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想离婚后霍先生他急了   作者:上琳   简介:   【正文完结,番外解析中】任川与霍戬结婚三年。   三年时间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只因为霍戬恨他。   任川以为只要足够听话,就能打消霍戬的恨意,   可他错了,霍戬骗了他三年,最后掐着他的脖子告诉他:“我要你和任家,都生不如死。”   霍戬羞辱他,凌虐他,视他如草芥。将他送给别人做玩物,只为争取一个合作机会。   矜贵少爷跌落云端,成了京城霍少的玩物,众人嘲讽任川罪有应得,谁也看不起他,包括霍戬。   后来金丝雀挣脱牢笼,一心只为复仇。任川放弃所有,只想把霍戬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奉还。   霸道疯批占有欲强攻VS娇软温柔人间清醒受(文案仅供参考)   练笔疯癫之作,慎入排雷   1,不洁,虐身大于虐心,文风或许有些恶心,传统渣且土狗文,很狗血,哭包弱受   2,主角三观代表作者三观,看不惯你人身攻击我吧。不过作者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既没素质也没文笔,还玻璃心,在这吐痰的骂过了会追着你咬,骂不过会删评。   3,be,换攻,受被虐多少章攻就得后悔多少章。 第一章 :姐姐死了   寒风萧瑟,风夹杂着雨水打在眼前的墓碑上,碑上女人的照片干净纯粹。   这是一块新墓碑。   苍白瘦弱的手摸向照片,任川感觉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爬到心里,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脏,叫他疼了好久。   “姐姐,任家没了,我该怎么办啊?”青年小声喃喃,“他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唯一爱他的亲人走了,此时此刻,任川脑子就像一团乱麻,稍作思考便疼得厉害,迷茫、悲痛的情绪更是占满了他。   滚烫的泪划过脸颊,交合于下巴变得冰冷,随后砸到了墓前的百合上。   任川做梦也没想到他依赖的人将爱他的人置于死地,而在这之前,他一直那么的相信他,全身心付出后争取来的回报却是家破人亡。   泪水糊满了任川苍白的脸,这张小脸很漂亮,但它布满伤痕,最明显的是额头有一块紫红色的伤口,像是被烫伤之后有人狠心将死皮撕掉留下的。没有经过包扎处理,创面已经溃烂,瞧一眼都觉得疼。然而青年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蹲在墓前失神喃喃。   和霍戬联姻三年,他活的不如牲畜,受尽折磨不过是想知道姐姐的行踪。   可他错了,霍戬恨任家,自始至终都恨,从任家当年乘人之危以百分之十的股份将任川卖出去时,霍戬就彻底恨上了任家,包括他这个被扔过来的任家少爷。   霍戬当年公司上市突发意外,一度面临破产,求助无门后,任家家主找到了他,提出了许多不平等条约,唯一的好处就是助他渡过难关,霍戬不甘心一手创建的公司倒塌,不得已签下了合同。   后来霍戬才知道,搞垮公司的是任家人,“帮”他的也是任家人,他一直以来都被人当猴耍了,霍戬怎么能不气。   所以他报复了任家。   他只用了一年时间来布局,就成功将任家扳倒。任川的姐姐两年前意外失踪,自此不见踪迹,任家家主心脏病突死亡,两人相继出事,任家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了手脚,不用霍戬再出手,自己就能溃败掉。   任川不明白,霍戬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三年来他对他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没有抹掉霍戬哪怕一丝的恨意吗?   任川擦干泪,又待了一会儿,转头想要离开,却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人。   来人撑开黑色的伞,发型干净利落,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露出,眉骨上却有一道疤,蜿蜒绵亘至太阳穴,在这张脸上更显阴翳。   眼睛沉得像一潭死水,散发着骇人幽芒,五官深邃,看起来很是冷漠不近人情,事实上他的确是这样的人,无情无义冷若冰霜。   “上车,谁允许你过来的?”男人很快走了过来,声音冷冷,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霍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听话,你就会把姐姐找回来,为什么骗我?”任川声音有些哽咽,他抬头,雾气朦胧的双瞳死死盯着霍戬。   “霍戬,我们离婚吧。”   任川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粘在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着,看起来像是个被遗弃的小孩。   姐姐死了,自己还留在凶手身边,这对他来说太折磨了。   “你说什么?”霍戬的语气染上了些许不耐烦,他冷笑着抓住任川的手,力量悬殊之下,任川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   “你放开我!”任川奋力挣扎,拼命拍打着霍戬,然而无济于事,任川的挣扎在霍戬看来不痛不痒,但是他抗拒想要离开的态度让霍戬心里的烦躁节节攀升。   “才多少天没收拾你,就敢反抗我了?离婚?想都别想!”   霍戬拉开车门,狠狠把任川摔进后座。   “任川,离开了我你怎么活啊?除了霍家你还有哪里可以去?”霍戬掐住任川的脖颈,眼里映出一抹杀气。   早在两人联姻的时候霍戬就有意控制任川的社交范围,除了自己,任川在京城里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他的第一步,就是要任川变成不会飞的鸟儿,金丝雀一样的废物,任家小辈腐败愚烂,除了二小姐任楚,没有一个扶得上墙的,任家倒台就是必然的。   金丝雀是不能有离开的想法的。   挣扎间,任川的衣领被扯开,昂贵的衬衫撕裂,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大片雪白肌肤。   “你变瘦了。”霍戬一只手揽住任川的腰,欺身压了上去。   一股烟草味卷袭全身,霍戬烟瘾很大,多数时间任川都能看到他在抽烟,沉默着不知思考什么,他身上常年带着烟草的味道,任川很不喜欢,这味道有些熏人。   任川心里一震,眼睛瞪得溜圆,熟悉的阴影笼罩住他,像是暴风雨前低压的乌云,阴沉得让人恐惧。   任川浑身颤栗着推搡身上的男人:“霍,霍戬,你放开我,你别这样。”   车子还在墓园里,姐姐的墓还在不远处,隔音效果就算再好也经不住两人在里面折腾。   “你放开我,我不要,我不要。”任川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一开始的挣扎变成了现在的哀求。   为什么一定要在墓园?为什么不能离开?为什么不放过他?   霍戬一只手抓过他手腕压到头上,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腰,俯身落下一吻,“任川,不要跑……”   青年哭泣的声音夹杂着稀碎的痛苦呻吟,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凄凉无助,任川一遍遍向霍戬求饶,然而哀求并没有让身上作恶的人停下,反而激发了他的兽性,索取的时间愈发长。   霍戬用力扯住了青年柔软的头发,男人眼底浮出几分讥讽,嘴角上扬,眸子里是浓浓的淡漠与讥讽,他仿佛在嘲笑任川像条狗一样跟他求饶,嘲笑他被养得没有一丝骨气。   “你活该!”霍戬勾起嘴角,嘲讽地笑,“你永远都是我的狗,别妄想着逃离,任家算盘敲得太响,还自认为聪明绝顶,做得滴水不漏,眼下可是遭到报应了,任家逃不了,你也一样,这是你罪有应得!”   一字一句犹如利剑,狠狠刺进任川的心脏,旋拧一圈刮下肉来。颤栗的人变得浑身僵冷,任川微微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空洞如深渊,只有不断涌出的泪宣塑着这巨身体的主人并未昏迷。 第二章 :离婚协议   任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暗沉,看不出什么时间,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他被安置在一间卧室里。   不,与其说安置,囚禁到更符合。   “夫人,您在发烧,还是好好躺着休息吧。”佣人见他醒来就要下床,忙开口提醒。   “霍戬呢?我要跟他谈谈。”任川刚一开口,就感觉嗓子沙哑疼痛,像是被车子碾过一般。   “先生去公司了。”佣人犹豫两秒,接了一句:“林涵伞先生回国了,夫人这两天还是老实待在家吧,霍先生应该不会回来了。”   任川没说话,低头看着被子发呆,眼眶红红,视线越发模糊。   霍戬答应联姻前一直喜欢林涵伞,这件事人尽皆知,圈内都认为他们会是一对璧人,结果半路杀出个任家,林涵伞又意外出国,任川顺理成章嫁给了霍戬。   天合佳人被拆散,任川自然成了霍戬的出气筒。   霍家佣人对任川没什么戒备心,这位霍夫人嫁到家里三年,对霍戬的话都是言听计从,从不敢忤逆,霍戬交代让他安心在家待着,任川就绝不会出门。   然而他们错了,任川稍稍收拾了自己,趁着第二天中午没人,他带着离婚协议书去了霍戬的公司。   白月光回国,任家破产,姐姐也不需要霍戬帮忙寻找了,自己留在霍戬身边还有什么用?接着做林涵伞的影子吗?   这不可能,霍戬心里从来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至于霍戬昨天为什么拒绝他的提议,无非就是一种愤怒的表现,霍戬只是需要一个合格的宠物,他调教了这么多年的鸟儿,一朝叛逆起来,只不过是愤怒罢了,霍戬怎么会舍不得他呢?   任川来到霍戬的办公室,里面没人,干净整洁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一大束玫瑰,想来应该是霍戬送给林涵伞的。   霍戬好像从来没给他买过东西,哪怕是不要的废品,霍戬也觉得他不配拥有。   玫瑰那样鲜艳夺目,任川感觉浑身无力,一想到霍戬和林涵伞在这间屋子里待了不知多久,他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一股恶心劲直冲嗓子眼。   他没打算等霍戬回来,他不想看到霍戬和林涵伞甜蜜的样子,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任川放下离婚协议书,又重新打车回了霍家宅子。   他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住的地方,不少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霍家,他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搬走。   霍戬如果看到离婚协议书,应该会高兴得睡不着吧?毕竟他那么爱林涵伞,巴不得马上和自己离婚。   想到这,任川心里又泛起酸涩的苦水,五味成杂。   任川回到霍家时,天还没黑,他回到房间,独自一人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暗。   房间里没有开灯,任川靠着椅子发呆,眼睛迷茫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霍戬应该在和林涵伞共进晚餐吧,任川苦涩一笑,将自己抱做一团蜷缩在椅子上。   他还在思考明天该去哪儿,房间的门口便被人狠狠推开来。   任川吓地猛一抬头,发现竟然是霍戬。 第三章 :你要去哪?   霍戬的样子有些狼狈,任川不明白他干什么去了能弄成这样。堂堂霍大少爷被泼了一身红酒,白色衬衫染红一大片,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碎发沾着红酒粘在额头上,手里还抓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像极了丧家之犬。   任川觉得这个形容词并不怎么正确,但他想不出别的,尤其是当他对上霍戬那双深黑眸子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霍戬的双眼皮很深,朝人看过来时好像会说话似的,危险又刻薄,他常年蹙着眉,见到任川时就没什么好脸色,眉骨那道疤很容易被带动,凶起来总是能吓得他打颤。   任川还没来得及开口,霍戬就快步到了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轻松将人拎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霍戬看了眼旁边放好的箱子,脸上怒气冲天。“行李都收拾好了?你想去哪儿?任川我有没有说过不许离开我?你到底在闹什么!”   霍戬此时此刻就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他眼眶通红,额间青筋暴起,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被死死盯着的任川望向霍戬,他努力压抑着眼泪,声音很轻,像哀求,又像诉说。“霍戬,我没闹,我们离婚吧,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任家欠他的,早就还清了,他们之间就不应该再有瓜葛。   “离婚?”霍戬笑了,眼神轻飘飘的,仿佛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但任川明白,这是男人发怒前的征兆,今晚的拉锯战必然很长。   霍戬将他摔在床上,肩膀磕到床头,钝痛传到脑子,任川痛苦叫了一声,呜咽着蜷成一团。   “咔哒!”皮带松扣的声音响起,任川这才反应过来,猛的睁眼,男人已经欺身压到了身上。   “走开,你要干什么!霍戬,别这样,求你了……”   任川挣扎着,求饶着,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瞬间决堤,他像是离水的鱼儿一般,拼命扑腾想要离开案板,绝望而又无助。   慌乱间“啪”的一声响起,两人连带着空气都一块安静了下来。   霍戬摸了摸脸颊,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舌头不自觉向侧边顶去,刺痛感被扩大,他嘶了一声,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身下呆愣的人。   任川完全吓住了,他没想打霍戬,但刚刚太着急了,出手时压根没看清,如今安静下来,空气中都弥漫着强大的压迫感。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任川抽噎着往后躲,即便已经退无可退,却还是拼命向身后撞,想要融进墙里,逃离男人的禁锢。   霍戬看着眼前的瑟瑟发抖的人儿,一瞬间有些恍惚。任川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他明明记得,这家伙不会做抗拒他的事情,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虽然一直害怕他,但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露出厌恶的神情。   霍戬愣了好一会儿,任川捉不准他的意思,只能怯怯的看着他。   霍戬眼眸一暗,低头捏住任川的下巴,唇瓣贴了上去,带着侵略性的吻很霸道,很长时间任川被亲得七荤八素,霍戬将他松开时才想起来呼吸。 第四章 :离开闹市   霍戬起身下床,解了扣子,从衣柜拿出睡衣,转身朝门外走去,跨出门槛时一怔,续而回过头,又道:“乖乖听话,别再想离开的事情了,任家虽然垮了,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哥哥。”   任川猛的抬头,撞上霍戬狠厉决绝的眼神,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疯了似的爬下床,“什么哥哥?他早就死了!霍戬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个疯子!”   霍戬扔下意味不明的笑容,砰的一声关上门,两个人就这么被一扇门阻隔掉。   任川被关在里面,拼命拍打着门,一遍又一遍叫着霍戬的名字,然而门外早已空无一人,霍戬洗完澡便下了楼,他不愿听到任川的声音。不知什么原因,面对这样的任川,霍戬觉得陌生又觉得难受,心脏像被麻绳紧紧捆住,连呼吸都是痛的。   任川整夜无眠,天边泛白时才堪堪入睡,没有一会就又被噩梦惊醒,坐起身时额间全是冷汗,浑身湿湿黏黏的,很难受,嗓子也有些哑,是昨天哭叫太久的后果。   他靠在床上,脑子乱哄哄的,不禁又想起姐姐。   姐姐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她温柔又强势,一辈子都在和任家斗,瞒着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她把他照顾的那么好,只是一朝出国,就再也没有回来,她甚至来不及看看自己的弟弟,来不及给他撑腰,就再没了机会。   霍戬看不起他,一个被保护得极好的废物,任川也看不起自己,他这时候才发现,离了靠山之后,他什么也不是,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是啊,他这时候才明白,离了霍戬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   任川恨霍戬,恨他害死了姐姐,恨他这些年来对他非打即骂的态度,恨他骗了自己三年只为搞垮任家,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啊。   任川垂着脑袋思考霍戬刚刚说的话,还有个哥哥是什么意思?哥哥难道真的没死,那么哥哥到底去哪儿了,无论如何必须得想办法问清楚。   整个任家除了姐姐,就只有堂哥任冉在乎他,当年被推进联姻这个坑,是趁着姐姐不在时办的,整个家族只有任冉不同意,甚至想要带着任川逃跑,结果就是两个人都被抓了回来,任川被扔给了霍戬,任冉却不知所踪。   姐姐回来时任川想问发生了什么,任楚只告诉他什么也没发生,但无论别人如何提起堂哥他都不要回应,就当人已经死了。   姐姐第一次对他露出严厉阴狠的脸色,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痴痴的点头。   这或许是一种保护,很残忍的方法。   任川想了很久,困意上来,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天竟已经黑了,旁边还坐着个人,任川望过去,是霍戬。   霍戬见他醒了,也没做什么,站起身说:“拿上行李,跟我走。”   任川下意识地往后躲,不明所以道:“去哪?”   “你不需要知道。”   任川哑然,起身收拾了一番,搬着东西下了楼。   霍戬没帮他,站在一旁点了根烟,看着他一个人上下忙碌着,等任川搬完东西坐上车时整个人都累脱虚了,一天没吃饭,醒来就忙,肯定难受得不行。   任川靠着车座,偏过头不愿看到霍戬。   霍戬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眸不由得暗了暗,随即大手一捞,将任川整个人揽到了怀里。 第五章 :来者不善   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烟味从身后压过来,任川吓了一跳,大眼睛茫然看向霍戬。   霍戬挑眉,没说话,任川也不敢造次,司机还在前座,这要是发生点什么,任川不敢保证身后的畜生能忍到停车,毕竟这人是从来不会考虑他的心情,一味地行动。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是任川,所以霍戬压根不会在乎他想什么。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是一栋小洋楼,采光好装修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偏僻,压根看不到人烟。   任川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霍戬,霍戬再次无视了任川,命令他将东西搬了进去。   任川老老实实做了,直到最后霍戬走时,他也没告诉任川到底怎么回事。   但任川明白,霍戬将他关了起来,他现在大概跟那些豪门圈养的宠物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有证,他不是三。   这种关系很微妙,甚至让任川觉得恶心,他和一个仇人朝夕相处三年,到头来既玩不过人家也逃不掉。霍戬和姐姐的死脱不了干系,他什么都不不知道,连姐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霍戬只带他去看了一具连原貌都看不清的尸体。   他不相信,即使DNA检测报告就摆在他面前,任川也不相信姐姐会轻易死掉。   深吸口气,任川脱虚地躺回床,饥饿感太强,他睡不着。起床找到厨房,里面什么都没有,任川失望地坐下呆了一会儿,被冷的不行了才起身。   匆匆喝了杯水,任川就回了房。   脑袋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任川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起床时,脚上脱力,脑袋一阵眩晕,好不容易站住脚,刚走上两步,身体却异常虚弱,踉跄几步又跌回了床上。   门外的人还在敲,好像任川不开,他就不会走一样。   任川被吵的心烦,可身体实在难受,浑身都没劲,撑着墙才走出了房间。   好不容易打开门,外边却站着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青年微微一笑,和他打着招呼:“任先生,你好。”   任川在霍戬的手机里见过这个人,是林涵伞。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的确和照片上一样漂亮,清秀的面庞很精致,整个人又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他比起来,任川不差劲,但气色相差太大,一个是鲜活的生命,而另一个,只是个美丽的傀儡罢了。   任川不待见他,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他都不怎么喜欢林涵伞,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就像现在,那张脸明明在笑,任川却觉得里面藏了把利刃,只待出鞘。   所以他并没有让开身子,反而挪了挪脚步,脸上尽是不欢迎:“抱歉林先生,如果你要找的是霍戬,那么就请回吧,他不会在我这儿的。”   这话不是骗林涵伞的,在任川看来,霍戬是不会来了,他把他控制在这里,连食物都不施舍,是想让他就这么死掉,任川不害怕死亡,可这世上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他必须坚持一段时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林涵伞撇撇嘴,似乎是对任川的态度感到不满,他抬手推开任川,径直走进屋内。   任川扶着门框稳了稳脚步,紧随其后。   任川有些站不稳,干脆倚着墙不在动弹,反正房子就这么大,他林涵伞能闹出什么水花。   林涵伞绕了一圈,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脸上笑意不减,他开口道:“任先生,您不必这么看我,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吵架的。”   有些晃神,高烧占据着理智和思考的余地,任川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第六章 :活的很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些无力,身体上的,精神上的。   林涵伞不绕弯子,直言了当。   “京城秦家最近接回了一个人,听说明明是个男人,却风姿绰绰,被养了好些时日,却是个不听话的,逃跑没成功,嘴里还念叨着小川小川的,后来被阿戬买走了,你说阿戬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买一个不听话的家伙呢?”   任川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后的手却已捏到泛白,死死扣着门框。   林家和任家是全然不同的走向,一个蒸蒸日上,一个一落千丈,更何况林涵伞就待在霍戬身边,他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林涵伞一眨不眨地望着任川,像是在看一个小丑,期待他滑稽的反应,可惜的是他失望了,任川早就学会了隐忍,这个世界上坏的事情太多了,人不能总是那么不堪一击的。   任川压抑住眼泪,呼吸怎么也调节不顺。   林涵伞没看到预想的表情,觉得有些无趣,干脆整个人倚靠着椅子,自顾自说道:“我陪阿戬去看过那个男人,像个疯子,又像条狗,总是蜷在床下躲着人,漂亮得很,可惜了。“林涵伞说到这里,还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   “听阿戬说,他好像叫任冉,冉冉升起,真不错的名字……”   “闭嘴!!”   林涵伞还没说完,一道呵声便制止了他,眼前青年明明是一副不堪一击的模样,却又顽强坚持着没有倒下,眼眶红的吓人,却憋不出来泪。   任川指着门外,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林先生,如果你是来聊家常的,那么还是请回吧,我没兴趣和你这样肮脏的人说话!”   “我肮脏?”林涵伞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任川,他一双狐狸眼异常厉毒,直看得人心发颤。   手掌起落的瞬间,啪的一声嗡嗡传进了耳朵里,白皙的脸肉眼可见迅速红了起来。   “我肮脏?那你算什么,小三还是贱。货?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只不过将阿戬留下了三年,你就要将他夺走,现在还来说我?你凭什么啊?”   任川眼睛瞪得死大,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离婚就好了,他们双宿双。飞,而他继续腐烂,任家不会东山再起,因为他是废物,霍戬也不会回头,因为他爱的是林涵伞。对啊霍戬爱的是林涵伞,就连这个人背叛他,将他抛弃三年之久也不会计较,因为爱呀。   林涵伞出国那会儿,霍戬和他的婚事连眉头都没有,准确的说,他们结婚这件事,压根就和任川没关系,他不过是被霍家操控的玩具。   林涵伞走了,他不愿意扶持霍戬那残破不堪的公司,颇有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意思。   当然,这些事除了林涵伞和霍家已故老一辈,他们谁也不会知道。任川只不过是个接盘侠罢了,被误会的冤大头。   林涵伞有些懊恼不已,对这样蠢的人动手,真是屈尊了,可他气不过,他就是要看任川痛苦的样子,谁叫这家伙占了他的阿戬三年呢?   “我比阿戬要仁慈得多,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阿戬是不会放过你的,他做事总这么坚决果断,我都觉得残忍,今天来不过是想告诉你,那个男人活得很好。”林涵伞说到这里,淡淡睨了眼青年便闭了嘴,他转身没留任川一点反应的时间,匆匆离开了小洋楼。 第七章 :心烦意乱   任川很恍惚,他理不清林涵伞到底想表达什么,男人?任冉,这是谁?他认识吗?不认识。   任川告诉自己,他不认识什么任冉,姐姐很早很早就说过了,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别的家人了。   任川击碎了良心,脑海里重复着姐姐当年说过的话,眩晕感越来越重,不知道头和脸那个更疼一些,总之都是疼的。   林涵伞那一巴掌下去,用的力度埋藏了不知多少怨恨,大得吓人,打在脸上好长一段时间耳朵都是鸣哑的。   他逐渐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跌坐下去,直到倒地时,任川仍睁着眼睛,他很不甘,可是身体不允许他再这么消耗自己。   任川告诫自己得撑住,他不能死,还没有找到真相,还没有为姐姐报仇,怎么可以就这样睡下去……   漂亮的杏眼逐渐溃散,空荡荡的眸子像是死物一般,里面什么都没有。   。   同一时间,京城某写字楼总裁办公室内。   霍戬望着垃圾桶里被撕碎的离婚协议书发愣,撑着太阳穴指腹摩挲着那道疤痕,他好像从来没想过任川会提出离婚,明明那么顺从的一个人……   “啪嚓!”   电脑被扫下桌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又发疯了,只要一想到任川那张脸,他就忍不住生气,想要发泄出去,随意打砸着办公室里的东西。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宠物,凭什么说走就走!   霍戬没来由的心慌,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时的微小征兆。   和当年母亲离世时一样的感觉,诡异极了,他又要失去什么了?   他还能失去什么?他现在好像没什么放不下的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拿了回来,他报仇了啊!任家二小姐死了,任川也成了他的走狗,就连跟他作对的齐家也已经变得水深火热,迟早有一天会倒。   这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霍戬试图安抚自己,他垂着头,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无用之功。   眼睛迷茫地望着远处,模糊的视线没有主角,久久,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张清秀无暇的脸。青年唇角带痣,笑起来是最好看的,杏眼弯弯,如月亮般璀璨夺目,脸蛋染上一抹红晕,又纯又撩。   正当霍戬忍不住扬起嘴角时,青年的脸竟出现了一道裂痕,随着裂痕的不断扩大,那张姣好的脸很快碎成了渣,风一吹即散。   口舌干燥,眼睛也有些疼,霍戬烦躁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就奔了出去。   霍戬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到任川,这个人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罢了,他不愿意让宠物离开,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这个宠物。   霍戬清楚任川的性子,在被送过来之前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怎样打骂都不肯屈服,骨头硬得很,可是会挣扎的宠物才有趣不是吗?反抗只会换来男人变本加厉的折磨,他喜欢任川在自己身下含恨哭泣的模样,亲手扼杀掉青年的傲骨,简直大快人心。   霍戬原本想给任川一个教训,饿他个两三天再回来看看,一次两次的倔强吵闹无所谓,时间久了呢?胃病熬出来了,早晚会疼的,早晚会求饶。   再不济,家里可还养着一个疯子呢。 第八章 :触目惊心   霍戬其实打算明天来的,可心脏没理由的难受,一想到那家伙就疼,有一种被撕扯碎裂的感觉。   霍戬去了小洋楼,他没有在此处留保安,是打算耗着任川,让他与世隔绝,孤独害怕。但他好像发现自己错了,没有监控没有下属,怎么能就这么把玩具扔在这里,万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霍戬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就是自己待了一天而已,怎么可能有事!   霍戬很快到了目的地,他心里安慰着自己,脚下步子飞快。   人有时候很难搞清楚自己的情绪,比如现在,霍戬看到任川躺在地上的一瞬间,尤其是青年那显眼红肿的半边脸,他的脸色更深了一度。   触目惊心的掌痕,撕裂渗血的嘴角,刺眼极了。   有人来过。   霍戬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快,面上却没有一丝着急的神色,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讽笑道:“装什么装?赶紧起来,还真是条狗,也不嫌地上脏。”   霍戬这两脚力道不小,任川白皙纤细的腰肢很快红了一片,疼痛使任川本能的哼唧了两声,霍戬却以为他真是在装,于是更不耐烦了。   霍戬蹲下身子,一只手就轻松将人提了起来,青年苍白如雪的脸映入眼眸,唇角的痣是红褐色的,即便任川的脸色再差,这颗痣也能衬得唇瓣极其勾人。   霍戬情不自禁摸了上去,一阵谈得上烫手的体温从青年漂亮的脸传到了霍戬指腹。   霍戬眉头蹙得很深,“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烫。”   他摩挲红痣的手变了个方向,摸向了额头。   很烫,任川整个人都是烫的,仿佛要熟了似的,明显是发烧了。   霍戬胸口像被狠狠一拍,钝痛遍布全身,他机械地抱起任川,快步冲出了小洋楼。   “姐姐……我好难受…好疼……”   怀里的人呼吸薄弱,意识也很模糊,但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这个姿势是温暖的,安全的,所以任川将霍戬认成了姐姐,断断续续的呢喃着。   霍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青年小小一只蜷缩在怀里,还一个劲的往暗处钻,仿佛很害怕外面的光。   霍戬走得飞快,不知是着急还是因为怀里的人太轻,两者各占一半吧。   他从来没抱过任川,也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可以瘦成这样,皮包骨头似的,抱在怀里硌手,轻飘飘的压根没什么重量。   一直这么瘦的吗?他明明记得,任川刚刚来时,脸上带着婴儿肥,浑身白嫩嫩的,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   他不记得了,或者说压根没注意,高高在上的霍大总裁怎么会在乎一个落魄败家子呢?   霍戬抱着任川坐进车内,“去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瞥见老板沉如古井的脸色,一刻不敢耽误,启动车子朝医院方向开去。   “烧这么高了才送来,再晚点估计都傻了,基本上没什么事,等烧退下来人醒了就好了。还有,病人身体很虚弱,最近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尽量吃点流食,身上的淤青等会儿会有护士来检查。”   医生说到这里,看向面前男人的神色充满了鄙夷。   医生交代完这些事情就走了。霍戬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任川看。   半晌,霍戬起身朝屋外走去。   司机还在门外侯着,霍戬看了他一眼,“你留下来看着他,我回去一趟。”   司机点头,霍戬得到回应就离开了医院。 第九章 :收购合同   病房内,任川躺在竖起护栏的床上,额下眉头紧锁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阴影打在苍白的脸上,青年像是珍贵易碎的瓷器,仿佛碰一下就会坏掉。   任川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姐姐带他去见了一个男人,利落短发挺拔西装,一举一动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魄力。   脸蛋染上一抹粉红,又在看清男人时变得煞白。   任川抱住姐姐的手,无助又害怕的看过去,疑问的话还未说出来,尖叫率先出声。   他抱着的人变成了青面獠牙的赤鬼!   “啊啊啊!”   任川尖叫着惊醒,因为嗓子哑了,这声叫更像鬼哭狼嚎,门外看着的司机一听到便闯了进来,生怕出了什么事霍戬怪罪下来。   看见他没事,估计是醒来不太习惯,司机赶紧退出去打了个电话。   被吓了一遭的任川扶着护栏,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打湿了额间碎发,难受得不行。   看到人闯进来,任川刚刚下意识往后退,后背撞到护栏,疼得他小脸一皱,眼泪汪汪的。   腰背好疼,任川下意识撩起一片衣角,大片青紫爬在青年腰上,显得那么狰狞刺眼。   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霍戬来过了!   任川又一惊,随后吸吸鼻子,有些委屈,“来就来嘛,又打我干什么?”   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外人,任川放任自己哭了一场,他很难过,各种原因。他承认他现在不太想看到霍戬,厌恶至极,尤其是对方摆着架子居高临下挖苦他的嘴脸。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任川哭得难过,以至于霍戬赶来时都来不及收住眼泪,花着一张脸无辜可怜回头。   霍戬神色冷淡,眸子夹杂厌弃。“又哭什么?醒了就好好躺着,别一天到晚折腾人,我明天叫助理来接你。”   任川咬唇,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就知道,这家伙来了就没好话。   “装哑巴?”   任川下意识一缩,本能的害怕驱使他应了一声。“没有,我会好好待着的。”   霍戬听到满意答复,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他将手里的一袋文件放下。   “签了吧。”   “什么东西?颜任企业收购合同……”任川抬头。“你要收购姐姐的公司?”   霍戬冷笑:“是又怎样?老板没了,窟窿比天都大,高层那边也同意,现在无非需要你签个字,不过任楚倒是真宠你,公司居然有27%的股份放在你这儿……”   “我不签。”   “你说什么?”   霍戬如鹰般锐利的眼瞪过去,任川害怕的揪住被子,倔强抬起头。“这是姐姐的东西,我不签。”   霍戬两步上前,骨骼分明的手掐住了脆弱的细脖,男人的话冷得像冬日的寒风,一下刮进耳里。   “你以为你能拒绝吗?我总有办法的,任川,不要随便忤逆我。”   男人脸上那道疤近在眼前,狰狞吓人,任川脑子里嗡的一声,杂七杂八的话搅在一起,捆成了死结,令他怎么也回不来神。   “阿戬,粥我买来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任川的理智瞬间被炸醒,看向门口时瞳孔骤缩,紧接着惨烈的叫声响彻病房。 第十章 :千疮百孔   霍戬不知怎的,在听到林涵伞的声音时忽然就将他甩开,一下退后了好几步。   突然被这么一扔,任川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猝不及防撞到身后的护栏,连着带动手,尚在输液中的针一歪,勾着肉拔就了出来。   他疼得闷哼一声,抽着凉气蜷成一团,脊椎骨磕处磕出一片青紫的感觉太疼了,尤其是他现在还发着烧,浑身没一处舒服的,像有人拿着铁棍,一下一下敲碎他的骨头,最后还要碾上一脚,告诉他他多么的不堪一击。   任川在床上痛苦抽气,门口处的林涵伞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懊悔的看向霍戬,“阿戬……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吓到小川。”   他说的那么卑微,语气染着几分难过,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霍戬最受不得他这样。   将林涵伞手里的粥拿下,霍戬随手放到了床边,冷冷睨向一旁还在微微抽搐的青年。   “这里没别人,你别装神经吓唬小伞,要不想死就赶紧起来。”   任川唇瓣咬得发白,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嘴便是哽咽,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但比起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那颗心似乎更疼些。   霍戬有些不悦,他从来不在乎任川身体怎么样,只要气还在,只要人还能站起来,这家伙就挨得下折磨。任川有时候很倔,霍戬羞辱他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他不甘心俯趴在男人脚下,总是尝试着反抗,这只会换来严苛的惩罚,他这幅身子早就千疮百孔了,各种毛病层出不穷,只是霍戬根本不清楚。   没人会留意一个玩具。   任川还是不起,霍戬没心情等他缓过神,又骂了几句,随后便拉着林涵伞出去了。   林涵伞跟在霍戬身后,眼眶里蓄着不少眼泪,坠在边上要落不落。“阿戬……”   霍戬回过头,努力控制着暴怒的情绪,安慰似地摸摸林涵伞的头发,语气带着难见的溺宠与温柔。“别哭,他不会有事的,跟你没什么关系,用不着因为这种贱人难过。”   说着说着,霍戬伸出手替林涵伞拭去眼泪,又安慰一番,将人送了回去。   秋日的晚风很凉,穿透外套打在身上,使得林涵伞一哆嗦,他望着霍戬返回的背影,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很微妙。   林涵伞曾问过霍戬,问他爱不爱任川,霍戬那时被逗笑了,回答极其薄情。   “不爱。”   这回答明明应该让他放心的,霍戬甚至没有一丝犹豫,都不屑于提起那家伙,可林涵伞就是觉得诡异,一种直觉告诉他霍戬说的不对,具体是那里不对,连他也不知道。   或许……问题出在某些人身上呢?   医院门口长街一条,夕阳余晖下透着静谧和死气,它仿佛延伸着,没有尽头。   落叶铺满路边,盖住了盲道原本的颜色,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这落叶差不多,一样的枯萎,也许不久将来会腐败,会烂掉,但这些都不重要。   口袋里的礼物盒子很硌手,这是霍戬临别时赠他的,说是赔偿,说忙完会陪他。   林涵伞笑了笑,掏出盒子打量了几眼,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灌木里,甚至没有打开。 第十一章 :不会签的   霍戬回了病房,刚刚还满脸痛苦的青年已经坐了起来,正倚靠着床头,小口小口吃着粥。   他就说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有事?   这不是好好的吗?   任川注意到来人的身影,抬眸瞧了眼,他没再像之前一样害怕得躲起来,能坐起来把这碗粥喝完已经算极其勉强了,他再没有力气去躲,也就不再看着霍戬。   打也罢,骂也罢,挨过去就好了,小三施舍的粥都喝了,只要死不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任川像是豁然开朗一般,将见底的碗放下,压根没搭理门口的男人,自顾自躺下又要睡。   霍戬这一趟折返,担心只占了一点点分量,最重要的还是别的事。   他对任川无视自己的态度感到不悦,平生莫名的恼怒,霍戬几步到了床边,一只手便将人拎起来,打量牲畜般的目光落在任川脸上。   任川到底还是怂的,很显然他斗不过霍戬的,无论哪方面。   霍戬比他强壮比他聪明,也难怪三年时间就混得风生水起,他不同,他是废物,是嫁过来就见不得光的东西,是霍戬的耻辱。   每每看到他,霍戬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情,这就是颗炸弹,没有任何破解方法,稍不留神就会炸裂。   任川被迫看向眼前的男人,绝美的眸子里埋藏着滔天恨意,伴随着悲伤溢满了眼眶。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虎口,是滚烫的泪。   泪珠一滴滴砸落,霍戬一激灵,被烫得立马甩开了手,就好像这落下来的不是泪,而是硫酸。   他厌烦哭哭啼啼的任川,别人觉得懦弱惹人怜惜,他只想狠狠蹂躏他,叫他哭得更惨,这样才会大快人心,至于这半死不活的落泪,让他没什么兴趣,又牵动着心底一丝不明显的情绪,实在糟糕。   霍戬将之前那份文件摔在任川脸上,几张纸散落下来,床太小了没兜住,它们稀稀拉拉散落在地。   任川看了一眼,是之前姐姐公司转让的那份合同。   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扣着床单,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任川生生扣断了两根指甲,血液弄脏了白得纯粹的床单。   “我不。”   任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又一次拒绝了霍戬的要求,这足以让他吃到不少苦头,可这个字他签不下,哪怕清楚霍戬最后会使手段来夺取,现在这样顽固对他没有一点儿好处,他也不愿意亲手将姐姐的东西拱手相让于仇人。   “我不会签……”   “啪!啪!”   霍戬受不了他固执己见,两个巴掌扇了过去,用最粗暴的方法阻止了青年的话。   很疼,脑子仿佛被塞进一个马蜂窝,蜜蜂们围绕着他,嗡嗡声响得很大,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霍戬的力气可比林涵伞大太多了,任川的脸肉眼可见迅速红肿起来,鼻子涌出一股热源,嗓子眼也腥得难受,他机械地抬手去摸,是血。   任川擦掉血,只为显自己没那么狼狈,他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没有求饶,只是平淡的重复着一句话。   “不会签的。” 第十二章 :乖乖听话   霍戬觉得他和任川的关系仍是个迷,至少在任川那边是这样的,他到底还是对这家伙太仁慈了,才让他肆无忌惮挑战自己的底线。   