白小派说的“好登西”是什么东西，正要回复不需要。
　　谈默倒了水往回走。
　　S.：【好啊~^_^】
　　接着桑野快速关闭聊天框。
　　谈默重新戴上耳机，看到队列还在等待中，端起杯子，目视前方：“妹子好看吗？”
　　“！！！”
　　桑野倒了一下，连忙坐正，手忙脚乱地扶着耳机，舔了下唇角：“好看，她们……”
　　还想加点什么形容词来表示自己刚才真的有仔细在看，做到像小派平时谈起某某女主播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但是他努力半天，也只干巴巴吭出一声：“就……好看。”
　　谈默低下眼，看着杯里被气息弄皱的水纹。
　　就在这个时候，游戏音效响起。
　　谈默一口水没喝，放下杯子，手握住鼠标：“一会儿谁当指挥？”
　　桑野说：“都可以。”
　　谈默：“你来？”
　　“好。”
　　“那一会儿游戏里你……也看看我吧。”
　　桑野嗯了一声，终于把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捋平。
　　***
　　隔日早上，Talk和Song的id在天梯榜里又往上蹿了几名。
　　网友甩出截图，显示他们凌晨三点才结束最后一局，再配上激励人心的语录：
　　【你见过凌晨三点的上海吗？夏季赛总冠军都在努力，你有什么理由躺平！】
　　上午教练顺道进来过，一脸微笑地拍了拍桑野的肩：“比赛刚结束就放松放松，不用搞这么拼，过段时间有的是训练赛给你们打。”
　　桑野塞一口小馄饨，默不作声。
　　他也不想这么拼，但是Talk偏要拉着他打一晚上，搞得他年纪不大却有种被榨干的错觉，回去后倒头就睡，现在才有些缓过劲来。
　　桑野忽而停下，盯着汤里浮动的葱花。
　　他没想到Talk回归一队后会变得这么严苛，以前在二队的时候都会催促他早点回去休息的。
　　为什么？
　　……
　　……
　　……
　　越接触，Talk身上勤奋努力的特质就越掩藏不住了。
　　思及此，桑野心里涌上一阵欣慰甚至是幸福的感觉。
　　不愧是他偶像。
　　他没粉错人。
　　又过了半小时，勤奋努力的正能量偶像踩着点进屋，高挺的鼻梁上还横着一道被单印出来的浅淡红痕。
　　谈默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对上桑野明净的目光，嗓音低哑：“这么早？”
　　桑野双手抱着酸奶瓶，目光追随谈默一直到坐下，又将下巴搁在瓶盖上继续看他：“还行。”
　　近距离下，少年乌黑的眼瞳亮闪闪的，一点都没有熬夜过后的痕迹。
　　谈默低眼，感受到了二十三与十八的差距。
　　桑野这时期待地问了声：“今晚继续双排吗？”
　　谈默拆牛皮纸袋的手指一顿，过了片刻，道：“晚上正常四排吧？”
　　“哦。”桑野抱着酸奶瓶缩回去，看向电脑，声音低了，“好。”
　　却没发现谈默神色里闪过一丝懊恼。
　　就说谈默如果也十八岁，可能比桑野还能熬，但年龄差摆在那儿，不服不行。
　　这个时候，喻皓天神清气爽地进来了，看到桑野后想到什么，顺便提醒一句：
　　“Song，粉丝给你的礼物在办公室，多得快爆出来了，就这还不包含粉丝寄来的信，我一个人搬不过来，你有空的时候带个拖车来运。”
　　“这么夸张！”小派坐电竞椅上转了九十度，道，“我最火的那段时间，也不至于拿拖车去运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哦。”
　　桑野想了想，真心问：“你火过吗？”
　　“……”小派表情失控了那么两三秒，微笑，“白毛你好好说话。”
　　“鹅鹅鹅鹅鹅~”胡夫笑得没心没肺，一个劲拍打小派的后背。
　　“过几天大家的礼物也会一批批送过来，不急，都有的。”喻皓天拍拍手，道，“现在来说件正事，后面大家开始要备战洲际赛了，但是可能需要你们更辛苦一点，毕竟是夏季赛冠军嘛，俱乐部接了不少大品牌，需要你们抽空拍广告代言，都别给我搞砸了哈。”
　　小派听到代言就兴奋，搓手期待：“我的帅气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吗？提前透个底呗，跟我合作的有什么牌子？”
　　“嘶……”喻皓天回忆，“我昨天还跟你教练说过这牌子，想不起来了，你等等，让我找找……我记得是个挺小众的品牌，但是年销量挺高的。”
　　小派两眼放光，转脸就骄傲地跟其他人分享：“小众好啊，小众代表高级，而且年销量高，说明在市场上广受欢迎，这应该是个轻奢品牌，我小派终于要摆脱辣条专业户，走上时尚前沿了。”
　　“找到了。”喻皓天这时从手机里抬头，说，“叫老干爹。”
　　“……”小派肆意骄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好像有点没听清，“啥……啥？运动品牌吗？”
　　喻皓天解释一句：“做辣酱的。”
　　小派的眼神彻底变为绝望。
　　桑野“噗嗤”一声没崩住，揉了把脸作为掩饰。
　　胡夫早就在那儿哐哐哐地捶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太小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寨呢！！！”
　　谈默正在吃可颂，低睫用手指捻掉桌上的碎屑，声音淡淡地安慰：
　　“辣酱不比辣条香吗？”
　　——结果反倒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派蚌埠住了，仰面痛哭：“这里容不下我！我要离家出走！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们一个个都没有同情心！”
　　喻皓天被他吵得头疼，掏了掏耳朵，看了眼手机，道：“不过说到轻奢……没有轻奢，倒是接了家奢侈品珠宝，我们俱乐部选手以后去消费可以打折低至内部员工价，但是有限额的。”
　　“真的？”小派立即停止干嚎，问，“什么牌子？”
　　“Twig。”
　　“妙蛙！”小派拍手，“是适合年轻人的奢侈品牌，我有几个好姐姐特别喜欢，我到时候买来送她们，对了，这代言是谁的？是不是白毛？”
　　想来想去也只有桑野和谈默的形象气质适合奢侈品牌了。
　　喻皓天没否认，看向桑野：“是Song……”
　　桑野脖子后仰，望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能不能不……”
　　“——还有Talk。”
　　喻浩天接上后半句。
　　桑野倏地拗正坐姿，不住点头：“——不错不错，这个牌子我听过，不错的。”
　　喻皓天笑了，没拆穿少年暴露无遗的小心思。
　　谈默端起咖啡杯，舔掉嘴角的碎屑，舌尖顶了下口腔内侧，掩饰住唇边的愉悦弧度。
　　小派嘀嘀咕咕：“人比人气死人喔……”
　　“好了，没你们什么事儿了，忙自己的吧。”喻皓天走到谈默那边，反身靠坐在桌边，单独对谈默说，“你生日快到了你记得不？”
　　桑野放慢了敲击键盘的速度，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他记得，并且进入八月以来就常常想起这事。
　　谈默的生日是8月23日。
　　处女座。
　　谈默则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按按嘴角，早上刚来的时候还在感叹二十三岁老了，喻皓天现在就提醒他又长一岁——二十四了。
　　谢谢啊。
　　他跟十八差六岁了。
　　谈默撩起眼皮，看喻皓天：“干嘛？”
　　喻皓天拱了拱他的椅子，一脸善意：“给你搞点活动庆祝下，你为我们WLG贡献那么多，现在情况好了起来，不能亏待你。”
　　谈默问：“什么活动？”
　　桑野不自觉斜过身，对于搞什么活动可能比寿星自己还关注。
　　喻皓天按了按圆珠笔盖，道：“把你挂到淘宝官网上拍卖。”
　　谈默：“……”
　　——“咚！”
　　旁边桑野差点把电竞椅翘翻，扶住桌子才没摔地上，连忙脸通红地坐稳。
　　“哎，你别激动。”喻皓天无奈又好笑，对桑野道，“我们是正经俱乐部，不做非法买卖，拍卖Talk是说拍卖他的两小时，至于这两小时要怎么过，最终买下来的人说了算。”
　　桑野按动键盘，装作很忙：“我没激动……这椅子不好。”
　　喻皓天倾身检查一眼他的椅子，说：“行，下午帮你重新换一把。”
　　桑野脸红红的，没应声，眼睛差点怼进电脑里。
　　谈默伸手拎住桑野的后衣领，把他从屏幕前拉开一段距离，防止弄坏眼睛，又问喻皓天：“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主意？到底我过生日还是粉丝过生日？”
　　小派扭头笑着插了句嘴：“哥，可能是嫌你为俱乐部做的贡献还不够多。”
　　“去！”喻皓天挥手跟驱赶乌鸦似的挥走他，转而看向谈默，商量，“我想出来的，行不行？大寿星，我们也不图赚钱，最终收益都会捐给慈善机构，就是趁着夏季赛搞波热度，感谢一下粉丝支持。”
　　桑野心跳如雷，把键盘敲打得像急雨一般脆响。
　　一想到Talk要跟陌生的粉丝单独相处两个小时，他心里就充满了拧巴和不甘愿。
　　谈默把牛皮纸袋卷好扔垃圾桶，用纸巾一根一根擦拭手指，半晌，说：“行，这事你安排。”
　　喻皓天起身：“得嘞！”
　　桑野抿唇，键盘都不敲了。
　　谈默这时跟喻皓天说：“过两天要回家一趟。”
　　喻皓天没多作过问，只道：“可以，工作安排上会帮你集中一下。”
　　喻皓天该解决的事都解决完了，起身离开，经过桑野后方的时候，拍了拍高高的电竞椅背：“你先将就着，下午就帮你换一把哈。”
　　桑野不吭声。
　　连带着对能想出拍卖Talk这种事的喻皓天都有了意见。
　　***
　　夏季赛期间，青训营也正式开启了。
　　桑野回到基地后，发现了一批陌生面孔。
　　他中午从食堂回练习室的路上，一路上不少人朝他投来想看又不敢看的视线，躲躲闪闪。
　　桑野知道，自己“老婆粉”的花名在外，很多人都怕他，但他都不在意。
　　直到一个戴眼镜的微胖男生挠着头对他小幅度地鞠一躬，红着脸小声道：“Song神好……”
　　桑野停在原地，有那么一两秒的出神。
　　他这时才明白，那些眼神不是八卦和畏惧，而是崇拜。
　　桑野回神，清清嗓，脸色冷淡：“好。”
　　然后背着手到身后，自小胖面前走过。
　　途径拐角后，等四下无人，桑野稳重的步伐突然变得轻快起来，走着走着起跳，对空气做了个投篮动作。
　　就挺爽的。
　　然而还没等他把投篮的手放下，一旁楼梯上突然走下来一人。
　　两人对上视线，都停在原地。
　　下来的人是鄂兰。
　　不过看表情隐隐含着怒意，似乎不太好。
　　桑野不明白，为什么好几次自己扔开偶像包袱的时候，都能被这人撞个正着。
　　桑野不动声色地把手放下，塞进裤子口袋里。
　　鄂兰往一旁别开一下脸，整理好情绪，恢复往日里孤傲阴鸷的模样，继续低着头往楼下走，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
　　桑野撇嘴，他对这人也挺无感的。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响起脚步声，伴随着激烈的言语。
　　“拽什么拽？夏季赛冠军有他的份吗？还不是从一队退下来了？还妄想全队按照他的想法来？现在说明白了，以后训练赛有他没我……”
　　“哎……暗流，你少说两句，他就那性格……”
　　“什么性格？”暗流说，“跟那个Song一样的性格是吧？统统他妈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嘘！”
　　“？？？”桑野拧了下眉，刚想离开的脚步又停下，转个身面对楼梯的方向。
　　暗流仿佛冲昏了头脑，越说越激动：“他能跟Song比吗？Song会玩男人，能把谈神钓得团团转，抱对了大腿名利双收，教练都不敢动他，那小子能吗？不能还不他妈老实点！”
　　“卧槽，暗流，你说什么呢……”
　　疾风说着说着拐过楼梯，一抬头看到楼下站着的人，声音一下子跟枣核卡嗓子眼一般，消失了。
　　旁边的暗流也在一刹那停在原地，脸色更是好不到哪儿去，如果细看，可以看到一小汨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
　　就见楼梯下方，白发少年双手抄兜杵在正中央，眼神颓丧，一瞬不瞬地锁定暗流，而冷酷的表情里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以及嫌恶。
　　疾风试图打圆场：“Song，你别误会，他就是……”
　　桑野却冷笑一声，看着暗流：“等死吧。”
　　接着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暗流站在原地还算淡定，却止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完了完了完了……”疾风都替暗流感到凉凉，说，“Song一般让等死的时候，那真的就是离死期不远了，要不……你还是去道个歉吧？”
　　“道什么歉？我又没说错。”暗流一掌拍在旁边护栏上，眼神固执阴沉。
　　……
　　桑野回到练习室，用脚推开门，看到小派坐在电脑前，直接问：“那个暗流什么毛病？”
　　小派看他，迷惑了一下：“咋了？”
　　“没事。”桑野拖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道，“就问你他什么毛病。”
　　“……”
　　你这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小派拍拍手上的零食碎屑，知道桑野不是喜欢搞事的人，便如实道：“暗流跟Shine同一批进来的，以前也是俱乐部重点栽培的对象，但是最终考核的时候他没干过Shine，所以Shine提到了一队，他还在二队，后来他私下里对Shine各种阴阳怪气，我都被他嘴过好几次了，他每次看我的眼神仿佛都在说这种垃圾也配待一队？我习惯了，反正整个俱乐部里，他除了Talk，谁都看不上眼，就连苗森他都不服。”
　　桑野磨了磨牙：“不服就造谣，垃圾……”
　　“你说啥？”
　　“没啥。”桑野看向小派的电脑，随口一问，“你在看什么？”
　　“Twig的官网。”小派道，“等你签完合同后，不就可以用内部员工价买东西吗？我提前看看。”
　　桑野看着满屏华丽的珠宝，目光微动，凑近一点，问：“有没有好看的？”
　　“有啊有啊！”小派给他挪开点位置，说，“可多了，一起来找找。”
　　于是当谈默回到练习室，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令他一阵窒息的声音。
　　“白毛，看，这个好看……”
　　“明显这个更好看。”
　　“害！我把照片放大给你看。”
　　“不用，我就喜欢刚刚那种。”
　　“哎呀，你口味怎么这么单一？……”
　　谈默没有立即进去，背靠在门边的墙上，偏头朝里看了眼。
　　果不其然，就见一白一黑两颗脑袋凑一起，正拿手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
　　谈默收回视线，脑袋朝后轻磕在墙上，抿了抿下唇，接着又无力耷拉下脑袋，就这么站在阳光扫不进来的地方，薄弱的光线将他的侧影勾勒出几分萧索如丧家犬的味道。
　　“你管我？”
　　“行行行，要不翻页再看看？”
　　“算了，也没特别吸引人的，还是我喜欢的那款更高级。”
　　“你别光说，找出来给我看看呢？”
　　里面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响。
　　谈默在走廊里站正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白毛，我发现你是真喜欢翡翠啊。”
　　谈默眼一眨，脚步踩在光影交界处，停下来。
　　“怎么样？”
　　练习室内，桑野看向小派，小表情莫名有些紧张。
　　“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这哪家大牌的？Ta……Taner？”小派滚动页面往下，说，“没听说过啊，这什么小众品牌吧……我靠！七百万！？一个戒指要七百万！这他妈才是真正的高奢啊！”
　　桑野双手撑脸，看着低调奢华的宣传展示照，微微挑一下眉，眼神里充满想象：“全球限量，只剩最后一个名额了，等我攒够钱就买……快了……”
　　外面走廊，谈默低头看着手机中官网上的照片。
　　上面展示的是一款金黄色的翡翠戒指，设计成缠绕的枝条状，上面点缀着三颗大小不一的透亮翡翠，光是照片，就看得出成色很好。
　　练习室里。
　　桑野手机这时震动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提醒有个快递刚到蜂巢快递柜。
　　桑野蹭得一下站起来。
　　小派吓一跳：“怎么了？”
　　桑野扭头就走，语调匆忙：“没什么……”
　　由于他埋着头走得太快，一头撞在刚进门的男人胸膛上。
　　桑野抬头，脸上腾的一下全红，手机都有些烫得拿不住了。
　　谈默敛着睫，居高临下看他，抬了下眉梢：“有事？”
　　桑野低眼，支吾：“没……拿个快递……”
　　左左右右想绕开谈默。
　　谈默挡着没动，看他两秒，侧身：“走吧，我正好也要拿个。”
　　桑野猛地一惊：“不要！”
　　接着闪过谈默身侧蹿出去，跑得极快，有点奶气的少年嗓音在楼道里回响：
　　“不许现在拿！不许跟来！不然不跟你玩了！”
　　“……”


第52章 
　　052
　　蜂巢快递柜正好在作为宿舍楼栋的别墅侧边, 桑野一路小跑过去，四处张望没有人，火速按下取件码, 中间还因为心慌按错了一位。
　　快递格弹开后，他快速把东西掏出来, 看都没看一眼就抱在胸前往宿舍里跑。
　　桑野回到房间, 一个滑铲跪到床前，把快递包装袋扯开，露出底下材质高档的鎏金黑色盒子，右下角用素雅的字体写着“美人坊”。
　　光看这三个字, 就已经叫少年红了脸。
　　这也太女人了吧……
　　Talk原来喜欢这种调调……
　　桑野用手指碰盒子上的字，第一次模模糊糊意识到, 谈默除了是偶像外, 还是个男人——一个有着自己特定口味和喜好的男人。
　　桑野满脸臊红, 很轻地皱了下鼻子。
　　……男人果真都带点色。
　　练习室里。
　　“拿什么快递？神神秘秘。”小派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家机密藏在快递柜里。”
　　谈默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声音淡然：“你管那么多？”
　　小派瘪了下嘴，转回自己的桌前：“哥，现在还没到训练时间吧？我再冲一会儿浪哈！”
　　谈默视线掠过小派的电脑屏幕, 恰好见翡翠戒指的展示页面关闭，很轻地嗯了一声。
　　之后谈默在游戏里练习了几发压枪, 若有所思, 看时间差不多了, 拿起手机发去消息。
　　T.：【快递拿好了吗？】
　　房间里。
　　桑野把盒盖拿起，揭开薄薄的一层纸, 见到底下月牙白色的布料, 上面印有低调的暗纹。
　　他用手触摸了一下, 面料凉丝丝的，有丝绸般的光滑，却一点不轻薄，品质很好。
　　桑野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把这件穿上身，心里就有点打鼓，不知道好不好看，会不会奇怪。
　　他紧张地把衣服拎出来，摊平放在床上。
　　放眼望去，素雅又华丽。
　　仅从欣赏角度来说，桑野作为男生都觉得好看。
　　不愧是Talk，第一眼就看中了这身衣服，跟淘宝里其他的妖艳货一点都不一样，光看着就很端庄大气。
　　桑野满意的目光从衣服领口一路滑到线条流畅的腰身，再往下，突然一顿。
　　“什么嘛……”桑野轻蹙一下眉，掀开衣服侧边的一片布料，“衩开这么高？衩能开这么高吗？”
　　所以这衣服表面端庄，其实暗藏玄机，裙摆开衩直接开到了大腿。
　　这能穿？
　　Talk当时挑选的时候大概也没看仔细吧？
　　这时，一旁手机震动，桑野拿起来查看。
　　正是谈默，问他有没有拿好快递。
　　桑野坐到地板上，盘着腿回复。
　　S.：【嗯，拿好了。】
　　他想了想，又连忙编辑了一条。
　　S.：【你别出来了，我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帮你带，你把取件码发给我。】
　　谈默靠在椅子里，手指磨蹭了一会儿下颌，打字回复。
　　T.：【万一我快递柜里也有不能给你看的东西呢？】
　　桑野：“…………”
　　感觉到了来自谈默的怨念。
　　T.：【你到时候拿了，看到了，我是不是也不跟你玩了？】
　　桑野霎时间脸上发了层热，知道这是谈默在报复他，但他并不生气，反而有什么撩拨得他内心里酥痒。
　　可能他知道，谈默在故意逗他，而性格冷淡的男人平日里又从不拿这一套对待别人。
　　桑野撒娇一样地抿起唇角。
　　S.：【那你别发，自己出来拿吧！】
　　下一秒。
　　谈默复制了两条短信过来。
　　桑野止不住地翘起唇角。
　　T.：【你刚刚拿什么快递？神神秘秘。】
　　桑野看着床上高开衩的女装，自己都脸红，才不要告诉谈默。
　　结果。
　　T.：【不会女装到了吧？】
　　桑野心中一惊，四处张望，怀疑哪里有摄像头，随即定了定神，正要回复没到。
　　T.：【你现在在哪儿？】
　　S.：【房间。】
　　S.：【怎么了？】
　　T.：【是不是已经关上门欣赏女装了？[微笑]】
　　桑野头皮一麻。
　　Talk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床上的衣服了，赶紧往门外走。
　　S.：【没有！我就是顺便回来拿个充电宝！请停止你的想象！】
　　谈默笑。
　　没有就没有。
　　他也不过是无责任瞎猜。
　　过了不到十分钟，桑野抱着两个快递盒子，小喘气地回到练习室里，把快递一股脑儿地放到两人座位之间的桌面上。
　　谈默看他一眼，说：“谢谢，辛苦了。”
　　午后太阳很大，桑野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一屁股坐下，扯动衣领扇风，正要揪起来擦一把脸上的汗，一包抽纸巾扔到他键盘上。
　　桑野动作一顿，放下领口，老老实实地用纸巾擦汗，又拿起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
　　谈默这时拿出裁纸刀划开快递盒，桑野朝他那边看去。
　　别人当着他的面拆快递，总会引发不自觉的好奇。
　　然而谈默却拿着快递盒转了个方向背对他，寡淡的声音从椅子后面传来：
　　“不许看，不然不跟你玩了。”
　　“…………”
　　桑野拧瓶盖的手一顿，反应过来，牙根泛痒地磨了一下。
　　小派都听出来了什么，笑着回头：“哥，你咋这么爱逗白毛，你……”他眼睛往下一瞥，说，“害，保温杯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悄悄网购女装呢。”
　　“…………”
　　于是一时间，除了小派，全都沉默。
　　谈默抬眸看小派。
　　桑野抓起矿泉水猛灌几口，喝得太急，差点呛到。
　　他有种全世界都知道他女装到了的错觉。
　　小派感觉气氛有些古怪，问：“咋？”
　　谈默摇头，说：“没什么，冲你的浪去。”
　　接着转回去，顺手将保温杯放在桑野面前桌上。
　　桑野嘴里还含着一口水，看着奶黄色的保温杯，茫然地一眨眼。
　　谈默将包装袋塞回盒子里，起身去扔，经过桑野身后时丢下一句：“多喝热水。”
　　桑野朝男人出门的背影看了眼，拿起杯子，很有分量，也很趁手，而且颜值超高。
　　他的杯子丢了，从夏季赛回来后就不见了，所以这些天一直在拿矿泉水喝。
　　小派坐在椅子上滑过来，拿起手机扫了下杯子搜索，拧着眉，语气发酸：“我都不知道我哥还会给人送杯子，跟了他快两年了，我大冬天喝冷水刺激得直哆嗦，也没见他给我买过保温杯，凭啥给你买……嘶……这保温杯一个两千多，抢劫吧？”
　　一种甜丝丝的感觉萦绕在桑野心间，但他忍住了没表现出来，只冷淡道：“你自己不会买吗？为什么盼着Talk给你买？”
　　“你这说的是人话？”小派嫉妒到面目全非，“你有了就让我自己买，听听！天地良心！”
　　桑野把保温杯搁置到键盘旁，打开电脑：“滚吧，我忙了。”
　　小派静静盯着桑野看两秒，忽而眼一眯：“我哥对你好得有点不对劲，我会一直看着你们……”
　　说完，跟幽灵似的滑走了。
　　桑野好似没听见，不过脸有点红了，还往前伸了伸脖子，刻意往屏幕前怼，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Talk是对他好，但……
　　Talk本来就对他好，一直都对他这么好。
　　没有不对劲。
　　***
　　晚上打完最后一局四排已经很晚了。
　　小派拿起手机：“外卖外卖！”
　　谈默伸了个懒腰，看一眼时间，突然提议：“要不去后面那条街吃？”
　　胡夫倏地扭转脑袋，眼泛精光：“谈神你请客？”
　　谈默说：“让你们请过吗？”
　　小派兴奋地窜起身：“走走走！”
　　桑野却道：“我要回去换身衣服。”
　　小派嫌麻烦：“哎呀大晚上换什么衣服啊？穿队服出去得了，又不是出门约会。”
　　桑野抓起充电宝：“你们先走，我自己去。”
　　小派迫不及待：“那行……”
　　他话音未落，谈默道：“等你一起吧，我正好也要回去。”
　　“…………”
　　小派眼神变得幽怨。
　　桑野回去的时候抱了个纸箱子，里面是粉丝送的礼物，他一直放在练习室里，想起来就像蚂蚁搬家一样往回搬一点。
　　谈默要帮他，但是桑野怎么舍得偶像当苦力，但又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于是象征性让他抱了个不大的玩具熊。
　　回到宿舍楼，桑野抱着箱子，侧过身顶开门，腾不开手，就仰高脸用下巴去碰门边上的灯。
　　谈默看他不拘小节的动作，眼中闪过浅淡的笑意，把玩具熊搁在他的纸箱子里。
　　房间里灯光大亮，桑野说：“你等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扭头，看到大喇喇摊在床上的女装。
　　桑野呼吸骤停，脸在刹那间涨成番茄色，几乎要惨叫出声，连忙转身要把门抵上，企图把谈默挡在外面。
　　然而谈默一手扶住了门边，看着桑野露出微微咬着牙的笑：“没到？嗯？”
　　桑野不知怎么辩解，急了，把纸箱子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伸手去推门：“你出去！不给你进来！”
　　然而谈默很轻松就挤进了门里，伸手捏住桑野两边绵软的脸蛋蹂·躏，逼得少年不断往后退。
　　“中午鬼鬼祟祟就是来拿这个？问你你还嘴硬说不是，信任呢？良心呢？要不是被我撞见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然而再默默把衣服退了？”
　　桑野确实有不打扰任何人然后再退货的意思，心虚得很，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揉着脸颊，以至于口齿不清：“不穿……没花穿……”（没法穿。）
　　谈默故意摆出刻薄脸，扯面团一样捏着桑野：“怎么没法穿？当时买的时候你是不是一起看着的？买的时候怎么不说没法穿？”
　　桑野哼哼唧唧，正要说什么，小腿绊到床沿，失去平衡往后跌倒，慌乱间下意识抓住男人的手腕。
　　谈默猝不及防同样没站住。
　　随着一声沉响，两人一起跌倒在床铺间。
　　接着，室内便迎来了一阵稍显漫长的寂静。
　　桑野一双乌亮水润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透过男人的肩望着天花板。
　　他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但鼻息间还是泄了丝丝缕缕颤抖的气喘。
　　Talk压得他很重，不过不是不能忍受，只是心脏好像要爆裂开来了。
　　就这样安静了可能有一分钟之久，谈默终于动了，他单膝跪在床沿，撑起身，看着下方的人。
　　——少年白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脸上透出的莹润血色因此显得尤其好看，他似乎很害羞，微微缩着肩，目光对上了，又挪开，接着又忍不住看回来。
　　桑野正好倒在了那件月牙白色的旗袍上，跟谈默想象中一样，颜色很称他的肤色，显得他那张清丽的小脸又粉又白。
　　谈默垂下眼，指尖顺着旗袍工整的腰线往下抚摸，低声问：“什么时候穿？”
　　“啊？还穿吗？”桑野觉得用这样的姿势说话有点奇怪，但顾不得想那么多，脸红红地小声朝谈默抱怨道，“你看裙子下边，衩太高了……就不能穿了……”
　　“怎么不能穿？”谈默掀动一下裁开的布片，撩起眼皮看桑野，“我选的这个高度已经够保守了。”
　　“…………”
　　桑野震惊，他以为谈默跟他一样没看清旗袍的设计，没想到谈默一直知道。
　　想得再阴暗一点，或许正是因为看中这点谈默才把这件推荐给他的。
　　桑野觉得自己被欺负了，水润的眼瞳眯起，又露出了那种好看的哭哭脸，控诉：“你怎么这样？”
　　谈默笑他：“哪样？”
　　桑野说不出话。
　　心慌意乱间就是觉得Talk好色，简直要颠覆他的想象了。
　　谈默伏低身，无形中施加压迫感，又问了句：“什么时候穿？”
　　桑野视线躲闪，嗫嚅：“我不穿……”
　　谈默挑眉，问：“明天？”
　　桑野抿上唇不答应。
　　“后天？”
　　“……”
　　“下周？”
　　“……”
　　谈默说：“到我生日那天。”
　　桑野似有触动，眸光微闪。
　　谈默明白了：“行，那说好了，到我生日那天穿旗袍。”
　　“！！！”桑野不干了，着急，“谁跟你说好了？！”
　　谈默却对他的抗议不为所动，还抬手捏他的鼻子。
　　就在这个时候。
　　“哥！白毛！你俩在磨叽啥呢？进了房间就不出来了？还去不去吃饭了？胡夫在楼下等着呢！”
　　小派爬到三楼，扯着大嗓门喊，径直走向桑野的房间，门正好开着，他就往门框上一靠。
　　接着，就见两人情状诡异地站在床边。
　　谈默垂着眼，拉了下T恤后摆，将衣服扯正。
　　而桑野满面通红，神色略显慌乱，一头白毛还比刚才凌乱了许多。
　　小派再看床铺，挺干净的，就是被子皱得很明显，好像有什么在上面揉过一般。
　　小派眯着眼斜看他们，眼神变得高深莫测，拖着怀疑的语调：“你们俩——”
　　桑野一看小派这表情就不对，怕他误会，慌得直摆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
　　小派问：“——打架了？”
　　“……”桑野瞬间冷静，庆幸自己没把“上床”两个字说出来。
　　“没打架。”谈默走向门口，说，“我回趟房间，你们好了先去楼下等。”
　　小派侧过身让谈默过去，又看了眼床铺上的褶皱，点点头，觉得合理了：“我就说你们怎么会打到床上去。”
　　“……”谈默脚步稍顿，短暂得没被人发现。
　　桑野双手捧着滚烫的脸颊，对小派说：“你走吧……我换衣服了。”
　　小派转身离开：“快点的哈！”
　　***
　　一行人走出宿舍楼的时候恰好遇上二队的人。
　　疾风热情地打过招呼后，听说他们要去吃宵夜，于是厚着脸皮要一起去。
　　谈默请客，没意见。
　　于是二队的人干脆一起。
　　疾风劲草欢天喜地。
　　苗森神色却有些尴尬，抚了后颈，特意问了下站在后面的两位：“暗流，Elan，你们去吧？”
　　暗流往常都不参加二队的聚会，回答前，他看了眼谈默，破天荒地点点头。
　　苗森看向沉默的黑发少年。
　　鄂兰旁若无人地继续往前走，言简意赅两个字：“不去。”
　　苗森叹气。
　　他就知道。
　　暗流看鄂兰一眼，暗自冷笑。
　　然而鄂兰在经过人群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只细白的手扯住了衣袖。
　　鄂兰停顿一下，回头。
　　桑野拉住他的手臂往反方向走，颇有点强势的味道：“Talk请客，不能不去。”
　　“……”鄂兰可能是太少与人接触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就这么被桑野拖着走了。
　　桑野经过暗流的时候，冷冷地瞅他一眼。
　　桑野知道，暗流一直把他和鄂兰两个新人视为眼中钉。
　　所以他一个“唯我独尊”还不够，还要加一个鄂兰，足够膈应人。
　　果不其然，暗流脸色黑了一下，不过站在阴影里，没被人发现。
　　小派和疾风等人则面面相觑，不知道桑野什么时候和鄂兰这么熟了。
　　是的，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近鄂兰的身，那说明这人就已经很熟了。
　　谈默的视线在桑野拽着少年胳膊的手上停留一瞬，转而对其他人说：“走吧。”
　　谈默请客，大家故意选择性无视烧烤摊，一头扎进了后街的日料店。
　　然后开始对着三文鱼、鹅肝还有和牛五花大点特点。
　　桑野嘀嘀咕咕骂了一声：“不要脸……”
　　就知道坑他偶像。
　　他偶像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吃饭的时候，大家谈起了近期电竞圈里谁谁谁家有什么大动作。
　　胡夫说：“我这两天翻墙，看到JunX在韩网那边的支持率一落千丈，都在骂他叛徒，好笑的是，甚至还有人说他叛·国。”
　　舆论就是这样无情。
　　风头正盛的时候，韩媒说李俊显是来统治PCL的大韩民国英雄，为国争光，等打得不尽如人意，立马就给扣上了“叛·国”的帽子。
　　不过要怪也怪李俊显跳得太高，但凡垃圾话少说点，也不至于如此。
　　小派啧啧摇头：“小西八路走窄了，接下来恐怕韩国都回不去了。”
　　谈默低着眼把碗里的鹅肝夹给桑野，说：“BTF要提前来中国，可能八月底、九月初的样子抵达上海，到时候洲际赛的宣传片也在这里拍。”
　　小派捧着碗凑过去，眼神凄凉地看着鹅肝。
　　谈默筷子一顿，把最后一片赏给他。
　　胡夫“哈？”的一声：“这么早吗？准备功夫下得太足了吧？他们这是要奔着冠军来的吧？”
　　桑野塞了满嘴的炙烤鹅肝，嘴角有点流油。
　　他对BTF这个队伍没好感，不说BTF是李俊显的前东家，就说以前Talk在韩国遭受网暴，这家的粉丝是主力，都是俱乐部为了转移视线纵容的结果。
　　小派说：“这次洲际赛在上海举行，对我们是优势，但压力也挺大，但凡让其他国家拿冠军，那PCL就是被人按在家门口捶。”
　　“对了。”苗森道，“提前跟你们说一声也没关系，洲际赛我不参加替补了。”
　　小派说：“干嘛？上首发啊？”
　　苗森端起杯子苦笑，得亏大家都是好性格的人：“你别刺激我了。”
　　小派目光移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暗流和鄂兰，说：“你俩有一个会填替补位？”
　　谈默看向小派，正要提醒他吃饭别讨论这事。
　　闷头扒饭的桑野说：“Elan挺好的。”
　　一桌子人静了一下。
　　鄂兰吃不惯日料，在一旁吃得很少，这时抬头看了眼桑野。
　　桑野从碗里抬起脸，四处找纸：“个人能力强，话也不多，干干净净，我要是需要替补，我就想找Elan。”
　　暗流握着的筷子手攥紧，脸色微沉，听出桑野在说他不干不净，忍不住嘲讽回去：“你说了不算吧？”
　　众人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有想打圆场的。
　　谈默这时拿了张纸，很顺手的样子，帮桑野擦了嘴。
　　桑野没有拒绝，挑起眼尾看暗流：“我也没说我说了算，表达下看法不行？”
　　暗流阴郁地看了眼桑野，又很快瞥一眼谈默，低着头吃饭，不再说话。
　　胡夫这时赶紧找个话题绕了过去，后面气氛才缓过来。
　　结账的时候，桑野盯着收营员拉出来的那张账单，上面显示九个人一共吃了一万两千多。
　　桑野两只手扒在前台，露出双眼睛，不高兴道：“他们也太能吃了。”
　　谈默等在一旁开发·票，用手勾了下少年的耳朵，问：“你跟他吵什么？”
　　桑野立马站直身，摇头：“没有吵。”
　　然后就跑去找小派他们了。
　　晚上大家一起回到基地。
　　宿舍里，所有人都住二楼，只有桑野，因为是后面才进来的，所以一个人住三楼。
　　疾风正要开门进房间，被谈默从背后拍了拍肩，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着走。
　　疾风不明所以。
　　谈默带他到了安全通道口，往楼梯扶手上一靠，开门见山：“暗流怎么招惹Song的？”
　　疾风差点彪冷汗。
　　Talk的直觉太准了。
　　但他觉得背后说闲话不太好，还在犹豫：“我其实……”
　　“队内有什么情况你总是第一个知道，所以没理由不清楚。”谈默垂眼玩着掌心纹路，道，“说吧。”
　　疾风叹气，无法，只好把暗流中午说桑野的那些话都大致复述一遍。
　　不过在提到“玩男人”、“抱大腿”这类词的时候，有点不敢看谈默的眼睛。
　　谈默安静地听完，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这么让疾风回去了。
　　***
　　八月中旬的时候，桑野的户头上又添了两笔新款。
　　一笔是夏季赛奖金。
　　还有一笔是Twig的代言费首付款。
　　那时，他的钱终于够七百万了。
　　桑野心情激动地打开Taner的官网，然而发现他盯了好久的那款戒指下架了。
　　桑野慌神，连忙打电话给相关的服务人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个会说中文的。
　　结果却被告知定制戒指的最后一个名额在一周前被售出去了。
　　桑野如遭晴天霹雳，瘫在椅子上好久都没缓过神。
　　他怎么忘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他应该早点下手的。
　　小派吃好饭，这时哼着小曲走进来，没发现桑野的异样，只乐呵呵道：“白毛，你谈神在网上挂牌了，晚八点开始拍卖，还有两分钟，赶紧去看啊，看我哥能卖多少钱。”
　　“……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桑野挣扎着坐起来，哦了一声，先去围观Talk的拍卖。
　　桑野登录了官网，发现Talk那张帅照已经挂上去了，底下的金额显示“0”。
　　他悄悄注册了一个账号，然后掏出银行卡。
　　正当桑野输入卡号准备往账户里充钱的时候，他的手腕一把被抓住。
　　“呔！”小派厉声问，“你干嘛！”
　　桑野面脸涨红，梗直脖子回一句：“我做慈善！”
　　“……”
　　喻皓天说过，拍卖谈默的两小时所得最终会捐给慈善机构。
　　“不是啊，我说白毛。”小派拖了把椅子坐下，道，“你这属于恶意竞争了，你跟粉丝抢什么抢？你每天都能见到我哥还不够？”
　　桑野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他舔了下唇，理直气壮：“我也是粉丝，少管我。”
　　“……”小派再次拿那种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桑野，问，“你不会在吃醋吧？是不是其他粉丝跟我哥多待一秒你都受不了？”
　　桑野抹了把通红的脸：“胡说！”
　　小派缓缓摇头，一遍慢慢撑着椅子后退：“白毛，你不对劲。”
　　桑野不耐：“别神神叨叨。”
　　小派说：“你不会真喜欢我哥吧？”
　　“！”
　　这句话好似一记重锤，一下子砸在桑野心里，让他霎那间暂停了呼吸和心跳。
　　小派看他的眼神愈发怀疑：“我是指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桑野心口一乱，如同被刺醒了一般，清清嗓，恢复冷静：“没有，你别瞎猜。”
　　可藏在外套袖口里的指尖却是颤抖的。
　　“你撒谎！”小派这时候却不信了，想到一条关键证据却也是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证据，道，“你要真就是普通粉丝，没有哪个男粉会让偶像正面上自己！所以你真的就是老婆粉！”
　　“不是，不是！”对此桑野有话要说，急了，手忙脚乱地翻出纸笔，道，“我从来没叫Talk正面上我过，我就是普通粉丝！我当时写的是正面上敌人！是敌人！写了一半就被导播抓到了！你自己看！”
　　小派歪头看向桑野那两个乌龟爬一样的字，扑哧笑了：“还真是……那你这也太冤枉了吧？”
　　桑野有些虚脱地靠在椅背上，又连忙坐正身警告道：“所以你以后别乱说啊。”补充一句，“我直的，对Talk就是很那个的那种喜欢。”
　　“我懂我懂，就像我喜欢乔丹。”
　　“……你随便理解吧。”
　　小派朝桑野一抱拳：“对不住了兄弟，耽误你事了，你赶紧去做慈善吧。”
　　说完滑走了。
　　桑野心里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电脑。
　　结果妈妈的。
　　就他们刚才说话的那会儿功夫，慈善拍卖已经结束了。
　　最终谈默的两小时被粉丝以三百二十万拍下。
　　桑野气得捶桌子。
　　谈默站在门外，低头看着手中的丝绒首饰盒。
　　里面端放着一枚金色的戒指，缠绕的枝条设计，上面点缀三颗碧绿通透的翡翠。
　　很美好。
　　也很衬少年细细白白的手指。
　　谈默站在昏暗的影子里看了一会儿。
　　“啪”的一声。
　　很轻地阖上盖子，转身离开。
　　……
　　隔日上午的时候，喻皓天过来纷发了最后一波礼物，每个人都有。
　　桑野收礼物已经收麻了，对于粉丝的心意都是感谢的，只是觉得这样没必要，破费，而且他知道大家喜欢自己就好。
　　桑野正好刚吃过早饭，距离训练还有段时间，于是问一旁谈默借了把裁纸刀，开始拆箱。
　　今天的礼物中有以他为形象制作的玩偶公仔，有印着他id的帽子，甚至还拆出了一台加湿器。
　　“……”
　　粉丝有心了。
　　桑野接着摸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快递盒，因为夹在一堆纸盒间，已经瘪了一角，显得有些破损。
　　桑野晃了晃，里面传来“咚咚”响声，分量也很轻，猜测是不是什么小工艺品。
　　桑野把盒子随意扔到一旁，还是准备先开大件。
　　只是想了想，又把那个快递盒拿了过来。
　　用刀裁开。
　　里面露出黑色丝绒盒子的表面，在阳光下泛过光泽。
　　这是桑野第一次收到这种首饰盒，之前他也接受过粉丝寄来的吊坠和项链，但都是用塑料袋或者纸质的礼物盒包装的。
　　“什么啊这是……”
　　桑野拿出来，转着圈打量，然而没有Logo。
　　小派揉着包装纸打算出门去扔，经过看到了，嬉皮笑脸：“怎么看着像电视上的求婚戒指似的，白毛开啊，快开啊，说不定真有粉丝跟你求婚呢。”
　　“赶紧吃药。”
　　桑野冷冷淡淡回他一句，掰开首饰盒。
　　盖子打开，里面是丝柔绸缎。
　　躺着一枚金色的翡翠戒指。


第53章 
　　053
　　桑野看着首饰盒, 像做梦一样。
　　小派被纯粹的金色和翡翠绿闪了一下眼，反复看了两回，“我靠”一声, 扑到桌前：“这这这，这不是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七百万？！”
　　“啥七百万？”胡夫惊得睁大眼, 道, “拆快递还能拆出辆兰博基尼！”
　　“不是兰博基尼，是奢侈品珠宝……不过会不会是仿制品？”小派伸出爪子想摸，难以置信道，“现在粉丝追星都这么狂热的吗？是我没火过, 还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桑野不等小派摸上手，“啪”一下阖上盖子, 胸口好一阵起伏, 又转头问喻皓天：“谁送来的？能不能找到人？”
　　喻皓天拿起那个破损的快递纸盒查看面单：“这儿寄件人都是空白的, 你去问快递，人家大概有信息保护协议……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七百万的戒指，靠，拿个破盒子就寄过来了, 多有钱？还真不怕丢啊，我要是开菜鸟驿站的我都不敢收。”
　　“害, 信息都隐去了, 说明是真心想送, 肯定不想让你还回去或者找到人了。”小派兴致勃勃，说, “白毛, 快戴上看看, 你不是一直想攒钱买吗？现在粉丝帮你一步到位了。”
　　桑野摩挲了一下首饰盒的丝绒表面，拧了下眉，把盒子攥进掌心：“我一定要找到那人”
　　胡夫点头：“非亲非故送这么大礼，要我我也不敢收。”
　　“你要找人还不简单？”小派灵机一动，出谋划策，“就想想你是不是微博上发布过关于这个戒指的动态，有谁比较积极地评论了？或者你跟谁说过喜欢这款戒指不就得了？”
　　然而这也正是桑野感到古怪的地方，他抿了下唇，道：“我只跟你说过。”
　　小派：“嘎？”
　　“那还真就是心有灵犀了。”喻皓天啧啧称奇，接着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去，“对了，谈神，我们Song出这么大事，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好歹给想想办法啊，小朋友都要急坏了。”
　　话音刚落，小派和胡夫的视线齐刷刷望向谈默。
　　经喻皓天提醒，他们才发现自始至终谈默都显得很安静。
　　就说在七百万面前，连一点八卦的闲心都没有？
　　更别说他平时对桑野有多么多么关心和照顾了。
　　桑野也偏过脸看向旁边。
　　男人一直在电脑上干自己的事。
　　桑野低下眼睫。
　　对于Talk来说，这或许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也并不关心谁送了他什么……
　　谈默这时端上水杯，起身，眼神示意小派给他让道，在经过桑野时又停下，低眼看向首饰盒。
　　桑野不自觉将丝绒盒子往掌心里藏了藏。
　　谈默看桑野一眼，伸出手：“我看看行吗？”
　　“嗯……”桑野递过去。
　　谈默单手推开盖子，对着翡翠戒指打量了会儿。
　　大家都等着他发表看法。
　　谈默却把杯子放回桌上，一声不响地摘下那枚戒指，弯下腰，捞起桑野的左手，将戒指推进他的中指。
　　桑野茫然地看着。
　　戒指一路推到了底，尺寸不多不少，完美契合。
　　其他人也被谈默这一举动弄懵了。
　　谈默将桑野的手倾斜过一定角度从侧面看，又放平。
　　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下，金色和翡翠绿色缠绕上少年纤白的手指，少年的手在这一瞬间成为了第三种玉石，互相印衬，美丽不可方物。
　　“可能单纯觉得适合，所以才送你。”谈默垂睫看着，嗓音低磁寡淡，“没有人会不经思索送七百万的礼物，他已经想好了，你不用再替他做决定。”
　　其他人面面相觑，对于谈默如此果决的做法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这话又没毛病。
　　桑野看着手上的戒指，又看向谈默跟他相握的手，脸上莫名腾起热意。
　　谈默松开桑野的手，重新端起杯子，出去前，拍了拍那颗白色的脑袋：
　　“留着吧，很好看。”
　　桑野眼一眨，没说话，却显得十分乖巧。
　　谈默一发话，这事就算解决了。
　　喻皓天道：“Talk说的也有道理，先留着吧，反正现在没地方还，如果后续联系上了的粉丝，我这边会通知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后面我也会加强管理送礼这块的事情。”
　　喻皓天挥挥手，让吃瓜的两人赶紧去训练，然后就出去了。
　　小派在后面笑着跟胡夫小声道：“刚才我哥给白毛戴上戒指的时候，太真实了……我差点以为是求婚现场。”
　　“我也以为呢。”胡夫笑呵呵地道，“不过咱谈神绝对占到便宜了，戒指是粉丝送的，好嘛，他倒是自己给Song戴上了，瞎几把撩，我要是妹子，我要当场让他娶我！”
　　“就是就是，不娶何撩！……”
　　俩人即便是压着嗓音调笑，可桑野就坐他们后面，依旧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桑野抬起双手，用手背撑住脸颊，低敛下去的眼睫羞涩地颤动。
　　他能感受到戒指贴在滚烫的脸颊上，高温对比下，触感愈发显得冰凉。
　　即便是现在回想谈默给他戴戒指的画面，桑野心跳也快得几乎要蹦出来，好像要坏掉了，同时止不住地浮想联翩。
　　桑野转过左手放到眼前端详。
　　他刚收到戒指的时候无措又懊恼，甚至还气得有点想哭。
　　因为他想要这戒指，但并不是买来给自己戴的，不说突然受如此大礼会令人感到负担和莫名其妙，光想想错过的全球最后一个名额就让他欲哭无泪。
　　可之后在谈默的安抚下，桑野渐渐冷静下来，抛却了自己的小心思，便能够体会到那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粉丝含蓄又深沉的喜爱，坦然受之后，打心眼里感谢对方，但依旧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可取。
　　他自己追星不理智，不代表赞同别人追星时也不理智。
　　桑野现在已经打算把戒指留下了。
　　不是为了粉丝。
　　——心意他领了，但东西他随时做好还回去的准备。如果找到了那位粉丝，或者未来粉丝反悔想要回去，他到时候会协商买下来，即便加价也可以。
　　而是因为Talk说他戴着很好看。
　　桑野重新打量手指上的戒指，又想到这是谈默给他戴上的，再次悄悄红了脸。
　　……
　　谈默倒水回来的时候，桑野正在模拟器里练压枪。
　　他坐下，瞥了眼少年搭在键盘上的那只手，拿起耳机：“怎么不戴了？”
　　桑野拽下一边耳机，凑近一些：“什么？”
　　谈默微抬下巴，示意他的手。
　　桑野下意识蜷了下手指，脸色羞赧：“平时训练还是算了……不方便，再说太贵了。”
　　谈默这时才漫不经心问一声：“喜欢吗？”
　　桑野歪过头想了想，一点头：“喜欢。”
　　谈默视线滑过少年微微翘起的柔嫩唇角，垂下眼，声音低了：
　　“喜欢就好。”
　　***
　　中午的时候，喻皓天在官博上发布了动态，委婉地提醒粉丝不要送贵重礼物，重要的是心意之类云云。
　　然而到了下午，桑野收到天价戒指的消息就在网上不胫而走。
　　【据传是七百万，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Orz。】
　　【Song宝排面拉满。】
　　【现在职业选手比明星还捞金了？】
　　【电竞圈的风气整顿整顿吧，都没以前纯粹了。】
　　【有些人别酸，人家粉丝送礼花你钱了？】
　　【[doge]现在压力来到了谈神这边，问，未来要买什么牌子的婚戒，才能不输给粉丝？】
　　【……】
　　晚上二队的人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也在津津乐道这事。
　　疾风一边大口塞饭一边刷微博，羡慕地叹一声：“要是粉丝送我这么个戒指，我直接原地退役。”
　　劲草摇摇头：“瞧把你出息的。”
　　疾风：“你不心动？”
　　劲草：“我直接说耶斯，哎杜。”（yes， i do——我愿意）
　　疾风：“呵，原来你才是最出息的。”
　　暗流反扣下手机，低头吃饭，语调讥讽：“能送这么贵的礼物只能是男人了吧？真是什么礼物都敢收……不过他大概挺享受这样被男人追捧的……”
　　疾风和劲草互相看一眼，面露尴尬。
　　这恶意太赤·裸·裸了，无论如何都圆不过去了。
　　他们隔壁一桌，鄂兰坐那儿，不过他吃饭的动作停了，盯着眼下的饭菜，过了半刻，放下筷子，偏头看向暗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挡在了过道之间，遮蔽他的视线。
　　鄂兰抬头，看到一颗奶白色的脑袋，背对他。
　　鄂兰淡漠地敛睫，又重新提起筷子，事不关己地继续吃饭。
　　另外一桌，自从桑野出现后，气氛就尬到停滞了。
　　桑野不紧不慢地吸掉最后一口酸奶，把塑料罐拍在桌上，两手撑桌，看着暗流：“你说什么？”
　　由于他声音没收着，甚至可以说比平时还提高了音量，所以几乎半个食堂的目光都转向了这边。
　　暗流目光僵直地左右看看周围，一脸窘迫，硬声道：“没说你。”
　　“没说我吗？”桑野声音越来越大，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承认？又为什么诬蔑我？这样会让你心理平衡是吗？”
　　现在整个食堂都看向这边了。
　　周围有好多新来的青训生，崇拜暗流的不少，他们不断朝这边投来视线，并且开始窃窃私语
　　暗流几乎要汗流浃背了，端起餐盘就要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桑野却往旁边挡了一步，虽然比暗流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昂着脑袋的姿态完全碾压：
　　“装疯卖傻可以啊你，不过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够了，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挂在网上叫卢瑟（loser），放在现实里叫垃圾，以前打不过夏之言，现在赢不了Elan，我？你再练八百年也赶不上，所以唯一能让你觉得高尚的时候就是贬低我的时候吧？我很奇怪，你这种人怎么还能留在WLG？”
　　暗流脸色白了又红，气到发抖：“你！”
　　他没想到桑野是真的能撕破脸，大庭广众下就跟他吵起来，简直不按常理出牌，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
　　但是他一转眼，发现大家对桑野指指点点，应该是不知道事情始末，光看到桑野咄咄逼人了。
　　暗流转而露出个苦笑，一副老实人被逼无奈的样子：“我刚刚真不是在说你，你太敏感了，有什么问题你去找战队经理，我知道你厉害，但没必要把我踩这么狠吧？”
　　他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对策，就等占领舆论的上风。
　　结果桑野一扭头，走了。
　　“…………”
　　这让暗流有种力气使不出来的憋屈感，脸色都阴了。
　　他终于看明白了，桑野就是纯粹要膈应他，可以不计后果的那种。
　　桑野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倏地顿住脚步。
　　前方，谈默靠在玻璃门旁，那副闲散的姿态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桑野一下子跟打回原形似的，脸色红了，尴尬地咬了咬舌尖，不敢看谈默，连声招呼都没打，低着头快步从他身旁经过。
　　谈默微微偏了下脸，直至桑野的身影消失在过道里，他才将稍显冷淡的目光投向暗流，然后朝门外偏了下头。
　　……
　　暗流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心情还是七上八下的，深吸了好几口气。
　　谈默靠坐在投屏前方的主位上，朝右下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
　　“为什么吵起来？”
　　暗流稍稍松了口气。
　　Talk不知道事情原貌，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再让疾风劲草闭嘴，那霸凌队友的人就是桑野。
　　而Talk最厌恶的，就是队内有成员挑事。
　　暗流低下头，仿佛受了不公对待，道：“可能是Song刚进来的时候我没让他进群，他对我意见一直挺大的，我吃饭吃得好好的，也就对他收到礼物的事评价了一句，他就开始骂我……挺莫名的。”
　　谈默转动圆珠笔，掀眸看他一眼，问：“评价了什么？”
　　“就说挺羡慕的。”暗流耸肩，道，“不知怎么进他耳里就成阴阳怪气了。”
　　谈默继续翻阅面前的一叠简历，又转了会儿笔，才停下道：“桑野年纪还小，性格比较冲动。”
　　暗流彻底放松下来，露出得意的微笑：“我知道，我不可能跟他计较……”
　　——“但他有句话说得没错。”
　　谈默将笔按在纸上，不轻不重“啪”的一声，抬头。
　　“你这种人怎么还能留在WLG？”
　　暗流莫名打了个寒颤，脸上迅速失去血色。
　　谈默靠在椅背上，神色寡淡：“以前Shine还在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一些事，想找你聊聊，但那时候教练保你，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你好像……变本加厉了。”
　　暗流开始滴冷汗了，张嘴：“队长，我……”
　　“在我这儿，能替换你的人很多，并且能做得比你更好，如果觉得WLG亏欠你，你也可以去找适合的地方。”谈默没听他说话，站起身，淡淡扔下一句，“不要来打扰我的队员，尤其不要招惹桑野，我的忍耐力只有这么多了。”
　　会议室的门关上。
　　暗流瘫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觉得前程蒙上了一层灰。
　　……
　　桑野坐在一队的训练室里，咬着手指甲，快纠结死了。
　　他该怎么跟Talk解释？
　　暗流说过的那句话，难听到他开不了口复述，也因为太难听，而不想让Talk知道。
　　但如果不说，就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桑野皱了下眉，趴到桌子上摆烂。
　　要不然直接认个错得了。
　　反正又不是真心的，他以后也不会叫那个暗流好过的，
　　就在这个时候，练习室里有人进来了。
　　桑野看了眼，发现是谈默，立即坐起身。
　　可谈默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神色如常地在旁边的位置坐下，问他：“怎么了？”
　　桑野低下眼，手指缠了会儿衣服下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脸色涨红地嗫嚅：“刚刚在食堂，我不应该……”
　　“你没有不应该，也没有做错什么。”谈默却直接打断，说，“该道歉的是暗流。”
　　桑野愣了一下，抬头。
　　“还有我，没有及时处理队里的纷争，让你受影响，对不起。”
　　谈默伸手，似乎想像往常那样拍拍少年的脑袋，但是临近了，又顿住。
　　桑野没想到反而被安慰了，乌亮的眼瞳随之上移，去看谈默的手。
　　谈默蜷了下手指，又把手放下。
　　桑野有点失落，但下一秒就打起精神，连忙摆手说：“你当然不用道歉，跟你没有关系的，坏的是那个人。”
　　谈默沉默了一会儿，问：“第一次听到他说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野挠了下头，脸有些烫：“他说得很难听，还提到你，说我钓你什么的……反正很难听。”
　　谈默想了想，低声道：“有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也不要怕误会，我……”抿了下唇，“我知道你是直的，对我没那种心思。”
　　桑野刹那间表情有些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小派一遍遍说自己是直的。
　　但谈默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只是还不待桑野细想，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小派冲进来，在桑野桌上放了一罐红牛，伸手快速搓了把他的脑袋，满脸兴奋：“牛逼啊白毛！听说你在食堂把暗流给怼了，怼得人直接请假，晚上的训练赛都不参加了，自闭了！”
　　桑野烦躁地打他的手，不过小派撸完就跑，躲避的姿态熟练到让人心疼。
　　桑野捋了捋被揉乱的头发，暗暗奇怪。
　　自己怼人效果那么惊人吗？
　　他看刚刚暗流在食堂的时候，似乎还想跟他杠。
　　桑野轻蹙一下眉，扯开红牛的拉环。
　　能把暗流怼到自闭，那他可真是牛逼坏了。
　　***
　　隔日上午，谈默直接拖着行李箱来到练习室。
　　桑野这才想起来，谈默要回家几天。
　　他忙塞一口混沌，翻阅一旁的台历，发现距离谈默生日只有三天了。
　　桑野脸上闪过一丝担忧，趁四下里无人，小声叫谈默：“Talk……”
　　谈默正收拾桌面，偏头看他，问：“什么？”
　　桑野瞄了眼谈默的桌子，工整干净，永远一丝不乱。
　　再看自己的，乱作一团，每次开始训练前都要把东西往旁边一堆，才有地方放手。
　　Talk不愧是处女座……
　　桑野忸怩了一会儿，直到脸色都憋红了，才问：“你大后天回来吗？”
　　谈默想了一下，道：“请了一周假，事情还没办好，应该还在家。”
　　桑野“哦”了一声，明显失落地低下头。
　　谈默察觉到他异样，正要询问，接着就瞥见桑野桌上堆歪的台历上，在“23”的位置打了个鲜红的圈，后面还连着画了好几个五角星。
　　看得出那是个对少年而言很重要的日子。
　　谈默心里感到柔软，但是也止不住漫上一股酸涩。
　　从前，桑野的喜欢和崇拜是一种恩惠，但现在对他来说却成了一种天真的折磨。
　　谈默咬了咬下唇，低声安慰桑野：“没关系，回来会请你们吃饭，到时候补过也一样的。”
　　桑野眉尖轻颤一下，点头，嘴里的小馄饨都不香了。
　　这是他来到Talk身边后，Talk的第一个生日，他以为不用再隔着屏幕祝福了。
　　不过桑野很快整理好了心情，抽了张纸巾擦嘴，抬头看谈默：“对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桑野之前想好了要送什么，可惜能力有限，没买到。
　　这几天他一直在重新思考，甚至想买其他替代品，却又觉得看过最好的东西之后，那些都配不上谈默，所以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桑野现在干脆直接问，想送一个衬谈默心意的礼物。
　　“怎么？”谈默轻扯一下唇角，道，“你要送？”
　　桑野挺直腰：“这是肯定啊，大家都送，我为什么不送？”
　　谈默笑他太天真：“没人送我，你是第一个提议要送我礼物的人。”
　　“…………”
　　桑野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吃日料大家狼吞虎咽的样子，唯恐吃得不够多。
　　确实，都是一群只知道索取的家伙！
　　桑野愈发不服气了，拿起手机，打开购物APP，爽快道：“你说吧，你要什么，多少我都给你买。”
　　可等了好半天，对面也没有动静。
　　桑野抬头看去。
　　谈默正一瞬不瞬地看他。
　　桑野乌瞳微颤，心口也有些凌乱。
　　谈默这时挪开视线，继续收拾桌面：“我想要免费的。”
　　“……啊？”桑野捧着手机，茫然眨眼，一下子不会了。
　　谈默却愈发笃定道：
　　“我要免费的。”
　　收拾好东西，拿起杯子起身，伸手在少年额上弹了一指。
　　“等你给我惊喜，桑富贵。”


第54章 
　　054
　　小派蹦着欢脱的步伐进入练习室的时候, 桑野正对着电脑发呆。
　　“小白毛~”小派贱兮兮地凑到桑野耳边，轻声喊，“回~魂~拉~”
　　这次, 桑野破天荒地没有拍开他，眼一眨, 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如果让你不花一分钱送生日礼物, 你会给别人送什么？”
　　“嗯————”
　　小派直起身，用手指点下巴，扭着唇思索。
　　接着表情豁然开朗，手一摊：“那就是不送咯！”
　　桑野说：“……你可以滚了。”
　　就不该对小派抱有期待。
　　“啦啦啦啦啦啦~”小派很圆润地滚了。
　　桑野趁着谈默还没回来, 打开百度，输入关键词：
　　【什么东西是免费的？】
　　然后搜索引擎告诉他：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
　　桑野捧住脑袋, 这回可真是难住了。
　　对桑富贵来说, 能花钱解决的那都不叫事, 可偏偏谈默不让他花钱。
　　这要怎么搞啊？
　　桑野往下拖动滚轮，一个词条窜入眼帘：
　　【爱，陪伴，勇气——是免费，但也是最贵的……】
　　好嘛。
　　更抽象了。
　　桑野脸朝下磕在桌上, 抓破脑袋，不得要领。
　　谈默还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把少年给难住了。
　　他去茶水间清洗杯子时遇上喻皓天。
　　喻皓天正想抽支烟, 看到谈默, 讪笑着把烟放入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侧身让谈默用水池。
　　谈默冲洗杯子，过了会儿, 头也不抬：“怎么？”
　　喻皓天收起欲言又止的目光, 见瞒不过谈默, 便道：“昨天Song跟暗流在食堂吵起来，你……你就直接劝退暗流了？”
　　“不要混淆因果。”谈默淡声道，“跟Song没关系，是暗流造谣队友，做了违背规定的事。”
　　喻皓天知道这事多半没有回转余地，叹气一声：“暗流心高气傲，脾气是差了点，我也看不惯，但是要想重新培养出一个他那样水准的选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这方面的成本你要考虑清楚，反正我看你们教练是挺纠结的。”
　　谈默没说话，但看他平静的神色就知道对此并不介意。
　　喻皓天摆摆手，道：“你也别赶他了，他的合约还有三个月到期，本来我都要准备续约合同，既然他自己搞砸了，大家都别忙活。”
　　谈默关掉水龙头，抽出一旁纸巾擦手，眉眼冷漠：“你们看着办，我只负责我的意思传达到位。”
　　喻皓天无奈摇头，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我算是看出来了，Song就是你不能触碰的底线。”
　　谈默漫不经心：“公事公办怎么又扯到Song了？”
　　喻皓天拿香烟在手上戳了戳：“哪有绝对和谐的团队？人一多利益就杂，谁没有跟队友起过冲突？就当职场间的磕磕碰碰好了，队员之间能自己解决，还上升不到管理层这边，我相信Song也能处理好，他敢大庭广众下戳穿暗流的问题，我就觉得很好，但你……你一出手就把人除名了，以前Shine跟暗流的那些恩怨，也没见你正眼瞧过，怎么到Song这里就看不过眼了？”又戳了下烟嘴，道，“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别过度解读。”谈默低眼将纸团扔进垃圾桶，走过去，伸手，“给支烟。”
　　“哟！谈总。”喻皓天惊奇，“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谈默：“今天。”
　　“……你这是遇上啥过不去的烦心事了吗？”喻皓天递了支烟出去。
　　“烦心事多了。”
　　谈默顺便借了个打火机，点燃，吸了口烟。
　　稀释牛奶一样的烟雾袅袅扩散开来，折射薄透的一层光影，罩在谈默干净冷淡的眉眼上，那张苍白的面容便多了种不一样的质感和味道。
　　下一秒。
　　猛咳出来。
　　喻皓天：“…………”
　　真的。
　　别逞能。
　　会狼狈。
　　谈默咳到脸发红，顺手在水池篓里按灭烟，拿起杯子就走：“以后茶水间不许抽烟。”
　　“……”喻皓天看着谈默离开的背影，觉得很艹地来了一句，“我没惹你。”
　　***
　　中午有一段时间午休，桑野抱着平板窝在练习室的沙发上，拿着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目光认真又专注，偶尔歪头打量，又很轻地皱了皱眉。
　　小派进屋，眼睛一亮：“大大，重操旧业呢？”
　　桑野“啪”一下阖上ipad的盖子，从沙发上坐起。
　　小派挤到桑野身旁，腆着笑脸：“我俩都这么熟了，你就跟我说一下你另一个id叫什么呗。”
　　桑野奇怪：“什么id？”
　　小派：“就你身为画手的那个id啊。”
　　桑野起身：“……我不是画手。”
　　小派又把他拽下来：“你刚刚是在画画吧？”
　　桑野短暂停顿两秒。
　　然而就这两秒，被小派抓住破绽：“所以你就别藏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比赛现场，你坐我旁边，拿着iPad一直在画画，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大触。”
　　胡夫趴到椅背上：“Song还真是多才多艺，给我们欣赏欣赏你的作品呢。”
　　桑野抿唇，声音有点硬：“不给看。”
　　小派好奇死了：“别啊太太，你就告诉我俩，我绝对不跟别人乱讲。”
　　——“什么不跟别人乱讲？”
　　谈默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袋酸奶，很自然也很顺手地搁在桑野桌上。
　　小派一指桑野，不假思索：“他会画画！是个太太！”
　　“……”桑野脸上腾一下红了，刀死人的眼风利落地扫向小派。
　　这叫不跟别人乱讲？
　　谈默掠了眼桑野那台顶配iPad。
　　桑野不自觉把平板抱到身前：“我没有，我不是，我就是瞎折腾……”
　　谈默走到桑野面前，盯着他羞涩的脸庞看两秒，挑眉：“生日礼物？”
　　桑野明显一僵，抿了好几下唇，把平板抱得更紧了。
　　“我去！”小派这才明白，“你在给我哥画生日贺图呢！有心了啊白毛！”
　　桑野皱了皱眉，嫌小派话多，脸却几乎埋进胸口里。
　　小派正要起哄，谈默看向他：“你送我什么礼物？”
　　小派“嘎”的一声熄火，左右看看，伸着懒腰起身，打哈欠：“唉呀妈呀，困了困了，睡一会儿。”
　　再看胡夫，已经趴倒装死了。
　　谈默不顾那两人，拖过椅子坐下，又朝桑野靠近了点，指了指iPad：“画好了吗？”
　　桑野迟疑片刻，闷不吭声地点头，可随后又连忙摇头。
　　谈默问：“画多久了。”
　　桑野攥了攥手中的笔，小声嗫嚅：“半年……”
　　小派趴在桌上，掀起外套的一角，对着胡夫挤眉弄眼。
　　半年！
　　那说明白毛在还没入队的时候就已经在给谈神画图了，不说这份心意了得，到时候成品得华丽成什么样啊？
　　小派无法想象，但知道绝对会是大制作！
　　谈默静了会儿，伸手，嗓音里罕见地带上了柔软的温度：
　　“让我看看。”
　　桑野往沙发靠背上缩，憋出两个字：“难看。”
　　谈默去拉桑野的手腕，刻意放轻的声音像在哄：“丑媳妇还得见公婆，迟早要送我的，先看看。”
　　桑野小声哼哼地摇头，尾调又娇又软，酥到骨子里。
　　跟平时动不动叫嚣“等死吧”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派和胡夫肉麻得直想搓手臂。
　　可桑野再不乐意，再害羞，最终还是敌不过谈默的请求，渐渐松开了平板。
　　桑野其实很没信心，半年前他画这幅图的初衷，就是想在谈默生日那天送给他，只是画得总不能满意，都打算藏起来了，但现在谈默说要免费的礼物，他只好又拿出来拯救一下。
　　谈默低着头掀开保护盖，问：“六位数密码。”
　　“我生日。”桑野道，“04……”
　　谈默却直接说：“知道了。”
　　桑野怔了下，又连忙道：“不是阳历，是……”
　　谈默已经解锁，进入主界面，道：“春分。”
　　桑野微微耸起肩，心底滑过一丝热意。
　　没想到Talk连他春分那天出生的都知道。
　　随着谈默点开画图软件，桑野开始心跳加速，语速慌乱地打补丁：“不好看，很不好看，你就随便看一眼，不要给别人看……”
　　谈默感受到少年的紧张，面露微笑，打开第一幅图。
　　图片跳出来的瞬间，他目光微停，笑容都显得有些沉默了。
　　“让我康康！”小派顶着外套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到谈默肩上。
　　胡夫几乎同步，趴在谈默另一边肩上，探头看去。
　　“干嘛！！！”
　　桑野头皮一炸，连忙要把iPad抢回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小派和胡夫“噗嗤”一声，笑喷。
　　小派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毛！你这个画风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五官乱飞，脸如尖锥！你跟毕加索是一派的吧！”
　　胡夫肩膀直颤：“我觉得挺好的，真的，不能说跟谈神一模一样吧，但——噗——！”
　　小派和胡夫都收到过粉丝送的人设图，但是都没有像桑野这样的，笔触生涩稚嫩不说，人脸结构还极其不和谐，眼睛blingbling的像两个七彩的灯泡，下巴呈现倒V状，如果再画上繁花盛开的背景，比十年前报摊上卖的言情杂志封面还要夸张。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之前桑野不是谦虚，而是真不会画。
　　桑野满面涨红，劈手夺过平板，转身侧躺到沙发上，背对其他人，把自己藏进沙发缝里。
　　谈默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反手摔小派脸上。
　　力道不小，小派一声闷响被打闭麦。
　　接着谈默又砸了下胡夫，最后把抱枕直接按他怀里。
　　两个大喇叭终于安静，感受到了谈默的低气压。
　　他们摸摸鼻子，停止玩闹，再看一眼桑野郁闷受伤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分了。
　　就这么站在原地尴尬了片刻，灰溜溜地逃离练习室。
　　至于桑野，他们知道谈默有办法安抚住，他们在那儿反而多余。
　　等室内重新回归安静。
　　谈默起身来到沙发旁，弯腰，一手撑墙上，一手揪了揪桑野白嫩的耳朵，浅淡的声音透出点无奈：
　　“好了，讨厌鬼都走了。”
　　桑野抱着平板在沙发上蹭了蹭脸，更加往缝里面埋。
　　他吸了吸鼻子，抿住唇角，这时候谁都不想理。
　　他都说了自己画得不好，他又不是专业学画画的。
　　是以前B站总是推荐他学日语、学配音、学插画，他就心血来潮地报了个线上插画班，希望可以给Talk画一幅好看的画，像其他有才华的粉丝那样献上自己的祝福。
　　可桑野入坑后才发现越画越难，根本没开班时老师说的那么简单，他勤学苦练了半年才画到这个程度。
　　想到这，桑野瘪了下嘴。
　　有点委屈了。
　　谈默眼底滑过宠溺的笑，单膝跪到沙发旁，道：“别听他们的，我很喜欢，你把原图发给我吧。”
　　桑野耳尖泛起红，心思微动，但转瞬间又被理智扑灭。
　　骗人。
　　如果只有谈默看完，说这话，他可能还会信，但是小派和胡夫都笑成那样了，那才是大家看到画时的真实反应。
　　画的根本就不行。
　　没人会喜欢。
　　桑野一动不动，保持沉默，似乎要在沙发上躺到天荒地老。
　　谈默想伸手理一理少年的发丝，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一时间无计可施。
　　可他是真的喜欢。
　　桑野画的每一笔都很稚嫩，却又是实打实的细致，看得出没有任何基础，但是从线稿到上色一样不缺，完成度很高。
　　先不论最终呈现效果如何，对于桑野这样有着大咧咧性格的少年来说，能耐心画完，已经是违背他的本性了。
　　尤其是当谈默知道桑野画了有半年后，他想，能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他花上半年？
　　更别说在那之前，桑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关注和支持了他很久。
　　透过那副画，他体会到的是比世间任何礼物都要珍贵和纯粹的情感。
　　谈默直起腰，靠近，手指拨弄少年散落在颊边的发丝往耳后撩。
　　桑野不明显地僵了一下，感受着微凉的手指蹭过他的鬓角和耳朵，环住iPad的手臂不自觉抱紧，脸上蔓延开好看的绯色。
　　他感到耳朵被一手罩住了，然后是湿热的气息靠近喷洒在皮肤上，神经末梢敏感地传递来一阵酥麻，他立即咬住下唇，防止发出奇怪的声音。
　　接着，低缓磁性的嗓音贴在耳边说：
　　“你的出现是最好的礼物……”
　　“发来吧。”
　　“我很喜欢。”
　　桑野大脑里白茫茫一片，仿佛陷入了洁白柔净的云朵。
　　他轻轻眯了下眼，感觉自己被男人的声音蛊惑了。
　　***
　　谈默中午要走了。
　　桑野脸上高温不退，却还是坚持跟小派他们一起去基地门口送谈默。
　　来接谈默的是一个女人，开的法拉利，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漂亮贵气，气质也很好。
　　桑野以为是姐姐，但听小派说，那是谈默的妈。
　　小派斜过身，悄悄道：“是小妈。”
　　桑野：“……哦。”
　　难怪长得一点都不像。
　　谈默走之前，叮嘱一声好好训练。
　　等到了桑野这边，他一扬下巴：“别想我。”
　　桑野脸爆红，差点跳脚：“我才不会想你！”
　　小派和胡夫看两人的眼神一言难尽。
　　等法拉利缓缓启动了，桑野都好似还有点不服气，上台阶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小派道：“好了好了，人都走了。”
　　桑野转回来，咕哝：“我才不会想他……”
　　三人经过饮料贩卖机。
　　小派招呼桑野：“白毛来，随便挑，我请客。”
　　桑野不感兴趣，摆了摆手，继续朝练习室走。
　　自从有了保温杯，他基本都喝热水了。
　　小派连忙选了一个茶饮，追上后递给桑野，嬉皮笑脸：“就当给你赔不是了哈！”
　　是说之前嘲笑桑野是画渣的事。
　　桑野接过饮料，冷冷淡淡：“我才没那么小气。”
　　胡夫被少年的傲娇劲给逗笑，道：“你放心吧，无论你送什么，谈神都会喜欢的。”
　　“是啊是啊，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受宠若惊，你是我们俱乐部唯一一个会送他礼物的知道不？”小派道，“我们都不高兴送，像谈爹那么有钱的，什么都不缺，送他礼物送贵了心疼，送少了又拿不出手，你给他送画就非常有创意，我要是有粉丝用半年给我画一幅画，我绝对把画裱起来挂床头！”
　　“少来。”桑野低下眼，并没有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又不好看，也不实用，Talk过意不去才收下的。”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小派哥俩好地搭上桑野的肩，叹气道：“画风呢，是有那么一点点辣眼睛，但是相信你的真诚谈神已经接收到了，这就是礼物的意义呀。”
　　桑野“啧”了一声，撂开小派的爪子：“你才辣眼睛。”
　　小派也不介意，这小祖宗来精神了就好。
　　桑野刚回到练习室，队群里喻皓天艾特所有人。
　　喻你欢喜：【官博发了洲际赛名单，转发一下。】
　　桑野打开名单看了眼，他们一队四人是首发。
　　而替补是Elan。
　　暗流连个影都没有。
　　桑野有点奇怪，近期俱乐部也没举办选拔，Elan就好像是直接定下来的一般。
　　不过他不是很在意，先上微博转发消息了。
　　然而桑野还没来得及转，他的微博消息提示就炸了。
　　一瞬间突然好多人在疯狂圈他，频率和数量之惊人让桑野以为自己是不是又闯祸了。
　　他点开其中一条提示，跳转进去的却是谈默的微博，显示谈默在一分钟前转发了官博有关洲际赛的动态。
　　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视线一扫，桑野直接顿住。
　　他看到，谈默的微博头像换了。
　　就见照片里，二次元人物有着锥子脸，七彩大眼，薄薄的嘴唇弯出迷人的笑。
　　……
　　#Talk新头像#
　　【看到话题点进来，好家伙，这五彩斑斓的卡姿兰大眼睛差点把我送走。】
　　【Talk被盗号了？】
　　【高冷男神最近开始走沙雕风了，点开头像真的辣眼睛。】
　　说唱新人类：【众多神仙太太哭晕在厕所，每年给Talk画那么多精美人设图，结果Talk独独选了这张当头像，不会是自己画的吧？】
　　wlg-Talk 回复@说唱新人类：【Song画的，好看吗？】
　　***
　　谈默离开的第一天晚上，桑野看着旁边因为过于干净整洁而显得空荡的座位，心里升起一丝不习惯。
　　这种情况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在二队的时候，谈默有一段期间状态不好，一直缺席晚间的训练。
　　那时桑野并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夏季赛之后，谈默的存在成了一种常态，偶尔的缺失，竟会引起他的不自在。
　　第二天，桑野几乎一天没跟人说话，小派像往常那样来撩闲，但桑野就是提不起精神去回应。
　　晚间快十一点的时候，桑野结束一天的训练，关掉设备准备离开。
　　结果余光一瞥，注意到了谈默挂在椅背上的队服外套。
　　夏天室内会开空调，有时候温度低了，谈默就会披一下。
　　桑野不知在想什么，脸上闪过心虚，往四下里看看，大家已经回去了，现在也没人会经过练习室。
　　于是桑野倾身凑上前，靠近谈默的外套领口，悄悄地吸上一口，不过很快又坐正身，再次警惕地环视周围。
　　确保安然无事后，桑野终于伸手拿来队服，松软地堆在桌上，然后一头扎进去。
　　谈默的气息瞬间充盈周身，他像是投进了一片静谧的海。
　　有一粒名为“想念”的种子悄悄破土，扰得少年心事浮沉。
　　23号那天恰好是周六。
　　桑野起床后第一时间就是看手机，然而却失望地发现没有收到谈默的回信。
　　他零点的时候就发送了生日祝福。
　　可能是Talk收到的祝福太多了，被压到下面了吧……
　　桑野自己安慰自己。
　　小派中午出门浪，邀请桑野一起去。
　　桑野拒绝了，他跟谈春山一人一狗安静地在练习室里待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的时候，电脑右下方的图标闪烁。
　　桑野点击查看。
　　T.：【谢谢[爱心]】
　　桑野心下松了口气，但是又没完全放松，他总期待谈默能再跟他说点什么，但是并没有。
　　或许是谈默那边太忙，他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不想再考虑这些，桑野转而开了直播。
　　看到满屏的女装提示，桑野一下子就想到了还安静挂在他衣柜里的那件旗袍，便揉了把有些滚烫的脸作为掩饰。
　　他忽而又有点庆幸谈默今天不在。
　　不然真要像Talk之前要求的那样在生日当天穿女装给他看吗？
　　正当此时。
　　右下角的图标再次闪烁。
　　桑野想都没想就点开查看。
　　T.：【你是不是还欠我什么？】
　　桑野：“？”
　　弹幕看得一清二楚，同样：【？？？】
　　【有事情？放个耳朵，你们慢慢聊。】
　　T.：【你可以发照片来。】
　　T.：【虽然效果打折，但我不介意。】
　　桑野茫然。
　　什么照片？
　　灵光一闪之间。
　　桑野脸色迅速充血。
　　接着他才发现还在直播，于是匆匆把聊天界面框给关了。
　　引发弹幕一片不满。
　　【你欠谈神什么了？】
　　【什么照片？说清楚啊！】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桑野管不了那么多，拿起手机，正要给谈默发消息说自己在直播。
　　谈默那边又来消息。
　　T.：【开个玩笑。】
　　T.：【你现在忙吗？】
　　桑野又把之前的话删掉，回复。
　　S.：【不忙。】
　　T.：【准备带粉丝上分，来吗？】
　　桑野想起来了，谈默有两个小时被拍卖出去了，大概就是带那个把他拍下来的粉丝上分。
　　S.：【好。】
　　很快，桑野在游戏里接收到了组队邀请。
　　他进入队伍，看到除了Talk，队里还有另外一个女性角色，id是一串拼音。
　　【fengyiyangdenvzi】
　　桑野轻蹙一下眉。
　　想到Talk带女粉上分，心里忽而起了一个小疙瘩。
　　风一样的女子旁边小喇叭闪了，上来就道：“还真把Song给搞来了！谢谢谈神！谈神这人能处，我三百二十万花得太值了，买一送一！嗨咯嗨咯！Song，听得见吗？”
　　桑野有些微冷淡，嗯了一声。
　　“还有什么愿望？”谈默声音淡淡，问女粉丝，“可以一次性说清。”
　　听男人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服务客户的态度，桑野心下稍稍宽慰了一点。
　　下一秒。
　　风一样的女子：“我想看你们做’爱。”
　　桑野：“…………”
　　谈默：“…………”
　　“可以吗？”风一样的女子开始哀求，“死了都无憾。”


第55章 
　　055
　　桑野要疯了。
　　做什么？
　　什么爱？
　　她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直播间也疯了。
　　【她说出来了！她竟然说出来了！这他妈是我嗑cp的终极心愿啊！】
　　【富婆杀疯了！】
　　【好家伙, 把我个万年潜水党给炸出来了？所以现在是做还是不做？你们二位赶紧表个态。】
　　【我裤子先脱了，你们随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做真的很难收场了。】
　　接着，就见镜头下稚嫩貌美的小主播狂揉通红的脸蛋, 观众们连连惊呼可爱，光是看着就觉得兴奋。
　　满屏弹幕逐渐跟风刷出同一句严厉警告——
　　【谈默不上不是男人了！】
　　桑野原本只当这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粉丝, 然而妹子一开口就出乎意料的豪放, 令人招架不住，于是他干脆保持沉默，一股脑地把问题抛给谈默。
　　反正是Talk的粉丝，Talk组的队。
　　可是风一样的女子不放过他, 专门逮着他问：“Song宝？你好赖吱个声，不然我还以为你掉线了, 喂？喂？喂？听得见吗？我刚刚说想看你们……”
　　“听到了听到了！”
　　桑野吓到几乎弹起来, 怕她又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关键谈默此刻跟销声匿迹了一样, 他被炸出来后也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
　　“我、我们两个都男的……你、你想什么呢？”
　　不料话音刚落，频道里就陷入迷之安静。
　　数秒后。
　　“谈神没教过你吗？”风一样的女子语含笑意，声音慈祥，“只要心中有爱，就算两个男的也能……”
　　“他刚成年, 你行了吧？”谈默打断，“还玩不玩？”
　　“玩玩玩！”风一样的女子见好就收, 火速按下准备。
　　然而桑野那边没动静, 也没有进入准备队列。
　　“Song, 继续吗？”谈默照顾桑野的心情，道, “我是被卖出去了, 你不习惯的话可以退。”
　　桑野确实有点不习惯, 还在想妹子刚才说了一半的话。
　　他知道在同人文里两个男的是可以的，但是放到现实生活中，突然把这个问题怼到他脸上，就跟破了次元一样有点超乎想象。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能在现实里跟谈默发生亲密行为的可能性。
　　他脑子里不禁冒出个朦朦胧胧的疑问。
　　还能这样吗？……
　　桑野预感到内心里要有好一阵时间无法平静了，深吸气，按下准备，道：
　　“我没事。”
　　因为几个人打的是排位，必须要四个人，风一样的女子借来的高级账号，又不想跟陌生人随机组队，所以叫来了自己的女性朋友。
　　游戏进入加载。
　　桑野想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小地道：“Talk。”
　　谈默：“嗯？”
　　桑野脸微微发红，垂眼，手指缠绕耳机线，软糯的声音里竟有了丝埋怨味道：
　　“我刚成年……但我不是小朋友了。”
　　谈默点击鼠标的节奏停住。
　　风一样的女子“芜湖~！”一声十分嘹亮，神清气爽：“我来翻译一下，Song宝意思是长大了，该懂的都懂了，谈神可以不用小心呵护请尽情采摘吧！”
　　“……”桑野脸色郁闷，在素质广场上下乱跳，“你在鬼叫什么？听不懂。”
　　“啧。”风一样的女子对着空气来了套泰拳，“刚还说你懂呢，不怪谈神总把你当小朋友。”
　　这时，沉默良久的谈默终于开口：
　　“抱歉，没考虑你的感受……但我没把你当小朋友看，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用那种眼光看过你。”
　　桑野心里有什么不轻不重砸了一下。
　　风一样的女子变得十分激动：“什么什么？这一段是我不额外交费就能现场聆听的吗？哪种眼光？你把我们Song当什么看了？说啊说啊！”
　　谈默说：“跳学校。”
　　风一样的女子都急了：“谈神你行不行！”
　　***
　　新加入的妹子很安静，但风一样的女子就不一样了，她有问不完的问题，一路上都像机·关·枪一样在输出。
　　桑野正趴在窗户口卡人。
　　风一样的女子在他耳边叨叨叨：“你俩平时在基地的时候除了睡觉不在一起，是不是干什么都在一起？”
　　桑野有些恼地皱起眉：“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我都听不见声音了，你还想不想上分？”
　　“嘤，被Song宝嫌弃了。”风一样的女子掩面哭泣，说出自己朴实无华的梦想，“我不想上分了，我想看Talk上你。”
　　“…………”
　　桑野满脸臊红，倔强地抿起唇。
　　觉得该哭的应该是自己。
　　后来风一样的女子被人狙没了，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一边OB桑野的视角，一边嗑瓜子：“说正经的Song宝……”
　　桑野听她开口就脑瓜子嗡嗡的响：“你有正经话可以说吗？”
　　“当然！”风一样的女子惊讶，“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桑野轻蹙一下眉：“那你说吧。”
　　风一样的女子问：“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有喜欢的人了吗？”
　　桑野说：“……Talk。”
　　“！”风一样的女子手一抖，撒了一把瓜子。
　　正当她要激动地狼嚎出声时——
　　“干嘛？”谈默淡淡回应。
　　桑野吭叽一声，尾音咬在嘴里流露出娇气：“你管管她！”
　　直播间里人均血线崩一半。
　　谈默漏了一枪，多用了一发子弹才击倒山谷里晃动的人影。
　　“不是说成年了，不再是小朋友了？”他收起98K，懒洋洋道，“这就不行了吗？”
　　桑野被谈默低磁戏谑的嗓音弄得脸热，突突几喷子收下一个人头，不高兴地嘟囔：“你帮她，不帮我……你们才是一伙的……”
　　队内语音里全笑了。
　　谁听了不说是可爱大宝贝？
　　一局打了快半小时，由于风一样的女子心思不在游戏上，带不动，所以最后这支队伍也没拿到什么好看的名次。
　　回到队列里，风一样的女子催促：“快快快！我时间不多了，谈神再开一局。”
　　再玩一局两小时就差不多到点了。
　　谈默却是不紧不慢：“等等，网卡了。”
　　风一样的女子嘀嘀咕咕：“谈神你别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吧？怎么Song没卡，你卡了？你俩不是一个基地的？”
　　桑野连忙替谈默解释：“他回家了，不在基地。”
　　“哦~原来如此~是我小人之心了。”风一样的女子接着道，“话说谈神不在身边，Song你会想他吗？”
　　“……”
　　桑野舔了下唇，觉得自己就不该多这个嘴。
　　他下意识瞥一眼挂在旁边椅子上的外套，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和羞赧。
　　犹记得谈默离开的那天中午，他信誓旦旦地说才不会想念。
　　但是……
　　桑野张了下嘴：“我……”
　　谈默恰好在这时道：“网正常了，你们准备。”
　　桑野抿唇，不再说话，按下准备键。
　　结果一低头，看到谈春山趴在桌子底下。
　　小金毛脑袋枕在厚厚的爪子上，可能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翻起豆豆眼看他。
　　桑野弯腰，一手撸了撸狗头，道：“春山跟我在一起。”
　　谈默嗯了一声：“它怎么样？乖不乖？”
　　“它很乖。”桑野揪住金毛毛茸茸的大耳朵，乖顺地垂下眼，脸上透出一层薄薄的血色，“它……它想你了。”
　　谈默看着电脑屏幕，心里有什么在怦然跳动，目光微微一颤，扶了下耳机：“跟它说，我过两天就回去。”
　　桑野心尖攀上一丝颤意，轻咬唇瓣：
　　“好。”
　　……
　　这一局，风一样的女子依旧话多，还特别喜欢拉着桑野聊天。
　　桑野莫名心情很好，因此能够心平气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扯。
　　不过对局过半时他才反应过来：“你花钱买的谈神又不是我，你怎么总问我问题？我不说话了。”
　　“谈神高冷呀，问了也是白问。”风一样的女子嘻嘻一笑，“不像Song宝是小天使，问什么答什么。”
　　桑野刚想反驳自己才不是小天使，但是想想又闭上嘴，坚持不说话，又开枪跟人对了几下。
　　风一样的女子还在那儿自顾自道：“欸？说真的，谈神性取向成迷，你能不能爆个料，平时接触下来，他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我怎么老觉得你俩有什么。”
　　桑野脸发热。
　　当然喜欢女的。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透露偶像的隐私。
　　另一个朋友在这时插嘴说：“要是喜欢女的，我给他介绍富婆能行不？”
　　风一样的女子激动：“靠！我把你当朋友，你拆我cp啊！”
　　桑野滑了一下，从栏杆跳屋顶没跳上去，反倒摔回了一楼。
　　不知是不是操作失误闹的，他爬起来，语气也有点硬：“你自己问他。”
　　“怎么了呀Song宝？”风一样的女子顿了一下，接着声音里染了笑意，“你不会不高兴了吧，你要是不高兴我就明白了，我们也不给他介绍了。”
　　桑野嗓子眼里一堵，想都没想：“我怎么会不高兴？”
　　现在已经快接近决赛圈，桑野一边迎击敌方的火力，一边还要应付队友的骚扰，心思有些杂乱。
　　而谈默似乎一直专注游戏，明明是话题主角，却一直没参与到聊天里来。
　　风一样的女子被爆头了，扔了鼠标，不怀好意：“既然如此……我圈里有好几个都喜欢Talk呢，各个都很优秀，跟Talk年龄也相当，啧啧，真不知道该介绍哪一个。”
　　桑野快速从围墙后拉出身位，没打到人，反而被对方打掉半管血，连忙闪身躲回来，烦躁地“啧”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冲：“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风一样的女子噗一声：“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桑野：“…………”
　　风一样的女子语气忽然犀利：“Song宝，你不是在吃醋吧？”
　　“没有！”桑野几乎要对这个问题产生应激反应了，急着摆脱某种嫌疑，连忙道，“Talk喜欢漂亮的，给他找漂亮的！”
　　谈默弹动键盘的手指停下。
　　游戏里，他的角色遭到对面两枪爆头，淘汰。
　　队友列表里名为“wlg-Talk”的id变成灰色。
　　桑野冷静不少，稳了稳心神，决计不再跟妹子们扯些有的没的。
　　谈默这时开口：
　　“我喜欢什么样的，自己会找。”
　　男人嗓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队内语音一下子给冻住了。
　　桑野茫然地盯着电脑屏幕，手上在操作，但是大脑却一片空白，如同置身冰冷的迷雾。
　　风一样的女子赶忙道：“诶呀诶呀，开玩笑的拉~谈神不要当真，我们也不是真的要给你介绍，没有什么富婆朋友，在逗Song玩呢。”
　　谈默那边没有声音。
　　语音频道里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桑野扛着毒使用急救包，锁紧了眉，脸色也因为莫名的情绪憋红了。
　　直至进入安全地带，他磕磕巴巴地尝试着解释：“我、我没想那么多，不知道你会不高兴，当时就……对不起，我以后不那么说了……”
　　可谈默那边依旧没有声音，一片沉静的样子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关闭语音频道了。
　　桑野心里半是焦急半是冰凉，还在等待着。
　　五秒。
　　十秒。
　　四十秒……
　　看着开始收缩的蓝圈，他玩不下去了，草草结束了这场游戏。
　　等大家回到等候队列，谈默的人物角色一闪，一言不发地退出。
　　桑野咬住下唇，乌黑的眼瞳里有晶亮光芒闪过。
　　两个小时已经到了，甚至还超时了十分钟。
　　风一样的女子语气收敛了不少，真心道：“不好意思啊，Song，没想会让谈神和你闹不愉快，怪我和朋友嘴欠，问得太隐私了，让谈神觉得冒犯，等谈神心情好的时候，还请你帮忙解释一下。”
　　桑野想回她一声，但是沮丧到没有力气，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
　　退出队伍前，风一样的女子道：“我很喜欢你们俩，因为你们给人一种很真的感觉，但无论是不是真的，我都会继续支持下去，加油！”
　　桑野皱了皱眉，耷拉下脑袋，掐着自己的手指。
　　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Talk一定是嫌他多管闲事了……
　　今天是Talk的生日，他凌晨发去的祝福里，明明还写着希望他能开心每一天，结果自己在生日当天就把Talk给惹生气了。
　　他讨厌自己多嘴。
　　桑野气息有些颤抖地叹了一声，小脸上写满愧疚和忧愁。
　　正当烦恼之时，他感到自己的小腿被温暖的东西蹭了蹭。
　　低头看去。
　　是谈春山，正睁着豆豆眼专注地望着他。
　　听说狗狗能嗅出人在不同心情下所散发出的气味，虽然不知道谈春山有没有这本领，但是小金毛看上去好像在担心他。
　　桑野伸手拍了拍谈春山的脑袋，开口抱怨，嗓音有些哑：“都是我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
　　还没来得及摘下的耳机里传来铃响。
　　桑野抬头，就见在电脑上挂着的微信跳出语音通话界面，来电显示那里是一片空白——他给Talk的微信备注。
　　当时加上微信后，他想要在上面备注“Talk”，但是觉得Talk比他认识的那个偶像多了更真实的色彩。
　　想要备注“队长”，太过公式化。
　　备注“谈默”，他怎么好意思直呼Talk的本名。
　　不做备注，但Talk又是独特的。
　　于是桑野最终把谈默的微信备注弄成了空白格。
　　当有一天他明白怎么去定义Talk的身份时，再补上这一块。
　　桑野来不及思考，抄起鼠标按下绿色的通话键。
　　他掰了下耳麦，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迫切和小心翼翼，唤对面：“喂？Talk。”
　　谈默问他：“游戏结束了吗？”
　　桑野点头：“刚结束……你粉丝已经走了。”
　　“嗯，今晚你比我陪她们的时间长，谢谢。”谈默接着解释，“刚才网不好，掉线了，上去过一次又卡掉，只能手机上找你。”
　　桑野愣了一下。
　　所以Talk不是故意对他冷漠，是掉线了。
　　意识到这点，他心里那些滞涩的情绪一下子就消解了，余下一点很轻很淡的委屈。
　　桑野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那么心酸难过，不仅仅是因为出于对谈默的愧疚，还因为谈默当时冰冷的语气。
　　他揉了揉眼尾，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谈默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磁性的嗓音放轻时，意外地撩人心弦，“因为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我不要给你介绍女朋友，是她们一直追着我问要不要给你介绍，我听烦了才那么说。”桑野皱起眉，语气急了就变得嘟嘟囔囔的，缓了缓，又问，“所以你生气了吗？”
　　谈默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得桑野都要觉得不对劲了。
　　他才说：“没有。”
　　“那就好，我以后不乱说了。”桑野心里彻底放松，恢复乐观，又问，“你要睡了吗？”
　　谈默道：“这才几点？”
　　桑野看了眼时间，由于他们上游戏比较早，现在还不到八点半。
　　他主要是怕打扰到谈默休息。
　　桑野放下顾虑，清了清嗓，说：“Talk，生日快乐。”
　　谈默趴在二楼阳台栏杆上，眼一低，露出笑意：“谢谢……还有你的生日礼物。”
　　桑野想到那幅画，微微耸了下肩，奶气地皱了下鼻子：
　　“好丑……你居然还拿去当微博头像，我看到大家都在笑……”
　　“你管别人？”谈默道，“不是送我的吗？我喜欢就好。”
　　桑野哼哼两声，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但听得出有那么一点点的得意。“我以后会送你更好的！”
　　谈默对他孩子气的承诺报以轻笑。
　　听着男人的声音，桑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痒痒的，也跟着露出微笑。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笑意渐渐收敛，趴到桌上，有些落寞地叹了一声：“Talk生日快乐。”
　　谈默：“怎么了？”
　　可能是四下里没有人，又隔着电话抵消了羞耻感，桑野别扭了一会儿，低声道：“如果能当面跟你说就好了……”
　　谈默心里一动，低下头，抿了抿唇，神色挣扎片刻，问：“春山想我，你想我了吗？”
　　桑野愣怔片刻，没有抬头，将滚烫的脸颊转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我不告诉你。”
　　谈默语气逼人：“我要是现在出现你告诉我吗？”
　　桑野细白的手指抓住脑后的发丝，耳朵彻底红了，他就这么趴了好一会儿，通红着面颊坐起身，小声地说：“你要是现在出现我就给你惊喜。”
　　谈默舔了舔下唇，受不了引诱：“你等着。”
　　桑野眼神乱瞟了一下，晃动鼠标，也不只是明知故问还是不确定，问：“什么意思？”
　　他趁着聊天关闭游戏界面。
　　然后程序关闭的一瞬间，露出底下敞开的另一个界面。
　　桑野心里一咯噔，僵在座位上：“Talk……”
　　“嗯？”
　　“我直播忘关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情侣打电话甜炸了！！！】
　　……
　　谈默轻咳一声，问：“我们有说见不得人的话题吗？”
　　桑野抓了抓头发，说：“没有。”
　　谈默很干脆：“别管他们。”
　　“哦，好。”
　　桑野装作淡定地关闭直播间，然后说了再见，关闭电脑。
　　摘了耳机后，滑到桌子底下，把烫得冒烟的脑袋扎进小金毛厚实的胸毛里。
　　***
　　谈默开车回来，路上用了两小时，到达WLG基地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他回到房间放了东西，然后发信息给桑野。
　　T.：【你人呢？】
　　等了快两分钟，那边才回复。
　　S.：【你到楼上来。】
　　谈默没多想，揣上手机出门。
　　他在走廊里恰好碰见外面浪回来的小派。
　　小派惊讶：“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谈默拍拍他的肩，脚步未停：“洗洗睡吧。”
　　对于如此答非所问的方式，小派黑人问号脸：“？？？”
　　谈默没坐电梯，爬了楼梯上三楼，然后敲响了桑野的房门。
　　里面传出一声嗓音紧张的“来了”，却是过了一分钟左右才开门。
　　门只谨慎地拉开一道窄缝，里面漆黑一片，桑野从门边露出半张莹润的面颊，早已被血色充斥，他乌黑明净的眼瞳隔着门缝往外瞧一眼，被昏暗的走廊灯光一扫，露出波光盈盈的底色。
　　谈默轻眯一下眼，歪过头正要细看。
　　桑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拉进门里，又“砰”一声推上门。
　　屋内比想象中还要黑，几乎不透光，桑野把窗帘都一丝不苟地拉上了。
　　谈默视线适应了好一会儿，却依旧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看到奶白色的脑袋的轮廓。
　　“你……”
　　接着，手就被抓住了，被带领着放在一个地方。
　　谈默眼一低，闭上嘴，触手的是一片光滑冰凉的丝绸缎面，上面有不明显的暗纹轮廓，按在掌心下，还能感受到在不算轻薄的衣料下方，温热的血液在紧致年轻的皮肤下涌动。
　　桑野带着他的手掌滑过一段窄而弧度完美的曲线，停住，局促又小声地问：“这……这算惊喜吗？”
　　谈默喉结上下动了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尤其响亮，他抬手探向墙上的开关，却又一把被桑野按了下来。
　　少年为了制止他，几乎扑到他怀里，声音急切又惊恐，听在耳朵里却像是在撒娇：“不许开灯！不许看！不要看！”
　　桑野把谈默的手按在后腰，道：“你、你摸就好了，不要看了……”
　　谈默忍耐地闭了闭眼。
　　桑富贵，你有点过分了。