过往的日子里,霍戬曾无数次给过他机会,可这家伙不懂事,总是把关系闹的很僵,好言相劝不奏效,霍戬就打,他觉得任川就是贱,非得挨上几巴掌才知道听话,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关系超脱正常仇敌,甚至不如陌生人。   这不是他的错,谁叫任川不乖呢。   霍戬不喜欢思考他们的关系,有一种被囚笼罩住的窒息感,偏偏这笼子还是他亲手编织,坚不可摧。   所以他把错误归于任川,因为他的不配合,自己才会暴怒,多么理所当然将所有压在任川身上。   手是兜不住液体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啪嗒啪嗒砸在床上,任川像没有生命的雕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放空,毫无生气的脸多了两行泪痕。   眼泪是一剂猛药,把霍戬好不容易埋藏心底的猛兽拉了出来,逼迫它就范,去折磨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青年。   人们总会为自己的错行找借口,妄图掩饰。   任川还是没有反应,霍戬察觉到了不对劲,刚要上前查看,青年倏忽一抖,抱头做出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   他太惧怕霍戬了,这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连抬头都做不到,霍大少爷脾气怪异,招呼在身上的伤口很痛,谁又知道下一秒将要迎接的是什么。   “不,不要!求你,求你别打我。”他苦苦哀求,虽然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求生的本能还是逼迫他发出了自己都作呕的哀求。   霍戬一把抓住他略长的头发,毫不怜惜向上扯,头皮撕扯的剧痛迫使任川不得不抬头看向男人。   每一根发丝都叫嚣着痛苦,任川一张小脸疼的皱起来。   霍家沙发是楠木定制雕刻的,很精致漂亮,舒服却是谈不上的。前段时间被霍戬按着头在沙发上要了一遭,头上生生磕破皮,鲜血淋漓淌了一地,直到他休克昏迷,霍戬才舍得放开他。就算这样男人还是在事后骂他,说他死娇气。   头上的伤还没好,霍戬这么一扯,生生揭开他的疤,疼得像针扎进脑袋又拔出来,冷汗淋漓,脸上糊满了血与泪。   肮脏、下贱、不堪,这才是任川应该的模样,贱胚子一个,任家的畜生凭什么站起来?   早就不是什么金贵小少爷了,用得着在意他想的什么?只要听话就好了,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霍戬看着任川,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哭啊,怎么不哭了!你以为哭两下我就会心软,我就会放过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仁慈饶恕你几回,就敢蹬鼻子上脸挑战我的底线?”   霍戬嘴上骂着,抽空又扇了任川一巴掌。   “说话!装什么装,你不是能耐吗?不是厉害吗?不记打的贱。货,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就是学不会顺从!” 第十三章 :四个小时   任川大概是麻木了,像一台报废的机器,沉重死机,又如飞絮般飘浮在空中,忽上忽下的感觉真叫人难熬。   任川越是没反应,霍戬就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被戏弄的小丑,他性子暴戾恣睢,很少有耐心去等待回答,发怒时煞气逼人,精明的头脑下了商场在任川这愣是没发挥出一点儿用处。   处理问题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暴力。   简单,奏效,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哄。   霍戬回觑一眼,“你难道又想死?”男人眸似深海,平静的脸在这一刻绽裂。   任川两眼发直,又惊又怕,身体不受控制如筛糠似的乱颤。   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嗓子眼,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人的生命顽强又脆弱,就像他,明明被凌虐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活着,只不过活着不如去死。   任川曾经想过一了百了,他是懦弱的,撑不起大局,大多时候整个人都是空的,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所以刚到霍家的那段时间,任川想过很多死法,甚至实践于身。   霍戬怎么会让他寻死呢?他没办法控制任川的全部,只能让他记住了疼。   任川第一次跳楼被救下,霍戬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很长时间不敢直视皮质物品,这总让他想起那招呼在身上的皮带。   但这不够,这只会加剧他的恐惧。   任川再次寻死,他毫不犹豫冲向马路,与死神擦肩而过,霍戬把他拉了回来。   这一次没那么幸运,任川摔折了腿,霍戬把他送到了医院,石膏打上从急救室出来,霍戬整张脸一直遍布阴云。   任川在疗伤时他尝尝会来医院看他,虽然脸上总是不见情绪,但他一向如此,任川战战兢兢过了半月,终于被接回了家。   一个月的安稳日子让他忘了霍戬是怎样残酷的人。   拆掉石膏的第一个晚上,凄厉沙哑的惨叫在霍家回荡了半夜。   霍戬把任川叫走时甚至难得温柔了一回,他将人抱到自己怀里,眸中翻滚着不知名思绪。   人的心里一旦埋下了惧怕的种子,无论怎样面对那个人,都是带着不安的。   霍戬那晚生生打断了他两条腿,那是一场长达四个多小时的残虐,他面对的仿佛不是人类,是嗜血的野兽,是索命的厉鬼。   霍戬压抑了一个月的怒气,全在那晚倾泻出来。   没人比任川明白什么东西打在身上最疼,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霍戬再次提起这个问题,无非就是想提醒他别自作孽,当然,这个方法十分奏效。   “我,我不会,不会的,求你别再那样。”任川连爬带滚抓住霍戬的衣角,嘴角因为撕裂,话说的十分勉强。   霍戬一巴掌拍开青年的手,一脸嫌弃道:“既然不想挨打,就好好养伤,过两天我叫人来接你。”   任川摔回床上,没敢再上前,怯懦地点头。   霍戬讥讽地嗤笑一声,续而离开了病房。   任川不敢抬头,也就不知道霍戬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他脚都麻了。   还是护士查房时看到他浑身发抖,床上斑斑血迹,忍不住惊叫一声,他才回过神 第十四章 :无辜的人   身上的淤青很疼,可任川拒绝上药,不为什么。有时候疼确实有用,他得记住这股痛,避免自己安然睡去,万一,万一就起不来了怎么办?   他不能死。   任川又一遍告诫自己。   霍戬做的混蛋事太多,任川不清楚,在他看不见的泥潭里,到底还埋着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   霍戬说过不会让任家好过,那么就绝不可能只是破产那么简单,例子就在眼前,不是吗?   他是被坚固城堡保护的王子,所以城堡坍塌了,王子也会被埋葬,但他还能爬出来,他总得找到原因吧?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初秋的夜晚很冷,任川裹紧了被子,翻身是疼的,呼吸也是疼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无不是一场酷刑,全身心都在叫嚣,血液沸腾,却又被寒气压了回去。   从霍戬嘴里吐出的污言秽语一遍遍萦绕耳边,它们像被雾霾困住,始终走不出去,一遍遍打扰着不堪一击的青年。   霍戬骂他卑劣,骂他是灾星,如果不是他当时非要闹着结婚,霍戬也就不会一气之下拉任家下水,那么任家二小姐也不会出国,更不会死。   任川蜷着身体,一遍遍思考这些超负荷的问题。   是他的错吗?   人人都说他高高在上,娇贵不可一世,可他在任家,除了姐姐哥哥,就再没人会疼他,他们也常常骂他灾星,因为他一出生任家就开始落魄,后来一嫁出去又得罪了人,这不是祸害是什么?   连父母都厌恶的废物,只因为长姐而活得太干净。太纯粹的东西失去了保护套,总是变得特别肮脏,白色染上污垢是洗不掉的,他早就变脏了。   任川迷迷糊糊睡了很久,醒来时天还是黑的,一墙上的看钟,原来时间都轮了一遭。   他摸了摸阵阵闷痛的额头,不小心碰到某处伤疤,疼得嘶了一声。   病房门口被人敲响,一名护士走了进来,   小护士端着碗粥进来的,应该是来了几回,好不容易看到青年醒了,语调染上了一丝安心。   “你终于醒了,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吧,身上肯定还疼,小心点,就在床上吃吧。”   小姑娘看着和她年纪相仿,估摸着刚工作不久,没尝遍世间百态,看到他浑身伤还竟红了眼眶,自己也跟着疼了几分。   面对突如其来的慰藉,任川除了无措更多的还是忌惮,他已经把自己半封闭起来,对于外界的好意,戒备总比动心来的快。   这样当然是不好的,那他又有什么办法?霍戬对他身边的人充满了敌意和警备,他这么做,只是想保护自己,保护无辜的人。任川明白,门外一定有霍戬的人。   任川抱着被子缩到了床角,声音轻轻的:“谢谢你,放在桌子上吧,我等会儿再吃。”   小护士似乎还想说什么,看到他刻意疏离的态度,又联想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安慰了任川几句,又放了瓶水,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第十五章 :陌生朋友   任川在医院待了好几天,这期间他过得无比安稳,既没有谩骂,也用不着提心吊胆防着霍戬。   大概过了两天,他就能下地了,任川不敢跑,霍戬的势力范围很广,再说他现在一穷二白,吃个饭还得报备,身边随时随地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即便他已经能下地,活动范围也还是困在医院内,最多就是下楼转两圈。   这两天天气开始转凉,任川待在病房很是无趣,索性下楼散步去。   刚绕圈转没几分钟,就有人喊住了他。   “川川哥哥!等等我。”   任川有些惊讶,他回过头,眼睛里荡起疑惑。   小九是任川第一次下楼时意外碰见的,那时他坐在医院后院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思绪放空。   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俊俏的男子忽然站到面前,用孩童般稚嫩的口吻问他:“哥哥我能玩一下吗?”   任川先是震惊,而后有些尴尬又有些疑惑让开了。   后来他才知道,小九是个傻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小九的妈妈因病住院,他们家挺有钱的,小九妈妈不放心他留在狼窝般的宅子里,毕竟他的脑子就是因为家族里某些人而烧坏的,所以小九就这么跟了过来。   因为脑子烧坏了,小九智商跟八岁小孩没什么两样,可是他身量高,一身名牌,不说话的时候一脸冷漠,看起来豪门少爷范儿还挺足。   任川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不是说阿姨出院了吗?你还没走?”   小九撇撇嘴,似乎因为任川的这句话想起了什么,委屈巴巴望着他,语出惊人。   “我妈不要我了。”   任川差点一崴,擦擦汗稳住气息,不由得撇了这孩子一掌。“瞎说什么呢?赶紧回去,免得阿姨着急,多大个人了别闹别扭。”   小九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任川被盯得先怂了,面对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有些事确实不是他该管的,所以即便他怂,也还是拍了拍小九的肩膀,朝他笑了笑。   任川试图安抚他:“你先别闹,乖乖回去先,我会一直待在医院的,有空再来找我玩,好吗?”   小九垂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他话的可能性,最后还是犹豫着点点头。   任川叹了口气,他知道骗人不好,没人清楚他什么时候走,或者死?他不能准确给别人答案,对于小九这样陌生的朋友,他只能撒谎。   三言两语把小九骗了回去,任川反倒没觉得有多轻松,心里好像压了块石头,闷的难受。   这像是一个插曲,任川难受了一会也就释怀了,在楼下转了半小时,觉得无趣才上了楼。   他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病房前乌压压围着一帮人,跟抢劫似的。   任川心里咯噔一声,预感大事不妙,他想跑,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还没进门,就和从里头出来的林涵伞打了个照面。   林涵伞很不满的瞧着他。“你去哪了?不会是想逃跑吧?” 第十六章 :离开医院   任川抬眸看了眼趾高气昂的林涵伞,并没有选择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来干什么?”   他害怕霍戬并不代表会连带着害怕林涵伞,这个家伙无非就是比自己多了些手段,比他更适合霍戬罢了,没什么怕不怕的,若是在这种人面前都能弱下来,那可真是够丢脸的。   不冷不热的态度很是淡漠,林涵伞拧眉不悦,也没有废话,直接表明了来意。   “阿戬叫我带你走。”   任川其实想到了这点,林涵伞不可能自己就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闯进来,就算他有多么迫不及待能弄死自己,没有霍戬的松开,也就只能杨扬威风。   霍戬不腻生不如死,霍戬腻了就不得好死,任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哪个更好些。   林涵伞没什么耐心,不愿意给他发愣的时间,抬眸朝一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明白过来什么意思,重重点了头。   林涵伞揣着口袋走了。   那名下属不清楚任川的身份,见林涵伞对他敷衍也就没怎么客气,随手推了他一把,骂道:“还不赶紧收拾收拾下楼,林少要是等久了你负责?”   任川身板小,骨头架子脆得很,被人这么一推,脚下当即一个踉跄便跌了下去。   男人看着弱不禁风的任川,一度怀疑他是故意碰瓷,往后退了几步,更不耐烦了。   “装什么装,赶紧起来!”   尾椎骨一阵阵的疼,凉意渗上去,任川人都冻迟缓了,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   男人骂骂咧咧的样子实在有点烦,更多的还是吓人,任川就没收拾什么,虽然本身就没什么好收拾的。   跟着人到楼下,林涵伞已经在驾驶座等着了,他明明可以自己走,这群人偏偏总觉得他要跑,又推又骂,任川被迫塞进车子,手腕上多了不少红痕。   他是易留疤体质,在加上小时候娇生惯养,皮肤白嫩细腻,霍戬很喜欢这点,一掐就红。   那群人将任川扔上车后并没有跟着上来,而是自行离开了医院。   任川不明白林涵伞这是要闹哪一出,他想把自己带到哪儿?或者说,霍戬想把他带到哪儿?   关回暗无天日的霍家阁楼,像之前一样打他?骂他?或者羞辱他?还是重新扔回那栋小洋楼,让他自生自灭。再残忍一点儿,会不会把他卖了,卖给一个七老八十的男人做鸭?   好吧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霍戬曾经把他买出去过,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他到底怎么求的男人,他才肯放过自己。   被扔出去就是踏进一个新的火坑,会摔得更加狼狈凄惨,他至少了解一点霍戬的脾气,取悦他还是能做到的,任川出卖了身体,忍辱负重留在这个魔窟。   任川在车上胡思乱想,咬着牙不禁打了个寒颤,盯着车窗外看,忽然有种想要跳出去的冲动。   他甚至尝试着拧车门,很可惜,锁上了,连车窗都摇不下来。   前排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林涵伞嘲讽道:“别想不开了,你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不会这么轻易让你去死的,虽然你确实该死。” 第十七章 :他不能死   任川讪讪收回手,留意起林涵伞刚刚说的话。“你什么意思?”   林涵伞微笑着,这抹笑意带着嘲讽,他觉得任川真的很单纯,像一张白纸,就算跟着霍戬这么些年也还是没变,傻的不像话。   “你不会认为阿戬这一趟是让我白来的吧?”红灯路口,林涵伞松下手,倚靠着车座,微微回头瞧了眼青年。“我早说过了,阿戬比任何人都残忍,他会利用身边所有有价值的人,可你看看你,要身份没身份,要本事没本事,也就一张脸还不错。”   任川有些懵,林涵伞见他反应不过来,一时间笑意更浓。   “沈氏大少爷最近开了个酒吧,说是酒吧,暗地里的勾当可没少做的,尤其是最近新开了直播一行,很是缺人。”   任川浑身一个激灵,瞳孔地震般瞪大,霍戬想要干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   霍戬……怎么不会呢?任川突然问自己,他是不是忘了那个男人是怎么对他的?   霍戬生性冷漠多疑,黑渗渗的眼睛从来都没有容下谁,就连林涵伞都不曾驻扎在内,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物而已,又有什么资格他觉得会心软。   他现在就是霍戬的玩物,稍不注意就能被碾死,偶尔看他顺眼了赏个笑脸,要是看不顺眼便随意送出去,这貌似没什么不合理的。   只不过去几天罢了,掉不了几块肉的。   任川自我安慰着,拳头却死死抵在胸前,心脏跳动的频率无故加快。   林涵伞也不管他在后面是什么情况,自顾自说道:“阿戬特意托我让你先休息几日再去,免得一身伤掉了价,还说了,你身材不错,一定能勾得男人魂不守舍的,就是到时候可别不好意思舒展。”   “什么?”任川很是坐立不安想要起身,却颓唐使不出劲,仿佛置身云端之上,轻飘飘地荡着,身体里的力气正在被一丝丝抽走。他咬着牙,不敢相信道:“霍戬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干什么,你应该谢谢我,原本是要送去拍片的,但是这个需要时间调教,得亏我提了个好意见,任先生还真得好好谢谢我。”   “放我下车!”任川吼到,拼命想要起身,却被提前系好的安全带勒坐回去。   “放开我,我不去!我不要,不要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可以!哪怕是去酒吧卖酒,哪怕是去做侍郎,都比做这个强!霍戬,霍戬这是要彻底毁了他!   淫秽直播,听起来算不上多勉强,可无论最后怎么样,进去的人非死既残,他们专门收一些娇生惯养的年轻人,买下来就不用顾虑后果,只要回本赚了钱,人是玩到死也无所谓的。   这件事霍戬很早之前拿出来威胁过他,种种资料和视频摆在眼前,任川当时便被吓得不轻,连续几天没吃好饭,反胃反了许久,恶心劲头半月未散。   他不能,绝对不能去这种地方!   如果非要死,他哪怕现在就死,也不要受尽凌辱被一群男人玩弄致死!   任川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间扯断那根被动了手脚的安全带,紧接着一个扑身猛地朝方向盘抓去。   变故突如其来,林涵伞没防备被人一推,一下撞到了车窗上,车子失去控制扭曲行驶进一个十字路口,侧面迎上一辆货车。   刺耳刹车声拉长,两车碰撞的巨大响声炸进耳膜,眩晕伴随着剧痛爬满全身神经。   好像有玻璃扎进了胸前,血液顺着身体迅速向外涌出,掌心很快积起一滩鲜红血液,他仿佛握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不怎么体面的和世界告别。   肚子疼。   腿疼。   疼,疼死了。   涌出的血新鲜温热,心却寒如极冰。   死亡从来不可怕,任川激发了内心深处的恶劣,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一个人陪葬。他都要死了,至于林涵伞会不会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霍戬应该会难受死吧?毕竟他那么爱林涵伞,稍微伤到一点儿都心疼得不行。   真不知道霍戬到时候会不会气死,还没来得及给心爱之人一个名分,他就被仇人拉下水。   会是什么表情呢?任川想想就觉得大快人心。可惜他不能亲眼目睹这场表演的压轴戏,虽说遗憾,但他知足了。   闭眼的一瞬间,任川脑海里闪现了他可悲的一生。   牙牙学语到现在,他被任楚保护了20年,全然不知世间百态,不懂什么是恶,直到遇见了霍戬,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多么愚蠢。   再也不要遇见他了。   任川就这么沉沉睡着,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   滴答,滴答……   医院浓重消毒水味刺激进鼻腔,白色走廊充满了死气,医生进进出出忙碌着。   霍戬站在手术室门口,手里把弄着烟盒,一下打开一下关上,面色沉重阴森。   路过的护士瞧见了厉声道:“先生,医院内不允许吸烟,请您把烟收起来。”   霍戬睨了眼那名护士,眸子冷若寒冬,又似利剑,毫不客气剜过去。   护士拧眉刚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医生叫走了。   霍戬倒是把烟盒收了起来,没了烟,手里就攥着一只笔。   林涵伞昏迷不醒,但没什么大事,已经送回病房了,手术室里抢救的是任川。   他已经签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叫他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这是什么意思?任川会死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这家伙那么顽强,哪次没撑下来?怎么会死呢?   任川不能死。   霍戬烦躁地蹲下,端详着手中那支水性笔,刺眼极了。   为什么会心慌?霍戬突然这么问自己。   任川,任家小少爷,仇家的孩子,死了就死了,他为什么会害怕这家伙离开,这不应该,他明明应该笑才对,怎么会难过呢?   任川这家伙害得小伞受伤,这是他罪有应得,他该承受的。他,他不能死,他得回来道歉!   霍戬好像找到了理由。对,任川不能死,他还没付出代价,没道歉,凭什么说走就走! 第十八章 :抢救室内   手术室红灯依旧亮堂,里面的人生死垂危,霍戬骗得了自己,骗不了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咔哒。   门开了,一名护士拿着几张纸走了出来,神情慌张寻找着谁。   霍戬看向那几张纸,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如同骨鳗在喉,扎得他生疼。   “任川的家属在哪?”   “是我。”霍戬站起身忙问:“他怎么样了?”   周护士将纸塞到他手里,着急道:“病人大出血,左腿软组织挫伤严重,神经几乎全部坏死,截肢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先生请您签字吧。”   “什么?”霍戬仿佛以为眼前的人在骗他,眉头蹙得几乎拧在一块。“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先生您还是赶紧签字吧,病人还在抢救。”   霍戬看了眼手中的笔,机械般抬起手,笔尖即将触到纸时微怔,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画面,关于任川的。他在阳光下小跑,在各家族宴会上翩翩起舞,在家中厨房忙碌,像一副极长的卷轴,一闪即逝。   周护士见他愣在原地,一边担心手术室里的任川,一边劝道:“先生这种情况下保全性命才是关键!”   霍戬猛的回神,又瞧了眼手术同意书,最终签了字。   周护士几乎是掐着他抬笔的一瞬间冲进了抢救室,瓷白色门再次禁闭。   这扇门关上的不止是病人与家属,绝大多数时间,它是生死门,进与出都承载着太多人的悲喜,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悲痛昏厥。   似有水泥灌进脑海中,此时此刻霍戬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是托人将他带回家,这么就出了车祸。   车祸现场还是与霍家相反的一条路口。   直觉告诉他其中定有蹊跷。   霍戬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一阵忙音。“去查查小伞那辆新车的行车记录仪,还有南桥路十字路口的监控,车祸原因明晚必须给我找出来。”   他没给对面喘息的机会,烦躁地挂了电话,怎么也压不下这股火气。   再次看向手术室,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原因,焦躁不安抓了把头发,啧了一声便转头离开了。   绕过长廊,霍戬来到了一间VIP病房门口。   透过门窗,霍戬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林涵伞,林涵伞脸色苍白,漂亮的唇瓣毫无血色,一双眼紧闭着,像沉睡已久的病人,惹人怜惜。   霍戬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眼里流露出一抹温柔,方才的烦躁似乎在见到林涵伞的那一刻起便被压了下去。   其实也算不得很糟糕,至少,至少小伞没什么事不是吗?   霍戬这么想着,心情宽慰了不少。   对啊,他担心那家伙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腿没了也好,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会想要逃跑了,就算想,那也是没办法的。   从今天起他将获得一个全新的娃娃,他不会逃跑,不会离开自己,会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取悦自己,等到玩腻了的那一天,就作为交易将他送出去,这样一想,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任川只要活着就好了,至于残缺不全什么的,又有什么问题呢?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罢了,影响不到他的身价。   任川作为霍戬的玩伴,常年被霍戬带上宴会酒局,在圈内可是被不少人觊觎了许久,其中不乏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人,他们不同常人,更深爱残破的美人,楚楚可怜激起人的保护欲,又令人想继续破坏,让他露出更为恐慌的神色,他们称之为刺激。   任川足够漂亮,所以就算是残废了也无所谓,能起到价值就好。   一想到这里,霍戬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任川醒来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医院的另一边。   任川捡回一条命,成功活着下了手术台,周护士将他退出抢救室,张望着寻找家属,然而并没有看到刚刚的男人,她微微皱眉,推着任川走了。   洁白被子下是空荡荡的半截,青年左眼皮创伤严重,缠绕了厚厚的纱布,只露出小半张惨白的脸,纤瘦的身子藏在柔软中更显单薄,他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连这不怎么厚的被子都能将他压死一般。   任川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周护士找不到家属,最后只能去前台处寻找资料,一名前台的小护士问找什么,她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浓厚的不满:“刚刚送进来那年轻人,家属不知道去哪儿了,都伤成这样了这心可真是够大的。”   “哎!这我认识,之前住过好多次,我记得有个男人留过电话,说下次再遇见这家伙就打给他,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小护士还真找到了一串号码。   周护士打通了电话,一边训斥着电话另一头的男人,一边叮嘱他马上去办理住院以及缴费。   男人沉默着受训,只在挂断时淡淡应了声“嗯”。   人很快就来了,只不过不是刚刚抢救室前那个男人。   周护士看着眼前的人,感觉他有点眼熟,但医院每天人来人往的,今天印象深刻的人说不定明天就淡忘了,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   男人礼貌性笑了笑,问道:“我是任川的朋友,病人现在怎么了。”   周护士见他不是刚刚那个人,似乎也不知情,就交代了具体情况,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忙去了。   男人忙上忙下,缴完费才得空喘口气。   他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静静端详着里面躺着病床上的青年,青年周身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呼吸机盖住些许容貌,他却还是认出了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任川。   明明不久前还陪着自己的,明明才说过再见的,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他一点都不想以这种方式重逢,他的小家伙应该是健康快乐的。   就差一点……   男人拳头捏的死紧,骨节泛白,他愤恨地砸向墙壁,发出了一声闷响。   好像有湿润的东西划过脸颊,啪嗒砸到了白色瓷砖啊。 第十九章 :是白月光   祈墨第一次见任川,是在三年前一场知名世家联姻现场,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陪着哥哥去赴宴。   一般类似这种联姻,几乎都是不带感情的组合,但为了排面,场地总是挑得很大,这不像一对新人一辈子的见证,倒像是交际舞会,所有人交谈与席,祈墨的哥哥也带着他认识了不少商业权贵。   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祈家这一辈就出了他怎么个年轻人,哥哥年纪比他大了一圈,野心大,很想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精英。   祈墨没那个心思,眼睛直勾勾盯着小新郎看,赤裸裸、不太礼貌的目光,实在不合适。   祈赞递给他酒杯,提醒他适当收敛点自己的眼神。   祈墨又瞧了几眼,恋恋不舍移开了目光。   小新郎肤色白腻,是很文静娇气的长相,一看就是吃不得苦的美人,像诗又如雨,温润尔雅,湖水般透彻的眸子透着一股灵气,不沾染世俗的纯粹。   他穿了一身白色西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玫瑰胸针,那枚胸针祈墨有印象,是一场拍卖会的压轴品,记得最后是以八位数打下来的,青年身上随便一个小饰品都是价格不菲的收藏品,可见任川在霍家的分量不小。   他这么想着,不免又一阵惋惜。   祈墨在进场时就注意到了任川,这人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这太不靠谱了,可当他看到任川时,心头那一下的悸动又是实在难以忽略。   祈墨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苦涩仰头饮尽。   心动又怎样,觊觎他人之妻这种心思一旦出头就够无耻至极了。   祈墨的理智倒是说得很大义凛然,行动上却够贱,他进修一年,和祈赞强强联手,商业场上做事雷厉风行的性子深得祈家赞赏,没多久就把势力扩大,一度力压霍家。   祈墨在登上董事宝座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只是感慨自己终于爬上来了,终于可以正视心中那个人了。   祈墨悄悄调查了任川,结果不尽人意,他原以为任川和霍戬会很恩爱,自己则要上演爱而不得的苦情戏码,混蛋的觊望白月光,犹如藏在黑暗深处的小人。可他万万没想到任川过得并不好,简直不能用不好来形容,是相当的糟糕。   就是这个时候,祈墨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那笔烂账。   祈墨坐在黑色跑车内,抿着唇望向斜对面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他的视线,可那边的状况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上人被摔进车内,发出了痛苦哀鸣。这声叫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砸向他的心脏,疼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痉挛,半条命似乎都丢了。   他不能下去,祈墨一遍遍申饬自己,手附在大腿上,掐破衣裳陷进肉里,肉体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霍戬通过任川的哥哥压了他一头,最后又把人偷走,他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任川的命也掌握在霍戬手中,周围都是霍戬的人,他不能冲动,他不能害了任川。   祈墨驱车离开,黑色西裤上多了许多水泽。   祈墨通过很多方法见到了任川,但更多时候都是在医院,任川自己来的,或是被司机送来的,这取决于两种情况,他还能下床走动,他完全起不来。   每一次他都装作恰巧碰面,久而久之也就混上了眼熟,再过后,就有了填号码这一遭。霍戬留的电话从来都是助理接的,无论什么状况,霍戬都不理会,祈墨钻了空子,成功替换掉了号码。   这不是解脱,是另一种折磨方式,霍戬是不在乎任川的,不然这种小事怎么会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很清楚,有时候很想见任川,又讨厌医院打来电话,因为每一次接通,他就知道任川又受伤了。   他和他的唯一联系方式是医院缴费单。   上一次见面,任川受伤并不严重,第一次陪他说了许多话,他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小家伙也有那样活泼的一面,他滔滔不绝,询问自己外面的世界,像不谙世事的孩童,有点呆傻,他却喜欢得紧。   这样的日子仅仅维持了几天,任川就被霍戬接走了,这之后他们便没了联系。   任川和外界没有联系工具,霍戬不许他和任何人碰面,哪怕是朋友也不许。   从他知道的事情里翻阅,任川没有爱好,那么这些时间他都在干嘛呢?一个人可以发呆好几年吗?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这怕是要废掉一个人的节奏。   祈墨从来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以往青年就算伤的再重,昏迷几天也就清醒了,他会眨巴眨巴大眼睛,怔怔看着自己。   祈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保护他,为什么一定要拖,作呕的后悔一点用也没有。   他身后背着祈家,放下就没了权利,根本不能与之抗衡,拿起就要担下重任,这是祈赞告诉他的。   后悔有什么用,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任川在病床下肆意的样子了。   祈墨在长廊椅子上守了一夜,初秋的京城很冷,冻得他高大的身躯发抖,他睡不着,只能一会坐着一会站起来去看看任川。医生说麻药劲过去大概率就会醒,那时候要是不出什么意外,观察一段时间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祈墨怕他醒来害怕,就这么来回折腾,一晚上下来眼睛起了不少红血丝,一双眼跟溢血似的,看着很是渗人,来检查的护士都被吓了一跳。   祈墨又问了任川的情况,护士说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等他醒来看看。   祈墨悬着的心放不下,他现在真的很害怕,望着床上瘦弱的青年,恨不得躺在里面的是自己。   “你谁?在这儿干什么?”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祈墨冷不丁被按住肩膀,那人劲头很大,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极其厌恶的脸。 第二十章 :苏醒过来   霍戬是认识祈墨的,两个人针锋相对,别说认识,那简直熟的不能再熟,刚刚没认出来纯粹是因为守了林涵伞一晚,眼睛有点发昏。   霍戬头狼般锐利的眼眸微眯,目光复杂,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顺眼。   祈墨甩开了霍戬搭在肩膀上的手,淡淡瞥一眼他,凤眼里尽是不屑于讥讽。   霍戬心中的疑惑压盖住恶心,比起两人的烂账,他更在乎这家伙为什么在这,在任川病房门口。   “你在这做什么?”   祈墨轻蔑一笑,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男人,嘴角似厌似讽。“私事没必要和霍总交代。”   霍戬最瞧不起他这一副妖怪样,像极了伺机而动的毒蛇,缠上就甩不开的麻烦。   祈墨根本没想缠他,但凡靠近一分一毫都恶心得紧,他拍了拍刚刚被霍戬碰到的左肩,又觉得不行,最后干脆脱下大衣外套走了,神情到举动都无比嫌弃。   祈墨去换了联系号码,霍戬大概率会查,他得先处理一下,免得留下什么软肋。   霍戬没管他去哪儿,回头看了眼病房里的任川,心头那口老井就像被谁灌溉激活,不断涌出,整颗心脏都被填满,沉重无比。   祈墨和任川,他记忆中两个人并没有交集,不应该也不可能认识的,可是……   他似乎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只是看着任川,脸色深沉。   。   林涵伞比任川醒得早,霍戬几乎一听到林涵伞醒来的消息,就飞快奔了过去。   推开门的那一刻,林涵伞一双眼泪汪汪看着他,有委屈,有无措,仿佛他若是慢上那么一秒,他就能哭出来。   “阿戬,我好疼,你去哪儿了。”在见到霍戬的一瞬间,林涵伞似乎得到了慰藉,朝霍戬可怜巴巴叫了一声。   他依赖的性子成功满足了霍戬的成就感,很微妙的细节。任川不会视他为屋檐,不会围着他转,更不会撒娇哄人开心,而这些林涵伞都给了他,让他享受其中。   他不放任川走,又享用着林涵伞给他的,贪心至极。   任川的反抗很有意思,一开始霍戬倒也玩得津津乐道,后来多了,他就不觉得有趣了。   霍戬看向床上的林涵伞,安慰性给了他一个笑,几步便到了床边,他坐到床头,一边寒暄一边哄他安心。   比起任川那边的孤零零,这边反而馨得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林涵伞不知说了什么话,霍戬被他逗笑,俯身轻轻吻了他脸颊。林涵伞额头擦伤了点,霍戬怕伤到他没怎么折腾,仅仅一吻便把人放开了。   林涵伞笑得很甜,脸上也泛起潮红。   另一边重症监护室。   睫羽轻颤,一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开,它噙着泪,那样黑,那样浊,那样凄然,好像世间万物落到这双眼睛里都黯淡无光了。   任川一醒来就发觉了不对劲,麻药劲已经过去,他尝试着抬腿,疼,钻心的疼,他现在除了疼,就剩下下半身那儿的空虚感,陌生到他不愿意承认。   任川甚至艰难地仰头去看,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他完成下来却十分艰难,他就这样耗着身体去证实了一件足以让他溃决的事实。   任川有些茫然,更多的是疼,全身上下都疼,尤其是左腿,止痛药的作用微乎其微,几乎没有作用,他疼得要哭,泪水划过眼角,很快被枕头吸收,没人知道他现在有多疼。   他动弹不得,连最基本的歪头都牵动着全身神经,他极力想要控制,却越是压制眼泪越汹涌。   任川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与死亡擦身而过的人无非就是两种,或是庆幸重生,或是痛苦不堪。   他拼尽全力去死,就是想要解脱,他失策了?他明明找准角度,哪哪都应该都应该受到重创,他为什么要活着?仅仅是活着任川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老天爷偏偏要玩他,他为什么要活着啊。   他是灾星是祸害,是不该存在的,那林涵伞呢?霍戬呢?他在哪儿?医院?   他早该知道的,没人能预知未来,他想死,可偏偏就是死不掉,霍戬找了最好的医生,就算是把腿截掉也要他活,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去死啊。   任川呼吸一滞,感觉肺里的空气正在被谁一丝丝抽走,毫不犹豫的夺走他的生机,那样残忍。   仪器插管如丝线,吊着似傀儡的任川,同时也吊着他的命,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了刺耳的响声,任川昏迷的前一刻感觉自己被人推了出去。   短短两天,任川又被推进了抢救室,医院给霍戬打去电话时,霍戬正陪着林涵伞吃早饭。   林涵伞的伤实在没什么事,擦伤居多,看起来严重,实际上没伤筋没动骨,养养结痂就好了。   他很会装,娇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霍戬担心他,就一直陪着他,连电话也没接。   手机再次响起,铃声吵的人心烦,霍戬不耐烦抓起手机朝外走。   林涵伞也不打扰他,静静在病房里等他。   很快男人便回来了,只是霍戬出去时还是面色不悦,回来后脸上神色大变,很刻意隐瞒什么,林涵伞了解他,一下便捕捉到了眸中那抹不自然。   霍戬不愿和林涵伞水汪汪的眼睛对视,他有些抱歉的哄他,说话的语气竟带了迫切:“小伞你先好好待着,我有事情要马上回公司一趟,我晚上有空会来看你,你就在医院待着。”   林涵伞眨巴眨巴眼睛,大眼睛泛着莹润的光泽,天真无邪,青年很不愿,拽住他的衣角,说道:“阿戬,我一个人害怕,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陪我,求你了我真的好怕一个人呜呜呜……”   说着说着潸然泪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霍戬心脏燥火愈烧愈烈,他安抚林涵伞:“真的很急,你乖乖听话,我下次一定陪你。”   他匆匆说完便没在留恋,也不知到底是不愿看到他哀怨的样子,还是真的为事情着急。   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涵伞死死攥着被角,刚刚还可怜巴巴的眼睛瞬间变得狠厉,像是酝酿着什么。 第二十一章 :罪名成立   霍戬方才在屋外打电话的声音他听到了一些,不难推断出这家伙要去哪儿,林涵伞不傻,他求霍戬留下不过是想看看霍戬到底会不会无条件选择他,事实证明他的计划落空了。   一个人不能顾两头,林涵伞比谁都清楚,他从来不把任川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他连对手都算不上,可每每看到这家伙,他就没理由的心慌,直到后来他看到霍戬折磨任川时露出来的笑容,他就觉得这人是个绊脚石。   霍戬不会把一个祸害留在身边,京城里漂亮的美人多的是,任川虽美,却也不是惊心动魄倾国倾城,最多算清纯的,霍戬看中他什么?脾气能力?不,这些任川都没有,霍戬只是想留下他,仅此而已。   他现在不仅仅是需要霍戬的扶持,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全部,林涵伞咬着牙,死死盯着门口处出神。   许久许久,空荡的病房回荡起一阵轻笑,似深夜古堡中诡异的幽鸣,谁也猜不透。   霍戬快步到了抢救室,里面情况不知,他抓住一个想要进去的护士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护士不满他的无理之举,愤愤甩手想挣脱束缚,结果发现男人力气大的离谱,一双鹰眼更是深红血腥。   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你先放开我,我要进去。”   霍戬啧了一声,甩开了她。   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慌张到这种地步,心脏剧烈跳动,可他明明压根不在乎那人的,甚至是恨他……   霍戬没等多久,期间有医生来找了他,无非就是告诉他任川现在怎么怎么样,不能再受刺激了。   霍戬除了“暂时脱离危险”,其他的一个字没听进去。   任川被推出来时是醒的,脆弱不堪躺在床上,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那只没被包住的眼睛微微一颤,是释然,是无畏。   他觉得自己忽然间就不怕霍戬了,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变化,无非就是一种妥协,他已经变成这样了,逃不掉,挣不开,全身心被霍戬控制,无所谓生死。   霍戬就像一堵墙,任川根本猜不透看不穿,他被困在这堵墙内,除了呻吟什么也做不了。   眼皮浅浅一动,任川闭上了眼,他不想看到霍戬。   霍戬刚要跟上去,电话便响了。   助理那边查到了消息,不过林涵伞的车子是新提的,行车记录仪没找到,但是十字路口刚好有一个监控。   视频回放里,任川突然发疯扑倒了林涵伞,这才导致了车祸发生。   仅仅是一个视频,霍戬不需要别的证据,矛头很直白的对准了任川。   他心中那一丝丝上翘的天秤,在看到视频时刷的一些重新倒回了林涵伞那边。   罪名成立,霍戬重新回了林涵伞哪儿,兴许是觉得愧对于他,霍戬一边哄一边问他想要什么。   林涵伞握住霍戬的手,白嫩嫩的脸蛋突然涨红,他语气磕磕绊绊娇滴滴的说:“你娶我吧。”   霍戬愣了一秒,下意识刚想摇头,他就看到林涵伞眼中满满仰慕于爱意,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答应也承诺不行了,空气霎时间安静下来。   林涵伞不说话了,只睁着眼睛看他,眼眶兜着不少泪,又倔强的不愿掉下,像是故意蓄给他看的。   霍戬心头一软,忙提他拭去泪。   “我会的,别哭。” 第二十二章 :通知离婚   霍戬是思考过后给了林涵伞回答,任川现在逃不掉,就算离婚也逃不掉,他有足够多的惊喜和筹码,足以让任川做他几辈子的狗。   这是霍戬一星期以来首次光临任川的病房。   任川刚刚出重症监护室,最近除了睡就是发呆,医生说的话他也不回答,要不是会睁眼会动,医生差点以为他还是昏死的。   看到霍戬任川也不奇怪,他来找自己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他还是希望霍戬能下手轻点,这里虽然是医院,抢救什么的都及时,可谁也保不齐他能挺过去。   所以当靠近他时,任川已经闭上眼等待巴掌落下,可他等啊等,却等来了霍戬轻飘飘的一句话。   霍戬傲然睥睨他,脸上尽是冷漠:“离婚协议书下午就送过来,到时候记得签。”   很突然的一句话。   任川抿了抿唇,抬眸看他,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你爱他?”   是质疑也是否认,任川真的不懂霍戬,他的爱,肮脏得如同烂泥里陈腐的食物,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霍戬没听出他的深意,却想到了别的地方。   “这不关小伞的事,我要离罢了,你对他动手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希望任川你要点脸,别再做出这种下贱身位的事。”   话语凝成了无形的利刃,出鞘的速度那么快,任川甚至没能喘口气,就觉得胸口痛得像一把刀插了进去,紧接着这把刀又拧了两圈。   任川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厉害,他试了几次,很勉强问出一句话:“霍戬……你从来没有想过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还能发生什么?”   霍戬被问得莫名其妙,他撇了眼任川,疑惑、鄙夷、不屑,饱含情绪的眼神里,任川没有看到一丝对林涵伞质疑。   林涵伞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不过看霍戬的脸色任川也猜到了一些。   他忍不住自嘲,原来不在乎可以到这种地步啊……   林涵伞带他去的地方根本不是霍家也不是会所的方向,霍戬明明可以查清楚事情真相,可他就是不愿意。就连问一问当事人事情原委,他也不曾去问过,他只相信林涵伞一定是清白的,那么这口大锅就只能自己背。   强烈的无力感遍布全身,任川突然好想睡觉。   “别装死。”   就在他快要躺下去时,霍戬突然出了声。   “过几天养好了就起床去躺民政局,然后跟我回家。”   任川如坠冰窟,心里一个恐怖的念头不禁涌上脑海。   “你说什么?”   霍戬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离婚,跟我回去。”   他说得那样强硬,任川差点以为霍戬说的是结婚两个字,而不是冷冰冰的离婚。   任川尖叫声沙哑:“凭什么?我不回去!”   霍戬一步步靠近,不堪的往日记忆回荡眼前,看着霍戬抬起的手,任川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能一个劲的往后退,后背拼命往墙上撞,仿佛能躲到里边似的。   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开始作痛,间接造成这一切的恶人就站在面前,脸色铁黑,似乎下一秒就要对他动手。   霍戬突然顿住,他看着任川垂落眼眶的泪,浑身戾气被抽得一干二净。   “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我不打你了,我对你好行不行?”霍戬说道这里,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任川我劝你别不识好歹,乖乖听话。”   任川艰难的开口:“你让我离婚后跟着你,跟着你干什么,看你们一起甜蜜再恋?”   霍戬离婚为了谁他用脚指头想都明白,他和谁结婚都不关自己的事,可霍戬既然要娶林涵伞,却又要自己跟着他,那自己到底算什么?   “林涵伞登堂入室,我去做小三?霍戬你别太过分了。”   任川胸口起伏,情绪并不平静,单单这么几句话他就耗尽了力气,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让人看不透。   霍戬蹙眉:“谁这么说的,我跟小伞本来就是一对,这样有什么问题?”   “霍戬……”任川彻底瘫软下去:“你简直就是畜生。”   霍戬冷笑,他步步紧逼,抓住了任川的领口,轻轻松松就将人拎了起来。   “是,我是畜生,可你别忘了,是你欠我的,任小公子这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霍戬说完这话,任川早已泫然泪下,他的眼泪犹如滚烫的开水,一下一下砸在虎口,霍戬却没有松开,他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衣领,而是鸟儿的翅膀,只要稍不留神这只不听话的金丝雀就会飞走,从此消失不见。   任川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就算……你恨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林涵伞,你,你那么爱他,就为了惩罚我,连他的感受也不顾了?”   霍戬顿了顿:“小伞不会在乎的。”   任川一怔,随机便笑了出来,糊满泪水的脸上挂着怪异的笑,任谁看了都觉得他疯了。   霍戬也不例外:“你发什么疯?”   任川多想质问一下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爱谁,到底懂不懂尊重人。林涵伞要是不在乎,又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他不在乎,为什么非要争一个名分,就为了给自己出口气吗?任川压根不信。   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人,任川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话:渣男配狗,天长地久。   “我会离婚,但我绝不会跟着你。   “你!”   霍戬刚要发怒。任川又接着说:“你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玩物,我不是最佳人选,你可以逼我回去,但我一定会死给你看,除非你把我绑起来关着,跟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等操,否则我就是怎么样也能死给你看。”   任川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对峙,突然没了之前害怕的模样。   没人发现他藏在身后的手是怎样死死掐着自己的腰,犹如一把钳子,死死夹着他的神经,叫他保持清醒,不去颤抖。   霍戬被他一番话堵得没了说辞,他的确只是想要一个乖巧可爱的玩物,而不是一只只会闹腾反抗的野猫。   “过段时间我派人来接你。”   跳过话题,霍戬退出了病房。   霍戬消失在转角的那一瞬间,任川的力气也全部被剥离身体,他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倒在地,左腿一抽一抽的疼,想来是牵扯到伤口了。   和霍戬对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难到他用尽全身力气,他多么怕霍戬真的会做出他说的那一切,因为在印象里,霍戬是能做出来的,可怕又丧心病狂。   后劲一下一下反噬上来,任川艰难撑着床干呕起来,从胃到嗓子眼都烧的慌,痛苦不堪。   或许是想到了门外还站着恶魔,任川无端又涌上一股力,强撑着躺回床上。 第二十三章 :一瞬错觉   霍戬再没来过病房,这期间祈墨倒是来过一次,祈墨念他念得要发疯,那种蚀骨铭心的煎熬这辈子也不要再尝一遍。   离开的那天他站在路边,茫然无措,像极了找不到家的小孩,在等待着谁能把他接走。   任川还在医院生死不明,而他狼狈逃离,懦弱得令他自己都瞧不起,很多情况下人们总是事与愿违的,祈墨恨霍戬,同时也恨自己   祈墨站在病房门口愣了很久,那没有聚焦的眼神,中间却一直有一个清瘦的身影。   黑漆漆的眼眸直视着床上的任川,那个他藏在心底三年多的人。   按道理说他明明应该难过,毕竟任川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活了下来,可是他忍不住要深究,任川一个人熬过去的?他能承受这么大的打击吗?他应该很难过吧?   祈墨突然很想抱他。   直到一阵寒风钻进衣领,他才哆嗦着回过神。   京城最近下雪了,今年的雪来得特别快,第一场雪总是很大,早上出门时就已经将城市盖成了白色的世界。   他记得,自己两年前离开京城那天也下了雪,那时候的他就像感觉不到冷一样,麻木得像块木头,一整天周遭都散发着沉重的气息。   也是那天开始,他失去了任川最为难熬一年的踪迹。   祈墨没进门,像木桩一样杵在门口愣了很久,直到浑身僵冷,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清楚霍戬会不会通上回一样来这里,他现在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任川也想要修养,不能在这时候闹起来,祈墨抬脚转身离开,在走廊尽头的时候,他的脚步微微停顿,最后却没有回头,只是顿了两秒便离开了。   病房内,任川全然不知刚刚发生的事,他背对着门,静静端详着窗外的雪。   他接受不了失去一条腿的悲剧,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他除了哭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乐观面对生活,说自己活下来就不错了,可他根本不想活。   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条腿,是争取自由的主线,是禁锢灵魂之地的钥匙,霍戬不放手,他好像是离不开他的。   任川突然想问自己,后悔吗?后悔提出离婚吗?任川想了想,大抵是不后悔的。   爱一个人太难太难了,更何况是爱一个恨自己的人,强行捆绑的后果很严重,就像现在,丢了尊严丢了腿。   他也试图反问自己,他真的爱霍戬吗?任川已经很久都感觉不到心动了,霍戬对他好,他会害怕,怕他突然暴怒的打骂,霍戬对他不好,他反而安心。任川太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霍戬,他对自己的好,和对夜会里得宠的鸭是同样的态度。   霍戬这样的家伙,从来不会对人心软,当初说的话还真就给他实现了。   三年前结婚那天晚上,任川躺在床上,霍戬刚刚洗完澡,身上包裹着浴巾,异常性感撩人。他走到床边,俯身,唇瓣帖上一只耳朵,轻飘飘的说道:“我一定让你痛不欲生。”   任川那时根本没睡着,他只是侧躺着闭目养神,霍戬的话就这么灌进脑海,打乱了他对婚后生活的种种幻想。   尽管他们是联姻,任川也还是想尽力补偿霍戬,毕竟是任家不仁在先,所以他对霍戬的合种要求言听计从,哪怕这些事情绝大多数都极其过分,他也还是愿意承受。   但这没用。   霍戬一开始只是冷嘲热讽,辱骂诋毁他,不堪入目的话听多了,任川居然还练出了自动免疫的功能。   任川没也想到,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霍戬不让,他怎么能让他好过呢?只要任川不给予反应,霍戬就开始动手,从开始的几巴掌演变成后来的拳打脚踢。   任川的视线从窗外移到了腿上,还没还清吗?这笔烂账,一辈子也还不清吗?   可悲又可笑,任川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像只可怜虫一样,常了一遭苦,真就走不出来了。   从第一场雪开始,原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糟糕,离婚本是如释重负的事情,他却只觉得心脏又压下了一块铁板,重达千斤,让他根本喘不上气。   因为霍戬那天说的话,任川就不认为那是玩笑,他是真的想把自己玩到死。   雪越下越大,大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窗户被风刮开,如潮水般袭进屋,寒风割在身上就跟凌迟一样,寒气渗进骨髓,当即冷得他一颤。   想回家,回那个曾经生长,充满爱的小洋楼,屋子外雪虐风饕,小洋楼里却无比温暖。那里有姐姐,姐姐会抱他会哄他,会一遍遍给他讲幼稚的故事,会每天下班给他带喜欢的零食。   任川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他好像看到了姐姐,她站在床边,抱着自己,嘴里反复呢喃着对不起。   任川蜷缩在一个久违熟悉的怀抱,低声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任川潸然泪下,抬手摸了摸任楚压根不存在的那张脸,然后嚎啕大哭,哭得那样凄惨可怜,哽咽着诉说这些年的遭遇与委屈。   和小时候很像,那时任川被误会偷了东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他就跑回家,扑到任楚怀里就开始哭,而任楚会耐心听他说,然后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永远会相信他的。   任川身材瘦小,一直都是吃不胖的体质,如今蜷在床上,像濒死的羔羊,又像即将凋零的昙花。   他哭得天昏地暗,后颈骨忽高忽低,泪水肆意流淌,它们蕴含了任川所有的委屈,三年来的一切苦楚。   他哭了好久好久,却迟迟感受不到姐姐哄他的声音,任川这才茫然地抬头,抽抽噎噎地打着哭嗝,湿漉漉的眼中一片迷茫,他找不到姐姐。   找不到那个成熟稳重,但会为了他脱掉高跟鞋,背着他回家的姐姐。   姐姐死了。   任川好像想起了什么。   冰冷的天气,崭新的墓碑。   一瞬间的错愕,浓密睫毛下又淌出泪,滚过脸颊砸在右腿的纱布上,很快被布料吸收,只剩下不算明显的水泽。 第二十四章 :川流不息   任川哭累了,也终于意识到不会有人再愿意哄他,迷迷糊糊就躺了下去。   半夜被护士叫醒,说他发烧了,可他感觉不到,只是很想睡觉,怎么摇也不醒。   第二天醒来,手上挂着水,本就纤细的手背让针扎得青紫,他这些天每天都要打针,很疼,冰冷的药液流进血管,感觉像是把他冲成冰碴子,怎么也暖不起来。   “你醒了?烧好像退了一些,怎么样还难受吗?”关心的话从侧边传过来。   任川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名很年轻的护士,他手上端着一碗粥,应该是刚刚买回来的,还冒着腾腾热气。   食物的香味钻进鼻孔,任川突然觉得有点饿。   受挫的年轻人大多脾气暴躁怪异,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平静又悲伤,护士见他不回答,干脆自言自语道:“你把窗开着就睡着了,半夜我来查房一看你睡得跟只猫似的,一看就是病了,得亏了我呢,下回可别这样了。对了,我叫阿若,你要有事就按铃,最近都是我值班……”   阿若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张口闭口就是一些家常趣事,绝口不提任川的腿况,像是刻意回避。   任川觉得她是想开导自己,想让自己不要那么难过,阿若看起来很年轻,估计是实习生,任川脸小显年轻,看着和阿若不像差代人,阿若不敢相信一个年轻人失去一条腿会怎么样?这种事情要是换到她身上,她估计会哭死过去,这么一对比,她又敬佩起任川,据她这段时间都观察,任川大多时间都在发呆,就算是哭也很少出声,不打砸东西不闹,就只是默默流泪。   她的安慰起不到什么作用,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话里话外的笨拙,有些尴尬闭了嘴。   她不知道任川其实是养成了某种习惯,他怎么敢闹啊?那些年连小脾气都不能有,但凡表现得不顺从,霍戬就给他苦头吃,委屈什么的,早就学会自己咽下去了。   任川见她不说了,才微微抬头,怯生生的说:“我叫任川。”   阿若对于他的开口感到高兴,这是她这些天头一回听到青年说话,虽然很轻,轻到她差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不过任川既然说了,那就算得上大进步。   阿若当然知道任川的名字,但她还是愿意为这个悲惨的青年投去温暖。   “川流不息,一听就是好名字!那我以后叫你小川吧?”   任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没说话。   阿若给他买了粥还有小兔子馒头,任川坐在床边慢吞吞吃着,阿若似乎不着急回去,一边陪他吃一边唠。   任川从交谈中得知阿若是卫校过来实习的,在这边有亲戚所以混得还算不错,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话很多,任川不觉得烦,只是大部分话题他都说不出什么回答,时不时点点头就算是回应了。   任川吃完早餐,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不少,阿若见他又开始犯困,叹口气站起身。   “你先休息吧,我回去忙了。”   任川微眯的眼眸猛一睁开,他望着阿若离开的背影,迫切想出声喊住她,喉咙就像被针线缝住,怎么也展不开。   任川懊恼不已恨自己懦弱,他脱力般靠在床头。   果然……没有人会愿意搭理一个怪物。   任川迷茫间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一道温和语气叫醒的,他奋力掀开眼皮,是阿若。   她不是不会来了吗?跟这样一个无趣枯燥,比白水还要索然无味的人打交道,光是听着就很累。   阿若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给轮椅垫褥子一边说:“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早上真的有事,你看我这不是又来了吗?你这一天天的老睡觉不行,我带你出去溜达一圈,快快快上来。”   阿若拍了拍轮椅上厚实的褥子,牵起任川的手示意他上来,任川很被动坐上了轮椅,然后就是出门。   自打受伤以来,任川就没出过病房,他忽然间也想好好出去看看,看今年的雪。   “谢谢。”任川抬着头,第一次这么看向阿若。   阿若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笑:“哈哈哈客气啥,你以后要想遛弯随时随地叫我。”   阿若笑起来像鹅,和脸完全相反的豪迈,任川被她魔性的笑声传染,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雪已经停了,今天的风比昨天小,天气倒是没暖多少,好在阿若有先见之明,给他垫了东西带了被子。   他们在医院偌大的后园里转,一开始只有阿若在说话,后来任川便慢慢有了反应。   转到一处台阶,阿若推着他从滑道下去,他轻轻抓了一把雪,团在手里捏着玩,然后又将团好的雪球扔进雪地里,反反复复乐在其中。   除了有点冷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任川身体不行,仅仅只是玩了一小会,就感觉浑身疲倦,雪球也因为手麻没办法继续团起来。   一滴眼泪划过脸颊,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就被寒风吹干了,犹如他的一片真心,全盘托出的时候,就被那人掀翻了。   同样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去年的这个时候,霍戬和和一位世家小姐好上,他们甜甜腻腻,几乎黏在一起生活,大小姐当然看不起他,一撒娇霍戬就将他赶出家门好几天。   那几天他简直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饥饿严寒,后来被人捡到医院才保住这条命。   他曾经讨厌雪,很讨厌很讨厌,甚至会在下雪天感到恐惧,不敢出门,可今天似乎不一样,他望着手里残存的湿度,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要是没有霍戬的话,一切都会是不一样的。   他的所有伤疤都源于那个人。   任川又睡着了,脑子想着什么事情,昏沉沉的。   阿若发现时他已经闭了眼,安安静静躺在轮椅上,像个瓷娃娃一样美丽。   阿若怕他受冻,赶紧推着人回去了。   上楼梯时碰到一个男人,眉骨带疤面色不善,他张望着似乎想要寻找谁,看到她时径直走了过来,那男人伸手拦住她。 第二十五章 :高烧不退   青年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中央,被子盖好掖藏住他精致的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禁闭的眼睛露在外头,眉眼干净极了,睫毛带着水雾气,轻轻颤动着。   一双大手抚上任川的额头,偏热的体温传到掌心,男人眉头一皱,不耐烦火气直线上升。   他把任川抱回来已经一天一夜了,刚开始还只是低烧,现在又演变成了高烧。   心里空落落的,就像一只很粘自己的小猫准备消失了,虽然他从来没正眼瞧过小猫,所属物丢失的怪异感却控制着他。   霍戬觉得没必要,不过就是个玩具而已,仰慕他,想要和他玩的人不少,漂亮的听话的一大堆,凭什么浪费精力在这家伙身上。   他撒手起身就要走,床上的人嘤咛一声,是难受到极致的音色,霍戬像被钉在地面上一样,迟迟迈不出去,刚刚才下定的决心不堪一击。   霍戬回头坐上床,一把将任川捞到怀里,又打电话叫了医生。   医生给他检查了一番,大概是伤口发炎,加上着凉后导致的发烧。   烧了杯热水搁着放温,顺便取**温计,一看上面的数字——38.7,挺严重的。霍戬深吸口气,他看向怀里哆嗦呢喃着冷的任川,心如刀绞般难受。   霍戬问医生:“怎么才能让他不这么难受?”   “有,霍总您别急我去找找。”那医生不太确定,转头就去翻柜子。   “霍总。”   医生捏着特效退烧药递给霍戬。霍戬拿起药,吹凉水后便给任川喂了下去。   简单给昏睡的人擦了擦身体,又敷上毛巾,霍戬才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发觉自己竟照顾了任川一天。他瘦了好多,长时间的低量进食导致他越发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白皙的皮肤透不出一丝血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   任川迷迷糊糊觉得身体有些发热,这是退烧的征兆,很难受,他不断想蹬开被子寻求凉快,没两分钟又有人给他盖好来,还捏着他的脸,似乎是在埋怨他的不老实。一只脚被压着,另一只好像使不上劲,感觉很是奇怪,但身后贴着的东西很温暖,令他下意识往后钻去。   他不住往霍戬怀里钻,像只刚刚出生的猫崽子,拼命地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靠,昏睡的猫崽子却不知道,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霍戬原本想把他重新抱回床上,谁料小家伙攀上他的肩,抱住便不撒手了。嘴里呢喃着:“冷……”   霍戬心情很是愉悦,像泡在蜜罐里似的,他不禁想,任川要是平常也这么乖巧,自己又怎么会次次都生气呢。   任川悠悠转醒,霍戬见人终于醒了过来,起身便要将人抱上床,霍戬想要松手去洗个澡,那边却不乐意了。   任川揪住他的手指,轻轻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仿佛在说不许他走。   这反应成功让霍戬乐了,一边耐心地将那只手慢慢掰下去,一边扯过被子给他盖好。随后低头吻了任川一下,很轻,几乎就是唇瓣相互擦了一下。   任川脸一下红了起来,捂着嘴后退几步,不是害羞,是愤恨。   霍戬用指腹贴了贴唇,意犹未尽地瞅着任川粉嫩嫩的嘴唇,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做决定,随后很迅速一个附身又贴了上去,这一次霍戬鬼使神差的舔了一下。   见好就收,某人出了房间。   独留任川一个人留在床边,气得说不出话。   他是想说换件衣裳的,住院好些天,他洗漱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平常哪儿也不去,也难免有味难受,谁知道霍戬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任川见他出去,以为这家伙又要撇下自己,干脆自己脱了衣裳,伸手扯下衣柜里的一件衬衫匆匆套上,一边套一边思索着等会该怎么办。   霍戬要走,他的饮食起居完全没有着落,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情,真正经历时还是会难受。   任川望着自己包裹着纱布的大腿,脑子一放空什么都乱想。   任川知道林涵伞颠倒是非的能力很强,其实也算不上多精明,只是霍戬信了,他从来不怀疑,所以哪怕林涵伞的手段是劣迹斑斑的,霍戬就是看不出来,这层滤镜是林涵伞兴风作浪的资本。   任川不同,他没人爱没人疼,霍戬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所以他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安慰,想着霍戬无论怎么样对他都无所谓了。   。   京城文家。   乔寒松看着眼前的两人,眸中闪现着一股浓烈的杀意   文清挡在前面,任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紧他的外衣,声音凄惨,缩在阴影下不敢直视一切事物。   他不敢尖叫,只能无助的呜咽着,凄厉悲凉的声音传进文清的耳朵,听得他忍不住心疼。   乔寒松进来的那一刻,任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之间就发了疯,不安焦虑卷袭全身,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阻止不了乔寒松的前进,只能缩成一团,细细颤栗着。   乔寒松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才开始崩溃,不住地往文清那儿躲。   乔寒松的出现对他伤害很大,文清看了眼身后的人,酸涩涌上心头。   任冉表现得十分害怕,但并没有疯癫伤人。   寂静的房间回荡着任冉细细的哭泣声。文清从没见人这么哭过,明明很委屈很崩溃,可还是压抑着声音,最后从齿缝里渗出只剩含糊不清的呜咽。   任冉逐渐安静下来,只有肩膀还在不停的颤抖,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单薄又无助。   文清抱着他回屋,将人放到床上然后盖好被子,见他还是担心,就举手说道:“你安心睡吧,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他进来。”   任冉这才敢闭眼。   文清见他终于肯闭上眼睡觉,叹了口气抬脚就出去,门口处是寸步未移的乔寒松。   文清余光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人模狗样的,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一个孩子怕成这样。   任冉是他前段时间在街上捡到的一个孩子,那天他蜷缩在街角,衣衫褴褛又发着高烧,身为医生的文清不忍无视,干脆把他抱回了家。 第二十六章 :两副面孔   文清给他检查过身体,身上横竖交错的疤痕异常新鲜,那简直让人心惊,最严重的创伤是在锁骨间,像是被什么利器硬生生穿透又拔出,伤口没经过处理已经溃烂生蛆,任冉精神状态很差,有时清醒有时又疯疯癫癫,连他都记不清,回到家经常找不到人。   文清不清楚任冉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敢贸然询问,怕刺激到他适得其反,只能说些安慰话。   乔寒松是乔家次子,前段时间刚把他哥扳倒,坐上了家主的位置,两家之间根本没有交集,乔寒松单纯是为了任冉才来的。   文清挡在门前,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乔寒松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烦,他不把这位文家大少爷放在眼里,语气充斥着浓浓的不耐。   “让开,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多管。”   文清不让,对方这么带着一大帮人找上门,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要是把任冉交回去,说不定明天就得去奔丧。   文清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视着乔寒松冰冷的眸子道:“你凭什么带他走,他现在在我家。”   乔寒松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直紧绷的脸露出一抹笑,很可惜这笑不达眼底冷笑一声,文清慎的心慌。   乔寒松没再跟他废话,用实际行动告诉文清他有多么弱小。   男人挥挥手,身后的彪形大汉瞬间围了上来,两人分别擒住文清的肩膀,压着人差点跪下。   文清咬着牙,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早就破碎,他拼命挣扎想朝乔寒松奔去,奈何根本挣不开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寒松打开房门,一步步朝任冉走去。   任冉很信任文清,没什么原因,他救了自己,并且出来没伤害过他,所以他在清醒的时候,是很信任文清说的话。   乔寒松已经走到了床头,眼看着即将碰到任冉,文清一个打挺愤然挣开禁锢自己的两只大手,然而还未向前冲几步,身后两人便快速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拽住。   文清狠狠跌了一跤,下巴磕在地板,疼得他差点以为骨头碎掉了。他抬起头,恶狠狠瞪着乔寒松,不甘沁满心脏,眼睛红得吓人。   乔寒松当然不会理会他,不过是文家不受重视的病秧子罢了,他还不屑于和这种人叫板。   乔寒松伸手穿过任冉的脖子,那儿有一圈刚结痂的伤口,不知是什么器物磨伤的,不过从结痂程度上看,这一定非常疼。   乔寒松看到伤口时手不自觉顿了两秒,他看着任冉满身伤痕,心中很不是滋味。   任冉在文清摔倒时醒了过来,他怔在原地,直勾勾盯着乔寒松看,跟之前抗拒的样子比起来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任冉很茫然,来回寻找着文清,当看到文清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瞧着自己时,他几乎吓得快要哭了出来。   “哥,哥你怎么了?”任冉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想要往文清的方向去,身后就贴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任冉着急去看文清怎么回事,只是看了一眼乔寒松就收回了目光,向前爬了几步。   眼看就要摔下床之际,乔寒松一双大手稳稳接住了他,就着这个姿势一带,任冉又重新回到了男人怀里。   任冉回过头,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心里浮起一抹害怕的直觉。   乔寒松把他整个人抱到自己怀里,连哄带骗道:“听话,我们回家。”   是一种溺宠迷恋的语气,惊得文清都开始怀疑乔寒松是不是会变脸。   任冉听到他说的话,很是抗拒地从他怀里挣开,抿着嘴控诉:“不跟你走,你欺负哥哥!”   乔寒松松了口气,看来小家伙要疯了,他睨视过去,下属受到通知,左右松开了文清,紧接着又将他拉了出去,边走还边说道:“没欺负他,闹着玩的。”   文清在转身时便被捂住嘴,导致他一句话说不出来。任冉有些看不懂,茫然愣在原地,无助的张望着。   乔寒松站起身,一个打横将人抱到了怀里,随后说道:“他们出去玩了,我也带你出去好不好?”   任冉脑子有问题,分不清假话真话,有时候连人都认不得,像现在这样还能记住文清,再都算是很好的了。   任冉看着男人棱角分明一脸煞气样,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怕被收拾,默默垂下头表示推却。   乔寒松当他默认可以,轻轻松松便将人抱了起来。   任冉吓了一跳,尖叫一声缩成团,乔寒松这么抱着他,感觉就像在抱一个孩子。   软乎乎的小孩被吓了一回,没想到这一路上都没有闹腾。任冉其实是怕他把自己丢下,出了房间门,外面的一切都是他不熟悉的地方,万一,万一男人也和别人一样把他抛弃,那他怎么办。   记忆中某些不太好的回忆映显影子,任冉一哆嗦,直接将头埋进乔寒松胸膛。   乔寒松对他的举动感到身心舒畅,看着他柔顺的秀发,眉心不自觉舒展,连带着嘴角都上扬了。   任冉虽然怕他把自己丢掉,又好奇外边的一切,就时不时探出脑袋偷偷瞧上一眼,他自认为天衣无缝,却不知这些小动作根本逃不过乔寒松的眼睛。   乔寒松只觉得过分可爱,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任冉被吓了一跳,睁着大眼睛抬头看他。   乔寒松压下嘴角说:“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任川没理他,回头又看了眼大街。   乔寒松来时是开了车的,但刚刚下属把文清带了上去,他不乐意带任冉再见那个人,干脆抱着人出来转转,给他买点东西什么的。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不错,任冉好奇心很强,很多东西又想不起名字,只能求助乔寒松,一来二去小家伙竟不是那么害怕自己了。   任冉好奇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感觉很多东西他都见过,但一时之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第二十七章 :害怕过往   其实商场内没什么好买的,新鲜玩意儿多,可他没钱,除了看看也没说什么。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畏惧的东西,一下缩回脑袋,躲在乔寒松怀中瑟瑟发抖,一副受惊猫崽的模样。   乔寒松见他突然害怕,先是抬手安慰他,紧接着冷脸抬头看过去。   是林家二少爷林涵伞,他不算熟,但这家伙似乎和大哥走得很近,而且有一段时间,任冉被送到过林家。   他刚回乔家不久,这京城的风云似乎变得太大,在腐朽的金钱罩下是无数肮脏事物。   乔寒松瞳孔不禁暗了下来,冰窟一样透着冷厉的寒光。   “别怕。”乔寒松低头抵着任冉耳畔,轻声安慰:“别怕,没事的,我带你回去吧。”   任冉不敢抬头,更不敢看他。   他当年被同行的任楚扔在国外,那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任楚的人控制了他,让他安心待在外边,永远不要回来。   身份证护照全扣,资金断裂,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后来负责照看他的保镖突然跑路,临走前看他的眼神充满戏谑,像是在看一个丧家之犬。   任冉不明所以,他在思考要不要回国,因为任楚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他犹豫了,没回。   但是有人找了上来,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带笑意,他拿出任楚的死亡证明,告诉他任家倒了,至于后事,他想回就回吧。   任冉浑浑噩噩回去了,后来发生的一切,是他一辈子也不愿回忆的噩梦。   至于林涵伞,是他被送到霍家时“接待”他的人,林涵伞似乎很恨他,但除了挖苦,最多就是把他送给别的男人,所以他怕也只是怕,反应倒没有很激烈。   这些事情乔寒松略知一二,很多具体情况都没查明白,刚刚从大哥手里将人夺回来,任冉就自己跑了,他寻了好些时日才把人找回来,眼下没什么是比照顾好手中青年更重要的。   乔寒松剜了眼不远处在药店内的林涵伞,抱着任冉快速离开了商场。   而不远处的林涵伞已经出了药店,他没察觉异常,把刚刚买到手的一小瓶药放进口袋,驱车前往霍家。   ——   林涵伞抵达霍家前,霍戬正抱着刚刚洗完澡的任川往客厅走。   被霍大总裁伺候着洗了个澡,任川既惊又恐,眼尾染上一抹殷红,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在霍戬眼里这模样娇羞可爱,看得他身心愉悦,将任川放在沙发上,难得的给人吹起头发。   任川并没有因为这一点点温柔感到感动,距离上一次霍戬对他好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上一次温存过后的暴虐让他铭记着这份致命温柔。   他不是羞,是气,也是怕。   为什么对他好?他又没做错什么?因为不同意离婚后跟着他吗?任川想不明白霍戬到底什么意思,一边欣赏着自己痛苦不堪,一边又留下自己膈应林涵伞,那家伙瞧不起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第一次见林涵伞开始,任川就知道他恨他,这股恨意很纯粹,单单只是因为他和霍戬的关系。   可这些完全不在任川能决定的范围内,他并不想跟霍戬再有瓜葛,如果可以选择,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这个畜生,所有他欠霍戬的早就还清了,他甚至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霍戬对他什么感情他不清楚,但绝不是林涵伞所想的那种,他甚至觉得霍戬是恨魔怔了,所以要恶心他恶心得彻底。   他甚至没考虑到林涵伞,任川胡思乱想,两人的勾当成功引起他反胃作呕。   任川捂着肚子弯下腰,这几天进食稀少,胃里本就没什么余量,吐了半天也只有一滩酸水。   嗓子被胃酸烧得难受,生理眼泪也被逼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那滩呕吐物上,空气中弥漫着恶浊的气味,任川难受得要死,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霍戬已经黑了脸。   等任川恢复状态,霍戬已经站到了一旁,伸手递来几张纸。   任川看了眼骨络分明的手,又想到平日里这双手是怎么折磨的他,一时间没敢接,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霍戬有些恼,却意外的没生气,反是伸手捏住任川的下巴,一使劲将人脸扭向自己,抬手覆上纸巾,随后便是细致入微的擦拭。   任川有些晃神,真实的触感让他说不出这是梦的谎话,可是这样的霍戬冲击性太强,让他比刚刚更加反胃了。   好恶心,他到底想干什么?   “哐当!”   两个人双双回头。   林涵伞愣了一下,随后撑着笑脸走了进来,眸子在客厅两个人身上来回跑,诡异暧昧的气息瞬间破碎。   林涵伞笑不达眼底,一只手藏在衣服口袋里攥得死紧,手里抓的仿佛不是药瓶,而是坐在沙发上的任川,他真想把这劲用在那人颈上。   林涵伞强迫自己无视掉任川,转头跟霍戬说话。   “阿戬董事会有紧急会议,那帮人不知道又在整哪一出,我联系不上你才过来的。”   “上次股票的事?”   林涵伞点点头“嗯”了声   霍戬看了眼时间,权衡利弊下选择了林涵伞,他没在像之前那样体贴,只甩下一句“在家等我”,便由林涵伞挽着他走了。   林涵伞成功把霍戬叫走,得意洋洋的劲挡都挡不住,临走之前眼神晦暗不明看了任川一眼,似挑衅,又像炫耀。   任川没看懂,身体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霍戬对他所做的这些并不会让他有任何感触,男人向来玩腻了就丢,就算霍戬不打算放他走,任川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逃走的。   他不能耗着,哥哥目前怎么样了还不清楚,霍戬这段时间一直没提起这件事,连上次说离婚时居然也不拿这个来威胁他,任川觉得有鬼。   心中惴惴不安,桌上提前备好的早餐已经变凉,看着林涵伞离开时嘚瑟那样,任川猜测霍戬这一趟出去估计得有几天回不来。   任川一边吃粥,一边坐着轮椅在落地窗前看雪,后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同样的雨   霍戬没有回来。   任川猜得很对,半夜冻醒发现偌大的房子空无一人,霍家的佣人已经全部被霍戬遣散,他不明白缘由,不过这无所谓,那帮家伙从来没尊重过他这个名义上的霍夫人,走或留都与他无关。   黑漆漆的别墅在夜晚很是恐怖,屋外是低压的黑云,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那风有多大,卷在身上一定跟巴掌似的疼。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白光霎时间照亮整个房间,光源转瞬即逝,随即便是一声巨响,吓得任川肩膀缩了一下。   外边下起了雨,很大,劲风摇晃着脆弱的灌木,雨雾蒙蒙,路边的照明灯起不到什么作用,他看不清外面的世界,模糊的世界亦如他的人生。   任川不喜欢雨,下雨天会令他烦躁,他害怕打雷,从小就怕,小时候姐姐会保护他,如今早就没人会在雨天陪他,一直护着他直到雨停,所以他讨厌雨,纯粹的理由。   任川回到床上躲进了被子里,雷声夹杂着雨声吵的他睡不着,青年蜷缩在柔软棉被内,窗外是噪杂的世界,他的内心却无比寂静,只有孤独伴随周遭。   任川裹紧了被子,咬着唇脸色发白,独处的雨夜并不好受,各种恐怖的心理阴影浮上水面,刺激着他。   和霍戬关系恶劣的主要火源是在结婚后的半年,那天同样下了雨,雷声大得人发怵。霍戬和任川吵了一架,那是任川头一次和他吵架,其实根本就算不上吵,任川不过是冲撞了他几句,不小心打碎了书房的一张照片,他并不知道的是那张照片会让他吃上多少苦头。   霍戬当即沉了脸,抓着他的头发将人扔到了楼下。   任川被霍戬拖拽着拉下楼,一路磕着楼梯角,疼得不住哀嚎,他那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妙。上次会所卖来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大学生,自持清冷不甘沦落这种地方,当众跟霍戬叫嚣,还扇了男人一巴掌,任川清楚的记得男人当时的脸色有多么阴沉,简直跟此刻一模一样。   他把人拖了下去,扔进了调教室,随后冲一位工作人员说:“给他打一针药,剩下的你们看着处理,留活口,让他把本钱赚回来再死。”   任川看到满屋子“刑具”时早吓得六神无主,腿软得厉害,刚要转身逃离,霍戬一抬手便抓住了他,恶趣味的投去一抹笑:“跑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呢。”   于是任川被强迫着“欣赏”了一夜,那种视觉冲击太过可怖,青年叫声惨烈,施展在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个不狰狞恐怖的。任川实在受不了别开了头,霍戬察觉到他的逃避,亲自上手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躲着干什么?多漂亮的人啊,偏偏不识好歹。”   是恶趣味,也是警告。   所以当他明明给了警告后任川还是忤逆了他,霍戬免不了生气,况且那张碎掉的照片上印的还是林涵伞。   腰腕都磕出了大片淤青,任川被霍戬扔出去时迅速又爬了回来,他抱着男人的腿,哭得无比凄惨,一遍遍跟他道歉,跪在他的脚边,低贱得仿佛路边给口吃的就摇头晃脑的流浪狗。   “我错了我错了!霍戬求你别把我送走,……我下次不会了,求你……”   漂亮小美人紧紧抱着他的大腿,摇着头可怜巴巴求着冷漠无情的男人,眼泪跟断线珍珠似的往下砸,他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霍戬看得兴致缺缺,他伸手将青年捞了起来,一边欣赏着他惊慌失措的脸蛋,一边笑得灿烂开口道:“放心,我可舍不得送你走,不过现在可不着急哭,省着点力气好好享受吧。”   任川浑身一个激灵,不安愈演愈烈,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神,霍戬就把他扔到了地板上,随后拍拍手上的灰,似乎是嫌弃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男人指向一旁侯着的几个保镖,随后又指了指地上的任川,问道:“漂亮吗?”   保镖们不敢回答,这位主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异,万一说错一句话,明天能不能活着出这个门都不一定。   任川摔得头昏眼花,好半天没缓过劲儿,赫然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话,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男人下达了命令:“上了他,现在。”   任川大脑里那根弦啪地径直崩断,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手脚并用爬到了霍戬脚边,一张小脸哭得全是泪痕,惨白惨白的,任谁看了都会怜惜几分。   霍戬不一样,他铁石心肠,决定的事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   “我会在监控室欣赏这场戏,如果你们在凌晨前停下,就要小心自己家人了。”   霍戬走了,无论任川这么哀求怎么给他磕头,男人就这么决绝的离开了客厅。   眼泪都要流干了,嗓子也哑得不像话。   很疼。   疼得他想立刻去死。   任川记不清那晚的事情了,可是痛是忘不掉的,那种屈辱,那种非人的凌虐持续了很久,后来大概是晕了过去,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太清楚,不过霍戬向来说话算话,即便是晕了过去,那群人也没敢放过他。   那晚下着同样大的雨,即使再大的雷声也盖不住他声嘶力竭的求饶。   凌晨一点,霍戬从楼上下来了。   任川躺在地上跟死人一般。   像去外边走了一遭,浑身湿透,身上沾了不少浊液,斑斑点点的,霍戬压着恶心把人抱上楼。   