第56章 
　　056
　　旗袍的面料很好, 光滑贴身，像是另一层华丽的皮肤。
　　纤细脖颈下是低领盘扣，盘扣的路子朝斜下里拐弯、绕过薄薄的前襟轮廓、穿插至腋下, 顺着身侧往低处走，是收窄的曲线, 往后是凹陷又翘起的弧度, 绕至前方则一片直坦——旗袍的平裁之美在于不经刻意的雕琢，端庄大气，但是又因为藏不住的线条起伏，充满迷人韵味。
　　谈默眼睛看不见, 双手克己复礼把旗袍的上下前后摸了个遍，熟悉着版型和剪裁, 直至到了侧边高衩处, 手指徘徊了一会儿, 离开。
　　桑野渐渐放了揪紧男人衣服的手指。
　　下一秒，绅士的手又返回顺着开衩边缘探入。
　　黑暗一下子抽走桑野的力气，他松开咬着的下唇，茫然地张开，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
　　谈默离开时没有开灯, 也没有留下一句话，只是关门的声音有些响, 像是迫不及待脱手摔上的。
　　桑野蹲在墙边假装自己是朵蘑菇, 安静了好久好久。
　　到了差不多休息的时间, 桑野洗好澡换上宽松的睡衣，失去了旗袍处处包住的束缚感, 他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不过脸上、脖颈、甚至是露出来的小臂上, 都还残留淡淡的屿(汐｛独^家尚未消退的红。
　　桑野拿起手机看了眼。
　　谈默没在微信上找他。
　　虽然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但他转脸就扔了手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决定以后都不再主动找谈默了。
　　因为脸丢尽了！
　　少年裹在被子里左右打滚，脸上一片嫣红，眼睛湿漉漉的。
　　听到谈默在电话里说要回来，桑野太过惊喜，便要礼尚往来，思来想去，想到谈默要看女装，所以就打算穿给他看。
　　而且Talk生日，他也想叫Talk开心开心……
　　可桑野毕竟是第一次尝试，抛不开内心里的羞耻，又怕穿在身上难看，被谈默笑话，就死活不让开灯，觉得上手摸也是一样的。
　　盲人摸象不也是这个摸法吗？
　　但是谈默真上手了，他反而变得奇怪了。
　　就……很热，脑子里热热的无法思考，整个人都像太妃糖一样要化开来了。
　　尤其是当谈默摸他大腿根的时候，他竟然控制不住发出了那种声音……
　　想到这，桑野羞得都要尖叫了，赶紧拿被子蒙住脸。
　　到底怎么回事嘛？
　　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奇怪？
　　讨厌！
　　Talk都被他吓跑了！
　　Talk一定觉得他很色！
　　正当桑野纠结成一团的时候，手机在枕头旁震动了。
　　桑野哭唧唧地捞起来查看，不料正是他满脑子想的那个人。
　　信息内容也有点出乎意料。
　　T.：【以后不许给我介绍女朋友。】
　　桑野怪委屈地咬着手指甲盖，不理解Talk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似乎还有点翻旧账的意思。
　　S.：【你不是说不生气吗？】
　　谈默本来是坐在床边的，看到回复，仰面躺倒，拿手腕盖在眼皮上方。
　　他不生气。
　　但难过炸了。
　　手机这时震动。
　　谈默拿起来查看。
　　S.：【我不给你介绍了，不仅这样，万一以后有人给你介绍，我还要第一个反对。】
　　谈默莞尔一笑。
　　T.：【跳起来反对？】
　　S.：【飞起来反对。】
　　T.：【[大笑]】
　　桑野不过是说了一点俏皮话，不知道谈默有什么好高兴的。
　　但是谈默高兴，他也高兴，就连之前的尴尬和别扭也冲散了，渐渐松开了被子。
　　T.：【谢谢今天的生日礼物，很惊喜。】
　　“……”
　　桑野脖子一缩，又躲回被子里。
　　他正要回复“不客气”，反应过来又连忙删除。
　　删删减减好半天，脸都烫了。
　　S.：【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了！赶紧忘掉！忘掉！】
　　下一秒，谈默直接打了语音通话过来。
　　桑野咽了两下口水，颤抖着手指点击接通，声音低了，又软又糯：“喂……”
　　谈默尾音上扬：“不是你特意把我叫进小黑屋里让摸的？现在反悔了？”
　　“！”
　　桑野急了，话不能这么说，他特别想反驳一句“那是因为没想过会被摸出感觉！”。
　　但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感觉跟吃了哑巴亏似的。
　　桑野皱着眉，一脸苦闷，哼了一声，像鸵鸟一样弯腰拱到被子里：“你再说？你再说……再说我就挂电话。”
　　谈默果真不提了，清了下嗓，问：“什么时候穿给我看？”
　　“……”桑野愣了一下，“啊？”
　　还没完？
　　谈默：“今天没看见。”
　　桑野：“就……就好了呀，你……你差不多该知道什么样了。”
　　“我不知道。”
　　“………”
　　“本来不想看的，摸完后，更好奇了。”
　　“…………”
　　“你负不负责？”
　　“………………”
　　“桑富贵，说话。”
　　“……我、我好困。”
　　好一会儿，谈默说：“你给我等着。”
　　桑野成功红了脸，总觉得Talk说这话的语气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平时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现在好像变得有一点点的危险。
　　桑野在枕头上揉了把脸，心尖尖发颤：“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困觉了！”
　　“睡吧，晚安。”
　　“晚安……”
　　谈默挂了电话，仍旧躺在那儿。
　　他清晰地意识到是在玩火。
　　不是桑野。
　　是自己在跟自己玩火，踩着枯枝干柴一级级往上爬。
　　桑野说自己是直的，他不甘心，幻想自己能不能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可又亲耳听见桑野说对他只是崇拜，从来都不是老婆粉。
　　谈默觉得是时候可以放下感情，以正常的心态面对桑野，就像对小派、对Shine那样，所以刻意减少了联系。
　　可今晚桑野说想他。
　　——“春山跟我在一起……它很乖……它想你了。”
　　——“如果能当面跟你说就好了……”
　　——“你要是现在出现我就给你惊喜。”
　　谈默明知越是投入以后越会难以自拔，要及时止损，可桑野一旦给他传递来暧昧讯号，他就情难自禁，继续往上挣扎。
　　谈默拿开搭在眼睛上方的手，在灯光下看着修长的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鲜润多汁的触感，不禁回味。
　　少年的身材清瘦匀亭，但是该饱满的地方扎实称手，似乎不知道自己多诱人，还大胆地拉着他的手乱摸，真摸上手了又在他耳边喘，桑野怎么敢……
　　谈默忽然察觉到什么，低敛视线瞥去一眼，轻蹙眉，接着便干脆利落地起身，往浴室方向走。
　　谈默摸索着拍开墙上的灯开关，关上门。
　　可恶的小直男……
　　谈默烦躁地轻咬牙，颈间有些发红。
　　再这么下去，身体迟早被掏空。
　　***
　　隔日桑野醒来的时候，看到谈默的信息，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很早就出发了，肯定是还有事。
　　晴朗的日光将窗台照得很明净，桑野赖了会儿床，心底怀着未明的情绪滚来滚去，对于昨晚的事还是有点羞，但是停下来之后，渐渐安静，感受到的更多是怅然。
　　真想每天都能见到Talk……
　　桑野下楼的时候正巧遇上小派和胡夫。
　　小派正跟胡夫聊天，看到桑野，“欸？”了一声：“ 白毛，我哥昨晚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
　　桑野心里一虚，怕被别人发现昨晚谈默进他屋，摇头，一副茫然的样子：“什么？”
　　“喔，看来你也不知道……大半夜的，快十一点了，昨晚我回来正好在走廊里撞见他，他好像还准备出门。”小派煞有其事地叹气一声，道，“可惜了，你应该早点起来的，他现在又走了，不然你们还能见上一面，也好解一解你的相思之苦。”
　　桑野脸上发烫，觉得小派欠揍，抬脚就踹：“你再说一遍？”
　　小派一阵花里胡哨地走位扭动，熟练地躲开，绕到胡夫身侧：“说真的，你们不好奇我哥回来干嘛吗？”
　　——“是挺好奇。”
　　——“不好奇！”
　　胡夫和桑野同时出声。
　　不过一个在若有所思地点头。
　　一个脸上一红，低下头踢石子。
　　胡夫感到莫名地看向桑野。
　　小派嗬的一声轻笑：“你个死忠粉，我哥平时出门倒个水你都盯着门口看半天，他现在离开那么多天又突然回来一趟，你能不好奇？……欸对了，我哥是不是私下里发消息给你说过了？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还得帮他瞒着？”
　　桑野一声不吭：“…………”
　　小派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自己都信了，又绕回桑野身边抱他手臂。
　　“你跟我说说，说说啊！我哥回来干嘛的？我俩啥关系，我保证不跟别人讲。”
　　“……”
　　这话骗鬼吧。
　　桑野别扭地甩开小派的手，硬声硬气：“你管Talk那么多干什么？他回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没主动说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能不能给他点尊重？”
　　小派打量桑野两个来回：“我发现你今天不仅话多，还挺上纲上线的啊。”
　　“……”
　　桑野抿唇，懒得反驳。
　　桑野以为这就逃过一劫。
　　结果到了练习室，小派刷了会儿微博，拍桌而起：“靠！白毛！你骗我！我哥昨晚就是为你回来的！”
　　桑野手一抖，差点把酸奶挤脸上。
　　……
　　昨晚桑野下播后，#小情侣电话热线#短暂地在热搜上挂了会儿。
　　有粉丝截取了桑野跟谈默打电话的那一段，清晰地记录了忘了关直播的少年从眼红难过到露出笑颜再到羞涩脸热的全过程。
　　那时桑野正在吭哧吭哧地换旗袍，并不知情。
　　然而后面不知什么原因，整个话题tag都消失了。
　　网友们还想再次上传该视频，也遭到了全面禁止，直到有人把画面砍掉了，只留两个当事人的声音，视频才得以夹缝中生存，然后再次上了回热搜。
　　【awsl，这也太好磕了，说唱气氛越来越到位了。】
　　【啊啊啊啊啊Song真的太会撒娇啦！他跟Talk独处时的感觉太棒了，完全就是求哄求安慰的样子。】
　　【富贵撒娇一直很会的，谈神也特别吃他这一套。】
　　【这俩人炒cp不会炒着炒着成真了吧？看了Song的视频，完全就是跟男朋友打电话时的状态。】
　　【也还好吧，兄弟之间道一句生日快乐没问题啊，而且Song作为粉丝肯定希望能当面祝福偶像。】
　　【跟我一个寝的兄弟就经常问我有没有想他，男生之间这样很正常的好吧？】
　　【楼上的，你跟你同寝的兄弟未来应该会有故事。】
　　【只有我想知道Song给了谈神啥惊喜吗？谈神昨晚应该回基地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WLG练习室里。
　　小派审视的视线在桑野脸上逡巡，问：“我哥昨晚是你叫回来的吧？”
　　桑野目光游移了一下，避重就轻：“你没听视频里说吗？……Talk自己提议回来的。”
　　“那还不是你跟他撒娇说想当面祝他生日快乐？”
　　“……你在鬼扯什么？撒娇是什么？我从来不撒娇。”
　　小派看桑野嘴硬，他本来也没那么好奇的，但是一想到之前桑野吞吞吐吐的样子，一连发出一串质问：
　　“你给我哥的惊喜是啥？”
　　“他昨天那么晚出门是不是去你房间了？”
　　“你们在房间里背着整个基地干什么了？”
　　“还有你早上为什么撒谎不承认知道他回来？你俩是不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桑野脸越来越热，声音却依旧强势，还拍了下椅子扶手：“你少诬蔑人！我们都是正经人。”
　　“哼！”
　　小派扭头坐回电脑前，那种“好兄弟背着我跟我哥有一腿，最亲近的两个人都背叛了我”的感觉又回来了，促使他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不说，我去问谈神！”
　　小派噼里啪啦敲键盘。
　　桑野双手摩挲一下大腿，伸长脖子偷瞄。
　　3.1415926：【哥，在吗？】
　　破天荒的，谈默居然秒回了。
　　T.：【帮我看看，钱包在不在桌上？】
　　小派回头看了眼。
　　3.1415926：【在呢在呢。】
　　3.1415926：【咋？】
　　T.：【没事。】
　　小派回归正题，十指翻飞。
　　3.1415926：【你跟白毛又喜提热搜了知道不？你昨晚回来去他房间了吧？你俩孤男寡男的到底干啥了？什么惊喜？】
　　然后等了有一会儿，另一边才跳出消息框。
　　T.：【他买了新衣服，让我帮忙看看。】
　　小派知道桑野爱臭美，七箱还是八箱的衣服，觉得很合理，不疑有他。
　　3.1415926：【啥衣服？】
　　接着小派又回头看桑野：“白毛，你让我哥帮忙看啥衣服啊？”
　　桑野视力超群，隔着过道窥屏就把两人的对话看得一清二楚，怕谈默真把旗袍的事给抖出来了，内心焦急，坐不住了，也装不下去了，起身过去趴到小派的电脑前盯着，支支吾吾：“衬……衬衫。”
　　结果那边蹦出消息。
　　T.：【不知道。】
　　小派“嘶”一声，发现这俩人口供不一致，狐疑地看向桑野，另一边回复谈默。
　　3.1415926：【怎么就不知道了？】
　　T.：【光让摸，不给看，叫我看了个寂寞。】
　　小派：“？？？”
　　桑野：“…………”
　　——“摸什么？”
　　——“摸衣服！”
　　俩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小派不依不饶：“你这叫惊喜吗？”
　　桑野涨红脸，梗着脖子：“怎么不是了？”
　　小派：“你叫我哥看了个寂寞，我没看出惊喜，倒看出他怨念了。”
　　桑野拧眉，乌亮眼瞳闪烁，心里堵上了一口气。
　　Talk怎么就怨念了？
　　我看他昨晚，不……不摸得挺开心吗？
　　桑野着实不服气，回顶了小派一句：“我以后会穿给他看的！”
　　就在这个时候。
　　小派目光偏向门口，讶然：“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桑野脊背一僵，愣了会儿，缓缓回头。
　　就见谈默不知何时站在了练习室门口，神色寡淡地看着室内，一手拿着手机仿佛刚回完消息。
　　桑野局促地自小派电脑前站正身。
　　谈默迈着闲散的步伐进入室内，拿起桌上角落收纳盒里的钱包，甩了甩，道：“早上出发前来过一趟，落这儿了。”
　　小派：“哦哦。”
　　桑野现在看到谈默就难免想起昨晚的事，脸上很轻易发红，他站在一旁干脆低下头，接着又祈祷谈默没听到刚才他跟小派的对话。
　　可谈默拿完钱包后却停在原地，问两人：“什么以后穿给我看？”
　　“！！！”
　　桑野猝不及防倒了一下，连忙扶住桌角，嗫嚅：“没……没什么……”
　　结果小派大嗓门，比他回答得还快：“就你昨晚只摸不给看的那件衣服呗，刚才你进来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穿给你看。”
　　“……”桑野磨牙，可太恨小派了。
　　谈默看向桑野，淡淡地一挑眉：“是吗？”
　　桑野顶着小派在场的压力，硬着头皮，点点头，又赶紧往回走。
　　谈默却往旁边漫不经意地拦了一步，垂着睫看少年发红的脸蛋，歪头：“是昨晚那件吗？”
　　桑野脸上又发了一阵热，眼神乱飘，根本不敢抬头看男人。
　　他怀疑谈默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挑有人在场的时候。
　　桑野不好发作，但又不想回答，只觉得要羞死了。
　　谈默这时又催促般地问了声：“嗯？是吗？”
　　后面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桑富贵？”
　　桑野咬了咬唇，无法，蚊子哼一样：“是的……”
　　“那我等着啊，桑富贵。”谈默拿钱夹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说，“谁骗人谁小狗。”
　　桑野眼一眨，有些郁闷，可又无法否认，那一下敲在了他心里。
　　谈默离开了。
　　桑野回到座位前，双手捧着滚烫的脸颊。
　　明明他都不会再把旗袍穿第二次的，也不会答应谈默的要求的。
　　都是小派！都是小派！
　　桑野气到踹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派似乎突然回过味来，在自己座位上嘀嘀咕咕：“我说什么衣服啊？只能摸不能看？还有为啥只穿给谈神看？……”
　　桑野吓得一哆嗦，扑倒电脑前，戴上耳机，假装自己忙着训练。
　　***
　　两天后，谈默事情办好了，归队。
　　教练召集大家开会：“韩国PKL的几只参赛队伍跟我们PCL约了训练赛，一个下午能打完，互相过过招，你们接下来训练时注意一下roll点在哪一块儿，我看看，讨论一下，然后报上去。”
　　都是参加洲际赛的队伍了，约的训练赛比较规范，大家以练习为主，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所以roll点确定之后，队伍之间一般不能抢，也不能随意改跳，如果真要改，也只能改去没人的地方。
　　小派道：“韩国队那边这么积极的吗？真一群卷王。”
　　教练没好气：“你以为都像你？”
　　小派日常挨训，瘪嘴。
　　教练道：“这其实是互相促进的事，也给洲际赛热热身，毕竟在东亚赛区，PCL最大的劲敌就是PKL了，都好好打。”
　　谈默突然问了句：“BTF在吗？”
　　“在的。”教练道，“BTF目前在PKL里还算是霸主地位，态度也挺积极，要不然不会早早就飞来上海训练，其实这场中韩友谊训练赛就是他们提议举办的，大家响应都不错，所以我才报上了。”
　　谈默不说话了。
　　教练看他：“怎么了？”
　　谈默想了片刻，才说：“除非转性，他们不是愿意友好交流的那种队伍。”
　　胡夫撇了下嘴角，赞同地点头：“特别野蛮。”
　　小派撸了撸脑袋：“你这么说我他妈想起来了，他们还特别喜欢搞霸凌……上上届的釜山邀请赛，他们那个队长Gal，拿着谷歌翻译器嘲讽我是矮子，好几次中午在食堂吃饭都□□队，他又健身的那种，直接把我撞墙角去。”
　　胡夫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你当时没告诉我们。”
　　小派道：“那一年前好吧，我刚出道，脸皮比鸡蛋壳还薄，哪敢开口说？”
　　桑野看他：“难以想象。”
　　“啥？”小派问，“我被霸凌吗？害！那一年前的事了，现在他赶来试试……”
　　桑野用手戳了戳自己脸颊：“比鸡蛋壳还薄。”
　　小派：“……”
　　这白毛有时是真招人烦。
　　教练拍了拍手，打断闲聊：“好了好了，无论如何大家都报名了，我们于情于理也不能缺席，大家先准备起来吧。”
　　散会。
　　一队和二队的人赶紧收拾东西打算去吃饭。
　　人声喧闹间。
　　谈默不紧不慢合上本子，垂着睫道：“小狗，紧张吗？”
　　“……”桑野后背一僵。
　　因为昨晚谈默要求看他女装，他给拒绝了。
　　于是今天早上一来，“小狗”这称呼就甩不掉了。
　　桑野理亏，目光四下里看看，好在没人注意，才不情不愿地道：“不紧张，哪里的训练赛都一样。”
　　“心态挺好……”谈默起身，“我先回去放东西，你去食堂等。”
　　桑野哦了一声。
　　结果刚走出去没两步的谈默又突然折回身，弯腰，靠近他耳边，补了一句：
　　“小狗。”
　　“…………”


第57章 
　　057
　　谈默离开。
　　桑野捂上耳朵又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 臊得不行。
　　他以前绝不会想到，Talk还能是个幼稚鬼，高冷男神的人设都快立不住了！
　　虽然被人叫“小狗”不是件很愉快的事, 但如果由Talk说出口，那感觉又不太一样。
　　——幽怨中带着戏谑, 戏谑中又透出撒娇, 最终最终，都指向了……亲昵。
　　桑野心脏怦怦地跳，狂揉脑袋。
　　怎么回事嘛？
　　Talk变了！
　　保洁阿姨这时提着桶进来打扫卫生。
　　桑野噌的一下窜起来，涨红着脸, 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阿姨目送白发少年经过，奇怪地看了眼顶上的中央空调。
　　瞧把孩子热的。
　　……
　　当天下午日训结束, 教练路过一队练习室, 提醒了一声中韩友谊训练赛中各队的跳点情况出来了。
　　在这次训练赛中, 每个队伍都可以报首选和次选两个位置，供其他队伍参考，防止撞一起。
　　WLG首选还是P城，他们打了一个夏天比较熟悉。
　　次选位是个偏僻的打野区，可以根据航线灵活调整, 不过他们没打算放过多精力在打野地带。
　　上升到洲际赛后，中国区里晋级的八支强队不想在开局就跟同胞拼杀, 所以都有意分散了点位, 其中WLG作为P城霸主, 又夺得了夏季赛冠军，没人会跟他们抢。
　　“就看韩国队伍里有没有打算跟我们roll点的。”小派在电脑上打开名单, 还挺自信, “应该没有吧？他们不会忘了WLG是上一届洲际赛冠军吧？咱可是把他们通通都按在地上摩擦过的。”
　　教练拿卷成筒的纸在小派脑袋上抽了一下：“哪儿学来的臭毛病？”
　　小派缩了下脖子, 往下滑滚轮，滑到一处的时候，手停了：“BTF？”
　　“咋了？”胡夫凑近。
　　坐对面的谈默和桑野也转了过来。
　　小派拿鼠标晃了晃名单，说：“他们跳点P城……靠！而且还没有次选方案，这意思是跳定P城了呗，这么霸道的吗？”
　　桑野想到件事，问：“他们之前主战场不是G港吗？”
　　因为BTF常常在大赛上跟WLG遇上，所以桑野关注谈默的同时，对这支队伍多少有点了解，G港是刚枪圣地，他们整个队伍的风格同样也很强势。
　　“害，可能是换战术了。”小派道，“不过管他们什么样呢？他们如果非要到P城里硬碰硬，我们也不会怂。”
　　谈默垂着睫剥了下手指甲，抬头：“换跳点吧。”
　　“对对对！”小派气焰更嚣张了，撸袖管，“赶紧联系一下BTF那边的人叫他们换跳点，为了他们的好！”
　　教练拧了下眉，看向谈默：“你怎么也……”
　　谈默说：“我们换跳点。”
　　“对！我们……嘎？”小派回过神来，一整个大震惊。
　　桑野同样不理解地看向谈默。
　　教练刚刚还以为谈默在狂，不习惯，现在谈默低调谦虚过了头，他更不习惯了：“不过就是一下午的比赛，真撞到一块儿，也还没到换跳点的地步。”
　　谈默一手支在头侧，道：“我说过，BTF不是友好的战队，P城不是他们在正式比赛中的主跳点，但他们在训练赛里锁定P城，目标还不明确？”
　　小派问：“冲我们来的？”
　　“最终目标是我们，但在这之前……”谈默淡漠地一眨睫，说，“他们会率先突破我们的队员。”
　　小派：“啥？”
　　胡夫若有所思，目光投向桑野：“你是指……他们为了Song而来？”
　　谈默坐正身，转回自己的电脑前：“我很不喜欢BTF的队长Gal，可以说讨厌。二零年我和愚者一起参加的亚洲集训营就有他，Gal虽然跟我们同龄，但比我们早出道，算得上是前辈，他那时起对新人的态度就已经堪称恶劣，跟他同住的是一个韩国队青训生，二十二天的集训营结束后，直接递交了退队申请。”
　　“卧槽！”小派道，“这个我是信的，Gal特别喜欢霸凌新人！就像之前嘲笑我矮子，吃个饭还要插·我队一样！”
　　“嘲笑和插队还只算施放恶意，他能做到的不仅如此。”谈默淡声道，“愚者在结业前因意外手骨挫伤，不严重，医生说控制训练时长，过段时间就能自愈，然后他被Gal盯上。愚者那时开提前枪有个问题，枪口甩动幅度收不住，Gal抓住他这一点不停攻击，在游戏里也不断找机会干扰，最过分的一次是比赛中他对枪淘汰愚者，结束后经过愚者的位置，跟他说——This ain’t a loser zone。”
　　桑野恍惚了：“什么？”
　　谈默解释：“这里不欢迎垃圾。”
　　“啧，这就恶毒了啊。”胡夫听了直摇头，“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否定了，但凡新人有点血性，打击还是挺大的。”
　　谈默说：“所以愚者在后面一周疯狂练习甩枪，但那样的动作对手腕要求很高，更别说他当时正受伤，到了最后一天比赛，愚者半途退场，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手腕绑了固定板，从此落下了腕关节损伤的慢性病，错过了当年的升降级赛，再往后……失去的机会越来越多。”
　　胡夫一击掌，串联上了：“再加上朋友的俱乐部经营不下去，愚神后面一步一步就沉寂了，这个Gal真是害人不浅啊。”
　　“嗨呀！好气！”小派捏紧了拳头，又问，“对了，哥，那Gal当时有针对过你吗？”
　　桑野看向谈默，一想到Gal把愚者害得那么惨，就祈祷新人时期的谈默能避开这人，不要受到什么恶毒的对待。
　　“当时没有。”谈默道，“我无懈可击，他无从下手。”
　　众人：“…………”
　　可以，就静静看着你吹牛逼。
　　谈默话锋一转：“但你以为寄无头鸡这事是谁指使的？”
　　桑野立即反应过来，去年洲际赛Talk带队夺冠后，有粉丝把鸡的尸体寄到酒店。
　　“不会也是他吧？”小派拍桌，“靠！太脏了吧！”
　　“Gal这人绝对没有竞技精神，为了赢，想到的首先是铲除对手，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针对新人，尤其是最冒尖的新人，因为只要是新人，就会因为缺少经验而无法形成对自己的清晰判断，从而轻易受到影响。”
　　谈默看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地等待页面加载。
　　“经历过夏季赛，Song传到韩媒那里早已成了年仅十八岁却能打败JunX的天赋型少年、继Talk之后有望压制PKL的魔王，这么具有威胁的新人Gal怎么会错过？所以这次训练赛的目的如果不是对Song实施打压，就是要想办法抓住Song的破绽，在正式比赛中再制定打压计划。”
　　“那白毛怎么办？”小派担心，“李俊显之前疯狂抓人我还记得，现在来了一个队，不会又要搞抓死白毛那一套吧？”
　　教练沉吟片刻，问谈默：“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谈默问：“Catch22参加吗？”
　　教练回忆一下，说：“没有，应该是跟其他行程安排撞了。”
　　“是愚者推掉了，他比谁都明白Gal的恶意。”谈默淡声道，“他不希望Aster暴露在Gal的攻击下。”
　　教练拧了眉，依旧不赞同：“不过是场训练赛而已，怎么说得跟鸿门宴似的？我不觉得他们会特意为了Song而筹办一场比赛。”
　　这时谈默电脑上的界面加载出来。
　　谈默扫了一眼，点击几下鼠标，道：“自己看。”
　　其他人都围上去。
　　屏幕显示的正是推特，Gal的个人账号，就在半小时前，他发布了一条动态，用的是韩文，但是谈默按了网页翻译。
　　BTFGal：
　　【两天后有一场训练赛，WLG会来，传闻中的小Talk真的有如神话一样牢不可破吗？拭目以待，我们到时候也会证明，前成员JunX是因掉队而被淘汰出局的人，就连BTF的最低水平他都无法代表。[墨镜]】
　　教练看到这儿，才突然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眉锁得更紧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Gal就这么有信心抓住Song的破绽？我不信光一个下午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既然知道Gal来者不善，想要搞我们选手心态，不管他能不能做到，我都不想拿任何代价去赌。”谈默坚持，话里多了种不容商量的意思，“换跳点。”
　　教练也不是硬让队员们上的意思，心里也担心临近比赛还出什么岔子，道：“行，我再跟承办方那边说一下。”
　　——“不换。”
　　桑野还趴在谈默的桌子边，突然冒出一声。
　　谈默舔了舔唇角，看向少年，道：“他们roll点能力很强，不是国内我们遇到的任何战队能比的。”
　　桑野听得出，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也就是说，不能以国内训练赛的水平来衡量BTF，更不要盲目自信。
　　桑野歪过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抬眼看向谈默：“如果他真那么厉害，就会在洲际赛和世界赛中赢过你，但是他没有，说明他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么恐怖，如果他想来，就让他来，我不怕，我接受挑战。”
　　胡夫“嚯！”的一声，竖起大拇指。
　　小派拍手：“不愧是我们队的王牌之一，撑得起排面！”
　　教练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对于桑野不畏难的心态刚到欣慰，转而对谈默说：
　　“让他试试吧，如果真的被打败了，就当是一次警钟，反正接下来还有时间训练，总好过到了赛场上被偷袭，你们也都是在挫折和磨砺中成长起来的。”
　　谈默轻蹙一下眉，看向教练，语气开始不耐：“训练赛跟正赛能一样吗？正赛他们开局不会来P城，能不能遇上还得看圈型和其他战队发挥，训练赛说白了就算乱打也无所谓，落在同一片区大家资源相当，机会对等，他们锁定我们的位置，明显就是要让Song走不出P城……”
　　教练被谈默说得有点恼火，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瞪着眼正要训斥，一旁率先响起了少年的嗓音：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谈默倏地闭上嘴，顺着声音看去。
　　就见少年静静垂着眼，咬了咬唇角，白净的小脸上挂满失落。
　　很少见桑野这幅样子，谈默心里一涩，自觉语气重了，想解释：“我……”
　　桑野这时回到自己座位前，戴上耳机，点击加入新的排位，道：“随便吧，你们决定跳哪儿，我都可以。”
　　胡夫见气氛不对，赶忙招呼小派一起散了。
　　教练手指点了点谈默，咳了两声，道：“该干嘛干嘛去吧，就跳P城，阎王爷来了我们都跳P城，没什么好讨论的了。”
　　大家都散开了。
　　谈默看向桑野，可是桑野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不打算理人的样子。
　　谈默叹气一声，抬手揉了揉眉间。
　　他平时说话一直很顾忌桑野的感受，但刚刚真的被逼急了。
　　桑野表面冷冷清清，可指尖敲击着键盘的声音跟平时相比有点碎。
　　他可太揪心了。
　　他以为，平时训练赛中的优秀表现以及夏季赛得奖的经历能让谈默对他刮目相看，未来可以完全信任他，可看刚才谈默那么紧张的态度，桑野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谈默居然在担心他会落地成盒。
　　桑野抿了抿唇角，键盘音更加稀碎了，心里也被搅得一塌糊涂，又是心酸又是委屈。
　　Talk说了不把他当小朋友对待，但是其实就是在把他当小朋友看。
　　才起了丁点大的风就怕把他吹折了。
　　他有那么菜吗？
　　就在这个时候。
　　右下角的白绿色图标跳动。
　　桑野瞟了好几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将鼠标移过去点开。
　　T.：【李俊显是靠身位灵活在取巧，Gal则是实打实的拼枪高手。】
　　T.：【他的右臂很粗壮，每天无论训练多晚都会健身举哑铃，这也导致他对于鼠标的控制力比常人更强，能够完成各种高难度的狙击方式。】
　　T.：【如果给你们各自一把枪，在1v1竞技场中或许能打成平手，但是比赛中还要看时机、地形位置和人员配合，这是你们水平不同的地方，我确实怕你输。】
　　桑野皱起眉，脸上也因为上涌的沮丧和恼火微微涨红了，鼠标移向右上角，打算关闭聊天窗口。
　　第一次，他开始对Talk感到生气，因为受到伤害的自尊心。
　　T.：【但我知道你会用自己的办法克服问题，你一直很聪明坚韧。】
　　“噗”的一下，膨胀的情绪就像漏气的气球，一下子横冲直撞地飞走了。
　　桑野面色好了点，双手搭在键盘上，正要回复。
　　T.：【对不起，没有不信任你。】
　　T.：【别生气了，小狗。】
　　桑野心里像被洁白的羽毛搔了一下，痒痒的，压抑住唇角的笑意。
　　他最终还是关闭了聊天窗口。
　　拉开一边耳机，微微倾身靠近谈默那边，小声嘟囔：“我没有生气。”
　　谈默看向桑野，视线在少年脸上环视一圈，问：“骗人是小狗？”
　　“没骗人！”桑野倔强地梗直脖子，“你才小狗！”
　　谈默伸手捏住桑野一边脸颊晃了晃，轻咬牙：“小狗，脸都气红了。”
　　桑野捧住脸后退远离，眼尾都发了层红，不过这回是羞的。
　　小派面色麻木地搓了搓手臂，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他不理解。
　　狗就是狗。
　　为什么还要加个“小”？
　　他哥骂他的时候，都是：“狗！”
　　小派不理解，都是狗，为什么白毛就显得比他亲切可爱许多……
　　***
　　桑野虽然不怂Gal的敌意，但是在接下来两天的训练赛中还是稍微提起了些精神。
　　周五的下午，中韩友谊训练赛正式开启，一共开五场，差不多也就三个小时左右。
　　房间里不挤，比平常训练的队伍要少，所以每一局的节奏会很快，可能三个小时都撑不满。
　　桑野特意看了眼BTF的队伍列表，为首的id就是BTF-Gal。
　　真正临上场了，他又发现并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就是一场训练赛，输赢这种事也是有来有往，拿出平常训练时的心态就好。
　　桑野现在也算是经历过大大小小近百场比赛的选手，比刚入队那会儿心态平和很多。
　　然而桑野这种淡定的心态一直维持到第一局开始，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航线优势，WLG在地图上标记点扎在P城。
　　他们跳机在空中高飘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有另一支队也跟着跳了下来。
　　小派摩拳擦掌：“BTF果真来了。”
　　谈默提醒：“尽量聚一起。”
　　桑野即将甩脱降落伞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加速俯冲，以跟他相差不到零点几秒的时间落在同一个房顶。
　　但那人的位置更有优势，落地就捡了一把手枪。
　　桑野手无寸铁，好在反映很机敏，毫不犹豫转身跳楼，打算先找队友汇合。
　　然而他还没落地，四周就溅开了绿色的花，血线直接见红，摔倒在地。
　　下一秒。
　　一双军事战靴就沉沉地踩在他面前。
　　看提示。
　　【BTF-Gal ……击倒了你】
　　很巧，他俩撞一起了。
　　桑野脸上腾起一片热，是那种焦头烂额时才会产生的发热。
　　Gal追着他跳楼的途中击倒了他，但是落地后没有立即补掉，而是转身进了旁边的屋子搜装备，但没有离太远，这个位置根本不能扶。
　　后来Gal搜了一圈，出门将桑野击毙淘汰。
　　小派怕桑野有负担，连忙道：“没事没事，开局捡不到枪太正常了，这就是看运气。”
　　桑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安静地OB比赛。
　　第二局的时候，桑野还是跳了同一个位置，这回他独自占了一栋楼。
　　小派在隔壁双层房遭到了BTF围堵，桑野离得最近，前去支援。
　　小派说：“小心一楼有人，一楼一楼，两个都在一楼。”
　　桑野朝前摸排，经过一扇门的时候，子弹从门上的破损处射向他。
　　要躲已经来不及，直接被打残倒地。
　　信息提示，开枪的人正是Gal。
　　桑野听得出声音来源，门后隔了一个厅的位置是楼梯口，那里能架枪，但是要仅从门上的洞里击中人，需要以一个十分精密的角度射击。
　　小派嚷嚷：“哥！快来救我俩！”
　　桑野没能被救起来，被BTF中另一个队员补掉了。
　　到现在为止，桑野终于察觉到了Gal的过人之处。
　　跟他所能听到的关于Gal的嚣张处事风格不同，赛场上，这是个非常冷静的捕猎手，无论是枪法还是心思，都缜密得可怕。
　　桑野看着灰下来的屏幕，松开鼠标，悄悄在衣袖上捏了把掌心的汗。
　　谈默修长的手指快速按动键盘，面色却很平静，道：“下局跟我。”
　　“哦，好。”
　　桑野小声应道。
　　第三局。
　　桑野和谈默在外围墙边左右包抄楼里的BTF残编。
　　桑野被门里投出来的一颗雷干扰了身位，到一旁避让，转身，一人从窗户里探出枪口跟他贴脸。
　　桑野在举枪反击前竟然花了短暂的一瞬在想，这人会是Gal吗？
　　两边枪响过后，桑野的游戏视角投向上空。
　　桑野深吸气，蓦然松开鼠标，牙齿啃咬手指甲。
　　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与人贴脸近战的手速和反应力。
　　然后是第四局。
　　……
　　整整四局。
　　桑野没有走出过P城。
　　最后一局开始。
　　飞机上，小派看了眼时间，嘟嘟囔囔：“胖子，一会儿吃什么？别吃食堂了吧？周五了。”
　　胡夫挺随意：“都可以都可以。”
　　小派问：“你俩呢？”
　　桑野道：“别跳P城了。”
　　语音频道里一阵沉默。
　　飞机沿着航线飞行。
　　小派呃了一声：“没、没事啊白毛，反正最后一把了。”
　　“别跳P城了。”桑野舔了舔下唇，望着屏幕，眼底有什么在晶莹地闪动，张了下嘴，道，“去别的地方吧。”
　　游戏开始前，桑野想到自己会被Gal针对的可能性，就像李俊显那样。
　　可实际情况并没有，他们只是遇到了，开枪了，然后Gal一次又一次把他轻松灭掉了。
　　所以整个过程中，桑野没有感受到恶意。
　　他感受到的，只是已经逐渐虚空的内心，以及消散开来再也支撑不起来的气势。
　　飞机已经错过P城。
　　谈默在地图上标点，道：“打野。”
　　耗时两个半小时的训练赛结束。
　　小派招呼大家一起出门搓一顿。
　　桑野抛开鼠标伸了个懒腰，抓了抓头发，回头：“你们去吧，我昨晚没休息好，趴这儿睡一会儿，帮我带一份。”
　　小派看桑野神色如常，心里好一阵轻松。
　　他还真怕孩子给打自闭了。
　　好在拽爷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过硬。
　　桑野报了要吃什么后，三人就一起出门了。
　　谈默经过时，揉了揉桑野的脑袋。
　　出了基地，小派和胡夫低着头看大众点评，谈默突然停下脚步，对他俩说：“你们先去，我回去拿样东西。”
　　小派说：“行啊，哥，你快点哈。”
　　谈默原路返回，等接近练习室门口时，却放慢了脚步，他听到里面鼠标和键盘响动的声音，于是站在门边朝里看。
　　就见室内没有开灯，橙色的夕阳光泽下，本来说好要趴着睡一会儿的少年却身姿笔挺地坐在电脑前，又开了一把游戏。
　　只是打着打着，突然抽噎了一下，从侧后方看去，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粉嫩的面颊滑下。


第58章 
　　058
　　谈默侧身站在门外, 安静得几乎要跟阴影融为一体。
　　桑野一边快速敲击键盘打游戏，一边大串地掉眼泪，可能是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终于放开了声，一下一下的哽咽, 单薄的肩膀也跟着一起抽, 憋狠了从鼻腔里发出沙哑的哭音。
　　泪水积聚太多迷住了眼，桑野抬起纤细的手腕快速擦了把，又一秒不敢耽搁地把手放回鼠标上，继续压枪, 继续哭。
　　谈默收回视线低下头，盯着脚下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沉默了会儿, 忽而眉眼一动, 眼底无法抑制地流露出疼惜的情绪。
　　谈默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 少年的哭音像锥子一样声声砸在心上，他却没有进去，反而像来时一样安静地走开了。
　　纵然谈默有千百种想法，但此刻的桑野比起需要他，更需要空间来宣泄。
　　……
　　三个人在外面用餐没用多长时间。
　　回来的路上, 谈默看了眼时间，突然要进街边星巴克买咖啡。
　　小派提了提手上的打包盒：“哥, 我先回去给白毛送饭了。”
　　谈默迈入自动门内：“等我一下Song不会跑。”
　　“我知道他不跑, 但是……”
　　小派挠头, 不懂谈默平时习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买个咖啡都要人陪了？
　　可他最终还是妥协, 跟进去：“欸, 行吧, 那我就勉为其难也点一杯吧……哥，你请客啊！”
　　一行人回到练习室。
　　小派发现桑野在玩游戏，道：“你醒了？赶紧吃吧。”
　　“哦。”桑野发出个略显沙哑的音，清了下嗓，忙着游戏没有回头，“你放旁边，我打完这局吃。”
　　小派把打包的餐盒放桑野边上：“快点啊，别凉了，”
　　谈默坐下后，在桑野桌上放了杯冰美式。
　　桑野只是手腕顿了一下，没有乱看，声音低低地道：“谢谢，我不喝咖啡，你给小派他们吧……”
　　桑野一向喝不惯咖啡的苦味道，他记得以前跟Talk说过，还以为Talk会记得。
　　谈默看桑野，即便只是个侧颜，依旧能看出少年薄白的眼皮有些红肿。
　　“不是喝的。”谈默转向自己的电脑输入密码，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拿去冰敷。”
　　桑野换狙的动作停了，抿了下唇，明白了什么，也没再说什么。
　　周五晚上没有训练，大家一般都是刷刷论坛看直播，或者自己开直播玩游戏，节奏都很舒缓轻松。
　　不过今天，室内有个角落却持续不断地响起鼠标和键盘的清脆声音，几乎没有停过，比平时有训练赛时还要激烈。
　　小派正在吃抹茶星冰乐上的奶油时，刷到论坛上一个新窜上来的热度帖，看着看着，“靠”了一声，嘴里溅了点沫子在键盘上，连忙拿袖子在按键上滚过去。“这谁啊这么无聊，不会是Gal的小号吧，把训练赛视频传到……”
　　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胡夫拐了一腿。
　　胡夫眼睛抽筋一样，不停往身后桑野的方向挣扎，示意小派赶紧闭嘴。
　　小派耸起肩膀，不说话了。
　　虽然他知道桑野心理素质强悍，但网上的毕竟还有很多负·面·评·价，就算不受影响，看到后也不可能笑得出来。
　　幸好他刚才没嘴快把视频上传到哪里说出来。
　　桑野这时刚好在决赛圈里被两枪爆头淘汰了，干脆利落地退出游戏，切换出浏览器，打开猫扑论坛。
　　那个帖子挂了个“hot”，飘在首页。
　　——大胆发言，PCL就是菜鸡互啄。
　　主楼：就看前四局好了，我们的天才少年Song最长的一次玩了五分钟，呵，这就是传说中背负着PCL使命准备征服世界的选手？网上大可不必捧得太高，才半只脚跨出国门就不会打游戏了，现在韩国人大概关起门在笑，终于见识到了PCL的真面目，忙活了一个夏天，原来就是菜鸡互啄，最终角逐出了鸡王，送出国还是得挨打。
　　1L：？？？五局比赛，只放出前四局，第五局BTF第九，WLG第二，怎么不放出来？楼主什么成分？
　　2L：脑残粉别忙着护主，就问roll点次次都roll不过怎么说？要是洲际赛BTF跳点P城，WLG是不是等着被人家碾压？
　　3L：关Song什么事？按Gal那种打法，就算是谈神应付起来也吃力吧？Gal看着好像是正常打比赛，但是一招一式全都在针对Song，第一局就算了，落地能不能捡到枪纯粹看运气。
　　就说第二局BTF明明可以先突破胡夫所在的教堂，拔下视野最高点，但是Gal扭头就去围攻小派了，他就是看准了Song在小派附近要来支援，早早制定了埋伏计划，从那里我就看出来他在有意抓Song了。
　　BTF这队伍挺恶心的，什么阴招损招都使得出来，看不懂就别瞎说，如果被针对的是小派或者胡夫，你是不是也开个帖来特意嘲？不就是看Song是新人所以帮着韩国队打压他？
　　4L：Shine赶紧回来吧，上一届洲际赛还能打败BTF夺冠，换个人，P城都出不去了。
　　……
　　452L：WLG夏季赛夺冠欢呼的是你们，现在输了一场训练赛踩的也是你们，不说给竞技型选手宽容，但也别急着给韩国爹下跪行不行？
　　……
　　桑野快速翻了两页，把页面关了，重新回到游戏里。
　　晚上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小派和胡夫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经过靠近门口那个座位的的时候，小派发现那份饭还放在桑野身旁没有动过，而桑野几乎还保持着跟几个小时前一样的姿势，在游戏自定义的房间里，不停对着门上一个残缺的洞口压枪，门板边缘都已经被他打烂了。
　　小派迷茫了一阵，突然跟天灵盖开了一样：“白毛，你没事……”
　　胡夫这时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带着他往外走：“回去了回去了，今天早点睡。”
　　等到了外面过道里，胡夫压低声：“你不会真以为Song没事吧？”
　　小派说：“昂，我看他在我们出门吃饭前都好好的，不就没睡好觉犯困吗？”
　　胡夫一脸嫌弃，嫌小派不通人性：“就说最后一局Song都不愿意往P城飞了，明显是心态受影响了。”
　　小派回头朝练习室看了眼，终于开始担忧了：“我说呢，之前还以为白毛心脏强大呢……输了再练好了，又不是正规比赛，不吃不喝怎么行？别还没开始洲际赛就先把自己搞垮了。”
　　胡夫叹气：“我看出来了，你才是真正的心脏强大，输了你都能该吃吃，该乐乐。”
　　像小派这种遇上挫折的话，基本没人会担心他，因为小派当场就能发泄出来，大喊大叫、捶桌子、蹦椅子，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病似的。
　　然而喊完闹完，整个人也好了。
　　怕就怕桑野这种，遇到事后平静得过分，那就是铁定有问题，多半是闷着头在那儿跟自己钻牛角尖。
　　小派难得贴心：“那我回去要不要发个信息安慰白毛一下什么啊？”
　　胡夫拍拍他的肩：“别掺和了，没看到谈神留下了吗？”
　　练习室里，桑野余光能瞥见身旁的人还在。
　　他还以为谈默会跟小派他们一起离开。
　　不禁分了下神。
　　可能Talk还有事。
　　就在这个时候。
　　桑野头戴的耳机被拿了下来，立体环绕了一晚上的枪击声远去，耳根骤然失去压迫感，反而有些发痛。
　　谈默把桑野的耳机扔桌上：“关机吧，我带你出去吃。”
　　桑野即便没了耳机，也好似不受影响，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
　　“不用，有小派给我带的饭。”
　　“冷了。”
　　“会加热。”
　　“那现在去。”
　　“我不饿。”
　　“Song。”谈默的声音有些放沉了。
　　桑野下颌线收紧了一瞬，没有应声，依旧目不转睛地训练。
　　谈默看着此时的桑野，微微咬住牙根，明白那种感受。
　　两年前的集训营里，他跟愚者住一个房间。
　　愚者那时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凌晨两点放轻动作起床出门，去训练室里训练一夜，一个甩枪的动作重复千次、万次，手腕痉挛就搭一块冰毛巾再继续练。
　　他并非有意折磨自己，他只是停不下来。
　　作为新人，尤其是天赋型的新人，无论受环境给他的压力影响，还是自己对自己的期待，目标往往都会立得很高，并且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虽然这属于认知偏差的一种，但这没有问题，因为新人会成长，会在一次次磨砺中朝着自己心目中期待的样子靠拢。
　　只是这时Gal出现了，通过挑衅，通过PUA，抓住破绽并用行动证明“你是个垃圾”。
　　这不是磨砺，这对新人来说是地狱级别的打击，处理不好就是一场毁灭。
　　首先自尊心会在刹那间碾为齑粉，以前坚信的东西也开始变得不信了，再次，等到踏入赛场之时，他们首先感到的不是兴奋，而是对于Gal的畏惧以及自己身为失败者的沮丧。
　　Gal的目的达到了。
　　留下愚者和Song，通过一遍遍机械式的重复来消弭自身的恐惧。
　　谈默突然按下桑野的显示器开关。
　　桑野眼见屏幕一黑，微怔，接着皱眉，伸手要重新打开，却在中途被谈默扒拉下来。
　　下一秒，连人带椅子一起被带了过去。
　　桑野倔强地抿着唇，乌黑的眼底有什么在不驯地闪烁。
　　如果别人敢突然关他的显示器，他早揍上去了。
　　但是面对谈默的那张脸，他下不去手，只能把一团火憋在心底。
　　“你想什么？”谈默道，“跟我说说。”
　　桑野道：“我想训练。”
　　“除了这个。”
　　“没了。”
　　“……”
　　谈默一手掐住桑野的脸蛋。
　　“桑富贵，你不乖。”
　　桑野垮起脸：“别掐我。”
　　他想拨开谈默的手，但是两个手腕都被谈默另一只手给拴住了，腾不开。
　　谈默松开掐着少年脸蛋的手，转而蹭了下他的眼尾，问：“你哭什么？”
　　桑野眼底光芒一滞，随即皱起眉，较真地反驳：“我没哭啊，我昨晚没睡好。”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桑野的演技也只能骗骗小派那样的。
　　谈默没揭穿，只问：“到底有没有哭？”
　　桑野摇头：“没。”
　　谈默神色寡淡，微挑眉：“真没有？”
　　桑野喉咙里咕咚咽了一下什么，眼睛也开始变得亮晶晶的：“没……”
　　却是没说完就立即闭上嘴，唯恐滚出什么其他无法控制的声音。
　　谈默松开少年纤细的手腕，语调一松，最后问一次：“有没有哭？”
　　桑野将唇抿了又抿，白皙的皮肤映衬下，眼眶蔓延开红色的过程很清晰，他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接着突然嘴角一瘪，闭上眼时眼泪就掉了下来，一边抬起手背擦一边委屈得不行：
　　“我没哭！我真没哭，烦死了，都说了没哭，呜呜呜呜……”
　　谈默笑了，心疼地揉了揉少年满头白色的呆毛，欠起身去够他桌上的餐巾纸，抽了几张给他擦眼泪。
　　桑野之前还自尊骄傲，不愿意显露情绪，自己独处的时候也就是掉了会儿金豆豆，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可当着谈默的面，泪水一旦开闸，就有点收不住了。
　　谈默不得不又抽了几张纸，无奈道：“桑富贵，你水真多。”
　　桑野稀里哗啦哭的同时，还不忘埋怨：“都怪你，都怪你！”
　　可那声音含混不清地咬在嘴里，就跟糖糕一样软糯。
　　谈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说他五岁的小表弟抱怀里颠两下就好了，也没哭这么凶的。
　　他给桑野擦了一半眼泪又坐回去，有些束手无策：“怎么比小孩还小孩？”
　　桑野呜呜呜个不停，并不理会，反正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此时此刻也不怕被谈默笑话。
　　谈默逗他：“这里就我一个大人，要不要坐我身上哭？”
　　然而谈默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想到。
　　——桑野把这句话当成了邀请。
　　少年倾身靠近，一手扶住他椅子的把手，一边膝盖抬起跪在椅子边缘，岔开腿往下坐。
　　“…………”谈默沉默地眼睁睁地看着桑野靠近、爬到他身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温软的身体跟他的胸膛贴着严丝合缝。
　　终于笑不出来了。
　　桑野泪眼迷蒙，拥抱所带来的温暖而踏实的感觉让他好过不少，也轻易放下了心里的防备，呜咽着道：“我想回家，想wò爸wò娘了……”
　　谈默微微偏头看了眼，抛开一切旖旎幻想，伸手搂住桑野，像真正哄小孩那样：“明天可以抽空给他们打个电话……没关系，输了场训练赛，还不至于回家。”
　　桑野吸着谈默脖颈和衣领间冰冷洁净的气味，心神安定了，哭声也渐渐小了，但是伤心还是在所难免的：“我觉得我不会玩游戏了……总是输，每次都输，我都走不出去P城……”
　　“不是你的问题。”两人挨得近，几乎就贴着脸颊，谈默声音也放低了，“他的个人能力确实很强，那也很正常，他比你早了四年，我出道的时候，他已经在碾压PCL了，但是到了洲际赛中不会出现今天的这种情况，他需要面对的是WLG作为整体的一个团队，不单单是你一个人。”
　　桑野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什么，在谈默略显温柔的声音中，终于停止了抽噎。
　　两人就维持姿势安静了一会儿，桑野却缓缓摇头，偏过脑袋将脸深深地埋进谈默的肩颈里，仿佛寻找到了一片避风港。
　　谈默被贴在颈侧的发丝蹭得麻痒，抿了下唇，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Talk……”
　　“嗯？”
　　“我总会单独面对Gal的，就算不是在开局，也有单独面对他的时候，那时候我该怎么办……我其实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厉害。”桑野微弱的声音里饱含失落，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我以为拿了夏季赛冠军，可以无敌，后面就是洲际赛冠军、世界赛冠军，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脚步……但我好像只能到这儿了。”
　　谈默轻蹙一下眉，桑野的想法当然是错误的，但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如Gal的一次打击来得沉重有力。
　　“我哭不仅仅是因为输，更多的是因为……因为……”桑野张了张嘴，气息灼烫，尽数喷洒在谈默颈间，他道，“说好了要为你夺下一切，但我做不到……我是骗子，我是小狗。”
　　谈默颈侧浮现青筋，狠狠弹跳了一下，他一手顺着桑野的后背抚上纤细的后颈，握在掌中有些用力，忍耐了一会儿某种情绪，才对他道：
　　“你不是，你承诺给我的事都会做到，不要管Gal对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理会，你只要永远相信我。”
　　“……”
　　“Song。”
　　“嗯？”
　　“未来的路比你想象得要长，你不会停在这儿，他无法打败你，你只会变得更强。”
　　“……”
　　“听话。”
　　“好。”
　　***
　　桑野哭完闹完，然后那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就冒上来了。
　　他别别扭扭地从椅子上下来，中途还被椅子扶手卡了一下腿。
　　然而谈默似笑非笑冷眼旁观根本不打算伸手帮忙，让他跟烫熟的虾一样，从头发丝一直红到了脚指头。
　　——整个过程根本没有当时爬上去的时候那么纵享丝滑。
　　桑野终于站到了地上，手足无措地捧着滚烫的面颊揉了揉。
　　情绪外放的时候就跟喝假酒一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冷静下来后回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谈默掸了掸裤子上的褶皱，起身：“走吧，带你吃饭。”
　　桑野立即抱起一旁桌上的饭盒，道：“热一热就行，太晚懒得跑了。”
　　谈默依他。
　　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往宿舍楼走，那里有独立的厨房，可以用微波炉。
　　现在这个时间点没人，桑野热好饭后，趴在厨房的餐桌旁吃，谈默就坐在他对面看他。
　　桑野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把米饭塞进嘴里，想了想，道：“Talk，可以帮个忙吗？”
　　谈默轻抬一下下颌：“说。”
　　桑野低下头，忸怩了会儿，小声道：“今晚的事……别告诉别人吧。”
　　谈默倾身，手肘搭在桌子边缘，问：“你指哪件事？”
　　桑野茫然抬头：“啊？”
　　哪件事还不明显吗？
　　他以为谈默知道。
　　就是他训练赛中被Gal打败后哭了好久这事。
　　传出去，他Song神的脸面都不要了。
　　谈默道：“是你哭着喊爸妈——”
　　桑野：“……”
　　谈默：“——还是你爬到我身上蹭我衣服上都是鼻涕眼泪这事？”
　　“！”桑野挺直腰杆，脸上涨红，“都不准说！”
　　他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Talk故意的！
　　Talk好坏！
　　谈默莞尔，不闹他了，瞄了眼饭盒：“赶紧吃。”
　　桑野埋着头吃了会儿，那种失落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小声问：“因为这种事情哭，我是不是很弱？”
　　谈默盯着那颗写满沮丧的奶白色脑袋看了会儿，咬了咬唇，道：“可以跟你坦白一件事，我之前撒谎了。”
　　桑野看他：“什么时候？”
　　“在集训营的时候。”谈默道，“我也被Gal攻击过。”
　　桑野眨了下眼，生气了：“他怎么这样！”
　　谈默倒是已经释然了：
　　“我大学毕业后才突然决定要打职业，二十二岁，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入行已经算晚了，所以Gal经常拿我年龄说事，在常规赛中赢过我几次，开始嘲讽我老年人手速，出道即退役。”
　　“好过分！”桑野捶了下桌子，追着问，“然后呢？你当时怎么样？”
　　不会也哭了吧？
　　真是难以想象。
　　谈默往椅背上一靠，道：“你好好吃饭我就告诉你。”
　　“……”
　　桑野终于愿意安安分分吃饭，不再七想八想。
　　等吃完了，桑野把饭盒一推，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谈默起身，说：“没有然后，我才不理他。”
　　“……”桑野郁闷地垮起脸，眨了眨眼，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喻皓天抱着一叠衣服来了趟练习室，看到桑野红肿的眼睛，大惊，当下就夸张地捧起了桑野的脸，心痛道：
　　“祖宗，你眼睛怎么了？明天拍洲际赛宣传片，过两天又要怕Twig代言，你这样能顶吗？你这张脸可价值八位数啊，平时能不能注意一点？”
　　桑野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没睡好，明天就好了。”
　　喻皓天又逼逼叨了他两句，才对大家说：“明天要拍宣传片，洲际赛的衣服给你们拿来了，试一试吧。”
　　小派拿了衣服，道：“明天好像不止我们一个队吧？都有哪些人啊？”
　　喻皓天道：“Catch22在的，好像BTF也会来。”
　　小派“靠”了一句。
　　桑野听到“BTF”的名字，抿了下唇。
　　小派和胡夫当场就脱了T恤，试新的队服。
　　桑野也站起来，双手交叉提住衣服下摆。
　　于是正要去拿队服的谈默刚转身，就直直对上一截小白腰。
　　“……”
　　桑野将T恤掀一半，察觉到一旁的视线，看去。
　　两人对视。
　　“……”
　　“……”
　　谈默：“你在这儿换？”
　　桑野朝后方看了眼，见其他人都这样，道：“怎么了？”
　　都是男生，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谈默端起杯子，道，“我去倒水。”
　　桑野把衣服脱了。
　　谈默只觉得余光里都是白花花的肉在晃。
　　就在这个时候，小派回头：“欸？白毛……”
　　刚走出两步的谈默又突然退回来一步，隔在小派和桑野之间。
　　被整个挡住视线的小派：“？”
　　谈默看向小派，淡淡道：“什么事？”
　　小派迷惑：“？？？”
　　又没叫你。
　　作者有话要说：
　　Talk：什么事？他在换衣服，脸转过去。


第59章 
　　059
　　桑野利索地套好衣服, 回头问小派：“干嘛？”
　　谈默这时让开，对着小派，朝桑野的方向偏了下头：“有什么事问吧。”
　　“…………”
　　小派看着谈默出门, 只觉莫名其妙，他本来就是要问的, 偏给他打一下岔。
　　“我哥奇奇怪怪……”小派嘀咕着走到桑野身边, 放心不下他，“你昨晚没事吧？”
　　桑野顿一下，低下头扯衣服的边边角角，一脸冷酷：“我能有什么事？你不会以为一场训练赛就能让我出事吧？”
　　他说这话时很自然, 带着平时的那股傲气，除了眼睛还残留着红肿。
　　小派一言难尽看桑野：“在我面前就别硬撑了, 我哥昨晚留下来安慰你了吧？”
　　“……”
　　提到这个, 桑野不禁回忆起谈默安慰他的画面, 当时光顾着沮丧和伤心了，完全没意识到两人的动作有多……
　　多那个。
　　桑野偏过视线瞟了眼谈默的椅子，又跟被烫到一般快速收回。
　　以后都不能直视那张电竞椅了。
　　“没那回事。”桑野死鸭子嘴硬。
　　小派叹气一声，承认般地点点头：“是我不配走进你的内心。”
　　桑野：“知道就好。”
　　小派：“……算你狠。”
　　谈默回来，其他人都换好了衣服。
　　胡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沉默了一下，挤出笑脸：“这最大号吗？新队服改得有点拥挤了吧？”
　　小派看去, 哈哈一笑, 无情指着胡夫衣服腹部的一团火焰图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新队服改成紧身衣了, 这团火都被你穿出了3D立体效果，不过老胡, 这是队服的问题吗？别冤枉设计师了, 你看白毛穿得多合适。”
　　胡夫老脸一红, 羞窘地捂住肚子。
　　大家的目光一起看向桑野。
　　夏季赛是WLG走出低谷的标志，因此设计师为了契合凤凰涅槃重生这一寓意，新的队服改成了红白配色，依旧是白色为底，红是火焰的赤红，穿在小少年身上，精神闪烁，非常明亮。
　　桑野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比例都在黄金点上，所以体态看着精致修长，队服套在他身上有种恰到好处的空荡，袖管里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胳膊，腰身位置的布料垂落感明显，
　　小派“啧”一声，伸手要去掐：“瞧这把小蛮腰。”
　　下一秒，就听“啪”的一声。
　　“哥！”小派捂着通红的手愤怒，“你为什么打我？”
　　谈默走到桌前，把杯子放下，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抱歉，手滑。”
　　“？？？”小派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不仅打人还侮辱智商，不依不饶，“你手滑也不能滑成这样吧？我又不是摸你！摸白毛呢！值得你手滑吗？你说啊！”
　　然而谈默不说。
　　唯有喻皓天一脸看透不说破的表情摇摇头。
　　小派还不如摸谈默呢。
　　“既然都挺合适，那就先这么定了，要是要改尺码再找我。”喻皓天说了这么一句便要走了。
　　胡夫“欸？”了一声，道：“我这件的尺码……”
　　喻皓天头也不回地拜拜手：“最大码了，尽力了。”
　　胡夫在小派的大笑声中耷拉下脑袋。
　　谈默站在那儿正要换衣服，发现桑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偏头迎过去目光：“什么事？”
　　桑野低头收拾桌面：“没事。”
　　谈默看桑野两秒，收回视线，只是刚掀起一点衣摆，桑野又目光如炬地转向他这边。
　　谈默放下手，干脆问他：“你想干嘛？”
　　桑野望他，有点眼巴巴的样子：“你换呀。”
　　“……”谈默拿起自己的队服，说，“我去隔壁房间换。”
　　“没关系，你就在这儿换。”桑野急忙道，“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谈默似笑非笑：“我怕小色狼。”
　　“……”桑野立即扭回头，抿唇，“我不是。”
　　桑野只是回想起谈默上次在游泳池边上的样子。
　　Talk的身材太好了，一点都不像久坐电脑前的样子，搞得他忍不住想趁男人换衣服的时候再顺便看一眼。
　　真的只是顺便，不是有意要盯着看的。
　　谈默说走就真要走，伸手轻敲一下那颗散发着郁闷的白色脑袋，戏谑道：“电竞男模是随便看的吗？看可以，要给钱的。”
　　“……”桑野都无语了，斜过视线，小表情不驯，“我不想看。”
　　谈默挑眉，绕过椅子准备离开。
　　桑野捞起手机，挡住谈默的路，低头操作：“但你这话说得像我看不起似的，我最讨厌别人不知道我多有钱……倒是给我开个价吧。”
　　谈默：“……”
　　开价当然是不可能开价的，但是谈默也没再逗少年，站在桌前换起了衣服。
　　桑野怕谈默又说他是小色魔什么的，趁着这个机会故意离开座位去扔包装纸。
　　只是在经过谈默身后的时候，他不禁放慢了脚步，视线也不经意地飘过去。
　　小派这时冷不丁地戳胡夫腰上的游泳圈，胡夫羞愤地展开反击，两人就像初中生一样，把练习室里搞得鸡飞狗跳。
　　桑野却没有关注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眼里只剩下谈默的背影。
　　谈默比他高很多，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后背肌理清晰，覆着冷白皮，好似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但是又不失男性的力量感，低下头时，带动中间的脊椎骨微微凸出，顺着往下看，是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呈倒三角状收窄了，但那种窄跟他的腰又有些不同，谈默的看上去相当有力量，也很有进攻性……
　　看着看着，桑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红了脸。
　　他之前在游泳池边看到谈默身材的时候，只纯粹是欣赏和感叹，但是今日一回顾，心头突然升起了异样的情绪。
　　他想。
　　应该是羡慕吧。
　　想上手摸摸看的那种羡慕。
　　就在这个时候，小派躲避胡夫跳开一步，撞到正停在原地出神的桑野。
　　桑野猝不及防，往前踉跄，脸“啪叽”贴在还没来得及套衣服的谈默背上，手也扶住了他的腰。
　　“……”
　　“……”
　　谈默感到后背贴上一团高温的绵软，停下动作，同时察觉扒在腰上的细爪子有些僵硬。
　　小派和胡夫打闹上头，还在那儿嘻嘻哈哈，一点没发现身后隔着一条过道的空气变得奇怪。
　　桑野心跳如雷，却连气息都不敢重了。
　　Talk的腰果然如看到的那样，很硬，像石头一样，但是皮肤又好光滑，温度也偏低。
　　桑野用细腻的掌心贴在上面，不自觉摩挲了一下。
　　谈默霎时间垂眼，泄出一丝很轻的类似低喘的声音，道：“桑富贵。”
　　桑野停下爪子，但还扒着不走，因为莫名闪过的心虚，声音都变小了：“干嘛……”
　　谈默不留情面地指出：“这是另外的价钱。”
　　“…………”
　　桑野脸上臊红，转过头，仰高脸，用下巴戳在谈默背上。
　　谈默被他尖细的小下巴弄得微痒。
　　桑野强撑出一股气势，很不服气似的道：“我……我又没怎么样？但你非要这样的话……哼！开价吧！我还付不起吗？”
　　桑野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很有钱，不仅摸腰，还大胆地伸到前面去摸腹肌。
　　“嘶。”谈默心头火起，连忙抓住桑野作乱的手按下，把人扯到一旁，脸色难得有些烦躁，“男人的腰能随便摸吗？”
　　桑野不知为什么，不怕这样的谈默，反而眼睛微微下移了一下，看到谈默发红的脖颈根。
　　一想到那抹红是因为自己而起，桑野心里矛盾地产生一种即害羞又得意的情绪。
　　他抬眼，朝谈默吐出舌尖：“略。”
　　谈默目光一滞，把桑野的爪子扔开。
　　他妈的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不娶何撩。
　　谈默用以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套上衣服，把下摆扯端正，警告一声：
　　“你小心点。”
　　可能是平时太让着桑野了，以至于桑野不知人心险恶，开始跟他皮起来了。
　　但是真知道事情缘由又能怎么样？谈默也只能在心底咒一声。
　　可恶的小直男……
　　***
　　由于休赛期已经结束，所以这周六有加训。
　　教练说是要连着昨天下午的那场中韩友谊训练赛一起复盘。
　　但是真正打开录像回放的时候，他又沉默。
　　这种局面，稀碎到惨不忍睹，并且也没有说的必要。
　　桑野这回终于能透过上帝视角看昨天的训练赛，见到Gal和他一前一后蹦下屋顶，然后Gal在空中对着他射击的画面，捏紧了手中的笔。
　　教练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已经开始感到局促丢脸了。
　　教练看了会儿，抚了抚脑门，张嘴要发话，又长叹一声，这才道：
　　“这种情况以后引以为戒吧，有的时候落下前看不清地上有没有枪，如果位置再不好，就容易造成这样的局面，所以roll点的时候最好注意跟敌人保持距离，隔一两幢房子是最好的……”
　　“我不是在找借口，但这次情况特殊，Gal开局就是来在找人打架的，只是Song正好遇上了，桑野，你这边也要注意一下，看得出你从第一局往后就乱了阵脚了，一次失利不算什么，就算是北美那边连任两届世界赛冠军的HK战队也出现过落地成盒的状况，但是他们从不把上一局的失败带到下一局，这次训练赛算给你的一个警示。”
　　桑野垂着脸，点了点头。
　　作为新人，他缺少经验，尤其是失败的经验，所以很多时候来不及调整心态。
　　——“第三局对枪失败也是心态问题吗？”
　　只开了一半灯的会议室角落突然响起不急不缓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就见暗流坐在暗处，脸上挂着一种朦胧不清的笑意，道：“第三局，谈神和Song围堵房子里的三个人，Song在避开投掷物后第一时间朝后拉枪，但即便如此，依旧被Gal给淘汰了。”
　　教练皱眉：“你想表达什么？”
　　“那我就直说了。”暗流道，“都说WLG是有实力就能上首发，但是以Song目前的实力和状态，还不足以达到跟Gal抗衡，如果让Song上场，在BTF眼中，WLG就存在了短板，能够做到精准狙击。”
　　室内响起一片哗然。
　　暗流这是公开质疑Song的首发能力，似乎还想把他拉下马。
　　桑野面无表情看着角落，眼神略显阴沉：“我不行，你上吗？”
　　“你问这话就很有意思。”暗流露出微笑，“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你的替补——Elan？”
　　桑野稍顿一下，看向另一边的鄂兰。
　　“然而真实情况是，Elan确实比你有资格上。”暗流笑意更甚，道，“作为跟Gal同样以低dpi驰骋赛场的手臂流选手，如果在洲际赛中遇上了，他们还有对上一枪的可能性，但你……只能成为队伍里的短板，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昨晚Elan在韩服排位时遇上Gal，将他单杀淘汰了，录屏都还在。”
　　室内气氛霎时间紧绷到极点。
　　教练脸沉得厉害。
　　自从俱乐部打算解约暗流后，暗流行事越来越乖张了，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当时还因为谈默的决定气了好多天，但现在看来，谈默是对的。“暗流，你……”
　　“作为队长，我还没说什么……”谈默单手阖上面前的笔记本盖子，抬头望向角落，眉眼带着淡淡嘲讽，“质疑我的带队能力？”
　　暗流瑟缩一下，彻底退回阴影里，面色不虞。
　　虽然谈默只是一队的队长，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的分量会比教练还重，也更加令人畏惧。
　　暗流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害他不得不解约的直接因素，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当着谈默的面造次。
　　桑野抿了下唇，下颌线紧了又紧，最终，笔尖往下一扎，在纸上戳了个洞，少年音质清冷：
　　“首发位是已经跟官方上报确定好的，替补是在首发状态不足的时候上场。我跟随队伍一起拿下了PCL夏季赛冠军，说明实力够得上洲际赛首发条件，如果在洲际赛中因为我的失误而造成队伍损失，Elan作为替补上场我没有异议，但是现在，我还是坐稳位置的人，你如果因为一场训练赛就质疑我，那你跟网上的那些喷子没有区别，我也没有道理因为你的质疑而退出。”
　　暗流被戳穿本质，脸黑了，好在藏在暗处看不清。
　　其他不少人看向桑野，眼里不自觉多了一抹赞赏。
　　就见少年脊背挺直地坐在那儿，不卑不亢，没有大道理，不带有激烈的冲撞，也没有委曲求全，而是条理清晰地反驳质疑。
　　虽然拽爷平时话少，真惹毛了还能干出在大庭广众下吵架这种看上去没素质的事，但是在真正遇上大事的时候，桑野从来没有拉胯过，很能叫人信服。
　　所以读书多少真的不是衡量一个人素质高低的标准。
　　教练暗露笑意，正要说点什么揭过这一茬。
　　桑野噌的一下窜起身，冷着脸宣布：“散会！”
　　众人：“…………”
　　散不散会一向是教练说了算的教练望向桑野：“……”
　　孩子这是过分进入状态了吧？
　　……
　　因为桑野那声有力的“散会”，教练轻咳一声，当真就把一屋子人给放了。
　　然而一回到练习室，桑野突然滑到椅子上趴在桌上，辗转两下，踹了下脚，语调拐了十八个弯地哼唧：
　　“我不想要让位！我不要让位！气死我了~！”
　　往嘴里塞饼干的小派停下：“……”
　　刚做完一个波比跳的胡夫双手举头顶定住：“……”
　　最后一个进屋的谈默站在桑野椅子后方，伸手勾了下少年气到发红的耳朵：“所以你刚才在那儿演呢？”
　　……
　　还有几分钟下班的时候，趁着谈默出门了，小派脚下一撑，滑到桑野身旁，给桑野递小饼干的盒子。
　　桑野在自定义房间里忙着训练，皱起眉拿手肘推了一下，极其不耐：“没空！”
　　前有Gal在震慑，后面队里就出现了质疑挑战他的声音，桑野现在烦得一批。
　　要不是昨晚有谈默开导他，他现在恐怕怄气怄得要死，整抑郁了，真要打包回山西了。
　　好在桑野今天缓过来了，无论暗流说什么，都不会再打击到他，反而激起了他与生俱来的生生不息的自强精神。
　　“说真的。”小派知道桑野没恶意，还在往上凑，道，“我也不想你被替掉，跟你打比赛还是轻松的，你是不知道那个Elan多难相处，我情愿输也不想跟他一个队，输了最多明年再来，跟他一个队折寿十年。”
　　桑野又是一皱眉，目不转睛看着电脑：“有这么夸张？”
　　胡夫朝小派“嘿！”了一声，带点警告的意思：“饼干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啊你。”
　　小派无奈翻一眼，道：“那个暗流的话你别听，他都是要走的人了，能说出什么好话？他就是个搅屎棍……搅的不是我们哈！你看，就一个Gal而已，当我们谈爹是摆设吗？你到时候直面Gal的概率能有多少？你的对枪实力绝对在我之上，我要是遇上Gal没淘汰他，是不是我就成短板了？所以不要给自己压力那么大，只要心态不出问题，怎么都轮不到你成为短板，Gal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团队的事。”
　　“我们不一样。”桑野对着游戏里门上的破洞又压了一组十发子弹，丝毫不领情。
　　“咋？”小派道，“怎么就不一样了？你明日之星，我黄花菜地里凉呗？”
　　“你是倒下了还有Talk。”桑野道，“我是在Talk倒下后队里的唯一希望。”
　　不只是小派，胡夫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刚走到门口的谈默低了睫，唇角扯出抹笑意。
　　“他妈……你要做我哥最坚实的后盾呗。”小派这次是真的自卑了，盖上饼干盒，滑走，道，“我们不一样。”
　　可下一秒。
　　小派又滑回来：“嘿！白毛，你知道上不上替补这事我哥有决定权吧？”
　　桑野随意应声：“嗯。”
　　有件事这里跟别的俱乐部不一样，那就是队长的权利很大，经常还能看到教练来找Talk商量后才能对某件事做决定。
　　小派嘀嘀咕咕出馊主意：“你跟我哥关系这么好，搞点潜规则不是难事，让他保你……”
　　他还没说完，脑袋就被文件夹抽了一下。
　　“哎哟！”小派捂住脑袋回头。
　　就见谈默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小派心虚，连忙退回去，抓起帆布袋就跟胡夫一起撤了。
　　谈默把文件放回桌面上，道：“别听他瞎说。”
　　桑野在自定义房间随时可以暂停，拉下一半耳机，看谈默：“什么？”
　　谈默道：“这里都是按规矩办事。”
　　“哦。”桑野道，“我懂的，我没想搞潜规则。”
　　谈默好笑：“你懂什么是潜规则吗？”
　　“少看不起人了。”桑野昂着脑袋表示自己很懂，“就是给你好处。”
　　“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谈默低睫，将文件重新拾起扔进抽屉里，低声道：“那如果我想要你呢？”
　　刹那间，桑野只觉心脏像是含有岩浆的地壳涌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发出声音前，脸上先刷了层淡粉色，但还是坚持自己很懂：“如果这样，那、那我就脱光了陪你睡呗。”
　　谈默突然偏过脸看他：“你会吗？”
　　桑野对上那双淡漠的桃花眼，心里打了好几下鼓，脸上红透了，忍住没逃：“你会接受潜规则吗？”
　　谈默看了桑野半晌，忽然一笑，砰的阖上抽屉：“这得看。”
　　桑野问：“看什么？”
　　谈默起身，把椅子推进桌下方：“看你有没有给我想要的。”
　　桑野：“……”
　　谈默经过，揉了把桑野的脑袋：“脱光了陪·睡这种话都能说得这么轻松……长点心吧小狗……别练太晚，早点回去。”
　　桑野抿了下唇：“哦。”
　　***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WLG一队的成员在喻皓天的组织和陪同下一起过了江。
　　洲际赛宣传片都是战队分批拍摄，到时候将片段剪在一起，但是如果能够凑到多个战队的话，赛事方也会让大家在一起合作拍摄几个景。
　　这次的拍摄地在东方明珠塔下，已经知道今天一天要拍三个队伍，除了WLG，还有Catch22还有BTF。
　　大家到地方后，先在临时凑出来的化妆间里做造型。
　　小派甚至还要求化妆师小姐姐帮他扑一层粉：“这样我的脸在镜头下看起来会更细腻。”
　　戴着口罩的化妆师小姐姐都笑了。
　　桑野的白毛比较好打理，随便吹两下就很奶很酷了，他提前去隔间里换上队服。
　　他出来的时候，路过谈默。
　　谈默还坐在椅子上，接受戴森的劲风吹拂。
　　谈默透过镜子看到桑野，朝他招了招手。
　　桑野走过去。
　　谈默给他递上一支防晒霜：“一会儿在户外拍摄。”
　　“谢谢。”桑野接过，就站在一旁对着镜子涂。
　　手法很粗糙，挤了一堆就往脸上抹，结果越抹越多，眼神逐渐困惑，脸上跟刷了层油漆一样白。
　　“涂多了。”谈默都无奈了，正好造型做好了，理发师在一旁卷起吹风机。
　　桑野本来脸就小，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谈默正要起身帮他。
　　桑野哦了一声，把手上多余的防晒霜顺手蹭谈默脸颊上。
　　“……”
　　桑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做得很自然，又从自己脸上刮了几次防晒霜，尽数抹谈默脸上。
　　一点不浪费。
　　理发师在一旁都看笑了，心里道这队长和队员之间关系真好。
　　桑野因为动作快，所以先捧着手机出门了。
　　他正沿着外面大厅边缘的玻璃幕墙走时，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瘦瘦高高，黑眼圈。
　　是愚者。
　　再看到愚者的时候，桑野心情就不一样了。
　　以前桑野只当愚者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是在知道愚者的经历后，再想到他耽误了两年还能重新站上夏季赛的舞台，心中不免多了敬佩。
　　愚者看到桑野，打了声招呼：“你好啊，Song，动作挺快的。”
　　“没什么好准备的。”桑野不好直接离开。
　　愚者似乎有话对他说，两人便靠边沿着护栏扶手站。
　　愚者道：“中韩友谊赛我在网上看到了，希望你别受影响，说白了，在比赛前打压对手自信心就是Gal的惯用路数。”
　　桑野下意识瞄了眼愚者的右手，出于礼貌又快速挪开，说：“没事，那种神经病，我都不理他的。”
　　“现在00后大概都是大心脏吧。”愚者微笑一下，道，“这么一看，你比你们队长当年还要优秀。”
　　“啊？”桑野茫然一下，一提到Talk，他的心思就转得飞快，问，“你说当年Talk被Gal拿年龄说事？”
　　“看来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你说过了啊。”愚者无奈摇摇头，道，“是的，他一直挺在意年龄的事，所以Gal对他的打击特别大。”
　　桑野眨了眨眼：“……什么打击？”
　　Talk那么优秀强大的人，根本就没被Gal影响到，因为Talk根本不理人家。
　　“这个他没告诉你吗？”愚者讶然了一瞬，接着笑意更甚，道，“我还记的特别清楚，他白天刚被Gal碾压完，晚上就回到宿舍后关上阳台门打电话，我正好在厕所里抽烟，顺着风都听到了。”
　　桑野好奇：“听到什么？”
　　愚者提起手作话筒状靠放在耳边，正了正神色，清了下嗓，重现当年场景：
　　“爸，我不想打职业了。”
　　桑野：“……”
　　偶像失格，就在一瞬间。
　　……
　　WLG一行人终于从化妆室里出来。
　　谈默走在最后面，远远就看到桑野一个人站在幕墙边。
　　一行人走近了，桑野加入进去，不动声色走在谈默身旁。
　　谈默道：“一会儿要看到Gal了。”
　　桑野：“嗯。”
　　谈默调笑：“还哭吗？”
　　桑野脸上发了层红，却是没像往常那样窘迫到要找地缝钻，而是翘起唇角露出很浅的假笑：“你呢？”
　　“什么？”
　　“看到他紧张吗？”
　　谈默轻笑一下，相当自信：“我紧张什么？他看到我紧张。”
　　桑野偏头看向谈默。
　　谈默被他看得奇怪，盯回去：“怎么？”
　　桑野抬起双手捧住脸，把脸颊往下面挂，眯起眼，作出哭哭脸，声音里也带上虚假的哭腔：
　　“爸爸，我不想打职业了。”
　　“…………”
　　谈默骤然停下脚步，脸色变了。
　　桑野还不知死活地捧住脸往上凑：“爸爸，我不想打职业了，我还是回家种田吧……”
　　谈默冷白的脸上难得发了层红，双手虚虚地掐住桑野的脖子，把桑野往一旁的承重柱后面推。“你给我过来。”
　　桑野本来玩得挺高兴，直到被谈默怼到墙上，察觉左右都被挡了视线，可谓是插翅难逃，再加上谈默的气息压迫着他，他才渐渐收起嬉皮笑脸，察觉到一丝危险。
　　“干嘛？”
　　“干嘛？”谈默学着他反问一句，微微涨红着脸冷笑，抬起少年的下巴，道，“没想到你叫爸爸还挺好听的，来，会叫就多叫两声。”
　　桑野抿上唇：“……”
　　“快点。”谈默催促，“今天不叫到我满意不许走。”
　　“…………”


第60章 
　　060
　　叫了爸爸就不是他桑小爷了。
　　桑野目光躲闪一下, 哼哼道：“你先骗人的，都被说得要放弃打职业了，还扯谎自己当时不理那个人……你就是在跟我装。”
　　谈默咬咬下唇, 问：“是不是见到愚者了？”
　　桑野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
　　谈默耷拉下脑袋嘀咕：“这笔账先给他记着……”然后伸手戳了下桑野的肩, “我没有点偶像包袱吗？你不是我老婆粉为了追星才来打职业的吗？要是让你知道偶像不堪一击, 你梦碎了哭着喊着要回家怎么办？”
　　“我不会回家的！”桑野急切表达自己的决心还踮了下脚尖，又因为嘴唇差点蹭到谈默的下巴，脸一热缩回墙边，声音瞬间变乖了, “我不会回家的……虽然一开始是追星来的，但你现在是我的队长, 对我也很好, 我才不会因为你……”特意搜刮了一下形容词, 奈何读书少，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不会因为你不酷了就回家……反正我不会为了这种事对你失望。”
　　或者说，谈默永远不会叫他失望。
　　谈默盯着桑野看，眼见那张精致莹白的面庞被血色越浸越红, 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底闪过一抹温润之色，伏低脊背, 将脑袋搭在桑野肩上：“你总算愿意把我当人看了。”
　　桑野舔了舔唇角, 神色显出几分尴尬。
　　被谈默这么一说桑野才想起来, 刚到WLG的时候，坐在谈默身边的他害羞激动到连游戏都打不好, 总控制不住要分心, 十分夸张, 甚至需要特意通过对视训练来习惯谈默的存在。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傻到没边。
　　可随着半年的时间过去，通过越来越多地接触，谈默跟他印象中的“Talk”不一样了——不过还是一样的帅，甚至是更帅——谈默从单纯的一个“好”字，变成了桑野能给他添加越来越多的形容词。
　　这不仅仅在于他见到了谈默深不见底的恐惧，还在于谈默展示出来的严厉的一面、温柔的一面、会羞恼、很狡猾、喜欢欺负他……还有许许多多桑野从前都未曾想象过的一面。
　　而且而且，谈默对待他又是那样包容和没有距离感，渐渐的，桑野变得不再拘束，谈默的形象从坐在他身旁的神，变成了队长、邻家大哥哥以及……
　　以及什么呢？
　　桑野心口热了一下。
　　最近那种经常蹿入心间的悸动还有面对谈默时偶尔会感到呼吸困难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就像此刻……
　　桑野低眼看向靠在肩上的男人，近距离间视线扫过他修长的颈，利落的鬓角发丝，流畅的下颌线，觉得一切真实得不得了，同时心跳得也很快。
　　桑野道：“我……”
　　“嘘——”
　　谈默似乎很享受此刻的安宁，低磁的嗓音带点蛊惑的味道。
　　“叫爸爸。”
　　“…………”
　　桑野脸皱成一团，奶凶奶凶，好像要发作。
　　这时从大厅通道的另一边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桑野一怔，第一反应不是推开谈默，而是将脸往男人的肩上埋，怕被人看到自己。
　　谈默轻咳一声，不得不站正，双手撑住墙。
　　桑野于是顺势将脸藏进谈默的胸膛。
　　然后某人藏完了才发现，谈默把他怼在墙角欺负，难道他现在不应该趁机逃跑？怎么还搞得自己见不得人似的？
　　可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谈默？”
　　——是路过的愚者。
　　谈默没有回头，冷冷淡淡嗯了一声，往墙边挪了半步，可以把身前少年挡得更严实。
　　“看到Aster了没？”愚者左右环顾，“我还以为他在更衣室，到处找了一圈没见到人。”
　　谈默微微偏过脸，上挑的眼尾弧度有些不耐：“我是你们队小朋友的保姆吗？”
　　“……”
　　愚者一脸无语，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谈大队长，让他一见面就脾气如此火爆。
　　“我刚才还给你们队带了会儿……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白毛小朋友呢？”
　　“不清楚。”谈默转回去继续看墙，只给愚者留一个冷酷的背影，“有事就赶紧去忙。”
　　“你站那儿干嘛？”愚者好笑，趁四下里没其他人，开荤腔，“是不是在那儿艹墙？”
　　“……”
　　——“阿嚏！”
　　突然传来小猫似的压抑不住的喷嚏声。
　　愚者吓了一跳，接着他就看见从谈默肩膀处露出一点奶油白色的发丝。
　　愚者：“……”
　　原来不是在艹墙，是在……
　　谈默抬手把那颗白色的脑袋又按了回去。
　　愚者感到内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再看这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最后他看向别处，如同那边两人是空气，自言自语：“Aster去哪儿了？”
　　自觉主动地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离开。
　　桑野不知道愚者怎么想的，反正他是抬不起头了，无处发泄只好在谈默怀里滚了把脸，发红的耳廓露在白色的发丝外十分明显。
　　谈默垂着眼看他，道：“你再不叫，一会儿还有人来。”
　　桑野赖皮，拖长了调子后嗓音便有些奶气：“你放过我——吧。”
　　谈默说：“谁叫你刚才嘲笑我？”
　　桑野哼唧，乖乖认错：“我以后不这么干了。”
　　谈默不依不饶：“以后是以后，现在要听你叫爸爸。”
　　桑野闷住了，不作声。
　　谈默挠他耳后根，忍笑：“快点啊。”
　　桑野往谈默怀里拱，当鸵鸟。
　　谈默清了下嗓，正要松口让桑野记着，这声“爸爸”欠着以后还。
　　再者现在让桑野叫好像还差点意思。
　　桑野却在这时生硬地道：“达达。”
　　谈默眼一眨，表情有点放空：“？？？”
　　桑野抬起头，小美人脸红扑扑的，水盈盈的眼瞳飘忽一下，一开口，带来三晋地区淳朴的民风：
　　“达。”
　　“…………”
　　谈默听后沉默好一会儿，还想说什么，却张嘴又闭上。
　　虽然意思到位了。
　　但是并没有爽到。
　　***
　　谈默和桑野两人磨磨蹭蹭，姗姗来迟，幸好到户外拍摄点的时候，还没有开始。
　　每个战队先各自分开拍摄，Catch22和BTF的景离得近，不过跟他们隔着一个场馆的对角。
　　“这个时间点，我们这儿晒死了，还是他们那边爽。”小派手挡在眼皮上方，朝场馆另一边的背阴处张望，“干脆挪过去跟他们一起得了，要不然片子拍出来后粉丝又要说我眼睛没睁开，大太阳底下后羿也睁不开吧？”
　　旁边，桑野掏出来一副墨镜架在秀挺鼻梁上，往上推了一把后仰起小脸，直视太阳。
　　“……”小派眼神复杂地看他，“拍MV的时候不给戴的。”
　　桑野说：“又没开始。”
　　小派问：“哪儿来的墨镜？你装备怎么这么齐全？不是，我说你这墨镜怎么跟我哥有一款这么像？”
　　桑野没啥好藏着掖着，道：“就是那款，Talk送我了。”
　　嫉妒再次使小派面目全非，他跑到谈默那边去。
　　谈默正在跟喻皓天核对一会儿拍摄流程。
　　小派好不容易插上话，极其不满：“哥，凭啥你给白毛送这儿送那儿，我什么都没有？我也要墨镜！”
　　谈默凉凉看他一眼：“自己没手吗？自己买去。”
　　小派：“…………”
　　咱就说买不买东西是手的问题？
　　那分明就是钱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场馆另一边传来异样响动。
　　不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慌慌张张跑来这边找总负责人，说是Catch22和BTF要打起来了。
　　WLG全员看向另一边。
　　作为Catch22的兄弟战队，这种时候当然要去凑热闹。
　　说两个队伍要打起来，其实是夸张了。
　　就是愚者单方面要揍Gal，然后被人拦下来了。
　　WLG的人到场的时候，愚者被自己的队员拽着，一向丧气沉沉的脸上有了怒容，是真正当场撕破脸的那种。
　　而愚者对面，一个身材健硕的平头男人挂着轻松自得的笑，拿手往下压，一个劲地对愚者道：“Bro，easy，easy，easy……”（兄弟你冷静一下。）
　　愈发显得像是愚者一个人在发疯。
　　远远的，桑野就看到那个平头男的手臂。
　　确实很粗壮，光是看着，就有种钢铁般坚硬的质感，右臂手腕上套着一个运动护腕。
　　因为以前在直播和视频里见过，所以桑野一眼认出他就是Gal。
　　WLG的人一出现，就吸引了Gal的目光。
　　他似乎很惊喜地“哦！”了一声，转而朝着谈默打招呼：“阿尼ong哈噻哟~”（你好~）
　　谈默高冷地不予理会，走过去问愚者的情况。
　　Gal脸色阴了一下，不过很快撇嘴耸肩，转头朝着队友们说了几句，那些人发出笑声。
　　Gal再转回来的时候，目光却笔直精确地射向了人群里的桑野。
　　桑野隔着一层不透光的镜片，跟他对视。
　　Gal表面在笑，但是那对单眼皮的眸子却是死死把人盯着，精光闪烁，好像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暴力攻击，看着就像韩国黑·道题材电影里的狠角色。
　　桑野虽是个身材纤细的美少年，但面无表情时，唇角线条平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再加上一副墨镜遮了半张脸，让人看不到神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因此在墨镜的Buff叠加下，有种乖戾的狠，气势上完全不输给Gal。
　　星星在一旁角落，小粉毛存在感还是那么薄弱，红着眼睛，好像刚哭过。
　　桑野没再理会Gal，走到旁边，歪着头看星星的脸：“你哭什么？”
　　星星抽噎了一下，在肩膀上蹭脸：“你好啊Song。”
　　桑野：“……好。”
　　就说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先打招呼，Catch22的人都挺有礼貌的。
　　星星情绪一紧张说话就断断续续，但还是把大致发生了什么跟桑野说清楚了。
　　原来星星来拍摄场地前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迷路了，被BTF的一队人遇上。
　　Gal不由分说揽着星星的肩把他带到角落去打招呼。
　　美其名曰打招呼，但其实整个交谈过程并不友好，并且也只有Gal单方面在说话。
　　Gal不断强调星星长得太弱小了，没有男子汉气概可不行，一边说还一边捏星星细瘦的肩膀。
　　星星本来就社恐，Gal不由分说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快窒息了，而且Gal捏他肩的时候力气又很大，弄疼他了他也不敢说，心里更是充满了恐惧。
　　接着Gal又谈起星星在赛场上的表现。
　　先是夸星星玩狙击枪玩得不错，还开玩笑说到时候在赛场上别从背后悄悄狙他，他可是很记仇的。
　　之后Gal话锋一转，指出星星的近距离战斗能力太逊色，他这样的选手对于团队来说是鸡肋，因为到了决赛圈大家拼的都是近战能力，他拿着98K一点用处都没有。
　　正是因为星星刚枪能力太弱，在夏季赛最后一局中没有拼过桑野，才会害Catch22错失了冠军。
　　于是在身心的双重压力下，星星终于绷不住哭了。
　　Gal最后还装作好心的样子把星星带到拍摄场地，愚者看到了，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怒火上头，起了冲突，好在被拦住了没打起来。
　　桑野问星星：“你听得懂韩语？”
　　星星道：“他是用英语说的。”
　　桑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就怕流氓有文化。
　　桑野朝Gal的方向看了眼，充满不屑：“那种人不用理他，下次他再找你说话，直接无视就好，他就是欠得慌。”
　　星星又擦了把眼睛，看桑野时目光里多了崇拜：“你好酷。”
　　桑野低睫，用食指推了把墨镜：“那是当然。”
　　工作人员经过协商，建议把Catch22和BTF拆开来拍摄，又询问WLG的意见，问愿不愿意跟BTF换位置。
　　喻皓天表示没意见。
　　小派很积极地回去搬东西，心情快乐：“我早就看中这块风水宝地了，让BTF的人去前面烤成脆皮五花肉吧！”
　　他的声音也不收着，就是欺负韩国队那边不懂中文。
　　桑野不用回去拿东西，有什么小派会帮他带，所以他只要站在遮阴处等就行。
　　调换场地，现场人员开始乱哄哄地迁移。
　　就在这个时候，桑野感到上方投下一道魁梧的阴影。
　　桑野抬头，Gal站在他面前。
　　星星还在旁边，看到Gal的时候如同见到了什么猛兽，悄悄往桑野身后站了点。
　　桑野没说话，眼睛在墨镜后方静静看着他。
　　Gal露出那种虚假得近似嘲讽的笑，朝桑野说了声：“Hello，Song。”
　　桑野当着Gal的面掏出手机玩。
　　Gal瞬间阴沉了脸，凶相毕露。
　　星星看得又往桑野背后缩了一些。
　　桑野这时抬头，把手机屏幕翻转过去。
　　上面显示的是谷歌语音翻译，就见两个框上面有提示，一个标了中文，一个标了韩文，也就是说，Gal只要说韩文就可以，手机会实时翻译出来。
　　Gal跟川剧变脸似的，立马爽朗地大笑起来，重重地拍手，用韩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桑野瞄了眼手机上跳出来的翻译。
　　Gal继续道：“我对你印象深刻，因为我们在前天下午的训练赛中见过，当时我觉得太巧了，简直像命运一样，每次开局都能遇到你，你的表现……哎呀哎呀，到现在我还能回想起来，不知道你那天结束后还好吗？”
　　桑野看着手机上不断冒出来的大段文字，等停止了，抬起手机麦克风对着嘴边，一字一字清晰道：
　　“关。你。鸟。事。”
　　星星：“……”
　　然后桑野把翻译结果给Gal看。
　　但是由于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谷歌翻译还做不到那么智能的程度，说话稍微接地气点，直译的结果就变得四不像了。
　　韩文那边的翻译变成了：【关上你的鸟。】
　　Gal神色迷惑了一下，但也仅是一下，并没有追究，而是双手交握身前，有种教导主任找学生促膝长谈的架势，道：“作为前辈我想告诉你一点建议……”
　　桑野刚看到这几个字跳出来，就抬手打断：“漏，漏，漏。”
　　Gal分辨半刻，才听出来桑野说的是“No，No，No”，脸色又沉了。
　　桑野对着手机说：“你还是用英文吧，方便点。”
　　这回，谷歌翻译器没出问题。
　　Gal看了，再次川剧变脸，笑成一朵食人花，转用英文道：“好的，确实能交流得更轻松。”
　　职业选手需要在国际上走南闯北，基本上用简单英语交流没问题。
　　桑野这时也收了手机。
　　Gal直言道：“在洲际赛中我们开局的跳点不一定相同，但是我们离得也很近，按照你目前的实力，是抵抗不了BTF的，我很欣赏你在夏季赛中的表现，但是通过前天的训练赛，相信你自己都能看出来，你的水平距离国际赛事的标准还差得很远。”
　　说到最后，Gal又露出那种心满意足的微笑，是一种来自上一层对于下一层的冷漠和傲然的俯视。
　　星星听得心惊胆颤，怕桑野难过，准备拉他离开。
　　然而当他看向桑野的时候，却发现桑野仍旧双手抄在裤兜里地站着，面对Gal，脸色都没变一下，戴着墨镜的样子要多酷有多酷，就好像任何恶意都不能侵害他。
　　那一刻，星星感觉心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Song真的好厉害。
　　Song是如此勇敢和无畏，连带着他怯懦的心底都缓缓注入了一股力量，变得不再害怕了。
　　Gal视线在桑野面上逡巡一会儿，却没在少年脸上找到任何愤怒或者羞愧这一类的情绪，反而找到了坚定和淡然，他自己倒是被桑野盯得眼角微微抽动一下。
　　“如果你一定要来这次PCS7（洲际赛），请做好接受打击的心理准备。”Gal抬起两手，将指关节按得嘎嘣直响，又转了转脖子，道，“你的存在就是WLG的突破口，看到你的游戏操作，我就知道今年我们甚至不用将WLG列入警惕名单，因为你的存在，WLG已经跟冠军无缘了。”
　　说完，Gal终于露出一抹嗜血残忍的笑，似乎准备收割自己的战利品。
　　——来自对面人的崩溃和哭泣。
　　星星因为有桑野这么个精神支柱在身边，现在已经不怕Gal了，但是听了他的话，依旧觉得很过分，皱起眉的同时，去观察桑野的反应。
　　——拽爷毫无波澜。
　　星星内心里的崇拜又上了一层楼。
　　Song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都是同龄人，只有十八岁，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显得强大和冷静。
　　然而下一秒。
　　一段记忆闪现。
　　——“什么意思？”
　　——“老公。”
　　——“你说什么？”
　　——“Husband，老公。”
　　“……”
　　星星这时才突然想起来。
　　桑野不会英文。
　　他根本听不懂英文。
　　脱离了手机翻译器，Gal刚才就是对牛弹琴。
　　Gal却还在看着桑野。
　　一秒过去。
　　五秒过去。
　　十五秒过去。
　　半分钟过去了，依旧冷场。
　　Gal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
　　他呵呵地笑，身体看似轻松随意地左右摇摆，两只手虚虚地扶了下眼睛旁边：“Could you talk the sunglasses off ？I can’t talk to you when……”
　　他又是对着脸一通比划，意思是让桑野把墨镜摘了，看不到桑野的眼睛他没法交谈。
　　桑野看懂了他的手势，把墨镜摘除。
　　乌黑的眼瞳一片冷漠和丧厌，比戴着墨镜时还要不好惹。
　　“……”
　　Gal走了。
　　WlG的人这时正好回来了。
　　小派背着一个包，手上又抱了一个包，跟Gal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等走到桑野身旁，他奇怪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注意到Gal的表情没？怎么跟吃了屎一样？”
　　桑野从他怀里抽过自己的包：“我注意他干嘛？闲的。”
　　谈默拧开瓶矿泉水瓶盖，递给桑野，观察少年的表情：“Gal有没有来骚扰你？”
　　“过来聊了两句……谢谢。”桑野接过水就灌了一口。
　　小派皱眉，感觉不妙：“卧槽！他想干嘛呀？先是Aster，又是你，新人挨个欺负是吧？”
　　星星在一旁踮了踮脚尖，显得欲言又止。
　　奈何社恐。
　　谈默抿了下唇，脸色变冷：“他跟你说什么了？”
　　桑野口中含着水，脸颊鼓鼓的，乌黑清澈的眼睛望谈默一眼，等咽下了，道：“不知道。”
　　“？”
　　“他都不说中文，还试图跟我聊天。”桑野拧上盖子，轻蔑挑唇，“笑死，根本听不懂。”
　　众人：“…………”
　　星星在一旁不停打量桑野，用手指搓着头上粉毛。
　　虽然但是……Song还是好酷。
　　拍摄MV的总导演这时拿着喇叭喊：“WLG过来了，先拍WLG。”
　　大家暂且停下闲谈，互相看了看仪容仪表，走向制定的拍摄地点。
　　***
　　在建筑物对角的另一边。
　　BTF的三个小年轻看着自己老大哥面色不虞地走来。
　　一人问：“哥，怎么了？”
　　Gal来到太阳伞下，略显焦躁地来回跺步，接着突然踹一脚旁边放着矿泉水的冰筒：“西八！”
　　动静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队员们也不敢笑了。
　　Gal朝场地另一边望了眼，收回沉沉的目光，用韩语道：
　　“这个人不一般，非常厉害，比两年前的Talk还要厉害。”