任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大概烧了一个星期,醒来时精神错乱,几乎养了个把月才恢复了些。   这栋宅子里发生过太多让他不可忽视的记忆,哪怕他根本不想记起来,脑子也是不听使唤的自虐。   雨还在下,稍微小了一些,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进屋内。   任川受不了忽闪忽闪的房间,干脆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眼角滚下了几颗浊泪,浸湿了枕头。   很多次任川都会想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姐姐告诉他好好活着,他只做到了一半,剩下两个字格外的艰难,无数次的崩溃无数次的瓦解,霍戬都会把他救回来。   任川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活着,他不想坚持苟延残喘,这太难受了,磨平棱角的少爷早就丢了骨气。 第二十九章 :离开别墅   入夜,雨小了不少,任川躲在被窝里,睡着了都保持着之前自我保护的姿势,他睡意很浅,几乎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后半夜才稍微舒坦一些。   然而还没放心多久,急促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任川被刺耳的声音惊醒,一骨碌爬起来,瞪着大大的眼睛往客厅望去。   门铃越来越急,外边那家伙见没人开门,耐心耗尽,随机便愤恨地砸着门,一下一下震耳欲聋的响声传进耳朵,任川吓得心肝紧缩起来,好像冰冷的蛇爬上脊椎,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他吞噬掉。   是谁?谁会大半夜跑来吓人,走错地方了吗?或是真的图谋不轨蓄恶而来?好可怕为什么还不走,要躲起来吗?   突然,敲门声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寂静,然而任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客厅外再次传来了动静。   “咔哒!”   是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等等,这家伙有钥匙?是谁?   他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来不及躲藏,下意识蜷进被子,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强忍着呼喊和哭泣的冲动,他的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   “哒哒,哒……”   门已经被人打开,鞋底踏着地板发出了清晰响声。   声音越来越近,任川浑身血液凝滞,心中不断祈祷着别过来,如今的状况就算是给他时间跑,他也没办法离开。   身上唯一的保护罩被掀开,浓烈的酒气伴随着烟草味在房间里炸开。   任川尖叫着掀开眼皮,来人竟然是霍戬。   霍戬醉了,不然也不会是这幅模样。因为淋雨,昂贵的衬衫湿透,柔软的面料紧贴皮肤,领口大开,露出胸前结实且弹性十足的胸肌,白色衣领上沾着不少酒水,红的黄的一大片,足以说明这家伙喝了不少,保暖大衣早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这家伙顶着这大雨天回来,简直是不要命。   雨滴落进眼睛,霍戬下意识眨眨眼,无用之功,又是几颗水珠落了进去,霍戬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抱住任川埋头在他颈窝,也不管自己这一身湿会不会还人着凉感冒。   霍戬的身体滚烫,器具隐约有抬头的迹象,贴在身上躁得慌,任川果不其然也被弄湿了。   任川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推也不是从也不是,万一霍戬明早记起来怎么办?   没等任川思索一会儿,霍戬反倒先动起手来。   青年的腰肢被一双大手掐住,任川吓了一激灵,猛地推开霍戬,脸上充满了憎恶。   顾不上明天会怎样,任川十分艰难扒了霍戬的衣裳,换衣服这种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很困难,所以任川只是扒了衣裳,并没有再去找套新的给他换上,随便擦擦身体,任川扔就累的满头大汗,他扔了一半被子给霍戬,自己抱着被角躲在床边。   霍戬似乎是累了,也没再折腾,只是不老实抱住任川,没多久就睡着过去。   这一晚又吓又难受,任川没敢再挣扎,由着他一块儿睡着了。   。   任川醒来时霍戬已经没了踪迹,枕边没有一丝余温,亦如他的心,将霍戬的一切都抛弃。   就在任川以为霍戬早就离开霍家时,房间门被人推开,霍戬穿戴整齐,手上抱着一套衣裳走了进来。   他将手中的东西一扔,朝任川看了过去。   “穿上衣裳,等会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任川下意识问,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搭理他。   霍戬果然没正面回答,只是用命令的口吻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穿上,马上跟我走。”   任川没有反抗的余地,安安静静换好衣裳,垂着脑袋等待发号施令。   谁料霍戬没再说什么,而是跨步上前,打横把任川抱了起来。   任川被塞进车后座,旁边就是霍戬,他脑子乱得像是腊八粥,什么都有。   胡思乱想中,车子已经停靠好,他这才猛的抬起头,受惊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带着恐惧。任川又往里缩了缩,把自己团了起来死活不肯下车,嘴上哀求道:“求,求求你别把我送走。”   霍戬被他这个反应弄得皱了眉,:“你发什么神经。”   他说着下了车,绕一圈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车内任川一直紧靠在车门内壁,车门突然被打开,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不过霍戬早有准备,稳稳接住了掉出来的任川,顺势将人扛了起来,不顾身上小猫的抓挠,径直朝一栋别墅走去。   这屋子很大,霍戬走了有一段时间才到的卧室。   那人将他丢在里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门被锁上,任川拍了半天都无人回应,出不去是肯定的了,他只好将精力转移到这间屋子里。这间卧室很大,他猜应该是主卧吧。屋子里有卫生间有阳台,阳台不小,还是露天的,上面还放有咖啡桌,两张椅子摆着哪里,看着还挺休闲的。   床尾有很大一个书架,几乎占了半面墙,上面的书都太深奥,全是财经之类的,他看不懂,可是因为无聊,任川还是挑了一本出来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读了起来。   看了没一会,他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撑了没一会就闭下去了。也是怪昨天太累了,不然这种情况下还不一定能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只是睡梦中迷迷糊糊看到一个身影,他将自己抱了起来,放到了一块柔软的地方。这儿真的很舒服,像是工作忙碌了一天,回到家躺在沙发靠枕上喝着热水的感觉。   霍戬公司临时有事,但他不放心留任川一个人在家,于是就把人接到了公司旁边的一栋宅子。   回来前男人以为任川会哭闹不停,不料房间里根本没人,霍戬脑内蹦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脸色也随之暗沉,不过这份暗沉只存在了两秒,下一秒他便看到了趴在桌子前睡着了的任川。   霍戬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绕过床,快步朝任川走去,一双大手轻轻一托便将人抱了起来。怀里的小孩嘤咛了一声,脑袋在他胸前擦了擦,头发软极了,要是醒来也这么乖就好了。   霍戬想着,不禁又回忆起这家伙的美味,心中一股邪火烧的旺盛。 第三十章 :回忆往事   霍戬压下那档子事儿的念头,将任川抱上内间的卧室,找到需要的资料后便出了房间。   要不是马上要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他估计就留下来了。   总裁办公室外,林涵伞侯在门口,一见到霍戬便奉上笑容,殷勤地抓过霍戬手上的那份资料,霍戬顺手把东西递给他,空出的手一把揽过林涵伞,两唇相撞,暧昧的气息直线上升。   霍戬将林涵伞压在身下,庞大的身形笼罩住林涵伞娇羞的扭捏作态。   一吻完毕,霍戬沉重的呼吸打在眼前人锁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涵伞的衣领已经大开,他似没了骨头架子,软趴趴地靠着霍戬。   霍戬又亲了亲他,随后帮他整理好衣裳。“待会有会要开,下班再陪你。”霍戬说着,抬手刮了下林涵伞的鼻头。   林涵伞露出甜甜的笑容,装作不经意的问他:“好啊,小伞在休息区等你,我们下班就去挑戒指吗?还是阿戬你早点去和小川把婚离了先。”   林涵伞说很起劲,脸上更是充满了期待和天真。   霍戬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昨天喝太多了,好像答应了林涵伞什么事情。   看着眼前青年期待的神色,拒绝的话始终说不出口,霍戬心里就像压了块巨石似的难受,林涵伞的笑就是明晃晃的刀,一下一下刺穿他。   小伞等了他太久,他不能一直这么欠着。   霍戬抬手揉了揉林涵伞柔软的秀发,语气中带着极少见的温柔与宠溺:“先去挑戒指吧,过两天去看看江月,任川身体好些了我们就把婚离掉。”   林涵伞手一抖,差点没拿稳哪份资料。   他悄悄地看向霍戬,小心翼翼的模样惹得霍戬叹息一气:“别内疚,这不关你的事,事情根本原因不是你。”   林涵伞走在霍戬旁边,垂着头显得这个人都颓然极了,然而在霍戬看不到的角落,那张粉唇正勾着一抹得意洋洋的弧度。   江月是霍戬的母亲,早年前一位知名艺人,当年的江月可谓是火遍大江南北,她的歌哪怕有些人压根不听,旋律一起还是能哼上两句,这不单单是因为歌,江月那张脸简直美得惊心动魄,在那时更是被众人捧成了京城最高贵的白玫瑰,所出演的剧,没有一本是不火的。   她纯粹,事业风生水起,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的气质,如果没有那次现意外,她一定能成为一代佳人。   江月年轻拼搏时只是一个小小的龙套,她得罪过一家有钱人,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那家人的小少爷在片场玩闹,害她不小心撞倒一台昂贵的摄像机。   江月不断道歉,那名小少爷似乎是吓到了,他躲在家里人后背,细胳膊轻轻扯着挡在自己眼前的女人,嗓音软软糯糯道:“姐姐,是,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她,和这个姐姐没关系的。”   女人蹲下身子,捏着小孩白嫩嫩的脸蛋说道:“好,姐姐知道了,下去玩吧,别再到处乱跑了知道吗?”   小孩点点头,灰溜溜跑了,临走前又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江月,他似乎说了什么,导致江月瞳孔骤缩,直挺挺晕了过去。   很突然的意外,那天过后江月的人生仿佛开了挂一般顺畅,先是被导演看中,随后成团出道,就在众人认为内娱即将迎来新的巨星时,江月一朝跌落神坛沦,成为了各家各户饭后的消遣。   小三,私生子,正主被逼自杀,卖药的,网络的舆论铺天盖地卷袭而来,他们不论真假,把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谩骂砸在这个女人身上。   阴雨天整座城市都被黑云笼罩着,乌压压一大片,年龄尚幼的霍戬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突然抱住他,为什么会一般般安抚他,但是霍戬觉得不对劲,这感觉很强烈,在江月要把他扔下时他甚至急得喊出了“妈妈”两个字。   江月一怔,定定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她似乎是在思考这两个字的重量,仿佛捣腾,把它们咀嚼碎了咽下去。   江月从来不让霍戬叫她妈妈,她说这样会很危险,于是霍戬便喊了十多年她的名字,这个习惯哪怕是以后也没能改掉。   寒冬腊月,女人浅绿色的裙子被风吹得生机勃勃,就在昨天,她还抱着唯一的儿子在他们那小屋里吃午饭,他们开着玩笑,憧憬着未来越过越好的日子。   可惜天意弄人。   江月抱着霍戬说了很久,她说不要恨任何人,这些件事情上没人有错,只是她自己没什么本事,也请他不要怪自己,她实在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霍戬被提前联系的人带走,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次离别他们将是天人永隔。   霍戬知道江月去世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热搜榜上,他痴痴地滑动着手机,一遍遍刷新,就是不敢承认事实。   网络消息传播是很快的,江月跳楼的视频被传得家喻户晓,有人调侃她该死,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笑得肆意妄为,一个人的死亡成为了笑料,可悲可叹的事实。   霍戬整整缓了一个星期,   江月走的时候留了几样东西给霍戬,只是一些杂碎纪念品,加上缅怀三件套,日记本,项链和几张照片,霍戬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和江月的关系,几乎赶上了地下情人,这么些年东躲西藏,结果还不是被捅破,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   霍戬抱着那几张照片,一遍遍翻看着,在阴暗狭小的阁楼藏了好久。   江月生前对霍戬很好,几乎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早些年江月还只是个打工的,在城市的小酒店搞保洁,一个女人带着几岁的小孩扎根在大城市,他们是基层的一员,和大多数人一样,顽强挣扎着。   那时候的物价很贵,简直到了离谱的地步,当然,这只是对江月而言。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块小蛋糕可以卖到百来块钱,可她还是买了,买完巴掌大的蛋糕,江月兜里所剩无几,房租还没有着落,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 第三十一章 :不以为然   她背着廉价的包,脸蛋依然漂亮,在这栋老旧小区里显得格格不入,她不管那些目光,提着蛋糕回了家。   其实那蛋糕并不好吃,说不上来,也许只是他不喜欢罢了,霍戬将切了一小块的蛋糕推回去,稚嫩的脸蛋装着大人的沉稳,一脸嫌弃说:“我不喜欢吃,你吃吧。”   “怎么会不喜欢呢?”江月看了眼蛋糕。“不应该啊,这么漂亮,你肯定骗我的,快吃完了好洗澡睡觉。”   江月挖了一勺蛋糕,抬手递到霍戬嘴边,霍戬撇头避开了投喂。江月有些尴尬,一只手停在半空中,拿着叉子的指节微微颤抖。   江月一脸失望地收回手,“你不喜欢就算了。”   霍戬抿抿唇,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小就不知道怎么去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江月曾尝试过教会他爱是什么,可他不愿意懂,甚至抗拒不断朝他示好的江月,霍戬甚至觉得他和江月现在的关系没什么不好的。   江月去世后,霍戬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彻底从自己生活里退出,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霍戬爬到现在这一步,冷血早成了他的代名词,霍大总裁亲手将父亲送进局里,又不念一丝情义搞垮任家,能安然无恙跟在霍戬身边多年的,好像除了林涵伞再无二人。   霍戬看着怀中小狐狸似的林涵伞,周身都绕着暖意。林涵伞是他低谷期一路陪他走到现在的人,他曾经答应过会娶他,可是事情变故太突然,他不得不娶了任川,而林涵伞一生气飞到了国外,他们之间就这样没了后续。   可想而知林涵伞回来时霍戬有多么的开心,他等了好久好久,任川和林涵伞有那么几分像,他每次和任川温存,都觉得那是他的小伞,温柔是给予林涵伞的,从来不是任川。   霍戬从来没去想过其中的细节,对林涵伞的那层滤镜太厚了。   男人抱着怀里浅眠的青年,一脸餍足。   。   任川做了个梦,梦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将他围在阴森小巷里讨债,看不清脸的男人手上把玩弄着一把刀,他将刀对准趴在地上的任川,语气轻浮说:“再不还钱……呵,我可不敢保证这刀拿不拿得稳呢。”   话音刚落,男人便松开了手,利刃也随之落下……   砰砰砰!!   噩梦没有继续下去,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任川揉了揉眼睛,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糊糊扶着墙站起身,外边那人已经走了进来,映入眼前那张脸直接把他的瞌睡虫全部赶走。   霍戬就站在门外,一脸冷淡地看着他。   他下意识要躲,霍戬却已经挤了进来。任川只好后退,退了几步又被床绊倒,一下摔在了不怎么柔软的被子上。   任川低头不敢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洁白的牙咬着原本粉嘟嘟的唇,单薄的肩也在颤抖。   霍戬不禁皱了皱眉,看着他畏首畏尾的样子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后说道:“别愣了,赶紧跟我回家……”   “啪”的一声,任川抄起拖鞋扔了过去,这招一点征兆都没有,霍戬直接吃了一鞋子灰。   拖鞋擦过精贵的西装外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任川!”霍戬气地一吼。   “走开!别找我了,走开,快走开,呜呜呜呜……求求你我不要回去。”   任川又哭又骂,气得眼睛发红,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精神病患者,这里陈设如常,可他就是觉得陌生,就连眼前的男人也认不得了。   霍戬被骂得一愣一愣的,直到看到任川精致下巴上挂着的水珠,才猛的回过神。   拳头被攥紧,霍戬蹑手蹑脚走上前,他不会哄人,只好伸出手作势要抱住人。   任川吸了吸鼻子,心中毛骨悚然,看见霍戬靠近,他面色如土,开始不停地低声抽泣。   霍戬一愣,压着薄唇的弧度,深渊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青年看,语气不容拒绝:“回家。”   含着水汽的眼睛里透着火,任川一拳一拳砸在霍戬胸口,尽管他很用力,霍戬还是觉得像撒娇,小猫挠痒似的,不带疼。   “玩够了没?够了就起床回家。”   任川没打几下就累了,倒在床上喘着气,死活不愿意起床。最后霍戬没办法,只能将他扛上肩带了出去。   上了车,霍戬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他是天生的冷脸,笑真笑假别人都看不出来。任川最见不到他笑,跟狐狸似的,狡猾的眼眸里全是算计,他简直猜不到回去将要面临着什么惩罚。   任川想补个觉,但旁边那家伙一直在看自己,他被那双狭长的眼睛盯得有点害怕。   任川没别的办法,只能低头不去看他,刚刚动手霍戬没直接生气已然算他走运,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月末跟我回一趟霍家。”霍戬淡淡说道。   “我不想去……”任川摇头,眼神闪躲着不敢看霍戬。   像霍家这种豪门世家,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种人一落千丈的少爷,浑身没有一点儿本事,就如霍戬当年差点破产,霍家既不承认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也没舍得出一分钱,现在倒好,一个个都腆着脸贴上来。   上次回去,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受霍戬喜欢,看着他的位置眼巴巴馋,明里暗里都在讽刺他,霍戬不会管这些事情,由着别人对他落井下石。   霍戬看出了他的顾虑,神情没有丝毫的松动。“任川,我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你能拒绝我?”   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地渗透进身体,任川垂下一张绝望而凄楚的脸庞,两眼愣愣盯着自己的脚,牙齿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霍戬他……一定要这么羞辱自己吗?   任川张张嘴,有些哽咽道:“我不想去,也……去不了。”   霍戬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随后眉头一皱,那道疤也跟着移动,男人昂了昂矜贵的下巴,不紧不慢掏出烟,啪嚓一声点燃了。   烟圈随着男人的话一块儿被吐了出来。   “有什么好害怕的,过几天去配条假肢,练一练能站住不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 :揭开伤疤   刺鼻的烟味充溢车厢,任川忍不住咳了几声,脸色憋的通红。   霍戬睨视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口烟圈,表情淡漠如场,眉眼清俊,并不在意。   有毒气体在肺里横冲直撞,任川控制不住自己,咳嗽得生理眼泪只流。   “咳咳咳……”   他捂着嘴,很努力压制着自己,尽力不打扰霍戬。   车子就这么大,他再怎么缩也躲不到哪儿去,霍戬被他弄得有些烦,昏黄灯光下薄薄的唇,微抿的弧度透出冷漠的气息。   “娇情。”   任川心中一紧,咳嗽声愈来愈烈,他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能忍受的,无论霍戬怎么折腾,他明明已经学会了隐忍不发,可他最近变得好奇怪,看不清东西,时不时就会咳嗽,嗜睡,总之不太正常。   红光吞噬烟草,很快便见了烟蒂,就在任川以为他要扔掉烟头时,男人眉眼透着锋锐之感,眼底尽是冷漠,他没什么情绪开口道:“手伸出来。”   任川有点愣,慢吞吞伸出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任川虽然不受待见,在霍家几年也用不着干什么,一双手还是养得不错的。   霍戬只看了一眼,夹着即将烧到指尖的烟蒂按往青年手心,灼烧的疼痛刺激着任川,他尖叫一声,立即收手,然而霍戬就像是知道他要躲,另一只手擒住他,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握住,更显得脆弱不堪。   霍戬将燃烧的烟生生抵着掌心按灭,随后又拧了一圈,似是怕留着火星。皮肉被灼烧的感觉极其痛苦,手掌火辣辣的疼,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肉体被烧焦的味道。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任川掰着霍戬施暴的那只手,瘦弱的他在霍戬面前连挣扎都激不起什么风浪,他哭叫着不要,泪水甚至来不及流出,视线都是模糊的。任川哭得撕心裂肺,叫声却越来越弱,他最后倒在了霍戬怀里,整个人不停痉挛着,抽噎声断断续续,眼泪还在流,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霍戬捏着那只受伤的手,指尖扣弄着烟圈烫出的水泡,一边欣赏任川颤栗的下巴紧咬的牙齿,表情恹恹。   “早安静不就好了。”男人恶劣的说,从骨子里透出的暴戾是这层衣冠怎么也盖不住的。   任川无法思考,咬破唇也忍着不出声,他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霍戬永远都是霍戬,他残暴不仁喜怒无常,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他的命。   疼,好疼,疼得他想立刻死掉。   任川眼睛死死睁着,几乎是逼迫自己保存情醒,他告诫自己不能晕,不能晕,一旦晕过去,霍戬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弄醒,那时候要面对的或许会是比现在更痛苦的折磨。   任川咬破粉嫩的唇瓣,咽下血。   一定一定要逃掉,找到哥哥,逃掉,他再也不要见到这家伙,一定要逃!   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任川忍着恶心劲,像被玩坏的玩偶一样趴在霍戬身上,口腔里充满了血腥味,他咽了一口接一口。   任川是被霍戬抱着回去的,他浑身没劲,死鱼一般睁着眼,呆滞得不像正常人。   不知怎么的,霍戬心底竟流露出一丝心疼,他看着虚弱的任川,难得后悔起自己做的事。   看来真是疼到了,不过也好,不疼记不住,宠物是不能一直惯着的。   助理早早准备好了晚饭,不过肠胃不太好,霍戬早出去吃过了,他干脆只买了一份粥。   任川坐在椅子上小口吃着粥,一是怕胃承受不住更加疼,二就是因为怕烫,所以只能一边吹一边吃。   左手不太熟练地搅动着粥,右手因为烫伤被他藏在了桌下,他不敢让霍戬看到伤口,这人很变态,喜欢看他受伤,更喜欢在他结痂时揭开伤口,看他痛苦哀求的样子,霍戬说他贱,就该承受这些。   胃里一抽一抽的疼,随着香甜软糯的粥下肚,这份痛也很快被安抚了。   一碗粥见底,任川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嘴唇,不敢说还要。   霍戬抱着他去洗澡,放好水就把他丢在了浴室,   任川坐在水温偏烫的浴缸里,刚坐下时有些难受,渐渐的就适应了,之后这水淋在皮肤倒是上舒服得很。   任川虽然没吃饱,但总归是恢复了点力气,不至于洗个澡都能晕。   任川不想出去这么快,就在浴室耗着,脸蛋被熏得红红的,整个人都透着水汽,他蜷缩在这片小小的包围里,享受着短暂的美好。   玩得正嗨,门口突然被人敲了一下,也没等他答应,霍戬就径直推门进来了。   任川吓得手一哆嗦,一直抓着的花洒就这么摔了出去,要死不死,这东西往前转了个圈,直直冲着霍戬就喷了过去。   刚开门就被喷了一身水,霍戬脸色登时黑得不能再黑。   霍戬捡起摔在地上毫发无损的花洒,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任川先道歉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着急就,就……”   霍戬被眼前的大好风景激昏了头。任川全身赤裸坐在眼前,雾气缭绕,使得胸前粉嫩的果实若隐若现,往下看去,那是一片水波荡漾的好风景。   霍戬眉心一跳顺手把花洒扔了,紧接着上前搂住还在担惊受怕的青年,调侃道:“结巴什么?我又不打你。”   白嫩嫩的屁股被人捏了一下,任川红着脸想要挣开,然而腰肢被霍戬两只手禁锢住,叫他怎么也逃不掉。   ——   任川是被霍戬抱出去的,他喘着粗气,肩膀还在微微抖动,埋在霍戬胸前的脸压着憋屈和难堪。   身体本就赢弱不堪,还被人折腾了这么久,早在一小时前他就不行了。   相对于任川的要死不断气,霍戬倒是心情大好,脸上挂着餍足的笑,   清洗完身体后,霍戬将人抱进了房间。   把人放下后他便出去了,任川以为他是走了,终于放松下来打算好好睡一觉。   眼睛刚闭上没一会,就感觉门被人打开了。任川下意识地回头,是霍戬回来了。   看着进门的霍戬,任川有些怯懦地往旁边躲了躲。   “啧,”霍戬有些不悦,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水杯放到了桌子上。   “把水喝了再睡,免得明天嗓子哑了。”   任川很害怕这样的霍戬,要是以前的话,他一定会将自己扔在卫生间里,提了裤子就走,根本不会管自己。   怯懦的喝了水,霍戬没离开,任川也不敢睡下去,他真怕这家伙突然抽风又要对他做什么。   放好水杯后,霍戬扯了扯被子,一下钻进了被窝。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任川吓得抖了抖,掌心刚跟着又疼了几分,他还想着霍戬要是去陪林涵伞,那他还能给自己上上药,身体上下没一个地方是舒坦的,尤其是下身和手心。   霍戬察觉到了身边青年的害怕,心里更是愉悦,,任川不能离开他,不能反抗他,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大手一揽便将人搂进怀里,手里环着的腰纤细且没有一丝赘肉,任川常年卧病,除了在床上之外几乎没怎么锻炼,肚子上都是软肉,软乎乎的摸起来手感很是新鲜。   霍戬第一次安抚着给他揉肚子,任川却误会了,美人回过头含着泪向他求饶:“霍戬,我,我累了,明天再做好不好?”   任川说着声音逐渐越来越来低,他怎么敢提要求啊?万一这家伙生气,就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   上一次床事求饶,霍戬将他按在道具上玩弄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因为破损出血住了几天院,这边没法玩了,霍戬自然不会留下来,男人转身就回了公司,那几天任川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床上。   霍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多少这种事,任川每次跟他睡一觉起来,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似的,腰酸背疼动都动不了。   霍戬他压根不知道任川事后有多难受,每次都是提裤子就走人。   任川经常发烧,因为没办法清理,身体一天天垮了下去,这些小事霍戬全都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毕竟又不在乎。   霍戬抱着任川没有再来一次的打算。   “睡吧,今晚不弄了。”   任川有些疑惑,但他太累了,更何况折腾了这么久,他简直是架着眼皮强撑。   。   次日清晨,任川醒来时蜷缩在霍戬怀里,动作亲昵依偎着他。   觉察一切的任川登时白了脸,他吓得赶紧收回贴在男人胸前的手,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只不过经他怎么一动,霍戬醒了。   刚一睁开眼,就见任川缩在自己怀里低着头不知干什么。   霍戬的苏醒打断了任川,他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不过没抬头,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好似刻意躲着。   霍戬也没打算怎么着,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时候助理刚好送来早餐,霍戬就叫起任川跟自己一块吃了。   任川心不在焉嚼着馄饨,眼睛一下一下瞟着霍戬,似乎是有什么要说,但又不敢。   霍戬发觉了他的不对劲,瞧了他一眼说:“有事?”   任川犹豫了好一会,一直等到霍戬碗里只剩寥寥几个馄饨时,才张嘴带着祈求的语气道:“我能不能,见一面哥哥……” 第三十三章 :离婚协议   霍戬眉头不自觉紧蹙,他盯着任川看,手里捏着的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馄饨,碗筷碰撞的声音一下下像是砸在任川身上,让他生出皮开肉绽的错觉。   霍戬无视掉任川眼里的哀求,说道:“不准,在你重新学会乖之前,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   任川垂下头,沉默着不说话。果然,霍戬早把一切查穿,关于他的身世,这些都算不上难,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想知道哥哥的踪迹,哪怕是遭遇不测,他也要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年姐姐她到底做了什么。   那些事,他一概不知。   霍戬照常上班,任川又留在了这栋牢笼中。   霍戬不允许他出门,任川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阳台,只有那里他才能看到外边的世界。   他越来越迟钝了,不住的发呆嗜睡,明明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但任川就是很困,在阳台上,在卧室,稍不注意就会睡着,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楚,虽然他的确是近视眼,可急剧下降的视力还是很奇怪,任川没办法,霍戬不会管他,他只能躺在床上,慢慢腐烂。   胸口一阵接一阵的闷痛,任川靠着轮椅,神情呆滞望着外边的世界,这里是独栋别墅区,附近的林子都是霍家的,在任川视觉范围内没有任何人。   雪下了一个早上,像是雾漫了天,蹁跹的形态又似柳絮,铺天盖地卷袭而来,似乎是想要压垮这座孤独的房子,连带着青年一块埋藏起来。   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大雪早已覆盖住院前的路,任川甚至已经看不见清门外的事物了,他的眼睛好像出了什么问题,视力越来越差,很多次出现幻觉,把无数个带有霍戬影子的东西看错成他,很奇怪,也很诡异。   他没办法,任川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在倒数了。   霍戬大概半个月没回来,除了每天托人送饭,他再也见不到活人,这种理智被慢慢吃掉的感觉十分痛苦。   任川回了神,转动轮椅想要回到卧室,没留意身后的异样。   他还没能熟练操控轮椅,一不小心就会撞到东西,闷哼一声,任川猛的抬头,四目相对之际,任川差点以为他又看错了。   “霍戬?”   他甚至下意识叫了一声。   霍戬看着面前憔悴的青年,就像夜间的昙花,正在迅速凋零。   心里麻麻的,好像有什么莫名的情愫在里头酝酿,霍戬手里捏着的那份文件袋怎么也递不出去。   出门前他答应了林涵伞,一切都会好好的,怎么一看到这家伙就开始动摇了?   霍戬强迫自己直视着任川。   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只大手,是霍戬骨络分明的手拿着一袋文件递了过来。   任川不明所以,抬眸看着他。   “签字吧,你不是想离婚?”   不掺一丝温度的语气,冷到让人怀疑这其中的真假。   任川当然明白为什么,无非就是林涵伞这人耐不住了,非要这个名分,这东西他攥了三年,怎么扔也扔不掉,它捆绑着自己和霍戬,是霍戬的半个筹码,是他的锁魂链,烫手山芋扔过去,竟成了别人的暖手宝,这可真讽刺啊。   离婚协议书打开,霍戬已经签好了名字,他的字笔迹很重,墨水嵌进纸张,笔锋宛若利刃。   任川认认真真看了几遍,几乎是抖着签下了字,没有任何不舍,没有任何惋惜。这张纸承载了他三年的苦难,所有的一切,仿佛在他签下字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到头了。   霍戬看不懂他的反应,似哭又似笑,要控制任川简直太容易了,失去了一条腿,无亲无故,在这个世上他还能依靠谁,所以霍戬当然不怕。   只是他没有思考全面,转念一想,任川没了牵挂,那还有什么能让他留下来呢?   任川将协议书递回去,没说一句话,他现在疯狂的想逃,离开霍戬,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充满泥泞的道路。   霍戬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盯着任川写下的字出神,他的字迹干净舒服,笔锋不甚明显,整体看上去更显温婉,亦如他这个人。   霍戬雷厉风行,不知林涵伞用了什么招数,总之他们就这么踏上了去民政局的路。   两人都不说话,任川眨着眼睛,指尖微微颤抖着,他浑身发冷,车内空调开得很高,窗户也是紧闭的,温度并不低。这股冷气没由来,冻得人血液凝结骨头都裂了,就像他才是那个源头,源源不断散发着寒气。   冷,不切实际的冷,就像他即将要跟霍戬离婚一样,那么的不切实际。   他终于,终于可以摆脱这层关系了?他受尽折磨,三年的时间求不回霍戬一句怜惜之情,而林涵伞只是撒撒娇,霍戬就答应离婚给他名分,该说幸运还是可悲呢?   去民政局的路并没有多远,任川却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长一次等待,因为这一纸婚姻,他们之间纠缠了三年。霍戬没由来的恨他,那种恨很纯粹,一种夹着巨大过节的恨,任川从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霍戬也从不说,每当他问起为什么,霍戬就会笑,笑得极其恶劣,掐住他的脸,一遍遍施虐,他让他自己想,想通了就放过他。任川想不通,除了求饶别无他法。   其实抛开这张结婚证不谈,他们的关系早就进行到了不可控的程度,与其说这是一种解脱,不如把它理解为释怀,至少在任川看来,他们的交集起步于这本红色的本子。   流程很顺利,任川没有财产,他不在乎这些,印章一盖什么都结束了。   霍戬带着他回了霍家,任川没挣扎,也没问为什么,他问了霍戬太多次这三个字,全部都没有回应。   霍戬缺一个玩伴,他还没找到想要的答案,即便他要走,霍戬也不可能会放过他。   苦难没有熬到头,他还要继续走。   房子很暗,任川重新回到了轮椅上。   他头一次觉得和霍戬在一个房子里不是件很压抑的事情,他直视着霍戬,淡淡问道:“林涵伞什么时候住进来。”   等他住进来了,自己就该想办法走了。   霍戬有些看不懂他,任川这家伙很奇怪,越来越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霍戬诡异的发现,他竟然希望任川伤心,希望他拒绝离婚。   两人对峙着,一言不发,霍戬盯了良久,最后败下阵来,临走前还丢了一句话给任川。   “晚上我会托人带你去配假肢,小伞生病了,暂时还在医院养着,三天后霍家的宴会你必须跟我去。”   摔门声很大,震得房子都颤了颤。   任川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泪水淹没了一切。   压抑在心底的,哭不出来的,在这一刻都宣泄出去了。   没有了牵绊,任川还剩什么呢?   活着,活着就好了。   活着离开这里,离开霍戬。   坚定不移的。   前所未有的酸楚充斥着脑子,心脏紧缩,痛得不能呼吸,任川咬着牙极力控制着情绪,喉咙哽得生疼,支离破碎的哭声从指缝间渗出,滚烫的眼泪扑簌簌落下,留下两道湿湿凉凉的泪痕。   其实他们离不离婚结局都一样,只不过起源来自于这,那么解脱总要从这里开始。   任川哭了很久,直到眼睛红肿泪水枯竭,什么也流不出来,他才缓过劲来。   晚饭被霍戬放在桌上早已凉透,任川胃不好,凉的东西吃了会疼,不过他不在乎,疼也是好的,至少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没人的胃是打出生就废的,任川娇声惯养多年,身体在到霍家之前一直都是很好的。   任川常年被霍戬关着,霍戬不在意他的死活,门一锁什么时候记起来也不一定,又或者说他并不是不管不顾,因为霍戬每次都能在任川快要极限时回来,然后当着任川的面把不知道哪儿弄来的残羹剩饭扔进垃圾桶里。   散发着腐臭味的食物再次受到污染,它们静静躺在垃圾桶里,混淆着泥沙和纸巾碎片,以及一些不知其貌的垃圾。   霍戬冷笑着叫他吃,阴翳的眼睛泛着刺骨的冷意。   任川爬到了他脚边,连求饶都没说出口,霍戬便不耐烦地将他踹开,又踢倒垃圾桶,厉声命令道:“吃!”   青年被折磨得早就没了力气,趴在地上许久才艰难坐起身。   他撑着地面,觳觫着抓起被踢出来的剩饭,一口接一口送进嘴里,干呕忍不住,任川就捂住嘴,逼迫自己把反到嗓子眼的饭菜咽下去,他一边呕一边塞,除了哭别无选择。   霍戬尽兴了,大多数情况下会将他送去医院,若是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也只能自求多福。   身体就是这么一步步垮下来的。   酣畅淋漓哭了一场,任川鼻头泛红,眼睛也肿得厉害,胡乱擦掉眼泪,袖子已然湿了一大片。   外卖盒子凉得冻手,好在这里微波炉还能用,任川热了久违的早餐,安安静静吃完饭,收拾好垃圾放在房子门口,接着就回了房间。 第三十四章 :草莓蛋糕   霍戬言出必行,果真派人把任川带走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任川没有反抗,越来越往霍戬期望的模样靠近。   霍戬命人给他换上了一套得体的衣裳,任川挽着霍戬入场,他还不习惯靠假肢走路,动作说不上的怪异,但他只需要依附在霍戬身边,做个陪衬就好,也不会有人注意得到他。   豪门世家的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霍戬只是一名私生子,他能爬到这个位置,任川仍是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人,什么都放得下。   霍戬谈笑风生,正和一个男人聊着生意上的事,虽说这是霍家大小姐筹办的订婚宴,但到了他们这一层的,又有多少事情是随心的?明里暗里都是一个性质,至于原本的意思是什么,估计连当事人都不清楚。   “哈哈哈,霍总果然爽快,那么我们说好了,改天我在约您。”男人露出狡诈的笑,一杯酒抬到了面前。   任川熟练的举起酒杯,杯壁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类似的酒会任川陪了霍戬太多次,也为他挡住无数次酒,干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那男人一直忙着和霍戬客套,现在才注意到一旁的任川。   “这位是?”   “您好元总,我……”   任川张着嘴,话吐了一半又给他咽了回去,曾经烂熟于心的客套话现在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要怎么答?他现在算什么?情人还是玩伴?   “任川,任家小少爷。”霍戬一句话打破了尴尬。   元云山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向任川的目光如炬,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打量。   任川早就习惯了这种视线,饿狼盯着食物那样直白,他将酒杯一饮而尽,冲着元云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腼腆又勾人。   这是霍戬教他的,他必须为霍戬在生意场上留下用处,否则一个没有价值的东西是随时会被抛弃的。   任川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那又怎么样,这方法的确好用,现下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元云山笑着打趣道:“没想到霍总身边还有这样的美人,不亏是霍总,看人的眼光真是高。”   任川当年和霍戬结婚时,婚礼虽办得很大,权贵也邀请了不少,可是也就是这一次,婚礼过后霍戬就没在外人面前提起过他。   时光飞逝,人们总是会忘记什么的,距离上一次和霍戬出席,已经过去半年了,所以有人不记得他也不奇怪,毕竟在比起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落魄少爷,霍戬更热衷于宣传林涵伞和自己的关系,现在谁人不知霍戬马上要和林家少爷订婚呢?   元云山明显很喜欢任川,霍戬当然看出来了,也不装什么听不懂,很是大方地将人推了过去。“既然元总喜欢,那么送您玩玩也无妨,不过这可是个残次品,您不嫌弃就好。”   他朝任川抬了抬棱角分明的下巴,慷慨大方道:“去陪陪元总。”   任川咬着牙不动,被他一推一个没站稳倒的过去。   元云山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   任川吓得脸色有些白,他站稳了身子,朝元云山道了谢。   “没事。”元云山扶着眼睛看他,一副斯文儒雅的长相,笑起来莫名亲切,有一种慈眉善目长辈的错觉。   任川跟着元云山走了,像转手的商品,上一秒还跟在主人身后,下一秒就要陪陌生人离开。   他有些拘谨,这是霍戬头次把他这么草率送走,一个晚上都格外小心翼翼,以往都是这样帮霍戬挡酒的,他可以醉,但霍戬得保持清醒。也不是没人对他起过歪心思,霍戬维持着脸面都是一一拒绝的。果然,抛弃了那一纸婚约,他就是霍戬的走狗,只要能发挥作用,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弃。   倒不是伤心,感受到霍戬对他的占有欲在一点点消磨殆尽,任川有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就算是要跟一个陌生男子走也无所谓,更何况他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离开霍戬,哪怕是几分钟。   元云山很照顾任川,没让他挡酒,发现他走路别扭后也不怎么走动,就在这一圈绕着,时间过半还找了位置让任川坐下,很是殷勤地递上来糕点。   目的性很强,无非就是想睡他。   任川一一受着,如果结局无法改变,那不如享受过程,要是能诱惑元云山将自己从霍戬手里要过来,也算是另一种解脱方法。   元云山这人任川有所耳闻,花得不行,身边的玩伴几乎三天一换,但他除了花之外,待人大方温柔,懂得怎么照顾人,长相帅气年纪也不算大,哪怕是花也无所谓,依然有人愿意贴。   任川挖着手中的蛋糕,甜腻腻的奶油有些齁嗓子,这是元云山替他要的,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偏甜的东西,不过跟着霍戬忙了一天,几乎是什么都没吃,腹中除了刚刚灌下去的酒什么也没有。   蛋糕很腻,他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元云山还以为他喜欢,搂着他的腰说道:“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拿?”   是询问任川的,但没等怀中人说话,元云山就已经递了新的过来。   任川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伸手打算接过东西。   元云山避开任川的手,笑得大方,随后找了个勺子,挖下一块带着半颗草莓的蛋糕,抬手送到了怀中美人嘴边。   任川识趣,张嘴吃了下去,粉嫩的唇沾了些奶油,他伸出红润舌尖卷走,只留下一片水渍,看起来诱人极了。   元云山忽然想尝尝这蛋糕是什么味道,他吃了一块,很甜,挺好吃的。   任川待到后半场,前面喝了不少酒,膀胱涨得很,他现在迫切的想要上厕所。   任川扯了扯元云山的衣袖,跟这个男人相处了一小会,他倒是和传闻中说的差不多,温柔体贴。   任川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我想去上个洗手间,可以吗?”   元云山当然不会拒绝,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出走廊右转就是了,我陪你去?”   任川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洗手间包含了很多意思,任川当然懂,他只是单纯想上个厕所,并不想随便交代在这儿。   新鲜空气灌入肺部,任川如获新生。   元云山在原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美人却迟迟未归,他忽然生出一股火气,望向出口的眼神褪去了温和,留下来的只剩愤怒。   元云山放下手中没吃完的草莓蛋糕,左手捏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打圈转着玩,戒指表面刻着玫瑰纹路,摸起来不算平滑,他啧了一声,抬脚朝出口走去。   在门口撞见了同样要出去的霍戬,两人目光交汇,无形之中电光火花劈啪作响。   霍戬率先开了口:“人呢?”   他指任川。   元云山干干笑着,脸色如常。“跑了,没想到霍总身边的小美人如此活泼,连您的话也没听进去。”   霍戬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掉,大脑一瞬间的死机。   任川跑了?他怎么会跑?跑到哪里去?   任川这么多年懦弱无能围在自己身边,一次都没有跑过,就是是任楚死亡,他也只是提出离婚,任川怎么会跑?他怎么敢跑?!   霍戬表情变得狰狞,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煞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生吞活剥。   元云山有些诧异,霍戬他接触不算多,也就是最近回本家接了个项目需要和霍氏合作,不然他们之间估计不会有什么交集。   外人都传他是个天才,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元云山比他大了半轮,看人的眼光不会错,霍戬的确是个狠角色,这样的人优点很多,软肋也就更加明显。   难不成……   元云山望向卫生间方向,心中飘起不确定的猜疑。   他指了指卫生间,道:“刚刚去的,一直没回来,我刚要去找找,没想到就碰到霍总了。”   霍戬夺门而出,一下便冲到了目的地,他抬脚踹开门,急匆匆往里看,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是倒下的水桶和一大片水渍,像是剧烈挣扎过后弄出来的痕迹。   霍戬额间青筋跳动,眉头几乎拧在一块儿,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愤怒得薄唇都在轻颤。   元云山跟了过来,现场一片狼藉,他静静欣赏着霍戬的发怒失态,好像猜到了什么,不过他不说,只是倚着墙看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明明那么在乎,为什么还要把人送给自己?   元云山当然不会去猜这种问题,也没打算去问霍戬,人丢在酒店厕所的事情并不算奇怪,他比谁都清楚为什么,原因无他,这栋酒楼是元家一个旁系亲戚的产业,也就是霍家大小姐今天的未婚夫。   这栋酒楼不干净,元云山提前打过招呼,说这种大型晚会不要搞事情,估计那家伙没听。他意味深长瞧着霍戬,心中感叹:踢到铁板了。   理智逐渐回笼,霍戬环顾周围,当真一个人都没有,心中那口气堵得严实,硬是被他压了下去。   霍戬回头,元云山早已不知所踪。 第三十五章 :破碎的美   漆黑地下室内,老旧的吊式点电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它在黑暗中微微摇曳,带动着桌子边两个人的影子,一下下晃在墙上。   “唉,老大那边不是说今天不动手吗?万一这家伙是个什么豪门贵子,那我两不是完了?”一个四十出头,胡茬稀稀拉拉的男人看着一旁的同伴问。   “急什么。”接话的人一脸横肉,下巴还有一道骇人的疤,从下颚线延伸至眼袋,缝针留下的疤很明显,一看就知道这伤口不浅。   刀疤男手里玩转着一把弯刀,眼神一直盯着一旁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名男子,年纪轻轻衣冠楚楚,青年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里堵着一团不知名的东西,皮肤白皙,脸上两道泪痕已经干涸,明显是狠狠哭过一场导致的。   他手脚皆上了锁链,娇嫩的皮肤早已磨得伤痕累累,像什么牲畜一样被丢在角落,深深陷进这片黑暗。   刀疤男看着任川那张脸,越看越是满意。“你懂什么,这档子事干出来了还分哪天?”再说了,上边有些大人还偏偏就喜欢这种公子哥,家里越有钱越想玩,就喜欢看他们无能为力的样子。计算只是个玩具,没人愿意赎,光是这张脸就能买个好价钱了。”   男人说完便发出贪了婪的笑声,这声音在偏狭的小房间里来回撞,恐怖又糜烂。   嘈杂的环境将任川从昏迷状态拉出,男人们攀谈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么送走?什么卖掉?他现在在哪?   一瞬间所有问题冲上脑门,任川愣在那儿明显的不安无措。   他记得自己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刚一出门就被人捂住嘴按在地上,他拼命挣扎,把一旁盛满污水的铁桶踢倒,脏兮兮的水溅了那些家伙一身,他们恼羞成怒,一巴掌劈在后颈,任川就晕了过去。   任川感受到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看不到外边的情况,手脚也都锁着沉重的链子,稍微一动便发出刺耳的响声,任川吓了一跳,一旁的两人也回过头来。   “醒了?”   一道男声灌进耳朵,带着玩味的笑侃。   任川下意识一抖,一种熟悉的感觉倾泻全身,被捆绑的无助,身处黑暗的迷茫。   刀疤男似乎很满意任川一副兔子受惊般的反应,他蹲下身,一脸肥肉都跟着颤了颤,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赤裸裸的目光打在青年脸上,任川不安地往后退了退,瘦小的身子蜷曲起来,他缠着声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别碰我!”   “嘿!还挺烈,脸蛋也够漂亮,就是不知道身体够不够敏感,无所谓了,反正你的下一任主人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到时候要是过上了好日子,可别忘了谁帮你创造机会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说完便嚣张笑了起来,一双手也不老实,放肆在任川身上到处游走,从脸颊滑下去,指腹触碰皮肤的那一瞬间,娇弱的美人浑身颤栗,显然是害怕极了。   令人作呕的恶爪一路向下,先是前胸,随后落到柔软小腹时,男人忍不住捏了一把,嫩生生的腹部瞬间起了红印,简直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娇贵。   刀疤男啧啧赞叹:“这么敏感?看来真是捡到宝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脸色大变,一把将任川扔了出去,任川摔到了地板上,疼得厉害。   “你他妈是个残废?”男人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   身后的同伴疑惑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刀疤男爪起任川,撩开了他左腿的裤子。   不是期望的美腿,是生硬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塑料制品。   刚刚还不明所以的男人瞬间爆炸。“妈的白费!怎么就没想到验验货,呸!”一口唾沫星子飞了出去,似是觉得不解气,他又抬腿狠狠踹了任川一脚。   任川吃痛叫了一声,缩在一旁不敢说话,害怕得不住颤抖,牙齿也在不停打架。他现在看不见动不了,触感痛觉都放大了好几倍,这一脚踹得他生疼,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   “打什么打?”刀疤男拦住那人,又看向倒地不起的任川,眼珠子狡猾转了两圈,随即笑了出来。   “谁告诉你这样就没用了?送到亦哥那边去,不是说他们那边热衷于这种残废,说什么破碎的美,哈哈哈哈有钱人的癖好就是奇怪,好的不要偏偏喜欢这种货色。”   他一边说一边拎起任川,铁链碰撞铮铮作响,他丝毫不怜惜,拉着人走出门,随后粗鲁地将任川塞进门外的一辆五菱面包车。   刀疤男回头对同伴说:“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给亦哥那边的人打个电话。”   两人分工明确,男人点点头表示没意见,锁了车门顺手点起一只烟。   任川被关在车后座,如待宰的羔羊,毫无抵抗力。   他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那两个男人送到了另一个地方,浑浑噩噩又被人抱进了一间房内。   那人把他放在一片柔软上,安抚似地揉着任川的秀发,枷锁没有被解开,那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对他上下其手,却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像是占他便宜,倒像是在替他查看伤口。   淡淡的青柠味从那人身上散过来,莫名的让人安心。   任川犹豫了好一会,在那家伙替他穿上衣服后轻轻唤了一声:“你,你是谁?”   无人回应。   任川又道:“有人吗?”   空荡荡的房子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刚刚那家伙动作生涩温柔,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故人初见,可是那家伙并不说话,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交流过。   在霍戬的牢笼中,任川能接触的人很少,少到一只手便能数过来,如果那人他真的见过,那他一定不会忘的,可这家伙身形高大,几乎能把他整个圈在自己怀里,任川压根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一时间找不到与之匹配的影子。   不对,有是有,但那家伙和刚刚的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除了身形相似,没有一个地方一样的,况且刚刚带他过来的那两人叫他亦哥,那恭恭敬敬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简单的角色,自己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人。   任川苦笑,原来一个人对自己留了那么片刻的温柔,他都能苦恼这么久,生怕自己把人家忘了。   他到底在自作多情什么啊……   外边在下雨,声音很大,隔着窗户也能听得清楚,屋子里是开着暖气的,温度适中,很舒服。   任川一直在房间待着,一个下午都没人来过,这么一算,他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霍戬要是知道他不见了会怎么样呢?   能怎样?任川忍不住想笑,他除了在乎林涵伞,这辈子还在乎过谁?别说自己丢了,哪怕是死,估计霍戬都不会难过一分。   任川不想死,死亡固然是一种解脱,可人总是向往着生命的,他既没有找到哥哥,也没有查明真相,一切都还是迷,如果他不去揭开,那么这盘棋将封印长存,再无人知晓。   任川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掳到这种地方来,一切都被打乱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侧躺在床上,如尸体一样死寂,人越是想越是焦虑,迷茫和害怕遮天蔽日压了下来,沉重的铁链子套在身上,稍微动弹一下都是困难无比。   任川想着想着,眼皮子逐渐支撑不住,加上不见光亮,他没坚持多久就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眼睛上的布条已经被人拿走,睁开眼便是光,任川颇不习惯,下意识抬手挡了挡,这一动作让他愣了几秒,他几乎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   害他苦不堪言的铁链不见了!   任川猛地坐起身,手腕传来一阵阵酸痛,他忙拿开撑着身子的手。   “嘶……”   好疼。   “怎么了?”忽然一道男声传了过来。   任川这时候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男人。那人剑眉星目很是帅气,手中夹着一只已经燃了一半的烟,茶色大衣套在身上竟也穿出了生人勿近不好惹的感觉,这人气场太大,给人的压迫感十分窒息。   任川谨小慎微,看到男人后便开始后退,直到蝴蝶背抵到了床头,他才迟疑地看过去。   “你是谁?”   男人当即露出一副委屈失望的表情。“你居然忘了……”只是下一秒这人就跟唱戏似的又恢复了笑脸。“没关系,不记得也好。”   他侧了侧身子,冲面前还在发愣的任川呼出一口二手烟,刺鼻的烟味一下钻入鼻孔,直呛得人一阵咳嗽。   “我叫亦时泽,怎么样,听说过没?”亦时泽询问面前的人儿。   任川咳嗽了半天,眼眶都咳红了,并没有回答亦时泽的问题。   见等不到答案,亦时泽索性继续说了下去:“当年亦仁两家交情深厚,可惜亦家钻了别的道,任家后辈就开始避着接触亦家,生怕沾上一点腥臭。”   亦时泽说着说着还动上手,他摸着任川的头发,他一脸痞笑道:“看来并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知道啊。” 第三十六章 :侄子亦玖   烟草的气味很难闻,任川天生就讨厌这东西,再加上之前霍戬干的事,他几乎是对烟有了恐惧,那一点红光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理智正在一寸寸瓦解。   任川吃力的消化着亦明泽所说的一切,脑子明显的卡机,他到底什么意思?任家和亦家有过交集?可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啊。   像亦家这样的豪门,任川就算不插足家中任何事情,也不可能对任家交际状况一概不知,抛开自己的身份不谈,任家高调贪婪,怎么会放任这种炒作的好机会?   亦时泽蹂躏着青年的头发,适当打断了他的思路。“任家破产,任海天心有不甘,从我这儿借走了一笔钱想东山再起,原本是压了一位美人的,可那家伙跑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任川下颚紧绷,神色也多了几分慌张。他安慰自己没事的,不就是借了点钱吗,任家当年虽然破产,但也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任海天留着地盘,借的钱应该不多,没事的没事的……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嫁也没关系,我想这十亿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多少?!”任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的看向口出狂言的男人。   亦明泽按灭见头的烟,床角的任川吓得一抖,亦时泽不明所以一脸无辜丢了烟蒂。“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不相信大可去问问你那漂泊在外的妈,再说了,我这可是有那十亿的汇款记录以及借条,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清楚了的,你要是不愿意留,那么这十亿总得赔吧?”   亦明泽果真从一旁的柜子抽屉里拿出来一份文件夹,是借条和汇款证明。   看着白纸上清楚熟悉的字迹,任川有一瞬间的恍惚。   亦时泽重新躺回沙发,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任海天进去了,他太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躲过我的眼线,那么这笔账总得有人接手,父债子偿不是?”   任川颤抖地松开紧攥被角的手,眸子深处那丝深沉的失望诠释着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任海天不喜欢他,这种不喜随着时间推移早就演变成了厌恶,任川根本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背负着灾星的骂名,懦弱地躲在任楚坚强的背后。   任川脑海回荡着亦明泽说的话,十亿,十亿……他怕是一辈子还不上。   任川看向亦明泽,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悲愤,溢出来的是无尽怨恨。他冷冷道:“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亦明泽好奇的看着他。   “只要还上了那十亿,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   亦明泽周遭空气冷了一个度,他耸肩,随即抬眸凝视着任川:“你想太多了,要你的人可不是我。离不离开也不是我说了算。”   “那我是卖身还是卖什么?你觉得有可能还上这十亿吗?”任川说得很平淡,就像在聊什么家常话。   亦明泽一怔,半晌一句话未说,但是任川能看到他眼里闪出的怒火:“你这家伙还真是够可以啊?自己就给看开了。”   亦时泽忽然不想再和他说话,被送到这儿的人哪有不哭闹的,能沉着冷静思考对策就已经称得上沉稳的了,像任川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几乎没有。   亦时泽趁着任川发愣的片刻走了,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当事人来谈,他的怪癖跑到别人身上,既施展不开,也没办法压抑,着实有些难受。   他动作很快,任川没反应过来,一下就只听见摔门声。   亦时泽出了门,外头站在一个男人,明显是在等他。   “我跟这种小美人谈不来,你知道的,我总是想弄死他。”亦时泽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   亦玖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敢!?”   亦时泽啧了一声,一脸戏谑盯着他看,嘴上啧啧道:“怎么跟你小叔说话呢?我还没丧心病狂到把侄儿心上人弄死的地步,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不如好好照顾着,我看那小家伙可怜兮兮,身子骨比文清还差,再不好好调养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   亦玖眼皮子直突突,咬牙切齿瞪着亦时泽。“闭嘴!”   亦玖烦躁地绕过亦时泽,径直朝屋内走去。   而被侄子忽视了的亦时泽也没有生气,脸上依旧带着笑,眉眼弯弯,他思考着待会儿回去该怎么跟家里那位解释,才好说清楚他一连消失半个月都干了什么。   亦时泽摇头,捏了捏口袋里的车钥匙,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   任川正坐在宽大席梦思的角落,曲着身子将自己抱做一团,整个人显得那么孤助无援。   “咔哒!”   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任川猛然抬头。   进门的不是亦时泽,男人穿着一身挺拔西装,身影高大,轮廓棱角分明,眉眼深邃,五官是极有辨识度的中英混血。   亦玖定定看着任川,一步步走到床前。   陌生又熟悉的青柠味卷袭而来,他盖住了亦时泽刚刚留下的烟味,一阵阵扑向任川。   任川最近眼睛近视得厉害,稍微远点的距离就很难看清楚,刚刚男人离得远,如今一步步逼近,他也逐渐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任川愕然呆住,愣在床角一动不动,一双透亮的眼珠子像是要贴在来人的脸上,他一脸茫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怎么会跟小九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对,任川摇头,小九眼神没那么犀利,况且小九明明就傻了,当时在医院还扒拉着灌木上的花,一口吞一朵来着,护士也清楚告诉过他这家伙不正常。   对了!他记得小九家里挺有钱来着,有钱人家难免兄弟多,这家伙,说不准是小九某个兄弟……   任川胡思乱想着,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都肖想了一遍,没怎么注意旁边的人。   亦玖见他无视了自己,站在床边,猛地一屁股坐下,身形高大的男人犹如一面墙,忽然屹立在面前,任川当即吓得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喊道:“别,别过来……”   “川川哥哥为什么不理我?”   亦玖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吸了吸鼻子,高大健壮的男人像是被饲养员抛弃的老虎,收起了獠牙和利爪,只剩下耷拉着的耳朵,看起来莫名的委屈。   “什么?”任川还是不明所以,试探性叫了他一声:“小九。”   亦玖将头埋进任川颈窝,轻轻磨蹭着,这样一个大块头硬是要往自己怀里钻,场面实在有点搞笑。   任川一遍左手吃力地抱着他,右手尽量避开接触,他一边安抚似的摸着男人宽厚的臂膀,一边说:“你怎么回会在这里?阿姨怎么样了?”   亦玖抬起头,脸上多了两条鲜明的水痕:“妈妈走了,然后有个叔叔过来把我接走,我一醒来就到了这里。”   锁骨那处湿漉漉的一片,任川顿时心就软了,心中不疑有它。   小九是他唯一一个吐露真心的人,小九单纯善良,在医院的那几日,几乎是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虽然有些事情做的很幼稚,可任川还是被他逗笑了。   自打那次之后他们便在没见过面,他就像突然降临的天使,完成一场仪式化的悲悯,转瞬即逝。   任川以为他们就此永别,谁曾料到两人居然还能相见,还是在这种鬼地方。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不了解亦玖,更不了解他的身世,所以亦玖无论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该觉得诧异,毕竟曾经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   亦玖注意到他的手心,眼底燃起一抹煞气,不过这煞气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他抓住任川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弄到了而已。”任川避开这个话题,试图抽回手,无奈手腕被亦玖紧紧抓住,不小心牵动伤口,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亦玖赶忙松懈了力道,不过没有放手,而是轻轻捏着任川的手腕,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那道触目惊心疤痕。“一定很疼,都是小九的错,明明说过要保护哥哥的,明明说过要一直守在哥哥身边的,结果还是让哥哥受伤了。”   亦玖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怕砸到任川的伤口,他手忙脚乱地擦掉泪水,红着眼眶看任川。   这件事压根就和他没关系,任川替他擦干净脸。“不疼的,和你没关系,用不着自责。”   亦玖抽噎打着哭嗝,将任川整个楼到怀里,又哭又蹭。   其实他早上就从亦时泽那里打听到了任川的现状,几乎是急不可耐赶到这里。一进门就见心心念念的人被锁在床上,如同一个被遗弃的破碎娃娃,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爬满了全身。   他在给任川上药时是抖着手的,他在国外刚受过治疗,片刻不歇就奔了回来,结果还是来迟了。   亦玖何尝不后悔,看着任川残缺不全的腿,他的后槽牙都要咬碎掉。 第三十七章 :副CP主场(雷跳)   兴许是傻的日子太久了,亦玖装起痴呆样简直得心应手,成功把任川骗了过去。   任川并没对他刨根问底,说到底这家伙于他而言还是个迷,他们认识的天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任川把他当孩子,戒备心自然不重。   被绑了一天一夜的任川很累,在被亦玖放开上完药后只休息了一上午,之后就是亦明泽的出现。   现在的任川就算不进行运动,只是稍稍用了会儿脑子就累得不行,亦玖抱着他,青年整个人窝在亦玖结实的胸膛,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往下压,它的主人挣扎着不愿,但拗不过困意,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亦玖看着怀中猫崽子似的任川,心中的空缺似乎慢慢被填补上,他搂住任川,垂头贪婪地嗅着独属于任川的气味。   。   亦明泽的车子跨越半个南区,一路朝北,最后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亦明泽随手将车钥匙丢给小弟,抬脚跨进了别墅院子。   穿过熟悉的前院,亦明泽敲了敲门,语气带着调侃的调子。“清清我回来了,快开门迎接老公。”   门内寂静无声,亦明泽耐心等了一会,中途又敲了几次门,就在他耐心即将殆尽时,门咔哒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一只布偶猫挤着门缝钻了出来,它围着亦明泽裤腿绕了两圈,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   亦明泽没搭理他,因为前来开门的那人在门刚打开的一瞬便直直冲他倒了过来。   亦明泽吓了一跳,一把伸手接住了他,一张妖艳的脸笑的极其欠揍。“这么迫不及待?想我了?”   倒在怀里的青年人像没了骨头架,软趴趴的像是昏迷了。   亦明泽这才发觉不对劲,他捏住文清缠着纱布的脸,心脏如遭雷击,他打横将人抱起身,往日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挂着笑意的脸在此时此刻冷了下去。   亦明泽不笑的时候整张脸比腊月寒冬还要渗人,琥珀色的瞳孔散发着骇人锋芒。   那只布偶猫也跟着进了屋,屋内没有开灯,亦明泽不相信撞到了椅子,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刺耳。   怀里的人猛一睁眼,惊恐得不住发抖,又被这一声吓得脸都不敢漏了,紧紧抓住亦明泽的衣袖。   这反应纯粹属于本能,原来文清的本能,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处于惊吓的情况下这么害怕,应该是因为原主怕从高处摔落的失重感,反应暂时也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亦明泽察觉怀中人儿的害怕,回过头瞪着那只布偶猫,厉声呵斥道:“滚开。”   文清这时候缓了过来,明明身体很虚弱,但他还是倔强地推搡着亦明泽。“快,放我下来。”   亦明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他放了下来。   刚松开手,文清只觉得脚上一阵钻心的痛蔓延开来,当即又扑了下去。亦明泽似预料到一样,稳稳接住了他。   文清眼睛顺势往下瞧去,这一看便吓了一跳,地上是一滩猩红的鲜血,格外的触目惊心。   文清看得头昏,心道:伤口怎么崩开了?   那天他奋力挣扎,两个壮汉为了压住他便拿出刀子想恐吓一下,结果失手刀子掉了下去,直直就刺进了文清脚里。   “谁弄的?”亦明泽压着怒火问,双手托着文清的腰,好让他转移着力点。“是谁动了你,和老公说。”   文清摇摇头,并不想提起那天的事情。“我没事……”   话音未落,文清觉得身体一悬,双脚就腾了空。亦明泽自然能发觉文清的害怕,于是抱紧了人,脚底行动也快了些。安慰的话也随之传来,“别怕,带你去医院。”   脑瓜子嗡嗡,疼得要紧。   亦明泽紧紧抱住他,既内疚又心疼。   怀里的人儿扯了扯他的袖子,嗓音清润甜糯:“不想去医院。”   “不行。”亦明泽拒绝得果断,捏了道文清的屁股。“知道你讨厌医院,但是越拖越严重,万一出事怎么办?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把自己耗废?”   文清埋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医生,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情况,可是医院……文清真的不想去。   伤口感染导致他浑浑噩噩发了烧,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他回过神,人已经坐在车上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坐在亦明泽腿上——他被亦明泽小孩似的抱着。   亦明泽将文清抱上车,坐稳后发现胸口被什么液体打湿了一片。   文清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   倒不是文清娇气,可这痛就像毒蛇一般,从脚骨蔓延上来,直直击着他的泪腺,害得他就这么在这个恶人怀里哭了。   文清羞得将脸埋在亦明泽的肩膀。   “亦明泽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   “叫老公。”他气若蜉蝣,像是在蛊惑人心。   “不叫,恶心死了。”文清瞪了他一眼,一副嫌弃样。   亦明泽觉得胸口痛,那种疼有些无理由,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笼子里,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   “亦明泽?”   猛的抬起头,亦明泽一下便撞上了文清的眼睛,清透,纯粹得漂亮。   “亦明泽?”文清喊了他很多遍,可是男人就像失聪似的没有反应,于是他便别扭着叫了一声老公,小脸扭扭捏捏。“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亦明泽把手覆在脸上,深吸了口气。   操,石更了。   “那个……”文清觉得这个姿势是真的不对劲,他干干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刚动一下,亦明泽就板着个脸看过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很凶,文清被唬得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会出什么事。   。   梧桐道南久医院是这座城市最大的私立医院,先进的技术和器械同时证明着他也是最好的医院。   按道理来说,这儿的院长应当是个成熟干练的中年人。然鹅而面前的男人摸约30来岁,干净的衬衫和西装裤,微微有点长的头发已经盖过眉毛,整个人透着书香文静的气息。   谭从接到亦明泽电话时是很震惊的,等他火急火燎赶过来,一脸严肃的问发生什么事时,亦明泽正坐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一人。   “快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严不严重,都流这么多血了。”亦明泽担心的问。   谭从认真帮文清看了一遍,说:“怎么这么严重了才送过来?先跟我去洗洗伤口,要缝几针。”   “跟我走。”谭从看出文清的不自在,抬手轻轻拍了拍亦明泽,示意他别当着别人面前动手动脚。   亦明泽手掌有些不舍的离开臀瓣。   文清处理好伤口,谭从说还不能马上回去,得留院观察一两天。   患者随医,文清老老实实住进了谭从安排的VVVIP病房。   看着跟自己原来小家差不多大的病房,文清不得不感叹有钱真好,不像他,漂泊小半辈子好不容易挣了一套房,结果没住两天就出事封了。   文清将脸埋进被子,不愿去想那些事情。   亦明泽一直陪在身边,文清难免尴尬,他的手机还落在家里,眼下更是无聊。病房里有电视,而且很大,只可惜文清是个高度近视,坐床上根本看不清。   亦明泽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点怪,于是便主动找话题。“还疼吗?”   文清扣手手,老实说:“麻药劲过了,有点疼。”   亦明泽垂着眸子,自责道:“怪我。”   文清接不上话,要说不怪文清也说不出来,若不是亦明泽使手段害他被迫住进文家宅子,估计也就不会有那一档子事。   。   下午,亦明泽让谭从打了两份饭上来,由于文清还挂着点滴,不方便吃饭,于是亦明泽亲自上阵,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菜递到文清嘴边。   文清俯身要吃,亦明泽又突然抬手躲开半张的嘴,有意要戏弄文清。   文清撇撇嘴,很无奈他这种幼稚的玩笑,干脆不再看他,明显一副不让吃拉倒的意思。   亦明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文清披着大衣,体恤领口宽敞,胸前大好风景一览无余,精致的锁骨,粉嫩滴红果果……   亦明泽咽了口口水,一双琥珀眸子暗了下去。   文清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还以为他是饿了,于是便说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亦明泽俯身啄了一下文清的唇,蜻蜓点水一般,像是警告着什么。   “你要是不吃饭,那我可要吃你了宝贝。”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嘴角勾的放肆。   文清狠狠瞪着他,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控诉。   亦明泽无所畏惧,重新把勺子抵在文清嘴边。   文清一口吃了下去,他把这口饭当做亦明泽,发狠地咀嚼着。   。   任川已经丢了两天。   那晚过后霍戬冒着风险动用霍家势力封锁了酒店,他和派来的人找了一夜,头发凌乱也完全不在乎,胡子拉碴,眼底爬满了红血丝。   查了一夜的监控,霍戬清楚看到任川被人迷晕,随后拖出了卫生间,后面的衔接角监控是坏的,就像有人故意而为,线索愕然断裂,再往后什么也查不出来。 第三十八章 :蓝色项链   京城的雪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依旧没有停的征兆,漫天飞舞的白雪飘落这座城市。   霍戬靠在办公室角落里的卧椅上,抬手将额前的几根碎发悉数撩起,露出了眉间那道疤痕。   脸上是难掩的疲倦。   宴会那晚,霍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素来习惯以任川为交易代价送出去,这不是第一次,往常都不会出差错的。可那晚他明显有些不在状态,眼睛总是时不时瞥向任川,他明明已经尽量的避开人流,却还是有人往他身边靠,围过来的都是些年轻的女子,大腹便便的商人。而他是被包围的中心,霍戬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场盛宴的贵客,他年轻才俊,是最成功的企业家,所有人都妄图与之交好。   霍戬看着那些挤身过来骚手弄姿的女人,不出意外的在他身上又留下了很浓的奢侈香水的味道,那你先自称前辈的商人过来时,又是一身的烟草味混着各种各样的酒精在他身边发酵……   他突然有些厌烦了。   霍戬一甩手,怒吼着把秘书赶了出去。   霍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商道,其尖牙俐齿的程度根本不输老一辈的油嘴滑舌,行事风格极其果断,自此三年前那件事过后,几乎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有些东西哪怕真的得不到,他也要想尽办法毁掉,这种不平衡的心里极其恶劣。   就像他喜欢折磨任川一样,怪异得让人胆颤,任川跟了他这么些年,始终没摸清了男人的心思,他就像时间,每一天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捉摸不透。   一开始霍戬的确是把任川当做一个玩物,可是后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诡异,霍戬自始至终都把他当做泄愤目标,每次他面对任川时,脑海里就不断涌进一个人的面庞,美艳至极刺激着他,叉着腰叫嚣着让他继续。   男人再次陷入癫,发疯似地把桌上茶杯和文件全部掀翻在地   “嘭——”的一声巨响,办公室里发出了巨大的物品碎裂声,门外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办公室顿时变得浑然不堪。   霍戬撑着桌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待他彻底受不住,那家伙又将他放开来,窒息感清晰感知着,他按了按眉心,转身望向一地狼藉。   霍戬突然笑了出来。   “他能去哪啊?宴会我都找过了,指不定在哪玩着正尽兴呢”霍戬扬高嘴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霍戬欺骗式的哄骗着自己,办公室早被砸得没了落脚的地方,他一边踢开那些完文件,一边朝椅子走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婚宴的事情怎么样了,监控那边调出来没?”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霍戬猛的瞪大了双眼,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奔出办公室。   任川怎么会被卖掉,这怎么可能,他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嘛?为什么会落入那老东西手里,还即将要被他卖了?   “到底怎么回事?”   霍戬刚一冲出门,就看见秘书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对不起总裁,刚刚得知的消息被封了!”   秘书赶忙弯腰道歉,头都快要埋到膝盖里去了。   霍戬扶墙,抬手指着走廊让秘书滚出去,眼底那抹猩红带着浓重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霍戬不怎么会表达情绪,发泄方式是极其暴戾恣睢   江月很忙,虽然关心他,可霍戬的童年里没有爱恨情仇,江月唤他小戬,而他不能叫她妈妈,干巴巴叫了她十来年的“江月”。霍戬不懂爱,没人教过他那是什么东西,他们母女东躲西藏,比起穷更致命的是压根没有尊严,江月真的什么都做了,为了户口为了供他上学,为了他们的生活到处奔波。   最后她却死了,死在他们刚刚安顿好的小区楼下,死在情况好转没多久的那个冬日。   霍戬其实是麻木的,心尖上那刺刺的细痛很难受,他倚着床一遍遍翻看着江月的遗物,突然在箱子的角落发现了一条项链,那项链形状很怪,像是一个环扣,可是却只有一半,很眼熟的设计,霍戬飞速运转着脑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前几天跟着江月去片场时,他看到过这条项链的另一半,是在一个小男孩那儿,他将项链绕了几圈戴在手上,环扣因为重量而坠出来很长,明艳艳的宝石在太阳光下闪烁着蓝色光芒,他一眼便记住了。   霍戬不觉得江月会买这样的项链,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还是情侣款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江月当时低声下气的模样一遍遍浮现脑海,霍戬想上前帮忙,却被助理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家伙走了,江月也被带走了,而霍戬则被扔了出去,他们嫌他碍事,又怕他生出事端,一边那江月做威胁一边撵人。   在后来,江月就死了。   这其中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霍戬不是隐忍的性格,平日里也没少惹祸,江月给他收拾的烂摊子太多了,后来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混蛋,霍戬这才收敛了不少。   江月已经死了,没人会再管着他,更不会有人会告诉他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霍戬当天便去了片场,他没有进去的资格,被当做游客拦在了外面,于是霍戬便绕了一圈路,终于在一个偏偏的地方发现了一堵矮墙,他的身高勉勉强强能翻过去。   霍戬刚翻过去,就听到下边有人惊呼道:“你是谁?你怎么随便乱进来?”   霍戬拍了拍擦伤的手掌,有些疼,不过他不在乎。   霍戬回头望向和他说话的那人,大眼睛小翘鼻,粉嫩嫩的唇瓣和未褪去的婴儿肥,再加上胸前那相似的项链,他没有作一丝怀疑和判断,几乎立即给少年安上了当事人的标签。   霍戬抬眸,已经略微长开的脸很是帅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年少便能看出将来一定不会差到那儿去。江月长得漂亮,霍戬自然不会差,这张脸几乎是他身上唯一的优点。   说话的少年一看到他长相,眼睛似乎都瞪直了,屁颠颠走了上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唉!你好,你好看,我们能做朋友吗?”   霍戬并不想和他有任何过多的交集,他亮出自己的那条项链,直白地指着少年脖子上的那条问道:“这是一对,你为什么会有?”   少年看到他手中的项链时,先是一顿,紧接着冲了上来,一把夺过项链,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你跟那贱女人什么关系?”   “贱女人?什么意思?”霍戬不悦的皱起眉,明明他也还是个孩子,偏偏有种这个年纪不该存在的狠厉与沉稳。   “呸!”少年吐了口痰,这动作不身熟练,像是在模仿别人的动作,故意做给霍戬看的。   “她爬别人床被丢了出来,活该被。轮!真以为自己收个狗屁项链就不得了了,太太仗着有人撑腰就敢无视我,真该死。”   稚嫩的嗓音吐露着恶狠狠的话,这明显不该是一个8岁多孩童能说出的话,可少年说得那样顺嘴,明显是骂过很多遍的。   “她,这两天在这里都遇到了什么事?”喉咙有些哽,霍戬指尖发颤,不知是冷是气。   “被一群叔叔拖走了,活该,谁叫他害妈妈受伤的,爸爸说了砍一只手就好了,谁叫她自己不愿意……”   霍戬一瞬间耳鸣,后面的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踉跄后退了几步,又猛地扑上前,一把扯过少年手里那条刚刚被他夺去的项链,转身跑出了这地方。   霍戬攥着项链蜷缩在冰天雪地里,孤零零小小的一只,茫然盯着一片雪白看。   脑子里仿佛放了一阵烟花,炸得他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江月喜欢开玩笑,有时候会对他说一些不怎么有营养的话,说想做个指甲,霍戬无所谓,顺着她只知道点头,可是江月后来并没有做,她说:“那可不行,我还要给你做饭呢?怎么,嫌弃我这段时间没好好照顾你,不愿意吃我做的饭了?”   霍戬那时也只知道埋头吃饭,敷衍着摇头,要表达的什么江月压根没搞清楚,不过她早已经习惯了,干脆也不说话,安静下来吃饭了。   霍戬待了很久,久到身子都有些僵硬,他才缓缓站起身,朝片场入口走去。   很多工作人员都下班了,霍戬拉住一个看起来很时尚的女人,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问道:“抱歉打扰您了,我想问问在里面的那位少爷,是谁家的?”   “你说哪个?”女人见他相貌堂堂,自然不去计较眼前人耽误自己下班,语气还很是和善。   霍戬说着一边比划。“7、8岁,大概到我下巴。”   “啊~是他啊。”女人一脸恍然大悟。“是任家小少爷任川,你居然不认识?” 第三十九章 :垂暮一间   地下垂暮会所。   鹅绒被中央,青年睡了有一段时间,屋内灯啪嚓一声亮起,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出一阵满足的轻叹。   任川茫然看着眼前的亦时泽,神色有些慌乱,他还记得自己如今欠了人家十亿,能不害怕吗?   亦时泽看他醒了过来,顺手将早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说道:“吃完就走吧,你不属于这里,这儿太危险了,至于那些钱,你慢慢还就是了。”   任川垂着头,纤长白嫩的手揪着被子,来来回回将它揉成一团,最后又松开来,他脸色有些苍白,勉强勾起一抹笑,样子很是牵强。   该怎么还上这笔钱?能去哪儿呢?   