第61章 
　　061
　　拍摄的时候, 总导演让四个队员都站到台阶上去，错落有致地排开。
　　以往两年的MV中，都是谈默站在C位, 但是今年，桑野被排到了第一位。
　　虽然给出的理由是“门面担当”, 但桑野心里清楚, 这对他这样的新人来说是项很高的认可。
　　于是桑野站在了台阶最前方，也是镜头第一个重点拍摄的对象。
　　“想象自己是战士、杀手，没有感情，保持高傲的姿态, 镜头在哪里眼睛就要追到哪里，然后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移开, 对对对！就是给我这个感觉。”
　　总导演提着喇叭控场, 指导选手们给到他想要的效果。
　　拍摄大赛MV的时候是不能笑的, 要多冷酷就要有多冷酷，镜头的视角往往会从低机位拍起，所有人都得微微抬高下巴，眼神要朝下看着镜头，呈现出一副王之蔑视的姿态。
　　桑野好歹也是给奔驰代言过的人, 面对镜头不怯场，而且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冷和傲, 所以真正开机的时候, 连演都不用演, 往扶手旁一站，导演想要的感觉就出来了。
　　桑野这边一条过, 拍得很轻松, 导演看着监视器, 不断点头。
　　谈默站在最后压轴，只能说男模不愧是男模，拍什么都搞得像在拍大片。
　　WLG这里花了半小时左右，切了两个景，补了几组镜头，后面换Catch22上。
　　WLG一行人到超大遮阳伞下喝水休息。
　　小派拿衣摆抹了把脸，说：“我可真是太讨厌从下往上拍的死亡角度了，锥子脸都给我拍大了。”
　　桑野也习惯性地要捞起来衣摆擦汗，然后发现谈默在看他。
　　“……”
　　桑野放过衣服，老老实实去翻纸。
　　胡夫灌了口水，对小派道：“怕脸大？这个我有经验，我教你，镜头拍到你的时候，你就这样……”
　　说着，口腔里吸住两边面颊的肉，脸果然是往里凹陷了点，就是用力有点过猛，吸出了金鱼嘴。
　　小派一巴掌抽在胡夫肩膀上：“胖子，你心机啊！”
　　胡夫桀桀怪笑。
　　小派轮流看了看桑野以及谈默，慕了：“你俩都是三百六十度没死角的人，难怪时尚珠宝都要来投资电竞俱乐部，就是一到拍宣传照和宣传片的时候，你俩给我们这些不靠脸吃饭的职业选手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太拉仇恨了。”
　　“肤浅。”桑野从小美到大，习惯了，也无所谓，看着前方拍摄的地方道，“外貌都是浮云……”
　　小派：“我哥十级颜控。”
　　桑野抿唇，不说了，低头玩手机，后憋出一句：“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别再攻击我外貌了。”
　　“…………”
　　小派看桑野的眼神一言难尽。
　　胡夫也来凑热闹：“就说你俩这么强大的基因，不知道以后要造福出怎样的后代。”
　　“对对对！”小派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道，“白毛就算了，年纪还小，我还没有成功牵手女主播呢……哥，你都二十四了，争气点的都已经抱上孩子了！你怎么还单着？”
　　桑野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停了一下。
　　“周岁二十三，虚岁二十四又七天。”谈默靠在伞中心的柱子上，对于自己的年龄一点都不肯含糊，说，“你管我单着还是抱孩子？催人结婚，天打雷劈。”
　　桑野的气息渐渐松了下来，继续翻论坛。
　　“哥，你这就有点狠毒了哈。”小派倔强地扭过脖子，抬着头看谈默，“咱就是说你到底是不近女色呢？还是身边没有资源？如果是没资源，我给你介绍。”
　　桑野眼风扫向了小派，能把人刀死的那种。
　　小派一无所知，忙着掏手机，翻相册，殷勤地道：“我堂姐，大美女，常青藤名校毕业，刚回来，就比你小两岁，你先看看照片，如果有戏，那我就……”
　　——“我反对！”
　　“……”小派还没说完就获得了一张反对票，扭头一看，桑野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胡夫的目光也看过去：“……”
　　桑野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被这俩人古怪的目光看得脸色涨红，连忙坐下。
　　大家尴尬的尴尬，懵逼的懵逼，唯有谈默淡定地靠在那儿，低头用脚尖踢了踢地面，唇角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你反对个啥？”小派摸不着头脑，被桑野的语气震慑到了，小心翼翼地问，“咋？你也有堂姐要介绍给谈神？”
　　“……”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桑野胡乱揉了把滚烫的脸，埋低了脑袋，有点气虚，言简意赅地道：“不许给Talk介绍女朋友！”
　　喻皓天正在发语音消息，听到桑野的话，手一抖，说了一半的语音条就跳出去了。
　　发生什么了？
　　他错过了什么？
　　他家十八岁的老板娘终于要开窍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不是洲际赛之前就要搞官宣吧？他压力真的好大！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胡夫觉得自己似乎懂了什么，又开始了。
　　“哎呦嘿！”小派一拍大腿，笑了，“我发现你这个老婆粉也是够霸道的啊，管天管地还管起偶像谈恋爱了，我说我哥也不是什么流量爱豆吧？怎么到你这儿还限制起恋爱自由了？”
　　桑野咬了咬牙，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上的汗，手机都快握不住了，想着该怎么解释。
　　当有人要给Talk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他就得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是在Talk生日那天晚上他俩发短信的时候约定好的。
　　桑野正面红耳赤呢，突然耳朵被温润的手指勾动了一下，他立马觉得被碰过的皮肤酥麻。
　　谈默垂着睫看那颗奶白色脑袋，继续漫不经心搔着桑野，像是在玩弄小狗的耳朵。
　　可话却是对小派说的：“不让就不让吧，你也别忙活了。”
　　小派：“？”
　　胡夫声音扬高了一个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谈默这话乍一听没毛病，桑野也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他就挺直了腰杆，猛一抬头看向谈默，扭起嘴唇，眼神控诉。
　　什么叫“不让就不让”？
　　说得像是他不允许似的！
　　消息记录他都还在呢！
　　小派开始不知所措了，问谈默：“不是，哥，你也不用这么惯着白毛吧？要是他一辈子不松口，你也一辈子不谈啊？”
　　闻言，谈默手顿一下，掀眸看桑野。
　　桑野迎上那双开扇形的桃花眼，心中一跳。
　　不知为何，口干舌燥。
　　他也开始变得好奇，并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行了行了。”喻皓天这时收了手机走进来，一巴掌拍在小派背上把人推出去，“都别净扯些没用的，有人来叫了，要你们去跟Catch22合拍一组景。”
　　气氛骤然松弛，大家神色各异。
　　桑野连忙别开脑袋，给自己大口灌水作为掩饰。
　　“你扫兴哎！”小派被推得踉跄一步上前，扭回头冲喻皓天不满地抱怨，“我差点都以为要挖掘出本年度电竞圈最劲爆的绯闻了，就你！偏打岔！”
　　“还绯闻？”喻皓天双手叉腰，都气笑了，“啥绯闻？你说说，咱们队队长和新人队员日久生情双向奔赴是吧？”
　　“噗嗤——！！！”
　　桑野没控制住，对着喻皓天的裤子喷了一腿。
　　喻皓天依旧双手叉腰站在那儿，低头看自己颜色深了一块的裤腿：“……”
　　开始沉思。
　　他哪里惹到桑野了？
　　桑野擦拭嘴唇，红着脸道歉：“对不起。”
　　谈默这时道：“上次生日四排也有粉丝要介绍对象，场面闹得有点尴尬，所以私下里跟Song说好的，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他也会帮我挡。”
　　桑野看谈默一眼，心里头小声嘀咕抱怨。
　　原来也不是不记得……
　　“哦哦。”小派这才觉得合理，道，“我说呢，白毛以前吃醋还暗戳戳地来，现在直接摆台面上了。”
　　“哪有？！”桑野连脖子根都红了。
　　小派贱了吧唧地一笑，也不跟他争，一溜烟地跑外面去了。
　　追上谈默的时候，小派还不死心，捧着自己的手机往谈默那边送：“哥你看看，你看看，看看我姐怎么样？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
　　谈默当真接过手机，认真看了起来。
　　桑野就在两人身后，不禁竖起了耳朵。
　　“很漂亮。”谈默如此评价道。
　　桑野轻蹙一下眉，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安静了。
　　谈默说：“笑得很阳光，气质也很知性，看得出是好性格的姑娘。”
　　大太阳有点晒人，桑野默默低下头，一边走，一边踩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谁不喜欢好性格的人呢？
　　知性是什么？
　　知性应该是读过很多书的人才会有的东西吧……
　　小派听得喜笑颜开，笑得就好像这事已经成了一般，激动地搓了搓手：“是的是的，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堂姐，既然这样，那么哥，要不我……”
　　“就是年龄不合适。”谈默把手机送还回去，道，“不过她很年轻，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后方的桑野再次抬起头。
　　小派只觉得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愣了：“年龄咋了？你嫌我姐太小啊？你不会想搞姐弟恋吧？”
　　“六岁的年龄差最好。”谈默走向前，“我喜欢小我六岁的。”
　　“靠！”
　　小派万万没想到。
　　这就是老男人的变态喜好吗？
　　他觉得不合理，不科学，在谈默身后喊：“一年前你喜欢的人十七岁，两年前你喜欢的人十六岁，你这是在犯罪！犯罪知道吗！”
　　谈默不予理会。
　　桑野在后面掰着手指头算。
　　所以现在的Talk喜欢十八岁的。
　　跟我同龄啊……
　　桑野叹气一声，耷拉下脑袋。
　　他想到网上流传过的一句话。
　　“男人都是用情专一的，他们永远爱十八岁。”
　　原来Talk也不能免俗。
　　***
　　上午十点多开始的拍摄，到下午五点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才算终于结束。
　　随着一声“收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
　　大家收拾好东西，坐车准备回去。
　　WLG和Catch22结伴而行，一路上插科打诨，前往停车场，途经建筑物前方的时候，遇上了BTF。
　　Gal就在其中，他一看到桑野，眸光就凝聚了起来，变得虎视眈眈，有些凶相。
　　“喂喂喂。”小派警惕地小声道，“干嘛呀？干嘛呀？不会还想打人吧？”
　　愚者阴沉道：“他敢。”
　　“打人不至于。”谈默声音淡淡，“应该是想找茬，Gal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一次没成功……”
　　正说着，Gal朝这边走来了，他无视两队人敌视的目光，挡在路中间。
　　就见魁梧的平头男人双手交握放置于身前，歪头，视线绕过站在前面的几个人看向桑野，露出一个眯起眼睛的笑。
　　“Shall we talk？”
　　愚者对Gal厌恶至极，没有好脸色，正准备上前一步，却被星星拽下来了。
　　而小派和胡夫对视一眼，神色里反而有些偷着乐，憋笑憋得很辛苦。
　　谈默靠近，手罩在桑野耳边：“他想找你谈谈。”
　　桑野看到Gal是不怵的，听明白意思后，朝Gal道：“耶斯。”（Yes.）
　　Gal笑得更欢了。
　　小派也笑得很欢，好像迫不及待似的，一边一个拉着Catch22的人就继续向前：“走了走了走了！”
　　愚者皱眉，看向桑野提醒：“你别跟这人……”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谈默勾住肩膀带离了现场。
　　愚者回头望了眼孤零零留在原地的桑野和Gal两人，又恼火地看向谈默：“你不知道Gal什么样的人吗？他最擅长就是PUA进而粉碎新人的自信心，你让他跟Song聊聊？你！侬脑子瓦特了？”
　　谈默一笑：“那你是不知道Song有多彪悍。”
　　愚者：“？？？”
　　到了场馆另一边的入口处，谈默拍了拍愚者的肩，停下，道：“放心，欺负不到他。”
　　谈默让愚者和星星先去停车场，自己则靠在一旁墙上，看向远处桑野的方向，静静等待。
　　时间都已经傍晚了，所以收工后桑野没再戴墨镜了。
　　这样，桑野的任何情绪波动都能被正死死盯着他看的Gal尽收眼底。
　　Gal微微一笑，显得很满意，坚持用英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是今年新加入PUBG的年轻一代，我想你对我了解不深，不过这也很正常，太年轻，目光就会短浅。”Gal伸出食指将额前短短的发茬往右边顺了一下，道，“我是比你们队长Talk还要早两年出道的顶尖选手，界内很少有人会对我表示出不尊敬，并且在我以前辈身份好心给出建议的时候，也很少会有人不听我的话，因为我会让他们知道那样的下场是什么，这点你能明白吗？”
　　然而桑野明白个鬼。
　　Gal面对少年平静如水的目光，好像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一出无趣的闹剧，这让他脸颊上的肌肉都抽紧了一下。
　　“You know？”Gal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桑野只是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Gal皱了下眉，开始面露怀疑，用手在桑野面前像测试盲人那样晃了晃。
　　桑野眼一眨，这才明白Gal正等着他回答。
　　但他不会说。
　　这就麻烦了。
　　如果被Gal看穿，说不定对方要当场拿出手机，像以前嘲笑小派是“矮子”一样，用谷歌翻译器翻译给他看。
　　桑野短暂地陷入思绪。
　　夏末橘粉色的天空倒映在少年的眼中，却没能让他的眼底染上温度，反而显得冰冷而乌沉。
　　他轻耸肩，又幅度很小地撇了下嘴角。
　　——被看穿了又能怎么样？
　　不想听这男的逼逼，直接走人就好。
　　可Gal一瞬间像是经历过一场台风被吹得乱七八糟，怔在原地，表情变了又变。
　　桑野的动作在Gal眼中无异于已经回答了他——“So what？”（那又如何？）
　　这就好像一个人把自己连同祖上十八代都吹得天花乱坠有多牛逼就有多牛逼，正等着对方惊呼一声“卧槽牛逼！”，结果对方不仅毫无反应，还一脸不屑地耸了下肩，告诉你说“哦，又怎么样呢？很了不起吗？”。
　　这绝对是一件侮辱性极强的事情。
　　一个以侮辱别人为乐的人是受不了一丁点来自他人的侮辱和漠视的。
　　Gal脸色迅速涨红得像带血牛肉，眼睛充血，猛地扬起双手朝上举起，朝桑野咆哮：“Hey！！！Show some respect！”（嘿！给我放尊重点！）
　　Gal声音浑厚地像蛮牛，引得四周稀稀拉拉经过的人都惊恐地看向这边，以为地震了。
　　谈默脸色变了，站正身朝那边走去。
　　桑野却岿然不动。
　　此时Gal举高双手的样子，让他想到微博视频里刷到的小浣熊。
　　遇到威胁或者让自己惊恐的事物时，这种动物就会立即前爪离地，高高举起来，露出肚子。
　　因此桑野不仅不怕，还有点想笑。
　　结果他嗤的一声，真笑出来了。
　　那样不屑的笑声令Gal微微一缩，他拿一种陌生的眼神望向桑野，一边用韩语骂骂咧咧，一边扭头就走：“疯了，真疯了，狗崽子，妈的……”
　　Gal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遇上了迎面而来的谈默。
　　他只是看了一眼，移开目光，怒气冲冲地继续向前。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谈默突然扯住了他的手臂。
　　Gal定在原地。
　　近距离间，谈默目光盯着Gal，伸出手指，指了一下他，接着抬高一边眉。
　　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Gal面目狰狞的样子像是要从鼻孔里喷火了，甩开谈默的手离开。
　　桑野看到谈默，心情雀跃地走向他：“你在等我啊？”
　　谈默嗯了一声。
　　桑野立即反应过来，道：“别担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人在国外还敢不老实？”
　　谈默揉了揉桑野的脑袋，眼底流露出丝丝宠溺：“看来你现在一点不怕他了。”
　　“那当然！”桑野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跟着谈默往停车场的方向而去，走两步，转过身后退，道，“我就从来没怕过他，我甚至觉得他有点搞笑。”
　　谈默听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Gal霸凌新人那么多年，大概自己都不会想到，最终会被一个新人贴上“搞笑”的标签。
　　***
　　过了没几天，洲际赛的宣传片就出来了。
　　夏季赛的时候桑野是替补，没有参加宣传片的拍摄，没想到他头一回参加便就惊为天人。
　　后期特意把画面调暗了，于是黄浦江的上空有种风起云涌的视觉效果，镜头一个速推，定格在了一个白发少年的身上，他居高临下地睥睨，一双淡漠狭长的眼眸随着慢镜头移动，轻缓地挪开。
　　镜头又是一个速推爬上台阶的右上方，滑过难得一脸严肃的小派，接着继续往上扫，是脸颊微微凹陷的胡夫，最后再是坐在台阶最上方的谈默。
　　男人双手对撑，撩动眼皮看向镜头时，视频弹幕上都快被迷弟迷妹的尖叫刷爆了。
　　小派大笑：“老胡，你这脸吸得都变形了，过分了啊哈哈哈哈！”
　　胡夫懊悔得捶胸顿足。
　　WLG的片段是整个宣传片中最有看头也是最有质感的部分，桑野很喜欢，尤其是谈默的部分，他拖了十个来回，反复观看，最后才把链接转到家族群里。
　　过了没几分钟，家族群里滚动出了一片夸赞之声，都说桑野有明星样。
　　桑野往下翻。
　　爸爸：【[图片]】
　　爸爸：【这个是你们大队长？】
　　图片里正是视频里谈默的截图。
　　S.：【对。】
　　爸爸：【好俊的后生。】
　　桑野翘了下唇角，比看到夸他自己还高兴。
　　正要回复，又蹦出来一条。
　　爸爸：【你们大队长多大啦？有么有对象啦？】
　　桑野脸色一黑，飞快打字。
　　S.：【不许给他介绍对象！】
　　洲际赛宣传片都出来了，说明距离开赛也不远了。
　　喻皓天还等在练习室里，拍了拍手，道：“先别忙着看了，快把身份证找出来，我还忙着办各种手续呢。”
　　桑野在抽屉角落翻出来了身份证。
　　喻皓天走之前，提醒桑野和谈默，道：“明天训练赛给你俩请假了，要去拍Twig的代言，晚上早点睡！”
　　等喻皓天走后，桑野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想起就让他有点坐不住。
　　桑野看了眼其他人，见大家都各忙各的，于是抄起水杯就出门。
　　谈默正在电脑上跟人说事情，本来想叫桑野帮他带一杯水，奈何少年窜得太快。
　　他只好又把杯子放下，准备一会儿自己去。
　　喻皓天刚在办公室坐下，门又被推开，桑野拿着保温杯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喻皓天屁股还半悬空着没坐下，茫然看他：“怎么了？”
　　桑野问：“这次能不能把我跟Talk分一间房了？”
　　“……”喻皓天终于坐定。
　　桑野举手发誓：“我晚上不会打扰他的。”
　　“……”
　　喻皓天低头，挠了挠脑门，在思考什么。
　　桑野就势蹲下，两只手趴在桌子边缘，露出奶团子一样的脸，拧起眉：“别说为了我好，我比赛那么累，连挑室友的自由都没有吗？”
　　喻皓天抬起头，微笑：“宝。”
　　桑野微微垮着脸：“干嘛？”
　　“本届洲际赛在上海举行，比赛现场就在距离家门口地铁三站路的地方，并且整个赛程只有六天。”
　　“……”
　　“所以我们这次不坐飞机，也不住酒店。”
　　“……”
　　桑野的眼神飘向桌上的那叠身份证。
　　“哦，这个。”喻皓天道，“不是办入住用的，官方需要认证。”
　　桑野缓缓垂下眼睫，脸色开始渐渐变红。
　　如果有可能，他想钻到地板里去。
　　“如果你实在是想。”喻皓天微笑着，温和地提出建议，“要不然我帮你跟Talk在外面单独开一间？”
　　桑野噌的一下蹿起身，听不得这些，扭头就走：“不用了。”
　　可是刚转身，一抬头，就发现谈默端着杯子站在门口。
　　“…………”
　　桑野内心里是崩溃的，但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少年了，在大城市里混久了，已经学会隐藏自己了。
　　桑野深吸气，不去看谈默，若无其事地往门外走。
　　除了脸色涨红，同手同脚之外，并不会让人发现异样。
　　谈默还站在门口，侧身让桑野经过。
　　他本来是倒水顺路来找喻皓天的，等桑野过去了，转而朝喻皓天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表示晚上手机联系。
　　桑野保持步调走在前面。
　　谈默在后面跟着他，正在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谈默朝前面道：“桑富贵。”
　　桑野仿佛没听见，脚步不停。
　　谈默又叫：“小狗。”
　　桑野继续头也不回。
　　谈默舔了舔唇，道：“你……”
　　桑野突然加速跑了起来，一溜烟就消失在过道尽头。
　　谈默先是一怔，接着轻笑出声。
　　关键是能跑掉吗？


第62章 
　　062
　　桑野匆匆忙忙回到练习室, 一个箭步冲回椅子上时闹出不小动静，以至于小派和胡夫都转过了脑袋。
　　小派：“你身后有恶鬼在追啊？”
　　桑野没有理小派，戴上耳机。
　　可在电脑前像小学生一样手臂交叠端端正正坐了没两秒, 他又把耳机摘下，语速飞快：“我要打包回山西了, 你们自己玩吧。”
　　另外两人：“？？？”
　　小派收起嬉皮笑脸, 坐正身：“白毛，你不会债主找上门了吧？”
　　“少看不起人，我钱多得花不完怎么可能有债主？”
　　桑野抓起手机就撤，然后在门口撞上走进来的“债主”。
　　桑野没抬头, 往左。
　　——谈默往左。
　　往右。
　　——谈默往右。
　　桑野瞅准空隙要从斜侧方穿过去。
　　谈默单手捏住桑野的后颈，把人逼退两步重新按回椅子上。
　　“早退？”
　　桑野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 嗫嚅：“只剩三分钟了……”
　　“那不行。”谈大队长今天突然变得很严格, 说, “只有三秒也得老实待着。”
　　“哥，你别拦他。”小派朝谈默招手，一脸神秘兮兮地替桑野说情，“他要打包回山西了。”
　　“……”
　　桑野暗戳戳飞去一个凶狠的眼神。
　　恨死小派。
　　谈默看了眼桑野，拍拍他的肩：“要连夜扛起高铁逃离这座城市吗？”
　　桑野：“……开个玩笑。”
　　谈默：“我也开玩笑。”
　　“……”
　　桑野老老实实静候三分钟时间过去。
　　时间一到点, 他站起身。
　　——“留一下。”
　　桑野又坐下。
　　身后，小派和胡夫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走了。
　　室内恢复安静。
　　谈默面对电脑, 目不斜视：“刚刚路上叫你, 你怎么不答应？”
　　桑野剥了半天手指甲, 心里转过好几个理由，欲言又止, 可最终还是嘟囔道：“你一定会笑我……我才不要被你抓住。”
　　“我为什么笑你？”谈默放开鼠标, 转向桑野, 声音不紧不慢，“就因为你忘了洲际赛在家门口举行比赛期间住基地所以早早跟经理预定跟我一间房吗？”
　　“……”
　　桑野埋低脑袋。
　　谈默剖析得这么清楚，无异于把他又拉出来公开处刑一遍好嘛。
　　桑野咬了咬下唇，重拾勇气，抬起头：“难……难道不好笑吗？”
　　谈默看桑野，片刻后，才道：“有点好笑的。”
　　“……”桑野站起身就要走。
　　谈默拉住他手腕让坐下，另一手支住脑袋，眼睫半阖，桃花眼底流转浅淡笑意：“小狗，你不觉得你有点黏人吗？”
　　“不能黏吗？”桑野拧起眉，小脸气鼓鼓。
　　“不是不能……”谈默敛睫，思考时，手指无意摩挲着桑野细嫩的手腕，道，“我只是忍不住会想，你对别人也这样吗？不能住一个房间的遗憾能让你记一个夏天吗？”
　　桑野眼一眨，变得茫然。
　　其实不会的。
　　爸妈和亲戚对他的评价是独立，要不然也不会放心他一个人离家那么远。
　　朋友都觉得他拽，虽然很讲义气，但没事少联系，他没有那种关系好到黏在一起的朋友。
　　没能跟Talk住一个房间这事，确实让他一直记在心里，一想到又要开始比赛了，他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就抢先预定房间。
　　夏季赛的时候他是想跟偶像多接触，因为两人那时还不熟，他恨不得一天到晚在一起，那这次呢？
　　当然还是想多接触，恨不得一天到晚在一起，但是这次，他似乎又多了一份小心思——离Talk再近一点，再多了解他一点。
　　Talk于他而言是例外。
　　思及此，桑野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明白这点后，自己都有些吓一跳，接着便是一种想要藏进墙角蹲着的无措。
　　谈默掀眸看他，眼中笑意多了点鼓励的味道：“是也这样吗？嗯？”
　　桑野暗暗咽了下口水，憋出一声：“怎么了？”
　　谈默轻轻眯一下眼，表面看不出端倪，只有自己知道心跳失速。
　　他坐起身，但还是捏着桑野的手腕不放：“我想问你，如果你对男人不感兴趣，那对我是不是……”
　　桑野噌一下后退，椅子差点朝后翻，连忙扶住桌子，双脚踩稳地面，惊魂未定的样子，胸膛起伏明显：“没有例外！”
　　桑野突然挣脱后，谈默的手还悬停在半空中，两秒后，收回。
　　他扯了下唇角，问：“是吗？”
　　桑野想喝口水压压惊，但慌张拧开保温杯，才想起来刚才出门没倒水，看着空空的杯底懊恼地皱眉，第10086次强调：“我真不喜欢男的，希望你别多想。”
　　桑野就是那种“人死了嘴还是硬的”类型，在防守这块儿，他一向做得很到位的。
　　谈默转回去面对电脑，继续忙自己的：“我确实多想了……处女座，心思敏感你懂的。”
　　桑野心里一咯噔，连忙道：“我可以解释，刚才去找经理是因为我以为……”
　　谈默打断：“以后别做让我多想的事了吧。”
　　桑野停顿一下，看向谈默的侧颜，谈默此时没什么表情，眼角眉梢尽是寡淡。
　　桑野道：“好。”起身，“没什么事……我现在回去了。”
　　谈默问：“不是回山西吧？”
　　“啊？”桑野好像变得有些迟钝，反应了一下才听出谈默的戏谑，道，“不是。”
　　桑野朝门口走去，突然顿住，又返回来，把手上的保温杯放回座位上，但是走了没两步再次折回，把保温杯的盖子拧上。
　　直至走到外面过道，桑野才发现保温杯还揣在怀里。
　　但已经不想再回去第三次了。
　　桑野懊悔地用手捶了捶脑袋。
　　他到底在干什么？
　　谈默独自坐在练习室里，喻皓天在微信上找他。
　　喻你欢喜：【小孩笑死我了。】
　　谈默一动不动地看着信息，心想。
　　有什么好笑的？
　　小孩只身来到他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遇到对他好的，本身又是那样掏心掏肺懂得回报的性格，自然会愿意多亲近一些。
　　就算不是这个缘故，男孩子喜欢跟崇拜的大哥哥玩也属实正常。
　　谈默觉得自己都有点普信男了。
　　被多看了两眼，就觉得，他为什么不看别人只看我？
　　——一定是对我有意思。
　　他为什么只想跟我住一间房？
　　——一定是对我有意思。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在我怀里撒娇？
　　——一定是对我有意思。
　　谈默倒是对自己感到好笑。
　　没理会喻皓天，谈默打开网易云。
　　他的歌单列表里全是巴赫和帕格尼尼，然而今天他翻了一遍，突然想听点不一样的，于是在搜索框里打字输入：
　　伤心的人别听慢歌。
　　***
　　第二天，桑野和谈默前往传媒大厦拍摄之前就预定好的代言。
　　排期有点迟了，并且这也是洲际赛前的最后一个代言项目。
　　喻皓天跟他们一起，三个人坐的是一辆商务车。
　　一路上，谈默都盖着外套闭目养神，又或许是真睡着了，没人知道。
　　桑野跟谈默之间隔了一个过道，也不主动找谈默说话，微微身体前倾，齁着背，抱着一本又宽又大硬壳封面的珠宝展示集在看。
　　喻皓天坐在前排给他们大致介绍，说：“今天一共拍三个系列的新品，前两个系列是你们一人一个分开来拍摄，最后一个智慧果系列是一起合作……Song，你在珠宝目录上看得见吧？”
　　“看见了。”桑野头也不抬道。
　　他正好翻到了“智慧果”这一分录下面，可项链和首饰无一例外都带有蛇的元素，桑野不懂为什么，要是以前他早抱着这本书问谈默了，但现在……
　　桑野咬着手指，坚持自己看一旁的小字介绍。
　　最后，桑野用手揉了揉眼睛，在犯困之前，总算弄明白。
　　原来所谓的“智慧果”就是“禁果”，而“蛇”是伪装过后的“撒旦”，设计理念引自圣经故事，夏娃和亚当偷尝禁果后，才有了七情六欲。所以这是一个有点邪恶色彩的主题系列。
　　喻皓天说：“这本目录太重了，我嫌麻烦只带了一本，Song你看好之后给Talk看一下。”
　　桑野哦了一声，不知道谈默是不是真睡着了。
　　他把目录阖上，拎着厚厚的一大本放地上，就竖着靠在谈默的座位旁，然后躺回椅子上，头朝窗外扭过去。
　　就这么过来三分钟左右。
　　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传来翻页的声音。
　　桑野抿了下唇，精致的下颌线条倔强地收紧，看着外面匆匆滑过遮天蔽日的摩天高楼。
　　以前向往的风景现在落在眼里却只觉得讨厌。
　　……
　　到了位于三十楼的摄影工作室，工作人员亲切有礼地接待了他们。
　　由于是时尚片，跟一堆糙汉聚在一起拍的赛事宣传片不一样，这次从妆发到衣服上的一枚别针都特别讲究。
　　桑野被按在椅子上化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妆，到后面都有点坐不住了。
　　小姐姐戴着口罩，笑得眼睛弯弯的，道：“这就没耐心拉？后面还得给你吹头发呢，来，眼睛张开朝上看。”
　　化妆师动手给桑野画下眼线，然而桑野的眼睛很敏感，一有异物感就忍不住要眨，眼线就搞了五分钟，反反复复十分痛苦。
　　等终于换好衣服出来，桑野的能量条已经快见红了，就说当时去奔驰拍摄也没搞这么久。
　　然而桑野一抬头，发现满屋的人都在看他。
　　“……”
　　平时桑野就穿一套裤脚都踩烂的队服，在不加修饰的情况下，就已经帅得惨绝人寰了，然而今天经过化妆师的一顿捯饬，虽然面容并无多大区别，但精致度提升了一个档，他整个人耀眼得就像一颗璀璨的宝石，尤其是多了眼线之后，那双乌沉的眼睛就有了一丝媚，又因为自身清爽的少年感，所以并不觉得女气。
　　拍摄珠宝要尽可能多地露出脖颈和手腕这些部位，桑野今天穿的是一件松弛的白衬衫。
　　化妆师连忙走上前，把桑野扣到顶部的纽扣松了两颗，拉开往两旁理了理，露出少年漂亮的锁骨，然后再将桑野的手袖往上面卷了卷。
　　“富贵，你真是太好看了~”小姐姐帮他整理好后，悄悄道了一声，笑眯了眼。
　　桑野讶然地看女生一眼。
　　原来是粉丝。
　　桑野从前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粉丝会涉及各行各业，这种感觉太真实了。
　　“谢谢 。”他道。
　　接着桑野就在人群后方的沙发上看到了坐在那儿的谈默。
　　男人穿了一件西装，西装里面则什么都没穿，从领口可以隐约看到胸肌轮廓。
　　就还……挺骚的。
　　桑野低下头整理衣服的边边角角，过了会儿，再次悄悄抬眸看去，却发现谈默依旧在望着这边。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刚刚又把他打量了多久。
　　桑野轻抿下唇角，从昨晚到现在，心里总算泛起了一点点高兴。
　　谈默这时低下头，继续支着脑袋玩手机。
　　桑野不明显地拧眉，把衬衫一角都揉皱了。
　　摄影师这时亲自进来叫人，看到桑野和谈默，十分夸张地惊呼连连，好话一套套往外说。
　　“天呐，天呐，哦麦尬！怎么会有长得你们这么好看的人，直接颠覆了我对网瘾少年的想象！”
　　“无论哪个角度都很完美，像明星一样，我本来还没信心拍好两个男人呢！”
　　“来吧来吧，我们赶紧进棚吧，看到你们我灵感就已经来了，泉涌一样。”
　　“你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桑野没错过最后一句：“？？？”
　　***
　　摄影棚里，拍摄按部就班地进行。
　　单人的结束后，工作人员捧来了盒子，打开，是一套智慧园系列的项链和首饰。
　　两个模特分别佩戴好之后，摄影师让他俩站到一起。
　　之前发挥都很稳定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到这部分开始卡壳了。
　　摄影师在助理的协助下换好镜头，看向前方两人，奇怪了一下，把手翻成了花：“近一点，近一点，你们中间都建第二座虹桥机场了，这套的主题是智慧果，说白了就是引诱，CP感，你们站这么远怎么引诱，Song，你负责诱惑旁边那个男人。”
　　“？”桑野直接懵了，手指了下自己，接着摆手，“我不会。”
　　摄影师：“哎没事，你长得就很诱惑了，那Talk带一下。”
　　“…………”
　　桑野拘谨地看向旁边的谈默。
　　谈默也看他：“你过来点。”
　　桑野矜持地往他那儿挪了小半步。
　　谈默只得自己走过去：“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你。”
　　桑野感到两人的手臂蹭到了一起，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他眉眼越压越沉，从昨晚就憋在心头的情绪突然上涌，带点赌气地道：“我怕你多想。”
　　“……”谈默蜷了蜷手指，现在特别想把旁边的小狗抓过来揉一顿，最后他把手揣进西裤口袋里，淡淡道，“那你想多了，我还分得清什么是工作。”
　　摄影师隔着段距离，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已经开始拍摄了。
　　但是针锋相对的两人怎么可能演绎出CP感或者引诱的感觉，就连最基本的默契都没有。
　　于是拍了快一百张了，怎么拍都不满意，一百张全是废片。
　　摄影师再次对着单反查看上一组照片，之前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了，拧着眉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太差了，我真是太痛恨给俩直男拍照了……来，再来一组，面对面站，这次能靠多近靠多近。”
　　桑野站在谈默面前，高度只及谈默的下颌，鼻尖都快碰到男人裸‘露在外的胸口了。
　　然而摄影师还在那儿跟复读机似的：“再近点，再近点，再近点……”
　　桑野只好又往前蹭了小半步。
　　两人都戴了以蛇为主题的项链。
　　桑野的是贵气的金色，谈默的是内敛的铂金色。
　　摄影师对着取景框揣摩了一会儿，还是不对劲，太枯燥单调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摄影师想着如果桑野能把自己的项链吊坠咬嘴里，可能会好点，于是道：“Song，把项链咬在嘴里试试。”
　　桑野却一副大为震惊的样子，看向摄影师：“一……一定要吗？”
　　摄影师花手又摇了起来：瘐洗“快点，快点，快点。”
　　桑野脸上变得有些烫，近距离间朝上看向谈默。
　　谈默低眼，迎上少年为难的目光：“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不看你。”又补了一句，“当然也不会多想。”
　　桑野小脸微沉。
　　这时摄影师催促：“好了没有？”
　　桑野深吸气，踮脚向前，叼起谈默锁骨上方的蛇形吊坠。
　　谈默明显一怔。
　　温热软嫩的触感在皮肤上轻拂而过，闪着光的电流顺着无数神经奔蹿，直达末梢炸开光点。
　　谈默很低地泄出一声“艹！”，仰起脸，喉结在拉伸的脖颈上显得尤为锋利，往上滑动，坚毅的下巴由于紧绷而显得忍耐。
　　摄影师感受到了今天为止最为强烈的视觉冲击，激动到大喊：“不是让你咬这个！！！”
　　但是咬这个更好！！！
　　快门已经随着话音同步按下。
　　定格的照片里只有白发少年垂睫叼着项链的平静侧颜，以及他面前男人仰高的透出欲色的下半张脸。
　　直接一张封神。
　　***
　　后面就没再拍了。
　　桑野借口去了趟厕所，等用冷水给通红的脸蛋物理降温后回到化妆室，谈默正坐在沙发上跟站一旁的喻皓天聊天。
　　明明整层楼哪里都有空调，谈默却好像很热的样子，鬓角都汗湿了，西装袖口翻折了几道，露出冷白劲瘦的腕，修长的手指随意拎着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
　　听到开门声，谈默顺着看来，见到桑野，气笑一下，摇摇头，拎起矿泉水又灌一口，继续跟喻皓天说话。
　　“……”桑野双手捧住又开始发热的脸颊，郁闷地低下头，踢了一脚光滑洁净的地板砖。
　　是摄影师没说清楚。
　　怪他咯？
　　……
　　晚上睡前，桑野看了眼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却没一条是来自谈默的。
　　桑野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想到白天种种，嘴撅了一下，眼眶有点润湿。
　　可接着便感到左眼痒得更厉害了。
　　——刚刚洗脸的时候就开始了，他用毛巾蹭了蹭。
　　于是桑野拿手背揉，结果揉着揉着有点上瘾，直到眼睛不那么难受了才停下。
　　桑野翻个身，决定不再想旁的其他东西，下周开始洲际赛，他不能分神。
　　第二天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派才发现桑野的异样
　　“白毛，你眼睛咋红了？”
　　“有吗？”桑野拿手机前置相机照了下。
　　左眼睛渗出一点红血丝。
　　他早上出门前照镜子，还只是眼眶边缘有点红，现在看看似乎严重了。
　　“可能盯电脑时间久了。”
　　桑野不以为意放下手机。
　　小派赶紧低下头，不去看桑野：“我妈说不能跟红眼病对视，不然得传染，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桑野懒得理他，低头吃饭：“那你别看。”
　　这时谈默端着餐盘从桌旁经过。
　　桑野抬头。
　　两人对上视线。
　　谈默脚步未停，目光却在桑野的左眼上停留了一瞬，经过。
　　桑野垂下眼，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
　　小派目光随着谈默的背影移动，倾身，压低声：“嘿，白毛，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哥有点不对劲？”
　　以前小派总是听到他们两人在背后有说有笑，嘀嘀咕咕，但是现在想想，这俩人好像一上午都没说过话了。
　　太难得了。
　　太罕见了。
　　桑野埋着头吃饭：“哪里不对劲了？不都挺好。”
　　“No，No，No，No。”小派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心细如发，直觉一向准得离谱，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小派毒辣的双眼。”
　　桑野筷子停了一下，抬头：“那你觉得我平时像是对Talk有想法吗？”
　　“什么想法？”
　　“那种想法。”
　　“那当然不啊！”小派确定肯定以及一定，道，“你俩是纯纯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我还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好到要穿一条裤子的队长和队员，谁说你对我哥有想法了？”
　　桑野又拿筷子戳了下饭，愤恨怨念：“处女座。”
　　“哈？”
　　……
　　下午训练赛开始前，喻皓天进来了，直接来到桑野的座位旁，打量一番他的眼睛，道：“你这个要去医院看看，走吧，我现在带你去。”
　　桑野不拘小节，戴上耳机：“它自己会好的。”
　　昨天已经耽误一天的训练赛了，今天的他不想错过。
　　喻皓天道：“很快的，又不费事，别越拖越严重了，走吧。”
　　然而桑野自顾自地登录了游戏，直接很酷地不理他了。
　　喻皓天无奈，看向一旁的谈默，摊开手。
　　这一动作表示自己尽力了，没办法了。
　　谈默看了眼旁边顽固不化的桑野，先示意喻浩天可以离开。
　　训练赛的时候，桑野觉得左眼有点风干的干涩，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眨一下。
　　在围墙房边正跟敌人绕窗户，眼睛实在痒得受不了，桑野直接贴脸上了，用半管血把人换下，快速松开鼠标揉了揉眼睛。
　　耳机里突然低磁寡淡的声音：“不许用手揉眼睛。”
　　桑野顿了一下，放开手，一直冷着的脸色缓和了些。
　　训练赛在傍晚的时候结束。
　　小派回头问：“白毛，你眼睛没事吧？”
　　胡夫也关心说：“好家伙，你这好像比中午还红了一点，要不晚上去看看吧？”
　　谈默看都不看桑野一眼就出去了。
　　桑野看着谈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深吸气，道：“没事。”
　　晚上喻皓天又来了，给桑野带来了两盒红霉素眼膏还有其他的药品，让桑野睡前记得搽。
　　队友关心他，战队经理亲自给送药，只有谈默，作为队长不闻不问，连影都没有。
　　他还以为他们是最要好的一对朋友呢。
　　桑野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暖和参差，谢过经理，把药塞进抽屉里。
　　只是他回去的时候忘了带药膏，想起来时又懒得回去拿，所以睡前就没搽药。
　　到了半夜里的时候，桑野揉着眼睛，哼哼唧唧转醒，爬起来去浴室里打开灯，面对镜子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的左眼眼白整个全红了，仿佛要脱眶一般，用手揉一下，冒出水唧唧的声音。
　　桑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匆匆忙忙换衣服，准备去医院。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让谈默带他去，因为他不会开车，而且没有单独上过医院，只知道流程很复杂，大半夜在陌生的城市里找医院实在是件不方便的事。
　　可是临桑野站在谈默的房间前抬手的时候，那一下怎么都没敲下去。
　　桑野低着头背靠到一旁墙上，往下面滑了几寸，用脚支柱地面。
　　长廊里昏黄的灯光将少年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昧，遮了点锋芒，显得比白日柔和。
　　先不论谈默有没有睡了，大半夜突然把他叫出门，是件很麻烦人的事。
　　而且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只找谈默？
　　会让他多想吗？
　　——“以后别做让我多想的事了吧。”
　　这话桑野琢磨了一晚上，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其实谈默就是拒绝他靠近，不想跟他玩了。
　　桑野站直身，抹了把眼睛，捧起手机，一边朝电梯口走一边在软件上叫车。
　　接着，他听到前方传来电梯“叮”的一声。
　　桑野抬起头，直直跟谈默对上视线。
　　谈默穿的私服，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桑野，他定住在原地。
　　看得出他深更半夜在二楼见到桑野后有诸多疑问，但是目光只在少年的左眼上停留了一下，就说：“我带你去医院，”
　　……
　　桑野一声不吭跟着谈默下楼。
　　谈默再次偏头看了眼桑野的眼睛。
　　左眼应该是感染，一片猩红，而右眼的眼眶也微妙地红了一圈。
　　——那就不是感染了。
　　谈默问：“哭过了？”
　　桑野抿着唇，目视前方，一副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理他的架势。
　　谈默不介意，率先刷开门禁，走出去步下台阶，问：“眼睛怎么搞成这样？”
　　他记得好像是昨天拍摄回来后开始的。
　　接着，谈默就察觉到身后没动静了，回头。
　　少年站在第三级台阶上，低着头，纤挑的身形边缘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但是如果细看，可以发现肩膀在轻轻抽颤。
　　谈默轻蹙眉，往回走：“怎么了？”
　　桑野嗓音暗哑潮湿：“你还好意思问。”
　　“……”
　　谈默不知道他哪里需要不好意思。
　　桑野抬起手臂抹眼睛：“还不都是因为你？”
　　谈默走上两级台阶，拉开桑野的手臂：“我怎么了？”
　　桑野张了张嘴，嗓音更哑了，哭腔也愈发明显，透出无限的委屈：“你都不理我……”
　　“……”谈默舔了舔唇，感到相当无奈，想说你不也不理我？
　　“你对我冷漠。”
　　“……”
　　“你不关心我。”
　　“……”
　　“你还不让我跟你玩。”
　　“……我没有。”
　　桑野抬起湿’漉‘漉的粉白小脸，右眼在夜里浸染过水色依旧明亮，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你要让我把眼睛哭瞎了才高兴是不是？”
　　“…………”
　　谈默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微微咬牙，按着桑野的脑袋揉进怀里。
　　真他妈磨人。
　　作者有话要说：
　　Talk：其实就是发了个炎。


第63章 
　　063
　　深夜里只能看急诊。
　　医生只检查了一下, 就开始在电脑上敲病例：
　　“是结膜炎，伴有睑板腺堵塞，平时没注意用眼卫生哇？现在老许多的年轻人戴隐形眼睛咯, 画眼线咯，不注意就会感染, 你应该不搞这些, 但要改掉用手揉眼睛的习惯，回去后用眼药水冲洗，外敷口服都给你开点，注意休息, 过段时间就可以了。”
　　桑野眼神飘忽一下，抬手抓了抓右边眼皮。
　　所以这并不是像桑野先前想象中那样因伤心过度、流泪太多所引发的眼部疾病, 而是昨天去拍宣传片的时候用了品牌方那边太多人使用过的眼线笔, 没及时正视问题而导致的情况恶化。
　　桑野问医生：“我这个会影响到下周比赛吗？”
　　“怎么？有学科竞赛？”医生大概以为自己很幽默, 道，“那不影响的，只要进考场时脑子清醒就好了。”
　　桑野一张小脸长得嫩，像高中生，不怪医生想当然。
　　但他寻思自己长得也不像是能参加竞赛的学霸样子。
　　桑野解释：“不是……”
　　医生打断：“参加运动会也是没问题的,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
　　桑野皱眉：“我是……”
　　“除非你是拿着枪站在起跑线上的裁判。”医生似乎被自己的幽默折服了，呵呵发笑, “那不行的哇, 因为你得戴眼罩, 不能射击拉，会出事的。”
　　“……”
　　桑野闭上嘴, 抬头看向谈默。
　　他要是眼睛不赶紧治好, 后面不仅影响训练, 还有可能耽误洲际赛。
　　谈默见桑野左眼红得像兔子，可怜兮兮的，抬手拍了下那颗白色的脑袋：“先别想那么多。”
　　医生这时正好把病例打印出来了，上面有开的药。
　　谈默接过病历本，带着桑野去门诊一楼大厅。
　　桑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想必能不能上场这个未知数悬在头顶，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
　　谈默走路的时候，对着病例本检查药单：“氧氟沙星滴眼液有了，红霉素眼膏有了……现在再开两盒抗生素，拿一袋医用眼罩回去。”
　　桑野眼一眨，偏头看向谈默：“你怎么知道我有了？”
　　恰好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迎面走来，锐利的目光倏地投向桑野，辨认了足足有五秒，才看出来桑野只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接着微笑了笑，继续走自己的路。
　　“……”桑野从医生的背影收回视线，转过脑袋，放低声，又问一遍谈默，“你怎么知道我有了什么派大星滴眼液，红霉眼膏？”
　　喻皓天傍晚去练习室给桑野送药的时候，谈默根本不在。
　　谈默阖上病历本：“我知道的事情多了。”
　　桑野小小跳起来一下，拿身侧撞一下谈默，严重怀疑：“是不是你给我买的药？”
　　“我怎么会给你买药？”谈默被撞了也十分稳，目不斜视地朝前走，“我是巴不得让你哭瞎才高兴的。”
　　桑野：“…………”
　　药品站的值班医生挂了个暂时离开的牌子。
　　两人坐在大厅前排的椅子上等待。
　　现在夜里两点，周围没有人，连窗口上方的电子屏都停止了工作，白炽灯光照得整个大厅尤为空荡。
　　谈默低着头玩手机。
　　桑野遵循医嘱减少用眼，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最后目光定格在了身旁谈默的侧脸上。
　　就见男人的皮肤在夜里显得很白，睫毛根部很密，低敛时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眼尾拉平了有些上挑，侧脸弧度就好似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流畅。只是在此刻白炽灯光的照拂下，神态里蒙了一层疲惫的暗影。
　　桑野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谈默这么晚还能陪他出来看医生，牺牲的是自己的休息时间，而且明天他们还得照常训练。
　　如果下午的时候就听话来医院，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桑野低下头，道：“谢谢。”
　　“不用谢我。”谈默关了手机揣回口袋，望了眼前方窗口后“暂时离开”的挂牌，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
　　桑野微微耸起肩，手掌在裤子上搓着，看得出还是很不好意思：“不是的……”
　　谈默：“毕竟是我害你把眼睛哭成这样的。”
　　“……”
　　桑野停止搓大腿，脸上以惹眼可见的速度攀升绯色，他已经知道眼睛是怎么回事了，一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你不要这样……我一开始又不懂，你再这样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你怎么又不跟我玩？”谈默看他，神色莫名其妙，“我不是早不让你跟我玩了吗？”
　　“…………”
　　桑野被欺负惨了，左眼看不出来，右眼却红了一圈，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最后动手推了把谈默。
　　“你怎么这样！”
　　谈默顺势倒向另一边，用手支柱脑袋，不紧不慢看回前方。
　　值班医生已经回来，把牌子撤了，拿起了塑料篮里的病历本。
　　“我本来就这样。”谈默眉眼寡淡，道，“冷漠，不理人，还从不关心人……你第一天认识我？”
　　桑野跺了下脚，气势汹汹地站起来。
　　下一秒就被谈默伸手拽住了。
　　“你让我走，你让我走……”桑野小脸都皱了起来，可谓是浑身都在用力，抵抗着谈默的手劲，“我要回山西！”
　　“桑富贵。”谈默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总来这招就不灵了。”
　　就在这个时候。
　　窗口那边敲了两声玻璃。
　　——值班医生提醒他们去拿药。
　　谈默站起身，拉着桑野的手腕一起过去。
　　他后来也没松过手，一直到停车场。
　　起初桑野还挣来挣去，等出了医院，他抬头望向旁边高大的男人，在夜色之下显得沉稳又可靠，即便是在没有亲朋好友的大城市里，也不会再让他产生寂寞或者无助的感觉。
　　桑野悄悄红了脸，低下头往谈默身边靠了靠，终于老实了。
　　回到基地宿舍后，桑野拎着自己的药进入电梯，帮谈默按了二楼。
　　但是谈默进来后，又把二楼的按钮摁灭了。
　　桑野看了眼电梯键，又看向谈默：“干嘛？”
　　谈默瞅了眼他手中的袋子，问：“自己会弄吗？”
　　桑野右眼亮闪闪，肯定地点头：“当然！”
　　然后五分钟后就打脸了。
　　桑野被按在床上，仰着脸一直“啊啊啊”叫个不停，抓着谈默的手腕，对于即将滴到眼里的异物惊恐到极点。
　　桑野的眼睛太敏感了，不习惯点眼药水，自己百般尝试都下不去手，而且对不准位置，现在换谈默上手后，他又百般躲避，药水全眨脸上去了。
　　“当时应该让医生多开两盒。”谈默单膝跪在床边，松了松腕，调整一下角度，“你别扒我手。”
　　“你轻点、轻点……”桑野松开谈默的时候手指都在抖，嗓音软软的，小猫一样地在哼。
　　谈默气息很轻地乱了一下，随之蹙一下眉：“别叫，我没对你做什么。”
　　一滴药水落下。
　　桑野眨眼。
　　拒绝。
　　第二滴落下。
　　桑野再次精准地一眨。
　　拒绝。
　　谈默突然叫他：“Song。”
　　桑野目光定住，看谈默：“干嘛？”
　　谈默放下眼药水：“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跟我玩？”
　　桑野愣了下。
　　话题跳转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下一秒。
　　谈默抬手，拿出甩狙的精准度丢了一滴眼药水进桑野的眼里。
　　“嘶……”桑野条件反射地眨了眨左眼。
　　然而就在他眨眼的间隙，谈默踩着节奏又点了两滴进去，接着便拧上眼药水的盖子。
　　不要怀疑职业选手的手速。
　　“你才是偷袭怪……”桑野拿纸巾按了按眼睛，脸有点红。
　　眼药水真掉眼里了，也没那么可怕，就是显得他之前要死要活的样子很是矫情。
　　谈默抽了根棉签沾药膏，手指抬高桑野的下巴：“什么时候不让你跟我玩了？”
　　桑野挪开视线朝地板上看，水嫩的红唇跟黏住了张不开似的泛出嘀咕声：
　　“你自己说的……不要做让你多想的事情。”
　　谈默道：“让你别做让我多想的事，你干脆就不会做事了是吧？”
　　“什么啊……”桑野一脸不满地看向谈默。
　　谈默没再说话，用棉签帮他抹开下眼睑的药膏。
　　度过最困难的滴眼药水关卡，后面的步骤就很顺利。
　　谈默收紧桑野耳后的棉绳系带，这才算上药结束。
　　谈默后退一步看桑野，就见白色的眼罩遮住少年猩红的左眼，两旁拉开双段系绳，左边的挂在左耳，右边的越过挺秀的鼻梁朝另一侧延伸，没入奶白色的鬓角发丝，在右耳后方收束。
　　跟二次元漫画人物走入现实一样。
　　眼罩是为了防止桑野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手揉眼睛，白天的时候则能防尘。
　　谈默拿酒精湿巾擦拭手指，防止感染：“明早几点起床？给个点，我上来帮你换。”
　　换药是一天两次地进行。
　　桑野呆呆地“啊？”了一声，低头：“不用了吧……怪麻烦你的。”
　　谈默把湿巾扔进垃圾桶：“我不嫌麻烦。”
　　桑野忸怩一会儿，道：“那就九点半吧……谢谢。”
　　谈默收拾散落在一旁的药品：“这次是我没处理好。”
　　桑野不解地望向谈默：“什么？”
　　“我当时没控制好情绪，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话。”谈默把袋子随手扔一旁床头柜上，还站在原地，道，“你不用跟我怄气，以后按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桑野抓了下脑袋，又放下手，知道这算是和解了，这两天可把他过得别扭死了。
　　“我没有怪你，就是……不适应。”
　　谈默面露无奈。
　　世界上就是有桑野这样的人，他迟钝木讷，撒娇无赖，他像个小混蛋，但喜欢他的人依旧甘愿把他捧在手心里。
　　谈默弯腰与桑野平视，抬手捏了捏少年细腻的脸蛋，道：“以后别哭了啊。”
　　面对近在咫尺的俊脸，桑野剩下的独眼里有碎光闪了闪，脖颈上蔓延开淡淡的粉色：“好。”
　　“别到时候真哭瞎了。”
　　“……”桑野扭头就倒在床上掀起被子蒙住脸，声音闷闷地拖着调子，“你别再说这个梗了——我要没脸间见人了——”
　　谈默笑了下，站正身：“走了，明早来找你。”
　　等关门声响起。
　　桑野从被子里露出憋红的半张脸，看向门口，若有所思地拿小白牙咬了咬被角，独眼一转，掏出手机。
　　谈默刚走到电梯口，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划开查看。
　　S.：【我骗你的。】
　　S.：【我对别人不这样的。】
　　谈默偏头朝来时的走廊看了眼，步入电梯，知道桑野骗人也不过是防止他多想。
　　T.：【那我是例外吗？】
　　桑野看着手机，在被子上揉脸，越揉越烫。
　　S.：【是。】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回过来消息。
　　T.：【好巧，你也是。】
　　***
　　第二天桑野为了迎接谈默，特意早起了半小时，洗干净脸，收拾好房间，然后就像小媳妇一样乖坐在床边等。
　　他要用手抓眼睛，但是到了近前徘徊两下又放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抽了张纸，怼在眼睑下方发痒的地方按了按。
　　要不是怕好得慢耽误了比赛，他就不管了。
　　不多时，听到外面敲门，桑野应了一声，让门外的人自己进。
　　谈默进来了，看着没怎么醒，桃花眼的褶子比平时精神的时候更深。
　　桑野看他拆开装药的袋子，张了张嘴，又说一句：“麻烦了。”
　　谈默平时都是踩点进练习室，如果不是为了他，明明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谈默道：“那你一会儿乖一点。”
　　桑野抿了下唇，挺直脊背，神色坚毅地点一下头：“我不会乱动的。”
　　三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轻点，轻点！”
　　谈默：“……”
　　不过就是滴个眼药水，却觉得自己像犯罪。
　　桑野正在吃早饭，一边在手机上玩羊了个羊，小派进来了。
　　小派经过桑野的座位后方，看了一眼，如常挪开视线：“早啊白毛。”
　　“嗯。”
　　结果小派又看回头一眼，看完之后再使劲看一眼，最后突然凑到桑野身旁，盯着桑野的白色眼罩，讷讷道：
　　“金木，是你吗金木？”（*金木研，《东京喰种》）
　　“……”
　　桑野通关在即，懒得理他。
　　小派一把抓住桑野的手臂，刨根问底：“来自东京的金木？”
　　桑野手被推得一抖，选错了区域。
　　第一关挑战失败。
　　桑野幽幽看向小派：“我剁了你。”
　　“哟西哟西，真是你。”小派心满意足地拿出手机，上台四十五度角，凑近桑野脸旁“咔嚓”一下，在桑野发作之前，麻溜地滚了。
　　小派编辑了一下，把照片发到了微博。
　　WLGPi V：
　　【今天是跟金木野相亲相爱的一天喔~】
　　[图片]
　　一经发布，评论就一下子涌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金木本金吧！帅炸了！】
　　【贵俱乐部需要保洁吗？[泪目]想进WLG天天看帅哥。】
　　【你们是有cosplay的活动吗？Song妥妥撕漫脸，不化妆光套个眼罩都这么像。】
　　WLGPi回复：【不是活动，白毛平时训练太认真，眼睛熬红了。】
　　后面紧跟一片粉丝“心疼Song宝”、“Song宝加油”、“Song早日康复”的关心。
　　胡夫道：“小派过分了啊。”
　　小派不解：“咋？”
　　胡夫指出来：“这张P图了吧？”
　　“咋拉？”小派问，“P一下怎么就过分了，我就加了个滤镜。”
　　胡夫呵呵：“Song的电竞椅都扭曲了。”
　　“！！！”小派赶紧捣鼓手机要撤销，然而桑野的人气太高，热度一蹭上，数据涨得飞快，要撤也来不及了。
　　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那也比你嘴里吸肉自然！”
　　“什么鬼？”桑野拿起手机，不满地皱着眉，“我结膜炎不是因为训练认真，你别不懂瞎说，我天才不需要训练。”
　　小派微笑：“……白毛我就喜欢你一本正经地搞幽默。”
　　谈默淡淡道：“他结膜炎是因为我……”
　　桑野大叫一声，跳起来去捂谈默的嘴。
　　谈默见桑野紧张成这样，露在外面的桃花眼流转过笑意。
　　然而许是桑野捂得太紧，谈默一牵动唇角，柔软的触感就蹭到了桑野的掌心。
　　那感觉透过掌心一下子直达心间，桑野跟过电一般猛地抽回手，背到身后去。
　　谈默目光不解地看他。
　　桑野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脸颊滚烫地坐回位置上。
　　小派还在问：“哥，还没说完呢，因为你什么了？”
　　谈默道：“因为我跟他拍的那个代言，化妆感染了。”
　　“啧。”小派道，“比赛前还出这种幺蛾子，经理要后悔死了。”
　　桑野攥了攥掌心，虽然刚才的触感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但是有什么记忆却鲜明地烙在了那里。
　　桑野抿了抿唇，面对电脑，眼尾都晕开了一层胭脂色。
　　原来……
　　Talk的嘴唇那么软。
　　***
　　变成了独眼这事在生活上没给桑野带来太多不方便，但是在训练场上却很叫他暴躁了。
　　一队四人转移抵达假车库附近，已掌握信息表明隔壁房区有人，所以大家搜索的时候随时留了个心眼。
　　谈默还在外边，提醒：“Song，西边来人。”
　　话落的同时，桑野从耳机里听到了脚步声，他瞬间拉过枪口，跟人突脸，漏了两枪，第三枪才定住位置，要不是手速足够快，险些被对面给干趴下。
　　桑野顶着丝血给自己打药，满脸烦躁。
　　这种失误要是放在洲际赛的赛场上，他早在开第一枪没打中的时候，人就没了。
　　职业选手比赛的时候要求声音和视线一起同步到位，这样才能提高胜算。
　　可自从桑野戴上眼罩后，敌人在他的右侧方位还好，但是出现在左侧，尤其是极限的地方，他就做不到像过去那么精准。
　　教练经过两天复盘，也发现了问题，问桑野：“Song，你眼睛好得差不多了吗？”
　　桑野抓了抓脑袋，趴在桌上，烦死了：“别问！”
　　教练：“……”
　　那就是没好。
　　不过这小子的脾气是不是越来越暴了？
　　眼见距离洲际赛还剩最后一天了，一队的人都去比赛现场彩排了一回进场流程，但桑野的左眼暴露在空气中稍微久点还是会干涩发痒，十分敏感，他内心里急得是火急火燎。
　　他不想错过洲际赛，即便是顶着独眼龙，他依旧希望可以做一次努力。
　　——“还看不明白吗？他不会给你机会上场的。”
　　桑野正拿着快递往回走，经过基地角落的那片竹林旁，听到有声音这么说。
　　不难辨认，是暗流。
　　桑野停下脚步，没有着急离开，透过竹林叶子的间隙看向那边空地上的两道人影。
　　他就是要故意偷听暗流说话。
　　那个坏坯，又是在角落找人谈话，桑野直觉没什么好事。
　　暗流抽了一口烟，面目放松：“他那么拼命拿到夏季赛冠军，就是做好了把你摁死在替补席上的打算，之后就是亚洲赛、世界赛，你永远与这些国际赛事无缘……啧，这里就是这么残酷，只要错过一次机会，后面的一切荣耀将会与你无关。”
　　桑野轻眯一下眼，这才看清，另一个人竟是与暗流极度不合的鄂兰。
　　鄂兰高高瘦瘦地站在那儿，沉默着，没说话。
　　“这么说吧，就算他眼睛不好，就算他发挥失利，只要战队的名次不掉下来，你依旧没有办法上场。”暗流嘲讽一笑，“搞清楚了，他的背后是谈神，只要谈神还在，他就能一直坐稳那个位置，你斗不过他，所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另外一个俱乐部会给你首发的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景观竹的另一侧响起了细微动静。
　　暗流神色一凛，几步绕到另一边：“谁……”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就露出了吓到魂飞魄散的表情。
　　“你……你……”暗流面色僵硬，刚刚还侃侃而谈，现在就突然跟哑巴了一样。
　　桑野没理会他，视线很轻地投向另一边的鄂兰。
　　难得的，鄂兰白了脸色。
　　桑野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泄露出一丝情绪，抱着快递走了。
　　“靠！”暗流把烟狠狠摔在地上，“要死了！”
　　……
　　隔了一日，PUBG玩家们所期待的PCS7洲际赛终于开始了。
　　为期两周，每周三天，一天五局，按照整整三十场的积分定排名。
　　傍晚的时候各个战队抵达现场。
　　BTF是国际有名的韩国战队，热度很高，在前厅的位置接受众多记者的采访。
　　Gal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身量修长的谈默，正带领自己的团队走黄线拦出来的员工通道去往休息室的方向。
　　紧接着，Gal的目光便锁定了一个背着外设包的少年——白发耀眼，左眼上蒙着眼罩，低垂着睫，一脸平静地从人群后方通过。
　　Gal露出笑意，探光灯在他的牙尖上折射反光，显得尤其锋利，他按了按手指关节，伸脖子向前对一个记者的话筒用韩语说：“我们是为打败敌人而来。”
　　回到BTF的休息室。
　　Gal一屁股靠坐在沙发上，从背包里拿出人参饮料。
　　里面不含任何违禁药品，是Gal跟韩国那边工厂特制的，算是补药的一种，平时只有运动健身后补充能量时才会拿出来喝。
　　小弟A“哦莫”“哦莫”了两声，道：“哥，你最近喝得有点疯狂，今天比赛就不必要了吧？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在比赛时喝过这东西。”
　　Gal在气泡之下发出一声长叹，舒展一下筋骨：“要保持良好的状态，它能让我清醒。”
　　“哥，你不会是为了那小子才做这么充足的准备吧？”小弟B偷笑，道，“就不怕一会儿上场时尿急吗？”
　　Gal立即一个凶狠的眼神扫过去。
　　满室寂静。
　　Gal看回虚空处，轻眯眼，徒手把易拉罐捏得噼里啪啦响直接皱了起来，恶狠狠地发誓：“我一定会让那小子明白什么是尊重！”
　　半小时后，上场时间到。
　　Gal迈着六亲不认地步伐来到选手区落座。
　　现场回荡着解说员的声音，不过他听不懂。
　　这时解说员提到了“WLG”，Gal一脸轻松地抬头看向大屏幕，提前跟自己的对手打个照面。
　　然而这一眼，直接让他愣住。
　　就见四个人中有三个是脸熟的人，多了一个不认识的黑发的男孩——一脸沉默阴郁。
　　Gal连忙左右询问：“他呢？他呢？西八，狗崽子呢……”
　　这时导播的镜头切给观众席，直接框住了一个白发小美人，左眼戴着眼罩。
　　引发了全场一片尖叫。
　　小弟A：“哥……他好像换替补上了。”
　　“……”
　　Gal一口老血憋在了嗓子眼。
　　更要命的是。
　　心神一松懈，尿意涌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Song：爷今天不上场，略略略。


第64章 
　　064
　　洲际赛开赛前一晚, WLG基地里大会结束，桑野跟教练提起有话要谈，一同留下的还有谈默和喻皓天。
　　鄂兰出门前, 回头看去。
　　一屋子除了桑野，就是管理层, 还有一个比管理层说话还有分量的队长。
　　从昨天被桑野撞破对话开始, 鄂兰就一直很不安生。
　　今天突然提起开会，鄂兰以为是处理他和暗流两人的事，花了很大勇气才踏进会议室。
　　但不是。
　　教练只是提一些开赛前的注意事项。
　　鄂兰反而更加坐立难安，开会期间频频朝桑野投去目光。
　　听到他们对话的桑野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而鄂兰悬着的内心预感到引爆的时间越来越近。
　　——这是让他出局的绝佳机会，桑野不会错过。
　　鄂兰最后看了眼室内, 眸色灰暗了一下, 走出去。
　　——看来就是现在。
　　暗流在外面过道里等着, 看到鄂兰后无赖一笑：“被知道了也好，省得你犹豫不定，毕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鄂兰没看他，面目颓丧地继续往前走，经过暗流。
　　“你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暗流伸手拍他的肩,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你也趁早为自己做打算……”
　　“别碰我！”鄂兰猛地挥开暗流的手, 厌恶地看着他, 远离。
　　闹到今天这步, 鄂兰不怪任何人。
　　他只怪自己。
　　当时暗流要找他谈话，明明是件反常的事, 他却还是跟着出去。
　　鄂兰回到二队的练习室后, 阴着脸戴上耳机。
　　疾风劲草对他这幅样子都习惯了。
　　不多时, 暗流进来，看到鄂兰的脸色，他反而笑得一脸得意。
　　暗流坐到电脑前，给NSN的战队经理发去消息：
　　【不出今晚，他就会给你发邮件，但我的佣金要加价。】
　　暗流敲击着键盘，眼中流露出贪婪的光芒。
　　把鄂兰劝去NSN，他是可以从中抽成介绍费的。
　　然而另一边的鄂兰并不知情，他在训练过程中，满脑子都在想桑野会在管理层面前怎么说他。
　　暗流找他谈转会是事实，虽然鄂兰当时什么都没说，但嫌疑已经洗脱不掉，他跟俱乐部之间裂开信任危机，WLG不会再任用一个看似有异心的人。
　　鄂兰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他是宁愿背负误会也不愿向别人证明的人。
　　鄂兰退出模拟器，找到一家俱乐部的官网。
　　在WLG赶他之前，他会自己走。
　　就在这个时候，教练进来了。
　　鄂兰正出神，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暗流发现教练径直朝鄂兰的方向走去，他往后一靠，喜闻乐见，看起好戏来。
　　教练来到鄂兰身旁，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鄂兰吓了一跳。
　　教练示意他把耳机摘了。
　　鄂兰脸色紧绷得有些发白，深吸一口气，把耳机摘了，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
　　教练又在他肩上拍了拍，说：“明天上场，做好准备。”
　　“…………”
　　满室的寂静中，鄂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暗流更是一脸错愕到近乎呆滞。
　　教练说：“Song的眼睛还没恢复，影响视力，他提议让你上场。”
　　就在一刻钟前，会议室里。
　　教练拧眉思索，问：“你确定吗？”
　　桑野一手撑住耷拉着的脑袋，蔫蔫的：“嗯。”
　　教练说：“如果一开始就让替补上场，后面你可能无缘这次洲际赛。”
　　只要Elan不出现致命失误或者是状态有问题，就算中途桑野眼睛好了，之后也找不到机会上场。
　　“别说了。”桑野趴到桌上，一手狂揉脑袋，“再说我反悔了。”
　　教练忍俊不禁，道：“那就先这么安排，但不上场也不代表你可以松懈，要随时准备着。”
　　喻皓天懊悔地拍了下大腿：“那些杂七杂八的活动就不应该排在大赛前几天。”
　　“没人问我的意见吗？”
　　突然响起的低温嗓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桑野从臂弯里抬头。
　　谈默想说“我怎么办？”，可一对上桑野纯稚明净的目光，整个人又冷静下来。
　　桑野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谈默看着他。
　　没有桑野，就不会打比赛了吗？
　　他自嘲一笑，道：“可以。”
　　此刻练习室内。
　　鄂兰张了下嘴，却没能发出声。
　　“看什么呢？”教练探头往鄂兰的电脑上看了一眼，道，“CX？CX不是愚者之前待的地方吗？看它做什么？他们总在次级联赛里混，今年还是没资格晋级成功，如果你想了解愚者，我给你发视频资料，走了，你今天早点休息，维持状态很重要。”
　　暗流脸色变得铁青，看向鄂兰。
　　——他的离间计不仅没成功，还空欢喜一场，以为能稳赚三十万的佣金费。
　　然而鄂兰快速将头埋了下去，被电脑挡住了表情。
　　少年躲在显示屏后，那双总是阴鸷孤傲的眼睛变了神色，悄悄红了眼眶。
　　他知道桑野什么都没说。
　　鄂兰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他是宁愿背负误会也不愿向别人证明的人。
　　因为他知道，相信他的人自然会相信，但怀疑他的人，解释再多也无用，白白给自己增添失望罢了。
　　***
　　洲际赛第一局开场前，桑野要提前出门，去现场观战，每个战队的替补都会坐在前排。
　　谈默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耳朵里塞着耳机听音乐。
　　小派拿着电容笔，在平板电脑的小程序上一下一下敲木鱼，嘴里神神叨叨：“一切顺利，一切顺利……不要折寿，不要折寿……”
　　胡夫正在塞一个巧克力派，一边吃，一边还在看盒子上的卡路里数字找虐。
　　桑野穿上外套，对一旁谈默道：“我先走了。”
　　谈默瞅他一眼，神色寡淡地点点头，继续看手机：“好。”
　　桑野欲言又止。
　　他担心谈默的状态，但是谈默没有主动跟他谈起这个问题，而且现在休息室里人也多，想问都找不到机会。
　　不过谈默现在看起来跟平时没两样。
　　桑野拉上拉链，起身出门。
　　桑野刚离开，谈默眼睫淡淡一眨，看向门口，两秒后，也站了起来。
　　喻皓天问：“上哪儿？”
　　谈默拉开门：“一会儿回来。”
　　桑野没走远，谈默一出门后就看到少年穿着队服的背影。
　　队服后面有id：WLG-Song。
　　谈默不动声色跟在后面，看着那道纤挑的背影。
　　谈默也是昨晚才意识到，桑野对他的影响力远超想象。
　　听到桑野不准备上场，他心里毫无征兆地升起恐慌和焦躁。
　　是的，比赛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在恐惧了。
　　在桑野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他一直相信自己撑得住，也不惧任何上场的时刻，但是桑野出现后，他有了依赖的对象，也变得软弱。
　　谈默无所谓自己的感情被左右，但如果职业生涯也被拿捏，那么哪天桑野离场，留给他的必将是满地狼藉。
　　所以他要戒掉桑野的气味，断了有桑野才能安心的习惯。
　　谈默停下脚步，不再尾随，站原地目送桑野右转入前方的通道。
　　下一秒。
　　桑野后退两步重新出现，望着谈默，茫然：“你怎么出来了？”
　　“…………”
　　谈默双手叉腰，犯愁地咬了咬下唇。
　　接着。
　　他一手推开旁边的安全通道门，一手朝桑野招了招。
　　桑野进楼梯间之前还小心翼翼看了眼谈默，然后遛进去了。
　　推拉门在身后阖上时发出沉闷声响。
　　桑野刚转身，就被一道黑影怼到了墙上。
　　“刺啦——”外套拉链被扒下来小半段，男人低头埋首在他颈间，掐着他腰的手用力得都有点弄痛他了。
　　桑野敏感细嫩的皮肤承受着灼热气息的熨烫，腿软得几乎要站不稳，表情稍显苦闷：“Talk，你……”
　　谈默低声道：“你又骗我……”
　　“……”
　　听着还有点委屈的样子。
　　桑野拧眉思索：“什么时候？”
　　谈默换了另一边吸取桑野皮肤上奶气的清甜味道，桑野也不得不朝反方向偏过脑袋。
　　“夏季赛你答应过……会永远坐在我身边。”
　　“……”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眼睛还没好啊！
　　桑野哼哼唧唧无力辩驳，觉得自己要被谈默吸干了。
　　……
　　好不容易安抚住自家队长，桑野十分低调地来到前排观众席坐下。
　　落座后才发现，旁边的人是XXY的奇迹——两人在全明星赛中当过队友。
　　奇迹看到桑野时挺惊讶，明明应该在台上的人却坐到了台下。
　　不过奇迹看到桑野的眼罩，转瞬就明白了。
　　他跟桑野打过招呼，见他脸红得离谱，问：“热啊？要不要坐我这边？我上方有出风口。”
　　说着，当真悬起身要给桑野让座。
　　“不用了。”桑野连忙双手捧住脸，看向前方舞台，又悄悄把拉链往上拉了几寸，遮住被蹭得有些发红的颈侧皮肤。
　　好在前排几乎没有灯光，不容易被发现。
　　之后便是解说员热场，当镜头给到观众席上桑野的时候，全场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尖叫。
　　桑野看到自己顶着独眼出现在超大超宽的屏幕里，可能不太高兴，硬是没给大家露个笑脸。
　　现场解说都是老熟人了，相当热情。
　　解说员A：“我发现了谁？Song！”
　　解说员B：“错了，是金木野！”
　　观众席再次响起一片欢笑。
　　解说员A惋惜地叹了一声：“我是看群里有人说，Song因为结膜炎还没好，所以现在没办法上场。”
　　解说员B：“是的，这游戏对选手的动态视力要求还是挺高的，好在这都是小问题，相信Song很快就能回归。”
　　镜头移开。
　　奇迹问桑野：“你之后几天会上场吗？”
　　桑野将目光投向属于WLG的选手房：“如果需要替补的话，会。”
　　舞台上一共有十六支战队，分别来自中国、中国港澳台地区、日本以及韩国。
　　其中，中国的战队占一半，就是夏季赛的前八名。
　　洲际赛是通往世界赛的必经之路，但跟春季赛、夏季赛不同，并不是达到了洲际赛的前几就可以保送进入世界赛。
　　由于绝地求生的比赛不仅仅是看选手们的技术，还得看圈运，运气在这个游戏里占了很大的成分，因此为了最大程度地消除这一不可控的因素，官方会用一整年的时间来筛选有资格进入世界赛的队伍。
　　今年从三月开始的春季赛，之后的PCS6，然后是夏季赛，最后是现在的PCS7，如果在这些比赛中拿到名次，则可以获得相应权重的积分，四场大赛积分加总位列前排的队伍，才有可能进入世界赛。
　　一年已经跑完3/4，目前能够锁定世界赛席位的只有两支战队，那就是PCL区的NSN，以及PKL区的BTF，也就是说，就算他们不参加本次洲际赛，依旧可以收到世界邀请赛的门票。
　　然而跟这两支队伍不同，最为有压力的战队实属WLG。
　　由于WLG春季赛垫底，没有进入紧接其后的PCS6，所以两场大赛的积分是零，究极大劣势。
　　虽然WLG夏季赛拿了冠军，回了半数血，但是依旧不够。
　　——劲敌太多。
　　教练综合各大战队迄今为止的积分，一合计，如果要进入这一届的世界赛，他们需要拿到的名次是——
　　“第二。”教练比赛开始前的会议上说，“必须是前二，少一名都进不去。”
　　对于WLG这样的顶级豪门而言，如果进不去世界赛，相当于一整年的比赛都白打。
　　这也是为什么桑野没有坚持上场的原因，多一分少一分都能决定队伍的命运，他眼睛没出问题还好说，但现在还是Elan更靠谱。
　　在解说员有说有笑的时候，第一局开始了。
　　桑野虽然坐在台下，但这反而比自己上场的时候还紧张。
　　他在场上的时候知道队伍在干嘛，但他现在只能透过上帝视角观看，有时导播的镜头还追踪不到WLG那边去，他就更不清楚状况了。
　　桑野之前担心Elan会出现夏季赛中不配合团队的情况，因此他早做好了打算，并跟教练讲明白，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就算结膜炎还没好，他也会摘了眼罩自己上。
　　不过好在想象中的情况没有发生，WLG发挥很稳定，即便是被圈型抛弃过三回，最终还是凭借清晰而聪明的运营思路挺入了决赛圈。
　　倒是BTF，打得有点急的样子，在麦田的浅坑那儿明明有一波不该接的团，还是接了，最后自己残了，被远处赶来的队伍收割掉人头。
　　奇迹看得直摇头：“BTF开团时机早了，队友都没上齐，就开打了，不像Gal的风格，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可能急着上厕所吧。”桑野面无表情地开玩笑。
　　“呵呵，你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奇迹表示有被笑到。
　　第一局WLG吃鸡。
　　拉开第二名Catch22整整10分。
　　之后的比赛中，WLG在积分榜上的名次没有掉下来过。
　　只是Catch22追得很猛，第一天结束的时候，虽然一鸡都没吃，但是积分只跟WLG相差5分，或许他们就等一次吃鸡，便可以翻转排名。
　　而赛前被寄予厚望的BTF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水土不服，第一天只拿了第九这样的中游成绩。
　　结束后，大家去停车场坐车。
　　由于还要等两个人，大巴车只是启动着，暂时没有离开。
　　桑野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打算睡一觉，发现大巴车旁边一行人经过。
　　为首的男人平头，一手拎着外设的包，面目阴沉地往前走。
　　桑野敲了敲一旁的玻璃。
　　Gal听到动静后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到戴着眼罩的白发少年，脸色愈发阴沉了。
　　由于大巴车高，位置有落差，桑野只能垂着眼看下面的人，接着举起手机贴在车窗上。
　　就见手机屏幕上的软件是粉丝应援用的语句滚动。
　　韩文一点点滑过去，一看就是机器翻译的结果，但是不影响以韩文为母语的人理解意思。
　　第一段滚动出来：
　　【加油啊Gal。】
　　Gal神色一怔。
　　他正因为第一天的比赛结果而郁闷，却没想到第一句鼓励和安慰是来自将其视为对手的中国少年。
　　第二顿继续翻滚：
　　【看看你今天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你参加洲际赛是单纯为了蹭机票来中国旅游吗？】
　　“…………”
　　Gal瞬间黑了脸，再看向手机旁边桑野的脸，眼神里透露出丝丝杀意。
　　旁边的两位小弟已经在紧张了，准备随时拉住自己的老大。
　　然而桑野眉眼冷淡地望着下方，一旁手机里滚出第三段：
　　【你今天打败的是名为“空气”的敌人吗？】
　　Gal暴脾气控制不住，挥舞拳头对着大巴车叫喊，两个小弟只能死死拉住他。
　　Gal气昏了头，过了片刻才想起来桑野听不懂韩语，于是改为用英语叫嚣：“Get off the bus！Get off！”（下车！）
　　桑野隔着真空玻璃窗户，外面的声音弱化了。
　　什么给特奥夫？
　　听不懂。
　　他神态自若地拿出耳机塞进耳朵。
　　小派扭过头来问：“什么声音？”
　　桑野：“浣熊在骂街。”
　　小派：“？？？”
　　……
　　那天晚上，BTF收到了赛事方的警告——严禁选手恐吓其他战队成员。
　　Gal看着警告信：“……”
　　第二天夜里，几乎是相同的时间，相同的位置，桑野趴在窗口举起手机：
　　【加油啊Gal。】
　　【五局比赛有三局没有进入决赛圈，在你的带领下，BTF今年有点不像话了。】
　　“…………”
　　Gal无法在体育中心外“恐吓其他战队成员”，气只能往肚子里咽，恶狠狠地盯着桑野，走过去了。
　　第三天夜里。
　　桑野往窗口上一趴：
　　【今天很棒啊Gal。】
　　看到这几个字，这几天被狠狠pua了一番一直沉浸在“我在干什么？”“我好差。”“我没有带好队。”“我来中国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来旅游。”的Gal顿了一下。
　　【最后扔出去的那颗雷，弹回来差点把自己炸死呢，感谢你贡献了让大家笑了一晚上的精彩画面。】
　　“……………”
　　Gal脚步匆匆地经过。
　　这三天，BTF可以说越打气氛越低迷，根本没有了赛前的冠军相。
　　而WLG经过三天的努力，成绩维持在了前三。
　　鄂兰就好似转了性一般，他不再跟团队拧着干，在大赛中有了几次足以录入精彩回放的操作。
　　大家惊叹WLG今年大丰收，收下的两名新人小将单拉出来都足以镇场。
　　随着比赛的进行，渐渐的，论坛里讨论桑野的声音少了。
　　一次桑野因为跟随二队的训练赛，中午晚了一步去食堂，看到小派、胡夫跟鄂兰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小派还是那么话痨，笑起来几乎要喷饭。
　　胡夫宽厚的肩膀直颤。
　　而鄂兰，埋着头吃饭，还是那么安静，只是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明显不再带有曾经孤傲的感觉。
　　桑野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坐过去，就近捡了一张桌子坐下。
　　不多时，脸上被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
　　有点刺激。
　　桑野抬头。
　　谈默放了罐酸奶在桌上，到对面座位坐下。
　　“怎么不过去？”谈默问。
　　“谢谢。”桑野拿过黄桃味的酸奶，上面还带有刚从冰柜里出来的水珠，道，“我下来得晚，他们应该快吃好了。”
　　谈默盯着桑野的眼睛打量两秒，指了下左眼，问：“怎么样了？”
　　“没之前那么红了。”桑野回答，“过两天应该差不多了。”
　　谈默似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微抬下颌指了指桑野面前：“吃饭吧。”
　　桑野低头吃饭。
　　如果他也参加了洲际赛，或许他们现在还能聊比赛。
　　隔了两天休息时间，最后一周的比赛开始。
　　BTF似乎终于习惯了水土，从这一周开始奋力猛追，总算有了PKL霸主的样子。
　　不仅如此，在最后一日的赛前采访中，Gal竟然放出了“要拿回丢失了一整年的奖杯”这样的嚣张宣言。
　　这遭到了PCL赛区众多观众的谩骂和抵制。
　　什么叫“拿回”？什么叫“丢失了一整年”？
　　上一届洲际赛中WLG凭实力夺得的冠军是从你韩国人手中偷来的呗？
　　最后一天比赛出发前，桑野在镜子前揭开左眼上方的眼罩。
　　可以看到眼睛已经没有了猩红的颜色，恢复了往常如水涤过一般的清亮和明净，只是下眼睑还有一粒疙瘩大小的红肿地方。
　　桑野嫌有碍观赏，又给遮上了。
　　在比赛场馆内WLG的休息室里，选手们站在房间里，各自准备，一会儿就要上场了。
　　桑野也要去前面观众席观战，正欲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
　　“Elan。”
　　男人低磁散怠的嗓音叫了一声。
　　桑野顺着声音看去。
　　谈默看着鄂兰方向，对着自己领口指了指：“这里。”
　　鄂兰手摸到脖子下面，低下眼“哦”了一声，将没注意翻卷到里侧的外套领子翻折过来。
　　桑野屏住呼吸，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就屏了多久。
　　其实没有他，Talk依旧能拿冠军。
　　无论Talk身旁坐的人是Shine，是他，还是鄂兰，这个男人都可以拿到目标中想要的。
　　他并无特别，随时可以被替代。
　　桑野起身，未发一语拉开门出去。
　　谈默看向门口，正要说什么，但是桑野已经关上门了。
　　谈默轻蹙一下眉，放下手。
　　桑野揣着兜走在通向观众席的VIP通道，走着走着，突然抬眼，顿住脚步。
　　他忘了一件事！
　　前面几天上场前，桑野都会帮谈默充电，但是刚才出休息室的时候他脑子都是滞塞的，根本就没想起来这茬。
　　——对，他们管赛前的那种行为叫“充电”。
　　桑野在原地踟蹰两下，想着要不现在回去，但是一转身，看到WLG的四名成员已经出门，朝另一条过道走去了。
　　桑野站原地咬了咬手指甲，纠结地拧起眉。
　　可他一想到谈默最近的状态都不错，没有发作的迹象，说不定是稳定了。
　　桑野舒展眉心，随之松下一口气，继续朝观众席走去。
　　最后一天的比赛开始了。
　　解说员A：“这一届大家状态太好了，气氛非常焦灼，可以看到积分搒上前三甚至是前五的位置都不停地在轮换，每个战队都拿出了百分百的精力在对待。”
　　解说员B：“这可是关系到世界邀请赛的门票，不能含糊，可以看到WLG目前排名是第二，如果能够稳住这样的发挥，我们PCL的巨头们就可以世界赛再相聚了。”
　　解说A：“是的是的，来看一下第一局的航线……喔？BTF换跳点了，什么意思？他们去P城了，这个航线足够他们跑北部的Y城的……”
　　桑野看着沿着飞机航线扩散的花花绿绿的圆点，每一个点都代表一个选手。
　　奇迹在一旁问：“BTF要跟你们roll点啊？”
　　桑野轻眯一下眼：“可能又要开始了。”
　　奇迹问：“什么？”
　　桑野：“皮痒。”
　　奇迹：“……”
　　桑野自己上场的话，不能保证不被Gal抓住，但是只要让谈默找机会跟Gal对上枪，Gal就别想从P城出去。
　　很快，机会来了。
　　比赛进行到四分钟的时候，Gal和谈默在双层楼的房子一楼，隔着一堵墙。
　　Gal卡准窗口的视野，探出身位拉响枪声。
　　谈默的子弹一发也没有压出去，由着他三枪爆头。
　　全场惊呼声一片。
　　桑野心里却是一咯噔，跟抽了底一般，脚下黑洞洞一片。
　　接下来的短短五秒中内，WLG全面溃散。
　　每一组全军覆没的时候，导播都会把四个成员的镜头拉出来排列。
　　WLG的选手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属于谈默的位置是空的。
　　桑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
　　桑野去后台的时候，被正好出来的喻皓天撞见。
　　“Song，正好找你。”喻皓天神色紧绷，道，“准备一下，下一局你上场。”
　　然而桑野此刻没心思管这些，只问：“Talk呢？”
　　喻皓天看桑野两秒，可能知道谈默的事没有对桑野隐瞒，道：“刚刚回来，又出去了……状态很不好。”
　　桑野正要往厕所走，但是脚步顿了一下，又折回，朝着反方向来时的路。
　　喻皓天在背后问：“你去那儿？”
　　桑野道：“去找他。”
　　桑野来到了通往观众席入口旁边的一个安全通道口，推开门，果然看到了要找的人。
　　——这里就是他们平时充电的地方。
　　谈默坐在楼梯上，蜷着长腿，侧身紧贴在一旁冰冷的铁栅栏上，头上盖着队服。
　　似乎只有那样一个临时的搭建出来的角落才能给他安全感。
　　但队服下的身形却在很轻地颤抖。
　　这是桑野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还不是很有经验，手足无措了一下，最终蹲到谈默身旁，将他僵硬的身体揽到自己这边靠着。
　　“Talk，没事了……”
　　桑野小声地道，手上放轻动作，将谈默的外套缓缓揭开来，露出那张混杂了汗水以及泪水的湿漉漉的脸庞。
　　灯光刺眼，谈默仿佛受到惊吓，将脸埋进了桑野的胸口。
　　桑野除了一下下抚着他的背，希望他的身体能放松，也只能一遍遍告诉他，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你骗我……”谈默埋着脸，嗓音沙哑颤抖，“你不在……我跑了好久都没找到你，我被抓住了……”
　　桑野霎时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和心疼，揉着谈默的发丝、冰凉的后颈，强调说：“我在的，在的，以后都不走远了。”
　　桑野陪伴在一侧，耐心等着谈默冷静下来，蹲的时间太长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坐到了谈默腿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以听到外面散场了，音乐声响起，又要开场了。
　　桑野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虽然知道喻皓天已经找他找疯了，但是他根本放不下此时坐在这里的谈默。
　　好在谈默渐渐稳定了下来。
　　感到掌心下的后背不在颤抖，桑野低头，轻声问：“好点了吗？”
　　谈默在他衣服前襟缓缓蹭了蹭脑袋，这才微微离开了一些。
　　通过居高临下的角度，桑野看到谈默的眼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愈发显得浓密，眼神还有些没聚拢，脸蛋也有些红。
　　好漂亮……
　　桑野心底突然冒出微弱的异样的声音。
　　他还是第一次在男人身上感受到这种病气而又脆弱的漂亮。
　　就在这个时候，谈默的眼睫轻动两下，抬起了眼，直直对上桑野的目光。
　　那一刹那，周围变得务必安静。
　　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几乎气息相融。
　　桑野看着谈默，脑子里突然变得白茫茫的一片。
　　后来他回想起来，那一瞬他可能是被外星人抓走了，侵入了思想，以至于做出了从前想都不敢想，以及后来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做的举动。
　　几乎是同一刹那，两人眼睫轻眨一下。
　　——桑野低下了头。
　　——谈默仰起脸。
　　丝绒的触感在唇间化开。


第65章 
　　065
　　随着楼道里“嘭——”的一声巨响, 一扇安全通道的推拉门骤然从里面被拉开，一个脸如草莓般鲜艳的白发少年头也不回地往前台方向奔走。
　　身后的门往回弹，又在缓冲力的作用下突然减速, 透过门与框之间缓缓不断变窄的夹角，可以看到坐在楼梯梯上的男人脸色微红, 茫然看着前方墙壁, 好似丢了半条魂。
　　舞台上，WLG的选手区域前可谓是兵荒马乱。
　　两大王牌失踪，一个都联系不上，关键是没其他替补了。
　　工作人员不断催促：“是不是要继续参赛？还有一分钟要开始了, 请您立马确认。”
　　“再等等，再等等, 麻烦再给点时间……”喻皓天攥着手机, 快急成什么样了, 连让教练上场的心思都动了。
　　另外三名队员也发现事情不妙，坐不住，不知道这最后一天的洲际赛还能不能进行。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一道纤挑的身影三步并两步窜上台，气喘吁吁：
　　“抱歉, 来晚了。”
　　“祖宗！！！”喻皓天泪崩。
　　桑野一边整理勾住后衣领的挂绳，一边拿着选手证给工作人员确认, 没有问题后迅速抽开椅子落座。
　　选手调试设备一般需要半小时, 但由于中场休息的时候桑野不在场, 剩下来的一分钟已经不允许他调整参数，所以只能接着谈默的参数习惯继续。
　　工作人员清场。
　　另外三人虽有诸多疑问, 但是眼前情况紧迫, 没时间聊别的。
　　一旁小派朝桑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桑野立马反应过来。
　　于是当下一秒导播将镜头切给WLG新上场的替补时, 就见体育中心的大屏上，脸色潮红的少年用手指勾住眼罩的棉绳，微微向左侧偏过脸，棉绳扯断的瞬间蹭过蓬松的奶白色发丝，眼罩顺着纤白的指尖滑落甩出画外，露出少年明净乌亮的眼瞳。
　　左眼睑下有粒微红的点，像缀上去的朱砂痣。
　　观众席掀起高分贝的尖叫。
　　正在看直播的网友们也相当激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Song帅炸了！！！】
　　【Song宝绝美！！！】
　　【他真的是我心目中少年感天花板了TAT！】
　　【要怎么才能拥有一只Song呢？】
　　桑野可能是过来时跑得太急了，一戴上耳机后，大家都能听到他粗重到夸张的喘息声。
　　“白毛。”小派担心，“你赶紧平复一下，别把自己喘死了。”
　　“……”
　　霎时间，呼吸声停了。
　　——桑野有意识地屏住气息，捞起一旁的矿泉水，拧开后就是一顿猛灌。
　　那咕咚咕咚的声音好像刚从沙漠里徒步旅行回来，很热很渴似的。
　　桑野放下矿泉水瓶，还在吞口中没来得及咽下的水，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电脑。
　　上一局中场休息的时候，教练就跟另外三人说过，决定让桑野接替谈默的指挥位。
　　胡夫提醒：“Song，你知道你是指挥吧？”
　　桑野却没有回答，依旧死死盯着电脑。
　　大家终于察觉异样，朝桑野投去视线。
　　胡夫：“Song？”
　　突然，桑野面朝下趴到桌上，两只手摊开，指尖绷直了，又骤然收拢攥紧。
　　下一秒，用前所未有的肺活量大喊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完了！！！”
　　我把Talk给亲了！！！
　　我在干什么！！！
　　脸不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队友们赶忙拉开一些耳机，险些耳膜炸裂。
　　不仅是他们，就连身后的工作人员以及附近的几队选手都朝这里投来惊悚又懵逼的视线。
　　胡夫和小派掏了掏耳朵，目露同情地看着桑野。
　　他们能理解临时被抓来当指挥很崩溃。
　　——但是崩溃成桑野这样、好像要丧失活下去勇气的程度也是很少见的。
　　***
　　喻皓天回到后台休息室，浑身虚脱地倒在沙发上：“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就差那一分钟要弃赛了。”
　　教练看着墙上的液晶电视愁眉不展：“Song第一次当指挥就遇上这么大型的赛事，不知道行不行，我倒是有其他选择，可以让胡夫顶一下，毕竟无论打得怎么样，他总比Song这样没多少大赛经验的新人要好，但是……”欲言又止。
　　喻皓天看穿他的心思，道：“胡夫和小派虽然有经验，但是他俩跟着谈默的时间久了，习惯只干好自己的那份活，但是Song不一样，平时他跟谈默双排的时候，谈默就有意识地把他往指挥位上引，Song又是那种机灵鬼，自己也学得明白，你……你是把最后一丝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了吧？”
　　教练看向总排名积分。
　　由于上一局WLG全线崩盘，一下子从第二掉到了第四名。
　　目前的前三分别是NSN、Catch22和BTF——无论搬出来哪一支队伍，对于桑野来说都是难以撼动的大山，更别说后面的战队还在穷追不舍。
　　教练默了一下，坦白道：“我承认这个抉择充满冒险，并且很可能是一次错误的交接，说得丧气点，谈默退场，就注定我们与世界赛无缘，Song在指挥位上不一定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但是他身上有一样东西是我目前需要的。”
　　喻皓天问：“什么？”
　　教练道：“团魂。”
　　喻皓天若有所悟。
　　“团魂”这个词，是桑野还是主播时，教练第一次看他跟WLG的队员四排时给出的评价。
　　教练道：“你当Elan为什么开赛前两天还在二队跟苗森拍桌子叫板，进入大赛后就突然收了反骨？”
　　喻皓天想了想，难以置信：“不会是因为Song吧？”
　　“不是。”
　　“…………”
　　“因为整个WLG里，Elan只服谈默。”教练道，“只有谈默的实力，才能真正让他哑口无言，所以谈默当指挥，他只剩下听话的份。”
　　“这个倒是……”喻皓天点点头，道，“别说WLG了，就是整个PCL，都没有人敢不服Talk的。”
　　教练接着道：“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令Elan信服的人。”
　　喻皓天：“谁？”
　　教练：“Song。”
　　喻皓天：“……你倒是一次性把话说到位了。”
　　“我是从圈内熟人那边听到的，暗流试图在离开前把Elan介绍去NSN。”教练冷笑一声，道，“他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喻皓天有两秒的时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暴跳起来：“卧槽！！！暗流要死！敢从我西厂喻公公手里抢人？看我回去不收拾他个小贱人！”
　　“这已经是上周发生的事了，我去找Elan谈话，才知道在我听说之前，Song就已经撞见了暗流在劝说Elan，但是那段时间Song什么都没透露，还主动引荐Elan当替补……”教练目光动了动，道，“你可能不知道，我遇到Elan是在一个黑网吧，他给老板看机子，自己接代练，后来因为未成年被老板骗工资还在所里拘了两天，所以Elan对别人的信任感是非常薄弱的，他也从不期待别人能信任他，让他放心一个他自己都不服的人能出色带队，他更相信靠自己拼出一条路。”
　　喻皓天叹气一声，坐下：“环境造就性格……也是个可怜孩子。”
　　教练话锋一转，说：“不过现在Song有了他的信任，他不会为难Song，换成小派和胡夫当指挥就不一定了，所以为了团队的凝聚力，我得让Song顶上谈默的位置。”
　　喻皓天打趣他：“思量挺深啊你。”
　　现在电视上已经响起了音乐，第二局准备开始了。
　　教练看了眼时间，皱眉：“谈默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坏咯！”喻皓天拍大腿，焦头烂额，“刚刚急忘了，他现在正难受着吧？不会出事了吧？”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
　　谈默看了眼室内，眼睫低垂下去，像影子一样从半敞开的门边无声滑了进来。
　　喻皓天站起来：“正说你呢，好点了没有？”
　　谈默依旧低着眼：“好点了。”
　　“脸怎么这么红？”喻皓天要探手摸他的额头，“不会发烧了吧？”
　　谈默挡了下他的手：“没事。”
　　喻皓天察觉到谈默的手指还是冰冷的，皱了皱眉，转身去带来的包那儿，抽了条毛毯出来。
　　接下来的四场对局，谈默无法再上场了。
　　由于十六支战队数量太多，难以管理，洲际赛的替补规定比较死板，运用了一次特殊原因换人后，这一阶段就不能再替换选手了。
　　教练搓着下巴，一直在暗中观察，寻思着谈默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等他想明白了，大手一挥：“阿默，千万别把上局的失误放在心里，也别过意不去，你能带队走到这里已经立下大功了，我们都能理解。”
　　谈默一言不发地在沙发最旁边的位置坐下，微微伏低脊背，双手捂脸揉了揉，然后就维持那样的姿势静止不动。
　　可能过了有三秒。
　　低沉磁性的嗓音平静道：“我完了。”
　　“…………”
　　喻皓天和教练听后满脸震惊，直摇头。
　　不至于，不至于。
　　虽然知道你愧疚，但也没必要绝望成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
　　解说员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这局是个渔村到Y城的航线，各个点位都能到，分配还是挺均匀的。”
　　这声音立马就把教练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捏了捏拳头，皱起眉：“糟糕，刚才中场休息忘记提这事了，今天BTF打得很激进，换了跳点，准备把我们先撞下来，按照这局的航线，他们应该还会跳P城。”
　　果不其然，BTF四人提前跳机，顺着P城的方向一路飘散。
　　喻皓天心提到了嗓子眼：“要命要命要命！谈默一走，我们队也就只有Elan有希望跟Gal拼一枪，但胜算依旧渺茫，现在又恰逢Song上场，Gal心思那么歹毒，一定会像训练赛里那样——”
　　絮絮叨叨还没说完，飞机已经从P城上空丝滑地经过，然而除了BTF，再也没有其他队伍跳机。
　　喻皓天：“……”
　　BTF那边，Gal在赛前透过大屏看到桑野上场的那一刻，就燃起了熊雄烈火般的斗志。
　　他还挂在空中，转了转手腕，咬着牙冷笑：“让你见识一下看轻我的下场，还有你那些惹人讨厌的停车场语录……WLG的落点在哪里？”
　　小弟A将视角拉了整整两圈，颤巍巍道：“哥……没有人再跳P城了。”
　　“……”Gal独享了P城，却好似被劈头盖脸浇了盆冷水。
　　直至飞机快到底了，即将抵达监狱四房，属于WLG的四个紫色图标才姗姗行动。
　　谈默在膝上搭了条毯子靠回沙发，脸上的红还没褪尽：“圈边打野。”
　　“还成为他又要莽。”教练舒展了眉心，“好在够聪明。”
　　比赛现场。
　　解说A：“由于WLG人员变动，一次性上来了两个小将，没有谈神镇场，看来他们也知道目前跟BTF碰撞没有好处，所以选择了飞野区。”
　　网上的黑子终于逮到机会开喷：
　　【这就怂了？不是传闻中的小Talk吗？继续跟韩国人刚呀！】
　　【他不敢，因为跟BTF对刚的下场就是落地成盒hhhhh！】
　　WLG的选手区域。
　　“打不过就跑，不丢脸。”赛前发完疯的桑野已经投入比赛，落地后迅速在贫瘠的区域内展开搜索，“进不去世界赛才丢脸……Elan你去后面的小房子，架住监狱那片区的队伍。”
　　小派心里一咯噔！
　　忘了。
　　他赛前应该找机会告诉桑野，鄂兰这人是使唤不动的。
　　别看表面上鄂兰跟团队配合得好好的，实际上他跟胡夫有时要求鄂兰架个侧身位什么的，基本没有得到过回应，除非谈神发话。
　　有些事，能自己做的不如自己做。
　　完了，完了。
　　谈神不在，桑野镇不住鄂兰，又得折寿十年了。
　　小派在路边踩信息点的时候内心无比纠结，趁机瞄了眼小地图。
　　然后看到落地就要去拿大房的鄂兰突然一百八十度掉转路径，朝着后方的小房跑去。
　　小派：“…………”
　　鄂兰不可能听话。
　　这不科学。
　　很快第一圈刷出来，位置北切，WLG很谨慎地埋伏在原地没有动，但这里实在是太贫瘠了，唯一的优势是有队伍从南边路过，他们占据房区抽靶，捡了点残羹冷炙。
　　由于强队都集中在地图中心点附近，并且圈运加成，所以直至第五阶段，WLG都没有遇上过威胁，属于是打遍野区无敌手了。
　　第六阶段，场上还剩八支队伍，然而圈型没有眷顾东部的队伍，给了个西切角。
　　WLG无论从哪一侧转移，都很难绕开守住圈边的队伍往里扎。
　　“我们三个去接NSN的团。”桑野在房子里跟队友们分配物资，“Elan多拿雷，开车去麦田找位置，别被扫下来。”
　　在蓝圈收缩之前，WLG闯入了NSN的攻击范围，最终结果以三换二。
　　解说员：“在这么极限的情况下拿到两个人头，很不容易，NSN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啊，再者有队友们打掩护，剩下来的独狼Elan顺利进圈了，不过他这个位置不安全，飞天楼那边的队伍发现了他的存在，要摸过来了……嚯！我们从Elan的视角看，他身上的投掷物真的够多啊。”
　　WLG已经“死掉”的三个队友继续OB鄂兰。
　　“你右侧有脚步。”桑野提醒。
　　鄂兰拉开雷环，由于跟敌队之间隔着一个浅浅的坡，互相看不到身位，一旦双方打了照面，鄂兰就得死，他所要做的就是尽量靠投掷物去压制敌人的靠近，这也是桑野之前把队内大部分投掷物都匀给他的原因。
　　鄂兰投出去第一颗雷，没有出现系统信息，说明没中，反而招来了对面的雷。
　　鄂兰在浅坑里一边灵巧地躲避，一边继续投。
　　然而一对三，能保住自身不被炸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说能靠雷把别人淘汰。
　　第五颗雷炸响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两段提示。
　　解说A：“喔！漂亮！一雷双响！看能不能继续补？”
　　鄂兰紧接着以一模一样的角度投出下一颗雷，直接把刚才两个倒地的人给补死。
　　解说B：“两分入账！”
　　但是留给鄂兰的时间不多了，这边轰轰炸响的雷声早就吸引来了群狼环伺，紧接着鄂兰就被赶来的队伍补掉。
　　这局WLG卡在决赛圈边，第五名。
　　解说A笑着道：“WLG本来是第八名的命运，但是靠着队友破点成功，独狼进圈，硬是苟到了第五名，了不得了不得，而且Elan很顽强，是真的在很努力地抵抗对面了。”
　　解说B：“是的，整支队伍打得很有韧性，他们依旧延续一贯的传统，有人头就拿，有人头就拿，虽然没有进决赛圈，但是这局整体积分保持在了中上游水平。”
　　第二局结束，由于NSN在后面受到了WLG的重创，敌不过满编队伍Catch22，最终没能吃鸡，排名往下掉了一名，而Catch22升至第一。
　　至于WLG，还是维持在第四名。
　　中场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桑野突然跟断电一样，倒在桌子上，露在发丝外的耳朵通红。
　　小派：“……白毛，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桑野：“让我静静。”
　　小派：“……”
　　桑野只要大脑一空下来，有些画面就止不住地蹿上头，越是对自己说不要想，结果回忆的细节就越清晰。
　　Talk的嘴唇果然很软……
　　——啊啊啊啊！你在想什么！
　　……舌尖也好软，而且很灵活的样子……
　　——停！快停下来！！！
　　不过他为什么亲着亲着摸我的胸……
　　——呜呜呜呜呜……求你了，别想了，他只是想推开你，又怕尴尬，所以在徘徊犹豫。
　　开场音乐声再次响起，桑野噌的一下坐起身，迫不及待拿起耳机戴上，满脸通红。
　　桑野受不了了，只希望赶紧比赛，他不允许自己的大脑闲下来。
　　由于WLG主动退让到了打野区域，BTF是野心勃勃要夺冠的队伍，Gal不可能为了桑野追到地图的犄角旮旯，于是他们留在了物资丰饶的P城。
　　可能是肾上腺素激增的原因，桑野这局手感尤其地丝滑，从圈边一点点追着圈型挪，过程中队友全挂了，他还一个人坚持到了决赛圈。
　　随着现场混战作一团，解说A的语速都快跟不上了：“Catch22现在过点的关键是看能不能抗住NSN的扫射，XXY还在寻找机会，所以他们到底是要打哪一边？Song守住了电塔车阵，Catch22很好地帮他转移了视线。”
　　解说B：“其实XXY可以先摸掉WLG的独狼，以他们的位置要是还有梅花桩，总要相遇的，但是目前XXY好像更忌惮另外两支满编队……好！Aster用98K栓狙拔掉了高点的Kay神，NSN失去了最强掩护已经气数已尽，哎！？Song开枪了，打了Aster一个背身！XXY这时抓住机会开团22！Song反手拉枪扫射芳芳！谁能想到！纯纯的养狼为患！”
　　解说A：“Song还在抽！Song还在打！一个，两个……四杀！Song独狼吃鸡！”
　　全场跃起了高涨的欢呼声。
　　最后的四杀画面太具有观赏性，太震撼了！
　　解说员还在语调热烈地分析：“XXY最后就是应该先把Song给淘汰了！留着Song太危险了，不然XXY一定能吃鸡……”
　　休息室内，眼见WLG跟BTF拉小了分差，只差三分了，教练脸都笑成了朵菊花：“这小子今天精神怎么这么好？”
　　导播把吃鸡队伍的镜头画面拉出来，桑野脸上热得红扑扑的，左右看了看，气息还没有完全松下来。
　　谈默下意识瞄了眼少年嫣红的嘴唇，很快又转过脸。
　　非礼勿视。
　　可等他下一秒再次朝电视投去视线，导播的镜头已经切掉了。
　　谈默表情里反而流露出一丝失望。
　　谈默看了眼时间，第三场结束，中场休息有二十分钟，队伍会回来听教练复盘。
　　他把毯子撤了扔到一旁，翘起腿。
　　可过了两秒又放下。
　　“……”
　　最后还是翘了起来。
　　——这样看上去更优雅端庄，丝毫不慌。
　　不多时，队伍回来了。
　　吵吵闹闹的小派身后胡夫和鄂兰，却没有一个小队长。
　　教练问：“Song呢？”
　　小派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还在比赛区，让我帮他录音。”
　　“……”谈默抿了下唇，看教练，“可以这样吗？不需要把人叫回来吗？”
　　教练虎着脸两秒。
　　点头。
　　“可以。”
　　“……”
　　谈默又默默把腿放下去。
　　教练表示理解：“Song第一次当队长，压力大，我们应该给他点独处放空的时间。”
　　“……”
　　谈默拉起毯子盖住脑袋顺势趴到一旁的扶手上。
　　高岭之花落寞、彷徨、卑微。
　　心里愈发没底了。
　　***
　　距离今天比赛只剩下两场，前三名队伍牟足了劲，谁都不想错过唾手可得的冠军，而WLG则稍微显得危险一点，目前依旧是第四名。
　　第四局比赛中，NSN可能弦绷得太紧了，在第二阶段一着不慎翻了车，一下子掉到了BTF的下面去。
　　而WLG在第四局之后就回回踩到了圈，运气很好，可惜决赛圈不在他们这一侧，胡夫和小派凭借着一个架枪一个拉抢线，最后苟到了第三名。
　　至此，总积分榜上一二三名分别是Catch22，BTF和WLG。
　　教练本来是不抱希望的，但是桑野带队拼杀出了这么一个结果，出乎意料，又给了人希望。
　　令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最后一局终于开始了。
　　这次WLG重返P城。
　　好消息是，没有遇到BTF，避免了开局激战。
　　坏消息是，圈刷在了东部，从第一阶段开始，他们就要经历不断挨抽的过程，而且次次都是强队。
　　第二阶段，WLG遇到日本队堵桥，靠着即将爆炸的车阵掩护，他们冲出了包围。
　　第四阶段，遭遇NSN在房区扫车，小派单独拉枪线引战，牺牲掉自己的点位，保了战队安全。
　　第五阶段，与Catch22相遇。
　　第六阶段，胡夫二倒，跟敌队一人换血。
　　决赛圈，混战中WLG解决掉近点的一支战队，队里还剩最后一人Song。
　　而比赛还没结束。
　　在跨过麦田的对面，还存活着一个人——
　　BTF的Gal。
　　“我去！”喻皓天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只觉梦碎，“老天鹅啊，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派孤煞星来克我们的Song。”
　　教练叹气：“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WLG整整三局都绕开了BTF，没想到在关键一步的时候重逢了。
　　解说A：“系统给出的胜率测算是BTF70%，WLG30%，这是根据点位来的，但我觉得Gal的胜算率可能还要高一点。”
　　解说B：“是这样的，Gal能够统治PKL赛区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线下见过他的手臂，哇，那个是真的粗壮，他的甩狙定位能力非常强，在1v1对枪中，我只见过谈神能跟他打平手。”
　　解说A：“我看了下积分榜，很戏剧的是，如果BTF无法吃下这一鸡，那么他们正好只跟Catch22相差一分，将再度措施冠军，相信Gal拼了老命也会抢下最后的胜点。”
　　解说员说得没错，此刻的Gal兴奋极了，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要张开了，不仅是因为到了赛末点，还因为场上给他剩下的最后一员是桑野。
　　他一直在找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没有什么把WLG阻挡在世界赛的门外更让他觉得爽的事了。
　　他会彻底粉碎桑野的自信心，让桑野明白，是因为他的失误、他的出现，才会害WLG错失世界赛的席位。
　　而另一边的桑野，说实话，很茫然。
　　虽然经历了快一个月的训练，但是他还是没能达到像Gal那样的精准度。
　　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一个选手完成能力上的质变。
　　小派紧张手攥成拳头，但没有乱吵吵，声音慌得发飘：“白毛，没事……干就完事了，反正就那一下。”
　　是的，赛场上谁胜谁输，很多时候都是一两秒的事情。
　　桑野浅浅地咽了下口水，扔了一个已经无用的配件，填弹，心里默念数字，从草垛后面歪头开镜。
　　Gal咧嘴露出牙尖在笑，看到光点的瞬间，粗壮的手腕大幅度甩了个来回，子弹破空而出，锁住对面头部。
　　桑野却几乎是同时趴倒在底，子弹蹭着他的三级头蹭掉了一些血皮，他却对着Gal露出的腿部一顿扫射。
　　什么！
　　Gal看着掉下的血条，咬牙猛地甩出第二枪。
　　这一枪却扑了个空。
　　桑野抓住间隙闪身偷窥，手腕轻巧地晃动鼠标，指尖高速弹动连狙。
　　——五发子弹。
　　“中了！！！”
　　随着解说员一声激动的呐喊，全场好多观众都跳了起来。
　　桑野眨了眨眼，再次咽一下口水。
　　此时他心率监测仪上的数字是150。
　　“Song神牛逼！恭喜WLG拿下最后一鸡！”
　　听到满场的欢呼声，桑野脑中一片白茫茫的。
　　这就结束了吗……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要回去了吗？
　　那一会儿是不是要见到……
　　突然，监测仪上的数字猛蹿上180。


第66章 
　　066
　　桑野又开始走神的时候, 另一片选手区响起激动的吼叫声。
　　解说员语调依旧振奋，紧接着道：
　　“同时也让我们恭喜Catch22！最终赢得了本届PCS7洲际赛冠军！”
　　桑野摘下耳机，歪头朝舞台侧方位的大屏幕上看去。
　　Catch22的队标高高挂在榜首, 比其他队伍的都要大。
　　后一名是WLG，然后再是BTF。
　　大家的分数都很接近。
　　桑野缓缓眨了下眼, 有些茫然。
　　而小派和胡夫则不同, 他们抱在一起又蹦又跳，震得选手区的台子都在颤，仿佛夺冠的是自己，羽曦犊＋。比Catch22还要激动。
　　“进了！进了！我们进世界赛了！！！”
　　小派疯完, 又来揉桑野的脑袋。
　　这回，桑野看着积分榜, 没打他。
　　大家收拾面前的外设, 准备回去。
　　鄂兰第一次主动找桑野说话：“你最后怎么做到的？”
　　指的是桑野在关键时刻对枪战胜了Gal。
　　因为用的是谈默的设备, 桑野仔细地缠绕键盘线，思索半刻，道：“打他还不是轻轻松松？”
　　鄂兰：“…………”
　　桑野拉上外设包的拉链，不吹牛逼了：“不停地训练，把自己优势发挥到最大, 就没什么好怂的。”
　　这话听上去简单，但桑野为了最大化自己的优势, 过去一个月里他的模拟器都快被捶烂了。
　　桑野的目标是在洲际赛上克服Gal对他的压制, 起初他只一味地模仿Gal的出枪方式, 但试验了几天后只觉得挫败，先不说操作违背了自己的习惯, 快真的不会打游戏了, 就说他临时训练了一个月的结果, 怎么跟Gal驰骋赛场四年的经验去对抗？
　　最终是谈默提醒了他：“鼠标的dpi设置没有好坏之分，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Gal是手臂流选手，低的dpi能保证他的命中率稳定，可物理位移随之增加导致游戏里移速迟钝，他的弱势正是你的强项。”
　　桑野的鼠标设置很灵敏，手腕轻轻动一下就能打出丝滑操作，所以他在这一个月里加强了身位意识的训练——做到能在引出Gal的第一枪后避开攻击，只要Gal压出的第一组子弹没将他击倒，那么后面就是他的操作空间。
　　鄂兰安静地提起自己的外设包，垂着眼离开前，道：“谢谢。”
　　偏低的声音几乎被现场的嘈杂盖过去。
　　桑野回头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舞台要短暂地清场，为之后的领奖做准备，所有选手往回走。
　　WLG这边，小派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
　　桑野揽着外设的箱包，拖拖拉拉走在最后。
　　“赢了！赢麻了！”小派猛地推开门，痛快大叫。
　　对于小派来说，无论是桑野最后战胜了Gal还是队伍拿下了世界邀请赛的名额，那都是赢。
　　谈默撤下来后，谁都没想过桑野可以带队闯进前二，因此今天的结果是一份意外而又巨大的惊喜。
　　教练在小派脑袋上拍了一掌，笑骂：“你小子声音小点。”
　　随着离门口越近，桑野揽着外设包的手臂搂得越紧，胸膛抵在包的坚硬材质上，震出一下一下如擂鼓般的心跳。
　　桑野很确定，当时自己没疯，谈默也很清醒。
　　然而这才是最糟糕的，他连撒谎都找不着借口，况且根本无从辩解。
　　桑野垂下水色波荡的眼眸，慌乱极了，也害怕极了，手指不安地抠弄外设包的表面。
　　可惜赛场只是一时的避风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桑野站原地停了两秒，最后深吸一口气，迈进一旁的门里。
　　先装死好了，如果谈默不提，他也不提。
　　运气好点说不定能和平相处到他退役那天。
　　桑野一进屋，透过满屋子走来走去的人影，视线便好巧不巧地对上了一双开扇形的桃花眼。
　　桑野脚步定住。
　　谈默还坐在沙发那儿。
　　“……”
　　“……”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隔空撞上。
　　一个装死到底。
　　一个意味难明。
　　两秒后，桑野的脸色整个涨红。
　　谈默眼皮一跳，攥了下手指。
　　教练一贯对桑野态度严厉，此时却掩不住满意和高兴，来到人群最前方，以欢迎凯旋战士的姿态张开手：“看看，谁回来了——”
　　桑野身形一软，扶着门框扭头就走，气若游丝：“上个厕所……”
　　众人：“…………”
　　谈默低下头。
　　教练老尴尬了，放下手，轻咳一声。
　　“你呀。”喻皓天在一旁直摇头，“就别瞎热情了，把孩子都吓跑了。”
　　吓跑的孩子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里最后一个隔间，反锁门，翻下马桶盖，抱着外设坐在那儿，咬住下唇露出哭哭脸。
　　我主动的……
　　桑野气息哽住两秒，又骤然松下。
　　当时是我先主动的！
　　“嘤……”桑野用脑袋磕了磕外设包边缘。
　　被Talk的脸蛋蛊惑了……
　　Talk一定觉得我是变态……
　　——我把你当亲弟弟，什么都教你，好吃好喝好玩带着你，你觊觎我美色？
　　脑海中有一个谈默的形象，正冷眼看着他，发出冷冷的质问声。
　　桑野抬不起头，连连小声地嗫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嘛……”
　　接着听声音外面进来两个人，打开了水龙头。
　　桑野闭上嘴。
　　桑野此刻除了内疚和难安，觉得自己辜负了谈默的信任，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点反思和触动。
　　可能早在夏季赛第一次见谈默发作的时候，他就有了亲一亲对方的想法，但那时只是隐隐约约的念头一闪而过，可能是被怜惜所催生的，可以忽略不计。
　　上回谈默说桑野总是做让人误会的事，感觉上像是对他有想法，现在桑野回想了一下，那可能并不是诬蔑……但他确实是无心的，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要是早知道自己对Talk揣着那些不清不楚的心思，他绝对会表现得规规矩矩，不逾越城池半步。
　　还有不要给Talk介绍对象……明面上像Talk要求他这么做的，实际上，他内心里也不是很愿意给他介绍……
　　桑野将头埋得更深了，脸上热得厉害。
　　不过……
　　太贪心了桑野！
　　你怎么敢？
　　桑野翻脸跟翻书一样，突然拧起眉，有些生气——对自己感到生气。
　　谈默是那种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一般人就攀折不起，桑野觉得自己简直是亵渎了偶像，这份夹在在心间的私欲让他对谈默的好都变得不纯粹了。
　　可事实是，他对谈默的好确实没有额外的企图，不求回报的那种。
　　不过在他做出那种事之后，Talk肯定已经不这么认为了吧……
　　桑野开始哼哼唧唧，懊悔于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以后他跟偶像说不定连同桌都没得做了。
　　但那是以后的事，眼前该怎么办？
　　在外面洗手的两人正好是Catch22的星星和一名队友，他们听到微弱的牙疼似的哼哼声，同时顺着声音往最后一个隔间投去目光。
　　隔间里，桑野神色安静下来，安静得稍显蔫巴。
　　总不能一直把自己锁在厕所里，总要出去直面谈默的。
　　那么又回归了正题。
　　——他要怎么跟Talk解释强吻他的事？
　　星星关上水龙头，准备跟队友离开。
　　一会儿要上台领奖了。
　　就在这个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突然爆发出的喊叫震得厕所都晃了两晃。
　　星星和队友一脸惊悚地再次望向最后一个隔间。
　　两人这时终于听出来，里面的人正是WLG的Song。
　　“…………”
　　队友不放心，向前走去：“没事吧……”
　　却一把被星星拽了回来。
　　星星看了眼隔间，又朝队友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在星星的示意下，两人蹑手蹑脚悄悄地离开了。
　　来到外面过道，队友还在不断回头朝厕所看：“怪新鲜的，我印象里的Song除了对谈神，对其他什么都挺无所谓，没想到拿不到冠军让他崩溃成这样。”
　　星星安静地敛着睫，想了会儿，回头望了眼：“他很酷，但也很要强的，谁不想拿冠军呢？……你一会儿别把这件事情跟别人说哦。”
　　“行。”队友笑了下，道，“不过话说回来，Song确实挺牛逼的，在WLG劣势的时候上场，硬是把名次又掰了回来，啧，都是别人的十八岁啊。”
　　桑野磨蹭到颁奖仪式快开场的时候，才匆匆回休息室放下外设包，然后混在队伍里跟着出门。
　　他全程都压着脑袋没抬脸。
　　桑野隐约知道谈默在他的侧方位。
　　好在中间隔着个小派。
　　小派走着走着，下一秒，突然小跑两步上前：“嘿！老胡！一会儿采访好像会有两个美女主播。”
　　余光里谈默修长的身影更清晰了，桑野后颈上的绒毛都竖立了一下，挺直脊背，不假思索地三两步跨上前，挤入勾肩搭背的小派和胡夫之间。
　　“……”谈默在后方看着桑野的背影，无措了有那么几秒，低头，将手抄进裤子口袋里。
　　小派不介意桑野的突然闯入，哥俩好地勾上他的肩，继续对胡夫说：“就游戏区最近很火的那两个姐姐，上次我给你发过直播链接来者，还记得不？”
　　胡夫打趣他说：“这不正中你下怀吗？嗯，赛事方干人事了，那你一会儿希望哪个小姐姐来采访你？”
　　小派嬉皮笑脸：“哪个都行，不过那个金色头发的姐姐说话很嗲很好听的。”
　　桑野在两人之间探出白色的脑袋，迫不及待地插嘴：“我也觉得她声音好听，而且头发颜色也好看。”
　　谈默面无表情抬起头：“…………”
　　小派看向桑野：“哎哟嘿，白毛，没想到你也开始关注美女了。”
　　桑野眼睛控制不住地快速眨了眨：“美……美女谁不爱呢？”
　　他说那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得到气息顶不上来地发虚。
　　就说亲都主动亲了，直男这层伪装也该掉了。
　　桑野倔强顽强，纯粹就是垂死前的挣扎。
　　就在这个时候，桑野感到后脑勺有种被人盯着的灼烫感觉。
　　他僵了僵脖子，朝旁边微微偏了下脸，又突然顿住，原路转回去。
　　最终也没敢回头。
　　……
　　舞台上正在进行颁奖仪式。
　　除了冠军团队去到了中央，其他队伍的选手都站在舞台侧边，彩带纷飞之间，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在愚者的带领下，Catch22一起将金灿灿的奖杯举了起来，各个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现场响起的欢呼声愈发热烈了。
　　就在一个月之前，站在舞台中央的人还是WLG。
　　桑野还记得那时候拿起沉甸甸的奖杯的心情和感受，而现在自己只能站在灯光扫不到的地方看着，成为了观众。
　　这个游戏，只有冠军，其他都是无名。
　　桑野还在鼓掌，微微叹气：“原来这就是不拿冠军的滋味。”
　　他算是体验到了。
　　“嚯！”小派听后都笑了，道，“白毛，你这话说得有无敌是多么寂寞那味了，你怎么跟拿惯了冠军似的，偶尔一回没拿到，还不适应是吧？”
　　确实。
　　虽然桑野只有过一场夏季赛夺冠经历。
　　短暂的颁奖仪式结束后，大家要分批次去后台进行采访，舞台上闹哄哄之际。
　　愚者带着星星来到了WLG这边。
　　谈默跟他道了一声：“恭喜。”
　　愚者拍了拍他的肩，问：“你之前没事吧？”
　　谈默避重就轻：“一点意外，问题不大。”
　　星星作为社恐，愿意过来其实是来看桑野的。
　　小粉毛略有些谨慎地观察桑野的表情，然后桑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星星搓了搓脑袋，说：“不过是一场洲际赛罢了。”
　　桑野：“嗯，恭喜。”
　　星星不是来讨祝贺的，急切地甩着袖子道：“还有世界赛的！”
　　桑野：“嗯。”
　　星星：“下一次你一定会更好的。”
　　桑野：“我知道。”
　　星星：“那……”
　　桑野：“……”
　　星星：“你笑一个吧。”
　　桑野：“？？？”
　　就在这个时候。
　　愚者叫星星：“大家一起拍张照。”
　　桑野下意识看了眼谈默，转身就要走。
　　然而愚者比他更快一步：“Song，来呀。”
　　“……”
　　桑野不得不过去。
　　愚者招手吸引来了正在舞台边拍照的摄影师。
　　WLG和Catch22的两个队长带着各自的新人成员站成一排，桑野和星星站在中间。
　　站位的时候，难以避免的，桑野跟身旁谈默的手臂贴在了一起。
　　桑野脸上烫了一下，往星星那边挪了挪。
　　距离比赛结束也快过去一小时了，虽然桑野跟谈默干什么都跟着团队在一起，但硬是没说上一句话。
　　桑野知道自己在逃避。
　　但是对于谈默闭口不谈的做法也很能理解。
　　平时谈默对他那么好，就算现在被他冒犯了，大概也还顾忌情面，在犹豫怎么跟他说这事吧。
　　桑野耷拉下眼皮，感到抱歉。
　　明明是自己造成的麻烦，还要害Talk跟他一起烦恼。
　　摄影师这时特意朝谈默和桑野拨了拨手，道：“两位再站近点，近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不认识。”
　　“…………”
　　谈默挪了一步过来了。
　　桑野闻到了男人身上冰冷潮湿的深海气息。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在比赛现场见Talk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以至于Talk给他递一张身份证，他都能对着证件上残留的气味吸上半天。
　　现在回想，属实有点点变态了。
　　桑野舔了舔唇，目光紧张得没敢乱瞄。
　　摄影师指挥：“来，笑！”
　　——“晚些时候聊聊吧。”
　　低磁淡漠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桑野心中一咯噔：“啊？……”
　　与此同时，前方的刺眼灯光骤然闪烁了一下。
　　于是在之后被愚者传到网络上、这张定格的象征着WLG和Catch22之间珍贵友谊的照片里。
　　愚者和星星面带笑意。
　　谈默垂着眼。
　　而桑野，微张嘴，好像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脸都皱了起来。
　　网友：
　　【哈哈哈哈哈！说唱的表情好像藏了八百个心眼子，对于没能夺冠果真是耿耿于怀啊！】
　　***
　　采访结束后就是赛事方和各大品牌方联合举办的庆功宴。
　　逼格极高，包了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一整层楼，形式是自助餐，海鲜烧烤什么都有，可以放开了肚子吃。
　　然而桑野一想到“晚些时候聊聊吧”，就紧张到胃里直抽抽，根本吃不下。
　　谈默被几个熟人队长叫走了。
　　胡夫一直在取餐的那几排台子间转悠。
　　小派像个交际花，抱着个啤酒瓶全场跑着去灌酒。
　　一张桌上只剩下桑野和闷头扒饭的鄂兰。
　　鄂兰在吃蛋炒饭。
　　“……”桑野是第一次见到吃自助，第一步去盛蛋炒饭的。
　　桑野拿叉子卷起盘子里的面条，勉强吃了几口。
　　如果谈默今晚真要找他谈的话，他打算老老实实认个错。
　　对于一上头不小心非礼了谈默这件事，他感到很愧疚。
　　至于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桑野就不打算说了。
　　他觉得怪没意思的，喜欢就喜欢了，还能跟Talk在一起不成？
　　但有些话说出来肯定会让Talk觉得烦恼。
　　两人最好的结果是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但桑野不傻，知道状态一旦打破后，肯定会产生隔阂。
　　他卷了卷面条，愈发没了胃口，把叉子放了下来。
　　快到零点的时候，大家终于散场了。
　　不少人都喝高了，但新人们都没沾酒。
　　桑野坐上大巴车不久，谈默也上来了。
　　男人冷白的脸上泛着红，一向寡淡的桃花眼有些氤氲，经过时，冷香中带过一阵不明显的麦芽酒气。
　　感觉有点陌生。
　　桑野心跳得有些快，听到谈默在后排落座。
　　喻皓天“啧”了一声：“不应该放你去喝酒，喝这么多？你今天得好好休息的。”
　　谈默声音懒洋洋的：“多少得喝点。”
　　桑野抓了抓脸，看向车窗外。
　　月亮悬在天边又大又白。
　　既然喝多了……那今晚就不谈了吧？
　　大巴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就到基地了。
　　小派下车时，脚都不能走直线，还得靠胡夫搀扶。
　　谈默倒是一向很稳。
　　大家一起朝宿舍楼的方向去。
　　快靠近时，谈默问喻皓天要了一支烟。
　　桑野不知道谈默竟然还抽烟？
　　……又是一件颠覆想像的事情。
　　谈默拿到烟后，兀自走到一旁的绿化带旁，似乎是打算抽完了再上去。
　　桑野走在大家后面，看了不远处的谈默一眼，迈上台阶。
　　——“桑富贵。”
　　谈默冷不丁叫他。
　　桑野定住：“……”
　　谈默说：“自觉点。”
　　“…………”
　　桑野脸上闪过心虚，不过只是很浅的一瞬。
　　他走过去，道：“我没想跑，我以为你喝多了。”
　　“还好。”谈默低着头没有看桑野，一只脚踩在绿化带的路牙子上踩了踩，道，“多少喝了点，壮胆。”
　　桑野：“……？”
　　忽然后悔刚才自己没喝点。
　　他才是那个需要壮胆的。
　　“你不要有负担。”桑野垂着眼，心口乱蹦，变得结巴，“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谈默揉了把发丝，将烟叼嘴里，透出莫名的烦躁气息：“听我说吧，你先别忙着拒绝。”
　　“……？”桑野茫然地看向谈默。
　　他拒绝什么了？
　　谈默动作顿了一下，轻蹙眉，想到第一次抽烟时猛咳的场景，又把烟给摘了下来。
　　现在已经不能够再狼狈了。
　　谈默将烟攥进手里，又将手揣进裤子口袋，烟丝立马在掌心揉开。
　　他歪过头看桑野，没有灯光的夜色掩映下，眼瞳深黑而清明，丝毫不见醉意：
　　“当时没控制住，抱歉，不该未经同意就吻你。”
　　“……！”
　　桑野茫然x2。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强吻你，是我要道歉。
　　谈默把他台词都说了，以至于桑野一时间无话可说，而且觉得事情发展跟他纠结了一晚上的事不一样。
　　然而桑野不知道的是，在谈默的回忆里，是他先亲的桑野。
　　谈默意外的是桑野没拒绝。
　　当时他已经不剩多少理智，等冷静下来后，觉得桑野确实不会做出推开他的事。
　　——像小狗一样无条件地信任他，给予他支持和关怀，即便是心有不愿，也会默许他的行为。
　　谈默对此觉得很抱歉。
　　后来桑野果真处处躲避，看得出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谈默难掩失落，但也没辙，是自己太冲动，在不恰当的时机，将关系推向了不合适的方向。
　　谈默复又低下头，看着地面，没看到桑野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表达以至于只能疯狂摆动的小手。
　　“你不问为什么吗？”
　　桑野下意识重复：“为什么？”
　　口袋里的烟丝粉碎得彻底，谈默说：“我很早之前就想那么做了。”
　　桑野手停了，整个大脑都停摆了。
　　这话对他来说信息量有点大，而且跟他之前的认知有出入。
　　他不知道是该先弄清楚“你不是直男吗？”，还是应该先搞明白“什么叫那么做？怎么做？”。
　　是找男生接吻吗……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一片初秋时期衰败的蝉鸣从灌木丛里传来。
　　谈默舔了舔唇，深吸气，转过身，走到一脸空白的桑野面前，开口就是：
　　“桑富贵，我喜欢你。”
　　桑野眨了下眼，从内心里升腾起了一簇火焰，烧得越来越高，火舌舔舐着他的脸庞，大脑，灌入了他的胃，烧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谈默等着桑野说话。
　　三秒过去。
　　十五秒过去。
　　半分钟过去。
　　谈默抬手在桑野面前打了个响指：“能接受吗？吱个声。”
　　作者有话要说：
　　Talk：我明牌了，你随意。


第67章 
　　067
　　桑野的思绪正处于因过度震惊而停滞的状态, 但他的身体却诚实地释放出了所需要的一切激素，引发出一系列生理反应。
　　——漆黑的瞳孔像注射进入星耀一般微扩张，脸上的毛细血管承载着超速的血液而发烫过胀, 交感神经兴奋但血氧量在压缩，变得逐渐喘不上气。
　　桑野有被表白的经验, 打从上幼儿园第一天就开始了。
　　年纪太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说不具有意义, 就说他在职业技校的那段日子，来向他表白的有同级生、学妹还有学姐，但是桑野听完她们的表白后，无一例外,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因为这些女生常常挡在了他前往网吧的路上、耽误他上机时间而有些烦恼。
　　也有个别的男生围绕在他周围并且表现得很殷切, 但是对于这类人, 桑野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会给, 因为直觉跟他们之间的气氛格格不入，不是一路人。
　　唯独这一次，这一刻——他被对面男人的一句“我喜欢你”弄得分崩离析、一塌糊涂，头顶上的星空在旋转，脚下的大地在塌陷。
　　他觉得他快要不行了。
　　忽然谈默一个响指。
　　桑野往后微微一缩, 眨了眨眼，从沦陷的大地里弹了回来。
　　谈默一瞬不瞬地看他, 虽说眼中带有淡淡的类似戏谑意思的笑意, 但桑野就是看出来了谈默在紧张。
　　连带着他的紧张程度也升级。
　　“我……”桑野第一声发了个气音, 因为缺氧，发不了力。
　　桑野再看谈默, 目光轻颤一下。
　　如果说之前体会到的激动、兴奋和强烈到近乎刺痛的火热是华丽主菜, 那么此时姗姗来迟端上桌的, 是一碟名为“慌乱”的甜品。
　　桑野低下眼，嗫嚅着后退半步：“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心思单纯的少年奔着星光而来，却从未想过摘下星星据为己有。
　　但突然有一天星星掉转过头奔向他，一声招呼都不打、一点征兆都没有，那对于毫无心理准备的桑野来说，并不是许愿成功的流星，而是对世界观带有一定冲击意义的陨石撞地球。
　　谈默缓缓吐出一口气，在摊牌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既然把人亲了，总要给个交代，撒谎没必要，也显得不负责，不过向一个直男表白，确实需要点视死如归的精神。
　　桑野现在的反应谈默也考虑到了。
　　少年懵懵懂懂的，在感情上尤为迟钝，做什么都是靠着直觉在莽，突然的表白，应该已经搅得他方寸大乱了。
　　谈默并不意外，可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表白，没成功，心里总归是失落的。
　　谈默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桑野没有明确地把拒绝说出口，既然如此，他就不急着要一个结果。
　　反而是把桑野逼急了对他没好处。
　　谈默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脚下的石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等想好了给我答复，反正……我每天就坐你旁边，也不会跑。”
　　“……”
　　桑野不确定谈默是不是在开玩笑，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但他心底像被搔了下痒，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谈话到此结束，谈默朝宿舍楼走。
　　“今天表现很精彩，你是个好指挥。”
　　他低着眼经过，抬手拍了拍桑野的肩。
　　“早点休息。”
　　桑野被碰到的肩膀因收紧而僵硬，视线不自觉朝另一边偏，声音小小的：“哦，好……”
　　谈默走过去了，桑野站在原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等他心神回拢后，才察觉到脸上烫得要爆炸了。
　　九月末的晚风拂过，吹散了一些桑野脸上的热度，带来丝丝凉意。
　　平和之间，忽而之际，风里卷来了一阵冷香。
　　——谈默又回来了。
　　他伸手托住桑野一边滚烫的脸颊转过来，伏低脊背，印上少年绵软的唇。
　　桑野睁着眼，呆滞地站在那儿，闻到了谈默手指上淡淡的晒干的烟丝味道。
　　路灯余了点昏暗的光线就像罩住的薄纱，晚风徐徐吹开纱帐送入，一旁黢黑的灌木丛里是沙哑的蝉鸣孜孜不倦。
　　谈默的吻细致而温柔，带着麦芽酒气，比两人之前在体育中心楼梯间里那个试探的有点仓促的吻更叫人沉醉。
　　力量慢慢从脚底溜走了，桑野渐渐没了抵抗的力量——他要抵抗的是自己——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终于无法抑制地阖上了，顺从地任由谈默摆布。
　　……
　　夜色的遮掩下，两人像开始时那样静悄悄地结束，一切发生地都很隐秘。
　　谈默抵住桑野的额，低磁的嗓音难得透出气喘，再次确认：“你会考虑的吧？”
　　桑野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垂着视线，脸蛋红得不正常，发出猫咪一样含混暗哑的声音：“嗯……”
　　“好。”谈默偏头在桑野白皙的眼皮上印了个吻，低声道，“等你给我惊喜，桑富贵。”
　　这话桑野还记得，谈默以前跟他说过。
　　就是谈默生日前，当桑野问谈默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
　　谈默执着地要一份免费的礼物。
　　桑野以前不懂，但现在一个人站在楼下吹风时，终于明白了谈默等待的惊喜是什么。
　　——是他的爱、陪伴、和勇气。
　　……
　　桑野慢慢在花坛边蹲了下来，双手捂住通红的脸蛋。
　　是不是那时候起，谈默就已经喜欢他了呢？
　　……
　　桑野凌晨一点的时候才回到房间里。
　　人在楼下都快吹傻了，还是热，各种燥热。
　　由于明天开始就到了休赛期，有一周的时间训练节奏会放缓，所以明天晚点进训练室也问题不大。
　　桑野在慢吞吞地洗了个澡，又慢吞吞地爬上床，盖上被子，整个人往里一卷，就不动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谈默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只是个粉丝，最多还是个队员，跟小派、鄂兰还有Shine他们没两样，最多就是跟谈默关系好了点，平时喜欢黏谈默黏得多了点，怎么就喜欢上了……
　　谈默那么优秀的人，怎么能喜欢他呢？
　　桑野拧眉“啧”了一声，抓了抓头发，心里乱糟糟的，又觉得热，一把将被子掀开了。
　　在桑野的印象里，谈默如果不是来打电竞，以后也会是职场上的精英、研究院里的大佬、政商界的人物，是无论在哪行哪业都有影响力的人。
　　加州理工毕业欸，大学霸欸，会至少四国语言，琴棋书画都能登台……
　　桑野捞起一旁的手机，打开百度，搜索“加州理工学院”。
　　看着那些牛逼校友的牛逼经历，桑野越来越往被子里缩。
　　空调开得或许有点低，他又觉得冷地卷进被子里，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
　　桑野把手机关了扔一旁，苦苦思索。
　　谈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蠢蛋呢？
　　桑野想到以前自己待的学校，全名叫“山西大同煤炭电子科技职业技术学院”，由于名字太长，每次填表都要写上长长一串，后来桑野干脆自己给学校取了个缩写名——山西学院。
　　虽然也叫“学院”，但跟加洲那个不一样。
　　加州理工全校也就一千个本科生，他们学校一个年级就有十五个班一千人左右，五年制，有五个年级，人特别多，但真正学习的却没两个。
　　桑野就是不学无术的那批人，他的校友们如果能顺利毕业，最终大多数都走向了工厂和矿场。
　　桑野要不是家庭条件好，不用为生计发愁，以后就是进富士康流水线拧螺丝的命。
　　想到自己的学校，桑野低叹一声，小脸上挂着淡淡的落寞，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以前桑野从没想过这些事情。
　　因为他是谁、他来自哪里，都无所谓，因为这些不影响他追星。
　　谈默总不会因为他读书不好，连初中学历都没有就不让他追，不让他喜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当谈默说喜欢他的时候，桑野就开始自发地重新审视自己，然而越审视，越渺小，他最后连脑袋都缩进被子里了。
　　那天晚上，桑野连灯都没关就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里他在一团巨大柔软的棉花糖上跳来喁羲蹦去，到处都是香甜的气味，触手就是瓦蓝的天空，就像他在大同嶙峋尖锐的山岭背后看到的那片天空。
　　然后“噗”的一下，棉花糖云团散了，他朝着下面掉落，不见底地往下掉落……
　　***
　　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桑野基本还是在同样的时间醒来。
　　结膜炎好了，睑板腺还在恢复中，不过那个红肿的一粒比昨天比起来消了点。
　　桑野对着镜子自己沾了点药膏，就出门去练习室了。
　　到地方的时候，大家都没来，桑野一边开电脑，一边拆打包带来的馄饨包装盒。
　　桑野蹲在椅子上吃早饭，又拿过键盘在百度上搜索关键词。
　　——【成人教育】
　　——【学历提升】
　　——【自考大学】
　　——【专升本】
　　——【留学生会喜欢技校毕业的人吗？】
　　搜索了一圈，桑野挫败地发现上帝给他关上了读书这条路，再者，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桑野开始后悔了。
　　以前暑假，桑野妈妈都会提议带桑野出国玩，可以去到各种时装周和嘉年华，但是桑野懒，只想窝在家里打游戏。
　　现在好了，书没读多少，见识也没有。
　　桑野对自己稍感愤怒，撇了下嘴，又塞了两个馄饨，然而敛着睫若有所思。
　　过了没一会儿，他又摸到键盘继续搜索。
　　——【上海房价】
　　——【静安区房价】
　　——【一千万能在上海买多大的房子？】
　　看着看着，桑野的注意力就顺着蹦出来的关联词条转向了别的地方。
　　小派“啦啦啦啦”地甩着蛋饼进入练习室的时候，桑野正蹲在电脑前专心地看知乎。
　　所以小派凑上来的时候，桑野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关掉页面。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小派一点不见外，照着屏幕上的话题内容读，“上海男人一般不考虑跟外地姑娘结婚么……嗯？”（*问题摘自知乎）
　　小派看得满头问号。
　　桑野脸蛋霎时间涨红，手忙脚乱就要拿鼠标。
　　小派却先他一步把手搭在鼠标上，往下滑动页面扫视网友们的回答，皱着眉直摇头：“白毛，你看的都什么东西？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问题，这都2022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偏见？”
　　桑野结巴：“我……我就随便看看……你鼠标给我！”
　　结果小派一翻回答，有偏见的网友还不少。
　　小派气笑了，撒开鼠标，随手就拖过一旁谈默的椅子坐下，他不能上网杠，就顺着话题跟桑野掰扯这事：
　　“你要说再往前推个十年二十年，江浙沪这一带是不爱往外找对象，但现在信息交通都这么发达，地球都成一个村了，大家思想开放，年轻一代人才不关注你来自哪里，别说上海了，如果现在还有哪个男人结婚要把地域限定死，那这种人其实也没多大本事，不值得的。”
　　桑野面红耳赤地关了页面，下了椅子坐好：“你别跟我讲！说了不关注，我就随便看看。”
　　小派侃侃而谈收不住：“姑娘们要找应该找我这种只关注真善美的好男人。”
　　桑野把电脑锁了屏：“滚吧。”
　　就在这个时候。
　　又有一人进来了。
　　小派抬手对着门口打招呼：“哥，早啊！”
　　桑野后背一直，脸上刚消退的热胀感又爬上来了，不过这回他连脖子都蔓延开了粉色，盯着面前已经黑屏的电脑，动也不动。
　　“早。”
　　谈默刚睡醒还有些哑的嗓音从后方飘过。
　　小派起身让座，道：“对了，哥，你跟白毛说说，你以后结婚会限定地域吗？”
　　“…………”
　　桑野险些跳起来。
　　关我什么事！！！
　　桑野正坐立难安间，谈默走到一旁的桌边，放下东西，声音散漫：“会。”
　　桑野静了一下，捡起勺子，埋下脑袋继续捞馄饨吃。
　　但刚刚吃饭上网不专心，馄饨已经凉了，皮湿湿软软的，桑野吃进嘴里，很轻地皱了下眉。
　　小派“哈？”的一声，出乎意料，看向谈默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哥……这真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有问题？”谈默坐到电竞椅上，卷了两道袖口，转向小派，道，“非山西的不娶。”
　　“咳！”桑野差点把馄饨皮给咳出来，赶紧拿手抹嘴。
　　一包纸巾扔到他桌上。
　　桑野抽了几张纸。
　　小派还在纳闷：“不是……为啥呀？”
　　谈默说：“各有所爱，你管我。”
　　桑野拿纸巾捂在嘴上，悄悄朝一旁谈默投去视线。
　　不料被谈默捕捉到了。
　　谈默冲他一扬下巴：“你说是不是？”
　　“……”
　　桑野连忙埋下头，小脸充血，涨得通红通红。
　　***
　　下午的时候喻皓天来到练习室，向大家统计国庆的去向问题。
　　桑野瞄了一眼电脑下方，这才发现，后天就到十月一号了。
　　谈默和小派都本地的，忙完洲际赛后并没有出行计划。
　　胡夫说要趁着小长假回家。
　　喻皓天转而问桑野：“Song，你国庆回家吗？”
　　然后就看到桑野已经打开航空公司的网站在看机票了。
　　“……”喻皓天走过去，问，“你几号走？”
　　然而桑野现在看已经太晚了，一个月前就过了抢票高峰期。
　　他对着屏幕琢磨，道：“四号吧……就四号还有几张票。”
　　谈默坐在椅子上滑过来，扫了两眼列表，提议道：“回来的票也提前买了。”
　　“哦，好。”
　　桑野又去找返程的机票。
　　喻皓天笑：“我说谈队长，人都没走呢，你这就催着回来了？”
　　桑野购票，脸上又开始热了，低头输入密码，输了两次才成功。
　　小派也笑：“哥，你不是要娶白毛家那边的老婆吗？你国庆要是没什么事，就跟白毛一起回去呗，别光说，真爱是要去脚踏实地自己寻找来的。”
　　喻皓天看向谈默，轻挑眉。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谈默那点心思的人，他开始好奇这俩人进行到哪一步了。
　　桑野继续买回程的票，嫌小派闹腾：“没你的事。”
　　Talk是要回家的，而且之前说什么“非山西的不娶”都是逗他玩，才没有那回事……
　　接着，桑野察觉谈默在一旁看他。
　　他犹豫一下，迎上目光：“干嘛？”
　　谈默问：“可以吗？”
　　桑野猝不及防：“……啊？”
　　谈默看向屏幕：“可以的话把我的票也买了，上次去太原还是两年前。”
　　桑野：“…………”
　　小派和胡夫都抛下手中的事。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谈神，你还真去？”胡夫笑得难以置信，“看不出来，你最近求偶心切啊。”
　　小派搓手：“国庆结束后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个嫂子见面会？是不是是不是？”
　　桑野坐不住了，臊红着脸起身，抓起保温杯：“我……倒水。”
　　喻皓天看着少年慌里慌张地离开，好像发现了那么点苗头，眉梢挑得更高了。
　　他统计完结果就差不多要走了，叮嘱一句：“国庆也别偷懒，留点时间直播，不然整个十月有你们忙的。”
　　再过一个半月就是全球邀请赛了，国庆回来后，大家就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在训练中。
　　离开前，喻皓天特意从谈默座位旁走了一圈，拱了他一下，压低声：“任重道远啊谈总。”
　　谈默说：“出去把门带上。”
　　桑野没去开水间，他找了个阳台，抱着保温杯站那儿吹风。
　　谈默让他买机票的时候不像在开玩笑，桑野一想到就心跳得厉害，“见父母”这个词几乎是一下子蹦进脑海。
　　他不是要拒绝Talk跟他回家，如果是旅游可以，他会好好招待，但如果是……那太快了吧。
　　他都没想好，也没准备好。
　　桑野感到淡淡的压力，揉了揉脸，现在才发现，以前谈默对他还是收着了，表白完后，动不动就害他脸红心跳。
　　这样下去可不行，可太容易叫人上头了……
　　桑野正在暗自烦恼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楼梯口传来急切的声音。
　　“喻经理，你等等，我就问两个问题……喻皓天你站住！”
　　最后那一声愤恨的喊叫吸引了桑野的注意力，他回头看去。
　　不多时，喻皓天踩着楼梯上来了，一脸耐心耗尽的样子转身。
　　然后跟着上来一人。
　　是暗流。
　　桑野在阳台上还有半扇墙遮挡，所以那两人一时间没有发现他。
　　暗流拿出一张纸，放喻皓天面前抖了抖，神态焦急：“什么意思？为什么三个月还没到就取消了我的直播号认证，不仅要我走，还要我赔三十万，什么意思你们？”
　　“就字面意思。”喻皓天道，“你违反了同行竞业准则，试图把我们俱乐部合约内的选手引荐去其他俱乐部，当初你入队的时候是签过相关合同的，现在你违约了，这是你的罚款。”
　　暗流脸色一白：“一定是有误会，我没有……”
　　“如果不是掌握了证据，我们是不会给你发通知的。”喻皓天让他死个明白，说，“NSN经理为了不被起诉，已经把你们的聊天截图发给我们了，上面有不少转账记录。”
　　暗流彻底没话说了，扶住一边墙，似乎有些站不稳。
　　过了好一会儿。
　　“三十万？”暗流目光仓惶地看了眼纸张，问，“我哪来的三十万赔你们？就不能私下里再协商一下吗？”
　　“这两年WLG养你的、花在你身上的，可比三十万多了去了，别逼我骂你。”喻皓天冷笑，道，“既然收到通知了，请你今天就打包离开基地，并在截止期内把赔款打入上面的账户。”
　　说完，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留暗流一个人站在原地，身形落魄。
　　阳台上，桑野转回去挂在栏杆上，继续吹风，继续烦恼。
　　如果Talk国庆一定要跟他回去怎么办？
　　桑野抓了抓白毛。
　　愁死他了。
　　***
　　桑野回到练习室的时候，谈默没有再提买机票的事，这让他松一口气。
　　后来桑野想想，可能谈默并没有“见父母”的那层意思，就是单纯想国庆外出旅个游，是他多虑了。
　　就说现在年轻人谈恋爱，第一步肯定不是见父母，万一Talk谈着谈着不想谈了呢？后面跟父母解释起来得多尴尬……
　　桑野挠了挠头。
　　怪自己一惊一乍。
　　隔日，胡夫请了一天假赶高铁去了。
　　小派推着行李箱来练习室，准备下班时间点一到就走。
　　节日放假的氛围一下子就有了。
　　谈默进来的时候，却依旧轻轻松松提着自己的早餐。
　　小派奇怪：“哥，你国庆不是回家吗？你行李呢？”
　　“家离得近，明天回也不迟。”谈默说，“今天住一晚。”
　　小派“哦”了一声，随口一提：“那今晚基地只有你跟白毛了。”
　　桑野再次挺直背，“咕咚”咽下馄饨。
　　要说以前，如果基地里只剩他跟谈默，桑野高兴坏了。
　　但是现在，那种淡淡的压力又冒上来了。
　　谈默坐下后，语调稀松平常地对桑野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桑野看着面前电脑点点头，顿了两秒，才答：“好。”
　　“吃饭？什么吃饭？”小派回过头，“在哪里吃饭？我也去！”
　　谈默低着头玩手机，淡淡道：“你不去，你回家。”
　　“不嘛！”小派坐在椅子上蹭过来，道，“我家近，早点走晚点走都没所谓，吃个饭还能避开晚高峰呢哥！”
　　谈默头也不抬：“我不是你哥。”
　　“……”小派转而去找桑野，“白毛！你就说带不带我一个？”
　　桑野扒开小派的爪子：“别问我……”
　　小派站起来：“你是不是想独占——”
　　“带你，带你一个。”桑野连忙把小派给拽下来。
　　“你确定？”谈默抬眸看桑野，又看向小派，“要带这么个……”
　　碍眼东西。
　　桑野避开视线，嗯了一声，嗫嚅：“人多热闹。”
　　小派没心没肺地转回去：“晚上聚餐咯！”
　　“……”
　　谈默舌尖顶了顶口腔，默默把手机上刚预约成功的米其林双人法式餐取消，换成老重庆火锅店。
　　……
　　晚上在火锅店的时候，谈默自己没吃两口，一直对小派道：“多吃点，吃快点。”
　　小派感受到了浓浓的关爱，幸福得嘴角流油：“哥，别客气，你也多吃点。”
　　到了九点多，小派才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提上行李箱坐进出租车，朝路边并排站着的两人挥手：“白毛，回家注意安全！哥，国庆后等着见嫂子啊！”
　　谈默微笑着冲小派挥了挥手，等车开走，他放下手，面无表情：“没眼力见。”
　　桑野：“…………”
　　由于火锅店距离基地不远，走着就能回去，于是桑野和谈默朝着基地的方向，散步一样地走在街旁。
　　桑野走路的时候，垂着眼，不自觉拿右手捂着左臂，好像唯恐越界碰到左边的谈默似的。
　　他们转弯的时候，一辆疾驰的黄色外卖车违规驶上人行道，从桑野身旁擦过。
　　谈默眼疾手快把桑野揽过来，不悦地看了眼冲出去的外卖车辆，问桑野：“没事吧？”
　　桑野摇摇头：“没事。”
　　谈默松开桑野的时候，却顺势地牵起了他的手，防止他再出现意外。
　　桑野手指间感受到谈默掌心的温度，微微张了下嘴，需要大口的空气。
　　两人一路牵着手进了基地，走向宿舍楼。
　　谈默问：“你四号回去吧？接下来三天有事吗？”
　　桑野如实回答：“没事，就睡觉休息，有空直播吧。”
　　谈默看他：“那不是很无聊？”
　　桑野无所谓：“还好吧，在家大概也这样。”
　　谈默道：“跟我回家吧。”
　　桑野眨眼：“…………”
　　前面快接近宿舍楼的地方，路灯坏了。
　　谈默一迈过光与暗的分界线，就突然把桑野逼退着抵在一旁蜂巢快递柜上。
　　桑野被谈默巨大的黑影压着，心跳失速，抬头看了眼，又被谈默在暗处都显得灼热的目光吓到，垂下眼。
　　他开始想念小派了。
　　“谢谢，不用，我……”
　　谈默打断：“在我家也能睡觉，也能开直播，比在这里好，行不行？”
　　桑野脸上臊红，偏过头，微弱地坚持道：“不用了……”
　　谈默看着少年拉伸的修长白皙颈侧，眼中一暗，放轻声道：
　　“我什么都不做，就是邀请一个不能回家的队员来家里住几天，家人也不会怀疑，四号我送你去机场，行不行嘛……”
　　桑野感到越来越靠近耳边的灼烫气息，从谈默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么点撒娇的意思，心跳如擂，过意不去，最后还是点点头：
　　“好……好吧……你别压我……”
　　桑野稍微感到谈默退开了点，就从旁侧钻了出去，来到空地上，呼出一口气，双手捂了下脸，慌里慌张地道：
　　“谢谢请客，我先回去了。”
　　然后他也不等谈默回答，就扭头跑了，上台阶的时候还踉跄一下差点摔跤，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谈默在背后看着少年，表情有点无奈，等人走了，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
　　就见谈默一手抄兜，低着头站在灌木丛旁，对电话里道：“爸，我明天带个人回去……”


第68章 
　　068
　　桑野都没等电梯, 一路爬楼梯冲回房间，扑到床上，卷起自己的小被子。
　　黑暗的结界中,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快速转动。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稍微跟Talk靠近一点他心态就爆炸了，跟Talk回家后他不得一天从早炸到晚？
　　去Talk家后可以不睡一个房间吗？他要求睡沙发Talk能同意吗？Talk会把他压在床上吗？会亲他吗……
　　桑野越想越是缩成一团, 将脸埋进被子里蹭。
　　他想起夏季赛刚结束那次, 谈默陪他回房间，看到了新到的女装，两人拌嘴的时候不小心跌到这张床上。
　　谈默压在他身上，他吓得不敢动, 谈默也安静了好一会儿。
　　桑野突然跟天灵盖打开了一样，过去都没在意的事情, 现在却一下子回忆起了好多细节——他当时手还搭在谈默腰上, 掌心下能够感受到, 男人后腰的肌肉是鼓胀紧绷的。
　　所以Talk在那时、在生日之前就喜欢他了吗？
　　不，不是。
　　——“怎么不能穿？”“我选的这个高度已经够保守了。”
　　可能还要往前，Talk在酒店里帮他选女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
　　桑野脸上热意上涌，慌乱的情绪却不知为何平复了一些。
　　先不管那些, 关键他俩真的不会被家长看出来有问题吗？
　　对了，明天穿什么？
　　桑野一下子跳起来蹦到衣柜前, 拉开柜门, 一头扎入海量的衣物间开始淘。
　　虽然谈默说家人不会怀疑, 没有见家长的意思，但是桑野也不想初次见面就给谈默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掏出一件英伦风小西装, 对着镜子往身上一比划。
　　不行, 太正规, 即便不是见家长也会被怀疑是去见家长。
　　抽出一件港风卫衣。
　　不行，太休闲显轻浮。
　　翻到一件领口镶钻的黑色衬衫。
　　“……”
　　桑野看了两秒，放回去。
　　颜色不吉利。
　　桑野继续淘，然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就这么过了半小时，桑野揉乱了头发，抱着一堆衣服蹲到地上。
　　很多时候，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两秒后。
　　桑野一蹦而起，从角落里拖出行李箱，把衣服哐哐往里面砸。
　　遭不住了！！！
　　第二天迎来小长假，是个风清日朗的好天气。
　　谈默比往常早起了一些，起床后第一时间是摸到手机，给桑野发去信息。
　　T.：【醒了吗？】
　　等了会儿，那边没有回复。
　　就是还在睡。
　　谈默换衣，在卫生间收拾好后，拿起手机查看。
　　依旧没消息。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谈默准备到楼上叫人。
　　出门前，他抓起柜子上的香水往面前的空气喷了两管。
　　——这就是男人时刻保持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深海气息的秘密。
　　他又微微屈身，对着旁边墙上的镜子理了理头发。
　　谈默拉开房门。
　　“啪嗒。”
　　还没迈出房门，随着轻微一声响，一张卡片顺着门缝掉落在地上。
　　谈默垂着睫，静默两秒，弯腰捡起卡片。
　　【谢谢邀请，你是个好人，我买到票了，回家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不用担心，国庆节快乐。】
　　谈默目光来回跳跃，在“你是个好人”还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上反复了六遍，下颌线条收紧一下，将卡片揉进掌心捏成团：“小骗子……”
　　而此时“小骗子”正戴着眼罩在一万两千米的高空上呼呼大睡。
　　最近两天为情所困，精疲力竭，可把孩子累坏了。
　　桑野昨天半夜里从黄牛那儿花了五倍的价钱搞了张回老家的票，早上天没亮就推着行李箱跑路了。
　　要他跟谈默去家里住几天，他没准备好。
　　身心都没准备好。
　　……
　　方月荣小长假第一天上午在家，从后圈里牵了只羊出来剖了，把羊杂全掏空，趁着没洗手，又砍了八只兔头。
　　她是屠夫的女儿，做起这些来得心应手、干净利落。
　　本来还想再宰两只鹅，中途接到电话，朋友叫她上美容院，推脱来推脱去，还是抹不开面子，答应去了。
　　方月荣摘了围裙，披上粗麻呢香奈儿定制，出门前吩咐厨娘，晚上回来吃饭，下午先炖一锅羊杂，剩下的处理封存。
　　厨娘挤出笑眼：“嘎道咯，今儿个起就备好，等娃娃儿四号回来。”
　　快到傍晚的时候，方月荣回家，还没进屋就能闻见香辣热腾的羊杂味。
　　她进了院子，一抬眼，透过侧边半敞开的厨房门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方月荣一边摘手套，一边探着脑袋慢慢走过去，视角绕过门框后变得越来越宽敞。
　　就见背对门口的人白色的脑袋，穿着白色的旧棉衫、阔腿中裤，站在灶台前，捏着筷子“滋溜滋溜”从瓦罐里捞羊杂吃。
　　方月荣声音里充满不确定：“小狗儿？”
　　少年回过头，嘴角还沾着橘红色的辣油，打了声招呼：“妈。”
　　方月荣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眼里都有了泪花花，第一时间顾不得桑野怎么比说好的提前了三天回来，把系着丝巾的手提包往旁边菜板上一扔，抱着桑野的脑袋猛亲一口：“哎呀！我小狗儿回来嘞！”
　　少年白色的额发上就这么敲了个鲜红的口红印。
　　桑野是中午的时候到家的，经济舱的座位窄得他难受，他回来后也没吃饭，洗了个澡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就爬上床接着睡了，到了傍晚的时候，被羊杂的香味闹醒，这才下楼来。
　　方月荣稀罕地把桑野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捏了捏少年白嫩的脸蛋：“南方水土真养人。”
　　桑野问：“我达去干甚个来？”
　　方月荣没好气：“又出去呼撒了。”
　　桑野掠了眼瓦罐里“咕嘟咕嘟”的羊杂：“你吃饭拉么？”
　　“还没。”方月荣卷袖管，从消毒柜里拿碗。
　　她又把桑野拱到旁边，叫他去前屋等，饭都舍不得让儿子盛。
　　……
　　谈默到家的时候，他爸和阿姨都不在。
　　傍晚近饭点了，厨房里端出来一盘盘丰盛的菜肴，谈正峰才回来。
　　谈正峰进门，打量谈默两眼，问：“人呢？”
　　谈默靠在一旁墙上，抬手搔了搔高挺的鼻梁：“回家了。”
　　谈正峰换鞋，意味不明冷笑一声。
　　谈默低下头，双手抄进兜里。
　　“乃么好了。”谈正峰拎着包进屋，说起话来很风凉，道，“让你急，人都跑了。”
　　“……”
　　谈默一声不吭，无话可说，转身跟在后面。
　　……
　　吃过晚饭后，各个电视台都开始了国庆晚会。
　　但是现在年轻人过节不爱看这些，年轻人过节都爱在群里抢红包。
　　身后屋里响着电视机的声音，桑野一个人抱着手机蹲到门廊外，旁边有两只没关笼子里的大白鹅走来走去。
　　桑野其实可以坐在客厅里玩手机，但他总觉得手机里藏了一个秘密，当着爸妈的面拿出来，会有种秘密曝光的不安感。
　　WLG的大群里此时热闹非凡，教练和苗森都已经发过红包热身了。
　　喻你欢喜：【[红包]】
　　桑野领了。
　　拆开一看。
　　1.72。
　　后面的一串列表里，大家的金额好像都不高。
　　3.1415926：【我靠！我们这么多人，你不会就发五十块吧？我看刚刚你从教练和苗森那儿领的红包一千都不止了，不愧是你啊喻公公。[赞]】
　　喻你欢喜：【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应该叫我们群里最有钱的人出来发红包。@T.】
　　桑野看到那个id，捏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
　　腿有点蹲麻了，他换个姿势坐到了台阶上，手臂环住膝盖。
　　桑野下午睡醒后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手机上再找谈默解释一下临时变卦回家的事情，毕竟是放了人鸽子，只塞一个卡片在门缝里就走了，也太不讲诚意了。
　　但是桑野并没有因为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胆量变大了点。
　　他一会儿担心谈默会不会还在生气，不愿意理他，要不然不会只在早上发了个“醒了吗？”就再也没有了后续。
　　他一会儿又担心谈默会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他还回答不知道，谈默是不是会失去耐心，变得更生气？
　　他最害怕的……其实是谈默的冷漠。
　　桑野就这么畏首畏尾，拖到了现在，直到群里发红包，桑野还在想着要不再等等看，先观察一下谈默跟大家聊天时的语气，再找机会私聊。
　　可是从刚刚到现在，谈默都没有参与过群聊，红包列表里也看不到他的领取记录。
　　他好像在忙，又或者看不到消息。
　　桑野咬了咬下唇。
　　有些让人心生胆怯的事情，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去完成，越往后拖，执行力越差，直至最后出现摆烂的想法——算了，就这样吧。
　　就在这个时候。
　　群里各位千呼万唤中，终于蹦出了一长串的消息。
　　——谈默一次性发了二十个红包。
　　桑野看着那个头像，呆滞两秒，才想起来去点链接。
　　第一个。
　　【红包领完了~】
　　记录里只有小派和喻皓天领到了，两人加起来有两百。
　　一个红包最多发两百。
　　桑野退出去又去点第二个。
　　【红包领完了~】
　　“……”
　　就这么连续点了四个后，桑野一下子将界面拉倒最底部，去抢最后一个链接。
　　【红包领完了~】
　　“…………”
　　这些人要不要这么夸张？
　　所以但凡是跟职业选手拼手速的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谈默的红包桑野一个没抢到，郁闷地抓头发。
　　其他人则心满意足了。
　　3.1415926：【谢谢老板！】
　　不瘦十斤不改名：【谢谢老板.jpg】
　　喻你欢喜：【老板大气！】
　　……
　　……
　　大家全在感谢。
　　桑野也跟风发了一句过去。
　　Talk老婆粉：【谢谢老板。】
　　然而谈默没有回复。
　　可能有事要忙吧……
　　桑野低敛下睫，收了手机，起身进屋。
　　桑野跟着父母看了会儿电视，对那些唱唱跳跳的节目实在提不起精神，于是打了声招呼，说要回房间玩游戏。
　　“娃。”桑华新怪心疼的，压手示桑野坐下，“平时玩游戏很累了，到家就歇歇，别玩了。”
　　“…………”
　　桑野还是回房间去了。
　　虽然职业选手平时的工作就是玩游戏，但毕竟都是网瘾少年，休闲娱乐的时候也依旧爱游戏，不冲突。
　　登录账号后，桑野顺便开了个直播。
　　流量起来得很快。
　　【富贵儿，在哪儿呢？不在基地吗？】
　　【富贵怎么想起今天直播？都没翻到预告。】
　　【把链接发给一个月开不了一次直播的谈神看看，老婆多勤奋多敬业。】
　　桑野先清一波Steam上的好友申请，过程中看弹幕：“是在家，不爱看晚会，没事就上线玩两把……别搞。”
　　【富贵是不是有点累呀？】
　　【好像有点不开心哦。】
　　桑野没否认：“今天早起赶飞机，是挺累。”
　　【筒子们，不如去看隔壁美女糯糯的直播，人家正跟男朋友双排，笑得又甜，要颜有颜，要态度有态度，不比在这儿看主播脸色强？】
　　总有黑粉乱跳，桑野今天心情不好，看到就怼回去了：“我怎么给你脸色了？天生长这样，欠你的？爱去哪儿去哪儿看，没人拦你。”
　　糯糯半个多月前官宣了男朋友，小派痛苦了一晚上，好在自我修复能力强，而且认的姐姐也够多。
　　后来小派有空还会去糯糯那儿刷礼物，桑野跟着瞄到过几次，比起从前的风格，糯糯现在确实爱笑了很多，就是很甜。
　　桑野又看了眼那条拿他跟糯糯对比的弹幕，不悦地抿了下唇，嘀嘀咕咕：“她有男朋友陪玩游戏，我又没有，还怪我不甜，真哔了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Song宝精准吐槽！不过听上去有点怨念怎么回事？】
　　【来自单身狗的怨念hhhhhhhh……】
　　【你也甜啊宝贝，有谈神在的时候你比谁都甜，就是个小甜豆~】
　　桑野脸热一下，他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能不能别总提Talk？他很忙的——”
　　话没说完，就被超级战舰的音效给盖过去了。
　　系统提示：
　　【尊贵的白金用户wlg-Talk送了你20个超级战舰。】
　　“……”桑野怕自己看错了，还凑近显示屏把那个id反复看了两遍，茫然片刻，脸控制不住地一点点浸染绯色。
　　【？？？？他很忙的？忙什么？忙着看老婆直播刷礼物？】
　　【直接刷二十万？按我们这边彩礼八万八的习俗，谈神可以娶两回Song了。】
　　桑野看到谈默出现，憋了一下午的心情释放，有太多话想说，怕谈默刷完礼物就下线了，连忙问：“你怎么来了？”
　　【富贵愣着干嘛！把谈神拉上来连麦呀！】
　　桑野顾不得问谈默现在方不方便跟他说话，直接按了直播间里的连线功能。
　　好在那边同意了。
　　“喂？”
　　谈默慵懒的低音炮响起。
　　桑野听谈默声音与平常无异，起码不是想象中那样会对他冷漠，心里终于变得轻盈，扶正一把耳机，乌瞳里闪烁着光亮：“你干嘛给我刷这么多？”
　　谈默说：“你刚刚在群里不是没领到红包吗？”
　　桑野稍怔。
　　谈默刚才发完红包就没有消息了，没想到他知道自己一个红包都没领到。
　　那Talk是不是也把红包一个一个拆开来过，寻找他的名字呢？
　　桑野低眼，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Talk明明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关注，他到底还在不安些什么……
　　桑野轻轻皱了下鼻子，心里骂自己。
　　作哦。
　　谈默这时问：“你在害羞什么？”
　　“……”桑野掀眸看向镜头，这时才想起，谈默可以通过直播间看到自己。
　　但是自己却看不到谈默。
　　啊啊啊啊！不公平！不公平！
　　桑野手忙脚乱要去拿鼠标，赌气：“我不开了！我关了！我手机上找你！”
　　粉丝们惊吓，他们不要错过小情侣打电话！不要！！！
　　然而弹幕还来不及发出哀嚎，谈默开口道：“别关。”
　　桑野手指停了，几乎要按下那个关闭红钮。
　　谈默声音放轻了，像是在哄：“让我看看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谈神杀我！太蛊了！对着Song宝又开始乱他们狂撩！】
　　【Song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累了呢：）】
　　桑野苦闷地拧起眉，觉得脸上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热气，最终还是把鼠标从关闭按钮上挪开了。
　　这时一条金光闪闪的大字号弹幕缓缓飘过。
　　尊贵的白金用户WLGPi：【哥，什么意思？让我们群里人抢二十个两百的红包，给白毛一个人就发二十个一万的战舰？一个团队不患寡而患不均……】
　　小派大概又去糯糯那儿找虐了，然后看到全网公投的谈默刷礼提示，顺着摸过来的。
　　后面的留言还在滚动，桑野直接按着那个硕大的id拉黑。
　　突然无法看到直播的小派：“？？？”
　　桑野好不容易稳住心情，重复一遍刚刚那个问题：“你怎么来了？”
　　总不能是特意上线给他发红包的。
　　谈默道：“我听到有人抱怨。”
　　桑野茫然：“什么？”
　　谈默声音里暗含戏谑：“说别人有男朋友陪玩游戏，自己没有。”
　　弹幕“嗷！”的一声，再次疯狂。
　　桑野脸上噌的一下涨红，坐直了腰语无伦次地辩解，双手更是无处安放：“我没有！我……我那是因为有人在说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谈默那边出现了踏过地板的脚步声，然后是坐到椅子上。
　　换位置了。
　　“什么叫没男朋友陪？”谈默语调懒洋洋的，最后一个音扬得意味深长，“嗯？”
　　“……”
　　桑野心里头小鹿乱蹦，双手撑脸，瞄了眼右上角的数字，观众快突破八百万了，又不能关直播，搞得他又急又羞。
　　桑野乌黑眼瞳不甘地看着电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欺负得要哭了都。
　　谈默还在那儿道：“给你男朋友你又不要。”
　　桑野用细细白白的手指抹了把脸：“别……别说了。”
　　谈默道：“我陪你玩一样的……等着，开下电脑。”
　　接着便是电脑启动的声音。
　　……
　　后面桑野跟谈默一起双排，玩的娱乐局。
　　跟谈默一起游戏的感觉还是跟过去一样，桑野找回了熟悉的感觉，相处过程中就不如前两天那么紧绷了。
　　第三把的时候刷了个P城中心圈，两人在房子里等待过路车队。
　　桑野架枪的时候不专心，瞄了好几回另一角的谈默，犹豫再三，试探着道：“我早上起来太早了……所以没打扰你。”
　　谈默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桑野抿了抿唇，屏息朝倍镜里看着马路：“你发短信的时候我还在飞机上，后来我才看到……但是，当时就……觉得最好说一下的，就是一直没回……”
　　心虚地越说越小。
　　谈默言简意赅：“没怪你。”
　　桑野反而过意不去，垂下睫，枪口的准心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Talk。”
　　“嗯？”
　　“我没准备好。”
　　谈默看着电脑，目光却无法聚焦地散开来了。
　　看得出来。
　　这两天他让桑野觉得很困扰。
　　弹幕都被“？”刷满了，纷纷询问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恰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了不止一人的脚步声。
　　桑野立即回神，重新端起枪口，懊恼地发现马路边多了辆车。
　　刚刚他不专心，没守住，让敌人进屋了。
　　可实际情况是，刚刚两人心思都不在游戏上。
　　不过问题不大。
　　敌人摸上楼后，刚掉转方位朝向房间里，桑野就跟他打了个照面，两喷子放倒。
　　第二个人紧接着闯入，谈默守在墙边的位置打了他个侧身位。
　　于是地上多了两份送上门的快递。
　　谈默上前舔包，淡淡道：“如果觉得空间太紧了，那就适当地后退，我能理解，也会明白怎么做，按你自己的节奏来。”
　　弹幕：【可能是在讨论一种很新的战术吧。】
　　桑野皱了下眉：“那你……”
　　“我没事。”谈默打断，声音低低的，道，“不用管我，你只要知道，当你感到压力的时候，我也会不舒服。”
　　桑野脸色发红，垂下眼，羞愧难当。
　　他之前的躲避，谈默其实都能感受得到。
　　谈默抬了下眼，恢复往日的语气，甚至还要更随意点：“过来，傻站在那儿干嘛？”
　　桑野稳了稳心神，走过去舔包，灵机一动，故意使坏，把子弹全拿走了。
　　“哼！”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桑野纯粹就是没事找事，作精附体。
　　“你说我傻，我一个枪子都不留给你。”
　　“哦，是吗？”谈默淡定组装配件，道，“枪口对向别人吧，不用给我留，你撒娇的样子足够杀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弹幕是需要现实中有人喊出来才能打上公屏，那么那晚粉丝们各个都已经成了破锣嗓。
　　……
　　桑野扶着旋转梯下楼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就说谈默这男人表白后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太让人上头了。
　　桑野走到楼下倒水，发现客厅里电视还开着，但爹妈都不见踪影了，院子里亮着灯，响起“嘭！嘭！嘭！”有节奏的沉闷声响。
　　桑野走到门口，发现他达蹲在门廊边抽烟，一边刷手机。
　　而他娘站在院子里，面对墙边的榉木案板，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她脚边软塌塌伏了只断了脖子的鹅。
　　案板上大概也有一只。
　　桑野：“…………”
　　桑华新回头看到桑野，在白色烟雾中眯着眼，指了指旁边：“娃，来，你个就下。”
　　桑野听话地蹲到他身旁：“干嘛？”
　　“这是啥个意思？”桑华新把手机翻过去，点了下屏幕，“为啥都说这后生花了二十万彩礼要娶你嘞？”
　　“……”
　　桑野看向屏幕，就见上面是一张截图，不仅有谈默刷出二十个战舰的提示，还有不靠谱的假粉们说的浑话。
　　——【……按我们这边彩礼八万八的习俗，谈神可以娶两回Song了。】
　　桑野腾的一下站起来，手足无措，牛头不对马尾，语速飞快：
　　“不是不是，他们乱说的，这个是我的队长，他来看我直播，怕我没领到红包就单独给我刷了礼物，就是……就是上次你说长得好看的那个队长，他一直对我挺好的，一直很照顾我，我跟他真没什么，只是最近有点奇怪，我……我……我，他……”
　　桑野脸色越说越红，眼里也憋出了水色，最后不知怎么，他有些挫败地深吸气，高高耸起肩膀又沉沉地放下，低下头，一口气老实交代：“达，我喜欢他。”
　　“……”
　　桑华新看着他，有点茫然，烟灰掉了一截。
　　院子里，剁案板的声音停了。
　　方月荣在月光下提着把血红的菜刀，一声不响直起了腰。
　　桑野咽了下口水：“…………”


第69章 
　　069
　　院子里安静窒息得连地上断了气的鹅都想仰颈起来叫两声。
　　桑野后知后觉捂了下嘴, 眼神乱瞟，看看他达，又看看他娘, 最后还是觉得手握菜刀的他娘更需要注意。
　　“妈……”
　　少年嗓音有点抖。
　　桑家两位家长把桑野养得娇，家庭氛围民主又宽松, 因此桑野跟父母之间没隔阂, 一紧张，一激动，什么话都秃噜出来了。
　　“小狗儿？”方月荣轻唤一声，把菜刀放下了, 拿起一旁抹布慢条斯理蹭了蹭手，“你说甚嘞？”
　　桑野挠头, 又一下子蹲到地上, 鼻尖贴着膝盖蹭了蹭, 红着脸嗫嚅：“我喜欢他，我喜欢我们队长……好早以前就待见他了……”
　　桑新华被烟头烫得一哆嗦，看向手机，“喔！”一声，听着像明白了, 实则神情还在恍惚：“我……以为是后生们开玩笑，现在网上都这样, 不承想……”
　　随口一问, 还挖出了个大新闻。
　　“……”桑野缓缓看了眼他达。
　　感觉自己就是狼人自爆型冤种。
　　“小狗儿……咳, 桑野。”方月荣一秒变得字正腔圆。
　　她二十年前是地方台主持人，即便是现在, 一张嘴气场依旧拉满。
　　桑野皮紧了一下, 双手环住膝盖, 七拐八拐蹭着脚尖往桑华新那儿挪，怂唧唧的：“干啥？我都交代了……”
　　方月荣转过身，手撑在后边案板上：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你现在年纪小，我们太早放你出去，你在外地身边也没有个人引导，你说喜欢，那能确定自己的感情吗？”
　　“确定确定！”桑野伸长脖子猛点头，眼睛亮闪闪的，保证道，“我不是笨蛋！”
　　方月荣看了表情再真挚不过的少年两秒，移开视线缓缓点头：“好。”
　　她背在身后的右手慢慢抽出。
　　桑野顺着看去。
　　方月荣手中垂下半匹竖着切开的鹅。细细的脖子，肥大的身体，轻轻晃动。
　　“……”
　　“你说要去上海打职业，寻找理想。”方月荣面目却逐渐狰狞，高高举起了手上的鹅，“半年，你寻找了个男人回来！桑——野——！！！”
　　桑野原地起跳三尺高，围绕着廊柱上蹿下跳：“妈！妈！”
　　“你给我站住！出息了！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了！”方月荣将半只鹅挥舞得虎虎生风。
　　“哎呀！哎呀！”桑华新被他俩绕得头都大了。
　　“达达！”桑野无处可躲，往桑新华身后埋。
　　“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抽！”方月荣异常彪悍地冲上来。
　　“别哇叽吵闹！”
　　桑华新一边揪住一个，逮着自己婆娘和儿子进屋。
　　不然明早左邻右舍准来看笑话。
　　……
　　客厅里，一家三口占据客厅的三个不同方位，谁也不说话。
　　桑野抱着脑袋蹲在电视柜那儿，一声不吭。
　　方月荣双手抱臂坐在沙发正中央，突然清了清嗓。
　　桑野背影轻颤一下，往墙角挪了挪。
　　“你们队长什么意思？”方月荣微抬下巴，问。
　　桑野耷拉着脑袋，脸红了，手指按着拖鞋上的狗头装饰，哼哼唧唧：“他也说他待见我……”
　　方月荣：“你们……”
　　“但我们不一定走一起！”桑野匆匆忙忙抬头补了句。
　　方月荣迷惑了：“这不你待见他，他也待见你吗？”
　　桑野不知怎么解释，有些尴尬地转回墙角，道：“这我自己的事，妈，你别管了。”
　　“确实管不了你……儿子大了，留不住了。”方月荣叹气一声，忽而又有些伤感，“我本来想得好好的，我儿玩个游戏也能养活自己，有出息了，过两年再给我带个南方媳妇回来，现在……现在可好，我那些传家的金银首饰怎么办哦？到时候塞给哪个哦？”
　　桑野安静地按着拖鞋上的橡胶小狗，过了两秒，软糯地憋出一句：“到时候帮你问下队长，看他要不要吧……”
　　开玩笑的。
　　能不能跟谈默发展到那一步，桑野心里都没底。
　　方月荣气笑，拨了下耳边头发，接着突然想到个问题：“哎？小狗儿，你们队长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吧？”
　　就说一个快二十五岁的人了会对她年仅十八岁的儿子下手，光是听着，印象就大打折扣。
　　“不是不是！”桑野听不得这些，手都摆出了残影，“我五年前就追他了！他人特别好，我从进俱乐部一直到比赛都是受他照顾的！”
　　“五年前？”方月荣看桑野，眼神霎时间变得高深莫测，“你年后说要去上海寻找理想，理想就他？”
　　桑野再次闹了个大红脸，扭回去狂摁狗头。
　　说多错多，干脆不吭声了。
　　桑新华看着手机一屁股坐到方月荣身旁：“后生是个好后生，长得俊，不像人品有问题。”
　　他把上回保存在相册里的从宣传片中截下来的谈默照片递给方月荣看。
　　方月荣端详青年的眉眼。
　　上回没仔细看，可现在都快成女婿了，不得不看仔细点。
　　然而即便是方月荣这样审美巨挑剔的女人，在检阅后也不禁点点头。
　　是可以。
　　这后生跟她印象里要么过肥要么干瘪的职业选手形象不一样，长得匀净俊朗，气质也很好，斯文贵气得很，不至于配不上她那个白白嫩嫩的儿子。
　　接着，桑新华又往旁边划了一张——是今晚谈默在直播间刷礼物、弹幕都起哄说是彩礼的截图。
　　“就这二十万……”桑新华拿回手机，垂着眼看了又看，最后撇下嘴角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满意，大家都说上海男人小气……”
　　“达！”
　　桑野回头喊一声。
　　***
　　桑野在家的这几天里，方月荣都是把他供着的，鸡鸭鱼羊肉轮番喂了个遍。
　　下次回来就是春节了，她唯恐儿子回去后吃得不好。
　　桑野回家除了睡觉休息玩游戏，也不忘刷其他赛区的洲际赛——他们放国庆的时候，亚太、北美、欧洲那边才开始打，陆陆续续的，今年全球总决赛的参赛队伍就要凑齐了。
　　东亚这边的情况桑野基本都了解，其中Catch22是一匹黑马，BTF在洲际赛中没夺冠的遗憾大概要留到全球赛中去发力
　　而北美和欧洲那边几个老牌战队一如既往发挥稳定，全进入了总决赛。
　　但对于桑野来说，比起同赛区的队伍，更需要打起精力去应付的实则是来自其他区的那些顶尖战队，因为作为新人，他从没跟他们对局过的经验，光是靠看视频，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虽然是第一年参加全球邀请赛，但是桑野并不胆怯，反而已经立下了坚定不移的目标。
　　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跟团队一起拿下冠军。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洲际赛失利。
　　桑野本来以为回家后待久了会无聊，但没有，因为谈默每天有空的时候会来找他玩游戏。
　　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娱乐为主，偶尔也会开两把排位。
　　这天晚上刚结束一局，正好是十点半，桑野刚按下准备，谈默却催他去睡觉。
　　之前几天，谈默不希望桑野放假了还熬夜，所以都是差不多十一点结束，今天却提前了半小时。
　　“干嘛？”
　　桑野意犹未尽，每天就这么点跟谈默相处的时间，根本不够。
　　“我不困，还能再玩一局。”
　　谈默却没有那个意思：“再开一局肯定过十一点，到时候你再玩玩手机，是不是打算十二点睡？”
　　“我不玩手机！”桑野哼唧，耍赖，“再玩一局。”
　　谈默道：“不玩了。”
　　桑野尾调开始转弯：“再玩一局嘛……”
　　谈默握着鼠标的手停了，瞥向旁边开着的副屏。
　　少年微微皱着小脸，无意流露出小孩子一样的娇俏味道。
　　谈默的视线在那张发出好听声音的软唇上轻扫而过，看回面前电脑：“宝贝你直播间忘关了。”
　　“…………”
　　桑野脸上刷的全红的同时，一秒收敛表情，调出猫牙后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Song金鱼记忆吧？好像不止一次了。】
　　【富贵撒娇真的很有一手，谈神表示又是被杀到的一天。】
　　【awsl！谈神叫Song宝贝真的好绝！男朋友既视感有了呀！】
　　【太爱小情侣了，求你俩赶紧领证——】
　　桑野一键切断直播间。
　　就在这个时候，谈默那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结束了吗……”
　　谈默大概把耳机摘下来，声音变得很远：“快了……”
　　虽然模模糊糊不好分辨，但桑野还是听出了那是女人的声音。
　　而谈默现在是在自己房间里。
　　桑野取消了准备键。
　　谈默那边窸窸窣窣重新戴上耳机。
　　桑野不等他开口，道：“你忙吧，我下了，再见。”
　　谈默轻挑眉，下一秒，游戏里另一位玩家就退出了队列。
　　退了游戏后，桑野还坐在电脑前，用手背支着脸颊，垂眼看着桌面，唇角抿紧。
　　难怪要催着他去睡觉，原来是身边有人。
　　桑野想起之前，有很多人想要给谈默介绍对象，因为谈默确实到了适婚年龄，现在又是节假日这样的相亲高峰期，指不定今晚邀请了谁到家里来玩。
　　又想起自己刚刚缠着谈默再开一局游戏。
　　太好笑了。
　　桑野用一只手背蹭了下眼尾，嘟嘟囔囔：“我就不睡！我就不睡觉！”
　　要专门跟谈默对着干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
　　手机上来了通视频邀请。
　　桑野看到是谈默，有些意外，但还在赌气，过了两秒，才擦了把眼睛拿起手机划开按钮。
　　屏幕亮起，谈默还坐在电脑前，穿着休闲的卫衣，跟房间里干净整洁的装饰风格融在一起，状态显得很松弛，又像个在校大学生。
　　看他距离画面的位置，应该是用笔记本拨出的视频。
　　谈默问：“听得见吗？”
　　桑野脸色还冻着，嗯了一声：“还有什么事？”
　　谈默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道：“我爸在楼下放电影，刚刚阿姨路过门口，就顺便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你见过的，上次来基地接我的那个阿姨。”
　　桑野眼神都开始乱飘了：“你……你不用解释，我又不可能误会……”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抬不起头，干脆朝旁边一滚，滚到了床上。
　　桑野把脸在被子上揉了一圈，从柔软的纺织物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手机，问：“你干嘛还特意打电话来……”搞得他很小气在耍性子一样。
　　不禁反思，刚刚有表现得很明显吗？
　　“不能打电话？”谈默反问，“我又不怕，你来查岗好了。”
　　桑野脸腾的一下涨红，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谁……谁要查你的岗？”
　　“谁乱想谁查岗。”谈默换了个坐姿靠近桌边，单手支在头侧，似笑非笑地看着镜头。
　　桑野觉得自己在谈默面前都快透明化了，什么都被看穿了，羞得低下头：“你怎么不下去看电影了？”
　　谈默说：“你不让我就不下去了。”
　　桑野心尖一跳：“我没有不让。”
　　“又开始了小骗子。”谈默压根不信，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道，“陪你聊到十一点，还有一刻钟。”
　　桑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打滚也不是，反正怎么样都不能压抑住心里的高兴。
　　他抓了个枕头塞进怀里，趴着。
　　谈默笑他：“你有多动症吗？”
　　都不能老老实实待一会儿。
　　桑野一头呆毛蹭得有些凌乱，仰高脸，像头骄傲的白色小狮子：“我没有。”
　　谈默看着看着，是真有点想他了，趴到桌上靠近屏幕，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桑野点击屏幕看了眼右上角的日期：“今天都四号拉……七号没票了，我坐六号中午的航班，大概傍晚的时候能到。”
　　他目光一转，接着问：“你呢？”
　　谈默瞅一眼桌上的台历已经上面做到记号，如实道：“七号有同学结婚，我可能八号上午回。”
　　桑野“哦哦”了两声，又道：“我会给你带特产的，到时候放你桌上。”
　　“还有特产？大同特产吗？”谈默挑眉，道，“如果你指你自己的话，可以直接送我房间。”
　　“！！！”
　　桑野一把掀过被子盖住脑袋。
　　谈默说：“你有多动症。”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没有！”
　　“被子掀了。”
　　“我不！”
　　“你让我看什么？看你被套上的鸳鸯戏水？”
　　“…………你爱看什么看什么。”
　　方月荣端着果盘站在桑野房间门口，手抬起了又放下，摇摇头又走开了。
　　哎……儿大不中留。
　　身在曹营心在汉。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跟男朋友聊起天来没完没了，下楼来陪爹妈坐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
　　一晃眼假期就要结束了，从五号开始，沿海地区就陆陆续续迎来了返工人员。
　　六号那天下午，谈默带着谈春山回到基地，刚在房间里放好行李出门，就看到小派推着行李箱回来。
　　“哎？哥？”小派惊讶，“你怎么也这么早回来？”
　　谈默反问：“你呢？”
　　小派道：“我妈嫌我在家烦，我再待下去可能都要引起家庭内战了。”
　　一点不夸张。
　　当代年轻人偶尔回家能被当块宝，可一旦时间超过三天，父母就开始各种嫌弃挑刺。
　　接着，小派见谈默关上房门，手上还拿着钥匙，问：“咋？还有事啊？刚回来就要出门？”
　　谈默嗯了一声，道：“去接个人。”
　　小派问：“那哥，晚上还回来不？一起吃个饭不？”
　　谈默没回头，背对着小派摆了摆手：“不用等了。”
　　小派耸肩，把行李箱推进屋里。
　　他懒得收拾了，坐上床，刚要躺倒休息休息。
　　谈默斜靠到他房门口。
　　“嗯？”小派吓一跳，又仰卧起坐起来了。
　　谈默问：“有事吗？”
　　小派茫然：“没事啊。”
　　“走。”谈默甩了甩钥匙，站正身，道，“跟我去接人，晚上请你吃饭。”
　　小派噌的一下跳起来：“哥！你等我一下！”
　　桑野在转盘那儿领到行李朝外走的时候，收到了战队经理的信息，问他到了没有，俱乐部派了车去接他。
　　桑野心想这就是豪门战队的待遇吗？
　　他到了机场出口处，还没来得及寻找，就听到洪亮的一声：“白毛！”
　　“……”
　　有够丢脸的。
　　桑野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小派笑得像朵太阳花似的，一边挥舞着手，一边朝这边小跑而来。
　　等人近了，桑野问：“你会开车了？”
　　小派拉过他的行李，道：“什么呀，我哥开车来的。”
　　桑野站在原地，眼一眨。
　　心里无法抑制地掀起喜悦的浪花。
　　谈默还坐在车子里，防止交警上前贴罚单。
　　他把手机插上车载充电线，一抬头，就看到从不远处自动门内出来的一个少年。
　　奶白色的发色在人群里异常抢眼，一张美人脸即便隔远了依旧五官清晰，身上穿着宽松清爽的T恤，外套搭在手臂间，出门后就开始东张西望。
　　这才回家几天？又润了一大截。
　　谈默打了两下远光灯快闪。
　　桑野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隔着车前窗，可见少年的黑眼瞳里闪过亮光，接着他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把小派都甩在了身后。
　　谈默看着桑野靠近，想的却是国庆前一晚。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步彻底压垮了桑野，让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但是谈默能感受到，从他发出邀请去吃饭的时候，桑野就散发出了焦躁不安的气息。
　　小派在场的时候桑野还好一点，后来小派离开，又开始了。
　　尤其是他靠近的时候，桑野的压力几乎要爆表了。
　　本来今天谈默想自己来接人，只是正好见到了小派，思来想去，还是把人给捎上了。
　　以前无所谓，但现在，桑野终究还是不习惯跟他独处。
　　桑野上前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还来不及上车就弯下腰问：“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要八号吗？”
　　谈默按下后备箱的开启键，淡声道：“正好参加婚礼的地方离基地不远，先回来住一样的。”
　　桑野哦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跨上车。
　　——“白毛，那是我座位！你坐后面去。”
　　小派“嘭”的按下后备箱盖，走到了副驾驶座旁。
　　桑野半只脚跨在车里，眉一拧，梗直脖子：“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小派理直气壮一指副驾驶侧面的置物格，道，“我来的时候就坐前面的。”
　　桑野顺着一看，门旁边还放着没喝完的奶茶杯和麦当劳的包装袋。
　　“……”
　　桑野甩了下背包，坐后面去了，拉开门前，从背后盯了眼小派。
　　小派上车后接着吃酥脆咔嚓的鸡排，还问桑野：“白毛要吗？”
　　“不要。”
　　桑野一个人坐后面，空荡荡的，眼睛止不住往驾驶位上的人瞟，往左边挪了挪。
　　却没发现驾驶位上的人在透过悬在上方的后视镜看他。
　　小派把麦当劳的纸袋揉得哗哗直响，不停地找这个和那个说话，从来不冷场。
　　但桑野却有点烦躁地看向车窗外。
　　今天的小派有一点点……
　　碍眼。
　　他憋了一星期，也有好多话想对Talk说，不过都是些无意义的废话，是只有Talk在场的时候才觉得说出来也没关系的废话。
　　他跟Talk从见面到现在，才完整地说上过一句话。
　　小派还在吃鸡排，吧唧吧唧，又不停说话。
　　谈默开车时一边手肘搭在车窗上，手背贴在唇上，目不斜视，忍无可忍：“你要敢把碎屑掉车里，直接开走给我洗。”
　　小派吃相瞬间精致了许多，用包装袋几乎把半张脸罩住，含含糊糊：“不会的，哥……掉不下来……”
　　谈默这辆车是型号很高端的奔驰，进一次洗车店的花销，够他吃半年的麦当劳。
　　车里终于安静下来。
　　桑野听到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醒。
　　显然谈默也听到了，说：“前面有充电器，你可以拔走，后排有插座。”
　　“好。”桑野欠身来到前排两个座位的空隙间，拿到充电器，上面还连着谈默的手机，“我拔了？”
　　“嗯。”
　　就在这个时候。
　　前面一辆车没抢到绿灯突然车尾闪红光，骤然减速，谈默不得不踩急刹车。
　　桑野在惯性作用下往前撞去，连忙抱住了驾驶座的椅背稳住。
　　“我去！”小派差点撒了纸袋，好在接住了。
　　谈默第一时间看桑野：“没事吧……”
　　然而一偏头，差点碰到少年水红的唇。
　　那一瞬，周围的车流声抽离远去了。
　　两人之间只差零点几公分，气息交织，渐渐变得深浅不一、染上了潮湿的温度。
　　桑野还揽着椅背，低睫看了眼谈默淡色的嘴唇，又快速抬眸，不自觉轻咬了下唇，再次感到胃里着了火。
　　谈默看得清晰，那双乌黑明净的眼瞳带有热意，似是期盼，又似是引诱。
　　一周不见，有些积压的念头比他想得还要疯狂。
　　小派嚷嚷：“我靠，这条路真堵啊，限号限了个寂寞。”
　　车窗外，两旁的车流有了缓缓挪动的迹象。
　　谈默稍稍偏头，嘴唇若有似无地擦着少年白嫩的唇边肌肤过去，问：“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
　　桑野松开椅背倒回后座，双手捂住半张脸，两条修长小腿都勾起来了，脚抬离了地面。