两个问题压得他久久喘不上气,霍戬很讨厌自己的东西随意逃跑,他不在乎真相,也不会听他说那些可有可无的解释,重点在于他不见了,霍戬一定会将这归为逃跑,霍戬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能不能留下来?”任川有些怯怯地抬头看他,那是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茫然中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愫。   任川不清楚眼前男人的身份地位,但看他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小喽喽。这个会所是很隐蔽的,光是看霍戬三天了都没找到他这点,任川就能确定,至少在这里担心不到外边。   他不知道后路该怎么走,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霍戬,犹如一根利刺,这颗刺深深扎在他身上,他现在只想把它拔出来,根本不会在乎场地到底合不合适。   “你想留下来?”亦时泽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即将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男人露出玩味浓重的笑容,饶有兴趣看着床上的青年,唇角勾起,问道:“那么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呢?”   任川一愣,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对啊,他能做什么?他现在的身体,怕是什么也干不了。   可是……   “随便什么都行,求,求你了。”任川憋着眼泪,将姿态放得极低,他贯会利用这副好容貌,霍戬早就拔去了鸟儿的翅膀,让他只会扑腾着挣扎,或是想方设法讨自己欢心。   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苟且一点又能怎样?   亦时泽定定看着他,某种意义上他其实还挺佩服任川的,替亦玖买下这人时,连他这样的变态都觉得任川身上的伤刺眼,可任川居然受住了,简直不可思议。   他笑了笑,似无奈般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垂暮不养闲人,就算你是亦玖的朋友,在这儿吃的也是我的饭,不过既然你想留下来也不是不行,明天有个拍卖会,下午我会派人提前带你去看看,明天就做为驻台上场。”   任川没听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亦时泽耸耸肩:“穿身好看的衣裳坐台上供来客欣赏,不过不是做为商品,你只需要做一个装饰品而已。”   很简单,也是目前最适合任川的工作了   任川听他说完,没有一丝犹豫点了头,无论工资怎么样,能留下来就行,躲过这阵子风头,等霍戬彻底将他忘记,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亦时泽离开了房间。   任川有些饿了,他拖着满目疮痍的身体下了床,稍作洗漱便吃了早饭,接着就是睡觉。   下午,房门被人敲响,来的人是一位容貌佼佼,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女人似乎有什么怨气,白了任川一眼,丢下一句“跟我来”,紧接着便出了房门。   任川匆匆忙忙下了床,紧紧跟了上去。   女人带着他到了很大的一个地方,看样子应该是拍卖场。   她随手指着一处说道:“你明天就在这坐着,持续时长是到拍卖会结束,期间不得离席。”   任川乖巧点头,虽然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一副很讨厌他的样子,但他毕竟寄人篱下,对这里的人自然是充满了尊敬。   女人带着他走了一圈,很多东西都没有跟他说清楚,除非是必要的,任川也没问,很显然就算问了她也不会答。   走到一处包厢,女人随手指了指走廊尽头,“你去那边等我,我现在有事要忙。”   “嗯。”任川点点头,按照她说的过去了。   那是一个休息厅,这会儿没多少人,估计是都在上班。   任川独自在角落吃等人,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啪嗒。”一个女人端着酒经过,似是崴到脚,盘子一斜酒杯直直撒到任川身上。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女人着急的一边道歉一边拿纸擦拭。   红酒本来只晕染了一小块,被女人这么一擦,任川胸口整块红了。   “算了,没事的。”任川抿了抿嘴巴,自己看起来肯定很狼狈。   “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啊。”女人拉着任川往楼上走。   女人的力气很大,生怕任川不愿,飞快的带着他去楼上。   哪怕任川再傻也发觉有些不对劲,他刚挣脱开,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就是你抢了小楚的驻台机会?”为首的男生看起来娇纵任性,说话时高昂着脑袋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任川有些慌乱,对方有十多个人,手上都抄着家伙,明显的有备而来。   任川想给亦时泽发个消息,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被为首男人的跟班夺了过去。   “别想通风报信,惹了我的人还想跑?知道我是谁吗?”   任川下意识后退几步,肩膀碰到了冰冷的墙壁,支支吾吾的开口:“不……不知道。”   “记住了,我叫盛舟,今天惹到我算你倒霉。”盛舟用手指挑了挑任川的脸。“长的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就你也配跟小楚比?”   “放开我!”任川拍开盛舟的手,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脱,无奈身上的伤太疼,他连扑腾都显得很是不自量力。   “把人送去垂暮一间,听说你这种小白花最讨男人喜欢了,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勾引亦时泽的。”   一间是垂暮迷乱的楼层,这里鱼目混珠,抛离人性,进了这里就没有谁能安然无恙离开的。   。   亦时泽和盛家的合作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新的合同双方都有续签的意思,不过亦时泽有意退休,负责人已经换成了亦玖。   合同摆在眼前,笔尖即将触碰到纸张,但就在此时,门口乌泱泱挤进来几个人,神情慌乱毫无规矩。   “盛老,不好了!”来的是盛家的人。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盛老爷子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让小亦总见笑了……说吧。”   “盛舟少爷带着一群人去了垂暮……”来人说到这里有些结巴,看了一眼秦亦玖又继续道:“他为了一个小姐,把新来的驻台抓走了,说是要报仇什么的!”   盛老爷子一听,脸上的褶子都气得抖了起来,他把拐杖往地上一丢:“混账!”   亦时泽带回来的人岂是随随便便能碰的?况且一上来就是驻台,明显身份就不一般,盛舟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分明就是打亦时泽的脸。   新来的……   一旁的亦玖脸色阴沉,垂暮最近根本没有新送来人,除了任川……   亦玖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合作到此为止。”   包厢里其他人无一敢挽留这位小亦总,不同于亦时泽,亦玖这人更为恐怖,就像是天降的英才,短短时间便将垂暮打理得井井有条,而这还只是他接手的其中一部分财产而已。   “蠢货,这么大的事居然当着亦玖的面说出来,你是猪生的吗?!”   盛老爷子气愤地对着边上的人喊:“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上去。打电话过去让人拦着那个混账!”   。   盛舟仔细打量着被自己绑来的少年,巴掌大的脸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像极了小白兔似的,眼眶含泪看样子很狼狈,偏偏里头又有种不肯屈服的倔强。   “长的可真带劲。”一旁有人没忍住说了句。“得亏老子不玩男人,不然真想试试。”   盛舟闻言一把掐住任川的脸,“把你的脸划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资本和小楚强东西!”   任川身子忍不住颤抖,眼眶兜不住的泪水滚了下来,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掉,像断线珍珠似的汹涌。   看着眼前人的反应,盛舟满意地从桌子上拿了把小刀,正要对着任川的脸划下去时,紧缩的门猛然被人破开。   还没搞清楚状况,盛舟手里的小刀就飞出去了,不止是小刀,盛舟整个人也被踢飞了。   “妈的,谁坏老子的好事!”盛舟捂着小腹,疼得面容扭曲,就这还不忘咒骂一声。   来人并没有搭理盛舟,而是先把被捆住的任川松开。   看着因为捆绑而勒出的红痕,男人脸色阴沉,如地狱里的阎罗一样,眼神都是冰的。进来以后房间的气压似乎都变低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吭声。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盛舟这会儿也不敢说话了,真的见到了亦玖,盛舟心里是发怵,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不好惹。   亦玖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一样。? 第四十章 :马甲掉了?   “小九?”任川看见亦玖的一瞬间,眼泪就彻底绷不住了,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亦玖就哭。   “我,我呜呜呜……”任川哭得直打嗝,话也说不清楚。   “没事了哥哥。”怀里一下被填满,亦玖还有些不适应,那么大一个块头呆愣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瞧任川哭的这么惨,本来想推开他的手最后还是改变方向拍了拍他的背,轻轻揉搓起来,像是在安抚收到惊吓的幼崽。   任川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平静,他趴在亦玖身上抽抽噎噎打着哭隔。   “已经没事了,小九先送哥哥回去好不好?”亦玖揽着任川要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盛舟,对随后赶到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把人带走,盛家那边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保镖不明白小少爷此举何为,   怀里的人还在小声抽泣,亦玖看的心里发闷,心里恨不得把盛家人千刀万剐了。   亦家虽然来京城的时间不如盛家久,但是盛家现在就一个六十多岁的盛老爷子在支撑。   如果真的动手,未必不能拿下盛家。   亦玖垂眸,睫毛轻轻颤动。   再等等,等他彻底拿下亦家,等一切安定下来,他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伤害过任川的人。   现在要做的只有把小家伙保护好,绝对不能出岔子!   等盛老爷子带着人到垂暮时,亦玖手下已经把盛舟带走了。   “老爷,现在怎么办?”保镖询问盛老爷子的意见,盛家对盛舟这个小少爷十分宠溺,不然盛舟也不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动亦时泽的人。   “把我书房收藏的那副古画给亦总送过去,明天一早再去接人!”盛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是十分疼爱盛舟的,但现在看来盛舟是被宠过了头,今晚就把人放在亦玖那吃点苦头也好。   夜晚,垂暮主楼少见的过了十一点依旧亮着灯。   任川回来时身上带着浓重的烟酒味,哭花的脸狼狈不堪,亦玖抱着人去楼上洗澡了。   任川大半个身子泡在浴缸里,心情很是复杂,自从被霍戬控制后,他就很少知道圈子里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霍戬只是把他当做交际时的一个礼品,像亦家和盛家这样的豪门,自己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够上。   宴会上自己就像混在凤凰堆里的小鸟,霍戬把扯下的漂亮羽翼重新装在他身上,但是这早就没用了,麻雀披上外套又怎样?不终究还是麻雀。   任川心里难受,眼泪掉在浴缸里砸出水花。   一旁垂头伺候他的亦玖听到滴水声,一抬头就见他哭得梨花带雨,单薄的肩一缩一缩,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疼的要紧。   亦玖忙捏住任川的肩,另一只手慌忙替他擦掉眼泪,担心问道:“这么了哥哥?身上受伤了吗?”   任川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一贯这样爱哭,泪腺发达厉害,有时候莫名其妙也能自己哭起来,娇气得很,这些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后来经常被霍戬打骂,眼睛哭到红肿发疼,一流泪就难受,久而久之他也慢慢学会了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眼睛很痛,眨眼都是疼的,眼泪流出来就跟盐水洗刷过眼珠子似的难受。   任川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因为委屈而哭了,更何况是在被人保护过后。锦衣玉食的人一遭跌入谷底,受尽折磨时那阴森森的地牢照射进一道光,光把他救了出来,给予他无尽温柔爱护,这怎么能让他不愁绪。   他太难受了,明明曾经他也拥有过这些,那么幸福,事情怎么会发展到那一步?   霍戬和林涵伞分开,任川被骂了三年的小三、灾星、祸害,各种不善的标签贴在他脸上,人们似乎还想焊进他的皮肉,自认为正义十足为林涵伞讨一个公道,谩骂早就压垮了他。   任川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对他好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却偏偏不一样,这是纯粹的善意,任川确信自己和亦玖相处时间并没有很长,他只是一个傻子,两人之间话题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亦玖自娱自乐,任川时不时应和罢了。   除了亦玖自己现在还能抓住谁呢?   任川努力睁开迷糊的眼睛,看着近在眼前亦玖担忧的脸,他的心不由得重重一跳。   亦玖是个傻子,看今天的事估计是垂暮后面的小公子,他在这里没有限制领地,老话说就是横着走的,也亏他身份高贵,天性in善良,不然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小孩子的喜欢纯然简单,亦玖救了他两回,一次医院天台,一次是不久前。   任川觉得自己就像溺水者一样,亦玖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即使这个稻草长得并不坚固,他还是想要牢牢的抓住。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担心你。”任川抹掉眼泪,抽着气回答亦玖刚刚的问题。   亦玖明显有些不解:“哥哥为什么担心我?怕我打不过那个坏蛋吗?可是小九很厉害的啊!”男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波动着浴缸里的水,水面被他激起涟漪,一圈圈荡进任川心里。   任川脸颊有些热,他****将脑袋埋进膝盖,手圈手抱住了自己。   闷闷的声音从青年紧蜷的身体挤出:“不是的,小九下次不要随便打人,那种人不好招惹。”   要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什么事……任川没说下去,而是自己斟酌了好几遍。   亦玖当然知道他在怕什么,他怕因为刚刚那一场闹剧会把亦盛两家人关系闹僵,圈子里涉及到的人脉关系很广,但那也只是背地里的,明面上不过都是做做场面,按照盛舟的路子走,亦家和盛家的合作早晚会垮掉,如今他不过是提早一些罢了。   亦玖不在乎,他装着完全不懂任川说的什么:“可是他欺负哥哥。”   任川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懂怎么拒绝亦玖的善意,也很渴望得到这种偏爱,自私萦绕周身,任川索性当缩头乌龟不说话。   亦玖见他不说话,干脆撇开话题又和任川闲聊起来。   任川磨磨蹭蹭洗完澡,亦玖闹着非要替他穿衣服,任川拗不过他,又把他当孩子,就毫无戒备心把自己交给了亦玖。   青年遍布伤痕赤裸着身体站在面前,那是别样的破碎美感,可亦玖不稀罕,这种让人迫切涌起的保护欲太过窒息,他只想让眼前人好好的。   亦玖眼眶有些酸,他压抑着颤抖给任川套上了衣裳,假肢被拆到了一旁,亦玖抱着任川回了房间。   这么些天终于洗了次澡,除去身上的伤痛,任川简直舒服得不行,没和亦玖说两回话就睡过去了。   任川刚睡没多久,亦时泽就打来了电话,就像是掐着点似的。   亦时泽不知在干什么,气息有些不稳,喘的厉害,他笑声传了过来,低语说了些什么,亦玖没听清楚,但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亦玖冷声道:“有事?”   “人给你带过去了,自己看着办。”   亦时泽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忙音把亦玖回应的声音生生打了回去。   亦玖噎着,深吸口气站了起来,替床上的人儿掖好被子,转身下了楼。   下属把人带回来后便用绳子捆着丢在客厅里,盛舟一向少爷脾气,在京城里都是被人捧着的,此时看起来却狼狈不堪,即使是傻子也该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阶下囚”。盛舟一句话都不敢说,全然没了在包厢里的硬气,怂得要死。   几个小时过去了,盛家人明明就在垂暮却没有来救他,盛舟用脑子也想明白了,他深知眼前这人自己惹不起,而且亦家在京城里势力逐渐崛起,没必要因为一时冲动让亦家和盛家的关系变僵。   “秦…亦总,我今天喝多了上头,被楚穆雅激了两句这才一时办了糊涂事。”盛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飞快道歉认错,他只自以为聪明,像亦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一个玩伴呢?   谁知亦玖脸色不变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盛舟看着亦玖的动作,总感觉下一秒这刀子就要扎在自己身上。   “一时糊涂?”   男人眸光让人不寒而栗:“楚穆雅和你说什遖峯么了?”   “她,她和我说。这家伙只是您养在身边的贱人,她和您才是天生一对,让我给这不知轻重的东西一个教训……”盛舟磕磕巴巴还没说完,亦玖的脚就踩下来了。   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咔响起,其中还伴随着男人的惨叫。   一旁的下属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了盛舟的嘴,顷刻间那叫声便被堵了回去,盛舟翻着满含恐惧的眼睛,像是昏死了一般。   “小九?”   任川不知何时醒来,正撑着扶手向下眺望他,任川轻声和亦玖打招呼,青年刚刚哭过的眼睛发红,皱着眉,眼睛微微眯起,小脸润红红的,是刚刚洗澡时被熏的。整个人看起来乖软听话。   亦玖心道:不好。   他猛的挡在盛舟面前,抬头去看任川。“哥哥?” 第四十一章 :任川复工   任川揉了揉眼睛,眯着眼努力想要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他的睡眠质量时好时坏,有时候风吹草动也会惊醒,刚刚那一声尖叫着实吓了他一跳,可一睁眼便是空白的天花板,在看四周没有了亦玖的影子,他一着急就出来了。   任川的眼睛已经很难看清楚三米开外的事物,连轮廓都是模糊的,亦玖还不知道,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的另一副面孔。   任川有多害怕施暴者他是懂的,于是亦玖便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接近他,抱着目的性。   算计花了不少,时间也才勉勉强强卡上,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吗?任川会不会害怕他?然后讨厌他,离开他?   他本身就是亦家培养的刀,暴戾狠毒,手段残忍,其实混到他们这个位置的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手上多多少少沾点血,在这个社会上层和一群所谓的财阀精英勾心斗角。   无非就是为那作祟的野心争一片天地。   他从没见过这样坚强又脆弱的人,亦玖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任川大可以一了百了,面对这样非人的折磨,他总是在崩溃中顽强生存下去,一遍遍堆积着恨。   亦玖第一次见到任川,就被青年温和的笑容迷了眼,他听信了外界散播的谣言,对待自己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在危险来临时竟不管不顾扑向他,替他挡掉那坠落的杂物。   谁也不知道那东西会留下多重的伤疤,任川替他挡了,肩膀多了一大片淤青,就是这一次,亦玖清楚看到了任川的伤。   机械一样冰冷了无生气的心脏头一次感受到了痛是什么滋味。   亦玖从小到大都被禁锢在亦家,他的野心促使他成长至此,亦家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最好这个傀儡还很优秀,这样的人难找,他们便干脆自己养一个,可惜亦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早早和亦时泽串成了一路人,亦家就这样被暗中挖坑,慢慢丢了一切。   亦玖现在还记到他父亲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有多生气,足以摧毁亦野视的巨大灾难,对于这个大千世界中渺小的一户人家来说,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艰难,千算万算没算到最致命一击会是亲生儿子挥出的。   亦野视怒骂,道出了最恶毒的诅咒,下三滥的词更是层出不穷,亦玖没撼动一丝,他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父亲,像欣赏一只被割颈后仍在挣扎的家畜,不是不难过,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压根不在乎他的人而难过,这对他来说实在有点恶心。   这样腐败的人,心动便是一辈子的事。   亦玖拳头攥紧,指节发白。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在不知身份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救他了。   任川见他不说话,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抬手一抹脸,可他脸上什么也没有啊?   他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亦玖也有些懵,不过他仅仅思考了一小会儿,很快便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子,背着的手朝下属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悄悄将人带下去,而亦玖则是飞快上了楼。   在任川的视线里,似乎有几坨黑影在亦玖身后蠕动,他还没来得及辨认那到底是什么,就见亦玖噔噔跑了上来。三楼之高,他一下便跑到了自己面前。   目光转移,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高任川一个头的亦玖搂小孩似的将他抱起,头轻轻蹭着他的胸口,隔着薄薄布料,偏硬的头发戳到了娇嫩的皮肤。任川被他弄得又痒又羞,只能无力地推推他,询问的话也断了弦,只剩泪眼婆娑的控诉:“小九别,别蹭了,痒……”   亦玖有意要折腾任川,搂着他的手掰不开,玩弄了一会儿,趁着任川神志不清,亦玖赶紧给他灌输一通:“小九刚刚摔了一跤,可疼了,哥哥别乱动给小九抱抱好不好?”   任川心登时软得一塌糊涂。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啊?   “摔着哪儿了?我给你看看。”任川艰难的换着气,期间还要抽手安慰这个大块头。   抱着任川进屋,刚把任川放下,亦玖就伸出一只手来,白衬衫袖子挽起,小臂线条紧实流畅,上面横着一条淤青,颜色已经发乌,不像摔一跤能造成的,像是被什么钝器砸中,感觉骨头都伤到了。   任川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胳膊在隐隐作痛。听着亦玖的哭诉,他鼻头酸涩,有些想哭。   “怎么弄成这样的啊?怎么严重,根本不像摔跤弄的啊?”   亦玖凑了过来,他习惯性地埋下头,只是相处了几天时间,亦玖却已经能把这个动作做得那么顺畅。他很贪恋任川的怀抱,任川就像是一汪泉水,冲刷掉他的暴虐无道,将他洗得干干净净。在任川眼里,他是天真纯洁的。   亦玖吸了吸鼻子,“真摔了,磕到一个东西上面才变成了这样,脚上还有擦伤呢。”   亦玖抬头,眼眶微红,明显是对任川的怀疑感到不满。   任川不是个纠结的人,有些事情真相是真是假并不是很重要,亦时泽完全是看着亦玖的面子才肯留下他的,而这些无非都是以小孩子心性善良为铺垫,留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他得想办法还清债,得攒下一笔钱离开京城。   至于亦玖。任川抬头看他,眼底划过哀伤,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亦家不会任由亦玖一直这样这样下去的,看亦时泽那样子,明显是在乎亦玖的,不然也不会允许自己安置于此。   他沾光了,无所谓。   再也不要接触任何人了,前车之鉴太多,任川摸不准自己在霍戬心里的分量,他似乎很在乎任川,对任川招惹过的人深表厌恶,可又无数次亲手将任川送给别的男人,这一点无疑是恶心的。任川不想赌,索性连开始就不存在便好。   安慰完亦玖,任川怀着心事在垂暮住了下来。   入夜。   躺在床上的俊美男人掀开眼皮,他动作轻柔捏了捏怀中人的脸蛋,轻声唤道:“哥哥?”   被他圈住的青年呼吸平静,正睡得安稳。   亦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下了床,掖好被子,紧接着下了楼。   一出房间,男人便换了另一幅面孔。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一枚草环,唇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该去收拾坏东西了。   。   亦时泽叉着腿站在走廊口张望,明显是在等人,看到亦玖下来,他开口道:“你想怎么处置?”男人这话说得漫不经心,暗中却带着威压。   “我自己来就好,不需要你插手。”亦玖对于他这个舅舅,压根没把人当长辈看,说话也不带敬语,亦时泽倒是闹过几会,收效甚微,索性随他去了。   亦时泽看着亦玖,脸上没有以往常见的奸笑,而是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你玩真的?你就不怕这把柄太明显早晚跌一跤?”   亦玖沉着脸,面色不悦。他说:“这不关你的事,你自己和文清不也是不清不楚,倒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办好。”   “我不过是玩玩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亦时泽呵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匆匆忙忙的样子像极了在逃避问题。   亦玖并不深究,只是觉得这些家伙自欺欺人的本事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也不知该不该佩服。   最后怎么处理的盛舟不清楚,但是从那以后盛舟这个人就像失踪似的消失于京城,人们提起盛家少爷也只是叹气,总的也说不出什么。   第二天早上盛老爷子上门给亦玖道了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不过没多久就听说盛家的生意出了问题,盛老爷子退居幕后,盛舟毫无消息,盛家董事长变成了一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男人。   接下来的几天亦玖早出晚归,回来吃饭的次数明显变少了。任川也不问,也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过问他的事,在亦家他过的十分滋润,几天下来气色好了很多。   任川还在琢磨怎么挣钱,亦时泽先上门了。   见到他任川并不感到奇怪,这家伙几乎每天泡在垂暮,说是老板,到更像久居的客人。任川的活动范围无非就是这个屋子,即便如此依然能经常能看到他。   亦时泽替亦玖圆谎:“小九最近在治疗,有什么事跟我说也行,不用等他回来。”   “他受伤了吗?”任川下意识问道。   亦时泽摇摇头,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任川也就不再追问,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我其实有事情拜托您。”   亦时泽抬抬下巴示意他说。   “您之前说的那个站台,我能回去继续做吗?”   “当然可以,任先生有这方面的意向我又怎么会拒绝呢?”亦时泽笑得灿烂,像极了挖到苦工的奸商。“刚好明天就有一场大型拍卖会正缺人手,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上班。”   任川点头表示没问题,拮据地搓着手轻声道谢:“谢谢您。”   亦时泽往下看,神情恍惚,对着这个侄子认定的爱人,他说不出有营养的话,干巴巴应了一声离开了。? 第四十二章 :后台时夏   亦玖今晚没回来,任川一个人在屋内有些睡不着,这是来到垂暮之后第一个亦玖不再的晚上,环境仿佛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他抱着被子睡不着,干脆爬到窗前看起雪。   京城的雪下得断断续续的,一连就是个把月,总是没完。白雪下掩盖着灯红酒绿的世界,是魔窟,也是欢乐场。   对他来说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想继续待下去。   同一时间,霍家。   霍戬抽着烟,面色平静。   掀开眼皮,男人眼底藏着大片的红血丝,一双鹰眼早就失去了锐利,只剩下满目怒意。很安静的盛怒,仿佛爆炸前的倒计时,只瞧一眼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烟雾从男人薄凉的唇瓣吐出,用时不多一根烟便消耗殆尽,一旁的水晶玻璃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很显然霍戬已经窝在办公室很长一段时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从那小家伙偷跑后,霍戬便沉浸于这种荒谬的状态。   霍戬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的这一步,好像一切都没按照他所预想的路走,无论是人还是事。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想要见到任川的欲望越来越强烈。霍戬确信自己对任川不抱有任何感情,也绝不可能会对任川动心,可线下失去了这家伙,他却由内而外感到不痛快。乖巧的家犬突然消失了,这一点霍戬怎么也想不明白,尤其是任川躲过了他的追查,一直到现在也没露面,这说明什么?无非就是说明他有接济的人,且势力不小,不然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藏起来。   太狡猾了,太会玩了。   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才有趣,只要人没死,早晚会漏出马脚的,既然任川怎么喜欢玩,他便陪一陪又何妨?小情绪耍完不就可以回家了。   霍戬猛地吸了口烟,强烈灼烧感在肺部横冲直撞,他仿佛回到了任川走丢的那一晚,失去重心的诡异刺痛爬满全身,在胸腔内脏堆积,星星点点燃起来,轰的一下炸开,最后什么都没了。   和当年第一次见任川时同样的心情,那时他认出了任川,几乎恶心得要吐。霍戬早就发誓了会让他不得好死,一切的一切都应该从自己这里开始,凭什么走,有什么资格走,在霍戬看来,任川就该一辈子困在自己怀里,死也别想逃离,这是他应得的!   他按灭那只即将燃尽的烟,忽然又想起了任川。霍戬很热衷将烟熄于任川的身体,看着那具嫩生的身体因为自己留下斑驳,他就感到兴奋。小打小闹任川不会开口,他害怕霍戬因为自己的惨叫而感到愤怒,殊不知霍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越是咬紧牙关,霍戬就越要折磨他。烟头温度很高,贴在皮肤上足以撬开任川的嘴,这招霍戬屡试不爽。后来渐渐也就养成了拿任川灭烟的习惯。   对任川来说很残忍,无可厚非,可在霍戬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小到他随时随地随手会做的事情。   直到后来任川疯过一回,他才有所收敛。   霍戬看着烟灰缸堆积如小山的烟蒂,沉闷着说不出一句话。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没搭理,于是门开了,一抬头发现是林涵伞。   其实也用不着猜,林涵伞是唯一一个能随意进出他办公室的人,他爱林涵伞,给了他很多权利,或许看起来没什么,可这对林涵伞来说就是他想要的。   林涵伞今天穿着白色毛绒大衣,红色的围巾遮住了半张精致的面容,即便这样他依旧漂亮,那双眸子媚眼如丝,勾得霍戬溢出了一抹笑。   霍戬对林涵伞总是很温柔很宽容的。   林涵伞手上拿着饭盒,是在对楼一条街买的晚餐,他将东西放置在茶几上,跨过一片狼藉来到霍戬身边。纤细的手夺去了男人正在把玩的烟盒:“别抽了,身体重要,为了那样一个人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得,我给你查到了进展,吃完饭我就告诉你。”   林涵伞贯会哄人,仗着霍戬对他的那点偏心,他的话就是奏效的,更何况他有筹码,在霍戬眼里,他不仅仅是优秀的爱人,更是合格的秘书。   霍戬起身,依着林涵伞吃了饭。他吃得挺急,也不知是饿急了还是迫切想知道某人的下落。   林涵伞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闲聊道:“前两天安插在盛家的人说见到了一个和小川很像的人,不过不确定,那家伙被保护起来了,他只匆匆见过一面,后来就没了机会。”   霍戬依旧埋头吃饭,只是动作机械了很多,他宛如灌油的机器,短暂的停机,直到吃完这顿饭,他才活过来。   霍戬抬头去看林涵伞,林涵伞也看他,眼里尽是爱意。   “周末不是有一场拍卖会吗?我记得你说过想去的,刚好可以去瞧瞧,怎么样?”   “都行。”林涵伞仰着头,笑容单纯。   霍戬如释重负,将林涵伞搂到了怀里,他沉着声说道:“小伞……谢谢你。”   林涵伞沉默着不说话,他其实看不懂霍戬这个人,周末那场拍卖会的入场请帖早就有巴结他的商富送过来了,自己也明确表示过想去,可霍戬并没有直接告诉他到底行不行,现在这个时候同意了,到底是为什么?因为爱他,还是因为那里有他要找的人?   没人看到的地方,是林涵伞紧攥着的拳头。指甲嵌入手掌,抠出了一排血痕。   林涵伞窝在霍戬怀里,即便手再疼,眉眼也带着笑,眸子有意无意的看着霍戬。   他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霍戬当然注意到了。“怎么了?”   林涵伞抿着唇,揪过霍戬的领带,折在手中把玩着,一边玩一边嘟囔道:“阿戬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啊?上回戒指什么都挑好了,礼服也订好了,月底工作室就送过来,到时候我们看看时间好不好?你要是忙,那我们就拖拖吧,可是我好喜欢你,不想再拖了。”   他说得那样开心,唇角抿着笑意,说到后面,那丝笑又变得凄凉起来,难过懂事几个字仿佛挂在了脸上。   霍戬登时就心软了,他抱着林涵伞,指腹摩挲着怀中人的下唇,什么话也没说,所有词汇全堵在接下来的吻里。   林涵伞在公司陪霍戬过了一晚,第二天又给霍戬收拾了办公室,拿好拍卖会上要穿的正装,两个人卿卿我我一个下午,临近傍晚时入了垂暮。   而垂暮那边,也在为今晚的拍卖会而做准备。   亦时泽带着任川下了地下2层,这里和任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场地很大,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敷衍,从座椅到大屏幕,都采用了上好的材料,号码牌面是精雕细琢的暗纹,四面墙上均有精美的壁画,凑近看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只是匆匆瞧一眼,任川就觉得不可思议,他从小锦衣玉食,任楚有意的保护圈住了他,任川没接触过这样的地方,感到震惊也不奇怪。   倒是一旁的亦时泽,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凝重,那张嘴几次愈张,最后却都咽了回去,只剩下意味不明的笑容。   任川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亦先生?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亦时泽摇摇头,“没有,别多想。”他抬手指了指台上,又说道:“等会你就站在那边,不用说话,也别乱动,有什么东西要你端你就去,没有就站着,等拍卖会结束就能下台了。”   “好,我知道了。任川小鸡啄米般点头。   亦时泽带任川看了一会儿,后面接了通电话,把任川领到后台便离开了。   接手任川的化妆师是个女生,身材很是火辣,见到任川的第一眼她就扑了上来,任川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亏了那位女士眼疾手快,抱住了他。   “小可爱你这么这么弱不禁风的,还没怎么样就倒了。”女化妆师将他禁锢在怀中,嘴上打趣着他。   任川脸伴随着周遭的笑声红了起来,他慌张推开化妆师,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腿脚不便,有时候,站不稳的。”   “行了行了,怎么这也能脸红,没想到垂暮还有这么纯洁的小可爱,对了姐姐叫周瑜昭,你叫什么来着?怎么没在垂暮见过你?”   “我,我叫时夏。”亦时泽说过,在这里不要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临时给他起了个名字。   任川红着脸,低头不敢看她。   周瑜昭把任川按在梳妆台前,捏着他娇嫩的脸蛋,不禁啧啧赞叹:“瞧瞧这小脸,白得跟豆腐似的,也没多少瑕疵,简直太漂亮了。”   任川又不好意思了,他想要躲开周瑜昭的审视,无奈周瑜昭明明漂漂亮亮一美人,力气却大得离谱,钳住他脸蛋的一只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两个人动作大了,任川脸蛋难免被掐红,周瑜昭瞧见了,当即松了手,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哇塞,你这也太娇气了吧,我才轻轻碰了一下,怎么就能红起来,怎么样,疼不疼?姐姐给你看看。” 第四十三章 :突发意外   任川缩着肩膀,避开了周瑜昭的手。   周瑜昭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这小家伙估计刚来,怕生。垂暮里大多数新人连端茶送水都不配,能出现在那群富人面前的,都是经过专业训练,有着很强的察言观色能力。一来就能上台,看来关系网也不浅,可不能吓跑了。   周瑜昭在垂暮待了好些年头,自然不会平白给自己找麻烦,漂亮的孩子的确不少,但如眼前这位一样的,还真不常见。任川长得干净,对人又怯生生的,到了这地方,颇有种绵羊落入狼群的既视感。   她也没继续逗任川,见任川一副很紧张的样子,还闲聊了几句让他没那么紧张。   周瑜昭给任川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收尾的唇蜜上完,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副面具。面具很精致,纯白的底胚上缠绕的金丝折出几只盛开百合,又点缀了水晶和珍珠,光是看着就知道价格不菲。任川戴在脸上,这东西给他又施加了一层压力,这仅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估计是他几个月的工资。   任川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又背上一份债务。   周瑜昭看出了他的拘谨,笑着拍他的肩:“别紧张小时,这东西很牢固的。”   任川木讷地点头,随后又被周瑜昭推进了换衣间。   垂暮的工作服是很恶趣味的蕾丝公主长裙,女孩子穿还好,他一个男人面对一条裙子,内心是十分抗拒的,加之曾经有过被迫女装的经历,任川不仅仅是抗拒,更多是被唤醒的恐惧。   霍戬很喜欢看他泪光闪烁,屈辱低头的样子,自从发现任川对裙子表现得十分抵触,霍戬的日常里又多了一项趣事。他会带上穿着短裙的任川去应酬,然后逼迫任川去伺候一些个老总,看着青年坐在别的男人身上,憋着哭声,低头落泪的可怜样。   最后又让青年回到自己身上,享受着小家伙缩在自己怀里,哭得肩膀耸动。   这样的恶趣味让他内心充满了满足感,于是愈发爱玩。   “小时?你换好了吗?”   周瑜昭的提醒将任川从游神状态拉回了现实。   “我,我马上好!”   他手忙脚乱套上裙子,全身都充斥着不适。任川安抚自己,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不能,绝不能出岔子,他现在缺钱,只要还上债,他就能离开京城,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城市。   任川拳头抵在胸口,这里莫名有些闷,眼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三年来,没有一刻他不想逃离霍戬,现下离开了,才发现有些伤害是能伴随人一辈子,无论他怎么甩,怎么开导,一切都是无用功。霍戬给他下的毒早就沉入骨髓,深深扎在体内,任川只能通过不断自我安慰来舔舐伤口。   整理好裙子,任川迟滞着挪动出试衣间。早在门口等待的周瑜昭立马把他拉了过来,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作品,满意笑道:“真漂亮!”   任川捏着裙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周瑜昭也没打算耗着,只是打量了几圈,就拉着任川到了升降台。   “你就站在这,等会开幕时,升降台上去就绝对不能动了知道吗?”   任川点点头表示明白。   周瑜昭替任川整理了裙摆,一边摆弄造型,一边叮嘱着无数人说过的话:“这事很简单,可也关乎垂暮脸面,绝对不能出错知道吗?”   任川机械点头,脸上毫无表情。   周瑜昭看着他这幅样子,也不继续念叨了,简单补了下妆,就回了化妆间。   任川没等多久,升降台就开始向上移动,他清楚自己只需要当个吉祥物,有用到他的地方他就去,用不到就老老实实站着,还是难免紧张。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时间过去了一半,除了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就只有脚酸得难受,这些比起曾经的生活,那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任川站得很稳,静静等待着时间流逝,偶尔分神听听拍卖场上富商们一撇千金。   “2100w!一千万一次……”   “恭喜78号先生拍下这枚戒指……”   任川忍不住朝拍卖师口中那位78号先生看去,毕竟2100万买一枚戒指,多少有点奢侈。   谁知就是这一眼,就让任川浑身一僵,紧接着便卸了力气,腰腿一软差点跌坐下去。他暗中掐了掐左腿,用痛觉唤回了冷静。   那人带着面具,不过只遮住了眼睛,熟悉的人却依旧能认出来,任川没怎么和林涵伞打过交道,这家伙做的一切就足够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林涵伞。   林涵伞来了?那霍戬呢?   任川脑子几乎立马蹦出这个问题。   他转动眼珠,果不其然,林涵伞身旁坐的正是霍戬,霍大总裁,他的梦魇,那个曾经折磨了他数年的魔鬼!   好巧不巧,这一刹那霍戬也抬了头,目光直直撞上了任川那双眼睛。任川腿直打颤,他强装镇定,避开了霍戬的视线。   眼前的一切在这瞬间幻化成了巨大的漩涡,所有人都融合在一起,他什么也看不见,天旋地转,带着他的胃酸极速上升。   不,不能。   任川调整呼吸,试图将自己拉出黑洞。   他不能,他绝对不能出差错,霍戬怎么可能认出他。   对。   霍戬怎么可能认出他,他穿着长裙带着面具,就连脸上细小的伤口和痣都被粉底液遮住了,霍戬怎么可能认出他。   他不能失败,他要离开这里,如果这时候晕倒,如果霍戬发觉不对劲,他会回到那栋宅子,一定会遭受比曾经更为恐怖的折磨。   霍戬不会放过他的。   任川临时建设出一面墙,很可笑,这是面玻璃墙,除了给他一点慰藉外,起不到一丝作用。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刚刚看了霍戬一眼后,那人的视线仿佛凝在他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任川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他现在是时夏,垂暮的一位工作人员罢了,没必要怕他,他们压根就不认识才对!   远处,霍戬的眼睛亮得像野兽,赤裸裸盯着他。   任川垂着眸,不看他,他察觉到那视线,十分惶惶不安,如芒刺在背等到了结束。   余光里瞥见霍戬噌的站了起来,似乎是往台上走,步伐很快,又透着一丝慌乱。   所幸升降台已经落下,任川狼狈跌倒的模样才没让那人看到。   任川坐在地上,一时之间根本爬不起来,他忽然好想哭,说不准是什么原因。   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任川稳下心态,正在思考该怎么离开这里,才不会显得太尴尬时,一双大手插到了他腋下,亦玖一张大脸映入眼前,他提溜着将任川拉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手臂向下移动,挪到了任川的腘窝,打横把任川抱了起来。   一切都太突然,任川抓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抱着亦玖不撒手,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栗。   亦玖眼睛一暗,担心询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很累吗?”   闷声从怀中传出:“嗯,很累。”   亦玖脸色更差了。   亦玖抱着任川回了房。   。   被落在拍卖场的霍戬找到了亦时泽,他来意明显,直言了当:“刚刚台上左边的那位?亦老板可有售卖意向?”   亦时泽笑得灿烂,话也说的绝情:“霍总可别开玩笑了,垂暮从来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买卖人口什么的,不可能。”   霍戬嘴角抽了抽,一记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垂暮干净?这家伙也真敢说,地下三层倒是真的干净,地上几十层,随便抽一间房,里头的交易就够人把牢底坐穿!   这里干净?简直是笑话!   霍戬摸着衬衫上的袖口,眼皮都没掀一下,“亦老板,要多少钱就直说吧,我就是觉得那孩子和一位故人很像,想叙叙旧罢了,这钱,当做赎金看不就成了。”   亦时泽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况且他答应了亦玖,绝不能让人动任川一根汗毛,若是言而无信了,可不知道这小子要怎么闹。   哎呀怎么就让这家伙进来了!到底是谁送的帖子!回头得好好收拾一顿。   亦时泽约了文清吃夜宵,大晚上被人拦下来,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霍总这就不合适了,垂暮里都是有主子的家伙,您这么说,我也不能从人家那儿给您抢过来吧?凡事得讲究缘分,您和那孩子无缘,抱歉白让您跑一趟了。”   霍戬一脸冷漠,压根打不破亦时泽的笑脸,他这一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无功而返。   霍戬被亦时泽下属送出了垂暮。林涵伞就站在门口看他,脸上尽是泪痕,是刚刚哭过,又匆忙擦掉了眼泪,眼眶红红的。   霍戬看见了,心中烦躁更加一分,他突然很看不惯林涵伞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了,尤其是刚吃了亦时泽的闭门羹。   霍戬这么些年第一次无视了林涵伞的泪,他擦身而过,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别哭了,走吧。”   林涵伞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死大,刚要说的话也被霍戬的冷脸打了回去。 第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任川一晚上没睡好。   久违的熟悉脸庞出现在眼前开始,他就抑制不住的害怕,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那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刻也没落下过。   过往的遭遇重现眼前,犹如刨开那层即将痊愈的伤疤,碾压着创面告诉他他根本没可能离开地狱,他的逃跑就是笑话,一切不过是场游戏罢了,看吧,早晚要回去的。   霍戬主宰了他的世界乃至精神,仅仅只是看到人他就害怕得不行。这股害怕渗透灵魂,不是一时逃离能摆脱的。亦玖拼尽全力解救他,维护他,所做的一切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能打破,他们甚至没有接触。   亦玖搂着任川,试图给他营造出一个安全的睡眠环境,可这并没有什么用。自从任川从台上下来后,几乎一直在发抖,睡着了也不安稳,噩梦缠绕令他沁出一身冷汗,紧抱着他的亦玖当然感受到了。亦玖不断抚摸着怀中人的单薄的脊背,脸色布满担忧。   今天是他的疏忽,这场拍卖会霍戬不应该出现的,中间有如此大的变动,他竟也没发现。   近段时间亦玖几乎拼了命的工作,收购亦家分支是另外,主要还是外援,尤其是齐家。齐家家主齐雨和任川姐姐任楚生前乃是至交,关系不浅,不知为何这齐雨竟对任川还活着一事并不感兴趣,甚至表现得很不耐烦。亦玖无法,合作酒局跑到吐,偶尔还要赶回垂暮,他也不觉得累。霍戬的出现无疑是一枚炸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处理掉一切,带任川离开。   怀着重重心事,亦玖彻夜未眠。   任川一早睁眼时,亦玖仍保持着之前拥住他的姿势,睁着那双深眸看他。任川不知他一夜没睡,只是一早睁眼看到他,心脏不自觉颤了颤,好像找到了什么依靠,安稳了不少。   旋即想到什么,眼神又暗淡下去。任川推了推亦玖,试图挣脱他。   亦玖低头,感觉那只手不像推开他,而是紧紧抓住了里面那颗心,攥得他生疼。   亦玖抿唇,翻身起床,顺手把任川抱到腿上问道:“哥哥怎么了?”   任川一如既往地摇头,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不肯看他,连话都不愿说。   气氛莫名冷冽,亦玖没办法,只能紧紧搂着任川,想要将他揉进自己身躯,把他藏起来,这辈子就和自己在一块。   喉咙里发出哽咽,亦玖语气楚楚可怜:“哥哥不要不理小九好不好?哥哥陪小九玩好不好?医院治疗的姐姐扎针好疼,你看小九手都青了呢……”   他的呢喃就在耳边,是任川忽略不掉的。   任川最终还是心软了,他摸了摸这个庞然大物的脸以示安慰。   亦玖现在不过是个孩子,等他手术恢复的那天,未必会记得自己这样一个过客。那样也好,无论将来怎么样,都免不了离开这里,忘记他,对亦玖来说没什么坏处。   昨晚上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亦玖早就和亦时泽说了,今后任川就待在房间,哪儿也不去,至于什么债不债的,他来解决。   亦时泽随他,只要钱还上了,随便怎么样都行。   任川受了惊,整日窝在床上,连饭也吃不下多少。亦玖本想留下来陪他,无奈事情太多,压根抽不开身。没办法,亦玖只能撒着娇,让任川好好等他回来。   亦玖走了。   任川没了说话的人,便趴在窗前看风景。   大雪停了两天又下了起来,窗外飞舞的雪花错乱不堪,风声穿透玻璃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任川心里的那栋防火墙。他的眼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白,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真没用,任川苦笑。   连那样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的。他沉思着,眼眶一下红起来。   霍戬说的也没错,他什么也干不了,所有的事情到了他手上总会变得一团糟,无论到了那里,他都是扫把星。   姐姐去世一年多,至今未查明真相,别说报仇,任川连最基本的与敌人抗衡都是妄想。   没人不想抛弃痛苦的过去,可任川做不到,他不能,也不敢忽略,那些肮脏的话,那些留在身上的疤,每一点都能让他勾起恐怖的回忆,一旦想起什么,任川就会自虐一般反复播放那个片段,挥之不去。   有泪从脸颊滑过,留下斑驳的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任川站得脚有些疼,转身正要躺回床上,门便被人大力撞开来。   任川吓了一跳,连泪都没来得及擦干净,猛一抬头,惊愕的看过去。   闯进来的是两个男人,浑身肌肉,面色不善。   其中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大步上前,伸手便毫不客气将任川拉了起来,一张嘴便是一股恶臭:“说好了7点上十二楼准备,你小子居然敢骗我?就算后悔也没用!上头早就报备了,这时候装什么清高,赶紧跟我走!”   “你干什么!”任川被熏得头脑发昏,口水喷了一脸,他挣扎着想要拍开男人的手,不料寸头男一把将他摔到床上,紧紧钳住他的双手,然后转头对同伴说道:“赶紧过来压住这小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婊。子想后悔就是要了我们的命!”   一旁看好戏的男人一听,脸色一沉凑了上来。   两个人压着自己,任川无论怎样也挣不开,他害怕得不住流泪,苦苦哀求道:“你们到底要干嘛,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了呜呜呜……”   男人不理睬他的求饶,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出来卖还装什么纯。老三,赶紧把他扒了带上去,时间来不及了。”   任川觉得他们应该是找错人了,和对方压根没见过,才会认错了人。   他哭着解释:“你们找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求求你们放开我……啊!”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寸头男便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囫囵拖了下来。   被男人扒了个精光,双手也被束缚住,白花花的身体一下暴露在陌生人眼前。任川尖叫一声,脸上浮现出羞耻的红晕。   任川哭喊着求饶,那两人没被撼动一丝,铁石心肠地连假肢都卸了下来。   寸头男一边把任川绑住,一边嘟囔道:“怪不得要出来卖,原来是个瘸子,也难怪,十二楼卖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东西。”   身上多了些不自然的红,是羞也是气。任川浑身颤栗,怕到窒息,就像蜘蛛吐出黏腻的丝,一圈圈绕在他的心上,死死缠住,遏止住它的跳动。   两个人不敢动他,怕留下什么疤,见任川突然不动,还以为他是想清楚了,也就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扒了衣服,用提前准备好的步条绑住手腕,寸头男一把将任川抗到肩上。   肚子突然遭到自身重量的挤压,任川感觉肠胃一阵抽搐,胃里翻腾的酸水一下被挤到了嗓子眼,干呕几声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男人见他没什么事,也不怎么在意,着急忙慌带着人上了十二楼。   到了十二楼,任川被扔进一个巨大的笼子。男人也像是完成了任务,关上锁后松了口气,接着又恶狠狠瞪了任川一眼,避嫌似的离开了这间放置铁笼的昏暗房子。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心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希望的火苗随之堙灭。   任川脑子一片空白,嘴巴不停颤抖。   一切都那么突然,他甚至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明明十分钟前他还趴在窗前欣赏风景,怎么现在就变成赤身裸体被锁在笼里?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任川张望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昏暗如夜,任川看不清什么,只瞧出这笼子光是内部看都很精致,铁栏上布满精致的纹理,中间横圈做的连串十字架,上面还镶嵌了绿色的宝石。   不像是关押的囚笼,倒像展出商品的保护罩。   任川蜷缩在角落,所幸垂暮到处都开有暖气,不然就他现在这个状态,早就冻晕过去了。脑子胡思乱想一通,什么办法也没悟出来。   一道光照进来,打断了任川的思绪。门口再次打开,这次来的并不是刚刚绑他的那两人,是一名女子,看起来三、四十的年纪,却仍旧穿得火辣。她提着一个箱子,径直朝任川靠近。   任川不敢看人,又因为被看光而感到羞辱,蜷着身子缩在一旁。   女人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景,打开笼子走了进去,毫无顾忌蹲在任川身前道:“别躲了,把脸露出来,弄好妆马上就要上台了。”   任川羞怯不已,憋着泪看她,生硬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卖的,他们抓错人了。”   女人笑了一声,捏住任川的下巴,轻而易举迫使他露出整张脸,打趣道:“像你这么说的,我一个月都能遇到百八十个。弟弟,听姐姐的,比起这样挣扎最后赔上天价违约金,不如好好表现一番,祈祷自己能遇到好的主人,后半生衣食无忧才是。” 第四十五章 :千万竞拍   充满调侃的话灌进脑海,如同冷风打在身上,刀子剜进皮肉,疼得任川浑身一哆嗦。被女人掐住的脸上尽是不甘,瞳孔隐隐晃动,任川哽着声音,说不出话。   女人见他不再挣扎,突然发力撬开他的嘴,攻其不备将什么东西塞进去,随后便死死悟住,强迫任川把那东西吃了下去。   没一会儿女人松开手,任川终于喘上气,简直如获新生。   “你给我吃了什么?”   口腔里的苦涩很浓,任川被呛得难受,想伸手把那东西挖出来,女人却抓住了他的手,厉声威胁道:“这东西没什么副作用,只是让你暂时说不了话,老实点,这样对谁都好。”   任川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刚要骂人,就发现嗓子烧得难受,声音十分沙哑,几乎说不出来,每吐出一个字就仿佛有把刀子深深扎进喉管。   他惊恐万分瞪着女人看。   女人不予理会,迅速给任川上好了妆,她动作娴熟,简单又出效,虽然只弄了十多分钟,但架不住任川底子好,这个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收拾好东西,扔下一块白纱布,女人又看了眼任川,眼神意味不明。   任川根本没搭理他,太阳穴疯了似的跳,头疼得像是下一秒要炸开,只要一闭眼,任川就能看到昨日追上台的霍戬死死盯着他叫唤。霍戬压抑着怒气,如野兽撞见曾经逃脱的猎物,兴奋地要扑上来撕碎他。   任川蜷着身体,像煮熟的虾仁,那条起不到遮盖作用的纱布被他随意披在身上,他躺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恍惚间回到了霍家。   这里太黑了,黑暗是能勾起人们许多回忆的,任川的曾经如果没有霍戬在,那将是无比幸福。事实是没有如果,在霍戬身边的三年,照射着他的曾经,鲜明的对比引不起任何共鸣,只会让他意识到事情越来越糟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多时任川就感觉到自己在上升,而上方的天花板也不知什么时候打开来,两道强光直射着,像是在迎接他的到来。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任川意识到外面应该是有很多人,一时间更加紧张了。他说不了话,舌头动一下都疼,气管连带着肺部像被谁拿针戳穿,千疮百孔不成样子。   他意识到了什么,心底更是无助,脸色也白了几分,如果不是腮红盖着,估计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亦时泽说过他可以在下三层随便逛,自从盛舟上次把他带走后,亦玖就清理了一番下三层的人,以确保不会出事。   但这里毕竟是垂暮,肮脏的交易不可能不存在,亦时泽告诉他上层是绝对不能踏入的禁地,任川不甚在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压根不会到这种地方,无奈人算比不过老天戏弄。   没人告诉他这上面具体都干着什么,面对未知的命运,任川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助的抱着自己,压抑着哭腔。   笼子很快升到了上一层,灯光刺眼,任川下意识抬手遮挡,这瞬间也让他看清了现状。   是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到了这一步,很明显拍品就是自己。   任川愣得连泪都来不及流,小脸无助朝四周张望着,想要寻找能够拯救自己的人,可他看到的只有人们眼中的戏谑,以及赤裸裸的打量。他们窃窃私语,也有甚者光明正大讨论着他。   “哈哈哈,这个是真的漂亮,看他害怕的眼神,回了家估计还没开始动手就求饶了。”   “哭得真美,身体也好白,哦居然还是个跑不了的小可爱,更加喜欢了怎么办?”   “好小一只,一定很适合我的新项圈。”   赤裸的夸赞像极了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任川愣在原地,惊骇之余便只能缩紧身躯。   主持人适当停止了欣赏,转而拿起话筒开始介绍道:“正如大家所见,今天的压轴拍品就是这名奴隶。优点显而易见,很漂亮的小家伙,他性格温顺,不会反抗主人的命令。缺点就是过于害羞,玩不了太刺激的,不然容易崩溃,不过既然是个奴隶,就应该无条件服从主人,这点母庸质疑。起拍价50万,欢迎各位来宾加价!”   “60万。”   “65万。”   “80万。”   “……”   叫价声不断响起,任川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会被卖掉?会是谁?要怎么办啊?才离开霍戬的,才刚刚找到希望的,上天凭什么这么玩弄他,凭什么把他当做小丑一样戏弄。将他推入深渊,又递给他救命的梯子,可是梯子压根够不到头。   不该这样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   任川茫然地抬头,眼前是华丽的西欧风格天花板,不是他温馨的小家。   如果姐姐知道自己变成了如今这样,会不会像从前一样抱住他,安慰他不会有事的。   兴许是他的泪牵动了一些变态的点子,叫价越来越离谱,已经远远超出了起拍价。   “480万一次……”   “500万!好,77号小姐出价500万。还有没有?500万一次……”   “520万……”   一个宠物再怎么漂亮,也不适合花太大的价格,这不划算。竞拍到了最后,大多数人已经选择放弃,就只剩下几人在叫板。   “77号小姐出价670万!”   任川有些不明白,男人买他无非就是玩弄而已,女人算怎么回事?他偷偷看向那位77号,很模糊,不是很熟的人辨认不出来,任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无法反抗,只能顺其自然,自暴自弃埋着头,任由泪水滚出眼眶。   “1000万!191号先生出价1000万!”   任川隐隐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有人花1000万买个男宠,像他这样残废又漂亮的并不是独一无二,稍微花点时间找找都能找到‘复刻品’。   任川抬起头,目光扫过模糊不清的座位号,最终定格在191号上。   他心头一颤,有一刹那的愣神。很熟悉,很难想起,这股熟悉感异常强烈,像是久违的故人,又因为时间太长,记不清了。   男人坐在黑色椅子上,浑身上下充斥着矜贵的气质,高定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纤长双腿交叠,隐隐约约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合。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任川的目光,微微转头,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仿佛在告诉任川,叫他不要害怕。   成交价最终拍在了1750万的高价。锤子落下的那一瞬间,任川感觉自己那颗悬着的心也随之归位,因为最后的赢家是191号那个男人。   虽然没猜出那人是谁,但比起大腹便便的暴发户,亦或者一些奇怪性癖的少妇,被这个人拍下算得上极好的。   深陷污泥里,没人会在乎那颗救命稻草牢不牢固,而是拼了命的想够到它。   被带下去的那一刻,任川看到男人朝他挥了挥手,很违和那一身贵服的动作。任川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也没来得及深究,笼子就带着他重新回到了那间黑漆漆的房间。   拍卖会还剩最后一件拍品,任川原以为男人会在结束后拜托工作人员将自己送走,便一直竖着耳朵听上边的声音,却不料上头的拍品才开始出价,房间门便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进来的是穿着工作服的员工。   任川疑惑地看着他,谁料这时候灯一下亮了起来,门口处也多了个人。   皮鞋踏着地板发出登登的声响,一下下仿佛踩在任川身上。男人很高,站在笼子前挡住了光线,投下一片阴影。任川被这片黑暗笼罩,只能又往后挪了挪。   眼熟是一码事,认识是一码事,这家伙来这里任川是没想到的。他不应该等拍卖会结束后回家吗?亦或者去工作什么的,而自己则会被送到指定地点,等待判刑。   可男人现在就在眼前,这是要干什么?后悔花多了要发泄怒火?   任川胡思乱想着,那边男人开了口。   “打开。”   简短的两个字,一旁的工作人员立马点头哈腰凑了上来,手脚麻利一下打开了锁。“先生若是要验货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房间,您看您需要……”   “住嘴。”   那家伙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后音,男人眉头微蹙,眼睛淡淡撇去,邪冷之气四溢,那名工作人员一下禁了声,识趣地退出门。   那家伙一走,怕的就是任川了。他不知道男人这是什么意思,把人支走独留两人面面相觑。   “咔哒!”   是门打开的声音。   男人打开门走进来,一步步朝任川靠近。   任川想求饶,张嘴后才想起自己被人喂过药,除了咿咿呀呀的叫声,他什么也说不清楚。   再怎么耐糟蹋的粉底液也经不起又哭又擦,任川一张脸早就哭成了小花猫,眼睛也红得厉害,眨了眨,酸涩得又滚出一颗泪。   男人俯视着他,抬手解起西装外套的扣子。与其说解,倒不如扯来得准确,尽管男人尽力控制着急躁的心,也还是很容易看出他现在十分焦急。 第四十六章 :再遇故人   心上人浑身赤裸出现在自己眼前,一双鹿眼流转灵动,眼尾显眼的殷红诉说着他的主人曾经哭的有多么厉害,如今正怯怯瞧着自己,两颊晕红,肌肤胜雪。白纱盖在身上,非但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朦朦胧间透着肤粉,反倒更加诱人,有种欲拒还迎的意思。   祈墨很难说明白他现在的心情,面具下眼眸濡湿,在黑暗中闪烁着反常的微光。心里酸酸的,像灌了掺杂苦瓜汁的蜂蜜,五味成杂。所幸任川压根不敢看他,抵着头死命往后退。   久久等不到来人动手,任川偷偷掀开眼皮,然而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被一块布盖在脸上,完全遮挡了视线。   接着就感到重心一失,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男人扯了扯西装外套,那东西裹住他的身体,刚刚好遮到大腿,白花花的一条腿露在外面,祈墨的眼睛不由得暗淡下去。   抱着任川,祈墨紧紧贴着他,他害怕,害怕眼前这只是个梦,害怕怀里的人只是幻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没人给他回应,祈墨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用实际行动证明怀里的不是虚无幻影。   “我带你回家。”祈墨压着哽咽,声音不大好听,很闷,任川一时间没听出来。   蜷在男人怀中,祈墨很顺利出了垂暮,天色已经很晚了,月光洒在白雪上,宛若天地倒置,星河落入人间。   任川能感觉嗓子的疼痛在慢慢消退。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他蜷缩在陌生人的怀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脆弱得仿佛一掐就碎。   这一片很太平,兴许是有垂暮这么一尊大佛镇着,很多小店都不敢闹什么事,趁着现在还算少人,祈墨把任川抱进了车里。   车子前面坐有司机,车子也没熄火,像是刻意等在这里,等待人们一上车就能开走。任川想到这里就觉得不太对劲,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祈墨,祈墨也刚好回头,两个人的眼神茫然撞到一块,任川不战而败仓皇移开眼。   祈墨忽然牵住他的手,戴在脸上的面具也被他摘下,陌生且熟悉的一张脸赫然闯进任川的眼里。   祈墨?   任川愣住了,他瞪着那双极大的眼睛,半是疑惑半是惊怯,一脸欲言又止。   在任川看来祈墨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唯一相处的那些时间,在任川的世界里都是意外,是巧合,是压根没有以后的相遇。祈墨那时候不爱说话,任川也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在连翻受伤撞见祈墨后,任川才问他是不是生什么病了,需要一直待在医院,不然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碰巧。   祈墨不需要给自己找借口,任川就顺着理给他安了一个,他倒也没拒绝,欣然接受,因为这样的话,以后可以待在任川身边的时间就长了许多。   任川却觉得他和阿若没什么不同,都曾照耀过他,可我从来没想到祈墨竟会大费周章去救自己,这是为什么,还是说另有所图?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连身体都算不上多干净。霍戬有些话说的也不假,他的确是婊子,只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都拜他霍戬所赐!   任川忽然猛一哆嗦,他拧着眉去看祈墨,心中赫然蹦出一个不好的可能。一千多万买个男宠,论是谁都不会犯这等错误,那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祈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和霍戬是一伙的?!   这个念头仅蹦出不足两秒,任川就摇着头把它甩了出去。   怀疑一旦开了头,一切猜测都将拥有实体,就算他反复告诉自己不会有事,身子也不听使唤地抖成筛糠。   祈墨注意到他的反常,也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他很想询问任川这段日子过的怎么样,可每每直视那张脸时,嘴又怎么也张不开。   祈墨看着缩在车角害怕地不住颤抖的任川,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他伸手把人抱到腿上,未等人儿叫唤,他便埋头于青年颈窝,抄在暗处的手不自觉攥紧。祈墨闷声解释道:“我不是坏人,我来带你回家的,别推开我,求你了……”   亚麻色的秀发贴在下巴处,时不时略微一动,跟挠痒痒似的,逗得他忍不住失笑。   祈墨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靠近时味道很浓,萦绕包裹着任川,莫名让人舒心。   祈墨并不知道任川说不了话,许久没得到回应,他这才抬头去看任川。恰在此时任川也正好低头,两双眼睛近在咫尺,仅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明明白白地映倒着对方的脸,中间撞出了巨大的火花。   任川穿着大几号的西装,张了张口,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想告诉祈墨自己暂时说不了话。   具体也不清楚那女人给他喂了什么东西,刚喝下去时就跟灌了杯滚烫的开水进去似的,火辣辣的疼,后来抱住是愈发严重。下拍卖场后有了反转,不过也只是疼痛缓和了些,嗓子祈墨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比冬日的天黑得还快,一下就暗到了极点,他色厉内荏地切齿道:“我一定,一定会找到凶手的,别怕小川,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去医院看看,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说着,自己倒先慌了神。   任川看在眼里,视线忽然恍惚起来。刚开始发现说不了话时,任川就料到了什么,有些事是迟早会发生的,可他没想到霍戬会这么果断要了他的嗓子。那一瞬间他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吞没,连活着的理由都找不到。   狭窄的车内祈墨每一下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深深浅浅交错着频率,每一下都抽走他一丝灵魂。喉咙发干,他生涩地吞咽一下,喉结也随之滚动。   “乖,我们去医院。”   车子临时转了个弯,朝远处的医院奔去。   原本前去的地方是一片新小区,祈墨看好了买下来打算暂住几日,因为是新小区,周围设施娱乐场所都不是很全,偏僻一点的地方,连车都看不到一辆。   气氛莫名阴森,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任川扯了扯祈墨的衣袖,投去害怕的眼神。   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祈墨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点,车子正常行驶进入路口。   忽然一道强光打了过来,直直冲着祈墨的车子而来,右边被几辆停在路边的大货车占满,另一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货车越来越近,很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就打算冲着任川去的。   到了这个地步,司机已经来不及躲闪。两辆车子相撞,巨大声响灌入耳朵,小轿车径直翻了过去,铁皮划过地面,刺耳摩擦两圈,最后撞到了护栏上。   任川被晃得难受,像有人把他捧举起来,突然又毫无征兆地将他扔下台,并且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自己这番狼狈模样。   祈墨连接消息的另一边,要想派人来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后。而他现在脑子混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   当有人把任川从车里拉出来时,任川被烟呛了个好歹,有一阵没一阵咳嗽着。   任川一阵绝望,感觉人生到了头,这里压根就不适合他这样的普通人,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人惦记上,就算他成功跑出去了,他又能做什么?还是觉得靠他这双嫩手能养活自己?   任川眼皮有些擦伤,他被人从废墟里弄出来了时,很痛苦睁着眼,尤其是当任川看到主谋时,那双眼睛更是错愕中带着十分的不解。   面前女人踩着恨天高高跟鞋,一席黑裙不长不短,裙摆扫过任川的脸颊,女人也半蹲着弯下腰。   任川看了他一眼,心就凉了半截,这人他并不认识,但却有过一面之缘,这家伙正是刚刚拍卖会上和祈墨竞拍到最后的女人!   “小可爱你好啊,我叫展菁续。”一双手插到了他的腋下,轻松一提人就站了起来,可惜站不稳,还得靠着东西。   任川受了点擦伤,脑子晃出了点毛病,反应很迟钝,而且疼得厉害,别说思考问题,只是单纯懂一些都困难。   他浑身上下本就没多少肉,展箐续练过拳击,很轻松就把人抱了起来。   展箐续抱起任川,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她冲着被钢筋插在车内,短时间绝不可能独自挣开的祈墨,露出一个得意忘形的笑容。她甚至嘘了一声,用嘴型说道:废物。   祈墨拳头狠狠砸在车身上,愤怒朝她吼道:“展箐续放开他!你他妈要钱要项目和我谈,别动他!”   多么声嘶力竭,展箐续要的就是这样,于是笑得更加猖狂,当着祈墨的面把任川带上一辆车,随后扬长而去。   祈墨看着那根从上而下贯穿他左腿的钢筋,几乎都要疯掉,这东西明显是人为导致,他居然等到插进来的这一刻才得知它的存在,然而一切都迟了。   祈墨尝试把这家伙拔出去,俊俏的脸蛋也因为疼痛变得狰狞不堪,他不在乎这些,他只想追上他的任川。 第四十七章 :医院突发   展箐续的车子驶出转角,消失在黑夜里。   女人撩起卷曲长发,透过后视镜看着祈墨发疯地锤着车门,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无能狂怒,小丑。”   随后展箐续收回视线向下移去,被她抱在怀里的任川还处于巨大变动内懵逼的状态。可怜的小家伙呼吸急促,眼神溃散,明显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展箐续掂掂脚,拍了拍任川的屁股,笑得极其恶劣:“唉,吓傻了?”   任川没理会她,不过展箐续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别担心,我可不会伤害你。至于那家伙纯属活该,要是不争的话那儿要遭这罪,不过你也用不着怕我,我只是使了点手段,让他没办法追上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他带走。”   话音刚落,一道炽热的视线由下而上直视着她。展箐续不用看也知道任川要问什么,很自然拿起车前放着的一包烟,随后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没打火,顺手又给放到了耳后。   “首先我不会伤害你,有人托我想办法把你带回去照顾几日,这个人你也用不着猜,总之他并不在你的思索范围内。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暂时算得上安全,只要乖乖听话,几周后会有人来接你离开京城,到时候去哪儿都由你决定,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任川清澈的眼睛透露着显眼的不解,展箐续只把自己该说的告诉他,多余的事一个字没提,任川说不了话,无法和她沟通,心里急得不行。   “咔嚓”一声。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成功给正在胡思乱想的任川构思出幻影,一些恐怖的记忆被唤醒,青年瞳孔骤然放大。   任川痛苦尖叫,猛地挣扎起来,一个重心不稳摔到了驾驶座旁的离合档上,狠狠撞上的腹部一阵抽痛,仅剩的酸水也被他呕了出来。   展箐续啧了一声,赶紧扔了烟,手忙脚乱把任川抱起来,撩开外套仔细查看伤口。   “你说你激动个什么劲啊,不乐意闻这烟味就说呗,用得着吓我吗?怎么样疼不疼?咋不吱声啊?”   展箐续一阵念叨,猛然发现青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除了刚刚破嗓而出的惨叫,还真是什么也没说。她不禁感到疑惑,只瞧了眼青紫的腹部,就把衣裳放了下来,转而抬起手,一把捏住任川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撬开了嘴,视线往里望去,只看了一眼,展箐续眉头紧蹙起,高跟鞋轻挑,一下踢在司机小腿上。“赶紧叫展海道回一趟别墅,这家伙被**了,妈的要真出事是救不回来我怎么跟小雨交代?”   任川疼得只打哆嗦,耳边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他看向展箐续,像是要说什么,一张嘴却吐出大口大口鲜血。   饶是见过许多血腥场面的展箐续也被吓了一跳,她抱稳任川,脸上尽是焦急之色,高跟鞋再度踢向司机。“妈的,摔出毛病了,马上去医院!”   耳鸣伴随着四肢无力,持续性腹痛导致任川冷汗浸湿发梢,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恍惚看到医院门口时,任川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因为鞋子不方便,展箐续便赤着脚下车,抱起人飞奔进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起,展箐续靠着墙不知在想什么,那个司机就站在一旁陪着她。   展箐续习惯性踢了踢男人的脚,抬抬下巴示意他把包拿来。   男人很自然把包递上去,丝毫没有因为展箐续不断的轻蔑而生气,连脚印也没拍,只是站在一旁,神情淡漠望着展箐续。   展箐续压根不看他,扯过包就开始翻找东西,很快她就掏出一部手机,顺手又把包丢在男人身上,转身拨通电话。   “喂。”   一道清冷女音从手机另一头传过来,展箐续语气转变了一百八十度,刚刚还满嘴不屑,现在倒好,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小雨,你说的那个小男生我弄出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女人催促起来,不难听出语气里浓重的紧张。   展箐续讪讪笑道:“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抢救室。”   “严不严重?”   “暂时不清楚,不过看起来还挺严重的,估计一时半会下不来,刚刚轩辕修开车甩开了祈墨,我使了点手段,那家伙暂时追不过来,不过如果手术时间太久,无也不敢保证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女人说道:“我明白了,你看着他,下了手术室能走就走,先带到你说的别墅,我会派人去拦住祈墨。”   “好,那之前你说的……”   展箐续话还未说完,手机忙音就嘟嘟响了起来,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带着赤裸的讥讽。   展箐续啧了一声,转身没好气对着轩辕修一顿拳打脚踢。   “笑你妈呢?神经病。”   她的力气不小,下手毫不收敛。轩辕修被他打了也没还手,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眼前发疯的女人,一双眸子波澜不惊,仿佛什么事都激不起浪花。   展箐续打了一会儿,又觉得十分无趣,干脆收了手不去理他。   轩辕修擦了擦脸上被指甲划伤流出的血,眉眼间飘忽着纵容。   展箐续在手术室门口烦躁徘徊着,直到灯光熄灭,她才松了口气。   她没心思听医生说那些有的没的注意事项,只问了一句话:“现在能不能走。”   医生蹙着眉,不悦打量了眼面前满身血污的女人。“可以是可以,但我们还是建议住院观察几天,还有就是他的嗓子,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行。”   展箐续没跟他废话,态度强硬把任川带出了医院。   “赶紧走!别让人追上来。”展箐续举着药水,车门刚关就开车催促轩辕修。   钥匙插进孔,车子刚刚起步,一辆崭新的路虎一个漂移横停在车前。   轩辕修刹车不及,径直撞上面前的路虎,车子也被迫停了下来。   展箐续心里咯噔一声,眉头紧皱,她冷冷看着路虎车窗向下移动,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祈墨笑得十分阴冷,手中举着明晃晃的一柄枪,枪口正直直对着展箐续,仿佛在告诉她要是敢乱动,下一秒就会下去见阎王。   路虎另一边的车门打开,下来的人拿着木棍,目的性很明显,他绕过车子,来到展箐续身旁,手腕起落干脆,一下便砸碎了车窗玻璃。   车门被暴力拉开,展箐续垂死挣扎往一旁退了一下,一脚踢开男人伸进来的手。   祈赞揉了揉被踢出淤青的手背,脸色不悦。   也就是这个时候,车外围了一圈人,展箐续看到了,眉头蹙得更紧,几乎要拧在一块。   怀里的人被抢了过去,展箐续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是她惹不起的。祈赞虽然已经退出圈子,可谁不知道他宠溺身后那个唯一的弟弟,手段也十分恶劣,连自己这个变态都会觉得残忍的地步。和这种人争不得。   展箐续盯着不远处的祈墨看,他很疑惑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毕竟祈赞宠他可不代表能由着他胡闹。   祈墨收到了她的视线,旋即一笑,不慎在意地扣动手指。   “嘭!”   一声枪响,所有人目光瞬间聚集向这边,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大庭广众之下开枪,祈墨疯了?   祈赞一惊,抱着人赶紧回到车上。   他一把将任川丢到祈墨腿上,紧接着关上车门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转了一圈,迅速驶出医院。   祈墨被昏迷的任川压到伤口,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抱着任川傻笑,甚至向一旁开车的祈赞笑道:“哥,谢谢你。”   祈赞恨铁不成钢,开着车也不忘伸手给他一巴掌:“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败家丢脸玩意儿,就非得要这小子不可?妈的让你吓唬吓唬人,你他妈真开枪?你是真刑啊祈墨。”   祈墨自知理亏,缩缩脑袋不再招惹他,仔细查看起怀里的任川。在看到腹部显眼的伤口时,祈墨瞳孔不由得蒙上一层灰,脸也黑了不少。好在除了肚子上那片淤青,任川身上就只有少许的擦伤,都是两车相撞时造成的,不过都上了药,用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   祈墨抱着任川,低下头贪恋嗅着他的气味,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就忍不住害怕,忍不住发抖。   祈墨不敢想象,若是刚刚晚到那么一下,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任川了?他就差一点儿,差一点就赶不上展箐续离开,如果真的那样,他会疯掉的,一定会疯的。   祈赞开着车,余光瞥到副驾驶上,眉头禁不住轻凝,平日高大不苟言笑的弟弟这是抱着一个男人哭了?为什么?   祈赞不明白为什么,在他看来任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说漂亮倒也是真漂亮,可是漂亮的人多了去,平常也不见祈墨对别人露出好脸色。   他想不通弟弟怎么偏偏栽在这家伙身上,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残废。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祈墨遵守他们的诺言,和谁在一起都无妨。 第四十八章 :祈墨计划   任川昏迷了两天左右,这期间祈墨一直贴身照顾着他,明明自己也是个伤患,却偏偏要把所有事情揽到身上,非得亲力亲为才肯放松。   他太怕了,任川离开的那段日子,他活得仿若泥潭中等死的乞丐,食欲不振精神萎靡,身体素质疯狂下滑,几近崩溃。   祈赞在得知他十来天没去公司时立马赶到了祈家,他大概不会忘记那天所看到的一切。祈墨就像想不开的神经病,胡子拉碴,眼周是一圈浓重的黑眼圈,周围散落的烟蒂倾诉出他这些天究竟有多颓废。   祈赞认为他疯了,祈墨却仿佛想通一切,突然振奋起来,只收拾了两天,那个风光无限的小祈总又重新投入公作中。祈赞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任由祈墨去闹。   他相信祈墨有把握,不然也不会突然变了样。在他看来他这个弟弟很极端,如果没办法忤逆,迁就就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更何况祈墨当年突然发愤图强接手公司,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小祈总曾经和那一群腐败的富二代没什么区别,花天酒地风流成性,洗心革面本就是个诡异的事情,要是一点原因都没有,祈赞反而觉得这不像他的弟弟。   在祈赞的掩护下,祈墨带着任川躲到了提前安排的小平房。   安顿好一切,祈墨抱着任川,像极了小孩子拿到心心念念的娃娃,死活不肯撒手。   一旁倚着的祈赞瞧见了,嘴角忍不住抽抽,冷哼一声道:“干脆一块睡个棺材算了,废物。”   祈墨没反驳他说的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头去看任川,时不时抬手去理理他的碎发。   “展家那边的人来找麻烦了,你最好有准备,赶紧养好伤,20号之前离开京城,随便找个城市落脚先,别莽得像头牛,烂摊子就知道留给我。”祈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祈墨闷头应了一声。   “你那腿怎么样了?”祈赞问。   “没事。”   两个人没了话题,祈赞不方便留太久,很干脆离开了小楼,临走前又叮嘱了祈墨一句:“能多快多快,京城风太大了。”   说完也不管祈墨到底听没听,转身走了出去。   祈墨把任川放到床上,眼眸极其温柔。他看着任川,伸手牵起那只比自己小一号的手。