第70章 
　　070
　　桑野窝在车后座的皮沙发椅上, 捂住的嘴边上那一小片皮肤还泛着酥麻和热烫。
　　窗外经过一盏盏路灯，在少年朝外张望的眼底投下斑斓的倒影，像星光的余晖。
　　桑野一边害羞, 一边在认真思考今晚吃什么。
　　但又觉得吃什么并不重要，他什么都不想吃, 只希望在安静的环境下跟Talk说说话, 或者什么话都不用说，能感受到Talk的气息就能让他很快乐。
　　就是还有个小派……
　　桑野轻蹙一下眉。
　　但转念又变得乐观。
　　多个人罢了，不影响。
　　他们可以去电视上那种主角们约会的餐厅。
　　打定主意后，桑野脸上掀起一片热气。
　　——当然不是想着约会才选那种地方, 我怎么会想跟Talk约会？是因为那种地方更安静。
　　终于出了拥堵路段，可以往市内开了, 谈默透过上方镜子朝后方望了眼, 问：“有想吃的吗？”
　　桑野捧着手机, 脸上红扑扑地坐起来，倾身向前道：“这里有家……”
　　就在这个时候，小派手机响了。
　　他提起电话，扯开嗓门：“喂？老胡咋了？……你到啦？……是啊是啊是啊，我们俩出门接白毛, 现在正要去吃饭……是快经过了，行, 我问问……”
　　说着, 看向谈默：“哥, 老胡回来了，在基地, 问能不能顺路去接下他一起吃饭。”
　　谈默望了眼指示牌, 挑亮左转弯的指示灯：
　　“叫他在门口等, 五分钟内到。”
　　“行嘞！”
　　谈默目光投向后视镜，问桑野：“你刚刚说去哪家？”
　　桑野拨了拨眼皮上的发丝，再度靠倒塞回座位里，捧高手机挡住脸：
　　“我……又想吃别的了，先接胡夫吧。”
　　五分钟后。
　　胡夫上车。
　　车子再次启动。
　　桑野窝在那儿，牙齿咬着T恤领口，拿指尖朝上滑动屏幕。
　　他在列表里看来看去都没有更满意的，又把刚才收藏的法式餐厅拖出来，越看图片上的白色餐布、玫瑰花、华丽吊灯，越觉得浪漫。
　　四个人罢了，虽然拥挤，但问题不大。
　　桑野齿间松开衣领，正要告诉谈默。
　　一旁胡夫在这时接起电话：“歪？疾风，怎么了？”
　　桑野“咔嚓！”扭脖子看过去：“……”
　　“哦哦哦，是的，我们刚出发呢……行，我问问。”胡夫攀住前座椅背，道，“谈神，疾风劲草刚回来，问能不能带他们一起。”
　　谈默道：“车坐不下。”
　　桑野松口气。
　　手机话筒里传出疾风嘹亮的喊声：“不用接！我们自己打车去！”
　　桑野：“……”
　　吃饭这消息好像自己长了腿，一传十，十传百。
　　当桑野坐在那家熟悉的老重庆火锅店里，看着一桌子十几个人，好半天都是懵逼状态。
　　这俱乐部怎么回事？
　　才六号，全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团建。
　　一杯饮料转到了面前，桑野抬头。
　　谈默在圆桌的对面，于闹哄哄的人声中朝他轻扬下巴，示意他别愣着赶紧拿。
　　饮料是谈默单独给他点的，其他人都喝酒，就连同龄人鄂兰也喝酒。
　　桑野把杯子取下来，一脸闷闷不乐。
　　倒不是因为喝什么，而是这距离实在隔得太远了。
　　***
　　吃了顿火锅回到基地，桑野先推着行李箱去了练习室，趁大家都在要给他们分特产。
　　主要有豌豆糕、烧饼、杏脯，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零食礼盒，人人有份。
　　桑野先去二队分发。
　　大家对于能收到拽爷带来的特产很是意外。
　　疾风当场就拆了包杏脯，吃完眼睛一亮：“好吃！”
　　其他人也从疾风那儿拿。
　　跟不少地区只卖包装的土特产不同，桑野带来的特产很有风味。
　　就说杏脯，果肉饱满，滋味甜蜜但不发腻，一尝就知道不是大厂里批量生产的那种，制作工艺很精细。
　　疾风又拆了包黄烧饼：“接下来一周早饭有着落了。”
　　桑野分发完后，阖上行李箱要下楼。
　　“别别别，我来！”疾风连忙殷勤地帮着提了，一路走到一队练习室。
　　谈默停完车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手机，过程中，偶尔会掀一下眸，朝蹲在箱子旁整理的桑野投去一瞥。
　　桑野给小派送了特产，又给胡夫送了，然后箱子就空了。
　　他把箱子收了起来，靠放在墙边。
　　小派、胡夫和疾风凑一块儿，正在讨论哪个哪个好吃。
　　桑野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喘口气歇一歇。
　　谈默转回自己的桌前，默默打开了电脑。
　　谈默从桑野还在二队那里的时候就开始等，结果等了半天，整个基地谁都有特产，就他没有。
　　桑野歇息好了，坐起身，瞄一眼身旁男人稍显寡淡的侧颜，他转身从靠放在椅子上的背包里拿出两个保鲜盒，起身走到一旁，双手背在身后。
　　谈默正在翻阅论坛里关于其他赛区洲际赛的讨论，好似没看到桑野过来。
　　桑野脸红红的，见谈默不理他，只好侧转一下身，轻轻拱了下男人。
　　谈默看他一眼，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什么事？”
　　桑野碍于还有别人在场，小声道：“给你带特产了。”
　　谈默放开鼠标，转过身，上下打量背着手的桑野：“大同美人吗？”
　　“什么呀！”桑野脸上倏地全红，不敢高声辩驳，把手里的保鲜盒往谈默怀里一塞，一步跨回了自己的位置前坐好，装作很忙地收拾桌面。
　　谈默接稳了盒子，低头看去。
　　一盒是杏脯肉。
　　另外一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豌豆糕——从山西那么远的地方带过来还没有碎成粉末，可见一路上保护得有多好。
　　所以不是没给他带特产，而是特意分装了。
　　谈默这偶尔小心眼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滑过去，撞到桑野的肩。
　　桑野抿了下唇，脸上还是红着的。
　　两人并排坐着，挨得很近。
　　谈默带点明知故问的意思：“我的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桑野忸怩了会儿，才道：“我妈做的……我说你不喜欢吃甜的，她放的糖很少。”又补充一句，“她用自己方法改良了，还能吃出奶油味。”
　　谈默晃了晃装杏脯的盒子：“这个也是你妈做的？”
　　桑野嗯的一声点头，双手支脸，这么明目张胆搞特殊，让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其他人的特产都是店里买的，只有谈默收到的是来自方月荣的纯手工制作，没有任何食品添加剂，容易过期，所以量也就没别人的多。
　　谈默拆开盒子，捻了块豌豆糕咬上半口。
　　入口即化，除了豌豆自身带有的清甜，还有淡淡的奶油香，正是能戳中谈默喜好的甜品。
　　谈默偏头看桑野，问：“你跟你妈说起我了？”
　　桑野微微把脸往领口埋，嗫嚅：“说了……”
　　谈默抿掉唇边的粉末，用舌舔了下齿尖，饶有兴趣：“怎么说的？”
　　那三个还在后面隔着条过道吵吵闹闹。
　　“这盒给我吧？”
　　“你自己不是有？”
　　“这种好吃的程度我一晚上就能炫完。”
　　“喜欢就上淘宝自己扫一扫。”
　　“扫了，搜不到哇。”
　　桑野抓了把红红的耳尖，道：“我跟我妈说，你一直很照顾我……”
　　谈默轻挑一下眉梢，并不意外。
　　所以这是一份来自桑野妈妈的谢礼。
　　他把盒子递向桑野，道：“要不要来一块。”
　　“不用，我在家吃多了。”桑野摆手，又看了眼谈默，有些紧张地问，“味道还好吗？”
　　“很好吃。”谈默把剩下的半块扔进口中，阖上保鲜盒盖子，退回去，道，“帮我跟阿姨说一声谢谢，我很喜欢。”
　　桑野放下心的同时也感到高兴，拿出手机给他娘发消息。
　　S.：【妈，队长吃了你做的点心，说很喜欢，要谢谢你。】
　　方月荣那边很快回复。
　　月荣：【让他多吃点。】
　　月荣：【[微笑]】
　　Emoji中黄豆人的笑脸一直被人认为很嘲讽，所以方月荣最后特意发了这个表情过来，乍一看有些不和谐。
　　但是现在家长对Emoji的理解不一样，他们能把“挥手拜拜”当作“你好”用来打招呼，所以桑野并没有放在心上。
　　隔日。
　　提前回来又没事干的众人聚在练习室里刷剧打游戏。
　　谈默进练习室的时间比较晚，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嗨！大帅比！”小派眼前一亮打招呼。
　　桑野知道谈默今天要去参加婚礼，看着谈默进屋，又倏地扭过头看回电脑，不过他接着在模拟器里开了五枪，才中一个。
　　桑野又忍不住朝谈默投去视线。
　　男人发丝微微凌乱，不知道的可能以为特意做过造型，没怎么睡醒的样子，桃花眼有点惺忪，他是天生好骨架，哪儿哪儿都撑得起来，撩开腿走来时特显长，所以穿上西装后氛围感拉满。
　　谈默往椅子上一坐，瘫着，眼里带着疏淡的笑看桑野：“好看吗？”
　　桑野转回脑袋，抿着唇继续压枪，不说话，但是泛红的耳尖已经给出答案。
　　谈默拉开抽屉，拿出那盒豌豆糕。
　　刚起床没吃早饭，准备先垫垫肚子，再去婚庆现场吃正餐。
　　“今天有其他事吗？”谈默掰开保鲜盒的锁扣。
　　桑野摇头：“没，就训练吧。”
　　“放假训什么练？”谈默突然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
　　模拟器里正好限时结束，桑野看向一旁。
　　“跟我去参加婚礼。”谈默说，“我还能带一个人。”
　　桑野心跳漏半拍：“我……我去算怎么回事？又不认识。”
　　谈默说得云淡风轻：“介绍下不就认识了？”
　　桑野脸上热了，垂下眼。
　　婚礼是亲朋好友欢聚的地方，谈默又要把他介绍给那里的人认识，那代表什么意思很明显。
　　桑野绞紧手指，道：“不用了，我中午跟小派他们吃就行。”
　　谈默点点头，没坚持。
　　他手中握着根线，当一端开始紧绷的时候，他就会适当放线让风筝飞远，免得断了。
　　小派瞥见谈默拿着的保鲜盒，凑过来：“啥？豌豆糕？你的咋跟我们不一样？好吃不？我尝尝。”
　　小派自说自话，伸爪子要拿一个。
　　下一秒却被“啪”的拍开。
　　“哥！”小派愤恨捂爪子，道，“吃你一块怎么了？咋这么小气！”
　　谈默一句解释都没有，转过身背对小派。
　　——懂什么是丈母娘的关爱吗？
　　当然，这话谈默不会不要脸皮地说出来，只是搁那儿心里自嗨。
　　谈默昨晚只试吃过一块，所以还有不少。
　　他又取了一块豌豆糕，只是这次，他才咬一口便察觉到异样。
　　谈默停了一下，低睫。
　　就见豌豆糕露出的横截面上冒出来一段卷起来的小纸条。
　　“……”
　　谈默在国外吃中餐的时候，商家会赠送幸运饼干，饼干里有提前打印好的纸条，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祝福语。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中式糕点里吃到纸条，很新鲜。
　　谈默把纸条从豌豆糕里摘下来，展开，纸上沾了油渍，但娟秀有力的笔迹没花。
　　——【对我儿子好一点。】
　　谈默扯了下唇，知道这应该是桑野妈妈写的。
　　用这种方式提醒他照顾桑野，阿姨还是挺可爱的。
　　纸条背后还有淡淡的字影透过来。
　　谈默翻个面。
　　——【不然拿刀剁了你。】
　　“………………”
　　刚刚印象里还很可爱的形象一下子提起了刀。
　　谈默缓慢眨了下眼，艰难咽下口中的半块豌豆糕，偏头看向一旁。
　　桑野察觉到谈默的视线，问：“怎么了？”
　　看着少年纯稚无害的面庞，谈默舔了舔唇角，道：“没事。”
　　他预感到了，桑野在家长面前说起他的时候，应该不止是说受他照顾。
　　还有，忽然就明白了桑野时而彪悍的性格是从哪儿继承来的。
　　***
　　长假后恢复了训练赛，但是作为出征世界赛的队伍，WLG不仅要打国内的训练赛，他们在最后的一个月里开始上外服参加排位赛，主要是为了熟悉其他赛区的风格。
　　一次四排，他们遇上了欧洲赛区的HK战队，而且是一整支首发队伍。
　　HK曾连续两年夺得过世界赛冠军，队里各个都是大胡子猛男，然而一队的猛男都很喜欢HelloKitty，又不能直接把名字拿来用，不然会收到迪士尼的律师函警告，于是就给战队取了个缩写名，队标是个抽象的猫猫头。
　　其中有个队员id叫woodhouse，因为神乎其技的枪法以及开挂都打不出来的命中率，在世界各地都积累了众多粉丝。
　　在中国，大家都亲切地叫他“武德哥”。
　　会发现这支战队是因为小派在Y城周边溜达的时候，被武德哥从马路对面的房子里用两下栓狙放倒了。
　　小派倒地的位置在围墙外，就算封烟也扶不了。
　　“别管我了，这个位置谁来都是送。”小派在地上爬来爬去。
　　胡夫和小派是一起的，他的点位也很快被拔掉了。
　　桑野先配合谈默击倒了两名HK的队员，等听到脚步声，立即察觉有人朝着他所在的双层楼靠进了。
　　他埋伏在房间门口，等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掐住了节奏探出身弹射一枪。
　　然而对面不仅卡住走廊位置躲开了，还放掉桑野120的血量。
　　不愧是曾经的世界最强战队。
　　桑野自认为对枪实力在PCL中算第二——第一是谈默。
　　在韩国队面前，他已经不怵Gal了，虽然不能保证回回都能打得过，但也不至于像从前那样不堪一击。
　　而面前这个武德哥，真正交手的时候，压制力比视频里表现出来的还要恐怖一些。
　　桑野扔了颗烟雾出去，把走廊里弄得乌烟瘴气。
　　武德哥朝烟里放枪试探，同时架住了烟雾的边缘，因为边缘是敌人最容易冲出来的地方。
　　等烟快散开的时候，武德哥再次朝着桑野所在的房间摸近。
　　突然之间桑野从走廊对面的另一个房间里出来打他一个侧身位，顶着快见红的血线把人淘汰。
　　桑野刚刚是靠着混烟转移地方的。
　　他中了几枪，又怕被听到声音，连药都不敢打。
　　“牛逼啊白毛！”正在OB的小派感叹道，“你洲际赛后状态越来越好了。”
　　桑野捡装备，很冷酷：“就那样吧。”
　　想要在世界赛中夺冠的目标桑野谁也没告诉，因为大家都想夺冠。
　　不过对于桑野来说，动机不一样了。
　　他以前想夺冠是为了追星，为了让Talk高兴。
　　现在，他依旧想让Talk高兴，但是更多的，也是自己迫切想得到一个世界赛冠军，并且坚定不移。
　　有了这样一个非得达成的目标之后，桑野变得更加有动力了，无论是手感还是状态，都一直保持在线。
　　又到了一个周六，谈默在外出席活动，无法参加训练赛，所以是鄂兰顶的他的位置，于是桑野又当了回小队长。
　　由于明天休息，傍晚训练赛结束的时候，大家约好了复盘会议过后一起出去吃烧烤。
　　就说自从暗流卷铺盖走人之后，一队和二队联动的机会多了起来，动不动就出门一起约饭，这个月聚餐的次数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多。
　　大家在关了灯的会议室里看投影，听教练分析可以改进的地方。
　　快结束的时候，喻皓天看着手机，眉头越皱越紧。
　　教练都还没说散会，他当场就接起了手机，语气焦急：“怎么回事？怎么会就这一个被拒掉？明明大家的材料都是一起提交的。”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教练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喻皓天也不会急成这样，所以没有打断他。
　　喻皓天握着手机听对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焦急渐渐化为无力，最后低低道了声：“好吧，我等你消息。”
　　喻皓天垂着脑袋挂了电话。
　　教练问：“怎么了？”
　　喻皓天长长叹气一声，道：“Song的签证被拒了。”
　　一语落地，满室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会议桌前排的少年身上。
　　这次PCG全球邀请赛在德国柏林举行，签证被拒意味着不能出国，更不能上场。
　　一队和二队里几个老人都懵逼了，他们打了两年多比赛，还从来没有过被拒签的经历，没想到这么低的概率会落在自己队友的头上。
　　经历过夏季赛和洲际赛后，桑野已经是队里的主力了，如果他不能上场，相当于WLG抗风险的能力残一半。
　　教练心焦了起来，问喻皓天：“还有半个多月，能解决不？”
　　“在想办法了，现在急不来。”
　　然而说是这么说，喻皓天心态却不比教练好多少。
　　办理签证都是一个月起步的，要想在半个月内解决事情，恐怕难。
　　不能保证队员顺利参加比赛，他战队经理脱不开责任。
　　教练怕影响到队员们，打开会议室里的灯，道：“今天就到这儿，回去吧，接下来训练照常，这事你们不用操心……”
　　然而一抬头，他看到从刚才就一直没出声的桑野那张煞白的脸。
　　***
　　往回走的路上。
　　苗森低着头抚了抚后颈，突然道：“ 要不今晚不去了吧，打了一下午训练赛也累了，点外卖一样的。”
　　小派和疾风立马点头应和：“是啊是啊，现在这个点过去可能还要等位置。”
　　大家都要这么决定的时候，桑野双手抄兜，头也不抬地从一群人身边经过，冷冷淡淡：“走啊。”
　　众人互相看看，支吾：
　　“哦……哦。”
　　然后一起跟上了。
　　一行人到地方的时候不需要等位，烧烤摊老板娘热情地招待他们坐下。
　　不过餐桌上的氛围不如之前过来时那么有说有笑了。
　　大家沉默地看菜单，沉默地打勾，沉默地把菜单传来传去，看有没有需要加的。
　　小派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今天……我们就吃个饭，不喝酒了吧？”
　　苗森正要点头。
　　桑野突然道：“喝啊。”
　　“…………”
　　桑野嗤的一声：“别看我，我没事，你们再这样我走了。”
　　“没有没有没有！”疾风赶紧对小派道，“勾上，都勾上！该吃吃，该喝喝！整多大事似的。”
　　桑野一表态，桌上的气氛立马就活了起来。
　　小派道：“白毛，这里没什么好喝的，给你点杯椰汁吧？”
　　平时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谈默都单独给桑野点饮料，次数多了，大家也都记得了。
　　桑野却说：“点啤酒就行。”
　　“……”小派猝不及防，打了一半的勾又顿住，咽了下口水。
　　不是说没事吗……
　　老板娘先给一桌人搬了箱啤酒过来，收了菜单去备菜了。
　　桑野撬了瓶盖后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口气灌了半杯下去，看着剩下的半杯评价一句：“还行。”
　　把剩下的一半也灌下去了。
　　苗森看了有些忧愁，不放心，在桌子底下给谈默发消息。
　　苗森：【烧烤摊，速来。】
　　吃烧烤的时候大家天南海北地乱侃，就是不提签证的事情。
　　桑野一口好牙撸了两串牛肉，突然问：“签证难办吗？”
　　桌子上安静几秒。
　　小派喝了口啤酒，实话实说：“这事比较玄学，要看每个时期的名额，还要看签证官手松手紧，如何看待移民倾向这件事，一般都是没问题的，但是有问题的时候就比较麻烦。”
　　胡夫道：“职业选手出国打比赛被拒这事每年都有的，绝地求生算好的，因为属于比较新的项目，像是12年和13年那会儿，电竞不受重视，英雄联盟就比较惨烈，战队出国经常因为这些破事被卡。”
　　疾风补充说：“前两年的伦敦比赛，PUBG不就是有两支越南战队被整个拒签了吗？”
　　桑野问：“后来他们就没去成吗？”
　　疾风道：“对，临近世界赛的时候办签证要排队，一旦被拒，一般都赶不及。”
　　“但也有例外的哈！”小派连忙道，“反正现在还有时间，喻公公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这事的。”
　　桑野咬着杯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会儿，他扶着桌沿坐正，举起杯子。
　　白发少年喝酒会上脸，不仅面颊上，眼尾都发了层红，一阵风吹过拂动他的发梢，在霓虹灯闪烁和烧烤摊的烟火流窜之间，清冷低哑的嗓音道：“如果我去不了，麻烦你们带着我的目标走到终点。”
　　“干嘛呀！”小派拍腿怪叫，“都还没确定的事，你别这么说！”
　　“都一样的。”桑野乌瞳冷静，道，“谁上场都是一样的，我真没事……快点，手沉。”
　　大家又好笑又心酸，举起杯子在中心点碰撞。
　　“干杯——！！！”
　　***
　　谈默来到烧烤摊的时候，看到桑野笑得挺开心的。
　　少年醉态明显，一手支着通红的脸颊，目光看着手舞足蹈的小派，听了会儿，大大地咧开嘴角笑，下巴尖尖的，然后跟大家一起举高杯子。
　　谈默走过去。
　　胡夫那块儿的人先看到了，招呼一声：“谈神！”
　　桑野看到谈默，捂了下嘴，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酒差点吐出来。
　　劲草坐在桑野身旁，自发地给谈默让位置。
　　桑野脸还红着，只是好像酒醒了一般，坐姿都变得矜持端庄了。
　　谈默抽开塑料椅子坐了下来。
　　桑野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道：“给你再叫点吃的？”
　　接着，也不待谈默回答，回头伸手要叫老板娘。
　　谈默却把他的手拉了回来，按到桌子下，握在手里，道：
　　“在外面吃过了。”
　　桑野“哦”了一声。
　　之后谈默握着他的手就没放开了。
　　谈默来后，桑野变得安静。
　　大家要端酒的时候，他习惯性要举起杯子，只是杯子被谈默撤走了。
　　桑野没事干，于是看着桌面发呆。
　　其他人还在聊天。
　　谈默低下眼，轻声问：“你签证被拒了？”
　　桑野舔了舔唇，咬了一下，点头：“对的。”
　　谈默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道：“没事。”
　　桑野也不知道是签证被拒没事，还是他不参加世界赛也没事，有点晕了，耷拉下脑袋。
　　苗森看了眼时间，提议道：“差不多了，回去吧？”
　　接着，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谈默。
　　谈默冷笑一声，斜过身从裤子后面口袋掏皮夹。
　　一口饭没吃，赶来给他们付账了。
　　由于谈默要看着桑野，苗森代谈默去结账。
　　桑野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跌回去。
　　他不好意思地冲旁边谈默笑笑：“让我缓缓。”
　　谈默站在桑野面前，一只手还拉着他的手，挑眉：“喝了多少？”
　　桑野把脑袋抵在谈默身前，道：“就一点点，我酒量不行的……”
　　小派咳一声，用脚轻踢一下桑野椅子下的空酒瓶。
　　谈默看了眼，正好摆成4x4的方阵。
　　十六瓶。
　　谈默狠揉了把桑野的脑袋。
　　要死了。
　　大家结好账都要离开了，桑野还坐在那儿，维持在谈默身前埋着脸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派大着舌头叫人：“白毛，走……”
　　还没说完。
　　桑野肩膀抽动了一下，伸手环住了谈默的腰。
　　大家酒醒了大半。
　　吓的。
　　——还从没见过拽爷哭。
　　不过紧接着就是过意不去。
　　苗森跟谈默无声地打了个招呼，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谈默的出现卸下了桑野所有的力气。
　　他此刻哑着嗓音，嘟嘟囔囔：“我要去世界赛……我要拿冠军……我要拿冠军！……”
　　说着说着，还生起气来了。
　　谈默无奈，拍了拍白色的脑袋，还是那句话：
　　“没事的。”
　　***
　　桑野脚步不稳得被谈默搀着走。
　　这点距离打车有些尴尬，所以只能走着回基地。
　　谈默自言自语：“如果被你妈看到你这样，会拿刀剁了我……”
　　桑野看到前边有一张椅子，走不动道了：“Talk，我累了，我要坐一会儿。”
　　他们是抄近道，走在一个露天市民公园里，晚上这一片都没人。
　　谈默见只有几步路就能到基地前的马路了，说：“我背你吧，快到了。”
　　“不不不不不。”桑野皱起眉，一个劲地摇头，非常固执地用手指向长椅，“我要在这儿坐一会儿。”
　　谈默只得把他放到路边。
　　桑野扶着椅背一点点摸过去，松了口气：“终于。”
　　谈默重新卷起袖管：“什么？”
　　“基地里全是人，走到哪儿都有人……”桑野嘟嘟囔囔坐下，仰面呼出一口气，道，“终于，只能我们两个人拉。”
　　谈默卷袖子的手指一顿，掀眸看向桑野。
　　桑野正看着上方的夜空，突然，上方出现谈默的脸。
　　谈默单膝跪在椅子上，双手撑在桑野身旁的椅背上，低头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桑野眼神不够清明地看着他，迷茫了一会儿，接着弯起眼睛笑，点头：“我知道。”
　　说着，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往下拉：“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车上就我们两个就好了……”


第71章 
　　071
　　谈默被桑野拽得伏低脊背, 两人鼻尖几乎碰上之际，停住。
　　旁边没有路灯，但今夜月色很好, 晒在少年醉熏的脸蛋上。
　　在这静谧清冷的自然光下，谈默的目光在桑野脸上一寸寸扫过, 每一处细节都印入脑海, 以至于很多年后回想，依旧觉得心动。
　　——少年眼波潋滟，细嫩雪肤透出底下润泽的血色，嘴唇像湿润的花瓣, 轻轻一揉就糜烂。
　　靠近了，酒气也盖不住他皮肤上初生般松甜的香味。
　　他的眼神、他的脸、他整个人、他的存在, 都是智慧园里禁果一样的诱惑。
　　桑野双手把谈默的脖颈搂得更紧, 像急得要踩爪子的小狗, 鼻息间发出不满的轻哼哼：“你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你先跟我说实话。”谈默不为所动，只是无意哑了嗓音，“跟你爸妈怎么说我的？”
　　桑野小小地翘起唇角，眼睫半阖, 显得很得意：“说你待见我。”
　　谈默喉结滚动一下，撑在两旁椅背上的手攥紧木头, 好在忍住了冲动：“就这个？”
　　一瞬间, 桑野像是被戳到柔软叶片的含羞草, 松了手上力道，放低高傲的头颅, 拿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上望着他, 无辜可怜又可爱。
　　他说：“就这个……”
　　谈默目光寂静地看桑野, 发现了，有什么是桑野即便醉酒也要藏在心底不愿意透露的。
　　“你如果什么都不说，我只当你要躲着我，怕你不自在，去接你才要拉上小派一起。”谈默摊牌，道，“我没有逼迫你给我答复，你现在也不需要给我答复，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不承认。”
　　桑野彻底放开了手，低下头，绞着十根手指。
　　就这么过了好久好久。
　　但谈默依旧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
　　桑野才终于含含糊糊地开口，有点木讷和迟钝：
　　“我追星的时候，不会在意你的房间里有没有女人……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开心，但没关系，我想通了就好了……但是现在，我光是想想就好生气啊……也好难过……追星的时候光是看着你就很快乐，为什么现在……有一点点累……”
　　“桑富贵你这么没安全感吗？”谈默问，“我哪点做得像渣男？”
　　“不不不不不，你不是渣男。”
　　“那不就行了？”
　　桑野觉得谈默说得有道理，皱起眉，很努力地在想，可是最终摇头，又摇头：
　　“那也是行不通的。”
　　谈默差点气笑：“怎么行不通？”
　　“因为我……我还不是世界冠军。”
　　谈默轻蹙一下眉：“这跟你是谁有什么关系？”
　　在酒精作用下，桑野脑子转速变慢了，但他还是努力地从一团空白迷茫中剥出头绪，干巴巴地道：
　　“我没有读过好的学校，没有高的学历……我听不懂英语，连签证都过不去……我也没有目标，没有见识，每天都由着自己开心……我、我想要个世界冠军……”
　　说着说着，他深吸气，挫败到眼红，手指绞得更紧了：“我也不知道要冠军干嘛，但我就是想要一个。”
　　桑野想说的是自己脑袋空空，没有一点本事。
　　把谈默当作偶像，他可以无所顾忌地给出自己的爱，一点都不累。
　　当谈默说喜欢他，他开始想要谈默的爱，但又怀疑，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得到吗？又能得到多少？
　　网上的嘲笑和谩骂不会让他感到自卑，但是谈默的喜欢会让他自卑。
　　谈默心疼，面无表情腾出一手，抹了把桑野湿润的眼尾。
　　他这时才明白小骗子为什么迟迟不给他答复。
　　——不是不想，是不敢。
　　桑野给自己列出一条条差距，越是琢磨，越想遮住自己，谈默越是靠近，他越往角落缩，但是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所以能想到的唯一自救办法，就是拿个世界冠军，来弥补自己的差距，增加自己被爱的砝码。
　　“你……”谈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眼前醉醺醺的少年，又舔了下唇打住。
　　桑野只看到自己“没有”，却忽略了自己有什么。
　　因为这么多年太习惯于仰望，以至于都忘了低头欣赏自己是多么珍贵和美好。
　　谈默拍了拍桑野的脸颊，道：“等你醒了再说。”
　　桑野歪过身子往旁边一倒，脑袋枕着谈默支在一旁椅子上的手臂：“我醒着呢。”
　　谈默问：“你要是没拿到冠军，是不是连我也不要了？”
　　桑野突然拍打一下谈默的手臂，一脸严肃：“你不要诅咒我啊警告你，我很凶的。”
　　谈默说：“那看来你对我势在必得了。”
　　“……”桑野直觉要反驳，但反应慢半拍，很不服气地道，“你说得没错。”
　　谈默伸手揉他的头发。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不过渐渐的，桑野垂下睫，一张小脸明显变得失落：“但是我现在连门都出不了……我今年可能没办法上场了……”
　　对此谈默并不放在心上：“你公公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
　　桑野没第一时间听明白，掀眸，拖着调子：“啊——？”
　　“过来。”谈默放轻声。
　　桑野目光一动，立即把其他事都抛到脑后：“干嘛？”
　　但问是这么问，他还是凑了过去，并且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唇。
　　谈默低头，狠狠地吮吸他。
　　桑野要不能呼吸了。
　　不过只是一下，谈默就放开他。
　　桑野茫然地看着面前人。
　　谈默双手固定住桑野的后腰，把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往上提：“起来。”
　　“不要，为什么嘛……不要现在回去……”
　　“我要站着亲你。”
　　……
　　公园长椅旁拖曳出长长的影子，树影伴随十月的晚风，覆在上面轻轻晃动。
　　过了很久很久，一高一矮两道影子终于跟融化了一般分开。
　　有支撑在腰背后面的手臂力量，桑野往后一仰，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晕得不得了。
　　同时他又觉得很快乐，笑得眼睛弯弯：“我要被你亲晕拉~”
　　谈默抱着桑野平复气息，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被你亲……了。”
　　那个字刻意低下去，但桑野还是听清了。
　　他脸热了一下，看了眼谈默，发出很小声的控诉：“你坏。”
　　谈默按在少年后腰上的手暗暗施力，更贴向自己。
　　桑野受微凉的夜风吹拂，仰头看向上方，深蓝色的云层厚重得像油画，虽然不像在家时能看到星星，但是很漂亮，他忍不住对着夜空高声感叹：“真的是太硬了！”
　　谈默立即伸手盖住他的嘴：“…………”
　　再站一会儿，桑野醉意上涌，晕得彻底走不动道了。
　　谈默背他往回走。
　　桑野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长手长腿挂下来晃晃悠悠，脸蛋枕在谈默肩上，闭着眼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即便这时候，也还在说：
　　“我要拿冠军……
　　谈默走得很稳，轻扯一下唇角，看得出很无奈。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轻，像在说梦话：
　　“我要把它送你……”
　　谈默目光变得柔软，说：“谢谢你。”
　　“当嫁妆……”
　　“……”
　　***
　　隔日桑野起来时，都快十一点了，他眯着眼慌慌张张看向日期。
　　周日，没有训练。
　　“啪嗒”一下，白色的脑袋再次跌回枕头上。
　　十月的阳光不骄不躁，从敞开的窗台蔓延进来，爬上少年赤·裸白皙的小腿肚，有些发痒。
　　桑野敏感地缩了下腿，又赖了会儿床，直至意识渐渐回笼，往旁边一翻躺平，慢慢睁开眼。
　　昨晚的片段泡进了酒桶，变得七零八落。
　　桑野记得心情不好，喝了不少，然后还哭了？
　　当时自己身边是谁来着？
　　Talk是不是？
　　隐约记得回来的时候还在基地后面的那个市民公园里休息了。
　　桑野撑起身，发了会儿呆，揉了揉头发，起床洗漱。
　　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桑野看到下颌棱角的地方有个红印子。
　　他倾身靠近镜子，抬着脸检查。
　　那印子呈现暗沉的梅红色，在细白薄透的皮肤上很明显。
　　“什么东西？”桑野皱眉，匪夷所思。
　　然而下一秒，一系列感官记忆回涌，刺激神经。
　　——乌漆嘛黑的树林、长椅、男人有力的臂膀、唇舌间湿润的温度……
　　——“起来……我要站着亲你……”
　　谈默甚至不愿意让他坐着好好休息。
　　最后回忆起来的，是还有什么顶着他的东西……
　　桑野呼吸骤停了五秒左右，然后低下头继续刷牙，满脸空白。
　　他喝醉后，Talk到底对他做了啥？
　　……
　　桑野打包一份中饭来到练习室，进门前犹犹豫豫，进门后躲躲闪闪。
　　然而练习室里只有小派和胡夫。
　　桑野才想起，没训练的时候，谈默可能会回家。
　　小派回头：“白毛。”
　　桑野下意识拿手撑住下巴，遮住那块地方，看他：“有事？”
　　小派道：“就问你没事了吧？”
　　桑野转回脑袋，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哎，你别硬撑啊。”小派实在担心，道，“昨晚一桌子人都没看住你，让你喝多的，还好后来我哥来了……对了，这些你都记得吧？没断片吧？”
　　桑野没回头，不过颈侧红了一层，摆摆手：“我不记得了，别跟我提昨晚。”
　　“这有啥？”小派“害！”了一声，道，“在座的就没有人没醉过，你酒品算好的，就坐那儿傻笑，老胡喝得烂醉的时候，是要抱着人亲的。”
　　桑野头埋得更低，几乎藏进外卖盒里，庆幸自己没有醉酒后抱着人亲的习惯。
　　就是Talk……
　　Talk他怎么能……
　　桑野拧了下眉，左思右想都不对，最后心里叹气一声，不再多想。
　　谈默会趁人之危，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
　　桑野吃好饭后刷了会儿论坛，他签证没过的事在电竞圈里传开了，网友们都在讨论。
　　主楼：这也太艹了吧？有世界赛的邀请函也不能去吗？
　　1L：邀请函顶屁用，签证官才不管，都是一视同仁的，而且这里面水很深的。
　　2L：呜呜呜我也没料到会这样，我还想在世界赛中看Song宝和谈神同台呢，现在彻底没戏。
　　3L：最后时刻是Song力挽狂澜助团队拿到了门票，自己却不能参加，确实很艹了。
　　……
　　94L：Song不会是因为口语不好被拒吧？
　　95L：电竞选手要什么口语好哦？世界赛肯定会安排随队翻译啊。
　　96L：也不知道签证官怎么想的，Song这样口语不好的，才最不容易移民吧？
　　……
　　250L：哈哈哈哈拒得好，拒得妙，大快人心，没有这位营销小王子，PCL赛区的各位选手就能安心打比赛了~
　　251L：楼上是不是有病，记得吃药。
　　桑野给“记得吃药”那一搂点了个赞，然后关闭论坛，打开游戏里的自定义房间。
　　能不能参加世界赛还是个未知数，他的心态多少会受影响。
　　但总不能因为签证问题悬着，训练就悬停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月中旬，WLG这边还在因为签证被卡的时候，其他各国的选手已经陆续出发前往今年全球邀请赛的举行地柏林了。
　　BTF今天出发，正在候机。
　　Gal发了张自拍放到推特上，俯拍的角度，显得非常有自信。
　　【世界赛我们来了[墨镜]，我已经调整好心态，这次不会再让任何事物轻易打倒。】
　　他这边刚发完，旁边小弟就难以置信地道：“哥，那个小子今年不能参加世界赛了，Song，就是那个WLG的Song。”
　　Gal挑了挑眉，把头顶的墨镜掀下来戴好，耸肩：“真可惜，上次他眼睛受伤，逃过一劫，本来想这回让他见识一下残酷的世界，看来只能把机会留到明年了……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不能参加比赛？”
　　“签证被拒了。”小弟笑呵呵道，“看网友说，好像是因为口语不过关，听不懂英文才申请不到签证。”
　　Gal默了一下，问：“他听不懂英文？”
　　小弟道：“大家是这么说的。”
　　Gal把墨镜摘下来，坐在椅子上弯下腰，痛苦地抹了抹脸。
　　出发去世界赛的第一天，心态就崩了。
　　***
　　桑野练到下午快两点的时候，拿着保温杯前往茶水间倒水。
　　然后一到门口，就见谈默在翻上方的置物柜。
　　听到动静，谈默回头，跟桑野打了个照面。
　　“嗨。”
　　“嗨……嗨。”
　　桑野握着杯子，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谈默拿了盒新的抽纸巾出来，随手扔一旁，侧过身让到另一边，倚在台子边缘。
　　桑野见谈默一时半会儿不像要走的样子，硬着头皮走进去接水，背对男人。
　　“我以为你回家了。”
　　谈默在他身后问：“我哪次回家没提前跟你说？”
　　桑野闭上嘴，不说话了。
　　饮水机“咕嘟咕嘟”翻滚两下，桑野松了开关。
　　谈默一手撑在后面台子上，问：“醒了吗？”
　　桑野回头看一眼，拧上盖子，转身跟谈默隔了段距离而站，慌乱的小手转着瓶身，脸上有些发红：“现在醒了，昨晚我……喝得有点多……”
　　“能理解。”谈默低了下眼，道，“男人嘛，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
　　谈默说：“聊聊我们的事吧。”
　　桑野眼一眨：“我们的事？”
　　那茫然的小表情仿佛在说“我们能有什么事？”，撇得一干二净。
　　谈默看他两秒，点头：“不记得算了，听我说就好。”
　　桑野却被谈默说得有些慌，攥紧了保温杯。
　　昨晚他们还聊天了？
　　聊什么了？
　　谈默道：“我喜欢你是从第一次看你直播开始，单纯觉得你好看，没别的意思。”
　　“……”桑野猝不及防，手一抖，杯子差点摔了，好不容易接回来，稳住差点炸裂的心跳，问，“什……什么时候的直播？”
　　“你跟陆奇凯连线那次。”谈默说。
　　桑野脸上烧了起来，几乎不能直视谈默：“我都没看到你。”
　　“小派拉着我一起看的，没上主号。”谈默云淡风轻，继续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后相处下来，你的性格也很戳我，所以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桑野揉了把脸，臊得要暴走了：“昨晚我跟你说什么了？”
　　谈默看他，歪头：“说得可多了。”
　　“什么？”
　　“我不告诉你。”
　　“……”
　　“话我就说这么多。”谈默站正身，走到桑野面前，垂着眼看他，“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质疑我喜欢你这件事，也不要再把我的喜欢跟你的价值划等号。”
　　谈默不认为能靠三言两语就能抹平桑野内心的不安，他也不屑去重复“我喜欢你”这句话——如果一个男人只剩一张嘴，谈默自己都想劝桑野远离，因为这种男人不仅没卵用，靠近了还会变得不幸。
　　桑野尚且太稚嫩，即便表面骄傲得像一头小狮子，对这个世界上很多未经历的事还是充满恐惧，他在用自认为对的方式对抗和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谈默愿意等桑野成长。
　　桑野有点点绝望，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问了谈默“你为什么喜欢我？”这种作的要死的问题，好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接住谈默的又一次表白。
　　最终他感到失败地耷拉下脑袋：“谢谢……”
　　“别谢那么早。”谈默道，“我不会再对你小心翼翼了，你躲也没用。”
　　桑野抬头，茫然：“啊？”
　　“啊什么啊？”谈默视线滑向桑野下巴侧面，抬手用手指磨蹭那个草莓一样的小印记，道，“望你知道，我是一个对你有想法的男人，你每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从来不拒绝我，我会很容易冲动。”
　　桑野被谈摸的手法摸得有点痒，下巴那儿的小草莓都快熟了，他不适应地收了收脖子，有些乖顺地问：“怎么拒绝？”
　　谈默静了一下，放下手：“别把我当偶像，任何违背你意愿的事，你只要说不，我就会懂。”
　　“哦，好。”桑野低下睫，视线朝向别处，脸颊红透了。
　　谈默瞄了眼桑野的保温杯，正要问他要不要回去了。
　　桑野这时掀眸看他，眼睛乌水水的，面色有些为难地道：“以后可以不要再像昨晚那样了吗？”
　　“……”谈默淡淡地眨睫，不明白，“哪样？”
　　“我清醒的时候做那种事没关系……也不是没关系，就是凡事好商量……”
　　桑野再次揉了把滚烫的脸，直白地说出口还是有点羞涩和困难，但Talk都说了，他有权利说不的。
　　“我喝醉了，你就不要再亲……亲我了，会觉得有点奇怪，毕竟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你就这样……不太好，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变得很担心……”
　　桑野想得特别远，觉得这次喝醉了只是亲，下次再醒来，是不是就该发现自己躺在谈默床上了。
　　“…………”
　　谈默明确了一点，桑野对于昨晚的一切忘得很彻底，如果桑野真不小心想起来了点什么，那么他的形象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样子。
　　谈默忽然懂了——这是个提上裤子就走人的小渣男。
　　桑野没去看谈默，第一次指出偶像做得不好的地方，内心七上八下的。
　　接着，“嘭”的一声，吓他一跳。
　　谈默双手拍在桑野背后两侧的台面上，又靠近了两步，撑着身，气息喷洒在桑野的眼皮上，带动发丝微微蹭动。
　　桑野抓了抓泛痒的眼皮，抬起头。
　　谈默却在这时弯下脊背，深深偏过脸，高大的身形不由分说压了过来。
　　“！”
　　面对谈默放大的俊脸，桑野刹那间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心跳都停了。
　　短短的零点几秒内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在“说不”、“直接推开”之间，选择了往后一缩，紧紧闭上眼。
　　下一秒。
　　他听到很轻的“嗤”的一声。
　　同时男人干净冰冷的气息稍稍远离。
　　桑野立即又睁开眼，恰好看到谈默从他背后拿走那盒抽纸巾，接着后退。
　　“…………”
　　说不好是松口气还是失落，反正尴尬是肯定的。
　　桑野清了下嗓，整理了一下表情，视线无处安放，脸上红得一批：“我知道你要拿纸巾，刚想让你的。”
　　谈默几乎要笑了：“对对对，你最纯洁，最无辜。”
　　桑野：“……”
　　听着不像夸人的话。
　　谈默抛了下纸巾盒，轻松接住，道：“这样吧，为了防止你以后喝醉了不敢让我去接你，或者以为我是变态，除非你哭着求我，并且让我录像当证据保存，我是不会亲你的。”
　　“……我是不会干那种事誉唽的。”桑野低下头，憋了半天别出这么一句，又小声道，“而且不至于……人与人之间要讲信任。”
　　“要的。”
　　谈默微笑。
　　不然醉酒的时候挂在他脖子上缠着要亲亲、不亲满意了不愿意回基地、转脸第二天酒醒了就指责他趁其不备这种事，桑野是干得出来的。
　　谈默转身走向门口，又回头，道：“对了，你签证的事解决了，世界赛见。”
　　说完，走了。
　　桑野站在原地恍惚了好一会儿，接着，低下头，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第72章 
　　072
　　桑野签证问题解决速度之快, 让走南闯北的WLG各位都惊了。
　　小派凭借交际花的本事，从喻皓天哪儿打听到点消息，说是有大人物给桑野做担保。
　　至于什么大人物, 桑野不认识，只当是俱乐部有人脉。
　　一切手续都到位后, WLG也敲定了出发的日期, 就在两天后。
　　出发前一天晚上，大家都早退回去收拾行李，由于桑野早些天都收拾好了，于是趁着有空开了场直播。
　　一打开直播间, 粉丝们纷纷发来祝贺，恭喜桑野能够参加全球总决赛, 也预祝他取得好成绩。
　　【富贵的签证流程走挺快的, 之前为什么被卡？】
　　【工资单不稳定？】
　　【他代言和比赛都挺多的, 半年快赚千万了吧？身价可能就排在谈神后面，当之无愧的新人王。】
　　【说唱各个都能赚，真·不差钱夫夫。】
　　【我觉得可能是信用问题，所以审批不通过。】
　　桑野觉得有人在搞笑，抱着保温杯靠到椅背上：“信用问题, 不存在的好吧？我从来不用信用卡。”
　　【再好好想想，欠了什么？】
　　“别诈了。”桑野一脸冷漠, 早已看透, “小爷我唯一在图书馆借过一本思想品德, 学期末就还了，除了智体美劳不达标, 德是一流的。”
　　【差点忘了, 富贵你还读过书。】
　　桑野盯着滑过去的弹幕看两秒, 拧开盖子。“嘁。”
　　【你欠了我们快一年的女装了，我要是签证官，我都不放你出国。】
　　“…………”桑野连水都没喝一口，爬起来到电脑前，调出后台寻找关闭弹幕的按钮。
　　【哈哈哈哈哈哈哈富贵你怎么不说话了！德育模范生说话呀！】
　　【富贵真的过分了啊，是不是要我们年三十晚上催债？】
　　【Song宝你最好想清楚哦，欠债不还信用出问题是很损人品的事，说不定会影响比赛圈运哦。】
　　“什么影响圈运！给我删了！”桑野的白色发梢一下子炸开了。
　　如果放以前，即便有黑粉当着桑野的面扎小人，他都能嗤笑一声置之不理。
　　但现在，这玩笑可是不兴开的。
　　今年全球赛对桑野而言意义非凡，他把人生大事全压在上面了，容不得一点点闪失。
　　粉丝无心，桑野却往心里去了。
　　玄学这事不好说，根据人品守恒定律，佛祖因果论，搞不好就因为他溜了粉丝大半年，全球赛中刷出了几场天谴圈，到时候就真凉凉了。
　　——这念头就像一滴墨汁进了水里，迅速扩散浸染，收都收不住。
　　桑野甚至已经想象出了自己站在舞台下鼓掌，看其他战队捧起全球总管奖杯的画面。
　　观众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激怒了桑野，结果就见镜头下，刚刚还一脸奶凶的少年突然安静下来，慢慢收起两脚踩在椅子上蹲着，视线瞥向一旁，开始吃手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哭了他真的好可爱！】
　　【已截图制作表情包，分别有“心虚.jpg”、“我再想想.jpg”、“逐渐慌张.jpg”，姐妹们超话自取。】
　　桑野扶着桌子把脚放下来，声音节奏短而碎：“你、你们等等，我去拿下女装，十分钟……别把消息传出去，传出去把你们都剁了。”
　　【？？？】
　　【什么意思？】
　　【幸福来得太突然。】
　　直播间里主播消失，只剩一张转过一定角度的电竞椅代播，以及五百多万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的粉丝。
　　旗袍还在宿舍里，桑野不可能换好了再去练习室，万一路上遇到熟人或者青训生，他脸都不要了。
　　桑野回来后拿起衣服就跑，好在他一个人住三楼，爬楼梯上上下下没有引起二楼队友们的注意。
　　桑野回到基地主楼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进练习室，而是到了旁边的附属房间里换衣服。
　　最后还剩两条分体高筒黑丝袜的时候，桑野拎在眼前看了两秒，还是给套上了。
　　——上次黑暗里给Talk摸，他没有穿丝袜，但是这次要给人看的，能遮就遮，别露太多。
　　等终于穿好了，桑野打开门，用手朝下捋了捋顺滑平直的裙面。
　　以前桑野赖着不穿女装是觉得一个男人这么干有点奇怪，但现在桑野找到了正义的且不得不穿的理由，所以便没有了心理负担，非常坦然地走进一旁练习室。
　　桑野来到电脑前，没立即坐下。
　　直播间显然没有一点点防备，刚刚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弹幕诡异地消失半秒，整个屏幕都清空了，只有寥寥的几个问号滑过去。
　　【？？？】
　　【少女你谁？】
　　镜头无法拍到全身，又被桌子挡了一半的视线，就见一道身形穿着月牙白色旗袍，露出半截长颈，两段藕粉色的手臂，腰侧曲线在丝滑布料的包裹下紧致迷人。
　　由于衣服前襟平坦，那人穿上旗袍没有成熟的韵味，却多了一份少女的轻盈和纯稚感，可偏偏在下方开衩边缘，桌子上方两指宽的大腿处，露出了黑色蕾丝花边，限定出一块肤色莹白的绝对领域。
　　直播间绷不住了，霎时间迎来洪水般汹涌的弹幕，密密麻麻，卡顿到不能直视。
　　【完了，我弯了。】
　　【Song太绝了！！！我心目中旗袍美人TOP1。】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激动！大半年的等待值了值了！】
　　【宝贝看得我欲来了。】
　　【主播赶紧露脸啊！后退一点，让看看全身呢？】
　　【谈神呢？谈神在看直播吗？谈神你再不来我要把你绿了！】
　　一旁弹幕滚动太快了，桑野来不及细看，他弯下腰，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握着鼠标，靠近了画面。
　　于是镜头里又多露出了段细白的下颌，但大家还是看不到正脸，都急得抓耳挠腮。
　　桑野终于看清右上角的观众数量，他出门前，直播间还只有五百万粉丝，不过短短十分钟，现在再看已经一千万了，并且还在不停地上涨，即将突破一千两百万。
　　“你们还是人吗？”
　　桑野只觉哔了狗，出门前说好的不要外传，不要张扬，这群人简直不讲诚信。
　　“多出来的五百万观众哪儿来的？不是我粉丝的出去。”
　　桑野刚说完这话，主播关注量由原来的八百万一跃涨到了九百万，堪称直播平台有史以来最夸张。
　　【今夜我们都是你粉丝。】
　　桑野骂骂咧咧，管不了这群没皮没脸的人，拉开电竞椅正要坐下。
　　粉丝们也期待看到桑野正脸的一瞬间。
　　就在这个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吱——”一声鞋面摩擦大理石地面声。
　　桑野顺着看去。
　　谈默一个滑步经过门口，长臂一伸攀住门框，刹住车的同时把自己拉了回来。
　　“……”
　　桑野停住动作，一脸茫然。
　　就说他从没见过谈默这么慌的样子。
　　谈默可能是跑着来的，发丝微乱，气喘着揉了把脸，走进来，不由分说嵌住桑野纤细的手臂扯离椅子旁。
　　他朝花花绿绿被弹幕充斥的屏幕看了一眼，接着背对着摄像头倚坐在桌子边缘，又将桑野拉回到自己面前站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谈神！谈神你让开！啥也看不见了！】
　　【急死我了！艾玛！这俩人！谈默你快让开！】
　　桑野面对坐在桌子上的谈默，还是懵的状态，不明白男人怎么就突然闪现了。
　　谈默这时松开桑野，改为双手圈住他的细腰，突然狠狠一掐，握住了往自己这边提：“你玩挺野啊，嗯？”
　　直播间能听到声音，弹幕都定住了。
　　男人的嗓音有些轻，再加上是天生磁性的低音炮，尾音因为没有平复的呼吸而带着丝丝令人酥麻的气喘……
　　【be like：奋力耕耘的时候还不忘拉着Song说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姐妹们因脑补出来的画面激动到互相拍打，大喊大叫。
　　桑野被那一掐腰的动作搞得险些断了气，又因谈默拉他过去，站不稳，往前跌了两步扑倒在男人身前，连忙用手攀住对方的肩。
　　于是观众们都看到，自谈默两边宽阔的肩上，露出十根纤细泛红的手指头。
　　虽然不能看到全貌，但大家光透过一个背影就能想象到很多事了。
　　这姿势好磕到流鼻血！
　　桑野眼神躲闪，不敢正视谈默，道：“我不是玩……就想出国前把债还清。”
　　谈默明白是直播间那群人搞事，上下把桑野打量了个遍。
　　上次摸是一种感受，这次看又是另一种感受。
　　——不过都是享受。
　　“我让你穿，死活不肯穿……”谈默耷拉着脑袋，一根手指勾住黑色蕾丝边缘，拉开段距离，“啪”的一声皮肉轻响弹回，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桑野脸上迅速充血，不自在地动了下腿。
　　“谁让你穿黑丝的？”谈默抬眸，“我上次都没这福利。”
　　“遮肉……”桑野支支吾吾，说，“保守一点。”
　　“……”谈默深吸气，服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保守？
　　就没见过保守的人穿黑丝。
　　谈默动手把身上的队服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宽松的白T。
　　弹幕震惊了：【什么？你俩什么情况？要开始付费内容了吗？】
　　接着，谈默把外套披到了桑野身上。
　　【？？？？？？】
　　谈默把拉链一直往上提，一路拉到了顶端，几乎将桑野的下巴埋到领子里去。
　　谈默的衣服对桑野来说过于宽大，连大腿都遮住了。
　　桑野撩起小扇子一样的长睫，害羞地看他一眼，挺敬业：“我还得直播。”
　　谈默拍了下他的脑袋，转过上半身看向后方屏幕，对直播间水友们道：“已经穿过女装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事了。”
　　直播间霎时间群情激奋。
　　【我们都还没看呢！都被你挡住了！】
　　【这算什么穿过女装了？我们没看到就不算！】
　　谈默说：“我看过就行了。”
　　【凭什么！！！】
　　谈默转回去，把桑野按在电竞椅上，他自己还坐在那儿挡着摄像头，低着眼抚摸桑野热烫细腻的脸蛋。
　　轻扯一下唇角：
　　“抱歉，这是身为Couple一方的特权。”
　　弹幕一卡一顿过后，彻底疯狂了。
　　桑野听不懂，愣愣地看着谈默。
　　谈默捏了捏他的脸蛋，脚撑地下桌，让开位置：“我在经理办公室，直播好了叫我……外套不许脱。”
　　“……哦。”
　　谈默出门了，桑野靠近电脑，弹幕比之前还要密集，纠缠在一起一个字都看不清，最多就能看到“啊啊啊”这样无意义的大片文字。
　　“你们别吵了，女装这茬已经过了，不许再说我全球赛圈运不好，我玩游戏了。”
　　正当桑野要关闭弹幕的时候。
　　一条加大加粗的留言挂在叠加的弹幕上方飘过，是有贵宾特权的某个粉丝在解释。
　　【卡普喔——Couple——夫妻，一对，我们常说CP的全称。】
　　桑野眼一眨，表情有些空白，不过心脏很诚实地给出了反应，强烈的节奏好像要跳出胸膛。
　　桑野悄悄咽了下口水，鼠标从关闭弹幕的按钮上移开，把直播间最小化，可接着又想起来还没关弹幕，于是又打开。
　　可再看到弹幕里的“啊啊啊”时，桑野舔了舔唇，一边嘴角抿直，另一边嘴角却颤抖着扬起一个压都压不住的弧度。
　　“别叫了别叫了。”
　　桑野一张嘴，就破功，霎时间垂下眼，咬住外套衣领，小美人脸红得相当好看。
　　那是一种隔着屏幕都能传递出心动感觉的笑容。
　　桑野干脆关了摄像头，于是直播间里只剩下了电脑屏幕画面。
　　然而许多姐妹已经从强烈的冲击力里回过神来，喜大普奔。
　　【信女得偿所愿，说唱是真的！！！】
　　***
　　第二天WLG全球赛出征团队出发了，依旧是一队首发四人，加上替补鄂兰。
　　从上海出发，转机法兰克福再到柏林，一共折腾了近十六个小时，日夜颠倒。
　　桑野只记得出发的时候天是黑的，等到达最终目的地出了机场，天还是黑的。
　　柏林很冷。
　　桑野站在路边打了个喷嚏。
　　方月荣在桑野出发前一直叮嘱他多穿一点。
　　桑野起初没放在心上，他是冬天不穿秋裤的类型，冻得要死也要风度。
　　但是方月荣说：“比赛要三个星期，你如果中途感冒，发烧，状态不好，打不进最后决赛……”
　　“妈！别说了！我都穿！”
　　于是桑野出发前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谈默听到细小的喷嚏声，把自己那顶黑色的古驰针织羊毛帽摘了戴到桑野头上：“冷？”
　　桑野乖乖任他戴帽子：“还好。”
　　主要是刚从机场出来温差比较大。
　　桑野脸小，头也小，戴上针织帽后愈发显得脸只剩巴掌那么大了。
　　谈默刚帮他整理好帽子，手指停了一下，把帽檐翻折下来，盖住桑野的眼睛。
　　桑野什么都看不见了，不得不仰高脑袋：“干嘛？”
　　谈默按住他的脑袋不给动，咬住唇忍笑，看着少年暴露在灯光里细白秀致的下半张脸，发现特别想亲他。
　　桑野挥舞着两只手，被欺负得“嗷嗷”叫：“你别搞我！”
　　喻皓天不断对照着手机和路过车辆的牌号，突然之间，连忙对大家招手：“别闹了别闹了！上车了。”
　　到了车上，小派用国际漫游艰难地刷着微博，酸不啦叽地道：“白毛，你昨晚……不，应该说前晚了，穿一次女装直播，在平台涨了快三百万粉了你知道不？”
　　桑野：“不知道啊。”
　　“……”
　　真气人啊。
　　小派继续酸：“你这女装活动搞得也太敷衍了吧？脸都不露，大家看了没一会儿就穿外套不给看了。”
　　“管得着？”
　　桑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犯嘀咕。
　　是我不给看的吗……
　　桑野偷偷瞄一眼坐旁边的男人。
　　谈默淡定地玩手机，好像没听见，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派又刷了一会儿手机，道：“网上都说你们在一起了。”
　　“……咳！”桑野倒抽一下气息，结果口水咽气管里去了，咳了起来。
　　谈默伸手顺着桑野的后背，目光看着他，懒洋洋地问：“是吗？”
　　桑野脸色咳红了，对上谈默的目光，又快速挪开。
　　“是啊。”小派坐前排看不见后面，以为谈默的话是问他的，道，“好多人都在艾特官博求证呢，白毛你看了不？”
　　桑野把帽檐往下一拉，倒在一旁的车窗户上。
　　小派连叫桑野两声，都没反应，回头一看，纳罕：“上一秒还醒着，现在就睡了？”
　　胡夫道：“累了吧？一会儿我都不想洗澡了，直接睡个大觉。”
　　“那我可不跟你一个房间啊。”小派又转回去，继续刷手机，过了会儿自言自语，“不过网上说谈神和白毛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人啊，怎么还不死心？”
　　“……”
　　桑野无话可说。
　　他本来是装睡，后来车子颠着颠着就真睡着了。
　　谈默听到脑壳磕在玻璃上轻微的声音，看着手机眼神都没动一下，伸手把桑野的脑袋捞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后来谈默跟其他战队的队长聊完，关闭手机，正要闭目养神，一低头，看到了桑野的睡颜。
　　——帽子遮得就露出下半张脸，可能衣服穿多了有点热，脸蛋粉扑扑的，正微微张着水红的唇。
　　像个小孩子。
　　谈默看了会儿，仗着这里是大巴车最后排最角落，低下头靠近。
　　突然，车身沉沉地往前顿了一下，停住。
　　桑野身体向前滑，立即惊醒，一骨碌坐起来，上半身竖直了微微摇晃好一会儿，才醒好觉。
　　他把帽檐翻上去，舔舔唇，睡眼惺忪，道：“我睡着了。”
　　“我知道。”谈默移开视线，起身拿包，“睡着了也不给亲。”
　　桑野：“？”
　　这次参加全球赛不用住酒店，赛事方特意包下了一个生活社区，里面有机房、食堂、超市、健身房……要什么有什么。
　　WLG可能是最后入住这里的。
　　大家下车后拖着行李来到自己所在的楼栋，进门后，管理员给他们每人发了张信息表。
　　由于上面都是英文，桑野的那份只好让谈默帮他填。
　　谈默坐在沙发上，弯着腰，把纸垫在茶几上写字。
　　桑野蹲在茶几旁，盯着谈默的字看。
　　Talk笔迹真好看，写阿拉伯数字都那么好看。
　　桑野正欣赏着，谈默笔一顿，问：“你想住哪个房间？”
　　桑野茫然，左右看看：“不是提前安排的吗？”
　　谈默指了下表格的其中一栏，把纸和笔推给桑野：“这里写意向入住的房间号，你自己填吧，一会儿给我。”
　　桑野几乎是下意识的，快速瞄了谈默的信息表——506。
　　他拿起笔，面对表格挠了挠头，然后又起身到另一边的小派那儿查看。
　　“看啥？房间号啊？你这次还跟我一起住吧？”小派道，“我住513。”
　　桑野“哦”了一声，没答复，又顺便看了眼旁边鄂兰的。
　　鄂兰填的是521。
　　桑野蹲回茶几前，要下笔，又提起来，咬着笔杆，面对空白栏微微拧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证明拉格朗日定理。
　　谈默拿出手机玩，不去看桑野，以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你不用顾虑那么多，想住哪儿住哪儿……之前说过，不会给你压力。”
　　桑野抿了抿唇，下笔，一笔一画认真写。
　　“5——1——”
　　第二个数字才写一半——“哗啦”，纸张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从上方抽走，笔也被夺走了。
　　“……”
　　桑野抬头。
　　谈默把纸摁在茶几上，低着头在“51”上面重重划了两道斜线：“桑富贵，你不能惯着自己知道吗？人是要在压力下成长的。”
　　“…………”桑野眼睁睁看着谈默在表格上一鼓作气填了“506”。
　　淦哦。
　　……
　　除非明确标了单人间，一个房间都是两张床。
　　桑野一开始进屋还紧张兮兮的，脑子里幻想了很多事，比如谈默一进屋一关门就把他按在床上什么的……
　　但直到洗好澡，上了自己的小床，盖上自己的小铺盖，什么都没发生。
　　谈默那边开了一盏月球夜灯，临睡觉前，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关上。
　　桑野放松地躺在床上，发现跟谈默住一间挺好的。
　　Talk很整洁，而且很安静，并且很细心，生活用品带的都很齐全，是一个比小派还好的室友。
　　桑野在黑暗中眨巴两下眼睛，翻了个身面对谈默的方向，用气声唤道：“Tal——k……”
　　“这里没别人。”谈默道，“你直接说好了。”
　　“……”桑野忸怩一会儿，用被罩蹭了蹭鼻子，小声问，“你为什么要拉我住一间？”
　　“看着你晚上别玩手机。”
　　“……”
　　桑野翻身朝向另一侧，拉上被子。
　　不跟你玩了。
　　***
　　初来乍到的前两天主要任务是倒时差，后面开始就会有拍摄宣传片和训练赛的任务，所以第二天WLG的各位起得都比较晚。
　　桑野动作比较快，先一步到社区的食堂，大家已经开始吃中饭了，放眼望去最多的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有长相偏东南亚那边的。
　　因为没有穿队服，所以不知道谁是谁家战队的，但是有几张脸桑野是在视频上看过的。
　　桑野语言不通，点餐的时候只能用手指戳：“这个，这个，这个……”
　　他端着自己的盘子刚落座，就有一个金发的外国小哥走过来，面色有些紧张和激动。
　　小哥手舞足蹈说了一串，桑野以为他要拼桌，反正桌子大，他就随意朝一个空位微抬下颌，表示可以。
　　但小哥坐下后还是在对他说话。
　　这时候，桑野就不得不掏出来谷歌翻译器了。
　　恰好谈默过来了。
　　他在桑野对面位置坐下，问：“怎么了？”
　　桑野说：“不知道他想干嘛。”
　　于是谈默跟小哥聊了两句，接着对桑野道：“法国人，想跟你说两句话。”
　　桑野“哦哦”两声，不太感兴趣，顺手把翻译器设置为法语，丢在一旁不管了。
　　谈默答应小哥帮他翻译。
　　小哥眼神热切地看着桑野，然而吐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谈默面色稍显安静。
　　小哥看向谈默，似乎在催促。
　　谈默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对桑野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标致的东方美人。”
　　“……”
　　桑野手一抖，勺子里的炖蛋几乎漏出来，抬头看向谈默。
　　不愧是法国人，热情奔放。
　　不过这话由谈默转述出来，感觉有些微妙。
　　就好像是Talk在亲口对他表述一样……
　　桑野脸上有些烫了起来。
　　小哥又说话。
　　谈默继续：“日月星辰在你面前都会黯淡。”
　　桑野呼吸变得有些紧绷了，无措地抓了抓餐布。
　　谈默：“好像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里的夏天。”
　　“……”桑野深深地埋下头。
　　小哥又用法语说了一句：“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然而这次，谈默不说话了。
　　小哥看向谈默，问：“怎么了？”
　　谈默对他说了一句：“Il est à moi.”
　　霎时间，小哥脸色惊变，看看桑野，又看看谈默，然后支支吾吾红着脸走了。
　　桑野不明所以：“你们说什么？”
　　“没事。”谈默淡淡道，“吃饭吧。”
　　桑野哦了一声，没怀疑，低头吃饭。
　　等吃得差不多了，桑野拿起手机，发现有了新消息。
　　他一划开屏幕，发现手机应用还停留在翻译器上，而翻译器停留在收录到的最后一句法语上，翻译成中文就是——
　　【他是我的。】


第73章 
　　074
　　谈默已经端着餐盘起身, 桑野连忙收了手机跟上。
　　两人走向门口。
　　“如果没什么要拿的，直接去机房吧，正好检查一下设备有没有问题。”谈默问, “选手证带了吗？”
　　桑野低着头走路。
　　谈默偏头看他：“Song？”
　　“什……什么？”
　　桑野立即抬头，对上那双桃花眼。
　　——脸红, 气虚, 心脏砰砰直跳。
　　谈默拿起自己的牌子晃了晃：“选手证。”
　　“哦，带了。”桑野低下头从斜挎着的背包里翻找，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回响“他是我的”。
　　下午，社区里的战队约了一场训练赛。
　　桑野看到不少熟人, Catch22和BTF也在其中。
　　顶尖战队间的跳点大多重合，因此好的资源点从开始就成了热门刚枪地。
　　第一局里, 跳P城的队伍就有四个, WLG跟HK一起落在了双四层楼位置。
　　“又是武德哥。”小派分踩海景房那边, 道，“希望小组赛别跟HK撞一起了。”
　　第一阶段的小组赛会将所有队伍分为AB两组，各自先在组内比拼。
　　“HK大概也这么希望。”谈默捡起个四倍镜装上，端枪朝窗户歪头，报了个地方点位。
　　桑野开门进入房间的瞬间, 一颗子弹打破窗户擦着身侧过去，他贴在墙边, 没有立即开镜, 透过刚才枪响的声音判断：“二楼阳台房有一个。”
　　谈默掠一眼他不再满格的血量：“药有吗？”
　　“有。”桑野立即道, “你等一下，我一会儿下楼给你带。”
　　谈默张了下嘴, 没说话, 抓住一道身影在窗框与窗框夹角间出没的刹那, 以一秒十发的速度压枪，密集的枪线直接将那人黏住，对方躲都躲不掉。
　　右上角跳出击倒提示。
　　“留自己用。”谈默道，“我这里有急救包，不够来拿。”
　　“哥你咋啥好物资都匀给白毛？一次两次就算了，我看过可好多次了，是不是有私心？”小派又作妖，道，“再这么下去我怀疑你俩真有什么关系了。”
　　桑野已经来不及理会小派，翻出二楼窗户，由于前期搜集到了信息，知道目标楼里只有两个人，一人倒了，另一人会被分散精力，于是趁此机会前去攻占HK的楼。
　　桑野摸进房子里，上楼梯的时候视角还没攀上最后一级台阶，就被打裂了头甲。
　　桑野没有停留补给状态，朝上方扔了个手雷。
　　谈默那边枪声响起。
　　不用说，桑野就知道那人后退到了房间里才在窗口露出身位，于是一鼓作气往楼上压进。
　　谈默保持架枪的姿势，反问小派：“什么关系？”
　　胡夫处在高位勘探：“有人过街了。”
　　小派扛着枪前去支援，一路上嚷嚷：“网上都说你俩在一起了！”
　　这时不等另一幢楼里的桑野拐进房间，HK的那人竟提前冲出，给了他一发提前枪，桑野尚有余力反打。
　　猛烈的突突枪响过后，蹦出两条信息提示。
　　一条是武德哥被桑野淘汰。
　　一条是桑野状态耗尽倒地了。
　　“就你废话多。”
　　桑野倒了这事跟小派无关，完全是迁怒。
　　他伏在地上暗自懊恼。
　　要不是谈默刚才给武德哥放了些血，现在提前淘汰的人就是他。
　　“嘿！你个白毛。”小派贴着墙前进，“我不救你了。”
　　“别理他。”谈默确定周围环境安全，收枪下楼，“男朋友来救你。”
　　桑野呼吸都停了一下，手指攥入掌心。
　　“靠。”小派自言自语，“别骚了，整得还挺像……”
　　淘汰HK两人后，小派又朝双层高楼这里汇合，HK那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谈默来到生无可恋蜷在地上的桑野身边，低磁嗓音浅淡：“说过多少遍，要注意补给状态，既然已经把人架住了，停个几秒也不碍事。”
　　桑野羞愧，脸都烫了：“因为知道你在对面，多往前冲两步也死不了……我自己带队的时候可小心了。”
　　“哦。”谈默淡淡道，“赛场上别撒娇，男朋友不是万能的。”
　　桑野拔高声调，奶音都跑出来了：“谁！谁撒娇了！”
　　小派的牙要麻倒了：“你俩不会真有啥吧？！”
　　谈默扬高了尾调：“你说呢？”
　　小派松口气：“吓死我了。”
　　桑野用肩顶了下耳机，脸颊红透。
　　心道这小派真傻，真的。
　　今天训练赛开了五场，后面HK还是把把跳P城，可能是欧洲战队的风格使然，侧重于刚枪，如果后面发育起来了，能打得很猛。但是WLG在开局时疯狂吃信息点位，究极迂回，不开枪则已，一开枪都是一拔一个准。因此roll点五场，有四场以WLG获胜告终。
　　如果到了正式开打，两支队又正好分到一组，可能也是这种情况，所以压力在HK那边，WLG则比较轻松。
　　提前十来天到柏林，既要拍宣传片和定妆照，还要参加各式各样的采访，比在国内单纯训练还辛苦。
　　拍摄最集中的那天，桑野累到回了房间就往床上一栽，动也不动。
　　谈默脱了外套扔床上：“你先洗吧，洗好了直接睡。”
　　“不洗了，明早洗……”桑野哼哼唧唧往被子里面拱。
　　“别懒。”谈默经过时顺势拍了下桑野的小腿，催促，“冲个澡费不了几分钟。”
　　“不要！”桑野一掀被子盖住自己，就露个挺翘肉感的屁股在外面，还跟兔子埋洞里似的扭了扭。
　　谈默看了一眼，不想整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抬着一手卷袖管，来到浴室拍开灯，关上门。
　　桑野听到浴室里放水的声音，潺潺经过耳畔，令他愈发感到困倦，意识也变得越来越轻柔。
　　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之际，整个人被从被子里挖出来，拉了起来。
　　然而桑野软软地坐都坐不稳。
　　那人便一手托住他背后，一手拉开他的拉链，扒下厚重的棉服外套。
　　随着毛衣被掀起来，桑野双手不得不朝上举起，细嫩的皮肤感到羊绒摩擦的触感，有点微刺。
　　毛衣脱下，少年奶白色的头发炸了，他也软趴趴地往前倒在男人身上。
　　男人又把他扶正一下。
　　相同的流程。
　　接着是卫衣、衬衫、背心、衬衫、马甲……
　　“你到底穿多少件？”谈默都笑了，“我再剥下去都要流泪了。”
　　经过一番折腾，桑·洋葱·野终于醒了。
　　当他缓缓睁开眼，首先入目的便是几乎贴在脸旁的男人的脸——那双桃花眼低垂着，露出眼皮上浅浅的一线褶痕，视线随着正在解开的扣子移动。近距离看了男人皮肤很好，是很干净的冷白色，表情寡淡却又充满耐心，斜侧里照来的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横过一道阴影。
　　桑野目光惺忪地看着，温吞地舔了舔在空调房间里变得干燥的下唇。
　　谈默剥掉桑野最后一件衬衫，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伸手往少年后背一摸，闷得有些潮。
　　谈默抬眸，终于发现桑野醒了，不过刚要说出口催促去洗澡的话却止住——他被少年眼中某种朦胧热切的东西在心上挠了一把，尤其是当视线滑过少年润泽的嘴唇时。
　　室内足够静谧，外面响起沙沙的车辆滑过的声音，又悄然远去。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刹那间从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渴望。
　　谈默伸手握住少年纤细的后颈，偏过脸靠近。
　　桑野一手僵直地搭上男人的腰侧。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谈默停住，闭了闭眼。
　　敲你妈……
　　桑野如梦初醒，爪子嗖一下放下来，整个人呼吸停止，都要石化了。
　　谈默忍住没骂人，直起身，声音变得有些冷硬：“水放好了，去洗澡。”
　　“哦……哦。”桑野垂着眼，视线满地乱爬，这次异常乖巧，没再赖皮。
　　谈默走向门口。
　　桑野感到男人离开时，温润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颈后的皮肤，引发一丝酥麻麻的战栗。
　　他又在床边坐了会儿，突然蹦起来，抱起床尾自己的一团睡衣冲进浴室。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人是喻皓天。
　　他见谈默脸色不太好，便朝房间里窥探了一眼：“怎么？吵架了？”
　　“没有。”谈默靠在门边上，言简意赅，“什么事？”
　　喻皓天递过去一份文件：“小组赛分组名单出来了。”
　　谈默接过，翻开来查看。
　　他们分到了B组。
　　虽然WLG是夏季总冠，洲际赛第二，但总积分是擦边进线，势必是会跟高积分的队伍分在一起的，NSN就在其中。
　　而A组里则有HK、Catch22还有BTF，无疑是死亡组。
　　“运气挺好。”喻皓天道，“暂时避开了那几个。”
　　“知道了。”谈默起身准备关门，道，“你要是有电子版，直接扔群里。”
　　喻皓天晃了晃手机：“扔了啊。”
　　谈默看他。
　　“所有人都在群里讨论，就你跟Song没回复。”喻皓天道，“我还得亲自给你们送过来。”
　　“……”谈默一脸哔了狗的表情，道，“我是要下班的，晚上有事手机联系。”
　　说完要关门。
　　喻皓天压低声：“你们住一块儿不会出事吧？”
　　谈默不明所以：“出什么事？”
　　喻皓天再次朝房间里窥一眼，问：“Song呢？”
　　谈默：“在洗澡。”
　　喻皓天：“真有你的。”
　　“？”
　　***
　　10月30号是开赛的前一天，也是万圣节前夜。
　　晚餐前，社区里给选手们举办了派对，需换装出席，不过禁止饮酒，怕影响明天出席比赛。
　　桑野领到了恶魔的小犄角，往脑袋上一戴，化妆师捂住嘴：“Adooooorable！”（超——可爱！）
　　桑野听不懂，仰着脸任她化妆。
　　当化妆师拿起眼线笔要往他眼睛上戳的时候，桑野连忙后仰摆手：“漏漏漏漏漏。”
　　这辈子他都不要碰这玩意儿了。
　　桑野出了会议室的时候看到谈默。
　　谈默正靠在窗台边拿一次性杯子喝热水，穿着黑色西装，披了个黑斗篷，万圣节特效妆都没化，尤其敷衍。
　　桑野走过去，揪着他的斗篷放手里揉：“你怎么不化妆？”
　　谈默反问：“你猜我扮的是什么？”
　　这还用想吗？桑野一眼看穿：“吸血鬼！”
　　“这不就行了？”谈默道，“都这么像了化什么妆？”
　　桑野辩不过他，皱了皱鼻子，觉得不公平。
　　谈默皮肤白，长得帅，就算披床单都很像高贵冷艳的吸血鬼。
　　谈默这时把一次性杯子放窗台上，拿出手机，道：“给你拍两张照。”
　　桑野面对百万级别的摄像头都不忸怩，但是谈默拿起手机对准他的时候，他伸手去挡镜头：“不要！不给拍。”
　　谈默捉住他的手，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机举高，看着屏幕：“笑一个。”
　　“不许拍！不许拍！”桑野哪儿还笑得出来，抓着谈默的衣服又蹦又跳，却忘了可以拿手挡自己的脸。
　　路过的队友们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俩。
　　谈默连拍了可能有五十多张，把手机递给桑野，道：“你选你喜欢的留下。”
　　桑野立即安静了，把手机夺过来，唯恐在谈默手机里留下自己的丑照。
　　谈默道：“晚些时候我微博发九宫格可以吧？”
　　桑野面上一臊，抓着手机的手指都紧了，害羞得不得了。
　　想拒绝。
　　Talk这么做也太明目张胆了。
　　桑野抬头，眼睛亮闪闪的，嘴上却拧巴着：“为什么一定要九宫格，我要是选不出九张照片呢？”
　　谈默看他。
　　半刻后。
　　“亲。”微笑，“九宫格我就放你一个人是吗？”
　　“…………”
　　桑野闹了个大红脸，埋下头把照片滑动得飞快。
　　“我……我就说嘛，你最好别放我一个人，吓死我了……”
　　谈默舔了下唇，忍笑，站得离桑野近了点，要跟他一起看。
　　桑野却偏了一下身，挡住他视线：“我选好了给你。”
　　毕竟连拍出来的照片不是每张都好看的。
　　谈默看了眼手机，犹豫一下，道：“你先选。”
　　这时喻皓天推着一个推车进来，道：“来来来，每个人都有一个杯子蛋糕，来认领了，再来写两张明信片，给粉丝做抽奖活动的礼物。”
　　桑野忙着选照片，暂时没空。
　　谈默走之前，开玩笑似的问了句：“桑富贵，你没有乱翻别人手机的习惯吧？”
　　桑野拧了下眉，抬起头：“我对你手机不感兴趣。”
　　“那最好了。”谈默离开。
　　桑野背靠在窗台上，对着手机划来划去，却有些无精打采，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兴致。
　　就说他的手机密码和iPad的密码都跟谈默说过了，有的时候忙，他都会直接把手机扔给谈默让他帮忙操作，从来不会担心谈默乱看。
　　谈默现在却防着他。
　　桑野抿了抿嘴唇，气得差点哼出来。
　　没有一点信任。
　　他草草地选了五张照片出来，按下保存，怕谈默要说他乱翻，很有骨气地正要直接按灭屏幕，可突然又想到，删掉的那些照片在垃圾相册里也存在一份，得再删一次。
　　桑野只好退到相簿，心里默念着“我不看我不看我才不乱看”，目不斜视直奔垃圾箱，然而还是让他不小心瞄见了一排列表里有个相册封面上自己的脸。
　　桑野看去，那是一张他自己都不记得拍过的照片。
　　——前两天柏林下雪了，他穿着睡衣跪在床上，趴在旁边落地窗户上看雪的背影。
　　桑野又看了眼那个相册的标题——“Sun”。
　　旁边的数字显示里面一共有2331张照片。
　　桑野拿出自己手机，输入那三个字母，机械女音念出来：“Sun——太阳。”
　　桑野发现这个单词发音跟自己的ID名Song很相似，点进去相册，往上翻。
　　放眼望去，皆是他。
　　他蹲在椅子上打游戏，他抱着枕头蜷在练习室沙发上睡觉，他跟谈春山在草地上扔飞盘，他玩手机时无聊地用一只手把自己一边耳朵翻折在一起，他握着酸奶杯的手，他沾了奶油的嘴角……
　　桑野一次性把进度条拉到了最顶端。
　　第一张照片是他的生日照——曾经发在朋友圈里的那张，日期是他正式加入WLG的那天。
　　桑野翻看照片，心脏持续感到一种麻痹的感觉。
　　他拒绝让谈默给自己拍照，是因为他觉得相机如同谈默的眼睛，被谈默那么专注地看着，甚至要定格下瞬间，会不知所措，让他害羞。
　　然而桑野现在才知道，在过去他毫无察觉的时间和地点，谈默一直都看向了他。
　　——就像他一直那么专注地看向谈默。
　　……
　　大家拿到自己的杯子蛋糕后，都在些明信片。
　　桑野最后一个拿到自己的蛋糕，发现上面竟然还插了一个自己卡通形象的手办——白色的有些炸毛的头发，双手交叉端着，不苟言笑很骄傲的样子。
　　这届赛事方很有心，给每个选手都定做了一个手办。
　　桑野把杯子蛋糕拿远了，用手机对着拍照。
　　镜框对准了蛋糕上的卡通小人。
　　光线有点暗，往旁边挪一点，光源变得明亮一些。
　　桑野再往旁边挪，背景里出现半个人影。
　　他停了一下，默默将手机往那个方向转过一定角度。
　　谈默人高腿长，站在靠墙的桌旁，嘴里叼着一次性杯子，低着头，一只手按在桌上，一只手握笔，正在写明信片。
　　桑野目光看着背景中男人虚化的高大身影，按下快门键。
　　接着，桑野低头按动手机，把这张自己卡通手办形象的蛋糕照片分享到微博。
　　WLG-Song V：
　　我的。
　　帅不帅？
　　作者有话要说：
　　Song：让我看看是谁只关注蛋糕不关注我的男人。


第74章 
　　074
　　几乎是微博刚更新, 评论就开始跳动。
　　【嗷嗷嗷嗷嗷！Song宝的手办卡哇伊！】
　　【捕捉一只谈神！后面背景里的人是谈神吧！好帅好帅好帅！】
　　【小情侣今天有什么活动？】
　　【他真的，明明可以只发谈神，偏要拿个玩偶挡在前面装模作样, 怕我们心脏受不了。】
　　【……】
　　桑野翻了两页评论，心虚又紧张, 收了手机, 走上前去找谈默。
　　谈默松开笔，取下咬着的杯子，接过自己的手机：“好了？”
　　桑野嗯一声，凑过去查看谈默写的明信片, 上面潇洒苍劲的字体写着——“祝您阖家欢乐。”
　　“……”
　　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谈默扫开手机屏幕查看, 在桑野选出来的几张照片里, 就见少年蓬松柔软的白色发丝里露出两个小犄角, 皮肤雪白，唇角蹭了几抹猩红。由于是连续的抓拍，少年意态生动自然，其中一张眼睛尤其明亮，望着镜头外。
　　像天真烂漫的小恶魔。
　　谈默看了会儿, 关掉手机，决定不发九宫格。
　　私藏了。
　　桑野抬头：“也帮我张写明信片。”
　　谈默说：“自己写。”
　　桑野不高兴了, “哼！”一声上前：“我字丑！”
　　谈默把快黏在他身上的少年推开一些：“别撒娇, 整天就知道撩撩撩, 也不负责。”
　　桑野面上一红，安静了, 转向桌子前, 拿着笔对着空白的明信片苦思冥想。
　　他也不知道该祝福粉丝些啥。
　　谈默在一旁看桑野, 眼中闪过笑意，从他手中拿过笔，把人轻轻拱到一边，松了口：“我帮你。”
　　桑野抿直唇角，掩饰住笑意，把明信片递给谈默。
　　谈默却没接，而是用指尖抵着刚才自己写的那张拖过来，继续在上面写。
　　桑野好奇地歪头看，就见在那句祝福语上方空两行的位置，谈默笔迹连贯顺滑地继续书写。
　　——“在柏林，初雪后的第二天，携我爱的人”
　　——“祝您阖家欢乐。”
　　……
　　桑野在墙边磨蹭了好一会儿，鞋尖抵着地面搓搓搓，直到最后一个小派把明信片交给喻皓天了，他才拖着脚步走上前，递出自己的。
　　喻皓天把明信片接过来，数了数手头的张数：“就差谈默的了。”
　　桑野吸气张了下嘴，道：“这是他的。”
　　喻皓天抬头：“那你的呢？”
　　桑野指了指，手上下摆动不知道放哪儿：“这……这也是我的。”
　　“？？？”
　　喻皓天仔细看向那张明信片，等扫视过上面的话，看向桑野，好一阵感叹。
　　“你俩可真能偷懒啊。”
　　桑野脸色通红通红，跑了。
　　当天晚上，喻皓天就在官网上发布了四张照片，是四张画质精美的明信片，不过只有正面的风景照。
　　WLG电子竞技俱乐部SH V：
　　【为全球赛出征选手助力，转发评论即可参与抽奖，来看看@WLGPi、@WLG_hufu、@WLGelan、@wlg-Talk以及@wlg-Song在大赛现场给大家写的祝福语吧~】
　　说唱是真的：【为什么五个选手只有四张明信片，是有一张没放出来吗？官博搞事情，是不是藏了什么大招？】
　　WLG电子竞技俱乐部SH 回复@说唱是真的：【如果你抽奖抽中了，就知道大招是什么了哦~[调皮]】
　　***
　　晚上六点的时候，社区一家餐馆里装满了奇装异服的人。
　　亚太这片区因为受万圣节文化影响不深，所以选手们穿得还算中规中矩。
　　欧美那边就比较会玩得开，穿成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有护士女装的，他们也更会享受节日派对的氛围。
　　HK猛男队出场的时候，引发了一阵欢呼。四个大胡子男人分别装扮成了艾尔莎、茉莉、贝儿还有小美人鱼，甩着辫子迈着魁梧的步伐经过时，是有那么点惊悚效果的。
　　桑野和谈默穿梭过人群时，频频有人朝两人投去视线，不同国家的语音掺杂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是Talk，上一届冠军团队WLG的队长。”
　　“我知道，他旁边美丽的东方娃娃是谁？”
　　“不知道，但看过他们好几次了，他总是跟Talk形影不离……”
　　前半场，大家都在找喜欢的选手合照，不停走来走去，互相攀谈。
　　屋子里灯光很暗，伴随幽蓝的光束扫来扫去，营造出万圣夜鬼气森森的氛围。
　　刚跟一个挪威的选手结束拍照，谈默解开一粒衬衫扣子，灌了口冰水，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要回去了，正准备跟桑野打声招呼，却发现因为不停有人来合照，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散了。
　　谈默穿过客厅来到旁边的会客厅，他身量高，有优势，仅是在人群里扫过一眼，就看到桑野站在壁炉旁。
　　而桑野对面，是那个“日月星辰在你面前都会黯淡”的法国小哥。
　　两人捧着手机，低着头按了一阵后，又举起来给对方看——通过翻译器在聊天。
　　旁边幽微的橘红火焰映在桑野的小脸上，映在谈默的眼中，成了场上唯一的暖色调。
　　桑野看完法国男人的手机，脸上又添了一抹绯色，点点头。
　　谈默再次灌了口冰水，盯着桑野的方向看了会儿，昏暗的环境遮住他眼中的情绪，不过他没有上前打扰。
　　有些事，可以关起门来再谈。
　　谈默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准备跟桑野说一声自己先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灯光全部熄灭，音乐声也停了，室内吵闹的人声“嗡！”的一声压了下来。
　　大家在乌漆嘛黑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了。
　　小派正靠在房间门口跟胡夫说着停电了吧？联系个人来修吧？身后突然响起一记尖锐的叫声。
　　小派缩了下肩，立即回头。
　　同时一旁房门开了，乌漆嘛黑间一个人影栽在他身上。
　　“啊啊啊啊啊！”小派感到长长的头发纠缠自己，吓得叽哩哇啦乱叫，一下子蹦到胡夫身上。
　　“嘭！”的一声，那个人影倒在地上了。
　　周遭一片连锁反应，全部炸开了锅。
　　接着，室内灯光重新亮了起来，有人还在叫，有人在大笑。
　　大家闹哄哄地往地上一看，那里趴着一个商场里那种塑料人偶模特，假发松脱了一截。
　　四下里各种语言的咒骂声起来了。
　　小派扮演的是罩着白布的阿飘，此时脸上毫无血色：“吓死你爹了，奶奶的……”
　　等彻底反应过来后，大家都因为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笑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万圣节上，因此没发现恶作剧后，有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作。
　　谈默透过前方不断挪动的人群间隙，看着还趴在那儿的人偶模特。
　　模特塑料的面容上戴着虚假的笑容，静静地跟谈默对视，眼睛空洞。
　　只是突然之间，那非人的目光里汹涌泛滥说不出的悲伤。
　　周围的灯光重新暗下来了。
　　谈默世界里的所有光亮，也在渐渐变暗，直至彻底熄灭。
　　……
　　喧闹的派对声音远去了，谈默走在通向后门的长长过道里。
　　披肩斗篷松了下来，拖拽到地上，谈默垂着脑袋，高大的背影颓丧无力，每走一步，都踩在了柔软泥泞的土地里，脚下的地面渐渐要吞噬他。
　　笔挺的西裤屈膝弯折，他撞到了墙，眉角磕在坚硬的墙体上，整个人跟散了架一样往下滑，跪坐到地上。
　　……
　　男孩很害怕，也很悲伤，但他不能回头。
　　他知道有人在追，也知道身后的屋子里，有他停止了呼吸的妈妈。
　　***
　　桑野在餐厅里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于是抓住在大厅中央人群里蹦迪的小派问了一句什么。
　　音乐声太大，小派凑近耳朵：“啊——？”
　　桑野提高音量：“Talk呢？”
　　小派茫然地摇摇头。
　　桑野放开他。
　　小派披着白布，又像个巨大水母一样蹦了起来。
　　桑野摘了犄角，拿到自己的外套先撤了。
　　外面又开始飘起小雪，他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有细小的雪粒掉落在脸上，很快就融化了，冰凉凉的。
　　桑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拿出手机看，没有翻到谈默的消息，于是直接给他打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夜晚气温太低，手不一会儿就冻僵了。
　　桑野拿手指贴着嘴唇捂了一会儿，给谈默发去消息。
　　S.：【你在哪儿？】
　　等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桑野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看到了谈默。
　　发丝潮了，有些凌乱，眼睛湿润，左边眉角乌青，颧骨上有一处泛着红痕的擦伤，除此之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血色。
　　桑野张嘴：“你……”
　　谈默倾身抱住他。
　　桑野打了个激灵，只觉谈默的脸颊是冷的，脖颈是冷的，就连衣领间泛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谈默的手隔着棉质睡衣按在他背上，也是冷的。
　　男人布满霜寒，浑身湿漉漉的，像是风雪天里迷路的大狗。
　　桑野后退，脚步不稳，有些费力地把全部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谈默弄进屋，关上门。
　　谈默洗好澡，弄干自己，温度回升，折腾了快一个小时。
　　桑野帮他倒了热水，放在床旁边的柜子上，接着看向床上。
　　谈默拿手臂遮挡住眼睛，脸依旧是白的，几缕黑发散在洁白的枕头上。
　　桑野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但谈默忽然变成这样，肯定跟派对上的恶作剧有关。
　　桑野关了壁灯，让谈默好好休息。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月球灯，悬浮在底座上缓缓地旋转，散发亮度很低的暖色光芒。
　　桑野正在犹豫要不要一起关了时，谈默拿开挡着眼睛的手臂，道：“可以给我留盏灯吗？”
　　桑野收回手，站在床边直起腰：“哦，那就开着好了。”
　　谈默看了眼月球夜灯，道：“可能会开一夜……要不要给你重新安排个房间？”
　　桑野拧了下眉，走回自己的床边沉沉地坐下：“我哪儿也不去。”
　　谈默眼底滑过一丝无奈，偏过头看他：“要眼罩吗？”
　　“我有。”桑野把枕头放倒，拍了拍，说，“而且就算不戴，开着灯我也能睡。”
　　两人之间的床头柜上摆着个造型修长的花瓶。
　　谈默隔着那束水仙看桑野躺下、盖上被子，目光微微变柔软：“睡吧，晚安，觉得刺眼跟我说。”
　　桑野却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问：“我在这儿会打扰你吗？”
　　他记得以前谈默说过，有时候晚上会失眠，所以才不跟别人住一间房。
　　谈默轻扯一下唇角，道：“不会。”
　　桑野这才放心地躺下，在被子里拱了拱，面对谈默的方向，隔了一会儿，问：“你怎么了？”
　　谈默望着上方的天花板，表情有些空洞：“想起了以前的事。”
　　桑野知道他小时候经历过枪击，抓紧被子蹭了下鼻尖，声音小了：“需要我过去吗？”
　　谈默静了一会儿，偏过脸看来：“今晚要陪我睡吗？”
　　桑野在被子里的小腿缩了一下，脸上开始升温。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谈默，但又不想什么都不做。
　　“嗯。”桑野蚊子哼一样，不过紧接着又探出脑袋，怕误会，脸红红地道，“就是睡觉，只是睡觉。”
　　谈默看他两秒 。
　　“那你别来了。”
　　“…………”
　　桑野一声不吭，折腾出不小的动静翻个身背对谈默，拉高了被子遮了半张脸。
　　就这么闷了有三分钟。
　　虽然房间里很安静，那点微弱的灯光也刺激不到桑野，但他并没能如往常那样倒头就睡，反而心里乱糟糟的。
　　他悄悄地翘起脑袋，转头朝后看。
　　就见谈默还维持平躺的姿势，望着天花板，甚至不会眨眼，好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可能以前，谈默也是这样睁着眼度过失眠的夜晚的。
　　桑野撑起身，抱着自己的枕头下床，踩着棉拖鞋来到谈默的床边。
　　谈默看向他。
　　桑野这时才看清，男人的眼尾有了泛潮的痕迹。
　　就像之前刚开门时，桃花眼里湿润的样子。
　　桑野爬上床。
　　谈默给他让开位置。
　　等桑野钻进被子躺好了，谈默又阖上来，将脸埋在他胸前，吸纳少年睡衣上软甜的香气。
　　“把灯关了吧。”谈默嗓音低哑地道。
　　桑野探过身，碰到了月球灯座上的触摸开关。
　　室内陷入黑暗，桑野松了一口气。
　　两人安静地面对面相拥。
　　桑野指尖绕着谈默的发丝，低声问：“你怎么了？”
　　谈默又往他身前贴近了一点，好一会儿后，声音有些压抑：
　　“我想我妈妈了。”
　　这是桑野第一次听谈默说起自己的妈妈，不假思索正要问：“她……”
　　却感到环在后腰上的手臂突然收紧。
　　桑野闭上嘴，没有继续问下去。
　　谈默说：“Song。”
　　“嗯？”
　　“我可以不上场吗？”
　　桑野在黑暗中轻缓地眨了下眼，说：“当然可以。”
　　“对不起。”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过了会儿，桑野听到谈默轻微地抽了下鼻子。
　　桑野抚了抚谈默的背，忍住害羞，说：“第一次试训的时候，你中途离开，我很担心也很害怕，觉得没有你，我一定不行。”
　　“……”
　　“但现在不会了，Talk，我能自己带队了，我变得很厉害了。”
　　“对不起。”谈默声音闷闷的，含混不清，“我会尽快好起来。”
　　***
　　十月的第一天正式开启小组赛。
　　A组和B组轮流隔一天进行比赛，一天五场。
　　桑野看了第一天的比赛，在现场体会到的感觉更加震撼。
　　全球赛舞台的难度不是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比赛能比拟的，在这里，没有长胜将军，可能上一局吃鸡，下一局就会被拉到列表末尾，因为在这里，处于世界顶尖水平的队伍太多了。
　　第一天结束，BTF的状态很好。而Catch22有幸吃了一鸡，成绩排到了中上游。HK一天砍了六十分，稳稳占据了第一名，大家感叹不愧是曾经的连任冠军。
　　第二天是B组的比赛，前往比赛场馆前，教练短暂地开了个会，说把指挥位交给桑野。
　　大家都不意外，如果谈默不上场，也只有桑野能接这个位置，对于少年的实力，另外三个都很信服。
　　教练提前打了预防针：“第一天可以熟悉一下赛场的节奏和风格，不急着要成绩，全球赛是一场拉锯战，小组赛只是第一阶段，能进入前八后面能省不少力气，但输了也不要怕，有的是机会。”
　　提前到了比赛现场，桑野背着键盘去往舞台的时候，在台侧遇到了往后台走的NSN几人。
　　“Song神。”陆奇凯看到桑野，露出讥讽的笑，“今天Talk不上场，怎么？又拉闸了？”
　　桑野没理他，低着头往台阶上走。
　　经过陆奇凯身旁时，桑野被撞开，差点摔倒，陆奇凯也同样往旁边踉跄。
　　桑野立即举起双手，后退一步。
　　陆奇凯稍怔：“你……”
　　“Hey！”一个戴着牌子的工作人员伸手指向这边，语调激动，满脸严厉。
　　是现场巡检的裁判。
　　裁判走过来，一连询问了两声桑野：“Are you Ok？”（你没事吧？）
　　桑野听不懂，脸有些涨红地垂着眼，胡乱摇头又点头。
　　裁判走到陆奇凯面前，拿出纸和笔，要求见他们经理，要给处分和警告。
　　——为了给选手们保证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赛事现场不允许任何谩骂和肢体冲突的存在。
　　陆奇凯都懵了：“他撞我的！”
　　但是老外非常较真，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听，就是不听，一定要找他们经理谈话。
　　陆奇凯气得差点跟裁判吵起来，然而这只会加深他欺凌弱小的狂躁形象。
　　Shine怕生出事端，带裁判去找经理。
　　陆奇凯知道自己被桑野摆了一道，凶狠的目光横扫过去。
　　桑野拽了下单肩上的包，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有种来P城。”
　　陆奇凯冷笑：“我不去找你麻烦，你也别不知珍惜，各自安好，但后面别被我们遇上。”
　　陆奇凯脑子还算清醒，到了世界赛，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桑野转过身，往台上走了两步，回头：“没种就别挑事，真垃圾。”
　　陆奇凯瞬间黑了脸。
　　所有选手在舞台上各就各位。
　　当镜头扫到WLG团队的时候，因为两张稚嫩的面庞，而使这个队伍变得尤其年轻。
　　三个外国主持人惊呼连连，都在问队长Talk去哪里了，知道Talk不参加小组赛后，他们可惜地摇了摇头，很坦白地说这个阵容会陷WLG于不利，放两个小可爱上场，很可能会进入败者组。
　　“国外这边还没见过Song的实力，他们不了解Song，唱衰很正常。”教练环着手臂，道，“切下频道，看国内直播吧。”
　　国内的解说还是那两个老熟人，一切换过去，声音就咋呼开来了。
　　“嗨呀！谈神怎么又不上场啊！Song虽然在亚洲赛中有不错的表现，但这毕竟是全球赛啊全球赛！每个战队都代表了他们赛区的顶尖水平，放Song和Elan上场，就好像放未成年打工一样，我都不忍心看。”
　　“……”教练深深叹气一声。
　　看他们说中文听起来不费劲的份上，忍了。
　　第一局是自北向南的中部航线。
　　飞机上。
　　小派根据上次训练赛的记忆，道：“有支泰国战队的跳点也在P城，挺猛的他们，很可能撞点，我们要不要让一下？”
　　由于WLG的本名在P城，所以他们会记得所有跟P城相关的战队。
　　桑野看了眼地图，标点：“不要怂。”
　　小派看到地图上标记的位置，“靠”了一声。
　　两支队伍跳了P城双四层高楼区。
　　导播的镜头察觉到他们要roll点，第一组镜头就给到了这边。
　　NSN还是来了。
　　“没了谈默他嚣张个毛！”陆奇凯骂骂咧咧地捡起一把枪，占据了高点不断地寻找视野和角度，在二层房的窗户边看到一个脑袋一闪而过，连忙报点。
　　李俊显知道会再次遇上桑野，微笑着用英文说：“漂亮的小孩希望不要被打哭。”
　　Shine没理会他们两个，兢兢业业地搜集装备，注意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在第三分钟的时候，P城两支战队在经过几次不成功的互相试探后，大家基本都知道了各自的点位信息。
　　陆奇凯快速部署：“四层楼里有两个，另外两栋楼里各分踩一个，Song是那两栋楼里的其中一个。”
　　Lulu随口一问：“你怎么知道？”
　　陆奇凯不耐烦：“别问，研究得太熟了，露个脑袋我都知道是他。”
　　Lulu懵：“哦哦。”
　　李俊显主动请战要去攻占桑野所在的那栋搂。
　　随着一声枪响，P城乱成一锅粥。
　　当第一条击倒提示蹦出来的时候。
　　陆奇凯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跟见鬼一样。
　　Lulu被淘汰了：“哥！怎么成泰国队了？！”
　　李俊显击中楼里的人，抢下了楼，然而却被对面狙击手从窗口放了暗枪。
　　“西八！”
　　Shine立即解决了那个狙击手。
　　两边短暂休战，重新整顿。
　　陆奇凯仗着有Shine在架枪，泰国队不敢现在攻击，于是赶紧去对面楼里扶李俊显。
　　扶人等待过程，两人用英文快速交流。
　　“你不是说Song在这里？”
　　“他比赛前说会来P城，我怎么知道他又改主意了。”
　　“他会去哪儿？”
　　陆奇凯焦头烂额，还是那句话：“我怎么知道……”
　　然而话音未落。
　　一发接着一发的弹从窗口·射·进来，两枪放倒陆奇凯，又补了一枪，然后几乎一颗子弹都没漏地崩掉残血的李俊显。
　　【WLG-Song 使用98K 爆头淘汰了NSN-Kay】
　　【WLG-Song 使用98K 淘汰了NSN-JunX】
　　陆奇凯：“……”
　　李俊显：“……”
　　在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的现场，引爆了一个小高潮。
　　外国女解说：“什么？！我的老天！Song是那个小可爱吗？他是从哪里放的枪？你们能找到吗？”
　　外国男解说：“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喔，我们通过回放里Song的视角，看到他人在隔了一片麦田的山坡上，那个位置不容易被P城的人注意，他埋伏的这个位置惊喜，真是令人惊喜！”
　　教练这边还在看国内的频道。
　　解说A：“Song开局轻轻松松两个人头！666！打了一手好埋伏，他们一开始就飞了P城山，看得出没了谈神，小将们打得很谨慎，但他们同时也没把注意力从P城上移开，可以，非常有策略！”
　　解说B：“刚刚Song五发子弹，丝滑拉枪，先打陆奇凯，再打李俊显，很聪明，NSN两个老人大概也没想到窗外会埋伏人，所以放松警惕了，刚才NSN还打出了优势，现在被Song一搅和，要被泰国队收下了。”
　　解说A：“是啊，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进全球赛的选手，哎呀，我收回我刚刚的话，Song不愧是小Talk，是有实力撑起团队的。”
　　之后果然如解说所言，NSN开局roll点被打了个团灭。
　　后面WLG顺位进圈，拿到了第六的成绩。
　　中场休息的时候，小派和桑野走出了自己战队的选手区。
　　陆奇凯正好也跟自己的战队一起走出来。
　　小派见陆奇凯脸色奇差无比，一副恨不得掐死白毛的样子，心道坏咯。
　　他正要回去拉胡夫保驾护航。
　　桑野已经双手抄兜地往NSN方向走去了，不避不闪，脚步都没慢一下。
　　小派怕陆奇凯故意找茬，连忙追上：“白毛……”
　　然而就在桑野即将接近的时候，陆奇凯突然往后来了个大闪，远远地躲开了桑野。
　　“……？”
　　小派跟在桑野后面，一脸茫然地从NSN人群中间穿过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奇凯躲白毛就跟躲瘟神似的。
　　***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WLG在桑野的带领下夺得了42分，拿下第五名，超出了众人的预期，就连外国解说员在比赛结束时都提了一嘴他的id，可见桑野第一次在国际舞台上露脸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程的路上，喻皓天看着手机，嘀咕一声：“队医到了。”
　　桑野看过去。
　　小派嘴快：“队医来干啥？”
　　喻皓天挥赶他：“怕你们精神压力大，给你们预备着，对你们好吧？”
　　小派说：“我们精神状态好着呢，他完全可以去旅游了。”
　　桑野却知道，队医是为谈默来的。
　　大家回到社区的楼里，约好了下楼一起吃饭的时间，然后各自先回房间放东西。
　　桑野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地上摊开一个大箱子，谈默正在往里面扔衣服。
　　桑野站在门口，看着挡在过道里的箱子眨了眨眼。
　　谈默听到动静，看向他：“回来了？”
　　“嗯。”桑野低着头绕过箱子，显得有些安静。
　　谈默缠绕数据线：“看了直播，今天表现很精彩。”
　　“哦。”桑野背对他，耷拉着脑袋，放下书包。
　　明显在敷衍，感觉不是很想说话。
　　谈默把数据线也扔进箱子里，想了想，道：“我最近换房间睡，这样晚上不会打扰到你。”
　　桑野抿上唇，弯着腰在书包里找饭卡，不吭声，但脑子里却是乱糟糟一团，因此翻书包的声音弄得格外响。
　　——要住一个房间的是你，现在不要住一起的也是你。
　　——反正我就是你心情好的时候随便玩玩。
　　桑野：“你走吧。”
　　谈默解释：“过两天就回来。”
　　“不用了。”少年嗓音稍显冷淡，道，“太麻烦。”
　　谈默舔了舔唇角，看了桑野的背影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收拾东西。
　　桑野从书包最底层暴力抽出自己的饭卡，转身走向门口。
　　谈默问他：“去吃饭？”
　　桑野头也不回：“嗯。”
　　谈默耷拉下眼皮，捡抽屉里的东西。
　　桑野经过门口的大箱子，看了一眼，下颌线条不驯地收紧一下，胸膛变得有些起伏。
　　他经过。
　　——又退了回来、
　　桑野抬脚踩进箱子空出来的地方，蹲下。
　　于是当谈默转过身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行李箱里蹲了一个白毛小少年。
　　“……”
　　谈默两只手里还拿着水乳之类的瓶瓶罐罐，换了条腿支撑身体重量。
　　“富贵？”
　　“你要走就走吧。”
　　桑野蹲在箱子角落，身体紧紧地蜷成一团，埋着头剥饭卡上翘起来的封皮，小脸通红，不高兴地嘟嘟囔囔。
　　“你把我也装走吧。”
　　“…………”


第75章 
　　075
　　谈默把瓶瓶罐罐都扔床上, 大喇喇坐到床尾位置，双手撑在腿中间的床铺上，强忍笑意看着桑野。
　　以前谈春山只有四五个月大的时候, 干过同样的事——在谈默收拾行李的时候钻进摊开的箱子中。
　　谈默会把小金毛抱出来，但他现在不想抱桑野。
　　——因为不想让他出来。
　　“又不是回国, 就在隔壁房间, 走两步就到的地方。”谈默问，“你怎么这么黏人？”
　　桑野不理他，快把饭卡的那层皮撕完了。
　　谈默又盯着他看了会儿，心都快化了：“出来吧。”
　　“……”
　　“蹲着不累？”
　　“……”
　　“小狗, 你怎么想的？”
　　桑野终于深吸一口气，然后有些颤抖地放下气息, 可见内心依旧很不平静。
　　他把饭卡翻个面继续撕, 气势汹汹, 兴师问罪：“我还要问你怎么想的！”
　　“之前不是说了？”谈默道，“晚上容易失眠，换个地方不会打扰你。”
　　“骗人！”
　　“……”
　　“我都说了不介意，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我还没回来你就在收拾东西……”桑野越说，胸膛起伏越剧烈, 脸色也越是涨红，“你骗人, 你是怕我看到你失眠！”
　　谈默耷拉下脑袋, 手指摩挲棉质的被面, 好半晌，道：“两人都轻松, 不好吗？”
　　桑野突然把饭卡掼在地上, 双手环住腿, 脸埋在膝盖间。
　　——是真的气着了。
　　这时，他口袋里压着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没理会也无心理会。
　　桑野也知道自己这样大惊小怪，但是谈默自说自话的做法让他觉得被排在了外面。
　　如果谈默需要留夜灯，他可以开着灯睡觉。
　　如果谈默需要安静，他睡觉的时候可以不出声。
　　谈默有什么需求，商量就好了，为什么说好了住一起又不在一起了？突然就要搬走呢？
　　如果谈默说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休息，他可能还可以接受。
　　但怕打扰到他是什么鬼理由？
　　有什么是队医可以看到，但他看不得的吗？
　　桑野不怕陪谈默经历事情，他也不怕难，但谈默说分开了两人都轻松，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谈默弯腰把脚边的饭卡捡起来，上面还有桑野的证件照，拍得很随意，但无损漂亮的五官。
　　“我在想……”谈默抚了抚证件照上白得曝光的小脸，道，“症状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让你看到我状态不好，你也会跟着担心，所以我得假装没事……”
　　“为什么要假装？”桑野声音发闷，凶巴巴地打断，“你就让我担心好了。”
　　谈默抬头看他：“你……”
　　“如果你难受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桑野说，“你以为我会开心轻松吗？那我跟别人有什么区别？不是你说要我在你害怕的时候一直陪在你身边吗？你现在又……现在又这样……骗子，你就是耍我玩……”
　　清越微哑的少年嗓音越说越小，直至最后饱含委屈。
　　谈默眼皮狠狠一跳，随之轻眯一下眼，心脏收缩间泛起疼痛。
　　他感受到的不止是少年炽热的真心，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感情——那是一种愿意托住他所有的坚定。
　　这或许就是桑野永远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原因。
　　谈默把桑野的饭卡揣进口袋，低声道：“不搬了，出来吧。”
　　桑野却来了精神，一下子挺直腰杆，梗直通红的脖子：“你搬呀，快搬，今天必须搬，我就坐这儿看着你走。”
　　刻薄发言的时候，还牢牢地霸占行李箱，一点没有出来的意思。
　　谈默咬了咬下唇，摸到一旁手机，举起来对准桑野：“行，你别出来了，我上网求助一下，箱子里长小狗要怎么解决。”
　　还没说完，“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就响了起来。
　　“！”桑野大惊失色，一边喊着“别拍！”，一边撑住箱子边缘要出来。
　　然而桑野刚刚唯恐自己在箱子里不能占有一席之地，把自己团得太紧了，一时间腿脚伸展不开，尴尬地卡在那里，急得哇哇乱叫。
　　谈默不紧不帮他，还用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固定住角度又拍了几张照。
　　桑野都要哭了：“你别拍！我出来你就完了！”
　　谈默嗤的一笑，眼都没抬，松开桑野，捧着手机快速按动，不一会儿就关了手机扔到一旁。“好了，等回复吧。”
　　桑野停止挣扎，涨红着脸：“你发给谁了？”
　　谈默道：“广大的微博网友。”
　　“……”桑野一口气虚弱地没提上来，又坐回了箱子里，生无可恋，“你完了。”
　　“早完了。”谈默蹲到箱子旁，凑近桑野，声音带些蛊惑地放轻，“遇见你的时候就完了。”
　　桑野跟回血一样一个激灵，偏过脸看去，撞进谈默明显含笑的桃花眼底。
　　虽然肉麻，但那种丝丝缕缕缠绕不清的气氛又漫上来了。
　　桑野视线快速低垂了三次，都是在谈默的唇上一触即掠开。
　　谈默被少年不安分的目光挠得心上泛痒，又贴近一些：“你再不躲我要开始干活了。”
　　“怎么躲……”桑野眼睫垂下来时，在下眼睑罩下一片扇形阴影，涨红着脸小声嗫嚅，“你倒是先把我从箱子里弄出来呀……”
　　“这个姿势没试过。”谈默一手撑在桑野旁边的柜门上，倾身靠近。
　　桑野眼睫慌乱地颤动两下，起伏的胸口微微停了一瞬。
　　——“砰！砰！砰！”“白毛，好了没！大家都在楼下等着你呢！”
　　小派在外面暴力砸门。
　　“……”
　　“……”
　　屋里两人还差零点几公分，然而什么气氛都在这一瞬间一拍而散。
　　他们抬眸对视。
　　桑野悄悄咽一下口水。
　　谈默把手挪到行李箱盖子上：“我们搬出去住吧，我受不了了。”
　　“…………”
　　***
　　房间里传出几声响动。
　　小派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门才迟迟回应打开。
　　谈默出来面色寡淡，眉眼较之往常却要更冷一些。
　　小派硬是没看出来有问题，照常打招呼：“哥，一起吃饭啊？”
　　“嗯。”谈默说，“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
　　小派觉得他哥今天有点杠精在身上。
　　谈默后面跟着垂着脑袋的桑野，不过依旧能看到他的脸颊和耳朵红得不得了。
　　“这么热就少穿两件吧，冻不死你的。”小派服了，又问，“刚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呢？”
　　桑野这才想起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
　　果然，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以及群里大家的催促。
　　……当时蜷在箱子里根本摸不到手机。
　　桑野神色不自然：“没看到。”
　　小派唉了一声叹气：“吃饭都不积极，磨磨唧唧。”
　　“……”
　　大家在楼下汇合后朝着食堂方向前进。
　　小派怕雪天路滑，玩手机的时候都把一只胳膊交给胡夫，让他搀着自己走。
　　小派刷到了微博，没一会儿，手一顿，猛一扭头冲走在最后的人愤怒大喊：
　　“我们在楼下等你的时候，你跟我哥在房间里玩儿呢！”
　　“……”
　　桑野脚下打滑，被身旁谈默一把捞住。
　　“什么玩儿？”喻皓天茫然，回头望两人，脱口而出，“哪种玩法？”
　　谈默看他：“……”
　　坐在餐厅里的时候，桑野才有空拿出手机查看微博，全是艾特他的消息，接着就看到了谈默最新发布的微博。
　　还是那个丑得像是在搞笑的头像。
　　wlg-Talk V：
　　【收拾行李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坐等，急。】
　　[图片]x2
　　第一张照片是桑野还没反应过来时拍的，白发少年扶着膝盖蹲在箱子角落，垂着眼睫，脸颊涨红，侧颜不驯，隔着照片都能看出赌气的意思。
　　第二张照片是一只修长的手按住少年的脑袋上，少年仰着脸看镜头，表情快哭了，羞窘又着急。
　　动态是十五分钟前发布的，超话早炸了，点赞数破万，夸张的是评论数比点赞数还高。
　　【这题我熟！这题我熟！每次出差我家猫都会钻行李箱，要我带着一起走！这个角度看，富贵真的好像一只雪白的布偶猫！！！太美貌了！】
　　【评论第一恕我无法苟同，箱子里的明明是一只白色金毛犬。】
　　【啊啊啊啊啊啊啊谈神一万年更新一次微博，更新一次还是男友恋爱日常！我甜晕了日！】
　　【解决办法就是寄过来，让我养。[doge]】
　　【步骤如下：1、抱出来。2、扔床上。3、艹一顿。基本就老实了。】
　　桑野看得呼吸紧促，但凡怂恿谈默把他艹一顿的评论，他全都举报了个遍。
　　吃饭的时候，桑野趁别人在聊天，嘀嘀咕咕小声道：“为什么要发微博……都在看我笑话……”
　　一旁谈默低眼吃饭，好像没听到。
　　桑野并不在意，就是随口抱怨。
　　过了会儿，才听谈默淡声道：“忍不住。”
　　桑野拿勺子的手一顿：“什么？”
　　谈默拿纸巾按了下嘴，端起杯子喝水，顺势透过玻璃幕墙看向外边。
　　又下雪了。
　　黑沉的夜幕中，轻盈洁白的雪花肆意飘舞，路灯照耀下，草地上铺着层糖霜一样的白色。
　　谈默声音低低的，不会被对面正聊天的几人听到：“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想叫大家都来看。”
　　桑野一连茫然地“啊？”了两声，他被别人说可爱的时候，毫无波澜，听听就过去了，但是被谈默说可爱的时候，心里不仅感到害羞，还会泛起一丝甜美的滋味。
　　谈默看桑野一眼，又低眼用叉子挑动盘里的西蓝花，说：“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么做很傻。”
　　桑野：“……”
　　“但我想要大家点赞。”谈默道，“我不是在分享，我在炫耀，希望他们都能羡慕我……因为我有桑富贵，他们没有。”
　　桑野默默把通红的脸蛋埋进盘子里：“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用解释这么……吃……吃饭吧。”
　　谈默敛着睫，轻扯一下唇角。
　　他不是在逗桑野，说的是真的。
　　以前谈默不懂为什么有人要把男朋友女朋友的照片和琐事发在朋友圈里，只觉得太傻了，过好自己的日子，何必招摇。
　　现在懂了。
　　是真的忍不住。
　　***
　　过了两日，A组的前八名出来了。
　　Catch22没能进入前八，将要参加接下来的败者组比赛。
　　无论是视频网站还是论坛里，又开始了大片的嘲讽。
　　“有什么好嘲的呢？”小派年纪不大，但看得很透，关了乌七八糟的弹幕，“小组赛就是这样，一天五场，一个队总共才打了十五场，可以说运气成分占一半，我看有些队伍实力不如Catch22，但还是进了前八，完全是占了圈型的优势，但这话我们也不好乱说。”
　　胡夫也道：“Catch22没什么大问题，就因为撞上了天谴圈，崩了一两局，之后在败者组还是能打上来的。”
　　桑野却没他们那么乐观，一言不发。
　　桑野是第一次带队，本来思想就不轻松，现在Catch22没进前八这事就像一记警钟敲在他心里。
　　明天的比赛要是刷到不好的圈，打崩了，WLG可能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桑野看了眼目前WLG在B组的排名——第五。
　　搞不好就会掉出前八。
　　桑野咬手指，特别焦虑。
　　晚上，桑野洗好澡，穿着睡衣，跪在床上面对窗户闭上眼，虔诚地双手合十。
　　因此当谈默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桑野叽里咕噜的声音：“……信男愿用Talk十年桃花运换天命圈，让我们进胜者组……谢谢菩萨……”
　　“…………”
　　谈默扯下头顶毛巾。
　　信男这事找我商量了吗？
　　……
　　第二天迎来了小组赛B组的收官战。
　　这几天谈默都在队医那儿接受治疗，所以不能来现场，但是他之后会补视频。
　　B组第二天的比赛谈默就是拉着桑野一起看的，当场顺便又给桑野复盘了一遍。
　　虽然昨晚上跟菩萨请过愿，但开赛前的半小时，桑野还是心神不宁，手指都有些冰凉，便揣了出发前谈默给他的暖手宝在口袋里捂着。
　　教练看出来了点什么，道：“别紧张，无论打成什么样，后面都有人给你兜着。”
　　“没紧张。”桑野轻蹙眉，“我不要Talk兜底。”
　　教练都习惯了桑野嘴硬，也知道桑野要强，知道他不是心态容易崩的人，就没管他了。
　　WLG在去往前台的路上，隔着拉开的黄色警戒线，遇到了刚进场的星星和愚者等人。
　　小粉毛朝桑野挥手：“加油啊Song！”
　　星星平时在人前都不敢说话，只有面对桑野的时候，才会激动到提高音量，大有一种小迷弟的姿态。
　　桑野酷酷地朝星星一扬下巴，表示收到。
　　就在这个时候。
　　后面传来咬字奇怪的模仿声音：“加油啊Song~”
　　星星脑袋一缩，藏到愚者身后。
　　就见陆奇凯昂首挺胸地走过来，旁边的李俊显嬉皮笑脸——刚刚模仿星星说话的人就是他。
　　陆奇凯充满风凉意味地接上李俊显的话道：“跟我们一起加入败者组吧~”
　　暗嘲的是Catch22没能进A组前八。
　　愚者很淡定，像他跟谈默这样资历的，对于同赛区战队有几斤几两都了解，心态也稳，不会轻易被激怒。
　　愚者无视陆奇凯，跟桑野打了声招呼，带着队里的人离开了。
　　星星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桑野。
　　这时，小派被从后面被撞了一下肩。
　　“欸？我去……”小派打了个踉跄。
　　陆奇凯经过，对他笑了下：“Sorry，路太窄。”
　　“……”
　　窄个屁啊他妈眼瞎！
　　小派敢怒不敢言，也只能吃闷亏，但凡他有陆奇凯那样强健的体格，他就绝对不怂地撞回去。
　　桑野看陆奇凯。
　　陆奇凯一路走到他身旁，举起双手，无辜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桑野凉凉道：“是吗？”
　　“是——”陆奇凯忽而微笑，前后看看，压低声，“不是又怎么样？这里没裁判，没摄像头，你还想像上次……”
　　话没说完，桑野突然出手，猛地推了一把陆奇凯。
　　少年身形虽然纤瘦，但是全身充满莽撞的冲劲，速度结合力量，竟然把魁梧的陆奇凯一下子推到了墙上，自己单肩挎着的设备包都甩到了肘上。
　　陆奇凯因为还在正常走路，没设防，脚崴了一下跌在墙上，懵逼了整整有两秒。
　　李俊显早就贴在墙边站稳，一脸沉默，不敢动了。
　　桑野还要上前，被小派和鄂兰一左一右拉住。
　　小派急：“白毛，犯不着犯不着，走了！”
　　“你……你，你！”陆奇凯震惊到说不出话，想说这是恶意挑事，要举报！要让桑野退赛！
　　但他左右看看，忽然回神，这里没裁判，没摄像头。
　　“……”
　　陆奇凯瞬间跟吞了把苦黄莲似的。
　　他就说桑野再冲动也不至于压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桑野拉上自己的包，走之前，对陆奇凯道：“你再敢碰一下我队员试试。”
　　小派怔了一下，突然仰面，无声地“哇！”了出来，感动得要哭了。
　　有人替他出头的感觉可真好啊！
　　白毛可真好啊！！
　　他就说自从白毛来WLG后，他们队就没吃过暗亏了！
　　***
　　小组赛最后一天正式开始了。
　　陆奇凯可能大受刺激，第一局就跑来P城加入roll点混战。
　　小派骂出口：“疯了吧？”
　　小组赛的名次不重要，打得再高，也是为了晋级。
　　NSN他们目前第二名，比WLG多了足足二十来分，这样的名次基本稳了，就算浪一局也没事。
　　但是WLG不一样，第五名跟后面的几个战队分差不是很大，哪一局都不能崩。
　　NSN突然来抢点，WLG落在的房区位置不能避开，只能硬着头皮上。
　　同样觉得有压力的，还有那支泰国队。
　　桑野之前夏季赛曾一度被李俊显骚扰得很恼火，对面抓住了这一点，又展开了针对策略。
　　还差最后一分钟收圈的时候，三支战队僵持不下去，互相之间开战。
　　鄂兰在房间里架枪淘汰泰国队一员，因为暴露了位置，被李俊显放倒。
　　桑野跟鄂兰在同一个房间，他在墙角卡住身位，催促鄂兰：“爬到冰箱这边来。”
　　接着，旁边的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鄂兰提醒：“三个。”
　　“除了Shine被我们架在这儿，NSN全去了。”小派道，“白毛你挺一会儿，我跟胡夫这边过点有些难。”
　　桑野什么都没说，鄂兰已经暂时管不了了，他趁机摸到了另一边突出来的承重墙旁边。
　　解说A看得激动起来：“NSN这波是一定要拔掉Song跟Elan这个位置，WLG没了这两个突击手，后面就算从P城出去也是元气大伤，现在三对一，NSN无脑往里扎，Song是应付不过来的，应该没有悬念了，就看Song有没有办法混一两个人头分。”
　　解说员话音刚落，李俊显摸上了楼，还没踹门，门上残破的洞口里射出三连发的子弹。
　　解说A：“倒了一个！但Kay和Lulu决定一鼓作气，进屋了！”
　　说时迟那时快。
　　门开的瞬间，桑野后退绕过承重墙到了墙体另一边。
　　冲在前面的Lulu子弹扫射了个空，他和陆奇凯分散开来绕过承重墙，全方位夹击。
　　Lulu先从墙体边缘冒出来身位，桑野给了他三喷子。
　　桑野甚至来不及去看击杀提示，也顾不上有没有把人击倒，他转身就贴到一旁冰箱后，但还是被陆奇凯的子弹扫了半管血。
　　陆奇凯乘胜追击，往前压进，桑野靠着冰箱门当掩体拉枪跟他对上。
　　【WLG-Song 使用……】
　　解说B：“一打三！三分拿下！”
　　解说A：“Song神秀了一波身位！靠着三个掩体的熟练切换，分步骤化解了NSN的进攻，这么短的时间思路清还能这么晰手这么稳，Song神牛逼！”
　　全球赛的现场解说同样看得惊叹连连。
　　然而桑野这边拉扯到极致了，状态续不上来，被后来的泰国队给补了。
　　这局WLG拿了5分，排名一下子掉到了第七。
　　下一局开始，NSN没来roll点。
　　“NSN上一把就是来搞心态的。”胡夫说，“大家稳住，Song你也别急。”
　　桑野抿了抿唇，道：“不急，今天排名不会太差。”
　　虽然不知道桑野哪儿来的自信，但是有他这句话，大家心态也稳了，并没有被NSN的骚扰影响到。
　　第二局，WLG跟泰国队roll点掉了一人，大家没有硬拼到底，见好就收，在桑野的指挥下，他们看准了弱侧，朝着圈中心位置的房区去扎。
　　后来直到刷到第六阶段，WLG的房区都还在圈里面，他们凭借着收到的过路快递以及最终第四名的排名分，一局拿下了12分。
　　第三局，WLG攻下了P城，安全区也罩在了P城上方。
　　到了第五阶段刷圈的时候，解说员注意到了一直没什么动静的WLG，发现他们还在P城待着：“注意，快刷圈了，大概率是要北切的，WLG周围经过这几轮成为了强势侧，他们要进圈已经排不上位了……”
　　话音还没落下，白圈刷新，圈型跳了回来，切到了右下位置，WLG的位置瞬间从死亡区跃升成为了中心点。
　　解说员发出了“OHHHHHHH~”的感叹声，出乎意料，喜闻乐见。
　　这局WLG拿下了第二名。
　　比赛持续了快四个小时，最后来到了第五局。
　　这局的圈型非常诡谲，中心点罕见地刷在了一片水域上方。
　　桑野由于第四阶段进圈晚，被迫停留在渔村，无论朝哪个方向突破都是死。
　　第五阶段即将刷圈。
　　小派道：“这肯定要排水了，最后决赛圈不是在我们上方，就是在下面机场，希望是刷机场吧，不然往上走有NSN在卡我们。”
　　场外解说也道：“要排水了，各个队伍开始准备转移。”
　　下一秒。
　　刷圈。
　　中心点落在了渔村跟机场中间的水域。
　　“什么！”解说惊了，“全球赛的赛场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水圈了！”
　　因为在海里作战难度太大，以前经常被大家拿来吐槽，所以官方改了游戏机制，之后刷圈基本都是往陆地上刷，但是也不排斥小概率事件。
　　“靠靠靠靠靠！”小派赶紧填子弹，“这下换我们卡NSN了！”
　　“真神了！”胡夫笑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第二局开始就打得特别顺手？都没怎么掉出圈外过。”
　　“对对对，是这样！”小派道，“白毛，看来今天还真被你说中了！运气这么好，排名不会太差的！”
　　“好好打。”桑野坚信不移，“这是拿Talk十年桃花运换的。”
　　其他人：“？？？？？？”
　　因为相信自己今天是被命运眷顾的战队，WLG士气大增，在最后一局吃了鸡。
　　他们总排名爬到了第三，进入胜者组。
　　而NSN却在最后一局掉出了前八，跟第八名仅差一分，郁闷到吐血。
　　小派感叹：“哎……第一局他们不浪就不会死，看看，NSN都把自己混到了败者组了，吃鸡有的时候真玄学啊。”
　　桑野并不觉得奇怪，还在坚持：“Talk十年桃花运换的。”
　　小派：“……你对我哥桃花运是有什么执念？”
　　***
　　小组赛结束，后面可以休息几天，尤其是胜者组的战队，要过一周才开始下一轮比拼，可以暂且松口气。
　　Catch22约了一支俄罗斯的战队，叫上WLG一起要去酒吧。
　　谈默还在队医那儿，桑野便跟着大家一起去了。
　　那是一个环境比较好的酒吧，不吵，大家可以吃饭喝酒聊天。
　　桑野在星星的推荐下，点了一杯味道像果汁的鸡尾酒。
　　后来两人一合计，觉得好喝，又续了几杯。
　　等到要走的时候，星星摸了摸有点红的脸蛋，精神闪烁地站起来。
　　再看桑野。
　　趴在桌上烂醉如泥。
　　“…………”小派拿起鸡尾酒的空杯朝里看了眼，望向星星，“你们喝的不是一种酒吗？”
　　小粉毛挠头：“是……是的啊，我还比他多喝一杯。”
　　“忘了提醒。”愚者叹气，“Aster红的白的啤的混一起喝都没事，所以没事别跟他一起喝酒。”
　　“……”小派瞅一眼一动不动的白毛，苦恼，“完犊子，我哥要训我了。”
　　谈默早早就在社区的交叉口等着了。
　　远远就见十来个人下车。
　　桑野也在其中，不过是被小派和胡夫扶着下来的。
　　谈默把桑野接过来，自然地搂住他的腰，目光冰寒地扫过WLG另外三人。
　　大家都不敢抬头，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谈默把桑野带回屋里，放在床上，为了让桑野舒服点，帮他身上的厚外套给脱了。
　　谈默要去给桑野倒水，刚直起身。
　　细白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袖。
　　“……”谈默看过去。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躺在那儿歪着头，脸上布满红潮，往日里乌亮的眼瞳此刻朦胧，正带点笑意地看他。
　　有多好看？
　　好看到诱人犯罪的程度。
　　谈默没理会，拨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然而衣摆被抓住了。
　　谈默顿住脚步，反手朝后抓住那只爪子扔了。
　　——然后手被抓住了。
　　“…………”
　　见识了什么叫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谈默转过身，开门见山：“桑富贵，你有什么问题？”
　　桑富贵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有点神秘，像是有什么小秘密，一定要贴着耳朵说话。
　　谈默不疑有他，倾身靠近。
　　少年的手臂跟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脖颈和肩背，滚烫的红唇贴了上来。
　　谈默一瞬间单膝跪倒在床上，乱了呼吸。
　　可是两秒后。
　　谈默推开桑野撑起身：“等等。”
　　桑野拧起眉，鼻腔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谈默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视频录像，对着下方桑野。
　　男人的俊脸因为情动微红，但语气却很淡漠，堪称冷酷无情：
　　“求我。”
　　桑野茫然地歪过头，目光看向手机后置镜头。
　　谈默催促：“快点。”
　　桑野抬手一挥，才不理他。
　　“啪！”
　　手机掉地上，听声音有什么裂了。
　　谈默偏头看向地面。
　　不设防间，细细白白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衣领往下拽。
　　桑野再次像滕蔓一样缠上谈默，等得急了露出哭哭脸，奶音哼唧：
　　“救苦救难的男菩萨啊……求求你了……”
　　“……”


第76章 
　　076
　　谈默被桑野急不可耐地像小狗一样地舔着吻着, 间隙气喘地问他：“哪里学来的……”
　　桑野不答话，又把谈默拉下来，一心对菩萨做想做的事。
　　然而谈默是被碰瓷过的, 做事长记性，接吻的时候不忘伸手探向地面, 慢慢摸索手机。
　　桑野察觉他的不专心, 喉咙里发出不高兴的咕噜声，纤长笔直的腿抬起，勾上男人的腰。
　　谈默喘息声都重了——去他的手机，人与人重要的是信任——收回手固定住少年的脑袋, 揉乱他的发丝。
　　桑野这回终于安分了。
　　第二天桑野醒来的时候，窗户外面已经落满雪了, 被阳光一照, 亮得有些刺眼。
　　桑野想起了为数不多还记得的小学一篇文章, 名字已经忘记，里面有个成语叫“银装素裹”。由于默写总是错，抄了他快一百遍。
　　下雪的早晨总有一种静谧的感觉，好像一切声音都埋在了沙沙轻响的雪堆下面。
　　桑野面对窗外发了会儿呆，知道自己昨晚又喝多了, 但这次醒来，没有头痛昏沉的症状,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慵懒畅快的感觉,
　　还有, 今天的被窝格外温暖。
　　桑野将脸埋进被子里，绷紧了身体伸懒腰。
　　然后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
　　然后觉得后背碰到了同样温热的什么。
　　桑野停了一下, 回过头。
　　就见谈默平躺在旁边, 一条手臂搭在头顶上方, 睡得正熟。
　　“……”
　　看男人露在被子外面的锁骨，再结合贴在后方的触感，应该同样什么都没穿。
　　桑野脑子里腾起云雾，视线在男人侧颜上滑过，见他长睫毛温顺地阖着，眼尾弧度微微上挑，尚且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以前在视频里截了谈默的近景照趴在电脑前欣赏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一天能趴在枕头边近距离看真人，还是没穿衣服的那种。
　　桑野呆滞了好一会儿，腾的坐起身，捞起被子堆在胸前。
　　虽然知道都是男的没什么好藏的，但桑野在谈默面前，突然有了性别意识。
　　谈默睡眠浅，因为旁边的动静，缓缓转醒。
　　睁眼，对上少年震惊而懵逼的目光。
　　“……”
　　谈默睡眼惺忪，面无表情舔了下干燥的下唇，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了。
　　桑野心神慌乱，拉开被子悄悄朝里面看。
　　很干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细看一眼，大腿根那里有樱花瓣一样的琐碎红痕。
　　桑野脸上一把火烧起来了，因为过于尴尬而心生胆怯，但还是决定捍卫自己的利益，掩好被子抬起头，鼓足勇气质问谈默：“你对我做什么了？”
　　谈默麻了，深吸气，用手掌揉眼睛，耐住性子：“把你带回来，按床上玩了两小时，帮你洗了澡。”
　　桑野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谈默这都能轻松说出口，羞窘急促之间执拗地问：“你……你怎么玩我的？”
　　“没碰你后面。”谈默翻个身趴在枕头上继续睡，嗓音低哑寡淡，“用手，用嘴。”
　　“！！！”
　　信息量过大，桑野已经从脸红到脖子根了，胸膛好一阵起伏，一方面是羞的，一方面是有些生气。
　　谈默怎么能这么随意地说出口？还表现得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甚至都不觉得这是件需要重视的大事，还有心情睡觉。
　　睡睡睡！就知道睡！
　　桑野眼眶红了，眼底憋出水色，哑着嗓音据理力争：“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喝醉后就不要……不要再做什么了，你当时还答应的，你怎么这样？我们都说好的……”
　　谈默闭着眼一动不动，要是有证据，早拿出来怼桑野脸上让他反复观看。
　　奈何没做准备。
　　过了会儿，他问：“我说是你求我的你信吗？”
　　桑野噌的一下坐直身，被子都不管了，抄起枕头砸了下谈默，气急败坏：“你不仅欺负我，你还诬蔑我！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谈默不说话了，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不是第一次被碰瓷了，他劝自己要习惯。
　　桑野正在气头上，又拿枕头抽了谈默两下，不依不饶：“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你说啊……”
　　谈默发丝被拍得凌乱，抬起一手盖住脑后，长指松弛地微蜷。
　　随你便吧，渣男。
　　下次摆个支架放床边，全他妈给你录下来。
　　桑野发完疯，终于消停了，打定主意不理谈默。
　　他越过男人爬下床，胡乱抱起地上的一堆衣服挡在身前，小跑向卫生间。
　　谈默转过脸，从枕头间露出一只眼缓缓睁开。
　　桑野搂着衣服勾着背，窗外映着雪的阳光投射进来，洒在他温暖干燥的肌肤上，莹润白嫩，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卫生间的窗帘还拉着，光线很暗，桑野来到门前，伸手进去摸索墙上的灯，动作间光影在他身上交错，从腰侧到大腿滑过紧致的浅浅一线光亮。
　　要人命。
　　谈默掀开被子下床，在桑野即将关门前，抵开门走了进去。
　　***
　　今天大家都起得晚，吃了饭，下午才进机房。
　　小派和胡夫到的时候，桑野跟谈默已经坐那儿了。
　　两人都在电脑上忙自己的。
　　桑野小脸上泛着红，窝在电竞椅里，眉眼有些倦怠。
　　“昨晚又醉了知道不？”小派等待开电脑的时候滑过去撩闲，对桑野道，“我差点被骂，你下次喝酒注意点吧，酒量差就少喝点，幸亏是跟我们在一起，要是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
　　桑野难得没回怼，脸往领口间埋了埋。
　　回去更危险。
　　小派一眼看到谈默放在桌上的手机，“呀”了一声：“哥，你屏咋裂成这样？”
　　桑野坐立难安了一下，快速瞥了下隔壁桌的手机，只一眼就挪开。
　　确实裂得挺严重，从中心点呈蜘蛛网状向外扩散，滑屏幕都要谨防割手的程度。
　　谈默目不斜视看电脑，声音淡淡：“不知道被哪只狗爪子拍地上的。”
　　“……”桑野挺直了一下腰坐好，脸色更红了。
　　小派“啧啧”两声，没听出其中玄妙：“你说你，没事去招惹狗干嘛？”
　　谈默说：“闲的。”
　　桑野对小派道：“你电脑开好了。”
　　小派回头看一眼，“哦”了声，又退回去。
　　因为小组赛刚结束，大家心神都有些松懈。
　　小派晚上吃饭的时候在推特上刷到韩国队在柏林墙前的照片，跟喻皓天提出：“我们能不能也出去玩玩，一天也好啊，这出国一趟总不能白来吧？”
　　“认清你的身份，你是来打比赛的。”喻皓天道，“赛程才四分之一，心思就开始飘了？是不是稳拿冠军了？”
　　小派撇嘴，继续刷社交平台，小声碎碎念：“生产队的驴都没我们这么累的，要劳逸结合嘛……真是古板。”
　　喻皓天不是古板，是怕出什么意外。
　　虽然意外是小概率事件，但是选手们都是他宝贵的财富，磕哪儿碰哪儿都致命，所以他情愿憋着他们，也不会轻易松口。
　　晚上又练了几局，大家早早回到房间休息。
　　桑野来到五楼，越靠近房间，心跳越快，想起上午在浴室里发生的事。
　　昨晚发生了什么没印象，但是上午那场他意识清醒，没什么好洗的。
　　可能是太过害羞，又可能是觉得谈默引诱了自己，心里终究不服气。
　　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桑野快走两步上前，拱了下小派：“一起看球赛吗？”
　　小派最爱热闹，高兴道：“可以啊，我叫上鄂兰一起！”
　　两人聊天时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从506的房门前经过。
　　谈默朝桑野的背影看了眼，低头用卡刷房门，凉凉道：“一会儿要给你送被子吗？”
　　桑野后颈僵了一下，没回头，只稍稍提高音量：“我回来睡。”
　　谈默拉开门：“自己刷卡进。”
　　桑野抿了下唇，脸色有些紧：“知道了。”
　　晚上看球赛的时候，桑野并不是很专心，小派开场时给他递啤酒，他摆摆手拒绝了。
　　桑野双手撑着脸颊坐在电视前，正值赛点令人激动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一旁的小派和胡夫都握紧双拳跳了起来：“日你妈！退钱！”然而桑野还是非常冷静。
　　少年目光看着电视，又好像不在看。
　　等到上半场结束，桑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
　　他的视线不自觉滑向下方的各种app信息提示栏。
　　微信里每天有不少消息，叠在一起挡住了下方的提示。
　　桑野不知道谈默有没有发消息找他。
　　是不是中途的时候催过他回去？
　　不过也有可能并没有联系他，毕竟都打算给他送被子过来了。
　　思及此，桑野冷着脸把手机扔回旁边。
　　不过还没过两秒，他又把手机捞了起来，划开微信。
　　万一呢？
　　微信弹出来。
　　置顶的对话框旁并没有红点数字提示，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天。
　　桑野深吸气，关了手机，看向电视。
　　小派从厕所里匆匆忙忙跑出来：“快开始了！快开始了！”
　　桑野突然站起来，拎起书包：“先走了。”
　　小派：“欸？”
　　胡夫问：“不看了？还有半场呢。”
　　鄂兰也抬头看向他。
　　大家对于桑野好好的中途离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桑野走向门口：“困了，你们看。”
　　“哦，好，慢走。”
　　电视上现场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桑野放东西一向随意，站在506门口窸窸窣窣翻了半天的书包，才在最底下找到自己的房卡。
　　刷门进去，里面传来球赛的声音，房间里灯光有些暗，只开了谈默那半边的灯。
　　桑野进到房间里，书包随手扔地上。
　　谈默目光瞥他一眼，又看回电视。
　　桑野经过时偏头看了眼电视机，有点恼。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气的，是他先提议找小派一起看球赛的，谈默自己在房间里看球赛也没什么，还不准人看球赛休闲娱乐了？
　　但桑野现在没好心情，也不乐意仔细想，只觉得谈默明明也要看球赛，却不喊他一起，就是不想理他。
　　桑野坐到床边脱鞋子。
　　谈默突然出声：“你还看吗？”
　　桑野把袜子也扯了，头也不抬：“不看了。”
　　谈默问：“那我看会不会影响你？”
　　桑野说：“你看好了。”
　　房间里一时间充斥了电视的声音，观众欢呼喝彩，掌声雷动，解说员侃侃而谈。
　　桑野起身准备去洗澡。
　　谈默眼一眨，看他：“你承认一下又怎么了？”
　　桑野恰好停在谈默的床尾，转身又正好挡住了电视机，抬起一边眉梢：“我没做过为什么要承认？”
　　谈默气笑，自床上坐起，拿到一旁手机翻过来，仰着脸看桑野：“那你觉得我手机怎么碎的？是不是跟你有关？”
　　桑野气息一滞，眨了眨眼，声音都虚了，但态度还是很强硬：“这……肯定是你做那种事的时候要拍照，然后我不同意，拼命挣扎，手机才会摔地上，你自己居心不良，能怪我吗？”
　　“……”
　　谈默看桑野半晌，忽而笑了。
　　在桑野的描述中他愈发像个变态。
　　桑野抬高下巴，轻拧眉：“你笑什么？”
　　谈默道：“你说错了。”
　　桑野气急：“现在是谁不承认了？”
　　谈默说：“我不是要拍照，我是要录像。”
　　桑野：“……你……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你可真是朵受苦受难的小白花。”谈默辩不过桑野，决定从此揭过此事不提，把手机扔到一旁床头柜上，躺回去，道，“男菩萨以后无论如何都不救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
　　提到“菩萨”这个词，桑野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不过很快想起来，自己曾对菩萨许过愿。
　　桑野甩了下毛巾，走向卫生间：“哪有你这种男菩萨？”
　　谈默关了自己这边的灯，又把桑野那边的床头灯开了，准备睡觉。
　　刚关上的浴室门又拉了开来，桑野探出脑袋不服气喊一声：“你太色了！”
　　“砰——！”
　　门关上。
　　“……”
　　谈默撑起身看向浴室方向，咬了咬下唇。
　　他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作精？
　　***
　　第二天桑野起床的时候，谈默还在睡。
　　谈默应激发作之后的很长时间，睡眠质量都不太好，上午会起不来。
　　桑野坐在床边，看了会儿谈默的睡颜醒觉，揉了揉脸，瞥见床头柜上裂成蜘蛛网的手机。
　　今天队伍之间没有约训练赛。
　　桑野去找喻皓天请假，说要出门三小时。
　　喻皓天问他：“去哪儿。”
　　桑野道：“附近逛逛。”
　　喻皓天还是有些犹豫：“你等等，我跟你队长商量下。”
　　桑野双手抄在外套口袋里，脸往领口间埋了埋：“他在睡觉。”
　　“……”
　　喻皓天脑子里Duang的就浮现出一句诗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彻底没脾气了，给桑野批了假。
　　桑野揣着个手机就出发了。
　　由于一个人在国外不会坐公交地铁，他在社区门口等出租车。
　　桑野等到了一辆，上车后，把手机地图上地址指给司机看。
　　司机会两句英文，恍然大悟：“Apple，Apple，Ok，Ok。”
　　开了快半小时，司机把车停在一条步行街外面，然后给桑野指了一个方向。
　　桑野顺着街道走，终于到了一家店面明亮宽敞的苹果专卖店。
　　桑野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手机里有翻译器，而且买个东西而已，拿到需要的款式，去前台刷手机里的银行卡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太多的交流。
　　桑野进了专卖店里。
　　戴着耳机的店员面带微笑迎上来，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桑野对她说的还是中文：“听不懂，不用管我。”
　　店员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桑野径直走向手机专区，看到了最新发布的机型。
　　根据标签上的数字，选了最贵的一个黑色，然后朝店员指了指。
　　店员这才露出理解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
　　桑野掏手机准备结账，摸了一边口袋，又去摸另一边口袋，然后是裤子口袋，神色逐渐慌张。
　　手机呢！？
　　……
　　谈默快一点的时候才醒。
　　桑野不在，他习惯了。
　　谈默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又慢吞吞地去了食堂，吃好饭，本来想直接回去，但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调转方向去了机房。
　　虽然桑野淘气，但自己喜欢的人，被气到了还不是得巴巴地凑上去？
　　谈默到了机房，意外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他连门都没进，靠在墙上给小派发消息。
　　T.：【在哪儿？】
　　3.1415926：【房间啊，咋了？】
　　T.：【一个人？】
　　3.1415926：【还有胡夫。】
　　T.：【鄂兰呢？】
　　3.1415926：【吃好饭就回房间了，你找？】
　　谈默终于不兜圈子了。
　　T.：【桑野跟你们一起吗？】
　　3.1415926：【没，一上午都没见到人。】
　　谈默站正身，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桑野。
　　响了十来声，没人接听。
　　他又打一个，那边直接挂了。
　　谈默拧了下眉。
　　桑野是那种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用冷暴力处理问题的人，绝对不会做出挂电话这种事。
　　谈默再次打去电话。
　　这回，直接关机。
　　谈默找到喻皓天，开门见山：“人呢？”
　　喻皓天被谈默难得烦躁的语气吓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他指是桑野，道：“请了三小时假，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门？”
　　“上午十点多吧。”
　　“去哪儿？”
　　“没说。”
　　谈默一脸“你行”地点点头，已经没有时间去跟喻皓天争辩放选手出门不问清楚地点是不是猪脑子，只道：“报警帮我找人。”
　　“哈？”喻皓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只觉得他大惊小怪了，道，“现在也不过……快四个小时了……但你想想，回来还要时间呢。”
　　谈默转身，耐心到极限了，咬着牙拉开门：“报警。”
　　喻皓天反应片刻，心下一沉，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跳起来打了报警电话。
　　***
　　下过雪后，十一月柏林室外的天气在零度上下徘徊。
　　桑野坐在苹果专卖店旁边的台阶上，埋着脑袋蜷着身体，心里很绝望。
　　苹果店里有很多展示机和展示电脑可以用，但上面都是德语，他不知道怎么切换成中文，而且里面的无线网络有限制，不能下载翻译器。
　　桑野尝试了半天想跟店员沟通，但是店员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连笑容都消失了，他只好灰溜溜地出来。
　　出了店后，桑野从下车点开始沿着街开始寻找，希望自己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可来来回回找了有七八遍，心底的希望越来越小，直至最终破灭。
　　桑野又回到了专卖店门口，不知道上哪儿找警察，不知道找谁求助，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举目没有一张亲切的面孔，焦头烂额过后，就是一种深深的孤立无援的感觉。
　　尤其是下午两点后，天色变暗，被遗弃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桑野坐在门口受尽冷风吹，想等等，看能不能等到中国人，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街道上的一切还是陌生的。
　　桑野后悔没把自己到苹果店的事告诉喻皓天，他想买个手机悄悄送给Talk，所以谁都没告诉，这样一来，就算大家发现他不见了再报警，也会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一阵寒风吹过，桑野埋着头吸了下鼻子，往衣袖里缩了缩手指，心里难受。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谈默。
　　如果Talk在身边，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Talk在身边，他就可以钻进Talk怀里，特别温暖，就算风大，他也不会觉得冷。
　　桑野想谈默身上的温度，还想他身上的气味。
　　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泛潮，过去几小时里都没有想哭的冲动，只是着急，干着急，但现在却想要掉眼泪。
　　桑野心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今天早上绝对不出门，不仅不出门，还要不起床，要抱着枕头钻进谈默的被窝里，哪里也不去。
　　然而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把他从幻想里的温暖拉回现实的刺骨，桑野抬手抹了把眼睛。
　　当年小女孩卖火柴时一定很冷。
　　就在这个时候，风里卷来深海气息的香味，冰冷、潮湿、洁净。
　　桑野以为自己冻出来了幻觉，直至一双灰白相间的运动鞋站在他面前，再往上是修长笔直的腿。
　　桑野抬起头。
　　他又想到，小女孩点燃火柴看到火光里的外婆时，难怪那么想跟着走。
　　谈默喘气间，唇边呼出清浅的白雾，目光直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桑野。
　　就见少年一张小脸冻得青白，眼眶红红的，乌黑的眼瞳里有水光一闪一闪，嘴角颤抖两下，又压下去了。
　　桑野仰着脸看谈默，表情不自然地闭了下左眼，哑着声解释：“我手机丢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谈默弯下腰。
　　桑野终于瘪起嘴角，张开冻了好久都僵硬的手，求抱抱。
　　谈默却径自忽视他的请求，伸手攥住桑野的衣领，硬生生将少年从地上提起来，直到桑野不得不踮起脚尖的地步。
　　“……”
　　谈默将他拉到眼前，声音很沉：“桑富贵，你有能耐往外跑，怎么回不来了？”
　　桑野深吸两口气，忽然喉头哽咽一下，掉下眼泪来：“你凶我——”
　　谈默松手。
　　桑野脚后跟着地，伸手探入谈默敞开的外套环住他的腰，整个人不停往男人怀里钻，不停地抽抽，蹭眼泪。
　　谈默闭了下眼，脸色阴沉。
　　哪里凶？
　　他还没开始凶。
　　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娇气包？
　　但现在，无论憋得多难受，一肚子训人的话只能咽下。


第77章 
　　077
　　少年受了大委屈, 纤瘦的身体随着哽咽抽动。
　　谈默不再跟自己较劲，悬在半空中的手落下搭在桑野轻颤的背上，另一手揽住他的脑袋。
　　虽然找人只用了半小时, 但谈默何尝不担心，失去音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把他放在火上煎熬, 他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
　　焦虑不断积压, 因此在刚见找到人时，他没控制好脾气要发火。
　　直到把桑野抱在怀里，感受着真实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谈默才彻底放下心来, 庆幸和后怕一同到来。
　　手臂的力道渐渐收紧，他此刻没了其他想法, 也不想再骂人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
　　桑野一下子从绝望中解放出来, 有许多话想说, 已经顾不上逻辑，哑了的嗓音都闷在谈默的衣服前襟上：“我等了好久，都不知道找谁，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来……我怕，想回去, 想见你……”
　　谈默偏过脸埋入桑野柔软的发丝间，深吸了两口气, 低声道：“以后别乱跑了, 知道吗？”
　　桑野呜咽着点头, 又点了点头。
　　谈默第一时间给喻皓天打去电话，通知人找到了, 让喻皓天挂失一下手机, 桑野这边则交给自己。
　　桑野好不容易止住伤心的情绪, 拿着谈默递来的纸，躲在谈默的怀里悄悄擦眼泪，然后肚子就叫了。
　　桑野手指攥紧纸巾，快速掀了下眸，似乎要观察谈默有没有听到。
　　谈默低眼看他。
　　就见少年眼睛还红着，鼻尖粉粉嫩嫩，朝上望向他露出眼白的样子像小狗一样。
　　谈默问：“没吃饭？”
　　桑野垂下眼，揪着潮湿的纸巾，声音含在嘴里：“没钱……”
　　谈默揉了揉桑野的脑袋：“怎么这么可怜？”
　　两人去了街对面最近的一家餐馆，谈默给桑野点了一份烤肉套餐。
　　谈默跟服务员对答如流地点完餐。
　　桑野倾身贴近桌面，小声问：“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
　　“干嘛？”谈默把面前的刀叉和餐盘推到一旁，道，“又不精通。”
　　“包括不精通的呢？”桑野执意要问，“会多少？”
　　谈默说：“也就五六七八种吧。”
　　桑野低下头把餐布按在桌上折叠：“……好厉害。”
　　谈默抬起一手随意搭在旁边椅背上：“你是不是来买手机的？”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桑野嗯一声。
　　谈默盯着他看：“给我买？”
　　桑野头埋得更低，把餐布折了又折，硬生生岔开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谈默道：“之前没听你提过要出来逛，突然出门，猜是给我买手机，搜了最近的苹果专卖店，只有米特区这边有。”
　　桑野“哦哦”两声，冷静后，为自己不仅没买到手机反而丢了一部手机而感到羞耻和尴尬。“还好苹果店不多……谢谢。”
　　“你谢什么？我要谢谢你没跑远。”
　　“……”
　　“还怕你回山西了。”
　　“……我为什么回山西？我怎么可能现在回去？”
　　谈默低了下睫：“生气了不得往娘家跑？”
　　“……”
　　桑野手上一顿，脸烫了。
　　“下次别这样了，如果我不在，出门去哪儿都跟经理或者队友报备一声。”谈默恢复一些正色，道，“你上午怎么不跟喻皓天说来买手机？他没问你？”
　　“他问了……”桑野支支吾吾，道，“但我觉得没必要，说多了还要解释，买好就回去很快的……到时候直接给你，你醒来就能看到新手机了。”
　　谈默听出来了什么，舔了舔唇角，憋住点笑意：“你还挺懂浪漫的。”
　　“什么浪漫！”桑野猛地抬起头，双拳握紧了捶在桌上，“我才没有！”
　　但这么说的时候，小脸已经止不住地泛起绯色。
　　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套餐过来，笑容可掬：“Guten Appetit!”
　　两人这才短暂消停，离桌子远了点让一大盘烤肉上桌。
　　桑野早上应付了两口就出门，中午又没饭吃，所以饿坏了。
　　他叉起香肠正要塞嘴里，停下，想到什么，抬头问谈默：“你不吃吗？”
　　谈默说：“在村里吃过了。”
　　他们私下里都把现在住的社区叫做选手村。
　　桑野便不管他了，低下头大快朵颐。
　　桑野吃相不算斯文，但长得好看的人吃什么都秀色可餐、赏心悦目，水红的唇含住香肠，小脸微微顶起一边，咬下肉汁饱满的香肠，舌尖舔过牙齿和软唇。
　　谈默看了他会儿，搭在一旁椅背上的手支柱脑袋，偏头看向外面来往的行人。
　　桑野抬眸，见谈默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想来是还没骂他，于是低下眼，小声道：“有什么话你说好了……”
　　他也知道今天这事是自己干得不聪明，不仅自找麻烦，还给大家带来麻烦了。
　　谈默没看他，修长的手指耙了下耳朵：“赶紧把你的香肠吃完。”
　　桑野便专心埋头吃肉，吃了一半，抬头看谈默，又看向香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呼吸转为急促：“你能不能不要再想了？”
　　谈默目不转睛看着外面，小幅度扯起一边唇角：“我也不想……有本事你也别想。”
　　“我……”
　　桑野握紧叉子剁进肉里，决定不跟他理论，对着香肠速战速决。
　　然而这就好像让你不要想“蓝色的大象”，接下来脑海里肯定填满了蓝色的大象。
　　桑野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天上午在浴室里的画面——两人用手用嘴，半卷纸都扯完了——他脸色越来越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香肠有多辣似的。
　　终于受不了了。
　　桑野抄起一旁的刀，一鼓作气把盘子里六根香肠全切了。
　　谈默从街上收回目光，再次看回来的时候，盘子里的香肠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条状。
　　“…………”
　　就说这么细，不会再引发任何联想了。
　　***
　　吃好饭。
　　谈默结账。
　　桑野吃饱喝足，满足地摊在椅子上，看向外面，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你带伞了吗？”桑野问。
　　“就带了个人过来。”谈默看了眼外面，转头跟服务员说了一句什么。
　　服务员微笑地点点头，离开。
　　两人穿上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服务员送上来一把酒红色的长柄伞。
　　谈默撑开伞。
　　足够大，容纳得下两人。
　　桑野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吸入的空气冻得他有些哆嗦，呼出的气体又成了一团热腾腾的白雾。
　　他走进谈默的伞下，两人手臂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桑富贵。”谈默微微架起握伞柄的那边手臂，“为了方便我撑伞，能不能麻烦你自觉点？”
　　桑野偷瞄谈默一眼，小心翼翼伸出一手穿入他的臂弯里。
　　表面很矜持，然而黏上了就分不开了。
　　桑野走路的时候怕风吹，紧紧抵着谈默的身侧。手暴露在空气里怕冻，就塞进了谈默的外套口袋里。最后偏过脸将鼻尖抵在谈默的肩上，深吸一口气，身体里都充斥了洁净优雅的冷香。
　　桑野抬起头，“嘶”了一声，吐出白雾抱怨：“好冷。”
　　桑野皮肤娇嫩，风吹时像刀子刮在他脸上，很轻易就泛了红，像小孩子一样。
　　谈默拉上桑野的帽子，松开时，手指有意无意蹭过他滑腻的脸蛋，淡声道：“走吧，给你买手机。”
　　桑野脚步突然慢下来滞后，微微拽着谈默的手臂：“我不要手机，我还有一部。”
　　桑野一直有两部手机，一部主机，一部备用机，都是年初才买的所以款式很新，就颜色不同，没必要重新买一个。
　　谈默没坚持，道：“要在附近逛逛吗？”
　　“不不不。”桑野依旧拽着他，说，“给你买手机。”
　　这是他此次出来的目的。
　　谈默淡淡道：“我不用新的，回去修个屏。”
　　桑野急了：“你不要省！我给你买！”连忙又补了一句，“回去我就把钱给你！”
　　谈默舔了下唇，忍住笑：“不是省，手机没有开数据备份，换新的还要转移照片和记录，懒得捣腾。”
　　换个新的对谈默来说纯粹就是花钱添麻烦。
　　桑野还是觉得不行，不忍心让谈默用裂屏的手机，坚持说：“你开个备份好了，很方便的。”
　　“允许云盘备份，就是交出了自己的隐私，除非彻底关闭，就没有绝对的安全。”
　　谈默有自己的坚持，自从存了桑野的照片后，他不仅云盘关了，就连各类app的访问权限都由“允许访问所有照片”改成了次一级的选项。
　　说着，谈默靠近桑野一步 ，压低声：“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给你录小视频？嗯？”
　　“……”桑野呼吸停了，看谈默一眼，快速低下头，挽着男人转身就走，“回……回去吧，雪下大了……快走！别说话！”
　　“……”
　　由于下雪天，走到步行街口时，打车的人有些多，要排队。
　　站台有顶棚，挡风又遮雪。
　　谈默收了伞。
　　桑野踩着高出来的站台边缘，帽子摘了，用手指扫了扫落了雪微潮的发丝，看着消融在柏油马路上的细小雪花出神，却是越想越过意不去。
　　“对不起……”桑野放下手，半张脸埋在领口里，低低道了一声。
　　谈默不明所以：“什么？”
　　桑野乖乖认错：“我把你手机弄坏了。”
　　谈默并不介意：“喝醉了，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我……”桑野耸起肩膀又放下，第一次感到不确定：“我喝醉后真干了那种事吗？”
　　谈默微怔，看向身旁少年，因为意外桑野有了服软的迹象，目光变得柔和，抬手揉了揉他的发丝，说：“干那种事又怎么样？在我面前，没什么好感到丢脸的。”
　　桑野垂着眼，半刻后，突然坚定地抬头，目光灼亮：“不可能。”
　　“……”
　　说到底，桑野对自己某方面的品行还是很自信的。
　　谈默一手掌住桑野的半张脸，捏紧，轻轻咬着牙，每个字都是重音：“你好烦啊——”
　　“是你不对。”桑野梗着脖子，歪着头，桀骜不驯顶着谈默的视线，“你跟我保证没有下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得让我想想。”谈默吐出一口气，看向前方来往车辆，“我也是有原则的人。”
　　“我不跟你玩了！”桑野恼得转过身背对他。
　　“？”谈默挑眉，看向少年，“我错了，我以后不趁人之危了。”
　　“…………”
　　桑野默默转了回来。
　　谈默因为他孩子气的举动想笑，却没笑出来，垂下视线。
　　放下固执己见之后，他几乎一秒想通自己哪里不对。
　　桑野对他有好感是肯定的，但那份好感还不足以支撑桑野允许自己跟他鬼混，因此醉酒时流露出的意愿并不能作数。
　　他应该早想明白，但因为私心，忍不住诱惑罢了。
　　他跟桑野，还是差一步。
　　“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但不用担心。”谈默寡淡地眨睫，如实道，“你也挺享受的。”
　　“你……”桑野脸上腾的一红，下意识查看左右人群。
　　谈默：“他们听不懂。”
　　“……”
　　对哦，都是老外。
　　桑野忸怩半刻，深吸气，道：“你这样不对。”
　　谈默：“我知道。”
　　桑野忍住羞涩，指出问题所在：“明明是……是两个人做的事，凭什么你都记得，我不记得……”
　　“……”谈默以为自己听错了，偏过脸看去。
　　桑野乌黑的眼瞳躲闪一下，道：“这样对我不公平……反正我生气了。”
　　谈默上前一步，托起桑野的脸，没打一声招呼，吻上他柔软的唇。
　　雪花片片飞舞，把站台装饰成了水晶球里的场景，封存住在异国风情之中，男人捧住少年脸颊的一幕。
　　桑野意识变得模糊，知道这还在外边，周围站满了人……转念一想，这里是在柏林，没有人认识他们。
　　不过很快，他就无法再思考其他，像雪一样，融化在谈默的唇间。
　　……
　　绵长的吻结束，他们错过了一辆车。
　　桑野习惯在结束后抿了抿唇，抬眸，对上谈默灼热的目光，心下怦然一跳，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还是羞怯。“干嘛……”
　　“陪我去买样东西。”谈默低磁的嗓音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对于谈默突然改主意，桑野迷迷糊糊：“你要买什么？”
　　“单反相机。”
　　“……啊？”
　　“我以为还是应该录下来。”谈默轻蹙一下眉，道，“你说得对，两个人的事只有我知道，很不公平，抱歉，我之前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虽然需要我全·裸·出镜，我也很排斥，但为了保证你的知情权，这样的牺牲我愿意。”
　　桑野脑子混乱，但还没傻到那个地步：“……不不不，不对……”
　　“走吧。”
　　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谈默拉开车门。
　　“德国产的相机挺好的。”
　　“……”
　　桑野稀里糊涂被塞进车里。
　　……
　　晚上，桑野跟着谈默回村，发现整个队都在大厅里等他。
　　看到桑野出现的瞬间，大家夸张地都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纷纷鼓起掌来。
　　桑野看得一头问号。
　　小派也不怕被打了，不由分说冲上去抱住桑野：“白毛，你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晚上都没吃好饭！就怕你出事了！”
　　桑野面色如常，毫无波澜：“我没事啊，手机丢了。”
　　教练欣慰地叹气一声：“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胡夫一直在琢磨打量谈默手上拎着的包装袋，道：“你这个是徕卡吧？”
　　“什么？”小派一秒变脸，看向谈默，“哥，你俩逛街去了？”
　　“没逛。”谈默淡淡道，“顺便买的。”
　　小派去翻谈默手里的包装袋：“让我看看……徕卡，每个摄影师的梦想，你买这玩意儿干嘛？”
　　桑野低着头，一声不响往电梯那边遛，却被谈默抓住衣领又拖了回来。
　　谈默回答道：“收藏。”
　　“骚包啊。”胡夫道，“这不少钱吧？”
　　小派翻到了发票，估摸了下汇率，惊得睁大眼：“靠！十三万！零头够我买最新款苹果了！”
　　“……”桑野抬手抓了抓眼皮，头耷拉得更厉害了。
　　小派蠢蠢欲动：“哥，借我玩玩呗，我还没玩过这么高端的相机。”
　　桑野连忙抬头：“送你……”
　　谈默用大手捂住桑野半张脸，另一只手从小派那儿拿过沉甸甸的产品盒子：“私人用，不外借。”
　　小派埋怨：“别这么小气吧……”
　　大家一起上楼，桑野跑到小派身旁，眼睛亮亮的：“看球赛？”
　　小派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么大兴致，一点头：“好啊。”
　　桑野没忍住，回头看谈默反应。
　　谈默兀自刷开房间门，跟桑野对上目光，不过只一眼就挪开，轻轻撇了下嘴角，走进屋。
　　桑野：“……”
　　什么意思嘛你。
　　在小派房间里看球赛的时候，桑野依旧不能专心，一想到自己房间里有一架相机，脸上就掀起热意，连忙揉了揉脸。
　　比赛进行了快半小时。
　　桑野放一旁的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本不想理会，但最终还是捞起来查看。
　　T.：【十点了，要回来了吗？】
　　就说昨天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催他回去。
　　桑野咬了咬下唇，脸上微微发红，回复。
　　S.：【上半场都还没看完。】
　　那边没了消息。
　　桑野继续看比赛。
　　然而一刻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T.：【点球了，没什么悬念了，回来吗？】
　　桑野心里泛起一丝麻痒，抿住嘴角上翘的弧度，在手机上打字。
　　S.：【再等等。】
　　点球完毕，中场休息。
　　手机又震了。
　　T.：【你今晚住那里了是吧？】
　　桑野查看手机的频率，让小派都投来了怀疑的目光：“谁啊？”
　　桑野收敛了一下神色，关掉手机看向前方：“Talk。”
　　“干嘛？”
　　“……催我回去。”
　　小派灌了口啤酒，随口一道：“女朋友都没催这么勤的吧？
　　“……”
　　桑野呼出有些灼烫的气息。
　　他又坐了会儿，拎起背包起身，说：“先走了。”
　　小派放下撑在茶几上的腿，让道：“你怎么总是只看上半场？”
　　桑野道：“困了。”
　　小派没话说。
　　桑野正在门口翻房卡的时候，门开了。
　　谈默已经洗好澡换了睡衣，头发吹了八分干，微潮的发丝耷拉在眼皮上，看上去比平日里高冷的模样更有感觉。
　　桑野心跳有点快，走进去。
　　“舍得回来了？”谈默转身进了套间。
　　“我有什么舍不得回来……”桑野跟在后面，嘴硬，却有些谨慎地探头看向卧室里。
　　环视一圈，没有相机。
　　谈默坐到床尾，发现桑野似乎在找什么，说：“要看相机吗？”
　　桑野倏地收回视线，放下包：“不用。”
　　谈默双手撑在后方床铺上，不知道是不是明知故问，道：“你不会以为我要开机所以在小派那儿拖延时间吧？”
　　桑野被地毯跘了一跤，脸上明显泛起红：“你开机关我什么事？我是正经去看球赛的。”
　　然而他心虚的样子一点没有说服力。
　　谈默看了他半晌，很轻地“呵”一声。
　　桑野一下子被点着了，看谈默：“干嘛？”
　　“你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谈默轻眯一下眼，“能不能纯洁点？”
　　“……不懂你在说什么。”桑野抱起睡衣就走，故意很大声，“我洗澡去了！”
　　谈默低下头，在他身后说：“你太色了。”
　　“…………”
　　桑野忍耐地抿唇，关了浴室门。
　　坏人！
　　***
　　又过了一日，败者组开打了。
　　胜者组的战队一点不闲着，后面就是他们的场次，因此大家约了一下午打训练赛，互相摸底。
　　虽然网上都觉得B组的实力普遍没有A组强，但是都打进了各个组别的前八强，其中没有一支弱旅。
　　训练赛，WLG还是以目前的阵容参加。
　　抢夺学校资源点的时候，他们跟BTF相遇。
　　还是在相隔一个大厅的位置，桑野从门上破损的洞口瞄见有人影闪过。
　　两边几乎同时开枪。
　　对方一枪命中桑野。
　　桑野三枪有两枪透过门板打在墙上，还有一枪被对方躲闪开来，刮痧一样蹭了点对方的血量。
　　桑野退到一旁补给状态，已经猜到门那一边的人是谁。
　　有那个人在楼梯口守着，基本没有强攻的可能性。
　　不多时，其他队伍来劝架，BTF和WLG没有打起来，在混战中散了。
　　但是训练赛结束后，桑野摘了耳机趴在桌上郁闷了好久。
　　如果没有了运气加成，纯靠技术在目前的前十六强中厮杀，他忽而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那一步。
　　晚上在食堂选餐的时候，桑野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偏过头看去，隔着一排几个人的位置，看到了Gal。
　　Gal眯着眼睛冲他微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似友好地对他轻轻晃了晃手指打招呼。
　　桑野眼都没眨一下，收回视线，看向面前隔着玻璃的餐点。
　　“Sir？Sir？……”（先生）
　　帮忙取餐的服务员口音生硬地连喊他两声。
　　桑野回神，手指向了一道菜。
　　吃好饭继续回机房训练，压枪压烦了，桑野打开论坛。
　　虽然经理强调不要看网上那些分析帝的帖子，但桑野还是忍不住想翻一翻。
　　桑野打开论坛主页，还没点进绝地求生专区，首页一个帖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情感天地|男的都是下半身动物吗？】
　　桑野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浏览了主贴内容，说是一个妹子异地恋，每个月都会坐飞机去看男朋友，但妹子觉得每次去两人都是在酒店度过，非常迷惑不解，问这样正常吗。
　　1L：姐妹快跑，你这属于是打飞的送炮。
　　2L：姐妹快跑！
　　3L：异地恋有可能会这样，主要看他平时对你的态度。
　　4L：不用多想，确实是下半身动物，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建议跑。
　　……
　　桑野翻了两页，说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人借楼问了不少私人感情问题。
　　桑野摸到键盘，犹豫地蜷了蜷手指，点击回复框，输入：
　　【借楼，非异地，但我有个朋友……】
　　顿住。
　　觉得不够具体。
　　删除，继续输入。
　　【借楼，非异地，但我暗恋的人……】
　　再次顿住。
　　怕大家不能共情他的问题，又给删了。
　　正当桑野敲击键盘的时候，喻皓天推门，喊了声：“Song，教练找。”
　　桑野慌里慌张挥动鼠标，差点打翻一旁的保温杯，退出界面，站了起来：“哦，好。”
　　……
　　桑野离开不久，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其他人都戴着耳机，以至于手机在室内空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听见。
　　小派刚结束一场游戏，突然，机房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
　　小派一抖，顺着声音看去。
　　大冬天，谈默只穿一件毛衣，好像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都来不及穿外套，就这么出现在门外，脸色却冷得吓人：“人呢？”
　　小派大概知道他指的是谁，指了指外面：“教练……叫出去了。”
　　谈默揉了揉发丝，这才缓了神色，气喘吁吁地进屋，来到桑野的电脑前。
　　桑野的手机果真还放在桌上。
　　他暂时在桑野位置上上坐下歇歇。
　　“哥，你把白毛看得太紧了吧？”小派都惊了，觉得他也太夸张了。
　　谈默声音淡淡：“人丢了你负责？”
　　“……”小派道，“怎么可能再丢第二次？”
　　胡夫突然道：“败者组结果出来了，你们看了吗？”
　　谈默没看，问：“在哪儿？”
　　“群里。”
　　谈默拿起手机，不过屏幕裂得太厉害，影响查看文件。
　　他打开桑野的电脑，输入密码，登录微信打开链接。
　　默认浏览器弹了出来。
　　谈默看到旁边一栏页面名字是“情感天地|男的都是……”。
　　后面没显示出来。
　　不知道桑野都在看什么东西，谈默点开，目光一溜顺下来，锁定在了最后一楼的回帖上。
　　378L
　　Talk20160320：
　　【借楼，非异地，但我男朋友像泰迪，正常吗？】
　　谈默：“…………”
　　他瞄了眼页面右上角。
　　【欢迎您~客户：Talk20160320】
　　OK。
　　可以明确这是桑野的小号。
　　谈默回头看向胡夫：“问你，我像不像……”
　　胡夫看他：“啥？”
　　谈默张了张嘴，又闭上。
　　算了。
　　要脸。
　　“没事。”
　　高岭之花转过身，一手撑住额，面无表情地把那条回复看了三四遍。
　　……想把桑富贵抓过来按在电脑前，怼烂他的屁股，让他见识什么叫真的泰迪。
　　不过接着，谈默又把“男朋友”这三个字看了有十来遍，看到最后，舔了舔下唇。
　　眼一低，终于笑了。


第78章 
　　078
　　桑野被教练单独叫走, 说了点下午训练赛的事。
　　等他再回机房的时候，看到谈默坐在他位置上，正在用他的电脑。
　　“你怎么来了？”桑野问。
　　小派抢答：“以为你走丢了, 从宿舍那儿跑着过来的。”
　　桑野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上面有两通来自谈默的未接电话,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翘了下唇角。
　　“我出门会跟你说。”
　　桑野看了眼电脑，发现谈默正在看名单，于是继续刷手机，一秒后却猛地抬头, 留意到浏览器上方标签那儿有一条“情感天地|男的都是……”，位置就在谈默正在看的页面旁边。
　　“……”
　　是他走之前没来得及关掉的论坛页面。
　　似乎察觉了桑野的视线, 谈默看他, 问：“你不在的时候借用你电脑, 介意吗？”
　　别说电脑了，桑野平时手机和平板都是可以随意借给谈默看，密码是什么谈默都知道。
　　“你用吧。”桑野这么说的时候，目光还紧盯着屏幕，唯恐谈默多动一步似的。
　　谈默看完名单, 淡淡评价一句：“Catch22和NSN都进了败者组第二阶段，第二阶段只有前四能进最终总决赛, 22发挥稳定, NSN还差一口气, 后面如果不调整过来，战线拖得越长, 队伍越疲软。”
　　“确实, 这赛制对于败者组是挺折磨人的。”小派塞了口玉米片, 赞同道，“还是一鼓作气进胜者组好，十六支战队里有一半能拿到总决赛席位，相当于半只脚保送了。”
　　“你当胜者组比赛就好打？”胡夫让他清醒点，说，“各个强队，没有人能稳说自己进前八，输了照样得加入后边的比赛里一轮轮选。”
　　“我靠，胖子。”小派推了把胡夫的椅子，“你说得我都开始慌了，别搞心态！”
　　“给我来点。”胡夫伸手去抓小派的玉米片。
　　谈默看完名单，晃动鼠标正要关闭当前网页。
　　“我来！”桑野上前一步，按住谈默的手。
　　谈默盯着桑野看两秒，挑了下眉，起身让到一旁。
　　桑野换到电脑前坐下，把整个浏览器都给关了，接着明显松口气
　　把桑野最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谈默说：“我先回去了，你这边练完早点回来。”
　　桑野乖乖应道：“好。”
　　谈默动作自然地揉了下他的脑袋，转身往外走。
　　桑野看着男人的背影，不知看到什么，突然站起来：“等一下！”
　　谈默回头，站在原地：“什么事？”
　　桑野旁边那张椅子堆着背包和外套，他在其中一顿翻找，抽出来一条围巾，走到谈默面前递给他：“先戴我的吧。”
　　桑野看谈默只穿一件宽松的圆领毛衣，修长的颈都露在外面，但从这里回到住的地方，还要走五分钟的路程。谈默身材高大，他的外套谈默穿不下，所以桑野只能给自己的围巾。
　　谈默看一眼那条巴宝莉的经典格纹羊绒围巾，伏低脊背，低下头，双手撑住膝盖。
　　桑野捏着围巾张了下嘴，可最终什么都没说，脸色发红地走上前，把围巾给谈默戴上，缠绕了两圈后，还特意将领口的位置立起来挡风。
　　收回手的时候，桑野的目光移向谈默温顺低垂的眉眼，碎发搁在眼皮上，想来是有点扎眼，他实在没忍住，顺势用手指轻拨了下谈默眼皮上方的发梢。
　　可碰完就好像突然惊醒，触电一样地抽回手，握住自己的爪子。
　　“啪嗒。”
　　旁边传来很轻微的响动，是小派的玉米片掉到桌上。
　　谈默直起身，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围巾上摸了摸，羊绒的触感很温暖，抬眸：“谢谢。”
　　桑野像水獭一样用两只爪子捧住滚烫的脸颊揉，敛下睫毛，蔫巴道：“不客气……”
　　谈默看桑野，又变得特别想亲他。
　　但是不说这里是练习室，旁边还有小派瞪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他也不想表现得像个泰迪。
　　谈默离开。
　　小派抓起掉桌上的玉米片重新塞嘴里，纳罕道：“为啥好好的兄弟情到你俩这儿会变得如此肉麻？”
　　桑野不理他，回到电脑前，重新打开论坛网址，结果意外发现万年潜水的小号有了99+的消息提示。
　　“搞什么……”桑野以为是系统bug。
　　他去找教练前不过是借楼提了个问题，来回十分钟都不到，怎么可能有99+的回复量？
　　桑野点击提示里相关楼层的链接，页面跳转。
　　他十分钟前的留言下方，显示有一千多条回复。
　　“……”
　　没被折叠的第一条回复大喇喇地暴露出来：
　　【你男朋友太爱你了，爱你的灵魂，也馋你的身子。】
　　桑野想了下，虽然这个理由让他有点脸红，但可以接受。
　　他接着点开折叠的楼层，入目全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野没看出来这有什么好高潮的，简直莫名其妙。
　　等再次看回评论区首搂，终于留意到那个人的id——“talktome”。
　　“……”
　　桑野大脑直接宕机。
　　这是谈默本人。
　　现在再去翻下方的留言和评论，感觉就不一样了。
　　【竟然在情感天地版块刷到Talk大神！】
　　【好激动！好奇怪！Talk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
　　【这个Talk20160320是粉丝吧？所以目前的状况是Talk翻牌粉丝？】
　　【等等！没人注意这个Talk20160320性别男，ip属地德国柏林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样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桑富贵是你吗！！！】
　　桑野手一抖，赶紧去后台修改个人信息，把性别选成“女”，但是即将确认提交的时候，又是一激灵。
　　现在改无疑是心虚，反而加重嫌疑。
　　桑野吓得一键退了账号登录。
　　“白毛，来两局双排不？”
　　小派这时回头，却见桑野趴在电脑前，手抓着头发，整个人看上去都自闭了。
　　“你咋了？”小派滑了过去。
　　“别问。”
　　“……喔。”小派滑了回来。
　　***
　　仅在败者组结束的第二天，胜者组比赛开始了。
　　为期两天，共十场，只有积分榜前八才能获得总决赛席位。
　　出发前，桑野在楼下大厅等人的时候还在捧着ipad复习，一张张备忘录上画的全是BTF战队在A组小组赛中进圈路径和过程的示意图。
　　一个队伍每阶段的运营思路都会改变，不然给别人研究透了，很容易被撞，但是再怎么变，选手个人的习惯和风格是刻入骨子里，很难丢弃。
　　桑野写的笔记基本都跟Gal有关，“架枪位”、“中心圈扎点”、“抢夺飞天楼”……碎片化的信息标注得到处都是。虽然教练会整理好各个强队的资料分发下去，但是都没桑野补充的详细。
　　桑野是指挥位，需要考虑得要更多。
　　谈默下楼的时候，桑野看得认真，都没发现。
　　谈默歪着头站他旁边看了会儿，问：“标记的选手是Gal吗？”
　　突然出声让桑野吓了一跳，立即关了iPad，放一旁，抬头：“你醒了？”
　　“不仅醒了，都下楼了。”谈默在桑野身旁的沙发上坐下，道，“今天也去现场。”
　　桑野愣了一下：“队医允许了吗？”
　　“别担心。”谈默说，“我自己有数。”
　　“……”
　　那就是没报备。
　　谈默朝桑野伸手：“让我看看。”
　　桑野把iPad往旁边沙发缝里塞了塞：“没什么好看的。”
　　谈默面无表情，挑眉：“你跟我藏什么？”
　　桑野只好把iPad拿出来，嘀咕：“你别笑我……”
　　“我干嘛要笑你，我还要夸你认真。”谈默一页页翻看，问，“虽然跳点不同，但跟BTF在进圈路上总会遇到，你打算怎么办？”
　　桑野一手揉着后颈，耷拉下脑袋：“没想好。”
　　谈默说：“你赢过他。”
　　“就那一次……”桑野声音低了。
　　而且那唯一的一次，他知道自己有多拼命，多依赖时机和地理位置。
　　谈默看桑野：“你怕他吗？”
　　“我不怕他这个人。”桑野抿了下唇，道，“但作为对手，我知道他很强，他可能会打倒我。”
　　“Song。”
　　“嗯？”
　　“我觉得你很强。”
　　桑野表情空白两秒，抬头看谈默。
　　谈默低着眼翻备忘录，说：“如果我们不是队友，是对手，你会让我在赛前夜不能寐。”
　　桑野心里热了起来，气息转急：“你……你忽悠我呢？”
　　“Gal是怕你的。”谈默接着道，“不然他不会三番两次想要打压你，Gal破除恐惧的方式是毁掉恐惧，说到底，他是个自卑到没有勇气面对现实的人。”
　　桑野垂下眼，若有所悟。
　　“无论如何，按照自己的节奏打。”谈默把iPad还给桑野，说，“不要让畏惧影响你的判断力。”
　　桑野看了眼备忘录，关了，挺直脊背：“好。”
　　不一会儿，大家陆续地下楼了，聚在大厅里检查整理物件。
　　闹哄哄的人声中，桑野心里还是热腾腾的，低着头想着什么，越想越开心。
　　终于趁着没人注意，他拱了下身旁谈默的手臂，小声道：“是真的吗？”
　　面对少年灿烂明净的眼瞳，谈默恍了下神，很快镇静：“什么？”
　　桑野提醒：“我会让你在赛前夜不能寐。”
　　桑野知道自己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但没想到自己强到让谈默都害怕，谈默可是他心目中的天花板，能得到来自偶像的如此认可，他轻飘飘的几乎要双脚离地了。
　　谈默说：“真的。”
　　桑野抿了下唇角，忍住得意的笑。
　　谈默却缓缓走了两步不断靠近，直到把桑野逼到一旁的柱子旁，高大的身形挡着他。
　　谈默直视桑野的目光，轻声道：“ 我会一整晚都在想怎么搞到你的联系方式，怎么跟你搭上第一句话，或许还会想着你的脸干些别的……”
　　桑野抬手捂住谈默的嘴，羞死了，压低声：“你想这些没用的！”
　　谈默不能说话，在桑野掌心快速印了个吻。
　　***
　　傍晚时分，十六支队伍集结完毕，经历了赛前一系列熟悉的流程，正式开始了胜者组第一天的比赛。
　　在P城上空跳伞时，小派拉高视野：“有一队四人，大概也落双四层。”
　　不用想，是HK战队。
　　“要不要换？”胡夫问，“村头还有位置。”
　　如果有谈默在，他们就不存在换的问题。
　　“不换。”桑野几乎没有考虑，“让一个物资点，周围教堂和海景房都得让。”
　　“好嘞！”
　　因为是指挥的话，大家都很配合。
　　现场能透过镜头看到前期的跳点状况，解说A咋舌：“WLG要跟老大哥roll点？勇气可嘉，但是我觉得有点冒险，没有Talk坐镇，换了Song和Elan当主力，感觉还是生嫩了点，去攻一个欧洲强队，很难讨到好处吧？”
　　说话间，游戏里，桑野跟一人面对面飘到了一块儿，已经确定两人就是落同一个屋顶。
　　桑野瞅准屋顶边缘一把手·枪，不断加速俯冲，落地的瞬间没有任何停留地翻滚至墙边，捡起枪朝那人开了一发命中头部。
　　那人反应速度极快，第一时间不是仓惶躲避，而是扑向掩体后的一把喷子。
　　他捡起枪的同时转身，却有一发子弹先他一步射来。
　　桑野开局夺下一分，换下了那人的冲·锋·枪。
　　小派在屋里四处搜装备，看到击杀提示感叹一声：“舒服。”
　　解说A笑道：“看了之前Song神跟泰国队roll点时迂回打法，我差点忘了，Song神开局是喜欢见血的，按照他的风格，越混乱越好，刚落地的时候大家啥都没有，但Song神的优势就在于快，只要让他拿到枪，那进入他视野里的人基本都得留下。”
　　解说B说：“所以Song是个打法很灵活的选手，遇强则强，开局就给了HK一个震慑。”
　　后台休息室里。
　　喻皓天担忧道：“这跟HK是杠上了吗？”
　　“不能避。”谈默说，“所有队伍都会捡软柿子捏，如果露怯，后面很可能被针对，尤其是面对北美欧洲那边的战队，只有表现得强势，他们才不敢招惹。”
　　所以无论桑野愿不愿意，都得打出气势来。
　　不过看开局的表现，桑野也明白这一点，并且状态调整得很好。
　　谈默透过此时电视里播放的桑野视角观望他的操作，眼底浮现星点笑意。
　　教练忍不住赞叹：“Song的上限是很高的，十八岁就能在全球赛中带队，还能进胜者组，在他之前，我从没想过能出现这样的选手，天赋、领导力，缺一不可，他很厉害，能震撼所有人。”
　　“那当然。”谈默淡淡道，有种“不必你多说”的稀松平常，“我看上的人。”
　　教练无奈摇头，懒得跟他争辩：“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当初要不是你看上了他力荐来俱乐部，我错过了得后悔一辈子。”
　　谈默说：“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教练看他一眼。
　　游戏进行到第五分钟，WLG掉了一人，他们分配了一下医疗用品，扛着毒朝圈边转移。
　　一刻钟，WLG在背坡处听到不远处激烈的枪声。
　　小派看一眼提示：“有BTF。”
　　桑野说：“BTF在房区抽靶。”
　　小派道：“你怎么知道？”
　　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也只有知道哪两支战队在开战，无法得知每个战队的位置。
　　桑野道：“BTF一般情况下第三圈开始扎点，Gal倾向于占据房区位置，凭借他的枪法，任何人去攻楼都很难突破。”
　　小派奇怪：“你咋知道这么多？”
　　“多做笔记。”桑野道，“走，去劝架。”
　　“猛啊白毛。”小派有些惊讶，“还以为我们要从龙脊山那边绕开他们，毕竟面对的那可是BTF。”
　　“你可能不知道。”
　　“啥？”
　　“Gal怕我。”
　　“……”
　　“我是他的噩梦。”
　　“…………”
　　WLG三人摸至近点的时候，挪威队有两人趴在掩体后爬来爬去，等着队友来接。
　　而三层房的窗户里，有人开枪不断消耗他们的血线，伴随着扔手·榴·弹，企图一举把两个人头K下。
　　解说A：“可以，Gal这波一如既往地稳，再来两枪，双杀！……欸？”
　　系统跳出两条提示。
　　【WLG-Song 使用……淘汰……】
　　【WLG-Song 使用……淘汰……】
　　解说B看懂了，哈哈一笑：“WLG放弃了原先的转移路线，不知何时到了挪威队的侧方位，把人头给抢了！”
　　解说A：“可以可以，Gal替Song打工，不知作何感想。”
　　房区里，Gal咒了两声，火大。
　　全球赛的舞台上，每一分都宝贵，更别说是被桑野白白抢了两分。
　　Gal用韩语恶狠狠地道：“偏要来闯地狱，那就满足你。”
　　桑野来劝架的同时，蓝圈已经收缩，他们要绕弱侧的可能性已经没了，只能从BTF的枪杆下经过。
　　桑野按照自己的节奏就是，有人头就拿，不是说贪，而是有把握，并且如果能撞下BTF的点位，比他们退而求其次绕弱侧的性价比更高。
　　这就是桑野自己的节奏。
　　桑野和小派合力抓了BTF在四合院里的队员，现在场面变成了3v3。
　　桑野率先突破近点，小派在其后架枪击倒一人。
　　桑野跟Gal在窗户口脸贴脸，同时甩枪。
　　Gal用十成十的命中率率先击倒桑野。
　　解说A：“诶呀！Gal在近战这方面还是更强一点。”
　　桑野深吸气，松开鼠标。
　　下次，一定可以。
　　Gal冷笑，不急着舔包，正要转身进屋，一发栓狙的子弹射穿他的脑袋。
　　“……”
　　解说B：“胡夫这个位置接的漂亮！反应速度很快，感觉就像是等着Gal一样！这么一看，Song跟Gal一换一不亏！”
　　桑野上了双层保险，特意选择绕窗户，是为了将Gal的身位暴露给还在远处的胡夫。
　　没了Gal之后，BTF剩下一人也被淘汰。
　　胡夫和小派占据了房区，随着圈型收缩，最后拿了第三名。
　　之后的比赛中，HK没有放弃跟WLG抢跳点，WLG也没有退缩，五场比赛打下来，WLG胜利了四局，有一局崩了。
　　不过这也让其他战队知道，WLG的成员虽然年轻，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开枪前得先掂量掂量代价。
　　第一天胜者组比赛结束，WLG排名第四，暂时安全，HK掉到了八名之外。
　　结束后，桑野作为击杀榜上排名第三的选手，接受了采访。
　　热情洋溢的外国主持人提问时眉飞色舞，全都由一旁的翻译解释给桑野听：“Song，你可以说是全球第一个十八岁就担任指挥的选手，非常了不起，你会觉得有压力吗？”
　　桑野眼都不眨，凑近话筒：“我把压力当饭吃。”
　　国内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哪儿都这么拽，不愧是咱桑富贵！】
　　主持人都笑了：“那么你对于这次进入最终总决赛有信心吗？”
　　桑野对答如流：“我甚至觉得冠军奖杯上已经刻了WLG的名字。”
　　弹幕被笑声充斥。
　　教练瞪了一下眼，给气笑，对于桑野简直没奈何。
　　但这就是十八岁的魅力，无所畏惧，大胆做梦，对于一切都势在必得。
　　桑野在现场的时候状态显得很好，但是上车后，就变得稍显安静。
　　桑野拿出手机刷论坛，首页飘着几个热帖，大家对于今天的比赛议论纷纷。
　　【早说了PCL是菜鸡互啄，这届一共进了三支队伍，NSN彻底没眼看了，Catch22还要在败者组挣扎，唯一进了胜者组的WLG只拿了第四，呵，真废，怀疑明天能不能进前八。】
　　【这是Song第一次带队好不好？能有这样的成绩不牛吗？国内能找出第二人吗？】
　　【粉丝真会洗，第一次带队就要理解他了？我承认他个人能力强，也未来可期，但作为一个团队，WLG确实没有发挥出过去的水准，没了Talk，WLG已经变味了，再也不是顶尖强队了。】
　　【搞拉踩有意思？】
　　【现在这个阶段只要进决赛就好了，别管名次，有些人不要较真了。】
　　【可以不管名次，但是以现在这个水平，到了总决赛就能第一了？】
　　【建议别再跟HK撞点了，别把自己玩没了。】
　　【……】
　　桑野关了手机，靠在车窗上看着外边沉沉的夜色。
　　在电竞赛场上，只要没打出足够惊艳的成绩，网友们就会找尽理由全方位地攻击队伍和选手。
　　这也是为什么前几天喻皓天不让大家翻论坛的原因。
　　明天还要接着一场比赛，大家回去后做个了简短的复盘，教练就把人放了，让早点休息保持精力，还特意叮嘱不许看球赛。
　　桑野十点半的时候就躺床上了，翻了几个视频后，关了手机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但是平时倒头就睡的人，这次却到了十二点还没有睡意。
　　谈默那边已经休息了。
　　男人睡觉一向安静，连呼吸声都是清浅的。
　　因为外面地上还铺着雪，月光显得格外亮，室内罩着一层清冷的光辉。
　　桑野实在睡不着，爬了起来，动作很轻地捞起搭在床尾的毛绒毯。
　　桑野来到房间外面的阳台，一推开门，冻得他牙齿都“咯咯”两声，连忙披上毯子围住自己。
　　他趴在护栏上，冰手，又退开。
　　就这么在低温下看着外面寂静的夜景，脑子里纷杂的思绪才渐渐安静下来。
　　桑野几乎没有失眠过，但这次，他无法停止地想明天的比赛。
　　要不要继续跟HK战队roll点？
　　如果明天没有赢HK，是不是就要掉出前八？
　　万一加入了败者组，又要怎么抢夺那四个名额？
　　错了一步，后面是不是就无法挽回了？
　　正当桑野的思绪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桑野回头。
　　谈默出来了。
　　“吵醒你了？”桑野见谈默只穿着睡衣，把毯子抽开递给他。
　　谈默披上后，将桑野揽在身前，宽大绵软的毯子包裹住两人。
　　他道：“本来就睡得浅，吵不吵都得醒的。”
　　桑野经历短短一刹的冷空气，“嘶”了一声，又回到谈默的怀抱，迅速被温暖包围。
　　谈默自背后拥着桑野，问：“你睡不着？”
　　桑野讪笑：“有点。”
　　谈默把少年搂紧了点，将下巴搁在那颗白色的脑袋上。
　　很心疼。
　　电竞选手表面轻松乐观，直播时插科打诨，但是背负的压力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但凡到了赛季中，没有人能轻松度过。
　　队员怕成为短板，指挥怕决策失误，尤其是架在高位的战队，只要打不出成绩，后面迎接他们的就是近似网暴的群嘲和谩骂。
　　但是有人说，工资高，经历这些又何妨。
　　所以没有人会理解他们。
　　因为这个职业贩卖的就是胜利和强者的形象。
　　桑野本可以不必这么焦虑，只是因为被推上了指挥位，替他承担了这些。
　　“今天完成得很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谈默道，“我下个阶段能上场，不用担心。”
　　桑野仰起脑袋，但是看不到后面：“队医说可以了吗？”
　　谈默垂下眼看他，轻蹙眉：“你怎么总问队医的意见？队医希望我退役。”
　　“……”桑野摆正脑袋，“那你还是省省吧。”
　　谈默偏过头用嘴唇抿住桑野薄薄的耳朵，用了力气。
　　桑野疼，叫了一声。
　　谈默松口，伸出一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我能上场……就是需要你多看着点。”
　　桑野明白谈默的意思，脸上红了，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但对于谈默能够回归，他心里是高兴的，身上的压力也骤然减轻。
　　谈默道：“可以睡觉了吗？”
　　桑野点点头，可接着又摇头：“你再陪我待会儿。”
　　谈默问：“干嘛？”
　　桑野朝着远方一扬下巴：“你看今晚月亮多好看。”
　　谈默顺着他的指示看去。
　　像童话书里的深紫色天空上，印着一枚银白盈圆的月亮。
　　谈默轻笑，牵着毯子环住桑野的肩：“你是懂浪漫的。”
　　“……”
　　桑野觉得气氛还可以，不跟他理论。
　　谈默拥着桑野，两人在阳台上安静地站着赏月。
　　谈默吸了吸桑野发丝间松软的香味，突然道：“我其实很害怕。”
　　桑野心里一空，问：“为什么？”
　　“我怕突然间不受控制，掉下来。”谈默道，“怕因为我的原因，让队伍崩盘。”
　　谈默每一次上场都是在走钢丝，不确定意外会不会到来，即便意志再强大，也会有被摧毁的时候。
　　这种事洲际赛的时候就发生过，要不是桑野救场，WLG无法来到柏林。
　　裹着两人体温的毯子里，桑野抬手握住了谈默的手腕：“没有关系，这不过是困难的一种，总会有办法克服，就算就算就算就算——”一连强调好多遍，才接着道，“最后错过冠军，WLG还可以继续努力。”
　　谈默目光滞了一下，低头看桑野：“你不要一定要拿冠军吗？拿不到就……”
　　要死要活的那种。
　　桑野皱了下眉，艰难地转了个身：“就什么？”
　　“……”
　　谈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怀疑桑野在烧烤摊喝醉那天晚上的话是不是都不能作数。
　　“没什么……我猜的，你挺想赢的样子。”
　　“我当然想赢。”桑野目光认真地看着谈默，道，“我是奔着冠军来的，没有人会不想赢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能赢。”
　　“……”
　　微妙的第六感吗？
　　谈默：“想不到你还挺……豁达开朗的。”
　　桑野忽而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飘了下视线：“我以前有段时间……”
　　可是说一半，又抿唇。
　　谈默问：“怎么了？”
　　桑野看谈默一眼，将额头抵在他胸前。
　　桑野想到来参加全球赛之前，有一段时间非常执拗，觉得不拿冠军不行，不拿冠军这辈子就完了，再也得不到想要的人了。
　　因为他认为，只有身为冠军的自己，才配得上谈默。
　　但是渐渐的，桑野意识到这个想法很愚蠢。
　　可能是因为谈默会在直播间里大方地说是他的“卡普喔”。（*Couple）
　　也可能是因为谈默丝毫不介意向外国选手承认对他的占有。
　　又或许是，谈默一如既往地对他很照顾，并且越来越不掩饰对他的亲近。
　　还有还有，每次吵架，谈默再生气，都会道歉认错，主动结束僵局。
　　因为发生了好多事情，桑野某一刻突然明白，谈默是真的喜欢他。
　　——就算他小学艰难毕业，外语他妈的一窍不通，出个门还会把自己弄丢，缺点比优点要多，不是冠军，一事无成……但没有关系，谈默喜欢他，不会因为世界上还有许多比他优秀的人就离开他——对此，桑野变得万分笃定。
　　决定他能不能跟谈默在一起的，不是冠军这个身份，不是配不配得上，而是他们一定要真心喜欢。
　　想着这些，桑野心口都热了，他眼睛亮亮地抬起头，踮起脚尖往上蹿了一下，差点撞到谈默的下巴：“Talk，我……”
　　谈默看桑野，耐心等着他下面的话：“嗯？”
　　这时带着潮湿露水的冷风吹过，桑野白色的发梢微微拂动，上头的热意也微微消散了一些。
　　他咽了下口水，手指攥紧谈默的睡衣，低下睫，放下踮着的脚。
　　不是现在。
　　“上次去酒吧，你知道俄罗斯战队的那个叫什么什么拖拉机的人怎么说的吗？”桑野再次抬起头，神色恢复如常。
　　谈默因为动不动就“拉夫拉斯基”的俄国人名字微微一笑，顺着桑野的话：“怎么说的？”
　　“全力以赴跟享受比赛并不冲突，电竞是件好玩的事，虽然我们背负巨大的痛苦，但我们也因为热爱甘之如饴——他说的。”桑野道，“我以前是来追星的，但我想我现在喜欢上了竞技比赛，想拿全球赛冠军，是因为它是这个职业的最高荣誉，我想争取它，也希望我的队伍能得到它，它是我们热爱的证明，也是所受痛苦的回馈。”
　　今晚的月光实在很漂亮，洒在少年清晰干净的眉眼上，可以看到他乌瞳清亮、坚定，光华在他精致的脸蛋上流淌，五官线条变得透明。
　　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谈默看了桑野良久，神色淡淡地点头：“你说得对，很棒，希望你能一直热爱下去，让我亲一个。”
　　桑野猝不及防眉一皱：“啊？”
　　谈默低头亲了下桑野的脸颊，似乎觉得不方便，又带着人往后挪，坐到了阳台靠墙的沙发上，让桑野坐在他腿上。
　　绒毯围住了两人，并不会觉得冷。桑野几乎是一秒红了脸，垂着睫有些安静，谈默含了下他柔软的下唇，润湿了，又凑近含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桑野坚定清澈的眼神使他多了份不同以往的迷人，还是因为跟桑野亲近时本能的刺激，谈默激动了，即便睡裤很宽松，也变得有些难受。
　　阳台上夜晚的风徐徐吹拂。
　　终于，在失控前，谈默放开了桑野。
　　他俊脸微红，用手指蹭了下桑野的唇角：“睡吧，明天还要比赛。”
　　桑野明显脑子还热着，似乎不太满意地皱了下眉，窸窸窣窣卷起睡衣咬在齿间，喉咙里滚出含混的声音：“你摸摸我，摸摸我……”
　　“……”谈默深吸气，拉着桑野的睡衣放下，“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乖啊。”
　　***
　　第二天依旧是五场比赛。
　　HK执意要roll点。
　　WLG早有思想准备，知道让欧洲强队退让不太可能。
　　今天桑野拉枪各种丝滑，场场都把HK打成了残编。
　　到了第三场，解说A惋惜道：“HK现在的分数已经不能晋级了，看来要去败者组渡劫了。”
　　解说B：“欧洲队都这样的，不把他们打服不会走的。”
　　解说A转而笑道：“我发现了，WLG总是最后一天的时候爆发出洪荒之力，你看今天Song的状态就非常好，枪·杆很硬。”
　　解说B：“现在网上负面评论其实挺多的，小将们在这种重压之下还能稳步提升，韧性太强了。”
　　最后一场，WLG在第四阶段顺位进圈，再次撞到了BTF所在的房区。
　　桑野刚在窗外探头，就被里面的枪线击中。
　　桑野退得快，掉的血量不致命，他没有犹豫朝旁边的后门挪去，同时听到一墙之隔的屋里有脚步声朝着窗口移动。
　　桑野踹开门，屋里的人猛一转身，桑野却提前开枪打了他个后背位。
　　系统提示跳出来，Gal被淘汰。
　　第五局结束。
　　总积分榜拉出来，WLG稳步升至第二名，直接晋级总决赛。
　　结束的那一刻，弹幕里刷满了WLG四名队员的id，其中“Song”的名字铺天盖地地最多。
　　论坛里也冒出了众多庆祝PCL第一支队伍晋级的帖子，昨天还飘在首页的那些高楼全塌了。
　　桑野今天人头数拿了全场第一，赛后主持人再次把话筒递到他面前：“太精彩了，我很好奇，你今天状态保持如此好的秘诀是什么？”
　　WLG休息室里，大家一派解脱地轻松。
　　谈默接过递来的手机，上面是小派选的今晚聚餐的地方——今晚WLG准备进城吃大餐。
　　简介页上显示人均两千五。
　　——欧元。
　　谈默不爽地“嘶——”了一声，看小派：“我的钱风刮来的是吧？”
　　“哥！”小派满嘴胡话，撒泼耍赖，“难得出国一趟，又不是每天吃大餐，难得请一次怎么了嘛！”
　　谈默冷脸，重新递出手机：“换一家。”
　　电视里，桑野回答主持人道：“心态放松，保证睡眠。”
　　主持人接着问：“你是如何在如此激烈的赛程中做到放松和保证睡眠的呢？方便跟我们说说吗？”
　　桑野双手背在身后，靠近话筒：“我没有做什么，但有人会帮我解压，听我说话，催我睡觉。”
　　主持人：“谁？”
　　桑野说：“不告诉你。”
　　主持人爽朗大笑：“你太可爱了，你有女朋友了吗？”
　　桑野说：“没有。”
　　主持人眼神促狭：“男朋友？”
　　桑野听完翻译：“……”
　　他看主持人一眼，抿唇，低头看向鞋尖。
　　主持人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异样，谨慎追问：“Yes？ or No？”（有没有？）
　　桑野再次看她。
　　一秒过去。
　　两秒过去。
　　三秒过去……
　　明明是语言不通的两个人，对视中，双方眼神里却渐渐流露出笑意。
　　终于，桑野绷不住了，低下头，扬起唇角。
　　主持人拍额：“Oh my gosh……”（老天鹅啊……）
　　小派刚接过谈默的手机，对电视里的采访看得云里雾里，一脸懵逼：“啥意思啊？”
　　谈默清清嗓，又从小派那儿把手机拿回来，声音含笑，改口：
　　“就吃这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Talk：今晚吃的是哥的喜宴，贵一点都无所谓。


第79章 
　　079
　　桑野那低头一笑, 让官方直播间在刹那达到弹幕的巅峰，炸了。
　　【什么？什么情况！问到男朋友的时候Song跟主持人那意味不明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是什么情况？！】
　　【我去！是承认的意思吧！问是不是女朋友的时候Song直接否了，问是不是男朋友的时候不说话, 就光在那儿笑，我TM甜晕了！Song宝有男朋友了！！！】
　　【@Talk@Talk@Talk@Talk@Talk@Talk@Talk】
　　【呜呜呜呜果真是小狗, 连眼神都不会说谎, Song应该不想公布有男朋友的事，但主持人问了，他也不想隐瞒男朋友的存在，所以都不说话。】
　　【说唱be了？我靠, 谈默哭晕在厕所，我觉得他是暗戳戳喜欢Song的, 不然Song女装直播那次他不会突如其来地骚。】
　　【就说有没有可能男朋友就是谈神呢？起鸡皮疙瘩了。】
　　【所以前两天Talk在论坛情感板块回复的男朋友是泰迪的小号就是Song吧？】
　　【求Song宝官宣给个痛快！说唱大旗我还在扛！】
　　桑野的微博、谈默的微博还有WLG俱乐部官博都快爆了, 就连其他队员也收到了不少艾特, 粉丝们试图向他们了解桑野男朋友的蛛丝马迹。
　　电视里，桑野的采访刚结束。
　　小派坐在休息室翻看微博消息列表，一言难尽：“cp粉们反应也太激烈了吧？白毛笑了那么一下就成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有男朋友？主持人姐姐问得辣么奔放，换我也得羞涩腼腆笑一下。”
　　谈默看小派一眼，再次清了下嗓, 力度略显做作，放下长腿, 换了个坐姿。
　　然而小派只顾看手机跟微博网友互动, 没有注意到谈默散发出的强烈的求关注信号。
　　“……”
　　无敌电竞阿姨：
　　【Song的这个笑容我来守护！少年真的好甜！[爱心]】
　　[Gif]
　　动图里是采访片段的慢放镜头, 主持人盯着桑野，眼睛难以置信般越睁越大, 两人不约而同流露出笑意, 最后桑野低下头躲开视线。
　　微博刚发布也就三分钟, 点赞却有6k+，数据还在飞速上涨中，评论区十分热闹，说啥的都有，前排一个网友就艾特了小派。
　　说唱是真的：【@WLGPi 派自称平时跟Song形影不离，所以Song有男朋友是真的吗？男朋友是谈神吗？球球了，如果知道什么就透露点吧。】
　　WLGPi 回复@说唱是真的：【假的，平时训练强度那么大，哪有时间谈恋爱？让对方沉浸式丧偶恋爱吗？而且白毛跟我一样是热衷看美女主播的直男好吧？】
　　底下盖了大片楼中楼。
　　【你不懂别说话，换个人来@WLG_hufu。】
　　【对呀，跟别人谈是没时间，但跟队长就不存在没时间的问题呀，训练强度有多大，恋爱强度就多猛。】
　　【别把Song说的跟你一样！】
　　小派“嘿！”的一声，有点上头，撸起袖管，拿出舌战群儒的气势快速按动屏幕。
　　WLGPi 回复…：【我们一个队的，除了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在一起，从白毛进队都快一年了，他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
　　WLGPi 回复…：【我跟他俩的座位就隔着一个过道，说话声稍微大点我都能听到，他俩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
　　WLGPi 回复…：【无意冒犯cp粉，但你们偏要较真，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谈神如果是白毛男朋友，我直播表演倒立拉稀！】
　　“…………”
　　最后这个太狠了，网友瞬间消停大半。
　　然而不远处的喻皓天这时从手机中抬头，目光复杂又忧愁地望向小派。
　　其实他应该阻止小派开麦的。
　　现在最好谁都别开麦，毕竟全球赛期间，在稍微漏个枪都得被网友拉出来反复骂的环境下，如果再搞出个队长队员恋爱传闻，大家对战队的印象会大打折扣，他们会认为选手不专心，没有全力以赴，要求也会变得更高，到后面决赛阶段队伍将会迎来巨大的舆论压力。
　　官方的处理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毕竟桑野什么都没说，大家也都是捕风捉影，传闻发酵一段时间会自己平复的。
　　不过小派现在这么着急着澄清……
　　喻皓天收了手机，缓缓摇了摇头。
　　以后孩子直播就多给他备条换洗裤子吧。
　　话都放出去了，还能怎么办呢？
　　桑野回到后台休息室。
　　小派关了手机，跟胡夫一起“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虽然自诩人间清醒，但该凑的热闹小派一点不少凑，逮到机会就要臊桑野一顿。
　　“干嘛？”桑野有点凶地回怼他们，但薄薄的面皮上却发了层红，隔着几个人快速看了眼谈默的方向。
　　“去吃饭。”谈默好似无所察觉一般，起身道，“地点在另外一个区，早点出发。”
　　“走！这次绝对是大餐，我精挑细选的！”小派从沙发上蹦起来，道，“松露之神莎芬妮，拉菲只喝八二年，一人能吃谈神个两万！”
　　谈默冷淡拆穿：“你是按价格选的。”
　　“按价格选怎么了？”小派兴高采烈往背包里塞东西，“你别看不起价格！”
　　“贵的夸张了吧？”教练拧上保温杯，对谈默道，“我就不去吃了，胜者组刚结束，晚上还要研究一下今天的比赛，你们去吧，正好替你省了。”
　　“都来吃。”谈默拉开门，转身指了圈房间里所有人，“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
　　大家停下手头的事。
　　胡夫茫然：“有钱能这么骚的吗？”
　　“之前还嫌贵让我重新选一家来着。”小派更是摸不着头脑，道，“现在上赶着要请客了……反正我也不敢问。”
　　只有喻皓天猜到，应该是撞上了谈默心情好。
　　在谈默的“热情好客”之下，全队坐上了前往聚餐点的商务车——餐厅那边派来的，服务可谓是全方位的周到。
　　坐上车后，桑野才有时间拿出手机查看微博上网友的反应，然而他越看，越往真皮沙发与车门的夹角间缩，热，但还是拉高卫衣领口埋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波盈盈的眼睛。
　　谈默也在玩手机，手指滑了会儿屏幕，突然懒洋洋道：“你采访时什么意思啊？”
　　桑野手一抖，目光转向一旁男人，心慌气短：“没什么意思啊……”
　　小派坐后排忙着跟女主播打字聊天，头也不抬地煽风点火：“你笑得可太有意思了，不会真有男朋友吧？男朋友谁啊？趁大家都在，来说说。”
　　桑野砸了个抱枕到后面。
　　谈默偏过脸看桑野，同时把手机转过去：“大家都怀疑我跟你有一腿，你让我怎么回答？”
　　桑野：“……”
　　后座：“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谈默拿长腿往旁边靠了下桑野的腿：“问你话呢。”
　　桑野被逼急了拉上卫衣帽子，拱了下身转向车窗一侧，嘀嘀咕咕：“你爱怎么回答怎么回答吧……”
　　谈默伸手揪了下桑野的耳朵，带点报复性质的下手重。
　　桑野觉得疼，张了下嘴，没叫出声。
　　晚上是在庄园里吃饭，装饰音乐气氛全部烘托到位，菜品也确实很好，都是用料很足的珍贵食材，要说这也值不上人均两万，直到上了红酒，桑野才知道无论在哪儿吃饭，酒水永远是最贵的。
　　红酒是带领众人参观时当场从地窖里拿出来的，主菜上来后，服务管家用丝绸红布包裹着瓶身，逐一给大家倒了恰到好处的酒量，一共开了两瓶。
　　小派端起高脚杯就灌了一半，咂摸半天嘴没品出味来：“这八万多一瓶，也就这样啊？”
　　“要慢点品。”喻皓天晃动着高脚杯，看了都心疼，“真是给猪吃细糠。”
　　小派不跟他理论：“优雅，还是您最优雅。”
　　桑野怕被说成是吃细糠，端着杯子没立即喝，暗中偷看旁边的谈默。
　　就见谈默稳稳地晃了两下杯子，稍稍偏过脸，透过清晰的杯壁能看到色泽纯正的红酒从他唇舌间滑过，突出的喉结有规律地上下颤动。
　　桑野是来学技术的，但是看着看着，视线就放在男人的喉结上放不开了。他想到那个上午在浴室里，谈默五指摸着他的头发仰起脸的时候，喉结也有很明显地在颤动，只是节奏更急了点，当时就觉得很性感。
　　——“看什么？”
　　谈默放下杯子，惊醒桑野。
　　桑野忘了要干嘛，作为掩饰，连忙端起杯子猛灌了两口，舔舔唇角，冷静：“没什么。”
　　谈默收回视线，低眼调整餐布的位置，放轻声：“是不是在想什么涩涩的东西？”
　　桑野一口气没提上去：“没有！”
　　谈默看他：“那怎么还没喝就上脸了？”
　　“我……”桑野对上谈默暗藏笑意的目光，知道他在使坏，往前面搬了下椅子低头吃饭，不理他了。
　　随即桑野瞄了眼高脚杯，又暗自懊恼刚刚喝的急，跟小派没区别，红酒的味道没怎么尝出来，光知道口感很丝滑。
　　一顿豪华晚餐吃了快两个小时。
　　小派不顾形象拍着肚子靠在椅子上，饭吃到嘴了，才敢问：“哥，你今天咋这么大方？”
　　“我以前不大方？”谈默把擦手的湿巾砸进盘子里。
　　“不不不。”小派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你今天大方过头了。”
　　谈默重新拿起杯子：“庆祝WLG进入最终决赛。”
　　大家纷纷举杯：“来来来，一起干杯！”
　　小派反应最快，趁着机会道：“谢谢哥，也祝你暴富！”
　　谈默低下睫，视线偏向桑野的杯子旁：“暴富不需要，不如祝我早日脱单，喜结良缘。”
　　一桌子沸腾了，开始起哄。
　　胡夫道：“我就说你年纪到了求偶心切！”
　　小派拍桌：“哥！到底有没有找好嫂子？快行动起来哇！”
　　喻皓天混在其中，插科打诨：“我就说今天吃席来的嘛。”
　　连鄂兰，都觉得有点意思。
　　只有桑野，脸上红得很明显，稍显不自然地用左手端起红酒杯。
　　——在桌子底下，他的右手刚才就被谈默抓住了。
　　一二三。
　　其他人举起杯子，在小派的带领下齐声喊道：“祝你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桑野差点把红酒咳出来。
　　……
　　饭吃好了，桑野去了趟洗手间。
　　谈默帮他收拾随身携带的背包。
　　就在这个时候，桑野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谈默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条信息提示蹦出来。
　　青风：【嗨，小帅哥，什么时候见一面？】
　　谈默稍顿一下，伸手探向手机，但是快拿起来时又停住。
　　桑野给他手机密码，不代表他能随意查看聊天记录。
　　谈默面色静默一瞬，挪开视线。
　　桑野擦着手上的水回来了，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的时候，他看着上面的内容挑了下眉，同时眼底自然而然泄露出一丝笑意。
　　桑野道：“我打个电话。”
　　他正要出门，被谈默叫住：“衣服。”
　　桑野“哦”了一声，又回去。
　　谈默给他披上外套，戴上围巾。
　　桑野期间偏着脸查看了一下手机。
　　谈默垂着睫拉平他围巾垂下时的褶皱，淡淡问：“什么事？”
　　桑野一秒按灭手机屏幕，看向谈默，微微弯起眼角：“没事。”
　　谈默眸色寡淡看着他，手指一攥，又把他的围巾下摆给揉皱了。
　　大家在庄园别墅门口等着车开过来。
　　桑野在稍微有点远的栅栏那边，一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脚下一下下踩着砖块。
　　那边灯光有些暗，但谈默还是看到桑野垂首听电话，露出一小段白皙的颈，咧开嘴笑时，小脸漂亮得有点刺眼。
　　谈默问一旁喻皓天：“有烟吗？”
　　“你又不抽。”喻皓天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递了根过去，“别糟蹋我烟好不好？有奶油爆珠的，从美丽国拿货不容易的。”
　　谈默懒得理会，把烟叼嘴里，也不点，就那么叼着，继续看桑野的方向。
　　冷风微微揉乱谈默的发丝，有些遮眼，显得眸底深邃难明。
　　今天之前，桑野从没有背着他打过电话。
　　商务车停在了门口，桑野朝这边看了眼，匆忙地说了几句话，挂断电话，小跑过来。
　　车上，大家吃饱喝足，加上时间晚了，明显犯懒，没有来时那么热闹了。
　　小派一直在手机上打字聊天。
　　后排，胡夫小声问：“谁啊？这么入迷？”
　　小派说：“糯糯，跟男朋友吵架了。”
　　胡夫笑他：“备胎。”
　　前排，谈默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桑野看了一旁好几眼，见谈默眉眼疲惫，便显得有些无聊的样子低下眼，悄悄拉过谈默的左手把玩。
　　谈默却把手指从他手里挣脱开。
　　桑野茫然地眨了下眼。
　　下一秒。
　　谈默的手绕过桑野的腕下方，跟他十指相扣。
　　温润的触感重新自掌心蔓延开来，桑野压抑住将要上扬的唇角，在昏暗的车厢里，继续把玩谈默的手。
　　因为在车上或多或少都休息过了，等回到村里，下车，大家又恢复了精神。
　　走向房间的过道里，小派突然想到什么，从手机里抬头：“白毛，去我房间看球赛不？”
　　桑野看向谈默，问：“你去吗？”
　　谈默拿出房卡：“我不去。”
　　桑野转而跟小派道：“不去了，我们在房间里看。”
　　“你们这……”小派挨个看两人一眼，“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是吧？”
　　桑野叫他赶紧滚。
　　回到房间里，桑野放松地往床上一躺，又想到今天队伍拿到了进入决赛阶段的资格，心里高兴了好一阵。
　　他回神，伸手摸到放在床边的遥控器，半撑起身对着电视机按下，同时看到谈默从行李箱里拿出了折叠支架展开。
　　“……”桑野问，“你干嘛？”
　　谈默把支架立在靠近床尾的旁边，调整位置，眼都不抬：“相机买回来还没试过。”
　　“……”
　　“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现在继续的是四分之一决赛……”电视机打开后就是体育频道。
　　桑野见谈默又拿出那台徕卡，不安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你为什么偏要今天试？”
　　谈默把相机固定在支架顶端，修长的手指拧转旋钮，淡淡道：“哪天试有区别吗？”
　　桑野攥着遥控器局促半天，都有些结巴了：“都……都这么晚了，你拍什么呢？”
　　谈默微微弯腰，看着取景框，把镜头调整到对准床的角度，说：“拍我自己睡觉。”
　　桑野看了眼谈默的床，又看了眼相机，最后又看了眼床，呼吸变得急促，最后腾的一下站起来：“你骗人！”
　　谈默调整到了满意的角度，看他，寡淡的神色略显无辜：“说了你又不信。”
　　“你……”桑野摔了遥控器，脸红红的有些赌气，朝门口走，“我去小派那里看，你自己看吧！”
　　可是谈默却拦住了他的去路，轻轻一推，就让桑野坐到了自己床上。
　　——“现在场上状况有些焦灼……带球来到对方腹地，看有没有机会。”
　　谈默居高临下看桑野，道：“去别人那里干什么？这里又不是没电视。”
　　桑野瞥了眼旁边的支架，终于急了：“那你把相机拿走。”
　　谈默问：“为什么？”
　　桑野咬了下唇，抬眸看他：“你肯定要拍别的东西……不好的东西。”
　　谈默摸了摸少年绯色的面庞，道：“我没办法，你喝醉了，我要防着点你。”
　　“……”桑野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急道，“我没喝醉！”
　　谈默这回把桑野推倒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跨坐在桑野腿上，坚持道：“你醉了。”
　　桑野顽强地撑起身：“我没有！”
　　他红酒才喝了两杯不到，整个队里就没有一个人醉的。
　　再说醉不醉他自己不知道吗？
　　谈默又把桑野按回去，压到他身上：“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我没醉！”桑野发出一声怒音，突然想到，说，“你测试我好了！你问我数学题，我都能答出来。”接着又连忙补充一句，“十以内的！”
　　数字大了，那些加减乘除他就得拿草稿纸了。
　　谈默深吸气，耐住性子又坐了起来，耷拉着脑袋想问题。
　　桑野也急忙坐起来。
　　谈默抬头，问：“2减x减1的2/3次方的极值是多少？”
　　桑野听得一懵一懵：“啊？”
　　谈默言简意赅：“你醉了。”
　　桑野慌张：“……不是……”
　　谈默扯松衬衫领口，淡淡道：“菩萨今夜想渡你。”
　　“…………”
　　桑野伸出细白的爪子还想挣扎，谈默握着他的手又按回了枕头上。
　　桑野都要哭了，摆在旁边的相机让他太不安了，总觉得那圆圆的镜头像是另一只眼睛，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要经由那只眼睛的过目。
　　但是谈默却没有任何不自在，相反状态比之前还要好。
　　渐渐的，桑野也就迷糊成一团，无法再思考更多了。
　　今晚他们喝的红葡萄酒听说已经封存了三十年，桑野在餐桌上的时候没来的细品，但是现在透过谈默，他渐渐明白了那瓶红酒为什么能那么贵，口感丝滑，味道香醇，再多喝一杯，几乎要醉了。
　　……
　　第二天上午桑野醒得晚，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又看向枕头旁。
　　一回生，二回熟，而且关键他妈的昨晚根本没醉。
　　所以桑野这次醒来，并没有第一次发觉自己躺在谈默身旁时的那种震惊错愕了。
　　谈默还在睡。
　　桑野翻个身，刚睡醒，像只炸毛小白狗一样趴到谈默的枕头旁，用手指尖碰男人的眼睫毛。
　　谈默眼睫不适地颤动两下，但没醒。
　　桑野垂着眼，微微弯起唇角，继续玩。
　　就在这个时候。
　　靠近桑野床铺那边的床头柜上手机震动了。
　　桑野扭过头看去。
　　几乎是瞬间，谈默睁开了眼。
　　桑野伸长了手臂去够手机，光·裸的上半身探出被子里，虽然室内有空调，但还是能感受到温差，于是连忙拿了手机缩回去。
　　桑野拉高被子盖住贴着手机的耳朵，对着电话里“嗯”了一声。
　　谈默眼睛还有些酸涩，偏过头看去。
　　桑野背对着他，从被子边缘的空隙里露出粉白细腻的后颈，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脊椎骨微微突出，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感觉。
　　谈默却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青风”两个字。
　　这两个字跟手机震动声相联系，几乎让他有些ptsd了。
　　桑野又对着电话里“嗯”了两声，蓬松柔软的白色发丝揉了揉枕头，埋下脸，撒娇一样地低声道：“不要。”
　　谈默彻底醒了，眸色阴郁得像是要滴水，翻个身，动作很是激烈，把质量挺好的床铺弄出了咯吱咯吱特别响的动静。
　　桑野察觉到后方的动静，后背明显一僵，但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男人的手臂圈了上来，温暖的胸膛贴近。
　　谈默不由分说搂住桑野，在他靠放着手机的白嫩耳根后面清晰地“啵啵”两声，一开口，沙哑磁性的低音炮震得人耳朵发麻：
　　“醒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嗯？”
　　桑野彻底僵了，回头也不是，挂电话也不是，继续讲电话更不是，就这么被尴尬地架在了那儿。
　　好半天，他才终于找回了声音，气若游丝地对电话里道：“对……嗯，他是……妈，你先别急……”
　　“……”
　　从桑野说出“妈”的那一刻，谈默也僵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桑野脸蛋整个发红，不忍直视一般把手机举起，自己则脸埋进了枕头里，一边按下了免提。
　　就见正在语音通话的界面，备注上写着“妈妈”。
　　谈默清清嗓，收起迷人暗哑的低音炮，乖了：“阿姨好。”


第80章 
　　080
　　电话那边也清了清嗓, 一开口，是如同新闻主持人一样的吐字标准：“小谈你好。”
　　谈默感到意外，他还记得豌豆糕里的字条——“对我儿子好一点”、“不然拿刀剁了你”, 但女人声音的形象跟印象里提刀的形象相去甚远，听上去非常知书达理并且好性格。
　　谈默绷紧的后背肌肉缓缓松弛下来, 无意识拿嘴唇碰了碰桑野的肩头, 压惊。
　　还好。
　　桑野妈妈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有压迫感。
　　下一秒，话筒里传来声音：
　　“请问你现在是躺在哪里呢？”
　　“……”
　　桑野下床溜了。
　　谈默拿着手机，本来是横着一条手臂盖眼睛上躺床上听，听着听着仰起脸生无可恋地坐在床头, 最后又耷拉着脑袋跪了起来。
　　方月荣声音温婉，但话语犀利, 跟拿刀剁人差不多。
　　对面强悍输出, 谈默间或只能吭一声“嗯”、“是”、“知道”、“明白”、“下次不会了”。
　　终于, 在方月荣一声“确定关系前禁止再跟我儿子同床！”的警告声中，两边都挂了电话。
　　谈默抬手抹了把眼皮，整个人稍显无精打采。
　　语音界面消失，谈默看到聊天框，突然神色变得安静。
　　五秒后。
　　他用手指点击屏幕左上角退了出去。
　　桑野的微信列表中, 谈默的对话框还是置顶，下面除了一些常联系的家人好友, 就是杂七杂八的群。
　　谈默按着屏幕往下滑动一截, 终于看到那个备注“青风”的对话框, 不点进去，只能看到“语音通话”这四个字。
　　谈默正要按下对话框, 一只细白的手先他一步把床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已经穿上睡衣洗漱完毕的桑野站在床旁边, 翻看手机：“我妈对你说什么了？”
　　谈默伸手：“借下手机, 查看群里文件。”
　　谈默手机屏裂了，文字稍微多一点看字就不方便。
　　桑野掀眸快速看谈默一眼，把手机递出去，又问一遍：“我妈说什么了？”
　　谈默拿到手机后没进群，直接翻到列表第二页。
　　“青风”的对话框消失了。
　　谈默指尖悬停一下，神色不变地把手机还回去，接着倒床上，脸压在枕头里声音有些闷：“确定关系前禁止同床。”
　　掀开被子一只脚已经踩在床上准备再回去躺一会儿的桑野：“……”
　　谈默偏过脸看桑野，问：“你怎么说？”
　　“什么？”桑野对上谈默的目光，片刻后，看懂了，显得有点局促，低下头重新穿好拖鞋，“我……去买早饭，你再睡会儿。”
　　谈默低低地嗯一声，又埋进枕头里。
　　他急了，说过不会逼迫桑野，但这种时候却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
　　谈默不懂桑野还在顾虑什么，又或者在等什么，除了最后一步，两人该做过的都做过了，几乎都要在采访中承认关系了，谈默理所当然地认为，摊牌难道不是早晚的事？
　　但这一刻，可能因为得不到来自父母的认可，也可能因为那个叫“青风”的id，谈默变得前所未有的不确定。
　　或许桑野要等比赛结束再聊私人问题，比赛已经占去一个选手足够多的精力了，桑野应付不过来。
　　——谈默给自己找了一个答案。
　　房间里，关门声响起，桑野已经换好衣服出去去买早饭。
　　谈默还趴在床上，抬起一手烦躁地揉乱发丝。
　　所以青风他妈的到底是谁？
　　桑野到底在藏什么？
　　谈默昨晚上网查过，不是选手id，不是抖音网红，网上几乎无迹可寻。
　　这名字在谈默看来流氓得跟个夜店鸭子似的，令他万分不悦。
　　但谈默某一刻灵光闪动，捕捉到了“青风”二字的残影和尾巴，好像哪里见过一般。
　　不过追根究底，还是毫无头绪。
　　谈默在被子下拱起身，抱住脑袋后悔，昨晚就不应该假装绅士地不去翻桑野的手机。
　　他在意。
　　在意死了。
　　……
　　桑野回来的时候，谈默穿着宽松的短袖棉T和长裤，正坐在床上捣鼓那台徕卡。
　　桑野拎着早餐，站在房门口好一阵犹豫不前。
　　谈默抬头，脸上还挂着没擦净的水珠：“回来了？”
　　桑野脸色窘迫地走过去，把早餐放床头柜上，脱下外套：“你不会当着我的面看吧？”
　　谈默说：“共同参演的，总不能我一个人看吧？”
　　“……”
　　桑野又脱下毛衣，换了条睡裤，准备上床。
　　谈默却用手挡他：“别上来。”
　　桑野皱眉：“为什么？”
　　谈默：“你妈妈不让。”
　　“……”
　　桑野不管不顾，蛮横地钻进被子里，坐到谈默身旁。
　　“你别跟她说，我也不跟她说。”
　　“黏人精……”谈默嘀咕一声，转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两个托盘。
　　谈默有轻微洁癖，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但是桑野喜欢，所以谈默在这方面放低了要求。
　　桑野带回来的有三明治和面包，铺上纸放在托盘上，随便选了个口味开始吃。
　　谈默的手臂穿过桑野的颈后揽着他，双手端着相机操作，把昨天晚上的视频打开了。
　　“……”桑野呛了一下，几乎要把面包屑喷出来，用手蹭了下嘴角，歪头看谈默，“你能不能不要现在看？”
　　“现在正好有时间。”谈默依旧看着相机，一手揉了揉桑野满头的白毛作为安抚，淡淡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过就是些磨磨蹭蹭，又不是真进……”
　　桑野连忙叫：“你看吧！别说了！”
　　谈默又揉了把桑野的脑袋：“真难伺候。”
　　视频里一直响着各种微妙的水声，两人说话时，声音小了，搀入跟平时不一样的感觉，有些话桑野都忘了自己说过，现在拉出来在光天化日下听，让他整个人都想钻进地缝里，而且桑野没想到的是，从第三视角看去，自己也没有印象里那么受强迫，眼望着身上的谈默时竟然还笑得出来。
　　谈默一言不发，揽住桑野脖颈的那只手垂下来，探入宽松的领口里。
　　桑野咀嚼的速度慢了，渐渐看入了神，目光盯着相机看的时候，手指把面包屑塞嘴里后，无意识舔润了指尖。视频里有好一阵子时间声音都闷下去了，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直至最后响起有些紧绷的拔高叫声，像一根骤然绷紧而发颤的弦。
　　桑野呼吸滞了一下，接着变得急促。
　　谈默察觉到桑野的异样，垂下眼。
　　桑野这时抬头看他，眼瞳里波动着水色，憋红的小脸上写满躁动。
　　谈默心里低叹一声，从桑野领子里抽回手，托住少年的脸蛋转过来，在他额上亲了亲，低声夸道：“叫得真好听。”
　　接着便把相机关了，换了遥控器打开电视。
　　“看昨晚那场复播？”
　　“……哦。”桑野也知道再看下去要出事，靠着枕头坐坐好，红着脸继续吃早饭。
　　今天其实一天都没事，所以两个人都窝在房间里，长在床上，电视看累了就睡觉，睡醒了，桑野趴到谈默身上，笑得眼睛弯弯地说着小话。
　　窗外晴朗的阳光照进来，谈默捞起桑野的手，看着光泽在他细白粉嫩的指尖流淌，接着目光转向桑野，就见白发少年笑起来时下巴尖尖，乌瞳纯净，明亮的样子很纯粹，像小孩子，也像小白狗。
　　谈默将桑野的手扣住放在唇边贴了贴，暂时把“青风”抛在脑后。
　　他会无条件信任桑野，正如桑野给予他无条件的爱慕。
　　近傍晚的时候，谈默被教练找，桑野嫌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聊，便收拾了一下跟谈默一起出门。
　　两人吃过晚饭，分道扬镳。
　　桑野到了机房，发现小派他们几个都在。
　　桑野顿了一下，走到电脑前，问：“今天不是没训练赛吗？”
　　小派捧着手机打字，说：“反正在房间里也无聊……话说我今天一天没看到你，话说你是在房间里吧？不无聊吗？”
　　“……”桑野装作没听见，开机。
　　当然不无聊。
　　今天已经晋级的队伍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下，但是奔驰馆那里还在进行激烈的比赛，大家都在抢夺剩下来的八个名额。
　　桑野开电脑看了直播，Catch22和HK排在了前面。
　　但NSN打得很吃力，不仅是圈型对他们不利，好几处决策都发挥得很迷。
　　桑野有预感，NSN续不上力了。
　　果不其然，在最后一天的生存战中，NSN没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止步这次总决赛。
　　小派看得有些揪心，虽然他对NSN这个俱乐部很厌恶，但是里面有他的好朋友Shine，他们很久以前约好了，就算不是一个队，也要在全球赛场上见。
　　那天晚上刚巧糯糯要给他打语音，小派第一次拒绝了自己心爱的糯糯姐，转而给Shine打去电话。
　　他在天寒地冻的阳台上煲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粥，隔着阳台门，可以听到只字片语。
　　“……夏之言你振作点，屁大点年龄，以后还有好多机会……”
　　“我不紧张，谈神要上场了，我们还有猛得一批的小白毛，有他俩在……你没体会过那种感觉，特安心……”
　　“是的，我们能赢，WLG从来不懂气馁，这次一定会赢得漂亮。”
　　至此，全球总决赛前十六强诞生，其中PCL进了两支队伍，大家将在接下来四天里努力拼搏，朝着最高领奖台进发。
　　***
　　决赛阶段第一天开启。
　　队医也跟着上车。
　　桑野回头看了眼队医，又看回前方，端端正正坐了会儿，低下眼，小声问：“你还需要我吗？”
　　谈默微怔，偏头看他：“什么？”
　　桑野抬手挠挠一边眼皮，白皙的面颊发了层红：“有队医在，还需要我吗……”
　　谈默目光微动，趁所有人都没注意这边，低下头在桑野脸上印了一下唇，悄声道：“一直，永远。”
　　进入最后的阶段，电竞赛场的舞台似乎都比往常要更加盛大。
　　谈默走进入场通道的时候，一束探照灯打在他的眼睛上，炙热的感觉在眼皮上扫过之后，在谈默眼底留下的就是黑黢黢的一片。
　　偌大的奔驰馆中，隐约可见观众席间一排排起伏的更深的阴影。
　　谈默手腕抽筋一样地痉挛一下，胸口骤然压了块巨石一般，有些窒息地乱了呼吸节奏。
　　他低头，甩了甩手腕，控制住自己，没叫周围人发现异样。
　　第一天的比赛，WLG排在了中游，没有失误，但也没有亮眼的操作，中规中矩。
　　最后一局结束，大家摘下耳机。
　　突然，现场播放起宣传片，所有的音响爆发出枪林弹雨的声音。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刹那，桑野想都没想，侧身朝向一旁，第一时间伸手捂上了谈默的耳朵。
　　镜头恰在这个时候扫过，就见男人和少年面对面靠得极近。
　　谈默脸色苍白，垂着睫，过了半秒，掀眸直直望向桑野，那样的眼神让整个直播间在刹那间都屏住了呼吸。
　　接着，谈默抬起一手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偏过脸转向桑野的掌心。
　　直播间瞬间沸腾了，高呼着说唱的cp名。
　　好多粉丝都分明看到，谈默在桑野的掌心藏了一个吻。
　　不过针对这事，官方依旧未给出回应。
　　第二天，WLG稳步上升，咬住了前面队伍的尾巴。
　　第三天，WLG手感似乎打上来了，超过暂列第三的BTF，进入前三。
　　然而这也是最磨人的时刻，按照队伍的分数，努力一下有可能夺冠，却没有绝对的优势，因为所有人都将为了最后时刻拼尽全力，因此在第四天里，任何一个失误都会造成他们与冠军失之交臂的惋惜局面。
　　就连号称有着大心脏的小派，那天去比赛现场的大巴车上，都塞着耳机不说话了。
　　谈默再次走入那扇通往舞台的安全门，听着现场轰鸣的乐声以及观众席嘈杂的喧闹，却感到脚步越来越沉重，地板似乎都慢慢有了凹陷湿软的迹象。
　　即将迈入台阶时，谈默停下了，拉住了前方桑野的手。
　　桑野回头，不明所以：“怎么了？”
　　谈默抬起头，即便灯光昏暗，也能看出他面无血色。
　　桑野心里落空一下。
　　……
　　已经来不及往回走，舞台侧面有根突出来的柱子，谈默把桑野按在墙上，急切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周围都是喧嚣声，上方的探照灯肆意挥舞探寻，但每每到这个角落的时候，都会擦着柱子险险避开。
　　终于，桑野能通过按在手掌下的男人逐渐放松的后背肌肉，判断谈默变得冷静了。他整个人也缓缓松了一口气。
　　两人微微分开，脸都红得不自然。
　　谈默低着头，长睫轻颤，暗哑的嗓音含混不清：“Song，我害怕……”
　　桑野平复喘息，握住谈默的后颈将他拉近，目光清淩而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在，我会永远捍卫你。”
　　做你的铠甲，唯一的安全岛。


第81章 
　　081
　　桑野和谈默最后来到选手区域。
　　谈默脸上恢复了血色, 不再那么苍白得可怕，但眉眼依旧含着几分倦怠。
　　在小派印象里，好几次谈默出现这样的神色时, 都是濒临离场的时候。
　　从春季赛开始，大大小小的比赛都快打了一年, 他也该知道谈默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谈默没有公开谈及这事，一向多嘴和咋呼的小派就没有多问，只要谈默还能上场，他就愿意相信一切还能顺利进行, 而且队里有桑野的最强支援，小派便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直播平台上, PCL解说员的声音充满了激情。
　　“欢迎收看PGC最后一个比赛日, 对于今天的结果, 大家十分紧张，也万分期待，希望最后一天里我们赛区的选手都能发挥出不错的成绩，不在世界赛的舞台上留有遗憾。”
　　“是的，根据现在的积分榜, WLG排位第三，前面还有HK, 以及北美强队TL, WLG第一天表现平平, 但是在第三天找到了一些感觉，不知道今天能否稳住状态？从支持率上看, 大家对于WLG的期待还是很高的。”
　　选手区里, 大家调试好设备。
　　小派掰着手指过了一遍现在的排行榜：“我们跟第一HK还差四十多分, 奖金可差了……八十万！一分值两万美元，一个人头十五万人民币！不行！要赢啊！回家过年能不能在亲戚长辈面前吹牛逼就看今天这一场了！”
　　桑野说：“出息。”
　　“嘿哟喂！你个小煤老板，你清高，你了不起！”小派来了精神，道，“你不看重钱，到时候赢了你那份奖金也给我啊。”
　　“不给。”桑野拉开一边耳机手指勾了下发丝，面无表情，“我等着奖金买东西。”
　　“嘁，买什么？”小派道，“双十一都过了。”
　　桑野：“等双十二，不行？”
　　小派：“……行。”
　　谈默在频道内出声：“你缺钱？”
　　桑野挺直一下腰，立即改口：“不缺。”
　　谈默淡淡道：“缺钱问我要。”
　　桑野心里一跳，滚了滚鼠标滑轮，干巴巴道：“……真不缺。”
　　“靠！哥你大方过头了吧？还能直接问你要钱？”小派道，“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你俩也太不见外了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不？我也能问你要钱不？”
　　“可以，但记得还。”谈默说，“毕竟你是我亲兄弟。”
　　“……”
　　小派还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现场最后一束光亮熄灭。
　　比赛开始了。
　　第一局是自西向东偏上方的航线。
　　小派在空中观察周围的跳点情况，不知道多少次感叹：“自从在胜者组中把HK打服了，P城都没人抢，太舒服了。”
　　胡夫道：“事实也证明，该放手的时候放手，才能走得更好。”
　　HK好到都拿第一了。
　　这个队伍的特点就是，只要前期不拉跨，后面就会越打越猛。
　　落地后，谈默扶了下手腕，在地图上标点布局：“还是一一二分踩，小派注意车库，胡夫架住最高点。”
　　桑野不用指挥，就知道要干什么。
　　一分钟的时候，第一个安全区刷新，以Y城附近为中心点，P城排在了外面。
　　对于WLG而言，并不是那么利好的圈型，过路的时候极大可能会掉成残编。
　　胡夫在教堂最顶楼，透过高倍镜看到山丘间起伏的车队，啧了一声：“切了那么个顶角，西边和南边人满为患要干仗了……我们扎Y城吗？”
　　谈默捡起地上的配件同时绕开窗户，对于地图太过熟悉，脑子里已经展开一副转移路径：“我们扎圈边，K镇。”
　　小派惊了：“那么极限？”
　　K镇在地图的最右上角，这一路走过去得过桥穿山越岭，还得不断去找弱侧突破。
　　谈默说：“赌一把切角圈。”
　　桑野收好装备去找小派汇合，两人分了车和物资，各自去接谈默和胡夫。
　　两分钟的时候，WLG朝着地图东北方向转移。
　　解说A观察战局：“WLG这次行动很快，绕了个大弱侧，但首先他们得过桥头四房，泰国队很精，派了两个人在那边埋伏，不知道WLG能不能发现。”
　　谈默驾车行驶在最前面，桑野跟他同车。
　　还有一段距离才接近水桥的时候，他们就看到桥面两边有车阵。
　　可能是刷车点就在那儿，也有可能是人为架出来的。
　　桑野切换出一把98K，探出车窗开镜瞄准的同时，道：“派找视野，胡夫架枪。”
　　随着一次次清脆快速的拉栓声响，桑野每一枪都打在车胎上，卸了胎后，距离也随之拉近，桑野又快速切换出火力密集的冲·锋·枪，对着车发起扫射。
　　车子损毁到一定程度是会爆炸的，如果后面有人，一定藏不住。
　　果不其然，桥两边的车后冲出人影。
　　他们探头的瞬间，胡夫抓住了左边，用狙击倒。
　　桑野扫射淘汰右边，又配合把左边的人头收下。
　　“来都来了。”谈默拉下手闸，卡准位置停车。
　　桑野明白他的意思，跳下车，朝房区冲去。
　　谈默在桑野后面，二楼有人露出身侧的瞬间，他便抬起枪口两枪击中，那人疼得缩了回去。
　　解说A惊叹：“嚯！这压制力！”
　　解说B：“无论看多少遍Song把后背交给谈神的样子，都还是很感动啊，这就是电竞队友之间才懂的信任吧。”
　　弹幕大声否认：
　　【你懂啥！这是爱人之间的信任！！！】
　　说话间，右上角跳出淘汰信息，桑野已经速度解决了楼里两个人。
　　WLG又巩固了一波物资，继续上路。
　　五分钟的时候，圈型收缩，当西南边响起嘈杂纷乱的枪声时，WLG还在路上。
　　后台休息室。
　　喻皓天通过导播切出来的半边地图，紧盯代表WLG的四个图标，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教练看一眼便明白：“要去圈的最极限位置，谈默猜这场是切角圈。”
　　喻皓天连忙问：“那这场是吗？”
　　“看概率。”教练道，“但如果不是，那边也可以绕开众多队伍的进圈路线，苟一局排名分。”
　　“要收圈了！”喻皓天吞咽一下口水，看着屏幕上的倒计觎席时五秒。
　　三。
　　二。
　　一。
　　圈型继续往右上角收缩，中心点在圣山，边缘切到K镇。
　　“漂亮！”喻皓天激动。
　　通过地图可以看到，WLG这时正好抵达了K镇，一阵强势的交火后，把原住民给干掉，自己统治了房区。
　　第三圈进一步收紧上移，跳到了圣山斜上方，K镇靠海的那侧依旧卡着圆的切线。
　　至此，有些战队已经打起了K镇的主意，意识到这局很可能是一个切角的圈型。
　　解说A：“有两支队伍要绕东部了，他们应该对K镇还抱有幻想。”
　　解说B：“可惜太晚了，WLG已经布局好了，这两支队伍没有把握住时机，现在能不能从门口经过都是问题。”
　　解说A：“所以说，Talk一直是位胆大心细的选手，几乎是开局的时候就针对圈型做出了决策，WLG不愧是PCL赛区的运营王者。”
　　K镇那边爆发出团战，随着不同色彩的烟雾弹乱扔，烟雾四起，WLG不仅守住了地势，还凭借着房区的掩护拿下了五个人头。
　　又是一波速肥。
　　K镇虽然一直卡在圈边，但硬生生挺到了最后的决赛阶段，在最后一次梅花桩的收缩中，终于被排在了外面。
　　但是WLG这个时候依旧是满编，各个点位火力支援都到位，最后毫无悬念吃下一鸡。
　　中间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谈默快速跟队员们说了几个接下来要针对的点，灯光已经要渐渐暗下来了。
　　大家各就各位。
　　谈默正要拿耳机，旁边伸来一只热乎乎的爪子，按在他的手背上。
　　谈默低睫掩住笑，反手捏了把那只爪子柔软的掌心。
　　我很好，不用担心。
　　第二局开打。
　　第一阶段圈切在了离P城不远处，WLG不急着进圈，但是要卡住跟他们路径重合想要进圈的人，不然被反打的就是自己。
　　没想到等到的第一波团就是BTF。
　　这时候离收圈只有短短三十秒，大家防止被对方耗死，不约而同决定速战速决。
　　谈默跟桑野在一搂大厅的楼梯口，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桑野贴墙而站。
　　谈默歪头开镜。
　　外面人破开门的刹那，谈默开枪射击，一枪打乱迎面一人的节奏，下一枪，对上了紧随其后的一人。
　　那人反应迅速而沉稳地迎上枪线。
　　然而在谈默爆发式的两连喷后，那人跟着倒地。
　　系统提示：
　　【WLG-Talk 使用Beryl M762淘汰 BTF-Gal】
　　桑野暗暗深吸气。
　　枪声击中目标和没击中时所发出来的回响是不一样的，没击中的时候子弹穿透空气，声音虚无缥缈，但是击中的时候，声音就会变得有力而强烈，所以才会有人说某个选手的枪很硬。
　　刚才谈默每一枪都发出了沉而利落的声响。
　　桑野从前隔着屏幕看到的时候，会觉得这几枪好帅好厉害，于是不自觉就关注起了Talk这个id，但是认识谈默后，跟谈默一起玩游戏，看着谈默总是能以最少的子弹最精准的枪法解决敌人，愈发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受他吸引。
　　因为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思路清晰，沉着冷静，这份坚定的品质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桑野知道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架枪补掉剩下一人，上前搜索敌人身上的子弹和医药箱，出门后，跟队友一起追着圈边转移。
　　这一局过后，WLG跟前面TL战队分差缩小至3分，跟第一名HK还有21分的差距。
　　接着是第三局，WLG终于超过TL，攀升至第二位。
　　第四局，WLG吃鸡，但HK依旧遥遥领先，WLG与其还差15分。
　　面对现在的局面，PCL区的观众紧张到了极点，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热烈争论。
　　有人觉得大局已定，有人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就算HK这局什么分都不拿，WLG也要高击杀拿人头+吃鸡，五局三鸡？还连着两鸡？别做梦了，从概率上就已经不可能了。】
　　【同样觉得不可能，赢了就离谱，PCL明年再来吧，今年HK猛男队照样很猛啊。】
　　【去年全球赛打得难道不比这惨烈吗？所有人都压欧洲队，有人正眼看WLG没？但最后人家不是照样拼出一条生路拿了冠军？】
　　【粉丝别尬吹了，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无论如何依旧相信谈神的话，战将未死，乾坤未定。】
　　【今年WLG有Song啊，Song从夏季赛开始，一步步陪伴WLG从低谷走出来，看过这么多场比赛，团队整体打得好的时候，Song能够发挥出超高水平，团队遭遇绝境的时候，Song总能给予最强支援，有这么强大的老婆粉在场，还怕什么呢？不说队友觉得安心，我都觉得安心。】
　　最后一局开始前。
　　透过切换出来的窗口可以看到，小派的心跳率高得不正常，胡夫这么佛系沉稳的人也较之往常心跳快了点。
　　谈默心率还保持在八十近九十左右。
　　他语调散怠，问：“最后了，无论打什么样都下班了，晚上吃什么？”
　　“哥！别说吃的了！”小派搓着发冷的手，道，“我胃都快抽抽了！要吐了！”
　　谈默转而问：“Song，紧张吗？”
　　“不紧张。”桑野看着电脑屏幕，道，“但我也不想吃饭。”
　　谈默笑。
　　人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确实不容易有饥饿的感觉。
　　比赛开始了。
　　WLG在前两个阶段便遭遇了天谴圈，连着两个圈都没刷到他们头上，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堆积在他们那一侧进圈的队伍越来越多，几乎要呈现对WLG的夹角包围之势，想撤退绕大圈都已经来不及了。
　　俗话说期待越大，失望越大，看着这操·蛋的安全区越刷越远，粉丝们的心都凉了半截。
　　解说A的声音不自觉也揪着了：“现在四支战队都聚集在了平原地带，WLG还在尝试往前摸近，很危险，再往前一点点就要被TL的人听到信息了，现在大家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互相把位置架住了，WLG如果现在开战，很容易暴露出后方的身位给BTF的人。”
　　解说B道：“是的，主要遇上这种圈，真的就是天意，WLG这局真的多灾多难了，哎……挺可惜的。”
　　游戏里，桑野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风吹草动的细微声响，他道：“我要攻TL，派帮我守一下后背位。”
　　小派紧缩着眉，焦头烂额地不断移动身位：“去吧！BTF这边我和胡夫可以挡一阵。”
　　桑野快速回顾了一下现场所得到的全部信息，知道这波团是关键。HK已经在圈里了，安全无忧，无论是击杀分还是排名分，都不会太低，但是WLG如果没有闯过去，他们的全球赛之旅就会交代在这最后一局里。
　　桑野起手一颗雷，对着小山坡的那一侧拉高视角，抛物线的弧度左右偏移了一下位置，但是听不到声音，没有立即脱手，难免显得有些犹豫。
　　第一颗雷炸响后，他跟谈默的位置都会被暴露，如果偏得太离谱，WLG讨不到任何好处。
　　“Song。”谈默突然出声，寡淡的嗓音中多了丝不明显的包容和耐心，“后面有我。”
　　桑野屏住呼吸，同时，左边头顶上响起一丝很轻微的沙沙声。
　　桑野不再犹豫，拉栓，凭着经验里对于距离的判断，扔出了手·雷。
　　观众们透过上帝视角能看到，TL此时正处于两边有坡的稍微低势的凹陷处，两个队员摸上山坡正要偷袭另一边的WLG，这时一颗手·雷越过他们砸在了另一边的反斜坡上。
　　两人脚步慌乱地散开一些，回头寻找手·雷位置避免被炸伤，然而这时手·雷触底反斜坡，立即又弹回他们脚下，炸响。
　　解说A大叫：“一雷双响！”
　　现场响起呼声。
　　桑野只来得及用余光略一眼系统提示，估摸出对面是什么情况，接着便一秒不耽搁地抽出枪跑上山坡，对着下方能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猛烈扫射。
　　他被另外一条枪线击中了，血量急剧下降，谈默紧随后方，三枪带走了那人。
　　“趴下。”谈默道。
　　桑野立即原地伏在草地上，感到子弹贴着头顶上方飘过，他挪到一旁，给自己打药补给状态。
　　刚才雷声炸响的瞬间，BTF就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小派和胡夫一前一后地配合收下了一人，但是小派被Gal放倒，血线见红。
　　谈默以足够迅速的反应力做出了支援。
　　桑野血量变得健康，起身，先是扔了一个烟给小派护住他的身位，然后切换出枪，瞄准了因为跟谈默对枪而暴露出侧身位给他的一人。
　　放倒后，才发现那个人是Gal。
　　BTF另外一个人被远处一个不敢靠近的队伍给偷了。
　　平原上的一场乱战在持续十秒之后平息。
　　解说A声音骤然拔高：“反转！太反转了！没有路给WLG走，WLG硬生生给自己杀出一条道！我差点忘了，Song的战斗力几乎相当于一个队！”
　　解说B叹服：“这场太经典了，可以看出大家的状态都拉满了，Song起手的那颗雷是关键，如果不是一下子解决了TL两个人，那结局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桑野去扶小派。
　　小派奄奄一息：“吓死爹了，我觉得我要不行了……”
　　桑野把人扶起来，扔了药品在他脚下，声音冷漠：“七个人头，一百零五万到账。”
　　小派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我又行了！”
　　谈默在一旁给自己缠绷带，问桑野：“你数学不是挺好的吗？”
　　桑野低调：“就那样吧。”
　　绞尽脑汁算出来的。
　　谈默道：“那怎么2减x减1的2/3次方的极值说不出来？”
　　桑野心里一咯噔：“……”
　　谈默问：“是不是装的你？”
　　桑野心跳猛地上升：“你……你别不专心打比赛，我回去就告诉教练！”
　　谈默轻笑。
　　桑野耳朵都热了。
　　不过谈默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状态很好，桑野也因此松了口气。
　　小派在一旁嘀嘀咕咕吐槽：“队里多了两个谜语人，都不知道他俩在说啥……”
　　WLG渡劫成功，把强测打成了弱侧，还入了一大比人头分，总而言之，这波不亏。
　　后来一路都很顺坦，挺进了最后的决赛圈。
　　四支队伍的名字以及他们队里还剩的人头数拉出来摆在了屏幕最上方。
　　挪威队还有一个独狼，没过两秒，就被HK给收了。
　　所以目前场上WLG满编，HK满编，还有一个Catch22也剩三人。
　　大家的状态都很健康，但是都不能有大的动作，一旦爆发出团战，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先被针对的那一方。
　　终于来到最后一刻，现场观众、屏幕前的观众以及后台休息室各战队的工作人员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喻皓天两只手合十，捏得手背都发白，目光紧紧锁住屏幕上。
　　由于决赛圈现在有两支PCL赛区的队伍，直播间又装填了一大波弹幕，线上观众言辞激烈。
　　【还想什么！这点默契都没有吗！WLG跟Catch22一起夹击HK呀！你们不是兄弟战队吗？！】
　　【最后一局了，求求Catch22做个人吧，只要这局WLG能吃鸡，在积分上就能实现反超！不然除了WLG，这局谁赢，总决赛冠军都是HK的。】
　　【两个PCL队赶紧上啊！别等了！我看得都快急死了，Catch22不会还想着撞WLG吧？】
　　【那些喊WLG跟Catch22合作的人怎么想的？如果真这么做跟19年邀请赛中的某国队有什么区别？当时喷别人脏，现在自己这么做就不脏了？】
　　【……】
　　就在这个时候，梅花桩出现了。
　　命运依旧没有站在WLG那一侧，他们成了唯一一个被排除在白圈外的队伍，这也造成了他们不得不挪动的被动局面。
　　尴尬的是，如果WLG要进圈，必须要从Catch22的眼皮底下经过。低打高，在这样极限的位置下几乎没有赢面。
　　解说A大大地叹了一声：“圈型帮三支队伍做出了决定，如果动手，必须是Catch22和WLG先开战。”
　　距离收缩还有最后十秒。
　　桑野率先跳上驾驶位，道：“三个人开车冲过点，胡夫留后面架枪。”
　　被打成残编是肯定的，说不定一个人都不会留下，但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谈默道：“我来开车。”
　　桑野顿了一下。
　　开车的人因为没有反击的能力，又是正对Catch22那一边的枪线，如果车上其他队友没能帮他架住枪线，肯定会第一个被扫下来。
　　但谈默怎么都得留到最后。
　　桑野道：“你不能……”
　　“我来。”谈默坚持道，“小派帮我架枪。”
　　桑野突然明白，谈默要保他到最后，所以由自己开车，确保万无一失。
　　桑野下了车，却冒上来一阵恐惧和压力，捡队友给出的装备时，手指都有点不利索。
　　如果他是全队最后一个生存下来的，那最后的希望也必然压在他身上——在这样一个看似毫无赢面的局势下。
　　所有人都知道大概率赢不了，大家也会理解他办不到，但是……
　　终于，桑野还开口：“Talk，我……”
　　谈默上车发动，嗓音冷静，带着宽慰：“你像一个奇迹，所以我信你。”
　　小派跳上了副驾驶位：“白毛，我也信你。”
　　胡夫在身后的仓库里吆喝：“98K子弹已填满！”
　　桑野咬了下牙，不再矫情，坚定信念，跳上了后座。
　　Catch22剩下的三人伏击在山坡上。
　　一人说：“队长，这怎么办？”
　　听声音有些犹豫。
　　“看准了打。”愚者清脆拉拴，道，“一枪都别漏。”
　　队员“啊？”了一声，提醒：“他们是WLG……”
　　同赛区的，而且大家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关系很不错的。
　　而且就算是想着为国争光，也会忍不住生出帮WLG一把的心情。
　　“如果他们能赢。”愚者听到了远方传来的车辆轰鸣声，抬起枪口，道，“那就要赢得干净漂亮。”
　　队员不说话了。
　　在竞技场上作弊得来的冠军，不是荣耀，是耻辱，永远都会被诟病。
　　星星趴好，眼睛对准了八倍镜，很高兴：“那我能对着Song的脑袋打吗？夏季赛他把我打死了。”
　　愚者微笑：“那你可得尽力了。”
　　WLG进入扫射范围。
　　高地上拉开了一道道猛烈而又无情的枪线。
　　小派不管不顾探出窗外，手感爆了，一发子弹就干脆了Catch22一人的二级头。
　　胡夫在远方高位补枪。
　　星星将小派击落车外。
　　谈默踩足了油门，在自己的血线即将掉底的时候，彻底打弯方向盘甩尾。
　　桑野抓住机会跳车，滚落在地。
　　谈默切换出枪，透过车窗击倒了星星，又被全程紧盯着他的愚者淘汰。
　　桑野击倒的愚者的同时，胡夫也在愚者的枪下倒地。
　　星星大叹：“好气！我都没有看到他！”
　　愚者靠回椅子上，笑而不语。
　　一场引得现场尖叫连连的团战过后，两只PCL战队三换三，只剩下桑野一人，还有趴伏在地上不停往前挪动的胡夫。
　　然而桑野连一次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提着枪朝着HK方向冲刺跑去。
　　HK全体发动了最后攻击。
　　解说A已经失了智，捧着脑袋大喊：“不可能吧！不可能吧！一打四个猛男！武德哥还在呢！这要怎么打！？”
　　谈默和小派已经死亡，全部切换到了桑野的视角，帮忙紧盯各个方向。
　　谈默有条不紊：“左边扔闪拖延时间，开枪。”
　　小派嗓音拔尖：“山坡右边！右边！”
　　桑野扔了个闪·光·弹，三枪喷上右边那人，他已经顾不得看击杀提示，面前的屏幕炸开了绿色，趴倒在车底的同时击中刚刚被闪那人的腿，又快速起身，指尖不停地弹动鼠标。
　　胡夫终于撑着最后一丝血量爬到了能看到近点的地方，急得大吼，给出最后一条另一视角的信息：“左侧方来人！”
　　桑野绕过引擎盖，丢出一颗雷，险险避过致命的枪线。
　　胡夫淘汰。
　　此刻队里所有人的视角都归集在了桑野身上。
　　谈默：“稳住，还能打。”
　　胡夫：“投掷物炸残一个！”
　　小派：“白毛冲啊！”
　　桑野不是一个人战斗，铆足了力气，手腕紧绷，拉出一个极限的甩狙。
　　小派屁股已经是半悬空状态，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越喊越响：“冲啊冲啊冲啊冲啊！白毛冲啊！冲啊！……艹！！！”
　　小派拍桌而起。
　　屏幕上跳出了“Winner Winner”的字样。
　　全场欢呼沸腾。
　　桑野张了张嘴，终于喘上来了自跟HK对上枪以来的第一口气息。
　　直到骤然袭上脑袋的强烈晕眩感，他才意识到刚才决战的十五秒里他一直忘了呼吸。
　　后台休息室，WlG的教练和经理不约而同起身，两个年龄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人，失了稳重地冲向门口。
　　即便是过道里，也响彻了来自前台外国解说的声音。
　　——“Congratulations on WLG wins the top prize！”（恭喜WLG获得总冠军！）
　　桑野在一堆叽里咕噜的英文中听到了“WLG”响亮的队名，咽了咽口水。
　　接着，他的耳机被摘下，整个人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双脚离地。
　　屏幕里，解说员声音动容：“最后的胜利属于Song，属于WLG，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创造了一次有一次的奇迹，让世界震惊。”
　　方月荣坐在自家客厅里，看着超大的投屏里，桑野被谈默抱着，耷拉着脑袋，因为表情过于平静，抬头时，而显得有些懵懵的
　　方月荣激动到拍手，一遍遍喊：“小狗儿？小狗儿！小狗儿……”
　　似乎恨不得把桑野给拍醒。
　　好半晌，桑野落地，揉了把脸。
　　他被队友簇拥着，探头看了眼大屏幕上的积分榜，看懂了，露出一丝笑意地眨了眨眼。
　　这时桑野被小派和胡夫一左一右架了起来，等他再次面向镜头，彻底释放了笑容。
　　在弹幕万千激动的呐喊声中，在一条留言平静地滑过：
　　【真好，他看上去真的好自信。】


第82章 
　　082
　　NSN因为止步十六强而提前回国, 今天在基地里观看着这场总决赛。
　　此时陆奇凯看着屏幕上桑野张扬却又纯稚的笑脸，想到的却是第一次见桑野时他冷冷淡淡并且目中无人的样子。
　　直到现在想想都很欠揍。
　　陆奇凯向后仰倒，双手盖住脑后, 深吸气，肚子把队服顶得往上挪。
　　心中有万分不甘, 嫉妒年少英才, 但不得不说，他从第一次跟桑野1v1对枪时，就看出来少年骨骼清奇。
　　……
　　暗流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着望向出租屋上方晕开一团黑色霉斑的天花板, 咬了咬牙，再次拿起手机观看。
　　桑野被队友抬起, 目光环视全场, 眼角眉梢尽是轻狂得意。
　　弹幕已经被“Song神”刷满了。
　　没有人不会为最后的一打四经典场面而叹服。
　　暗流愤恨捶了下床铺。
　　桑野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 就抵达了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
　　——“傻逼！超时十分钟！饿死我？我打了差评！退回去吧！”
　　刘明轩面前的大门砰的一声摔上，外卖滚落在脚边。
　　他麻木地弯腰捡起外卖袋，起身时，透过窗户看到国际影城外面半个墙体高的LED大屏里，彩带飞舞, 白发少年的特写占据了整个画面。
　　灯光、笑容、青春、梦想，经由屏幕亮光投射在刘明轩的眼底, 不断闪烁着光亮, 他嘴唇颤了颤, 神态终于不再麻木，却是灰白无力。
　　桑野做到了。
　　无论是什么, 都没办法阻止他发光发亮。
　　……
　　这次冠军收获的总奖金在大屏幕上放出来了。
　　以美元为单位, 先是基础奖金两百万, 接着数字不断往上滚动，加上全年游戏商店的道具分成，最终金额直逼两百五十万，折合人民币一千七百多万。
　　但是大家都知道，赛事奖金只是一部分，对于一个冠军团队来说，更大的收益来自于后面的各项活动和代言。
　　然而冠军们谁都没去关注奖金计算，就连赛前嚷嚷着要拿头等奖好回家过年吹牛逼的小派，离开选手区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大屏幕，而是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舞台正中央金光灿灿的奖杯。
　　WLG沿途经过一个个队伍的选手区域，有的选手双手撑额，神态沮丧，有的选手直接红了眼眶，留下无限惋惜。HK的一个队员已经连续五年参加总决赛，今天这场过后将要退役，但是并没有打出完美的收官之战。
　　在这个热血却也残酷的赛场上，胜利的喜悦是独一份的，剩下的则全是遗憾。
　　WLG经过Catch22的时候，镜头扫到愚者和星星等人冲他们伸手打招呼。
　　有人眼尖地看到这一幕，在弹幕里感叹：
　　【看得出Catch22最后时刻绝对没放水，对得起公平公正四个字，给自己了交代，也给予了对手充分的尊重，他们的全力以赴使得WLG夺冠更具说服力，不愧是相爱相杀的兄弟战队！】
　　鄂兰也被拉上台参与领奖，五个人围在高台边上，每人都伸手握住奖杯一角，互相看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激动、骄傲以及长久以来形成的某种默契。
　　数到三声。
　　一起把奖杯高举了起来。
　　台下响起欢呼尖叫以及经久不衰的掌声。
　　不多时，主持人上台，接下来针对冠军会有一段采访。
　　大家在舞台上排开。
　　主持人笑容开朗，用英文道：“WLG卫冕了冠军，非常了不起，看你们总决赛中一路走过来并不容易，在这里还是要对你们说一句恭喜，想问Talk，能不能分享一下这次队伍成功的羽-熙秘诀呢？”
　　随队翻译拿起话筒正要开口。
　　谈默对翻译做了个手势，直接用中文回答主持人道：“谈不上是什么秘诀，这次夺冠很重要的一点在于我们互相信任，任何时候都不畏惧把侧身和后背交给彼此看护，也相信各自能坚守好自己的位置，信任感是我们队内一直强调的，同时要感谢队友们尽职并且出色地完成了这次比赛。”
　　经由翻译复述一遍给主持人听，得体的回答叫主持人不停地点头。
　　采访完队长，主持人每个人都不落下，从第一个小派开始，几乎问的都是“比赛夺冠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对于今天赛场上的发挥还满意吗？”、“觉得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等等。
　　大家无论怎么回答，最后都会以感谢队友支持来结束，听得出不是客套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WLG的战队粉们都为此感到骄傲。
　　各大豪门俱乐部里多少都会出现拉踩和作妖的情况，隔一段时间就会闹出丑闻让大家看笑话，但是WLG是例外，他们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展现出了强大的凝聚力，是一支氛围很好的队伍。
　　最后终于只剩下桑野了。
　　桑野接过话筒。
　　然而主持人一看到他，表情就微妙地变了，不像刚刚那么公式化，带着心照不宣以及戏谑的意思，一手指了指地面，语调绕了几个弯：
　　“Is your boyfriend here？”
　　小派和胡夫最先破防，狠狠憋住笑，互相拍打起手臂。
　　翻译小姐姐抿唇，也有那么点忍笑的意思，拿起话筒。
　　谈默却再次对她打了个手势，一手罩在桑野耳边，倾身靠近，亲自给他翻译：
　　“你男朋友在台上吗？”
　　桑野心中狠狠一跳。
　　为什么他的问题跟别人不一样？！
　　直播间嗷嗷鬼叫，纷纷嚷着主持人姐姐太会了，晚上加鸡腿！
　　大家期待地等着桑野作答，首先有没有男朋友这个问题就折磨了cp粉快一周了！
　　屏幕上，就见少年听完问题后，快速看了眼谈默，那震惊的小眼神应该是谈默把意思传达到位了。
　　接着，少年垂下睫，从耳朵开始，脸上渐渐渗透出红晕，他再次抬眸看了眼谈默，很快又移开，顺势将视线投向主持人。
　　主持人眼底笑意更甚，目光自发地一排人间开始搜寻。
　　小派和胡夫她看都没看，经过鄂兰时还稍作停留了一瞬，最后直接锁定了谈默。
　　桑野瞬间提起一口气，连忙抓起话筒：“我……”
　　过了两秒，抿了抿唇，轻蹙眉，最后低下头，踢了下脚边的彩带。
　　被欺负得有点郁闷了。
　　谈默适时接过话筒，委婉地对主持人道：“You could ask him in private.”（你可以私下问他。）
　　主持人很识趣，一秒收起八卦的态度：“Ok， ok， fine， I get it.”（明白。）
　　接着，她就正儿八经地向桑野提起最后一打四的名场面操作。
　　采访结束，一队人下台的时候，主持人经过桑野身旁，朝他竖起大拇指，一脸煞有其事地压低声：“Good taste. He is so hooot！”（好眼光，他太帅辣！）
　　桑野听得一头雾水。
　　等主持人走过去了，桑野蹭到谈默身边，小声问：“什么意思？”
　　谈默趁着大家都在前面走，勾上桑野的肩将他拉近，一手罩在少年脑袋揉了揉，嘴唇贴着奶白色的发丝道：“夸你男朋友帅。”
　　桑野心里一慌，仰起脸目光灼灼地控诉：“你骗我！我又没承认你是我男朋友。”
　　谈默目光复杂。
　　想问你那小表情能藏住什么事？
　　谈默拍了拍他的脑袋：“骗你的。”
　　桑野哼哼唧唧：“我就说……”
　　谈默：“我哄自己开心呢。”
　　“……”
　　***
　　晚上从庆功宴回到酒店，桑野趴在床上跟父母视频通话，接受了好一顿夸奖。
　　他心里美滋滋，但也不忘说是队长厉害，队友配合得好。
　　谈默实在想去阳台上拿一件衣服，便暗示桑野自己要从他后面过去。
　　可能会入镜。
　　桑野点点头，表示明白，翻了个身躺在床上，镜头视角切换。
　　方月荣几乎是立即察觉了什么，问：“小狗儿？你队长在呢？”
　　谈默经过床尾，听到桑野含混地嗯嗯两声，接着自然而然地绕开了话题。
　　谈默关了阳台门，拿到衣服后却没有立即回去，站在外面独自吹冷风。
　　他还记得桑野在烧烤摊醉酒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似乎是拿了冠军就会给他一个明确答复，但是从回来后一直等，到现在桑野也没有找他谈话的意思，而且刚才经过时，桑野也没有向父母介绍他。
　　谈默低眼拍了拍栏杆，有点伐开心。
　　房间里，桑野跟父母结束了视频，翻过都是祝贺消息的列表，意外发现错过的青风发来的消息。
　　看时间，那时候还在庆功宴上。
　　青风：【需求已经沟通到位，25-30个工作日可以交货。】
　　桑野眼底染上笑意，捧着手机打字回复。
　　S.：【下周回去付尾款。】
　　那边几乎是秒回，可以说不愧是服务客户的态度。
　　青风：【好的，等你回来。】
　　谈默这时从阳台进来，看了眼桑野，拉上门：“聊好了？”
　　“嗯。”桑野把手机贴胸口，歪过头看谈默，带着点心满意足的微笑模样。
　　谈默心中一动，本来想直接进浴室，转而把衬衫扔自己床上，绕道过去，俯身一手撑在桑野枕头边，轻声问：“笑什么？”
　　桑野翘起唇角，快乐都藏不住了，摇头：“没什么。”
　　谈默挑眉，又凑近一点：“最好老实交代。”
　　桑野拉高被子捂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动人的眼睛。
　　谈默把桑野的被子拉下。
　　桑野又扯回去。
　　谈默撑起身准备离开。
　　桑野却不老实，伸出一手把他勾下来，另一只手摸索着将手机放到枕头边。
　　谈默正享受绵软香甜的红唇时，无意瞄见屏幕上有一条跟“青风”的对话框，只显示最后一条消息——
　　【好的，等你回来。】
　　谈默轻蹙眉。
　　桑野恰好这时按灭手机，另一只手也勾上了谈默的后颈。
　　之后两天，大家参加了赛事承办方举办的活动，还有一天空的时间，便相约一起出去逛景点。
　　出门前，小派冲进谈默的房间里，极力要求：“哥！把你那台徕卡揣上一起啊！正好有机会拍照！快！”
　　桑野正在换鞋，心里一咯噔，抬头。
　　谈默跟桑野对视一眼，手指蹭了下唇角的面包屑，看向小派淡淡道：“收起来了。”
　　桑野松口气，继续弯着腰绑鞋带。
　　小派问：“哪儿呢？”
　　谈默视线在墙边几个箱子上扫过，咬一口烤脆的面包：“收起来……忘了在哪个箱子里。”
　　“那你找找啊！”
　　“麻烦。”
　　“这……”
　　小派挠挠头，忽而余光一闪，表情亮了，大步流星走到床头柜那儿，从隔层间掏出个东西：“不是在这儿吗！”
　　谈默：“……”
　　昨晚用完忘收了。
　　“不给！”桑野瞬间扑向小派，鞋子都飞了一只，夺下相机倒在谈默床上，紧紧蜷着身把相机抱在怀里。
　　小派手还维持拿相机的姿势架在半空中，懵了：“为啥呀？”
　　桑野一张脸涨成番茄色，蛮横又强势：“不给！”
　　“嘿！白毛。”小派撸起袖管，拧着眉，“你不讲理了啊，我哥的相机你护这么牢干什么？”
　　“要你管？”桑野为了这台徕卡，别说脸不要了，命都可以不要了。
　　“给我！”小派伸手去抢。
　　桑野突然亮出小白牙，对着空气凶悍地“啊呜啊呜！”两口，差点咬到小派的胳膊肉。
　　“哥！你快看他！”小派又怕又气，后退两步，向谈默告状。
　　谈默吃完早饭用纸巾擦手，对小派道：“别闹了，出去吧，拍你的话手机像素足够了。”
　　“？”
　　小派不仅没要到相机，容貌还被羞辱了一番。
　　谈默走到床边，朝桑野伸出手：“我收起来。”
　　桑野谨慎地望了眼门口，才把相机递出去，嘀嘀咕咕：“你怎么不藏好一点……”
　　谈默顺便开机检查了眼存储卡里的内容。
　　每天积累一点点，居然也有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谈默看照片，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准备一直瞒下去吗？”
　　显然桑野没放心上，从床上跪起来，拍了下谈默的手腕：“看什么？赶紧放好！”
　　谈默暗暗咬了下唇，走到墙边随便找了个箱子把相机锁进去。
　　大家用了一天时间，去到柏林几个有名的地点打卡。
　　不知道是不是报复，每次桑野找机会要跟谈默合影的时候，小派总能找到机会穿插进来，偏偏要站在中间。
　　唯一有一张在凯撒威廉纪念教堂前的照片，桑野强势地紧紧贴着谈默，没让小派挤进来，于是小派就站在他身旁跟他俩合照了一张。
　　气得桑野拿到照片后就用剪裁工具把有小派的那半边照片给裁了。
　　中午大家坐在沿河的露天餐厅里用餐。
　　小派和胡夫去店里面点餐了。
　　桑野抓住机会，搬着椅子往谈默那里贴了贴，要求来一张合照。
　　谈默以桌上的杯子当支撑点，按了倒计时拍摄，两人头往彼此的方向靠近了点。
　　手机摆桌上朝上拍对于一般人来说无疑是死亡角度，但是两个人颜值太抗打，就算手机放地上拍都无所谓。
　　接着又来一张，这次，谈默在快门自动按下前偏头在桑野唇角亲了一下。
　　桑野脸上倏地发红，先看了眼店里，小派和胡夫还背对他们趴在柜台上选餐，他伸手戳谈默腰：“干嘛呀？”
　　谈默拿起手机检查那两张照片：“可以发微博吗？”
　　桑野难以置信看他：“这怎么发？”
　　谈默扫到那张没有亲的照片，说：“这张。”
　　桑野松口气：“可以。”
　　谈默迟疑一下，问：“如果评论区大家都问什么关系，怎么办？”
　　桑野忽然想起来了，全球赛后说唱超话暴涨了近一百万的粉丝量，再加上之前的传闻没有回应，现在属于敏感时期。
　　桑野拍了拍谈默的手背，当机立断：“那就不发了。”
　　谈默低了下眼，又偏头看向别处，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
　　桑野拿出自己的手机：“把照片传我一份。”
　　谈默说：“不传。”
　　桑野茫然抬头，拱了下谈默：“传我。”
　　谈默没去看桑野：“不传。”
　　桑野正要跟谈默掰扯这事，小派和胡夫回来了，他只好暂且按下不提。
　　不过下午在车上的时候，谈默还是主动把照片分享给桑野的手机。
　　游玩过后，大家便正式告别全球赛之旅，收拾行李回国。
　　又是经历十六个小时的航班，大家终于落地，回到了阔别一个月之久的基地。
　　桑野用了两天倒时差，等缓过来后，他某天晚上躺床上，忽然觉得哪里不适应，不自觉在被子里蜷起了身体。
　　桑野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都跟谈默睡一起，没想到这样就把习惯给养成了，被子里没有谈默的温度和气味，睡觉都觉得不踏实。
　　桑野拿出手机，给谈默发去消息。
　　S.：【睡了吗？】
　　T.：【准备睡。】
　　桑野在手机上删删改改，脸上发热，最终还是按下发送。
　　S.：【你上来睡吗？】
　　楼下，谈默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去找自家黏人精，但停了一下，还是先发去一条消息确认。
　　T.：【要是被其他人发现？】
　　S.：【不会的，我明天早点叫你。】
　　谈默闭了闭眼，又回到床上躺下。
　　百般试探之下，桑野始终没有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
　　T.：【不上去，早点休息。】
　　S.：【哦。】
　　谈默拉上被子，决定在桑野给自己名分之前，都不会再陪他睡了。
　　大家才休息几天，工作安排就下来了。
　　小派叫苦不迭：“这也太赶了吧？别的队里好多人都休假了。”
　　喻皓天却忙得浑身都是劲：“年底了，大家冲冲业绩哈！”
　　现在不仅是代言，临近年底电竞行业活动多，作为冠军团队还得接受各种拍摄和采访，自然比其他队伍都要忙碌。
　　接下来，一队的各位进入了连轴转的日程安排中，再也没心情考虑其他事情。
　　只是谈默还在等，想着桑野什么时候才会来找他摊牌，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要问桑野，到底要不要在一起？
　　有的时候，谈默几乎要怀疑烧烤摊那天晚上自己会错意了，要不然为什么冠军也拿了，这么久桑野还没有动静？
　　但是看桑野忙得在车上都要抓紧时间睡觉，谈默还是不忍心，没有拿私事去打扰他，心里的期限也跟着一拖再拖。
　　终于，各项活动告一段落。
　　一天上午，喻皓天进练习室跟大家宣布：“后天就是圣诞节了，俱乐部开个小型聚餐，去吃饭唱K什么的，我统计一下，你们应该没事的，都来吧？”
　　谈默微顿一下。
　　圣诞这个节日在中国基本是当情人节在过，很适合情侣出去约会。
　　如果桑野要找他聊聊，圣诞那天绝对是首选。
　　谈默蜷了蜷手指，放开鼠标靠在椅背上，转个角度看向桑野。
　　他有预感，是时候了。
　　桑野扒了一半的耳机正玩游戏，头也不回地对喻皓天说：“没事，可以去。”
　　喻皓天在本子上记下：“好。”
　　谈默：“……”
　　喻皓天抬头：“Talk，你呢？”
　　谈默拿起杯子喝水，坐在椅子上转向小派那边：“可以。”
　　桑野突然想到什么，拉下耳机，回头看喻皓天：“下午请假出门一趟。”
　　最近没训练赛，喻皓天说：“ok。”
　　谈默下意识问桑野：“我送你？”
　　桑野摇摇头：“谢谢，不用。”
　　谈默指腹摩挲一下杯子手柄，还是问：“去哪儿？”
　　桑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头戴耳机，干巴巴道：“一个地方。”
　　谈默静静看桑野，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快堆积到临界值了。
　　两秒后。
　　一言不发起身，端着杯子出门。
　　谈默走在长廊里，下颌线条有一瞬间的收紧。
　　就在这个时候。
　　“Talk！”
　　身后传来微哑的少年嗓音。
　　谈默脚步停一下，侧转过身。
　　桑野回头看了眼练习室，跟出来了，走到他面前。
　　不知为何，桑野的神色很局促，以至于两人间的气氛都变得微妙地疏离起来。
　　“什么事？”谈默看他。
　　“以防万一，还是提前问一下你……”桑野抬起有些发红的脸，乌黑的眼瞳里闪着期待的光亮，声音小了，“12月31号晚上有空吗？”
　　就像握着把小银勺，在谈默坚若磐石的心脏上轻轻敲击一下，瞬间武装起来的外壳四分五裂，心脏重新恢复鲜活的跳动。
　　谈默后退小半步，莫名变得紧张，嗓音都变得有些不自在：“要一起跨年吗？”
　　桑野点头，嗯了一声，眼神飘忽开来又摆正，小脸愈发红了。
　　谈默问：“大家都去吗？”
　　桑野连忙道：“不不，就……你跟我。”
　　“有空……”谈默喉结动了动，一手抄进裤子口袋里，低了下眼，“有空的。”
　　“好。”桑野抿唇微笑一下，“我请你吃饭。”
　　谈默说：“我请你……”
　　“我请！”桑野坚持，朝着练习室后退，道，“那你别忘了，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
　　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谈默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攥了把掌心，心跳依旧很快，已经开始紧张了。
　　***
　　圣诞节聚餐，晚上在KTV的时候，谈默中途找到机会坐到桑野身旁。
　　桑野闻见酒气，自手机中抬头，就见谈默递给他一个礼品盒。
　　周围环境很暗，迷蓝色的灯光流转，但桑野还是看出谈默因为酒意脸庞微微发红，嘴唇呈现出一种润泽后的血色。
　　小派还在前面鬼哭狼嚎，包间里吵得不得了。
　　谈默靠近桑野耳边，不得不提高音量：“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桑野回他一句，又问，“这是什么？”
　　“自己看！”
　　桑野垂睫，打开了礼盒的包装，发现里面躺着一块银面手表，设计十分简约，细款暗红色皮质腕带，整体看上去复古，拿在手里后能很明显感受到分量，边角做工严丝合缝。
　　桑野当场把表戴上。
　　谈默低头欣赏着，用手指抚了抚桑野细白的腕，轻声道：“好看……”
　　桑野继续凑近他耳边说后：“我很喜欢！”
　　谈默点点头。
　　因为疾风上场要跟小派PK争霸，包间里又掀起一片更为嘈杂的喧闹。
　　桑野说：“年后我会把圣诞礼物补给你的！”
　　谈默听得有些费劲，明白后，回道：“不需要。”
　　桑野坚持：“要！”
　　“因为我送你才想回礼吗？”谈默道，“不需要。”
　　桑野一手抱住谈默滚烫的颈，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我现在没钱！”
　　谈默感到耳朵上的湿热，呼吸乱了一下，艰难问：“为什么？”
　　桑野近距离间看向谈默，迷蓝色的灯光下，黑瞳里闪过羞涩。
　　“我不告诉你。”
　　……
　　元旦假期，基地里的人都回家过节了。
　　谈默因为跟桑野有约，所以推迟了回家的时间。
　　桑野下午的时候就跑没影了。
　　谈默发短信问他，桑野只说在外面有事。
　　“好吧。”谈默面无表情，把手机扔一旁不去看了。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桑野给谈默发了餐厅地址，写了八点到。
　　谈默知道那家餐厅，以前去过，就在黄浦江边，一家五星级酒店内，因为全平层的透明幕墙，可以看到很开阔的江景。
　　很有格调。
　　也让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即便谈默沉稳如老狗，也还是坐在房间里缓了半刻，不知道桑野晚上会不会给他确切的答复，如果桑野没那个打算，谈默决定不跟他磨叽，直接问。
　　晚上谈默开车前往餐厅，路上堵车，开了收音机。
　　播报说今晚外滩边有跨年活动，市里组织了烟花秀，人群聚集，叮嘱大家一定要防止拥挤。
　　谈默看着车窗外同时堵住的车辆，一个字没听进去，他对看烟花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桑野愿不愿意他在一起。
　　距离八点还有一刻钟的时候，谈默到达餐厅。
　　他人高腿长穿着西装，在服务员带领下穿过餐厅抵达平层西边的座位时，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桑野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拿着菜单在看，抬头看到谈默，乌瞳明亮。
　　谈默落座，打量桑野两秒，问：“剪头发了？”
　　桑野摸上脑袋，神色变得紧张：“很明显吗？”
　　只是稍微修饰，但层次更明显，衬得五官更惊艳。
　　谈默说：“很好看。”
　　“你……看菜单。”桑野害臊的同时松口气，继续低头看点餐。
　　晚上吃饭的时候，左边两桌和右边两桌分别都没人，因此显得他们这一边格外安静，不说话时，只有悠扬的音乐在四周流淌。
　　谈默左右看看，道：“你选的位置挺好的。”
　　桑野笑了笑：“我也觉得。”
　　这里是二十五层，视野十分开阔，下方就是黄浦江，随着时间推移，江边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江的对面是东方明珠以及耸立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倒影在水里，灯火辉煌，花旗大厦六千平方米的墙体屏幕上播放着动画以及“喜迎元旦”等字样，在视觉上极具冲击力。
　　谈默看了眼时间，道：“还有三分钟，附近会有烟花秀，你要不要坐我身边来？”
　　他的位置面对窗，而桑野是背靠窗。
　　桑野却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谈默没坚持。
　　桑野吃得差不多了，放下刀叉，拿纸巾擦了擦嘴，垂着眼，好一会儿拿纸巾捂着嘴没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谈默很敏感地捕捉到气氛的转变，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强力跳动，他放下杯子，暗暗深吸一口气，尽量松弛地靠到椅背上，甩了甩有些紧绷的手腕。
　　“怎么了？”谈默语含笑意，率先打破沉默。
　　桑野放下纸巾，低着头：“Talk，我……”
　　谈默眼皮狠狠一跳。
　　之前在柏林的时候，他还能万分确信桑野会答应跟他在一起，但是经过这一个月的磋磨，现在临到关键时刻了，之前的信心又全部推翻崩塌。
　　谈默忽然不知道，完全没把握，关于桑野怎么对待他们的关系。
　　桑野似乎好不到哪儿去，手握着杯子，但是没有喝，暗暗平复一下心情，依旧垂着眼没有跟谈默对视，终于道：“之前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很意外，也很高兴，但一直在犹豫，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如果就那么在一起，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至于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是我完全没有想过的……”声音越来越低。
　　谈默一向逻辑思维清晰，但现在几乎抓不到重点了，只能透过桑野的表情来判断结果到底是好是坏。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抬手解开一粒衬衫衣扣，上场比赛都没这么紧张过，继续倾听：“嗯。”
　　“我……”桑野深吸气，道，“但无论如何，现在我得给你一个交代，我觉得……我觉得……”
　　桑野咬了咬牙，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没控制住力度，有些重地把东西放在了谈默面前，艰涩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
　　谈默心里沉了半截，也凉了半截，头脑霎时间清醒，低睫看向面前的东西。
　　是一个首饰盒，丝绒的表面，泛着黑色的哑光质地。
　　“这什么？”谈默稳住表情，即便已经猜到了，还是拿起盒子打开。
　　是一枚翡翠黄金戒指。
　　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谈默只看一眼，“啪”的阖上，胸膛起伏两下，定住，低敛的眼睫下，目光黯淡。
　　所以桑野之前种种亲昵和主动行为，只能解释成是在他身上找乐子。
　　谈默快速收拾好心情，自嘲一笑，把首饰盒扔回了桑野面前：“送你的就是你的。”
　　桑野抬头，一脸茫然：“啊？”
　　谈默一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咬着唇笑了笑，道：“不用还。”
　　“不是……”桑野正要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响起“咻！”的一记尖锐腾空声。
　　谈默下意识顺着动静看向玻璃幕墙外。
　　紧随其后的是闷响，黄浦江上方的半边天空如蒲公英般绽放开银白色的烟花。
　　楼下江边的人群发出欢呼。
　　谈默被华丽的烟火秀短暂地吸引了视线。
　　然而下一秒，他的余光里有什么变了。
　　谈默目光微微偏移，看向对面的花旗大厦，正面墙体上六千平方米常规屏组成的“喜迎元旦”四个字变了。
　　新的字体一点点从底部挪动上移。
　　——T
　　——A
　　——L
　　——K
　　——我
　　——喜
　　——欢
　　——你
　　大厦旁的天空再次绽放出盛大的烟花。
　　谈默好半天没再动作，只是这么看着，各种光亮在他的桃花眼低交相呼应。
　　过了足足有十秒，随着他目光聚焦，拉回面前，少年的脸与外面的斑驳的霓虹光点重叠，从模糊直至清晰。
　　桑野双手狠狠抓了把餐布，掰开首饰盒——里面是他从收藏家那里买来名额重新定制的戒指——推到谈默面前，嗓音有些抖：
　　“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可……可以吗？”
　　谈默轻轻眯了下眼，忽而笑了，眼中在刹那泛起泪光。


第83章 
　　083
　　在花旗大厦外墙投放公屏, 每分钟都是几十万上下在燃烧，节假日只会更贵，而桑野让文字滚动播放了整整十分钟。
　　表白的阵仗搞这么大, 全世界都该知道了，短短几分钟内就上了热搜, 网友们热烈讨论是谁给谈默买的屏。
　　但无论是粉丝后援会还是俱乐部官方都否认了。
　　【妈呀, 无论谁干的，绝壁是真爱。】
　　【有钱人追星真有一套。】
　　【如果有人花这心思向我表白，我当场直接嫁了。】
　　WLG的大群里同样热闹，艾特谈默的消息不断。
　　3.1415926：【[图片]】
　　3.1415926：【@T. 哥！你看新闻了吗？有人在外滩向你高调表白！】
　　不瘦十斤不改名：【@T. 你晚上真应该去外滩看烟花, 亲眼见证这一幕绝对惊喜。】
　　劲草：【人在现场，虽然主角不是我, 但还是被震撼到了。】
　　疾风：【@T. @S. 谈神和Song是不是一起出来玩了？在外滩这边, 我刚刚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总觉得看到你们了。】
　　3.1415926：【？？？@T. @S.】
　　3.1415926：【是不是又背着我出去聚餐了？打个电话我就能到的呀！】
　　疾风：【不过应该不是, 隔得太远，就是身高和发色有点像，我看到的那两个大概是情侣，后来他们走路上的时候还亲了。】
　　3.1415926：【那就不是了，我就说, 出门玩怎么不带上我？】
　　然而无论他们讨论什么，谈默和桑野都没参与进来。
　　从餐厅出来走到电梯口, 谈默要按向下的键, 桑野却拉住他的手腕。
　　桑野朝后看了眼没人, 走近一步，埋着头, 从口袋里掏出张卡片递给谈默。
　　可即将放到谈默手里的时候, 又倏地把卡片抬起, 桑野抬头他，确认一遍：“你不会生气吧？”
　　谈默掠了眼，是这家酒店的房卡。
　　桑野准备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充足全面。
　　谈默压抑住心绪，掀眸，平静反问：“为什么要生气？”
　　桑野被谈默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垂下眼：“小派说以前在韩国比赛有个高层给你塞房卡，然后被你打了。”
　　谈默安静了会儿，上前一步：“小派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桑野道：“夏季赛。”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想弄清楚。”谈默伸手揽住桑野的后腰，偏头靠近他愈发涨红的脸蛋，掐着桑野腰的揉捏力度一次次变重，放轻声，“你不会因为这事给我装了两个多月的直男吧？”
　　桑野双手撑住谈默的肩，微微踮起脚尖，心慌气短：“也不是装的，就……不想让你讨厌。”
　　“望你知道，韩国那次属于性骚扰，对于性骚扰的人，无论男女，我能有什么好脸色？”谈默抽走桑野手中的房卡，放进口袋里，道，“但你不一样……我已经在幻想把你扒光的样子了……”
　　桑野脸上一臊，表面贞洁得很：“不许你想！”手却诚实地伸出去要按电梯向上的键。
　　房间在顶楼。
　　可他躁动的爪子却一把被谈默握住。
　　“今晚住外面不回去？”
　　“对呀。”
　　谈默问：“只是睡觉？”
　　桑野咬了咬唇，恨谈默一定要他亲口说出来，泄气地放下踮着的脚：“就睡觉！”
　　谈默把他的手拉了回来。
　　电梯即将靠停，桑野急了：“睡外面怎么了？你……”
　　电梯门开，谈默揽住桑野的肩带他进去，按下一楼的数字键：“作案工具买了吗？”
　　桑野一怔，还反应了一下。
　　对，忘了。
　　终于安静，小脸涨红，几乎要抬不起头。
　　半晌，他嗫嚅：“你自己去买好了，我可以去楼上等……”
　　“哦，晚上出力的是我，现在跑腿的还是我。”谈默看向桑野，凉凉道，“周扒皮都没你这么干的。”
　　桑野彻底不吭声了。
　　……
　　谈默和桑野途径繁华的十字路口，一旁马路边聚满等待红灯的人。
　　今夜商场和街上把灯光发挥到极致，四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光晕，步行街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轻松和欢笑，以及对于新的一年的向往。
　　桑野感受到节假日里的热闹，心里感染了快乐和满足，但他快乐和满足的最最主要来源，是旁边一同前行的人。
　　以前是他的偶像，现在开始是他的男朋友——跟他互相喜欢而走在了一起的人。
　　可能都有些着急赴约，两人的步速不算慢。
　　走路时，谈默一手搭在桑野肩上，经过街边拐角，忽而伏低脊背，偏头含住桑野的唇瓣。
　　***
　　谈默在便利店前台等待扫码结账的时候，桑野站得离他远远的，就在门边的报刊架旁，背对谈默方向，装模作样地翻阅杂志。
　　谈默走过去，一条手臂圈住桑野的脖颈，把人拖到了前台。
　　“干嘛……”桑野拍打禁锢着自己的手臂，脸色通红地站定，不敢闹太大动静，怕吸引来目光。
　　谈默难得的俊脸微红，看得出也有些不自在，毕竟第一次买成人用品，不想独自面对。
　　谈默拿出手机用付款码结账，店员小姑娘已经暗中把两人来回看了不下十遍。
　　她撕下小票，双手呈上，突然开口：“谈神，富贵，新年快乐。”
　　“…………”
　　谈默和桑野同时抬头看去。
　　小姑娘除了脸红，表情还算自然。
　　接着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向台面，上面摆着还来不及装袋的紫色系包装套子和油。
　　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沉默和诡异。
　　桑野揉了把脸，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气息虚弱：“新年快乐……”转身就要逃。
　　谈默却一把拉住桑野背后的书包，慢条斯理打开，把买来的东西挨个放进去，提上拉链。
　　他偏过脸对柜台后的小姑娘wink，压低声：“帮忙保密。”
　　小姑娘深吸气，屏住，然后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承诺：“好的。”
　　等看着男人和少年出了便利店，小姑娘转过身仰起脸，压抑不住激动地用手扇着眼眶。
　　说唱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她看到说唱一起来买避孕套和润滑油。
　　四舍五入也就是看到两人做’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新年圆梦了家人们！！！
　　……
　　桑野出门后在街边角落蹲了好一阵，被谈默哄好了才哼哼唧唧继续往酒店走。
　　桑野订下的是最顶层的豪华套间，进入里面，满地的玫瑰花瓣，床上也有，浴室里已经放好了洗澡水，恒温的浴缸正在自动加热，旁边的托盘上摆着香槟和香薰蜡烛。
　　谈默在电视上看到这种场面，只觉得烂俗，但是自己经历的时候，心里却无法抑制泛起感动。
　　他想起圣诞节的时候桑野说没钱了，现在才明白，桑野买戒指是从其他人那儿收购的名额，所以不止七百万，加上投屏的花费，估摸着一共花了近一千八百万，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
　　谈默也想起来了“青风”这个人是谁，是那家奢侈品珠宝的客户经理，谈默之前买戒指的时候收了一张他的名片，知道那人的英文名和中文名，却没注意看名片背后还有个企业花名，就是“青风”。
　　一想到桑野用了两个月策划今晚的一切，不惜东瞒西瞒，倾尽所有要给他最好的，谈默都不知道该怎么疼爱他，同时桑野这种表白非要创造惊喜并把一切都搞得轰轰烈烈的小男生做法，也让谈默憋不住笑了。
　　桑野因为买避孕套被粉丝撞见，正暗自懊恼，兴致都减了大半，现在看到谈默还笑，以为在笑他把房间布置得花里胡哨，恼了：“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跟你玩了，你睡沙发吧！”
　　“又不是笑话你。”谈默把桑野拉回来抵在墙上，对着那张气红的脸蛋亲了又亲，道，“很用心，我很喜欢……先洗澡吧，一起。”
　　桑野书包滑落在地上，半推半就地被谈默拉进浴室，门关上。
　　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谈默先出去，桑野虚软地从浴缸里爬出来，穿上黑色的浴袍，头发吹了八分干，出门。
　　卧室里，谈默也穿着黑色的浴袍，盘着一腿坐在床边撕包装盒。
　　两人在柏林住一个房间的时候也不是没乱搞过，但一想到这回来真的，桑野跟个新婚小媳妇似的，贴着床尾边沿坐，还伸手拢了拢浴袍的下摆。
　　“还有没有忘的了？”他没话找话。
　　“有。”谈默没控制好力度，挤了满手的油，他表情古怪一瞬，抽了张纸巾擦手。
　　“什么？”
　　“相机。”
　　“……”
　　桑野捏着腰带卷起来，不理他，可接着便注意到谈默已经把戒指戴手上了。
　　桑野心中一喜，忘了矜持，上床爬过去，捞起谈默的左手看。
　　果真如他想象中那般，这个戒指很适合谈默，翡翠泛着微蓝的绿色衬着修长白玉的手指，光是看着都觉得是种视觉享受。
　　而桑野在欣赏谈默的手时，谈默也在欣赏他。
　　刚洗完澡，小美人脸蛋红扑扑的，黑色浴袍跟他雪白肤色形成强烈反差，尤其是胸前开襟处，连锁骨上方浅淡的阴影都停留得很有味道。
　　谈默正想把人按倒。
　　桑野突然抬头，想起来了：“你之前在餐厅的时候为什么又把戒指还给我，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反悔不跟我在一起。”
　　提到这个，谈默低眼，轻咳一声，同时也因为自己意气用事让桑野产生了一瞬间的不安而感到心软，道：“当时没看清……一点误会。”
　　谈默倾身靠近，有意把桑野往床上压。
　　但桑野却没让谈默糊弄过去，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膛，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当时谈默说什么来着？
　　——“送你的就是你的。”
　　——“不用还。”
　　只有一种可能，谈默以前也送过他一枚戒指，并且太像了，以至于第一眼产生了混淆。
　　桑野反客为主把人压在身下，黑瞳明亮地盯着他看：“是不是你？”
　　谈默装傻：“什么？”
　　“好啊。”桑野伸手掐谈默，面上像是要笑又像是在气，但掐人时不痛不痒的力度泄露了真实情绪，“寄丢了怎么办？要是经理退回找不到人怎么办？”
　　谈默大手按在桑野背上把人压下来，偏过脸就能贴在他耳边说话：“当时想丢了就丢了，反正得不到回应。”
　　桑野一下子想明白了好多事，从谈默肩上转过揉得发红的脸蛋，近距离间跟他对视，声音小了：“你偷听我跟小派说话。”
　　谈默说：“怎么能叫偷听？光明正大地站门口听……你没发现而已。”
　　纯粹就是强词夺理。
　　桑野皱了下脸，想到谈默喜欢了他好久好久，寄戒指的时候一定经历着很深的失望，自己那时候还一个劲地假装不喜欢谈默，而且好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懂事，不禁眼尾湿润泛红，将脸凑上前。
　　室内好一会儿都不再有说话声，直至响起床铺承受重压的轻响。
　　“窗帘……”
　　“看不到的。”
　　***
　　零点的时候，外滩边上准点开始第二场烟火秀，是为特意留下来跨年的人群准备的。
　　银色的烟火映亮落地窗外的天空时，欢呼的人声随之飘向高空，谈默忽而停下，伸手拍灭了灯，室内陷入黑暗，但绽放的烟花将桑野小脸上潮红隐忍的表情照得清晰可辩。
　　谈默手指穿过他汗湿的额发向后耙梳，说：“新年快乐。”
　　桑野眯起眼，难受：“新年快乐……你别停……”
　　谈默低笑。
　　照他说的做。
　　……
　　一觉睡醒就是元旦佳节，两人直到中午才下楼。
　　谈默满面春风地走出电梯，一手提着桑野的书包，一手甩了下车钥匙：“今天家庭聚餐，跟我回去吃饭。”
　　桑野走路时觉得各种奇怪，跟只夹着尾巴的小白狗似的，蔫蔫的：“不去。”
　　谈默站原地，回头问他：“把你一个人放基地？”
　　桑野真心道：“好呀。”
　　谈默等人走近，说：“我想带你回家。”
　　桑野抬手挠了挠眼皮，视线躲开，脸颊透出薄红：“我只是觉得……没有精力应付。”
　　谈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声音放轻：“被我榨干了吗？”
　　“……”桑野推他一把，向前走。
　　谈默跟上，说：“你跟我回家不需要应付，交给我就行。”
　　桑野没有作声，坐上车后往位置上一窝，在袖子里揣起手。
　　谈默伸手摸了下桑野的额，好在没有任何发热症状。
　　车子发动。
　　谈默正想怎么把聚餐的事推掉。
　　桑野嘀咕：“那我总不能空着手去你家……”
　　谈默静了一下，说：“交给我。”
　　桑野就真的安心把事情交给谈默了，结果一觉醒来——车子停在一个高档社区门口，谈默返回车上时把一袋橙子递给他——才知道信了谈默的邪。
　　打开袋子一看，橙子倒是新鲜饱满，但是——
　　“你就让我拎这个去吗？”
　　桑野犯愁，觉得诚意不够。
　　“我家都很随意。”谈默拉上安全带，淡淡道，“你要是带的东西太贵重，我家长得当场给你88888的现金红包回礼。”
　　“你别骗我啊。”桑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辩不过谈默，剩下的一路上对着社区里的风景东张西望。
　　车子停在一栋英伦风格的双栋连体别墅前。
　　桑野经过院子时，看到在冬天依旧注满水的泳池，以及真的有在吐水的喷泉，才意识到谈默家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富有。
　　到了门口，谈默按门铃。
　　桑野不自觉往他肩后面站，压低声：“你没有钥匙吗？”
　　“有啊。”谈默回头看桑野，也有些懵，“见家长不都是家长来开门的吗？”
　　“……”桑野想想，觉得有道理。
　　就这么带着他光明正大走进去好像有点唐突。
　　这个时候，门里响起脚步声。
　　桑野忐忑。
　　门打开，里面是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子，岁月在他身上只有积淀，没有痕迹。
　　他先是看到谈默，接着目光转向谈默后方的少年，表情微愣。
　　谈默抬手抚了下后颈，让到一旁给两人介绍。
　　“爸，这是桑野，跟我一个队的队员，我男朋友，他元旦不回家，带回来一起过节。”
　　过于自然流畅的介绍，让一旁桑野脸上发烫。
　　“这是我爸。”谈默接着看向桑野，语调轻松了些，说，“你要叫叔叔，叫爸，都可以，随你。”
　　“……”桑野脸彻底红了，觉得谈默一定在搞他。
　　但是当着家长的面，他不好对谈默做小动作。
　　谈正峰一拳砸在谈默肩上，虎着脸道：“怎么说话的？”
　　谈默舔了舔唇角，没再造次。
　　桑野知道谈正峰在给他解围，忐忑的情绪有所缓解。
　　“小野，别听他的。”谈正峰摆出亲切的笑容，朝桑野伸出手，“叫爸就行。”
　　桑野：“…………”
　　***
　　进屋后，谈正峰收下桑野的橙子，表达感谢，请他在沙发上坐，给他倒茶。
　　谈正峰是很开明的那类家长，聊天时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不怎么问家里事，聊的都是这次全球赛，毫不掩饰对桑野的赞赏。
　　桑野除了还有些面对陌生长辈的拘谨，还有被夸得不好意思，已经不紧张了，谈正峰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看得出非常老实和坦诚。
　　谈默中途找到机会，插嘴道：“我带他去楼上休息，昨天夜里跨年睡得晚。”
　　桑野迅速低睫，捧起茶杯喝水。
　　“年轻人少熬夜。”谈正峰不赞同地看了眼谈默。
　　正好家政阿姨经过，谈正峰打了声招呼，道：“楼上收拾出一间客房。”
　　“不用。”谈默连忙回头对阿姨道，又看向谈正峰，“他住我房间。”
　　谈正峰很轻微地撇了下嘴角，耸了下肩，道：“也行。”
　　谈默把桑野带上楼。
　　桑野第一次进谈默的卧室，里面堆积着书本和杂物，但是一眼看去的时候一点也不乱，反而充满一种大男孩感觉的生活气息，床上的枕头尤其多，各式各样，大大小小可能有十多个。
　　室内有中央空调，谈默把数字又往上调了几度，从衣柜里拿了件T恤给桑野，他可以换上再睡觉。
　　桑野换衣服的时候，谈默拉上窗帘。
　　“卢阿姨今天下午回家，我去基地接一下谈春山。”谈默转过身背倚窗台，道，“可以顺便给你带几件换洗衣服，你把位置告诉我，其他还要什么？”
　　桑野刚要脱毛衣，架住的手臂又放下：“我跟你一起去。”
　　“你睡一觉，可能没醒我就回来了。”谈默上前，把床上多余的枕头都扔到盖着绒毯的长柜上，道，“期间不会有人来打扰。”
　　桑野确实累了，没坚持，把毛衣脱了。
　　谈默简单地收拾好床铺，走过去帮他解衬衫扣子，一掀开，从锁骨到胸前直至腹部腰侧，雪白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斑驳的暗红色印记。有些是昨晚的，有些是早晨新添的。
　　桑野用指尖点点一处带牙印的，小声抱怨：“你看你……”
　　谈默气息乱了一瞬，抓起一旁的T恤套在桑野的脑袋上：“别不长记性。”
　　整天瞎几把撩。
　　桑野“唔”的一声，小脸从宽松的领口里挣扎出来，任谈默帮他穿衣服。
　　后面他又脱了裤子，钻进被子里。
　　谈默要离开的时候，桑野抓住他的手，摸了会儿上面的戒指，抬头说：“把我的也带过来吧，在左边床头柜第三格最里面中间那个盒子里。”
　　“这么能藏？”谈默问，“有钥匙吗？”
　　“没。”
　　“……”
　　桑野以为自己到了陌生的环境里，怎么也要玩会儿手机才能睡得着，但是他一躺好，陷入松软的床铺里，眼皮就撑不住了，半分钟不到就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桑野随便摸了个开关打开，是光线柔和的壁灯。
　　他睡得有点渴，想喝水，一扭头，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陶瓷杯以及一个保温瓶。
　　不用想，是谈默出门前帮他放的。
　　陶瓷杯里已经放好三分之一的冷水，桑野兑上热水，咕噜咕噜灌下。
　　他摸到手机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接着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
　　“啧。”
　　桑野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带充电器，之前应该提醒谈默帮忙拿的。
　　但谈默房间里应该有。
　　桑野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的东西不多，一目了然，他拿起一个倒扣的相框翻找下方，没有。
　　他正要把相框放回，瞥到了上边女人的身影。
　　桑野停顿一下，把相框翻过来。
　　照片有些发黄，还是以前胶卷冲洗出来的质感，就见一个女人穿着青黄色的复古西装裙套装，束在后方的长发蓬松柔顺，收着俏白的下颌，对着镜头笑，漂亮得好像九十年代的香港明星。
　　女人身旁牵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在那个年代就穿得很洋气，长得也很洋气，像个瓷娃娃，眉眼五官几乎一比一复制了母亲的样子。
　　桑野对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隔着玻璃摸了摸小男孩的脸，又把相框倒扣着放了回去，阖上抽屉，不再乱翻，就着10%的电量回复消息。
　　过了一会儿，桑野听到外面楼梯上有轻快的爪子拍打地板的声音。
　　他侧躺在床上回头，恰好见门推开，一只奶白色的金毛立了起来前爪搭在门把手上，接着吐着舌头一个飞扑泰山压顶到床上。
　　桑野被狗爪子重重踩到胸口，发出痛苦气音，肺里空气差点被挤干，作为报复一巴掌扇在金毛猪的大屁股上：“孽子，下去！”
　　谈春山才不管，拿冰凉湿润的鼻子拱桑野，表达高兴地舔他的手。
　　谈默跟着进门，把一个旅行袋搁在地上，里面是帮桑野带来的衣服。
　　他走到床边，问：“睡好了吗？”
　　桑野视线飘忽了一下，嗯一声。
　　谈默拍了拍谈春山的脑袋，让它下去。
　　他不能忍受床上都是狗毛。
　　谈春山心不甘情不愿，装模作样在床边徘徊两下，直到确认无法蒙混过关才蹦下去。
　　谈默则自己上了床，从背后把桑野搂进怀里，掏出首饰盒打开，把戒指套在桑野的食指上。
　　于是两人十指相扣时，同款翡翠戒指碰在一起。
　　桑野低着睫把玩谈默的手，坦白道：“我找充电器，看到你抽屉里的照片了。”
　　谈默眼一眨，回身从床头柜里拿出相框，摆在桑野面前一起看：“这张吗？”
　　“嗯。”
　　谈默安静了会儿，说：“她是我妈妈，我八岁那年跟她外出旅游，遭遇绑架，被藏在很荒的边境地带，等待赎金的过程中她找到机会带我逃跑，后来为了掩护我中枪……”
　　话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桑野握住谈默手的力度收紧。
　　谈默家里在九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很富有了，富有到一定程度，就能在互联网上销声匿迹，不会有任何报道，像谈正峰这样真正的大人物都是隐藏幕后，从不给媒体曝光自己的机会。
　　但是在当年，谈正峰几乎每个月都会收到威胁信和要求赎金的绑架信，大多数都是假的，是勒索富豪的手段，又因为给妻儿都配备了安保人员，时间久了，就觉得绑架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可终究还是发生了一起，并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桑野看着照片里的女人，说：“她很漂亮。”
　　“是的。”谈默低声道，“她在我记忆里的样子永远停留在二十七岁……我很想她。”
　　桑野用嘴唇贴了贴谈默的手背。
　　谈默把相框放回去。
　　谈春山在床下左立难安，趴下又站了起来，咧着嘴角围着床边转悠，等待两位慈父的召唤。
　　然而没一个人叫它上床。
　　桑野看着戒指，突然问：“什么时候公开？”
　　谈默轻挑眉，有些意外，道：“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桑野说：“我准备好了。”
　　“发条微博。”谈默摸到手机。
　　“……不是。”桑野立马拦住，回头看语^｜嬉_,挣里他，“元旦过后还要出席盛典，等盛典结束？”
　　网上的评论可以不去理会，但桑野不想在年度盛典上被媒体追着提问。
　　谈默想了想，放下手机：“行。”
　　楼下院子里传来汽车驶入的声音。
　　谈默借着桑野的手表看了眼时间，隔着被子拍了下他的翘臀，起身：“他们差不多要到了，换衣服。”
　　桑野知道今晚是家宴，谈默的亲戚们要来，连忙从被子里爬起来。
　　“有多少人？”他问。
　　谈默拿了套衣服给桑野，大致估摸了一下，说：“加上我爷爷奶奶，还有表弟表妹……三十多人吧。”
　　“……”
　　“紧张什么？到时候跟着我叫就完事了。”
　　桑野跪在床上，将脑袋埋在被子下面，已经要不能呼吸了。


第84章 
　　084
　　桑野换好衣服跟着谈默下楼, 客厅里一群人立即安静。
　　十几道目光同一时间直勾勾盯着他看，桑野站在原地，暗中翻过腕用手指捉住衣袖, 视线在一张张陌生面孔上扫过，不知道安放在哪儿。
　　谈默伸手搭在桑野肩上把人揽到身旁, 正要开口。
　　谈正峰上前一步, 来到桑野旁边，面向众人道：“介绍下，这是桑野，刚结束的绝地求生全球赛冠军, 阿默的男朋友，今天邀请他来跟大家一起过节。”
　　刚见面时的疏离一秒打破。
　　几个姑妈和舅妈上来围住桑野, 满面笑容地对着白发少年从上到下打量, 不住点头。“老灵额。”“登样。”
　　亲戚长辈并不会因为谈默的对象是男孩而投来异样的目光, 反而很欢喜桑野的模样，多少都有些颜控。
　　一个拿着气球的小学生在一旁看了桑野许久，突然一手伸得直直的，挺起小肚子，指着桑野脆生生道：“我在电视里见过你, 你比电视里还要帅呀！”
　　周围人全笑了。
　　不知道是几舅妈瞪他一眼：“别拿手指人！”
　　谈默拍了下小学生脑袋，低着眼戏谑道：“谈免, 说话越来越漂亮了, 但一会儿不许烦他。”
　　谈免不高兴地嘀咕：“我不烦人的……”
　　后来桑野靠着谈春山坐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 谈免没跟其他小朋友玩，跑过来, 站着往他旁边的抱枕上一趴,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桑野瞅他一眼, 继续看电视。
　　桑野是家里同批次中最小的孩子，小时候都是哥哥姐姐带他玩，他没有表弟或者堂弟，所以没有带弟经验，但他有过跟小学生相处的经验——他在游戏里匹配到过小学生，菜，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这个年纪的小孩狗都不想理。
　　总而言之，就算谈免见面就发动了嘴甜技能，桑野也懒得带他玩。
　　谈免却最先打破沉默：“你是谈默哥哥的老婆吗？”
　　“……”
　　桑野懒散的表情瞬间收敛几分，贴着沙发背往上靠坐了一些。
　　他承认这个小学生有点东西在身上。
　　桑野目不斜视看电视：“不是。”
　　“谈默哥哥以前从来不带别人回家的。”谈免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说，“过节的时候，嬢嬢她们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要的。”
　　桑野搂着谈春山，抓着它柔顺的毛在手里，过了两秒，问：“你怎么不去跟你哥哥姐姐玩？”
　　打发的意思很明显。
　　“你也是我哥哥呀，小野哥哥。”谈免歪过头，乌溜溜的眼睛认真看着桑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
　　现在的小孩套路一层又一层。
　　桑野放开金毛，终于偏头看向谈免，低哑的少年音不算热络：“你想干嘛？”
　　谈免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捧到桑野面前：“小野哥哥，你帮我个忙吧。”
　　桑野低头，小学生把和平精英的界面都给他打开好了。“……”
　　桑野横向捧着手机熟练操作，提前说好：“就给你上一个段位，我不是代练。”
　　“好的好的。”谈免靠在桑野身旁，眼睛紧紧盯着手机看，嘴上还不忘发动甜言蜜语技能，说，“我谈默哥哥小气死了，每次都不帮我玩，还是小野哥哥好，我一见到你就很喜欢你，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桑野冷酷无情：“闭嘴。”
　　谈免乖乖闭嘴。
　　小学生起先还能克制不说话，但是看到桑野打出来的精彩操作，后面根本忍不住。
　　“哇！太厉害了吧！小野哥哥你教教我吧！”
　　“这就是世界冠军的实力吗？我都要惊呆了！”
　　“难怪我谈默哥哥这么喜欢你，谁能拒绝游戏打得好的男孩子呢？”
　　“……”
　　桑野没有在一声声夸赞声中迷失，手游操作于他而言跟满级回新手村虐菜一样。
　　但小学生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谈默，这对他来说还挺受用的。
　　桑野才玩几局，段位就上了一层，他把手机抛给一旁：“我看电视了。”
　　谈免看着多出来的几颗星星，笑眯了眼：“谢谢小野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搔了下桑野的下巴。
　　桑野仰起脸，看到谈默不知何时来到了沙发后面。
　　谈免把手机屏幕翻转给谈默看，炫耀：“小野哥哥帮我打的。”
　　谈默对桑野道：“不想玩可以不理他。”
　　谈免皱眉：“我跟小野哥哥好着呢，你不要破坏我们的感情。”
　　“是吗？”谈默看着桑野，问，“多好？”
　　桑野后颈枕着沙发背，看着谈默时，哪儿还有刚刚面对小学生时的冷酷模样，黑瞳里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谈默心动，弯下腰，同时一手精准地盖住旁边谈免的眼睛。
　　***
　　在谈默家度过了三天小长假，无拘无束。
　　最后一晚。
　　谈默手机响了，桑野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喻皓天。
　　他拎着手机爬下床，没穿鞋，踮着脚尖越过谈春山，三两步跨到浴室前，敲了敲门。
　　里面水声停止。
　　“经理找你。”桑野在外面道。
　　谈默的声音传出：“帮我接一下。”
　　不待桑野应声，水声又响了起来。
　　桑野耸肩，滑开通话。
　　谈默跟他说过，喻皓天是最先看出他们在一起的人，所以不用瞒着。
　　电话接通，喻皓天那边先道：“阿默，你跟Song的官宣事项我跟公关这边讨论过了，到时候会对以前的一系列迹象作出回应，在这之前你们……”
　　桑野爬回床上，打断：“他在洗澡。”
　　“……”好半天，那边不确定道，“Song？”
　　“嗯。”
　　喻皓天混乱了一阵，深吸气说：“算了……Song你先别挂电话，跟你说也一样的，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都得知道。”
　　桑野问：“官宣的事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前两天，突然发信息说要公开，让我处理一下。”喻皓天好奇，“你现在还在基地吗？Talk没回家过节？”
　　桑野低下眼，手指抠被面纹路：“我在他家。”
　　“……”喻皓天一鼓作气，道，“行，我们接着刚才的话，反正在出席年度盛典之前，你们在网上的活动和言论都低调一点，不要让大家看出有什么眉目，盛典结束后再公开，到春季赛前这段时间够舆论消化了。”
　　桑野“哦”了一声，都能接受。
　　“还有一点要提醒你们。”喻皓天声音严肃了一点，道，“我们不禁止队内恋爱，但是在基地训练期间，不可以展现出亲密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在公众面前亲吻，夜里留宿对方房间，除非是周末或者其他休假时间，不会管你们。”
　　桑野抬眸，想都没想：“为什么？”反应过来，连忙补充，“为……为什么不能留宿？”
　　“你想啊。”喻皓天叹气一声，“如果你们只是纯粹的队友，偶尔一起睡一两晚没关系，但公开之后谁都知道你俩在处对象了，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带着女朋友回基地？那基地成什么了？”
　　“……”
　　诚如喻皓天所言，基地宿舍是给选手个人提供休息的地方，大家的日常精力还是得放在训练上面，隔三差五把对象带回来不像话，而且一栋楼都是男生，一旦有人开始邀请异性入住，给其他人也会造成困扰，不方便管理。
　　至于他们俩，不能因为都是同性而搞特殊。
　　桑野很容易想明白其中的关系，说：“知道了。”
　　喻皓天道：“关于后面这点，你也跟Talk强调一下吧？”
　　“你自己跟他说。”
　　“……好，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桑野挂了电话后，继续拿起平板涂涂画画。
　　多才多艺的桑小爷打算给自己画个图，正好跟谈默的微博头像凑一对。
　　回基地后不能跟谈默睡一起有些可惜，但是桑野自知是一名职业选手，操守要有的，要把训练和恋爱分开来，所以很快接受了事实。
　　又过了许久，浴室门打开，谈默出来了。
　　桑野顺着动静抬头，就见谈默没穿睡衣，只在腰间围了块浴巾，正拿毛巾擦拭滴水的发梢。
　　桑野视线定定地在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硬朗的身体上停留两秒，接着，好像预知到危险而提前炸毛的小动物，“啪”的收起平板，身体下滑钻进被子里，说：“我困了，先睡了。”
　　谈默看向床上隆起的被子，淡淡道：“把你那边的灯关了吧。”
　　桑野把被子都拉到了眼睛上方，从里面伸出一截细瘦雪白的手腕，摸索到床头柜旁的开关拍下。
　　上方的壁灯熄灭。
　　过了会儿，桑野感受到旁边的床铺凹陷下去——谈默上床，然后躺下了。
　　桑野缓缓松口气，意识到自己想太多。
　　他就说，隔两天来一次，也太频繁……
　　不过谈默今晚打算不吹头发就睡吗？
　　桑野还没收住思绪，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男人毫无征兆地翻身压了过来。
　　“…………”
　　被子遮住了一部分光线，桑野睁着眼看上方的人。
　　谈默微微撑起身，扯松腰间的浴巾，磁性嗓音放低：“你睡吧，我轻点。”
　　“……”
　　修长的手探出被子外，浴巾抛下，无声落在地毯上。
　　小金毛趴在床下睡得正酣，夜里的时候睁眼醒了一次，脑袋抵着高速颤抖的床脚被震得疼，打了个哈欠，狗头掉转个方向，接着睡。
　　***
　　新的一年，大家重返基地。
　　小派进练习室的时候看到桑野，道：“白毛，你小长假期间忙什么呢？群里消息不回，我找你也不鸟我。”
　　桑野冷漠：“都放假了，还理同事干嘛？”
　　“好狠呐你，寒了我的心！”小派把早餐扔桌上，回头看他，“心是石头做到吧？我还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桑野一口一个小馄饨，解释：“太忙了。”
　　忙着快乐恋爱，很少检查手机。
　　“那跨年夜有人在外滩包了花旗大厦外墙跟我哥表白这事你看了吧？”小派坐在椅子上滑过去，兴致勃勃地八卦，“嘿！就说有没有危机感？是不是觉得自己第一老婆粉的位置要不保了？”
　　桑野吃完馄饨，把盖子阖上：“从来不知道危机感是什么。”
　　要不是喻皓天说官宣前不要闹出动静，他想跟小派直说点什么。
　　“说真的。”小派早知道桑野这“老婆粉”的称号是徒有其名，感叹道，“如果真是哪个粉丝干的……我有种直觉……离我们迎接嫂子的日子不远了。”
　　桑野看小派一眼。
　　小派问：“怎么？”
　　桑野拿纸巾擦嘴，打开电脑：“看不出来，你还有直觉这东西。”
　　“我去！”小派拍了下桌板，“我之前说什么来着，WLG里任何事都逃不过我小派的眼睛，你不会真以为我视力好吧？靠的都是直觉知道吗？有人天生直觉就是异于常人的敏锐。”
　　桑野目不转睛对着屏幕，输入开机密码：“看出来了。”
　　小派忽而觉得桑野节后回来有哪里不一样了，摸着下巴打量他，道：“白毛，元旦去干什么了？怎么才三天不见，你这张小白脸又滋润了？”
　　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以及白里透红，那感觉就像……
　　小派一紧张：“你不会真有男朋友吧？一脸被爱情滋养和疼爱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桑野坐椅子上都差点摔，脸上发红，终于暴躁了：“滚吧你！”
　　小派松口气。
　　没男朋友就好，不然真要表演倒立拉稀了。
　　遂安心地滚了。
　　下午训练赛。
　　可能是还沉浸在元旦的放松中，春节的氛围又要近了，各个战队在回来后的第一天打得都有点水。
　　不过反正大家都得复盘，这种情况被各自教练骂几天就能改善了。
　　晚上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小派在手机上打字，笑得嘴都合不拢。
　　胡夫问：“什么好事？中奖了？”
　　“害！”小派放下筷子，改为双手捧着手机，“糯糯姐跟他男朋友分手了。”
　　众人：“…………”
　　人家分个手把你开心成这样。
　　“从他们闹矛盾那天起，糯糯姐就一直找我开导。”小派嘿嘿嘿，“我们这都聊了大半个月了，我有种直觉，机会要来了。”
　　胡夫笑问：“不会是你把她开导分手的吧？”
　　“我是那种人吗？”小派不服气地挺直腰杆，“我怎么也不可能做男小三啊。”
　　胡夫嬉皮笑脸：“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小派又在手机上聊了会儿，忽而停下，皱眉：“糯糯姐说她心情不好，今晚想组局四排……”抬头问，“你们今晚谁有空不？”
　　胡夫“哟”了一声：“不巧，今晚跟其他队的人约了时间。”
　　小派看向谈默，只是他还没开口，谈默就低着睫淡淡道：“我不跟妹子玩游戏啊，你知道的。”
　　桑野低头扒饭，唇角止不住上扬。
　　他知道，不是因为谈默对女生有偏见，而是避免一切被人传闲话的可能性，这也是这么多年谈默明明人气很高，但是没闹出一点绯闻的原因。
　　……除了跟他。
　　小派立即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桑野：“白毛！帮哥们这次一把！要是能请动两个全球赛冠军组局，糯糯姐都得高看我一眼！”
　　桑野心情好，懒洋洋道：“我无所谓。”
　　小派“Yes！”了一声，连忙转向谈默。
　　谈默偏头看着桑野，挑了挑眉，在小派开口前道：“带我一个。”
　　小派：“嘎？”
　　这变卦也太快了。
　　晚上的时候，一队练习室全开了直播。
　　时长这种东西，能混一秒是一秒。
　　桑野距离最近一次开播，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他一打开直播间，人数急速暴涨，旁边谈默比他涨得更夸张。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大老公和小老公同时开播，眼睛根本切换不过来！】
　　【今天说唱双排吗！】
　　【Song你是不是真有男朋友？急死我了！赶紧透个底吧！】
　　【男朋友是Talk吗？】
　　“今天四排。”桑野把弹幕窗口关了，眼睛飘了一下，挂着丧甜的脸蛋，道，“你们别猜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谈默那边收到的弹幕追问大概并不比他少，就听低磁的嗓音道：“要是真有什么事，官博会通告，留意官方消息。”
　　这回答四两拨千斤，但是又完全没毛病。
　　俱乐部官方之后会找时机发布公告，到时候大家就都明白了。
　　过了会儿，两人接受了小派的组队邀请，进入房间。
　　糯糯温柔的嗓音略显惊讶：“谈神！怎么会是你……还有Song，你们好啊。”
　　桑野和谈默不约而同“嗯”一声，当作打过招呼。
　　小派嘻嘻哈哈：“糯糯姐别不开心了哈。”
　　“其实分手也有好久了。”糯糯苦笑，“现在又恢复了单身。”
　　“单身好啊，单身自由！”小派道，“有什么烦心事就让它过去，今夜你就是女王，我们三个都围着你打！”
　　桑野和谈默这边都没吱声。
　　小派为了哄女孩子开心，什么话都编得出口。
　　习惯了。
　　四排玩的是娱乐局，没一会儿，游戏就开始了。
　　飞机上，糯糯主动开口：“谈神指挥吗？话说谈神以前都不带妹的，我都没跟你一起玩过游戏。”
　　“Song。”谈默突然道。
　　桑野：“干嘛？”
　　谈默：“你指挥吧。”
　　桑野“哦”一声，在地图上标了个跳点，G港海景房那里。
　　桑野跟队里成员配合默契，跳G港的时候不用特意提醒，就知道要进哪个房。
　　桑野跟谈默一前一后进屋，身后还有脚步声，一看地图是糯糯跟进来了。
　　小派在另一个房子里喊：“糯糯姐，你到我这儿来！我保护你！”
　　“一样的啦。”糯糯笑道，“你们都会保护我的吧？”
　　小派：“那肯定！”
　　美女主播非专业选手，桑野对她没有要求，她在哪儿站位都行。
　　到了楼上，桑野跟谈默正要分开搜物资。
　　糯糯跟在谈默后面，声音甜丝丝的：“谈神我跟你吧，我可以架枪，主要在大佬身边有安全感~”
　　谈默的游戏角色都来到房间门口了又突然掉转方向，跟在桑野后面进了另一个房间：“我习惯给Song架枪，你自己小心。”
　　桑野：“？”
　　糯糯那边不吭声了，进了其他房间。
　　【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Talk在炒cp这方面已经炉火纯青了，跟Song在一起的时候那么骚，完全就是开窍了，没想到遇上别人时还是这副死样，别误会，这个别人是指除Song以外的所有人。】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求生欲吗？】
　　【希望美女主播识趣点，去你该去的位置。】
　　【这根本不是带妹局好吗？谈神三句不离Song，跟妹子有个屁的互动！】
　　桑野快速拾起一排东西，觉得谈默今天有点莫名：“你别跟我啊，去其他地方找。”
　　一个房间物资就这么多，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搜索，完全是浪费时间和资源，谈默打职业的不可能不知道。
　　结果谈默问他：“你嫌弃我是不是？”
　　“……”桑野抿起下唇，道，“没有……你靠墙站。”
　　桑野加快了搜索的速度，谈默只负责跟在他后面，什么都不干。
　　在最后一间房里，桑野把组装好的枪、配套子弹以及各种投掷物都一股脑扔地上给谈默。
　　谈默捡装备的时候问：“像不像小白脸？”
　　桑野：“什么？”
　　谈默说：“跟老婆后面吃软饭的小白脸。”
　　桑野：“…………”
　　小派迷惑：“你俩在那边干啥嘞？”
　　糯糯“噗嗤”一声：“谈神原来挺幽默的。”
　　弹幕已经激动到发出鸡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还是官配最甜！官配无敌！】
　　五分钟的时候，有一个队摸到了近点。
　　桑野忙着抽靶，谈默找角度补枪。
　　糯糯突然在另一个房间吓得大喊：“救命！救命！又有一队人，他们上楼了，谈神救我！”
　　谈默听到脚步声，远程指导：“跳窗，我和Song过不去。”
　　过不去是真的，听动静那队人已经抵达了走廊，探头就得凉。
　　糯糯还没来得及跳窗，就被那队人抓住淘汰了。
　　她直播间的粉丝：【？？？说好的围绕着女王打呢？】
　　那队四个人继续朝走廊尽头的房间摸进，持枪闯入门口的瞬间，就被桑野和谈默天衣无缝的枪法配合一锅端了。
　　糯糯ob视角，叹气：“我下一局还是跟你们在一起吧，一个人太危险了。”
　　桑野和谈默都没回应。
　　小派道：“对啊，糯糯姐别落单了，下局跟我。”
　　糯糯干笑了两声：“好啊。”
　　剩下的人到第三圈收缩的时候才开始转移。
　　糯糯不用玩游戏，有心思聊天了：“我跨年夜那天刷到新闻，有人在外滩投屏表白谈神。”
　　桑野在开车，终于发现了，表白阵仗闹得有些大，动不动就被别人拉出来聊。
　　小派接话：“简直不要太有排面。”
　　糯糯直接问：“谈神知道是哪个粉丝干的吗？”
　　谈默说：“知道。”
　　“……”桑野方向盘没把持住，车子冲上一旁的丘陵斜坡差点侧翻到海里。
　　“嘿，慢点慢点。”谈默有点紧张，道，“要带我跳海殉情吗？”
　　桑野被谈默撩得脸色发红，嘴硬抱怨：“你……你少说两句。”
　　糯糯没放过刚才的话题，连忙问：“是女粉吗？”
　　“抱歉。”谈默淡淡道，“Song让我少说两句。”
　　“…………”
　　弹幕哈哈哈哈地笑疯了。
　　【他一直有点妻管严的。】
　　第二局的时候，糯糯跟了小派，不费什么力气就吃了鸡。
　　第三局，落地后，还是二二分踩策略，就是一个房子里放两个人搜。
　　糯糯提议：“这局我跟Song吧？”
　　桑野无所谓：“随你。”
　　谈默在桑野面前站了半刻，扭头走了。
　　小派假装伤心：“糯糯姐……”
　　糯糯俏皮地笑：“都一样的啦~”
　　在同一层楼里搜索东西的时候，糯糯自然而然就跟桑野搭上话：“Song，你跟谈神炒cp不会对三次元造成影响吗？”
　　“什么影响？”桑野卡住窗棱，朝远处的房子里放了两枪。
　　系统跳出击倒提示。
　　但这个位置不方便补枪。
　　糯糯温柔细腻的嗓音里带上几分天真：“毕竟谈神也是男人，全网都说你跟别的男人是一对，正牌男友会吃醋的吧？”
　　桑野的六倍镜准心摇晃一下，轻蹙眉：“正牌男友？”
　　“这是可以说的吗？”糯糯小小倒抽一口凉气，才反应过来一般，道，“我一直以为你不回应就是默认有男朋友了，毕竟没有就是没有嘛，直接说好了。”
　　桑野直播间里出现大片的“？？？”。
　　【哪来的茶言茶语？当事人都没回应，自己在那儿以为，是逼富贵澄清吗？礼貌吗？】
　　桑野这时扣动扳机，稳稳收下那个人头。
　　“跟你有关系吗？”谈默突然出声，低磁的嗓音有些冷。
　　糯糯很会分辨语气，立即软了声音：“哎呀，别凶我嘛~”
　　桑野眼眸沉了大半，露出厌世的下三白，一脸无语。
　　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面全跟着不对劲了。
　　就说这女的现在跟谈默说话的语气，就让他开始不爽了。
　　糯糯还在说：“我个性比较直，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平时我跟小派在这样的，是不是？
　　“是啊……”小派傻傻的，“我这里有急救箱，谁要？”
　　糯糯没理会小派，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说的也没错啊，况且谈神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女生肯定不希望自己男朋友跟别的男生发糖——”
　　“什么玩意儿？”
　　桑野突然放开鼠标，把耳机摘了扔桌上，站起身，什么都不管地直接走了。
　　糯糯尬住。
　　谈默偏头看桑野潇洒出门的背影，挑了下眉，压抑住唇角的弧度，同样摘了耳机。
　　桑野直播间屏幕霎时间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大家似乎都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发展。
　　小派愣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对着门口喊：“白毛？白毛！你就这么走了？”由于不理解，变得脸红脖子粗，“玩个游戏犯得着吗？玩笑都开不起了呗？真没意思！你当你谁啊？”
　　他刚说完，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后颈往下压，再次上演了回脸滚键盘。
　　“……”
　　小派的游戏人物站在原地一阵乱扭。
　　谈默站在小派身旁，居高临下看他，低磁嗓音平静道：“他是你嫂子，别再组这种局了。”
　　“……………”
　　谈默留下这句话后也走了。
　　在场所有人的直播间都瘫痪了数秒。
　　胡夫本来是在玩英雄联盟的，这时缓缓摘下耳机，看向门口，又看向一旁目光呆滞的小派。
　　他接受能力其实并不比小派强多少。
　　好半晌。
　　“什么意思？”小派转向胡夫，眼里已经有了泪花花，强忍着没掉下来，“白毛是我嫂子，就白毛男朋友是我哥呗？”
　　胡夫赶忙翻抽纸巾：“派，你冷静冷静。”
　　“你要我怎么冷静？”
　　小派吸了下鼻子，嘴唇颤抖。
　　忽然之间，他背一弯，掩面哭嚎。
　　“我服了这两个老六！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都不知道哇——不对不对，当初谁跟我说我哥不喜欢男的，白毛喜欢美女的？我早说这两人有问题了！我不要倒立拉稀哇！！！”
　　胡夫慌忙给他递纸：“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等等！”小派突然抬头，收了眼泪，目光犀利，“难怪那天我哥只给白毛带榴莲！太扎心了啊啊啊啊！那时候两人就在勾搭了！背叛！赤·裸·裸的背叛！我就说那榴莲怎么没我的份！”
　　“……”
　　看小派哭得更凶了，胡夫心情复杂。
　　榴莲那事好像比倒立拉稀更叫小派难以接受。
　　直播间里，观众们把“卧槽！”刷了满屏以表达震惊，CP粉们更是喜极而泣。
　　【说唱是真的，此生无憾了！】
　　***
　　当天晚上，谈默和桑野在十点整的时候一起发布了微博。
　　wlg-Talk V：
　　【成功把老婆粉变老婆。】
　　wlg-Song V：
　　【追星成功。】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配图。
　　另外大家发现桑野的头像变了，跟谈默的头像是一个画风——夸张的五官比例，大胆的用色——想来都是出自桑野之手。
　　网友们给看乐了，想桑野和谈默凭借各自神颜贡献了许多好看情头，结果他们自己的头像是这种丑得近乎沙雕的风格，但是看久了，居然有种诡异的萌感。
　　第二天上午，WLG俱乐部官博更新了动态，配的是谈默和桑野的微博截图：
　　【只要选手遵循规章制度，俱乐部不阻止队内自由恋爱，请大家切勿过度关注选手私人生活，请继续关注他们在后续赛事中的表现。最后，祝福这对新人[鼓掌][鼓掌][鼓掌]。】
　　颜值区主播糯糯因为此事受到了颇多关注，她在四排当晚说过的话被好事网友一句一句扒出来解读，得出结论：这是个爱挑事的绿茶。
　　她曾经立下的清纯温婉形象坍塌，风评急速恶化，平台把她的首页封推都撤了。
　　小派也终于意识到被糯糯利用了，从本质上来讲自己就是条舔狗，还颇为伤心了两天。
　　好在小派同时舔的姐姐足够多，两天后就活蹦乱跳了。
　　电竞两大王牌是情侣这事沸沸扬扬传了好多天，大家越往下扒糖越多，都怀疑谈默是从第一次跟桑野组队的时候就看上少年了。
　　终于到了国内多平台合办的年度盛典这天。
　　下午两点，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在红毯前停下。
　　车门打开，WLG的成员们依次下来。
　　每个人都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连鄂兰都把头发梳成了大人的模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谈默和桑野走在中间，两人的手丝毫没有顾忌地戴了同款翡翠戒指，也丝毫没有顾忌地牵在一起。
　　沿途是粉丝们激动得似乎要昏厥的尖叫，大声喊着“说唱”，闪光灯不住地在他们身上留下曝光过后的残影。
　　大家在签名板前停留合影。
　　结束后，工作人员小跑过来，弯着背小声做着引导：“麻烦说唱二位先来采访区。”
　　采访部分是分批次的，可能是记者要求，特意把谈默和桑野放在了一起。
　　桑野奶白色的发丝凌乱得恰到好处，穿着剪裁合宜的西装，身材是少年的清瘦，腰身掐得很窄，跟男模似的谈默往那儿一站，养眼又登对。
　　一记者在大家争先恐后的发问声中脱颖而出：“公开恋情会对你们的生活造成影响吗？”
　　谈默看向桑野，示意他回答。
　　“没有影响。”桑野对着话筒道，“家人们很支持，队友们都习惯了。”
　　记者们发出笑声。
　　另一记者问：“如果分手了会影响到各自的职业生涯吗？”
　　桑野说：“晦气，下一个。”
　　笑声更响了。
　　桑野低了下睫，认真回答：“不会分手。”
　　谈默莞尔。
　　记者说：“那祝你们长长久久。”
　　又是一记者接上问：“Song，作为史上最有天赋的少年选手，你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吗？”
　　桑野道：“我很喜欢我的职业，它给我带来自信、成就、友谊还有爱情，希望未来这条路可以越走越广。”
　　记者微笑：“会的，一定会。”
　　有人转而问谈默：“Talk，你作为前辈和恋人，对Song有什么想说的吗？”
　　谈默看向桑野。
　　桑野也看他，乌瞳闪烁期待。
　　两秒后。
　　谈默对记者道：“没有。”
　　“……”
　　采访结束，桑野和谈默在工作人员指引下继续往前走。
　　直至工作人员离开，两人继续往前走，桑野甩了下谈默的手。
　　没甩开。
　　桑野拧起眉：“怎么就没话跟我说了？”
　　他刚刚还幻想了一下。
　　谈默眼里闪过笑意，没回答他，而是弯下颈。
　　桑野还气着，但似乎已经形成了某种身体记忆，想都没想就踮起脚尖，嘴唇凑上谈默的唇。
　　——因为想说的太多了。
　　请继续加油。
　　你今天真好看。
　　未来务必要一直在一起。
　　我爱你。
　　深爱着你。
　　希望跟你度过闪闪发光的每一天。
　　……
　　太多了，以至于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短短一瞬就分开，但还是被现场的镜头扫过。
　　网友们在屏幕前疯狂截屏。
　　男人和少年亲吻的身影定格，阳光在他们戒指上的翡翠里凝固。
　　弹幕里有留言滑过：
　　【我看到了勇气和爱慕，真挚与永恒，Talk和Song要一直手牵手地走下去。】


第85章 
　　085
　　年度盛典上。
　　WLG又一年卫冕全球赛冠军, “年度最佳俱乐部”非它莫属。
　　桑野获得了“猫牙新秀奖”、“最具价值选手奖”、“年度最佳电竞个人”。
　　一个新人能拿到的最高级别大奖，他几乎都拿了个满贯，成为今夜全场最耀眼的星。
　　而谈默所收获的奖项中, 其中也有一项“年度最佳电竞个人”，他上台领奖时就站在桑野旁边。
　　网友尖叫：【他们好配！连拿到的奖都是情侣款！！！】
　　桑野和谈默端着红彤彤证书站一块儿的高清原图不久便传到官方微博，有粉丝给他们把证书P成了结婚证。
　　全网都在催促：【求说唱赶紧领证！】
　　盛典在六点多结束，所有人都受邀出席之后的晚宴。
　　WLG的人坐一桌，吃饭的时候台上还有表演。
　　胡夫晚上喝了很多, 时不时拿起自己的水晶奖杯摸一下，看一眼, 话却比往常要少, 表情也有些难懂。
　　整个会场里空调开得很足，但桑野冷不丁会窜起一阵寒意，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他想可能是因为位置对着不远处敞开门的安全通道口。
　　谈默看桑野捞起西装外套披上, 问：“冷？”
　　桑野示意一眼安全通道：“有风。”
　　“换个位置。”谈默取下搭在膝上的餐布，起身。
　　“不用。”桑野拉着他。
　　“过来吧。”谈默说, “我正好去外面拿点东西。”
　　趁谈默离开的时候，桑野把位置换了，调换各自餐盘。
　　“离谱。”小派在对面看得又酸又肉麻, “你可真是一朵娇花, 吹不得丁点儿风。”
　　桑野抬眸：“怎么跟你哥说话的？”
　　小派“切切切”：“当了嫂子的人就是了不起啊。”
　　桑野警告：“小心你的用词。”
　　小派根本不怕：“去啊, 你去给我哥吹枕边风去！”
　　“你在激动什么？”
　　“我倒立拉稀谁害的！”
　　“嗨！”喻皓天拿调羹点点小派，拧着眉嫌弃, “都吃饭呢, 我这碗南瓜汤还要不要喝了？”
　　桑野垂睫翻折整理好餐布, 一脸淡漠：“谁叫你嘴不带门把？”
　　“你！”小派吵不过, 把红酒瓶搂怀里，悲悲戚戚，“当初有事的时候，就我在傻傻地给你俩澄清，现在却落得这样个下场。”
　　桑野道：“没人叫你澄清。”
　　“……”
　　小派苦涩得不得了，仰脸对瓶吹。
　　桑野看他两秒，道：“我以前也乱说话过，跟网友打赌输了穿女装那回。”
　　小派安静一下，放下酒瓶，心里终于好过了点。
　　他明白桑野的意思——孰能无过？
　　小派现在作天作地也不过是想叫谈默或桑野中无论谁能安慰他一句，以平息他遭受背叛的灵魂。
　　小派收敛起浑身的刺，抠抠脸颊：“我知道……”
　　“后来女装我穿了。”桑野道，“你呢？”
　　小派：“……”
　　“什么时候开播表演？”
　　“…………”
　　你还是人吗？
　　谈默过了十分钟才回来，手上抱了羽绒服外套还有围巾，都是桑野进会场前留在车上的。
　　桑野没想到他走那么远去取衣服，茫然：“我现在不穿。”
　　在场的人都穿礼服，没有穿羽绒服的。
　　谈默把衣物放置在椅背上：“从这里出去到停车场还有段路，跟室内有温差。”
　　“……”小派深深吸了一口气，越来越觉得离谱，扭头看向舞台。
　　他哥跟白毛搞地下情的时候原来是藏着掖着了，公开后便没了拘束，肆无忌惮地宠。
　　平常在基地里也是，两人虽然不会有小情侣之间那种亲密行为，但是在一言一行中，那眼睛里可都是有对方的。
　　基地里的单身狗无人生还。
　　桑野道：“那我出门的时候穿上。”
　　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谈默对他的细致和体贴。
　　谈默坐下，顺手端起桑野的杯子朝里看了眼：“少喝点，我晚上不想伺候醉鬼。”
　　“我没喝多少……”桑野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抢回自己的杯子，“谁让你伺候了？”
　　谈默就喜欢看他嘴硬，揉了把他的脑袋。
　　桑野不认为晚上会喝醉，他只打算把一开始倒的那杯红酒喝完，这点量他还是能应付的。
　　但是到了后半场的时候，商业结束，台下各个餐桌间闲不住的人开始流动起来。
　　由于桑野是今夜盛典的宠儿，好多人都慕名跑过来敬酒。
　　谈默帮桑野回绝了大部分，自己也很少沾杯，表现得相当理智。
　　但是有人举起酒杯道：“来，祝你们俩永结同心。”
　　这个谈默爱听。
　　对于一个热衷于请客吃喜宴的人来说，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的祝福。
　　于是散场的时候，就见谈默手肘架在椅背和桌沿上，耷拉着脑袋，脸颊通红，领带松了，衬衫领口也皱了，维持那样的姿势在座位上坐了许久。
　　正当谈默在暗暗醒酒之时，后背趴上温热的身体。
　　谈默偏头。
　　桑野粉嫩的脸蛋枕在他肩上，水润的乌瞳弯着，笑眯眯的模样醉得不轻。
　　近距离下两人呼吸碰撞，都是酒气。
　　谈默情况比桑野好一点，离开前，把摇摇晃晃的人扶正，给他穿上羽绒服，系上围巾。
　　一出会场，寒风迎面吹来，桑野哆嗦一下，在袖子里揣起手，小脸往围巾里埋。
　　两人站在门口等俱乐部的车来。
　　谈默问：“还冷吗？”
　　谈默虽然穿着西装，但因为酒意，反而觉得身体燥热。
　　桑野口齿含糊：“有一点……”
　　谈默看少年缩着脑袋的样子真像个小可怜，逗他：“体质是不是太弱了点？”
　　“我以前体质很好的。”桑野皱起眉看谈默，美人脸满含抱怨和委屈，“一定是被你操’坏了。”
　　“……”
　　谈默伸手捂桑野的嘴，转头前后看看，吐出灼热气息。
　　桑野醉酒后就是这么容易放飞自我，一不留神就看不住。
　　司机把所有人安全送达基地。
　　小派见谈默自己站稳都有些困难，还要搂着桑野，主动道：“哥，我送白毛上去吧。”
　　“我来。”谈默瞅一眼晕迷糊的桑野，道，“他醉成这样不能自己洗澡。”
　　小派“唉”的一声，一言难尽摇摇头：“你这可真是养儿子啊。”
　　“不可能！”桑野突然诈尸，挣扎着站正身，一身傲骨地对谈默道，“我不可能叫你爸爸的！”
　　小派：“？”
　　“……”谈默酒醒大半，赶紧把人带走。
　　到了三楼，谈默把桑野往床上一放，就准备给他去放洗澡水。
　　桑野却抱着他不放，哼哼唧唧地搞事情：“好热……”
　　又来了又来了。
　　谈默气息变重，撑着身体的手松了力气，整个人往下压了点重量：“你想干嘛？”
　　桑野声音是软的：“想那个。”
　　谈默帮他解白衬衫的水晶扣，来不及下楼拿相机：“你明早要是敢赖，我一定揍你知道吗？”
　　桑野认真地保证道：“我不赖。”
　　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怎么会赖呢？
　　他一直都是敢作敢当的人啊。
　　房间里的气氛迅速升温，酒精激发热意，两人动作都有些急切，结果谈默裤子都脱了，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发现避孕套盒子是空的。
　　“……”
　　谈默伸长手臂在抽屉里翻找。
　　周末的时候，如果谈默不带桑野回家，就会来三楼睡，因为一整层就只有桑野一个人，叫再响都没人听见。
　　所以他们作案工具平时都放在桑野房间里，如果这里没了，就是真没了。
　　谈默“砰”的阖上抽屉，埋下头拎裤子，素质再高这种时候也忍不住要骂人：“妈的。”
　　桑野奶音还在催促：“快点啊你快点。”
　　谈默安抚地亲亲他的眼尾，解释：“没货了，今晚就算了，乖。”
　　桑野在他耳边道：“别戴了……”
　　“……”谈默喉结上下滚动，把桑野的脑袋推到一旁，“想什么呢？不知道有风险？”
　　桑野锲而不舍地凑上来，潮热的气息让谈默耳朵红了一圈：“没关系的，就一次，你可以……里面……”
　　最后声音低下去的悄悄话太过诱惑性，谈默又因醉酒比平时多了份冲动，冷静了有两秒，终于忍不住胡来了。
　　可能是因为喝酒的原因，桑野今天尤其地热。
　　太热了，热得不正常。
　　谈默低下头，只觉要融化，无法抑制地发出满足的兽类声音。
　　隔日一早，桑野状态变得很糟糕。
　　他先是抱着肚子蜷在床上说痛。
　　谈默轻蹙眉，他半夜里是给桑野清理过的，但不排除没弄干净的可能性。
　　桑野垂着苍白的小脸，显得没什么力气，奄奄一息道：“你是禽兽吗？”
　　“……”
　　桑野偏过视线看谈默：“反正每次我喝醉你一定要逮住机会那个那个，我都不想追究，但……戴个套都不行吗？”
　　“…………”
　　今天谈默难得地没有跟他嘴硬，只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可能是没大碍，道：“你再休息会儿，我买好早饭来找你。”
　　桑野茫然地眨了下睫，有些不适应了，以为谈默多少都得跟他犟两句，或者显得无可奈何败给他的样子，但都没有，反而看得出是有些担心。
　　桑野昏昏沉沉吃过早饭，又钻进被子里补觉了。
　　谈默靠着床头回复了几个人的消息，正准备离开，低头看桑野，却发现他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泛起明显不自觉的红晕。
　　伸手一摸，烫得惊人。
　　谈默静止，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三秒后，白了脸，把桑野叫醒：“起来，带你去医院。”
　　桑野有气无力地翻个身背对谈默，软软地嘟囔：“你让我睡一会儿……”
　　谈默还算镇定地帮桑野掩好被子，接着便出门打电话。
　　谈默叫了私人医生过来。
　　但是医生到来前，还有一刻钟左右。
　　谈默去楼下房间拿了冰贴，回来后给桑野贴上。
　　然后坐在床沿开始百度搜索。
　　关键词全都组合了一遍。“内’射”、“同性”、“无套”、“发烧”、“腹痛”……
　　在网上医生的回答里，有的说是炎症，有的说会引发细菌感染，当某个在同性群体间最忌惮的超级癌症名字撞入眼帘时，谈默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回头快速看了眼还在睡觉的桑野，接着不顾时差，给从前医学院的校友打去电话。
　　桑野睡得并不好，浑身忽冷忽热，他听到有人出门了，又进来了，后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他昏沉要再次睡过去时，听到了很轻微的抽鼻子的声音。
　　“……”
　　桑野犯了会儿迷糊，睁眼，翘起脑袋朝后看。
　　谈默靠着床边坐在地板上，埋着头，抬手按在眼睛上，偏了下脸。
　　桑野裹在被子里，即便浑身酸软无力，还是像毛毛虫一样拱过去，脑袋软软地垂在床边：“阿默……”
　　谈默翻个身跪在床边，摸他滚烫的脸蛋：“不舒服吗？”
　　桑野拿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上望着谈默，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湿润了，眼尾都泛着红。
　　“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谈默轻抚桑野的额，看他的眉，看他的眼，目光在少年的脸上逡巡。
　　桑野却觉得谈默好像比刚刚更难过了。
　　“你别担心。”桑野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谈默的手，道，“我睡一觉就好了。”
　　谈默低睫。
　　少年连掌心都是滚烫的。
　　就这么过了会儿，他将脸埋在桑野身侧，嗓音变得暗哑：“对不起……”
　　“……”
　　见谈默如此愧疚悲伤的样子，桑野还以为自己好不了了，像得了某种绝症。
　　“怎么了嘛？”桑野奇怪。
　　谈默摇头，不说话，但肩膀在轻颤。
　　桑野都迷惑了，又追着问了好几次。
　　不多时，医生提着医药箱上门了。
　　桑野才知道谈默叫了私人医生过来，有点夸张了。
　　谈默等在外边，靠着墙蹲下，又站起来，揉了把脸，喘息都变得有些困难。
　　然而还没等一分钟，房门重新打开了。
　　谈默站正身，问：“要转医院吗？”
　　“不用。”医生拉上门，说，“流感发烧。”
　　谈默眼一眨：“……是不是做个全身检查比较好？”
　　医生提着药箱，脚步都没停留一下，经过时用手指了指谈默：“关心则乱。”
　　医生离开，谈默渐渐冷静下来。
　　想到昨晚参加年度盛典的时候，桑野就有些低烧症状，后面由于他也醉着，很多事没关注到。
　　谈默回到房间里，桑野在拆药盒——医生离开前给他留的。
　　谈默走过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桑野盘腿坐着，吞下退烧药，定定地看着谈默：“我睡了。”
　　“嗯。”
　　“你可以不哭了吗？”
　　“……赶紧睡吧。”
　　桑野掀开半边被子，拍了拍床铺。
　　谈默顿了一下，上床靠坐在床头。
　　桑野钻进被子里抱住谈默的腰。
　　他明白，谈默对于身边人的离开非常敏感，因为恐惧于失去亲近的人，所以反应才会过激。
　　谈默说：“我下次不那么干了。”
　　桑野却莫名别扭起来，不过脸反正已经不能再红了，没叫谈默看出端倪。
　　桑野确实是烧迷糊了，但也可能不经意间刺激了大脑，刚刚想起了昨晚的某些片段。
　　——情急时刻，是他缠着谈默说别戴套的……
　　再回想之前在柏林的时候，谈默信誓旦旦地说每次醉酒后都是他主动的，两人还为此吵了起来，所以真相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
　　桑野开始反思，心虚，咬手指甲。
　　他抬起头看谈默，眼睛闪烁着碎光。
　　谈默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桑野支支吾吾：“昨晚那事……说到做到哦，你下次一定要改。”
　　俗称死鸭子嘴硬。
　　谈默这种时候全依他：“好。”
　　桑野将谈默搂紧几分，拱了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闭上眼：“你别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谈默低睫看桑野，摸了摸他滚烫的脸蛋，感受他是如此鲜活真实的存在，心想自己这辈子都离不了他了。


第86章 
　　086
　　医生来过的当天晚上, 桑野就退烧了，但感冒还拖着，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谈默之后除了每天督促桑野吃药, 中午还会回宿舍楼炖川贝雪梨汤。
　　清热润肺，给桑野喝。
　　今天训练日中饭过后，桑野不等谈默发信息叫他，就提前来到宿舍楼。
　　他往一楼的厨房门边一靠，看着里面的男人。
　　谈默腿长, 人也长得高，对卢阿姨来说正好的料理台对他来说显太矮。他正握着刀切梨, 袖口翻折, 露出的小臂冷白瘦削，能看到淡紫色的青筋随着他运刀的动作轻微起伏，
　　上得厅堂, 下得厨房——这话就是为他男朋友量身定作的。
　　桑野看着料理台前的高大背影, 内心除了隐隐泛起的骄傲，还有种巨大的安全感, 但跟在家受父母照顾时的感觉又不一样，催生出了别的一些什么。
　　桑野不再赖在门旁，走上前, 没骨头一样地贴在谈默身后, 双手环住男人的腰。
　　谈默没回头, 切了一块梨下来，抬起手。
　　桑野仰起脸, 踮脚尖, 越过谈默的肩咬上那块雪白的梨, 退开时, 探出舌尖舔舐谈默挂着晶莹汁水的修长指尖。
　　谈默将手指蜷进掌心，放下手继续切梨：“别搞事。”
　　桑野吞下甘甜多汁的梨，才开口说出刚刚萌生的决定：“等奖金到账后，我要去买个房子。”
　　小煤老板说到买房时跟说买菜一样轻松。
　　“十八岁就想着买房？”谈默放下刀，单手拎过一旁的玻璃耐高温锅接水，“桑富贵，你真是一点存钱的概念都没有。”
　　桑野刚花完全部身家近两千万，各项奖金还没到账，就开始筹划着朝房地产下手了。
　　桑野哼了一声，傲气道：“我买完房子，就要装修一个超级大的厨房，让你在里面做饭。”
　　“……”
　　谈默轻扯一下唇角，忽然明白桑野为什么要买房子。
　　少年藏在背后的心愿是想跟他有个属于两人的家。
　　谈默以前外出留学，后来常年住基地，回家的时间是少数，而且一个人搬出去住没有意义，在谈家的别墅里反而方便。
　　但是听了桑野的想法，谈默立即心动了。
　　他把雪梨、冰糖和川贝一起放进水里，把锅架在灶台上。
　　做完这些，谈默转过身倚在料理台上，似笑非笑看桑野：“你是不是当我喜欢做饭？”
　　桑野微抬高下巴，不管：“反正厨房是你的。”
　　谈默道：“别费事了。”
　　桑野茫然地眨了下眼，随后略显失落地低下头：“好吧……”
　　谈默伸手一勾他的下巴，声音含笑：“别费事去找房子了，我有很多闲置房产，问我买就行。”
　　桑野眼睛一亮：“在哪儿？多少钱？”
　　“你想在哪儿都有，钱的话……”谈默想了想，说，“统统十元。”
　　“……”
　　跳楼都没这么大甩卖的。
　　桑野抿了下唇：“别逗我了，我是真的想买。”
　　“没逗你，我也是真的想卖。”谈默道，“房产太多，又不用于投资，空着没意思，看你是熟人才给的友情价。”
　　谈默不是吹牛逼，他的房子不仅遍布国内的一二线城市，甚至在国外也有属于自己的庄园，房产多到每年请专员打理的费用就高达上百万，所以根本不需要桑野再去买房，纯属浪费。
　　桑野打量谈默数秒，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开玩笑，接着靠近半步，揪住谈默的衣摆，莫名羞赧：“那……我可以买两套吗？”
　　谈默：“…………”
　　桑野翘起唇角，正要说“骗你的”。
　　“你微信上转我两百红包。”谈默缓缓倾身抱住桑野，再认真不过道，“我上海房产全写你名字。”
　　“……”桑野仰着脑袋，下巴搁在谈默肩上，有些懵地望着上方。
　　怀疑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方式。
　　灶台上的水声沸了，咕噜咕噜在玻璃锅里泛起泡泡。
　　桑野压根没把谈默的话放心上，就连十元一套房也是。
　　谈默把人松开些，借着近距离一偏头，正要干点别的，视线特意往厨房门口扫了眼。
　　桑野也跟着回头看，检查外面有没有人经过。
　　谈默是队长，桑野是公认的小队长，他们对自己职业生涯都有着高要求，不希望被人认为把训练和恋爱混为一谈，因此两人虽然是基地里公认的情侣，但比没正式在一起前还要注意影响，从没被人撞见过有亲密举动，起码队友们不会觉得他们谈恋爱后就变得分心。
　　但是两人也有小心机的，比如会假装不经意戴错彼此的围巾，桑野偶尔外出的时候也会顺手抓起谈默的外套披上，再比如现在。
　　谈默一手转过桑野的脸：“没人，来吧。”
　　桑野这时突然想到什么，立即捂住谈默的嘴，也捂上自己的，含糊道：“感冒了，传染。”
　　谈默依次扒拉下桑野的两只手，不屑地轻挑眉：“我体质有多好，你不知道？”
　　桑野没辙。
　　于是第二天，在厨房喝川贝雪梨汤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谈默隔着桌子坐在桑野对面，眼尾红，鼻尖也红，拿着调羹搅碗的样子看起来比桑野还要没力气。
　　桑野忍着烫吃了一口梨，掀眸看一眼谈默，小声道：“听说你体质有很好……”
　　谈默：“闭嘴吧。”
　　***
　　随着年关将近，大家都数着发奖金的日子。
　　小派闲暇之余就喜欢拉着桑野合计全球赛的分成问题。
　　“四百万是达不到的，我们幕后老板一向不做慈善。”小派按着手机算了算，道，“等这边扣一点，那边扣一点，每人大概两百五十万吧。”
　　桑野现在身无分文，之前没什么，但自从有了买房的目标，对于金钱有些敏感。
　　他一想这两百五十万连个首付都不够，拍了下桌子：“老板果然不是好人！”
　　谈默正在喝热水，呛咳了。
　　桑野和小派沉浸在讨论中，没有注意到他。
　　小派道：“你正式入队第一天起我就跟你说什么来着？当时你显然不能跟我共鸣。”
　　桑野现在未必就有了共鸣，但吐槽老板又不犯法：“日久见人心。”
　　谈默擦拭桌上的水渍：“可以了……据我所知，这里给出的奖金分成已经属于行业天花板，很大方了。”
　　小派还没说什么，桑野看谈默：“你怕被老板听到闲话吗？”
　　谈默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我没这方面顾虑。”
　　“那大可不必伪装。”桑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很安全，我们不会告诉别人。”
　　“……”谈默点头，感冒了，嗓音又沉又哑，“还是自己人靠谱。”
　　桑野在为奖金没达到首付金额而略感失望的时候，这天周五打完训练赛下班。
　　小派和胡夫先走了。
　　谈默滑到桑野身旁，递手机给他：“喜欢哪个？”
　　“……”
　　桑野不明所以接过手机，一看，屏幕里是一张房子的内部照片，客厅、厨房、卧室……各个部分都拍下来拼成了长图，面积很广，精装修。
　　他看谈默：“什么？”
　　谈默冲着手机一扬下巴：“你先选。”
　　桑野便埋下头继续看。
　　一共有二十多张图，有大平层，有复式，还有法式独栋小洋房。
　　每个房子风格都不同，但都是同样的好看，地段也很好。
　　桑野看花了眼，漫不经心问：“不会都是你房子吧？”
　　谈默嗯一声：“目前在本地的。”
　　“真有钱……”
　　桑野有些感叹，但触动不深，因为谈默有没有钱他都不在意。
　　挑选时桑野抱着的幻想是跟谈默一起住，想法很简单——不需要太大，料理台要高，卧室不能显得空旷，不然怕谈默晚上睡不好。
　　桑野挑中一个平层公寓，手机还给谈默。
　　谈默看了眼，起身捞起外套：“你现在给我转十块，带你去验房。”
　　“……”
　　至此，桑野还以为谈默在跟他开玩笑。
　　他也很配合演出，拿出手机发了个红包过去。
　　不过发的是两百，纯粹是顺手，十块太少发不出手。
　　谈默查收红包，看到金额，掀眸看桑野。
　　桑野正在穿外套，问：“干嘛？”
　　谈默收了手机：“没事，走吧。”
　　……
　　谈默开车到了地方。
　　桑野选中的房子是在跟基地同一个区的繁华地段，购物出行都很方便，但是社区里环境维护得相当清幽。
　　这里每一栋楼最高六层，桑野跟着谈默坐电梯来到六楼。
　　谈默在密码锁上输入数字的时候，让桑野在一旁看着，然后按了取消，叫桑野重新输一遍。
　　桑野输入密码，应声把门开了。
　　里面跟照片上精美的画面简直一样，并且景更深，因此空间看上去更大，关键是纤尘不染，真正的拎包入住。
　　谈默在门口的柜子里翻找了一阵，找到一把钥匙，递给桑野——是为了防止意外密码锁出问题备用的。
　　桑野伸手。
　　钥匙掉在他掌心。
　　谈默说：“你的了。”
　　“……”
　　桑野才不信转两百这么漂亮的房子就能是他的，看了眼钥匙后随意揣口袋，抬头：“你会跟我一起住的吧？”
　　“为什么不跟你一起住？”谈默望向他时，多情的桃花眼含笑，“我们的合法性只差一张证明。”
　　桑野脸上微烫，嗫嚅：“就是确认一下……”
　　谈默说：“除非你不愿意让我住进来。”
　　桑野连忙道：“我没有！”
　　谈默：“那你确认什么？”
　　“就是……”桑野低头，攥了把口袋里的钥匙，“给把钥匙哄开心但是又不回来。”
　　谈默就那么安静地注视了桑野两秒，一步步走上前，垂眸看着他：“你不是金丝雀。”
　　桑野脸红，穿着拖鞋脚踢了下地面：“我……我又没那么说。”
　　谈默倾身拥抱桑野，抚了抚少年纤瘦的后背，目光环视四周：“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可能少了点什么，明天带你去买东西，现在先做饭。”
　　诚如谈默所说，房子虽然低调奢华，处处精美，但毕竟没有人真正入住过，所以少了生活气息以及主人的印记，才会让乍一进屋的桑野没有归属感。
　　因为管家知道谈默要提前来，所以冰箱里什么都有。
　　两人一顿饭合力做下来，把厨房弄乱了，但是看着也顺眼多了，家里不再是冷冰冰的样子。
　　谈默做饭很好吃，桑野以前跟他回家的时候就尝过他的手艺，一下子就被抓住了胃。
　　但谈默也只有偶尔兴致来的时候才下厨做一顿，所以且尝且珍惜。
　　吃好饭后，碗不用洗，听说明早会有阿姨来。
　　桑野从冰箱里拿了罐酸奶，比刚进门时放松了不少，坐着沙发上看电影消食。
　　半小时后，谈默卷起袖管催他：“去洗澡。”
　　桑野抬腕看了眼手表。
　　这才刚八点。
　　“我想看电视。”桑野目不转睛看着前方。
　　谈默道：“浴室里有投影。”
　　桑野挑眉，带着一种想看看新玩具的兴奋，进了浴室。
　　浴室很大，果真有投影仪，墙面也是特殊材质处理过，可以高清投屏。
　　桑野坐在浴缸边拿着遥控器搜电影的时候，谈默放水。
　　等放好水，谈默站一旁脱衣服。
　　桑野：“……”
　　才知道谈默的意思是一起洗。
　　刚刚在客厅里播放的电影只看了一半，还剩一个小时，但是桑野在浴室里待了足足有两小时，并且稀里糊涂的，电影后半段讲了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桑野是被谈默抱出来的，身上裹了件浴袍，十个手指头都泡皱了。
　　谈默把少年塞进被窝，看他白里透红的脸蛋，眉眼倦怠，却残留慵懒的春情，好看得叫人心动。
　　便用手轻捏他的脸，温温柔柔地一笑：“再来一次。”
　　“！”
　　桑野都吓清醒了两秒，拉住被子卷紧自己，只露出个奶白色的脑袋在外面。
　　“不了，不来了，你不累吗？”
　　谈默表情略显微妙地抬眉。
　　桑野立即意识到自己完了，恨不得咬掉舌头。
　　果然。
　　“我体力有多好，你不知道？”
　　“……”
　　不要试图去质疑谈默这个男人。
　　……
　　半夜里的时候，可能体力消耗太快，桑野拖着虚软的身体爬到厨房冰箱前找吃的。
　　这个房子关了灯后比桑野想象中要大，爬到一半差点迷路。
　　桑野借着双扇门冰箱的灯，蹲在那儿吃一种小零食，装在保险盒子里，不知道是什么，甜甜咸咸，反正挺好吃的。
　　他一边吃，一边打量黑黢黢的四周，后知后觉升起一种踏实和幸福感。
　　以后休息日，他跟谈默就能有彻底的二人世界了，干什么都没人管。
　　不多时，走廊的灯开了，传来脚步声。
　　谈默走到厨房门旁，刚醒，揉了揉眼看冰箱前的桑野。
　　桑野吞下东西，把盒子递向谈默：“要吗？”
　　谈默没注意桑野在吃什么，只看到他光着脚，没穿鞋踩在泛着寒光的大理石地面上。
　　谈默后退坐到椅子上，招手让桑野过来。
　　桑野走过去。
　　谈默把他抱在腿上，避免他脚踩在地面，自己则将脸埋在少年颈间，还有些困。
　　“吵醒你了吗？”桑野连塞两个团子进嘴里，加快了咀嚼速度。
　　谈默摇摇头，磨蹭了会儿，从他颈间抬起脸：“晚上没吃饱吗？”
　　桑野怕他笑话，道：“十八岁，长身体嘛。”
　　“……”
　　谈默眼皮一跳，看样子逐渐清醒。
　　桑野没注意到他脸色变化，专心进食。
　　等差不多吃好了，他翘着沾了各种料的手指把盒子盖上。
　　谈默这时捉住桑野一只的手，张嘴含住他的手指。
　　“……”
　　桑野脸颊鼓鼓的，睁着乌黑的眼睛看谈默，像小动物，无意识舔了下唇边的粉末，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了层红。
　　湿润温热的触感在指尖引发电流一路直蹿心尖，尤其是看着谈默淡色的唇含着他手指，上下吞吐一下，桑野呼吸都短暂地停了一秒。
　　谈默终于放开桑野的手指，抬眼：“二十四，过了长身体的年龄，但耐力好。”
　　“……”
　　桑野陡然噎了一下。
　　很快便反应过来，谈默以为自己在暗示他年龄大。
　　不是……
　　然而桑野接着就被提起来摆在餐桌上。
　　感觉似乎不知疲倦的男人胡作非为，桑野叫声中染上轻微哭腔。
　　不要在谈默这个小气的男人面前提年龄！
　　***
　　第二天，桑野睡到了快中午。
　　谈默叫醒他：“起来收拾一下，律师到了。”
　　桑野睡不饱，烦得掀过被子盖在脑袋上。
　　谈默这次却没惯他，把人扒出来，提着坐起：“赶紧的。”
　　桑野顶着凌乱的头发，阳光刺目，几乎睁不开眼，哼哼唧唧不愿意。
　　谈默进浴室拧毛巾。
　　桑野被谈默按着擦了把脸，才有意识回笼的迹象。
　　坐床上呆滞一会儿，抿了下干燥的唇，抬头看谈默：“什么律师？”
　　……
　　桑野穿好衣服出卧室，进了书房，看到桌子旁坐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表示姓陈，全程挂着标准笑容，打开公文包：“这次来是为了变更谈先生的房产到您名下，需要您签一些文件。”
　　桑野坐在桌子对面，迷茫了，望向门口。
　　然而谈默不在，去他端早饭去了。
　　陈律师摆出一份文件放他眼前，说：“这是这栋房子的房产合同。”
　　“……”
　　桑野大脑宕机。
　　没想到谈默说的是真的，十块钱就把这房子卖给了他。
　　“等等……”桑野还要捋捋，这相当于白送，他没想好要不要这房子。
　　可律师没等他说完，又从公文包里掏文件推送到他面前：“这份是位于外滩的法式独栋。”
　　桑野心脏骤停：“……”
　　律师掏文件的动作没停：“这份是西郊都会。”
　　“…………”
　　“这份是汤臣一品。”
　　“……………”
　　律师用了整整三分钟，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二十份合同，面不改色心不跳，保持微笑，一伸手掌：“麻烦签字。”
　　桑野看着铺满整张桌面的合同协议，咽了下口水，砰的一下拍桌站起来。“我找下谈默。”
　　桑野进了厨房，拉上门，逐渐暴躁的声音，隔着一个厅律师都听到了。
　　律师挑了挑眉，坐在书房里拿出手机，百无聊赖间给女朋友发消息感叹：
　　【上一次接手资产过亿的房产转移程序，客户还是国外一个走了八十岁老头的年轻寡妇，今天接受委托的这个客户，年纪轻轻才二十四，就好像已经在给十八岁恋人交代遗产了。】
　　女朋友：【……】
　　女朋友：【人家说不定是彩礼呢？】
　　但无论如何，那天上午的最终结果是，桑野从等着奖金到账身无分文的打工仔，一跃成为身价过五亿的小富豪。
　　对于桑野来说十分魔幻的2022，就这样在春节即将来临的脚步声中渐渐消逝了。


第87章 
　　087
　　签完二十份合同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三十多份附属协议, 毫不夸张地说，桑野手麻了。
　　所以当有钱人是很辛苦的。
　　房产转赠伴随的是高额税收，不过谈默已经帮桑野上交了, 后续的事情也不需要桑野再操心。
　　送走律师，吃过中饭，桑野才终于有点回过味来。
　　虽然金钱不能衡量爱情，但金钱足够多的时候，爱情的分量就能体现了。
　　谈默把过亿的资产都白给他, 一是给他信任，二是给他保障。夫妻之间财产共有, 婚姻受法律保护, 但是同性少了这层形式和约束，所剩下的只有自觉、责任以及对爱的信念。
　　谈默让渡了这么多资产给他，传达出的共度余生的意愿已经很强烈了。
　　桑野坐在桌旁灌了一口矿泉水, 目光牢牢随着收拾碗筷的谈默移动。
　　“我以后工资卡给你。”桑野承诺道。
　　谈默擦拭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 轻扯唇角：“随你。”
　　桑野积极道：“我以后还给你养老。”
　　“……”谈默收起笑容。
　　昨晚约好了今天出门买东西，两人戴上口罩前往家居装饰城。
　　因为是布置他和谈默的家, 桑野在货架间挑得乐此不彼，对着杯子也能研究好久。
　　他拿不定主意，举起两款杯子问谈默：“你喜欢哪个？”
　　谈默看向一左一右, 端详片刻, 道：“都可以。”接着便继续低头看手机。
　　桑野轻蹙眉, 把两个杯子放下，扭头走了。
　　谈默这才察觉气氛不对, 收了手机, 推着购物车跟上：“我爸刚才找, 问你春节在哪里过。”
　　桑野顿了一下脚步, 偷瞄谈默一眼，又小跑回去拿起情侣杯，放进推车里：“春节要回家的。”
　　谈默问：“有可能邀请叔叔阿姨过来吗？”
　　桑野垂眼，羞赧：“那我一会儿问问。”
　　谈默却停下来：“你现在问。”
　　桑野磨磨蹭蹭掏出手机，嘀咕：“干嘛这么急……”
　　谈默上前靠近，低头看他发的是什么，漫不经心道：“你国庆回家七天，把我想疯了好吗。”
　　桑野瞬间脸热，好在有口罩遮挡，他在三人家庭群里发去消息：“如果他们不来呢？”
　　“我跟你回家。”谈默道，“总要见家长的。”
　　桑华新和方月荣收到消息后，很快同意春节过来聚聚，不过要大年初二往后了。
　　方月荣宠爱唯一的儿子，知道桑野未来都会留在上海发展，得受谈默的照顾，所以借着这次见面机会，正好看看谈默的家庭环境和氛围，也好放心。
　　在群里。
　　方月荣感叹：【这是小狗儿第一次不在家吃年夜饭。】
　　桑华新道：【孩子长大都得离家，要习惯。】
　　桑野看了，忽而眼睛酸酸的。
　　谈默瞅桑野一眼，抬手揉他奶白色的发丝。
　　后来他们经过床上用品区。
　　谈默顺道拐进去：“床单被子喜欢什么颜色的？挑几套。”
　　桑野跟在后面，提醒：“不用，我看卧室柜子里都有换洗的。”
　　他昨晚检查衣帽间的时候看到，有一个抽屉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三件套，而且都是洗好的，绵柔散发清香。
　　谈默偏头看他，拿起货架上一盒床单：“这种东西不嫌多，被你打湿的速度还不够我晒的。”
　　“……”
　　桑野愣了两秒，脸色倏地爆红，抽出一旁货架上的抱枕就往谈默身上招呼。
　　“你……你瞎说！干嘛这样？这在外面呢……”
　　谈默任他抽了两下，自顾自查看床单成分：“夸你水多呢宝贝。”
　　“！”
　　桑野没耳朵听了，怀揣着抱枕往另一个方向走。
　　却被谈默一把捞回来，摁着脑袋一起挑床单。
　　在这片区，谈默显得比桑野有耐心多了，逗留的时间也相当长。
　　逛了一下午，两人满载而归。
　　途径地下一层超市时，他们还顺便进去买了菜。
　　上车后，桑野坐在副驾驶位，把口罩摘了，掏出手机查看一下午都没怎么理会的消息，等驶上高架，发现微博上艾特他的消息一瞬间暴增。
　　桑野百无聊赖，点开查看。
　　说唱十级选手：
　　【下午在家具城偶遇@wlg-Talk和@wlg-Song，妈呀，这两人私下里好甜，我甜晕了。#夫夫购物日常#】
　　偶遇的粉丝一共拍了不少图，虽然照片里的两个人都戴着口罩，但是看那体型和发色，很容易就辨认出是谁。
　　第一张图是少年弯着腰在中层货架间挑选，男人靠在一旁的推车上等待。
　　第二张是少年举着两个杯子，黑瞳亮晶晶地望着背对镜头的男人。
　　第三张，在上方挂着床上用品指引牌的区域里，男人用手臂禁锢住少年，正在取货架上的包装盒，即便距离隔远了，也能看到那双低垂的桃花眼带笑，而少年则显得羞愤交加。
　　……
　　最后一张，两人站在车后备箱那儿往里面装东西。一旁的购物车里，隐约可见装饰画框、不少成盒的床上三件套，抱枕，毯子还有一袋子的水果蔬菜。
　　粉丝在评论区满地打滚喊着“kswl”。
　　【已经结婚了吧？】
　　【在装修婚房？】
　　【列文虎克，小情侣购买的床上用品含量超标了。】
　　【呜呜呜好想嫁给谈神这样的居家好男人。】
　　“……”
　　他坏的时候你是没看到……
　　桑野道：“我们逛家具城上热搜了，好多粉丝说想嫁给你。”
　　谈默快速瞥他一眼：“是粉丝说的，还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桑野顾忌谈默在开车，没办法把手机怼到他眼前，只能争辩，“我没必要这么干吧？”
　　“确实，你已经嫁给我了，没必要重申一遍。”
　　“……”
　　“开心吗？”
　　“……太开心了。”
　　谈默说：“叫老公。”
　　桑野猝不及防，扭头看窗外，没理会谈默的恶趣味：“凭什么？”
　　谈默望了眼后视镜，变换车道：“你也就在床上的时候老实一点。”
　　桑野耳朵发红，打定主意在剩下来的路上不理谈默，但过了没一会儿，不服气地辩解道：“那是你逼我的！”
　　在床上的时候，谈默总拿各种磨人的方式逼他说不愿意说的话，还次次都让这个坏心眼的男人得逞。
　　“是我不对。”谈默可能也回想起自己不厚道，态度软化了，“就问这辈子还有希望听你叫老公吗？”
　　桑野一身傲骨：“死心吧！”
　　又严谨地补充一句：“被强迫的不算。”
　　谈默舔了下唇角，没忍住笑了。
　　***
　　回家后，桑野就把买来的画框都给挂墙上去了，杯子和碗也摆成了一对一对，还有很多装饰小物件，没有什么用，但都是桑野看中的，摆上后这房子里就有了主人特定的气息。
　　桑野跟谈默一起在客厅铺地毯的时候，突然想到：“忘了给春山买碗。”
　　谈春山以后肯定也要接来过周末的，基地里的狗碗还要用，得重新准备一套。
　　“不急。”谈默道，“下周过节，先回合院那边住，谈春山暂时过不来。”
　　合院就是谈正峰的别墅那儿。
　　“好吧。”桑野对于谈春山的愧疚弥补了一些。
　　又是新的一周，过小日子的两人赶在规定时间前回到基地。
　　小派一见面就问：“白毛，你跟我哥买那么多三件套干什么？一天一换也用不了那么多吧？”
　　“……”桑野坐下，故作淡定，“春节送礼。”
　　小派一想。
　　很合理。
　　正月里走亲戚提着床上三件套去就很实惠。
　　因为快到大年三十了，这周开始调休，全国上下大概没有谁能安安心心上班上学的。
　　为了过个好年，职业选手们有事没事就打开直播，想尽可能地把任务量完成。
　　周三这天WLG参加的是晚间训练，加上复盘，结束时有些晚。
　　但是喻皓天还是让一队和二队的人留一下，神色有些严肃，严肃中带着那么点凝重，表示要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教练坐到会议桌侧边，把正中央的位置让给喻皓天。
　　大家看着前方。
　　小派盲目乐观，跟桑野说悄悄话：“是不是要涨奖金了？”
　　桑野现在是上海有二十套房的人，奖金不奖金已经无所谓了，他看一眼喻皓天的表情，说：“不像。”
　　小派还在乐：“要不然能有啥事？”
　　“说一件事，对年后的人员变动比较有影响。”喻皓天理了理桌上文件，抬起头道，“胡夫年前要退役了，不再参加下一届春季赛。”
　　“…………”
　　会议室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胡夫，摸着脑袋左右看看，还是往日里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不是吧？到我退役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喻皓天叹气一声，继续道：“胡夫过完年就二十七了，他从CS时代起，当职业选手整整十年，可以说是在座所有人的前辈，二十七岁在其他行业是刚发力的时期，但是在电竞行业，可以说是暮年，我们不能强求，WLG很荣幸能跟胡夫这样的选手共事，虽然很遗憾他即将面临退役，但想想近两年拿了两届全球赛冠军……老胡走得也算体面。”
　　胡夫笑喷：“你这说得什么话！”
　　小派第一个绷不住，突然间嚎啕大哭。
　　胡夫都吓到了：“小派，你……”
　　小派和胡夫同队三年，比赛的时候经常配合，互相掩护，平时在基地里也是公认的一对活宝，训练赛里时常插科打诨，没有他俩接不住的梗。
　　因为多了胡夫这样一个能拌嘴的人，小派在常年的枯燥训练中才觉得没那么难坚持，虽然他每天都是“胖子”、“胖子”地叫，但是内心里是很服气这位老大哥的，因此胡夫要退役，情感上最接受不了的还是小派。
　　小派不要面子，哭瞎了：“胖子，胖子……”
　　“你别矫情啊，都给我整不会了。”胡夫说的时候是笑的，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大家纷纷起身走向胡夫，拍他的肩，紧紧握住他的手。
　　WLG能走到今天，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作为狙击手的胡夫在赛场上并不出彩，因为高级杀，高爆发的贴脸场面往往由队里的突击手完成，但是突击手能稳定输出的前提是后方有视野、有保障，胡夫凭借着极强的稳健性，给谈默、桑野以及Shine都保驾护航过，失误率可以说是现役选手中最低的，他十年如一日，站稳每一班岗。
　　所以大家对他有敬重，也有浓浓的不舍。
　　哀伤的气氛在会议室里盘旋了好了会儿，直到教练都觉得眼睛里要进石头了，才挥挥手：“回去，你们之间有什么事都回去再说。”
　　桑野正要跟着大家一起离开，又被喻皓天叫住留了下来。
　　等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喻皓天说：“之后我们打算提鄂兰进一队。”
　　情理之中。
　　桑野“哦”了一声，表示并不意外。
　　不过他对此也不上心，从知道胡夫要退役开始，他脑子里就止不住地想别的事情。
　　“言归正传。”喻皓天道，“年三十那天晚上猫牙有直播活动，想邀请平台有影响力的主播跟粉丝们一起看春晚跨年，不用玩游戏，甚至不用登录电脑，说白了就是一项语言类节目，只用手机摆一旁开着直播，打开电视看春晚，吐槽两句就行了。”
　　桑野实心眼：“我不想看春晚。”
　　“……”喻皓天有点头疼，道，“为表诚意，也是为了以后跟平台更好地合作，我们俱乐部得出一个人去做这项活动，这个人不是你，就是Talk，如果你这边确定不想参加，那我找Talk商量一下。”
　　桑野说：“Talk跟我一起过节。”
　　喻皓天：“……那你俩一起直播算了。”
　　桑野是明事理的，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把这项活给揽下来了。
　　喻皓天很高兴，又给桑野培训了一下吐槽的艺术。
　　虽说吐槽环境轻松，但看的是春晚，作为主播有些话不能乱说。
　　于是等桑野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年三十那晚的活动桑野没放心上，一出门，他又开始想胡夫要退役这事。
　　因为是第一次见证队友退出电竞舞台，他自然而然便想到，等谈默年龄一到，也将面临退役。
　　最多……还有两年了吧。
　　桑野耷拉下脑袋，一手拍着沿途经过的墙面瓷砖，拖着影子往练习室的方向走。
　　两年后如果不出意外，他会迎来职业选手的黄金阶段，迈向事业的巅峰，但谈默那时候就不在他身边了，他们无法再共享奖杯和荣誉。
　　胡夫退役，桑野最多是惋惜和伤感，但是一思及谈默退役，桑野怀着一种没断奶的心情，忽而变得难受和心神不宁起来。
　　即便那样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桑野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纠结地回到练习室，发现小派和胡夫都离开了，只有谈默一个人在里面玩游戏。
　　谈默偏头看他一眼：“游戏刚过半，你要不先走？”
　　桑野抿了下唇，走到自己桌子前，但没有坐下：“我等你。”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行。”谈默视线回到电脑上，当真自顾自地继续玩起来。
　　桑野手上一顿，深吸气，用了点力气把抽屉拉开，桌上乱糟糟的东西扫进去后，又用了点力气地推上。
　　谈默目光都没偏移一下。
　　桑野心头忽而冒火，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不高兴写脸上了，可刚进门的时候，谈默一点没察觉出来异样。
　　就说胡夫要退役这事，他听后能好过吗？
　　谈默连关心一句他心情的时间都没有吗？
　　以前的细心体贴都去哪里了？
　　这刚在一起才几天？就变这样了。
　　桑野压着火，看了眼谈默的电脑。
　　没有队友，就谈默一个人玩。
　　“是排位吗？”他问。
　　“不是。”谈默目不转睛，敲击键盘，“鱼塘局。”
　　桑野突然上前拉开谈默的手，摘下他的耳机扔桌上，把他的椅子往后推，然后霸道地侧身坐在他腿上。
　　“…………”
　　谈默双手还架在半空中，眼一眨，表情里看不出情绪，只是一时间动不鱼Ｚ希｛椟伽了了。
　　桑野脑袋往谈默怀里一靠，低着头剥手指甲，拧着眉暴躁：“就知道玩游戏，就知道玩游戏！游戏比我好玩！我都难受死了你也不关心！”
　　“……”
　　“说话啊！”桑野仰起脑袋，拿出私下里跟谈默独处时才会有的撒娇劲哼唧，“干嘛不说话？生气了？你还好意思生气……我走了，你跟游戏过去吧！你才不配有男朋友！”
　　说完，桑野挣扎着要站起来。
　　谈默看着电脑，手上按住了桑野，他很轻地抿了下唇，坐在椅子上抱着桑野往桌旁靠近了点，摸到鼠标退出游戏，调出后方程序。
　　谈默声音还算淡定：“稍等，我关下直播间。”
　　“……………”
　　桑野浑身僵住，不能呼吸了。
　　他跟系统出bug似的一卡一顿地拧过脑袋，看到谈默的直播间界面里，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看不清一个字的五颜六色弹幕。
　　在后台右上角的直播窗口里，是自己茫然又懵逼的脸，整个人还侧身窝在谈默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桑富贵你的冷酷人设！彻！底！塌！了！！！】
　　***
　　练习室内陷入好一阵安静。
　　桑野按着脸，仿佛受到了成吨的伤害，小声道：“我怎么办？我没有脸了，以后还怎么直播打比赛……”
　　谈默尽最大努力憋住了笑，跟抱小孩一样，拍了拍桑野的后背：“没关系，等过几年这一届网友退圈了，除了互联网，就没人记得了。”
　　“……”桑野听后更加窒息了。
　　即便知道谈默在拿他打趣，他现在也没心情跟谈默争辩。
　　谈默正经了几分神色，拉下桑野的一只手放自己手里揉捏：“怎么难受了？胡夫退役？”
　　桑野脸上的红还没退去，点了点头：“嗯。”
　　“大家入场的时间有先有后，不仅是胡夫，以后可能是苗森，疾风和劲草，我们熟悉的队友会一个一个离开。”谈默顿了一下，低声道，“这种事很正常，虽然不在一起比赛，但是大家的友谊可以持续一辈子，以后还会常联系。”
　　桑野心里好过了一点，但还有件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将脸埋进谈默的领口间：“但是我不想你退役，如果你也走了……我不想一个人……”
　　谈默微怔，喉结上下动了动，低眼捏了下桑野的爪子。
　　被桑野全身心依赖的感觉是好的，但是……
　　“我不会走。”
　　桑野静了一下，觉得谈默在哄他开心，抬起头，小脸失落：“你退役之后呢？”
　　“退役之后也得天天来打卡上班。”谈默道，“俱乐部就是我的，我能去哪里？”
　　“…………”
　　桑野打量谈默好一会儿，确定他就是小派一直吐槽的神秘的幕后老板，觉得有点玄幻。
　　“你为什么不跟大家说？”
　　“怕一个队的相处起来不自在。”谈默似笑非笑，“而且坦白身份了还怎么听你们抱怨？”
　　“……”桑野回想起自己也曾吐槽过老板，脸颊立即又烫了。
　　谈默这男人太狗了，隐藏在群众之间，连耳目都省了。
　　难怪他身上没有那种打工人的怨气。
　　桑野连忙岔开话题：“你退役后专心搞经营了吗？”
　　“目前是这个打算。”谈默淡淡道，“所以不存在退役后就跟你分开的情况，我走了，你就是WLG的头牌，我要好好想怎么压榨你，包装你，让你给俱乐部创造千万流水。”
　　“……”桑野哼了一声，“你就指望着靠我吃饭呗？”
　　“是的。”谈默大方承认，“我是靠老婆吃饭的。”
　　桑野终于来精神了，坐起身，双手抓住谈默的耳朵：“你要是敢压榨我，对我不好，我合约结束后就要转会。”
　　“提醒我了。”谈默拉下桑野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趁你现在翅膀还没硬，要跟你重新拟一份合同，两年太少，没有约束力。”
　　“那你要签多少年？”
　　“一万年。”
　　***
　　桑野还当谈默说的“一万年”是开玩笑。
　　结果年三十的白天，最后一个上班日，桑野被喻皓天叫走，看到摊在面前的一份崭新的合同时，才知道谈默跟他认真的。
　　“……”
　　喻皓天给他解读：“期限是……一万年，咳……我就当你们私下里已经沟通过了……其他方面的分成比例也调整了，任何代言和直播相关收入，现在你可以拿九成，并且如果签了，你就拥有了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从今年开始，就可以参与年底分红。”
　　有了股权就说明桑野对俱乐部同样拥有控制权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娘。
　　喻皓天递过笔。
　　桑野扫了眼合同，接着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有点心累。
　　又不用买房，平时训练也没时间旅游，这么多钱，他根本用不完。
　　五点过后，所有人都带着行李准备回家。
　　大家互相道了声新年好，结束了一整年的陪伴。
　　桑野今天要跟谈默回合院那边吃饭，谈春山已经在他们脚旁边等着了。
　　小金毛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卫衣，喜庆又帅气。
　　出发前，谈默正在给桑野系围巾，突然接到了谈正峰的电话。
　　听了几秒，谈默说了声“好”，挂掉电话，刮了下桑野的鼻尖，道：“我们要快点了，你爸妈半小时后在虹桥机场降落。”
　　桑野懵了，不过下一秒，内心里就无法抑制地涌出惊喜。
　　爸妈之前说过要年初二以后才过来的！
　　原先桑华新和方月荣准备跟亲戚朋友一起吃年夜饭，因为春运票价不好抢，人挤人他们也嫌累，况且桑华新年初一的时候还要外出谈生意。
　　但是谈正峰为了请桑野父母来上海吃一顿年夜饭，私下里联系了桑华新，表示春运的事不用他们费心，又询问了一下桑华新的生意项目，一合计，自己正好有人脉，从中牵线，于是桑华新年前就把合同拿到了。
　　桑华新那个高兴，隔着电话就已经跟亲家公称兄道弟了。
　　不得不说，生意人靠利益联结出来的关系才是最真情实感的。
　　桑野跟着谈默来到机场vip通道接父母，谈正峰不久也到场了。
　　隔着玻璃幕墙，桑野看到一架小型飞机缓缓落停，舱门缓缓展开后，爸妈一身从容，顶着风下了飞机。
　　桑野询问谈默才知道，那是谈正峰的私人飞机。“……哦。”
　　两家人在通道里迎面相遇。
　　方月荣也不顾外人在场，抱着桑野的脑袋就啃了两口，稀罕地唤他：“小狗儿，让我看看。”
　　桑华新则直奔谈正峰，十分热情地伸手：“谈兄可算见着面了，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谈正峰笑着跟他握了握手，谦虚低调：“没有没有，都是小本生意，不赚钱。”
　　特助在一旁看了：“……”
　　就他妈虚伪。
　　桑野一家团圆后，大家一起前往合院的别墅。
　　两个小辈还是开来时的车过去。
　　桑华新和方月荣则坐上谈正峰的车。
　　在车上，两家长辈相谈甚欢。
　　谈正峰对桑野越看越满意。
　　最主要是因为桑野是谈默喜欢的人。其次因为桑野这个少年本身招人喜欢，性格可爱，而且他不是一般的富二代，有天赋和能力，年纪轻轻就已经走到了行业的顶端。还有一个加分项，就是桑野的家庭背景足够优越，资本与资本的整合，能给两家人带来更大且更稳固的利益。
　　而桑华新和方月荣看谈默也是如此。
　　对他家儿子足够好，听说刚公开关系就送了桑野二十套房产，本身一表人才，青年才俊，而且谈家无论是条件还是社会声望，都比他们想象中要殷实得多。
　　所以虽然才刚见面，大家已经是一团和气。
　　到了合院后，大家吃过一顿热闹的年夜饭。
　　打开电视，春晚开始了。
　　谈正峰叫人在客厅摆了张麻将桌。
　　谈默第一次见桑野父母，是要留下来作陪的。
　　桑野不会玩麻将，正好还有事，打了声招呼，到楼上开直播去了。
　　桑野直播间打开的瞬间，流量就上了首页第一。
　　观众们都抓着他不放。
　　【就知道玩游戏！游戏比我好玩？】
　　【我都难受死了你也不关心！】
　　【跟游戏过去吧！】
　　“……”桑野瘫坐在谈默房间的沙发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扯过毯子盖身上，手机摆一旁，对于某些言论假装没看见，“我要看春晚了。”
　　【还没正式开始呢！先唠唠嗑呗！】
　　【你在哪儿过节呢？】
　　桑野：“保密。”
　　【今晚没跟谈神一起过吗？】
　　桑野说：“他在楼下。”
　　【嗷嗷嗷嗷懂了，见家长了！】
　　【你怎么跟家长介绍谈神的？说这是我男朋友，还是说这是我老公？】
　　桑野无语：“当然说是男朋友，怎么可能乱叫老公？那我成什么了……不聊了，开始了。”
　　春晚无非就是唱歌跳舞加小品相声，有的梗挺有意思的，桑野笑了。
　　不过有的也是真的尬，这时候桑野就会翻翻直播间里在吐槽些什么，或者干脆自己在手机上跟朋友聊天。
　　相较于楼上的清静，楼下则热闹很多。
　　桑华新上了牌桌喜欢吆喝，没有他炒不热的气氛。
　　谈默一直在给方月荣点炮，哄得丈母娘乐开花。
　　到了十点的时候，大家还玩得精神奕奕。
　　而楼上的桑野则开始揉眼睛了。
　　晚会后半段从魔术开始就稍显无聊了。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谈默离场，跟阿姨换了位置，表示要去楼上看桑野。
　　长辈都能理解，让小年轻们自己玩去了。
　　谈春山见谈默动了，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他一起上楼。
　　等谈默推开卧室门，却见桑野歪着脑袋在睡觉。
　　“……”
　　面前电脑上的春晚还在放着，而手机的直播在一旁也还开着，弹幕正不停地翻滚。
　　谈默对谈春山招了招手，让它进门。
　　小金毛都困懵逼了，翻眼看了下谈默，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里。
　　谈默关上门，放轻脚步走到沙发旁，轻松将桑野打横抱起，转而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把桑野抱在腿上。
　　他的动作不仅没有惊动桑野，桑野反而靠在他胸口蹭了蹭脸，睡得更踏实了。
　　弹幕一瞬间疯了一般地涌进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谈神！谈神！说唱同屏！】
　　【又是宠妻的一天。】
　　【呜呜呜呜又温馨又好磕，真情侣就是不一样。】
　　【看这俩人我能看到天荒地老！】
　　谈默帮桑野掩好毯子，看向手机，见了满屏的弹幕，做了个“嘘”的手势。
　　表示为了不打扰桑野休息，他接下来都不会发出声音。
　　谈默接着春晚继续看下去，期间抱着桑野的动作都没换一下。
　　观众们见桑野睡不醒，白皙的脸颊上都浮现出了粉色的红晕。
　　终于即将到十二点，节目里已经在进行十秒倒计时了。
　　辞旧迎新的时刻，总想跟家人、爱人、最重要的人一起度过。
　　谈默不得不叫醒桑野。
　　桑野睁开眼，只是目光还不能聚焦，没彻底清醒。
　　谈默低睫看他，要不是还有直播在一旁，早亲上去了。
　　谈默用指尖拨了拨桑野白嫩的脸蛋，眼底含笑：“小狗，新年快乐。”
　　桑野睡眼惺忪，抿了抿干燥的下唇，伸手揽住谈默的脖颈往下拉，迷迷糊糊地咕哝：“老公，新年快乐……”
　　“…………”
　　直播间：【？？？？？？】
　　这一秒，视频里礼花绽放，众人欢呼喝彩。
　　桑野度过了心想事成的一年。
　　最幸运的是，他健康，富有，拥有了许许多多的爱。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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