很小一只,也很瘦,攥在掌心硌得慌。   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祈墨没想到喜欢一个人会是这种感觉,又涩又酸,可酸劲过后又是无尽的甜,仿佛下了咒,让人为之沉迷。   正如祈赞所说,任川的确不是很优秀,但这重要吗?他只知道几年前那场婚礼,那一眼,他大概就已经沦陷了。祈墨是变态的疯子,他跟踪任川进半年时间,表面上是迷途知返的谦谦公子,背地里为了任川什么事情都做过。   任川刚结婚那会儿霍戬心思全在工作上,不怎么在意这个没用的男妻,祈墨躲在暗处,把任川的一切看的明明白白,偷窥的诡异刺激感令人亢奋,祈墨唾弃这样的自己,可每当见到任川时,人性道德就被他抛之脑后,全当狗屁了。   逐渐的,他看到了任川的多面性,他会哭会闹,经常一个人坐在花园秋千玩,不怎么说话,很喜欢做饭,常常一个人一待就是一天,看到有趣的事会笑,像个被禁锢的太阳,明明那么耀眼,却偏偏只能在这栋空荡荡的房子发光。   直到精心布置的监视器被发现,祈墨的偷窥彻底终止。   再次见到任川,就是多年后墓地那个飘着蒙蒙细雨的阴天。   。   祈墨轻轻揉捏着掌心小手,趴在床头静静端详着任川。“小川小川,快点醒来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一起走,再也不回来了好吗?”   窄小的单间连回声都没有。   任川是在次日早晨醒来的,他看着床头趴着的一颗脑袋,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手忙脚乱爬起来,一连退到了床角。   动静太大,祈墨眉头微微一皱,眼睛慢慢睁开来,睁开的第一眼就把他吓了个好歹。   祈赞找的落脚点很安全,是一片老巷子的小单间,附近有老市场,位置什么的都勉勉强强。不过比起曾经的锦衣玉食,祈墨还是很不习惯的,更何况这里没安暖气,空调没多大用处,几乎就是摆设。   任川现在只穿了薄薄的睡衣,瘦小的身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不过在看到祈墨的脸时,他眼里的害怕少了许多。   祈墨大腿受伤,站不稳,忍着疼单膝跪着,扯住任川的睡衣就把他抱了过来,紧接着一把拽过被子把人塞了进去。   “别闹,这样会感冒的,身上还有没有难受的地方,饿不饿,我点个外卖。”说着他便拿起手机翻到某团页面,然后又把手机塞到任川手上。“想吃什么挑吧。”   任川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他,半张脸缩进被子里。“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喜欢你。”祈墨毫不掩饰,直白道。他受够了那些患得患失的日子,有些事情,总归需要当事人去才能抓牢。   任川睁着大大的眸子,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他,眼里的追问都快凝成话筒怼到祈墨面前。   祈墨不想说多余的话,现在暂时还不是交代的时候,他只是摸了摸任川的头发,安抚道:“我喜欢你小川,我是祈墨,我们见过很多次的,别怕好不好,我带你离开京城。”   任川记得他,每回在医院都会碰到的……陌生人。这也不假,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交流,关系也就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而已,不过任川对他的印象不差,可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突然喜欢自己,还要把他带走。   “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   “先点外卖,你这几天昏迷不醒,我喂不进去,先挑点清淡的,我们过后再吃其它的好不好?”   祈墨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回答他的问题,刻意转开话题。   任川摸不准他的意思,顺从地点点头,挑了碗紫薯甜米粥,还有一杯豆浆。   祈墨就在任川选的这家店随便挑了点,很快下好单。   等外卖的时间很无聊,祈墨试图和任川闲聊,小家伙现在对他还存着不少警惕,他需要一步步去解开困扰的绳结,让任川接受他才行。   “我们下个星期一就走好不好?”   任川侧躺着,半张脸埋在被子下,白嫩的脸干净纯情。面对祈墨的问题,他思索了片刻,这才猛然回过神。   他为什么要跟眼前这个男人走,他们……明明不怎么熟的。   祈墨就像是任川肚子里的蛔虫,看到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又在胡思乱想,抬手便捏了捏那张垂涎已久的脸蛋。   微微有点凉,触感又软又弹,祈墨都怕自己的常年老茧磨伤了他。   “别乱想,我们先离开京城,去南方好不好,去温镇,听说那边的糕点很棒,我们去尝尝,养好身子再移到国外好不好?”   任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当然想过离开,可是这里有太多事情没办完,姐姐的死怎么办,哥哥怎么办,还有……小九怎么办。   他就这么毫无音讯离开了,真的可以吗?   赚垂暮的钱是想走不错,可是任川只是想暂时避开风头,等事情处理好再走,到时候奔波几年,一切就会归于平静。他知道霍戬图新鲜,等个三年五年的,大概也就把他忘了。   他的计划里,并没有另外的人。   如果现在就走,那些未完成的事情该怎么办,当年的真相,他的哥哥姐姐,就该留在京城吗?   任川不懂,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他根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不跟祈墨走又能怎样?等着霍戬上门?还是说他能在这如万丈深渊的京城里活下来?   不,他根本不行。   或许先跟着祈墨离开一段时间,对他们的好。   “谢谢你。”任川直勾勾盯着祈墨。   祈墨摸了摸鼻子,趴在床边,耳轮染上一抹绯红。   “对了,你的脚怎么样了。”任川抽出手,撑起身体就要瞧。他现在还记得当时突发意外,祈墨几乎一下把他抱到怀里,独自承受了不少玻璃碎片的洗礼。被展箐续带下车时,他看到一根手指粗的钢筋上下贯穿祈墨的腿,将他整个人钉在座椅上。   任川不清楚那东西是怎么来的,但那种程度的伤,一定很疼的。   祈墨把他压了回去,不甚在意道:“你先躺下,我没事,好好的呢。”   任川更加捉摸不透这个人了。   相处两天,祈墨对任川倒是真的好,可是每次谈到过去,祈墨就刻意避开,他好像特别不喜欢曾经发生的事,无论是自己还是任川。   祈赞办事很稳,他们这几天过得很安全。按照原计划,后天祈赞会亲自将他们带走。   一切准备妥当,偏偏老天喜欢开玩笑。   祈墨的伤口恶化了,待在这个地方,又经常忽略掉自己也是病号,任川刚站起来,他就倒下了。   看着眼前化脓创烂的伤口,任川眼睛刺得生疼。 第四十九章 :濒临死亡   看着眼前化脓创烂结不上痂的伤口,暗红溃烂的皮肉,缓缓溢出的黑血,任川眼睛刺得生疼,太阳穴疯了似的跳,头疼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   祈墨烧到了39度,尚存的理智逼迫他没晕过去。“没关系,不是很疼的。”他握着任川的手,语气轻柔无力。   任川能感受到包裹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很烫,远高于人类正常体温,他摇头,坚持把祈墨扶起身。“我去打车,我们去医院看看,你都感染了,万一……”万一站不起来怎么办?   任川哽住后面的话,眼睛有些湿润,他抿唇直直看着祈墨。   祈墨依他,不过并没有让任川出去。“我想办法叫人来,现在出去打车太危险了。”   任川只能作罢,洗了条毛巾来给他擦汗。   祈墨也很无奈,原本以为能等到风口过去,谁知这身体还真是不争气。昨天还能忍耐的,结果今早人都起不来,才让任川发现了端倪。   任川一开始很是生气,气祈墨骗了自己,气他分不清轻重,可转念一想,人明明就在身边朝夕相处着,他居然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燃起来的火气瞬间熄灭掉。   任川不怎么会照顾病人,只能替他擦擦汗,然后说说话。   祈墨打了个电话,任川以为他会叫下属开车来接人,谁料来的竟是祈赞。   祈赞进门简单朝任川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紧接着就奔至床边一巴掌把祈墨从半梦半醒状态下拍醒。   “赶紧滚起来看病。”   祈墨眼冒金星,仿佛看到了远在天边的父亲。   这时候门口处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青年站在门口处,手上还提着一个医药箱。   “您好,我是祈总聘请的家庭医生。”   任川往后推了几步,木讷地点点头道:“啊,您好,他,他在里面。”   “打扰了。”医生顺着任川指的方向走去。   祈墨已经坐起身来,裤子上开了很大一个洞,伤口刚好露出来。他看到任川,抬头冲他笑了笑道:“别怕,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任川担忧地看了眼他的腿,最终还是撇头离去,他不忍直视祈墨的伤,看着有种罪恶感。无论怎么说,事情起因都和他有关系,若是祈墨没把自己带走,那他一定会被其他人买走,到时候要面对的是什么任川根本不敢想象。   任川靠在门框上,吸了吸鼻子,忽然有点想哭。   祈墨说爱他。   这东西任川太久太久没感受到了,昏暗的世界照进一丝光线都是明显的,何况是祈墨如此明晃晃的爱意,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可是……   像他这样的人,还配拥有爱吗,他明明满身污泥,怎么能又把别人弄脏去。   祈墨是祈家宠子,是祈赞的弟弟,是身家百亿的小祈总,他明明应该在职场表现自己的才华,在上流圈子和权贵门交谈,而不应该和自己这样的人东躲西藏,受伤了连医院都去不了。   他们明明不是一路人的。   把优秀的人拉下水,冠以爱的名义就能不算伤害吗?任川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祈墨隐忍的低吟断断续续从里屋传过来,打乱了任川的思绪。   一定很疼的……   任川忽然想去看看他,或许他能帮上一点忙呢?   收回思绪,任川转身就要进屋。就在这时一只手压上他的肩膀,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他的嘴,生生把还未说出口的疑问堵在嗓子眼里。   任川被拽出门,巨大体型差下他的挣扎就像挠痒一样,毫无意义。   “呜!唔唔唔唔!”   纤长睫毛挂上泪珠,巨大的恐惧压下来,他只茫然了几秒,紧接着突然爆发起来,奋力扑腾着,毫无章法地乱登腿。男人却始终无动于衷,身上挨了打,手中力道也没少一点,只是从嘴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熟悉的声音灌进耳朵,像一把剪子,咔嚓一下剪断了任川的理智。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一帧帧在脑海里播放。他拼尽全力反抗,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任川被男人连抱带拖弄出了巷子。   巷口停着一辆很普通的五菱宏光,任川被塞进了那辆车。   被放开的一瞬间,任川猛地往另一边扑去,手忙脚乱的想要把车门打开。   “宝贝这是要去哪儿?”冰冷,带着浓烈压迫的话吐出,任川被吓得抖了一下。   “都玩了这么久了,也该跟我回家了。”霍戬神情阴沉,脸上却带着笑,如罗刹恶鬼一样吓人。   任川似乎是吓傻了,瘦弱残疾的身子一个劲往后缩,哭声凄厉又悲凉,仿佛他下一秒就要赴死。   “开车。”霍戬关上车门朝前座的司机说道。   车子缓缓启动,小巷开始倒退,直到转角尽头,任川才意识到自己彻底完了。   他无助地哭,撕心裂肺的悲鸣响彻车内,是一种濒临死亡的发泄,崩溃中带着恨意。   霍戬忍不住皱眉,伸手想把他抱到腿上,不料任川一看到他哭嚎就演变成尖叫。霍戬不管,硬是把人抱到了怀里。   任川掰不开那只禁锢住自己的手,张开便咬了下去,摸样凶狠无比,像奋起反抗的幼兽,明明起不到什么伤害,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给恶徒一个教训。   霍戬手臂上的一块肉被任川紧咬着不松,很快便渗出了鲜血,他不甚在意,安抚似的去摸怀中人的头。   滚烫的泪砸到手上,混着被咬出的鲜血滴落。不知为何,听着任川嘴里溢出的呜咽,霍戬有种莫名的安心,他的东西终于还是找回来了。“咬吧咬吧,咬完我们就回家了。”   任川听到了他的话,一身劲被抽得一干二净,喉咙里像是混了沙砾,每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将嗓子磨得生疼。他开始安静下来,车上渐渐只剩下一阵阵微弱的哭隔。   “我买了新房子,这次就不要发脾气了。你不是说你喜欢海吗?那儿临海,住在那里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只要你不跑,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霍戬抱着他,呼吸喷洒在青年后颈,像一把利刃抵在那儿,逼得任川连哭隔都止住了。   霍戬说去的是临海的房子,那么他们可能就要离开京城。向外看去果不其然这条路就是去机场的。   路程只要一个多小时。   这期间任川想了很多事情,却都毫无章法乱七八糟,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望着车窗外面黑白的世界,心里没有一丝活下去的念头。   他的所有想法以及打算,全部被打回原形,算盘就这么碎了一地。   任川看着车窗,眼神木讷。他的眼睛早就哭红了,红血丝爬在里头,看起来像是流出了血。   “车子好颠,我有点晕。”任川淡淡道。   霍戬闻言有些愣怔,旋即反应过来便松开了搂着任川的手,向一旁挪去,将车窗摇下了不少。   冷风呼呼灌进车内,任川安静地看着外边,睫羽轻颤。他这段时间被人养得不错,脸上多了些肉,脸色也好了不少,比之前看起来多了不少生气。至少在没有碰到霍戬前,他已经开始重新会笑了。   车子开得很快,繁华京城极速倒退,就像他走马观花的一生,仿佛一个笑话,转瞬即逝。   任川摸着自己毫无温度的假肢,悄悄解开了固定。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大多数人都没有选择为自己活着,亦或者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很多人在寻死前总会声嘶力竭哭诉着自己是为了谁而变成这样。毫无意义的卖惨,比起自己,他们好像更愿意去爱别人。   人生苦短,看得开的人行事上总透着一丝潇洒,也不乏有人扭曲生长,执意去挣一些东西,霍戬就属于后者,他对任川做的一切都没什么意义。折磨过后又开始挽留,丧心病狂。   死的话疼不疼呢?   任川思索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他害怕死亡,无奈长年累积下来,对身后霍戬的惧怕已经压过了生命线,时间总会告诉人们正确的答案。若是一个人真的打算抛弃世界时,他就不会在害怕了。   快刀斩乱麻。任川花了四年时间去理解这个道理。   他抓住车窗口,左脚调整好姿势,迅速的,没留霍戬一点反应的机会,脚上用力一蹬,借着手劲整个翻出了窗外。   霍戬目眦欲裂,吼叫着要去抓他,可惜扑了个空,只堪堪碰到了一片衣角。   对上眼的那一刻,霍戬瞧见了一抹笑,凄切哀婉,又充满讽刺,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看吧,你还是抓不住想要的。   霍戬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沉重,是从未有过的难受,尤其是对上任川红肿的双眼时,他差点失去理智也跟着跳了出去。   “任川!!”   霍戬恨恨叫着任川的名字,拳头对着车门砸了下去。他怎么敢,怎么敢真的玩命啊!   专心开车的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混乱的声音,以及老板的怒呵。   “停车!妈的快停车!”   司机回忘了一眼,瞳孔骤缩,慌慌张张踩下刹车。? 第五十章 :讽刺交谈   身子重重摔到地上,随着惯性连滚了几圈。任川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错位断裂的咔咔声,剧烈的疼痛侵袭脑子,让他本就受到重创的头更加晕。   天不遂人意,任川看准了时机跳的车,怎料后头上来那辆车是个老司机,反应很快,当即一个刹车堪堪停在了人前。只要再前进几厘米,现场估计就变得血腥无比。   那人气不过,一边开车门一边骂骂咧咧:“吓死人了!神经病啊妈的。”   另一边霍戬也跑了下来,他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无心生这节外的气,只跑到任川身边把人抱起。   任川看到了来人的身影,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嘴里吐出了一大摊血。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心里除了疼更多的是解脱后的愉悦,唯一遗憾的就是他将死在男人怀中,这对他来说实在恶心。向外扭曲的手腕颤抖着想要推开霍戬,可惜没用,任川浑身痉挛了一下,紧接着晕死过去。   霍戬赫然被吐了一身血,眼睛刺激得通红。他掏出手机想要拨打120,可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连号码都输不进去。手机啪嗒一声掉到地上,霍戬赶忙又去捡它,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无助地跪在地上,嘴巴喃喃自语着,“别睡,宝贝别睡,我们马上去医院,你不能死,我都知道了,我全部都知道了,别死,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泛白的嘴唇止不住颤抖着,喉咙里哽咽声滚了出来,可悲可恨。   霍戬扼住了自己的哭声,却堵不住泪腺,不知名的情绪在身体里翻滚着,他好像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害怕得哭出来是这么难受的。   胸口火辣的疼,那血烫如开水,泼在身上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这不是梦境,更不是玩笑。   司机站在后面,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男人,或许他永远不会明白,他的老板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哭得这样狼狈。   记不清了,自打霍戬走向社会开始,他就再没有哭过,他这样冷血的人,哪怕是母亲的死亡也没有换出他的泪。所有人都认为他不会哭,他冷漠无情,手段狠厉,不懂什么是爱,从小生长与泥潭里,即便是爬到了制高点,灵魂也早就驻扎在那片黑暗之中,每每叫嚣着要冲出去,又总被躯壳禁锢住。   霍戬骨子里带着暴戾,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光鲜,无论他吐谈如何得体,浑身上下那股痞子的气息不会消失,这是他和江月窝在贫民窟里被熏陶进灵魂的凶横。披上人皮的野兽罢了。   没人见过他脆弱的一面,包括任川,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呢?   或许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有软肋。   司机曾经是这么觉得的。他跟了霍戬许多年,对任川的事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不过并不具体。落魄少爷,老板的玩物,仅此而已。   他见过任川很多次,每次见到这家伙都带着一身的伤,眼睛里没有一丝对生活的向往,看谁都带着怯意。他当然知道任川过得不好,毕竟霍戬总是动不动就打人,这孩子也总是受伤逃跑,被抓回来时霍戬并不会等到家才开始收拾人,很多时候会直接在车上上演一场活春宫,要不就是单方面的凌虐。   原以为霍戬是不在意这孩子的,毕竟伤害是实打实的,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亲眼目睹的还不知道吗?   霍戬打起人来压根不会心疼,下手不计后果,经常让车内染上血迹。这样对待的人,怎么看都不会是在意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抱着他哭呢?   司机想不通,是因为丢了一个称心的玩具吗?可是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玩具而已啊?难过一通就好了,霍戬怎么可能会哭?   司机看着眼前的两人,他也曾有过恻隐之心,任川比他儿子大不了多少,可他没办法,他有一家老小,有亲人有牵挂,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报警是没用的,这一点任川早就替他实践过了。   对啊,无权无势的情况下,任川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司机无话可说,只能拨打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抵达现场,一并来的还有警察。   霍戬也在这个时候缓了过来,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随后便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很顺利抵达医院,医生们快速把人推进了抢救室。   霍戬被挡在门外,面色十分痛苦。   通知和同意书很快送到了他手上,他清楚自己和任川早就没了关系,不过还是毅然签了字。   车子没有轧过去,任川只是摔骨折了几处,也有不少地方错位,不过比起死,这么一对比倒也算不上什么。   霍戬其实给任川签过很多次手术同意书,甚至有几次病危通知书,无论哪次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并没有直面过任川的伤,自己逃避,亦或者不在场,看不到所以不心慌,慌缪的自以为是。   不过这次不一样,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但凡任川多滚一圈,或者那辆车往前开一点,都将会血溅当场。   他刚抽身出来,还未从巨大的变动中缓回神,就要再次面临冲击,霍戬怕了。   真是荒唐的缘由。   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手术灯熄灭,倒是等来了警察。   霍戬被带出了医院。他和任川早就离婚了,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盎然把人绑走,害得人跳了车,一切看起来都是他的错。   霍戬没有多余的动作,只看了眼尚亮着灯的手术室,转身随警察离开了医院。   就在霍戬离开不久后,任川手术顺利完成,人也被推了出来。   护士左右看了几眼,没看到家属,又叫了两声,不过依旧没人应和,她摇了摇头,把人推进了病房。   另一边,霍戬的助理花了点功夫把他弄出来,霍戬原本打算立刻回医院,怎料助理却面色凝重道:“林先生那边,他想和您聊聊,他说您要是不过去,协议书他是不会签的。”   霍戬顿在原地,脸上遏制不住青筋暴起,他深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尚未来得及拉黑的号码。   那边似乎刻意在等着他,几乎是下一秒就接通了来电。   林涵伞不知在干什么,传过来的声音很嘈杂,其中还夹杂着他得意的笑,以及不同寻常的语气:“霍大总裁,终于舍得给我来电话了?”   霍戬压抑着烦躁,脸色阴沉,冷冷的问:“林涵伞,我劝你别做人不要脸,我给你的你最好签字收了滚蛋,别来烦我。”   “别急啊霍总,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当面聊聊靠谱。”   “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和小陈说清楚,然后滚出京城。”   霍戬向外走去,边走边扯着自己染血粘粘皮肤的衬衣,很是轻蔑的哼了一声。   林涵伞收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全然褪去了前些天的温顺乖巧。“我现在就要见你,南城区路口31号咖啡厅,我知道你现在在警局,20分钟内到,不然你永远也别想我从你眼皮底下消失,我能恶心你一辈子。”他说完便挂了电话,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给。   霍戬紧攥着手机,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泛着白,他快步上了车,狠狠关上车门,驱车飞奔至目的地。   咖啡厅内,林涵伞额头缠着绑带,脸上也有些淤青,不过他依旧漂亮,只是比起曾经,多了份张扬。也对,毕竟他们已经闹掰了,用不着再装什么乖乖白兔。只是可惜了那百分之三的股份,差一点就成功了。想到这里,林涵伞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他还在思索着什么,面前就多了一道身影。霍戬没好气地坐下,他怒气很大,也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脸黑线就走了进来,全然不顾周围客人投来的目光。   霍戬刚一坐下,林涵伞就将提前点好的咖啡推到了他面前。   霍戬无视咖啡,语气不善道:“有什么快说,我赶时间。”   林涵伞看着他胸前一大片干枯的血迹,忍不住笑了笑,结果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又收了笑容。   他没问怎么回事,这些并不在他们的交谈范围内,林涵伞清楚霍戬是什么样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多半是找到人了。   “我帮你找到了人,你反手就要跟我离婚,还把我送到那种地方,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霍戬直勾勾盯着他,讽刺道:“活该。”   “不错,我是活该。”林涵伞抿了口咖啡,眉头一皱,又放了两块方糖进去。“我既然能帮你找到他,我也能帮他离开京城。”   “你他妈疯了?。”霍戬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了林涵伞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咖啡打翻泼了自己一身,林涵伞面露不悦。   “我是什么手段,我想霍大总裁应该深有体会。”? 第五十一章 :忘了他?   “还是你觉得你霍大总裁现在还能对我怎么样?霍总可别忘了,只要我想要的,只要我没死,哪怕是低声下气演几年戏都无所谓。”   林涵伞拍开霍戬的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起自己的衣裳,可惜咖啡已经渗透布料,怎么弄也不见好。   霍戬捏着眉骨上的疤,终于冷静下来。他坐回位置,眼神如刀般刺向林涵伞。“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涵伞不为所动,自顾自收拾了半晌,然后又叫来了服务员,重新点了杯咖啡。   服务员看了眼两人均‘挂彩’的衣裳,眼睛复杂极了,也没多说,很快又给林涵伞重新上了杯咖啡。   林涵伞弄好这些重新给霍戬正眼时,那人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明显一副着急却又无可奈何的架势。   林涵伞觉得好笑,他当然了解霍戬,也清楚的知道他这股气从何而来。一开始的计划里他只需要拿下霍戬的心便好,之后的事就由林家安排。   两个人之间的破事掺和进任川是他没想到的,任川纯粹只是个受害者,林涵伞尝试过把他带走,可这家伙精神好像出了问题,一心想和他赴死。   后来任川逃跑,他一边为了不暴露身份引诱霍戬,一边又帮助祈墨。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差不多就能收尾了。谁知霍戬竟发现了他的秘密。   林涵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时间推得太前,他没有一点准备。帮助林家搞垮霍戬实在是费劲,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几乎什么都赔进去了,最后一点也捞不到,还被送到了那些鬼地方,他不甘心。   比起心疼自己,林涵伞一时间反而更加怜惜起尚在医院的任川。霍戬当真是不近人情,只要有背叛他的端倪,他就直接断定了一切。唯独只在任川身上犹犹豫豫过,该死不死,就是这份犹豫害了任川。   林涵伞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漂亮的拉花被他搅散。   懦弱的废物,林涵伞在心里骂道。   “百分之五的股份,外加新项目,和海景外那栋私人医院。”   “你疯了?”霍戬气笑了。“别的不提,医院你要来做什么?”   “怎么?舍不得啦?想回忆回忆曾经和他玩过的捆绑play?还是留着想继续关住谁?”   问题以一种更为锋利的方式扎回霍戬身上,而林涵伞笑着,从容淡定。   “你!”霍戬噎住了,他说不出反驳的话,连林涵伞都看得出他曾经干的混蛋事,霍戬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具体事情我会和小陈谈好,当然合同什么的你签不签都行。任川的性命掌握在你手里,但我比你清楚他的软肋,任冉的下落也只有我知道,我想你也不希望小川彻底疯掉吧?”林涵伞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经过霍戬时回看了一眼。“待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猜我有多少人多少势呢?”   霍戬垂着眸,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跳动不安的眼皮。   半晌,男人站起身也要离开,出门就撞到了刚等到车的林涵伞。   林涵伞自然也瞧见了人,笑了笑,张张嘴仿佛说了什么,车窗缓缓升起。   “疯子。”   。   霍戬换了身衣服,匆匆忙忙赶回医院去。   任川还没有醒,他就站在门外,犹豫着不敢进去。   任川和别的少爷真的不一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么单纯漂亮,看他是仰着脑袋的,眼里没有轻视没有鄙夷,不似其他富贵人家,恨不得以鼻孔示人。霍戬心里除了恨,其实还有一丝丝悸动,只可惜他这样看惯黑暗,生长扭曲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用最错误的理解给任川判定了罪行,然后施以暴戾,等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又才开始后悔。   似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事,霍戬推不开这扇门,神情痛苦不堪。   一次次去伤害无辜的人,在任川被人欺负时冷嘲热讽,骂他应得的,就这么伤害他,做了那么多错事。到后来即使发现了端倪,即使心里清楚得很,当年江月的死和任川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不敢面对了。   不去调查事情真相,好像只要他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自己就能继续‘心安理得’地实施暴力。   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啊?他又没错,他只是不敢,他不敢面对真相,不敢在清醒状态下直面任川的伤。   尝试过去爱任川,可是任川怎么做的呢?无数次逃离,无数次拒绝惹得他恼羞成怒。他只是不小心,他不是故意的。   自己明明是爱任川的啊!怎么会有意伤害他呢?   他那么乖,一定会听自己解释的。   霍戬就这么想了几天,任川却迟迟没有醒。医生也说不准为什么,只能先观察观察。   和林涵伞约定的日子到了,他们之间闹得很僵,霍戬的报复太令人发指,林涵伞受了却依旧能望着他笑,好像对这最后的交易很是看重。   林涵伞之所以还活着当然不是因为背后堕落的林家,或者说林家压根不在他背后。他手上拽着霍戬太多太多把柄,关于霍戬自己的,亦或者是任川,总之这些东西足够让霍戬想杀他却不得不忍下来。   他们很顺利完成了最后的交接,林涵伞抓着离婚证踏出民政局,他撇了眼霍戬,开口道:“再也不见,霍大少爷。”   天道好轮回,即使没有他从中作梗,霍戬造的孽也永远不会被埋藏,他逃不掉的宿命,也是霍戬躲不开的惩罚。   林涵伞去了那家从霍戬手里要来的私人医院,很偏僻的郊区,不过并不荒凉,只是路线偏了些,开车一会儿也就到了。   他走进去,拿着霍戬助理那儿要到的卡刷,顺利到了VIP区。   推开一个病房门,林涵伞径直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莫约30多岁的年纪,长相端正普通,没什么特别,放在人群里很容易找不到的那种。男人浑身插满管子,氧气罩戴在苍白削瘦的脸上,手臂上扎着留置针,看那青紫的手背就知道男人已经躺在这里很久了。   林涵伞蹲下身子,摩挲着男人的手心玩。   “小叔,你说的对,我遭报应了,我被霍戬扔到男人堆里待了一天,你怎么不来救我啊?我好累,我没力气为林家卖命了,没关系的我拿到骨髓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喃喃自语,将头靠在床边,凉气从地板传上来,很快渗进身体里,冻得人一哆嗦。   “算命的小贩说我这样的人早晚要下地狱,要承受酷刑永世不得翻身,就算将来重生了也会是畜生。我当然信,你信吗?你快起来陪我说说话吧,好几年时间过去,我都快忘了你的声音了……”   ……   京城。   霍戬办完事就赶回了医院,他这几日一直待在医院,办公也好怎么着也好,总之片刻不离就是要待在任川身边。   今天出来了一会,再回去时医生便告诉他醒了。   为什么他在就迟迟不肯清醒?霍戬心里百味陈杂,不过他无心纠结这些,几乎是抛开伪装奔回到了病房。   任川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霍戬一下打开病房门口,惊得任川猛一回头看过来,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也看不到任何情绪。   “小川!你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任川愣了一瞬,张嘴说不出话,他直勾勾看着霍戬,眼里竟没有一点惧意。   霍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蹲下身子朝任川摇了摇手。“小川你怎么了?”   任川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大致辨认出这是一个人。这人说话了,声音熟悉又陌生,他好像认识这个人,并且他肯定自己很讨厌这个人,可是他说不出话,稍微动一下就浑身疼得厉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助极了。   试问谁能在又瞎又哑还残废的情况下能从容面对讨厌的人?他脑子里根本搜寻不到和这家伙有关的记忆,可是就是下意识讨厌这家伙,不仅仅是讨厌,其中也包含了害怕。他不想疼,便没有动,只摇摇头就闭上了眼。   反正什么也看不清,干脆闭上算了。   这可把霍戬急坏了。   好不容易等到人醒来,他想过很多种任川苏醒时他们相处的场景,哭闹、尖叫,亦或者疯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任川就像看一个闯入他私人空间的陌生人,皱完眉就不再搭理他。   他不会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霍戬心中惴惴不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跟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是一样的,极其不爽。   霍戬赶忙叫来了医生,陪同着一通检查下来。   医生来回按动着笔头,额间褶子都拧成了大大的川字。   “你是病人家属是吧?”   “我。”霍戬怔住两秒,随后道:“我是。”   医生放下片子,摊开手语气凝重道:“是这样的,任先生应该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之前就有过几次情绪失控先例,我们初步推断他是因为某种因素不愿面对现实,把自己,嗯,不太愿意见到的人屏蔽了。”? 第五十二章 :草莓蛋糕   不太愿意见到的人?   任川这是……忘了他了?   霍戬抿唇,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刚补上的烟还没来得及拆封,他细细摩挲着外表的包装,很想现在来上一根。无奈身在医院,只能松了手。   “通俗点来说就是任先生失忆了,在受到刺激后头部又遭受撞击,脑神经压迫,出现了一些问题。”(作者:瞎掰,别信。)   “他,那他的眼睛和嗓子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看不见?”   医生抬头看他,脸上浮现一抹疑惑,“你不是病人家属吗?怎么遖颩喥徦会不知道?”   霍戬也蒙了。“什么意思?”   医生放下手中的笔,满脸戒备盯着霍戬。“他的眼睛是遗传性毛病,如果不按时用药压制是会出事的,像现在这样没完全瞎掉都还算好的了,你既然是家属怎么会一点不知道?他平常都没什么反常表现吗?”   反常?霍戬一瞬间被勾起了许多回忆。   反常怎么可能没有,人又不是突然瞎掉的。   任川经常看不清人在哪儿,找不到东西,又总无缘无故摔跤,亦或者撞到桌角什么的,可他却一次都没有说为什么。   那双眼睛很大,犹如静谧深林的一汪泉水,又似满天繁星,每每看着他就总让人生出龌龊的想法。   霍戬从来没想到是眼睛有问题,他只会去骂任川,斥责他为什么连件小事都做不好,贬低他,说他笨手笨脚。任川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眼睛有问题。   “他这个症状明显是近段时间才开始严重的,说明之前是有在吃药,所以为什么把药停了?”   把药停了……   霍戬僵在原地,如遭雷击。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身体仿佛灌了铅,沉重得他一步也迈不开。   早期的时候任楚给任川备过不少药,可是后来人走茶凉,药也没了。任川自己去医院配过一次,因为堵车导致回来时天色早已黑透。   那晚霍戬谈崩了一单生意,宿醉后没见到任川,怒火堆积如山,他在家等了一个多小时,见到人的那一刻几乎立刻就爆发了。   他质问保镖为什么允许人出去,一双因为太久没有休息而变得通红,他抽着烟,冷冷看着归家的任川。青年又惊又恐,抱着药瓶说明明是他答应了的。   酒精挥发控制着霍戬,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第二天醒来时任川正躺在身边,脸上带着伤,不知是晕死还是睡着了。   好像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见任川出过门,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任川都在发呆,眨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   现在想起来,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亲手把任川的药弄丢了。   “他的嗓子和眼睛……”霍戬薄唇微启,他忽然不敢看医生,垂着头沉默半晌,在医生的呢喃下问道:“他还有可能康复吗?”   “这个不好说,不过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不过他的嗓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愿意说话可以尝试开导开导……”   心里一沉,后面的话一点点灌进耳朵,却都像雾一样虚无缥缈。   霍戬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病房,任川好像睡着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像之前那样疯癫哭喊,也没有拼了命地躲着他,只是陷进柔弱被子里安稳睡着,短暂与这个世界隔绝。   很不同寻常的一幕,对霍戬来说。   走到床前坐下,霍戬抬手抚摸着熟睡的人,手感依旧如故,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吵不闹,当真和娃娃没什么区别了。   或许……   任川变成这样对他们都好?   他只是犯了个错,错把仇人当成了任川,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一个意外。他只是想要复仇,他,他不知道自己爱着任川啊。   霍戬想,忘了也好,把所有不愉快全部忘掉,他会带任川离开这里,离开所有曾经接触过的东西,从此任川的生命里有他便足矣。   这样看来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任川彻底忘记了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无论霍戬说什么,他除了摇头再没给其它回应。   霍戬尝试过沟通,无奈怎样也撬不开他的嘴,任川就像一块没有脑袋的木偶,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看到霍戬进病房也没有害怕,只是一些小事上他还是本能地想要躲着。   “小川,我买了你喜欢的草莓蛋糕。”   听到熟悉的声音,任川下意识抬头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是霍戬,这半个多月来一直悉心照料自己的男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就躺在这个房间里,不仅失去了一条腿,眼睛也像蒙了一层雾霾,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一团,身上也疼得厉害,除了一些擦伤,另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右手也如出一辙。不只是这些,沉在表面下的伤更多。这具身体很糟糕。   任川失声求救,然后来了一堆人,一边安抚他一边告诉他他只是出车祸了。   车祸?任川很不解,他的脑子空白一片,压根记不清什么车祸,那群人也不愿多说,他只能躺着发呆。   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后来一个男人闯进房间,嘴里念叨着小川什么什么的,他没听清,不过在听到那家伙声音时身体却莫名哆嗦了一下,心底翻涌着巨大的恶心劲。   他讨厌这个人,尽管没有原因。   男人告诉他“任川”是他的名字,他们是夫夫,结婚四年了,前段时间自己出车祸进了医院,醒来就这样了。   面对这个不存在记忆中的丈夫,任川说不出话,他咽下疑问,干脆不去理会,因为不知道为何,每次想要问些什么,男人的气息稍稍扑上来一点,他就恶心得不行,有一回甚至没忍住吐了出来。   那一遭差点没呕出血,吐了想要上前抱他的霍戬一身呕吐物。   胃酸把嗓子眼烧得难受,因为动作太大还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眼泪狂飙,从此以后任川就更不敢靠近他了。   霍戬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照常每天来他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尽管很不舒服,任川也没怎么样,只要他不靠近自己,任川完全能忍着。   霍戬坐到床边,动手拆起了那块蛋糕。是很精致漂亮的包装,奶油裱花装饰很漂亮,上面放了好几颗草莓,夹心也是草莓酱,看起来就很诱人。   霍戬很满意自己买的东西,他一边拆包装盒,一边说着陈年往事。   “你之前很喜欢吃草莓的,我记得有一次加班回家,你就躲在厨房抱着一碗草莓吃,当时我就觉得好可爱。”霍戬笑着挖了一块蛋糕递到任川嘴边。“只是那个时候你吓到了,站起来时差点摔了一跤。”   冰凉的奶油沾在唇瓣上,任川下意识往后缩缩脑袋,想要远离这甜腻的蛋糕。   他根本不喜欢草莓,也压根不记得什么厨房偷吃。相反的,这东西又酸又腻,他反而有点讨厌。   事实上任川是不讨厌草莓的,只不过他当年误吃了林涵伞准备的一盒草莓,霍戬心生怨恨压了他一晚上。   那晚霍戬喝了酒,力道很大,任川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   次日晌午,爽了整夜的霍戬醒来时一脸餍足,他只是撇了眼还在昏睡中的任川,也不觉得他能有什么事,起身收拾后一会儿便离开了。殊不知任川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将近三天,最后实在饿得不行,才一瘸一拐爬起来给自己煮吃的。   从这以后任川就对草莓产生了阴影,事情起因可以忘记,本能反应却不行。   任川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愿吃。   霍戬不依不饶,又将带着果酱的蛋糕贴上任川的唇。   “试一试,南城门新的一家店,听小陈说味道很不错的。”   任川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尽管他根本看不清这人的样貌,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一张怒不可遏的嘴脸,他心下一惊,慌忙咬下蛋糕,嚼蜡般囫囵吞了下去。   被硬塞着吃完一块蛋糕,任川嘴里腻得慌,胃也不好受,翻江倒海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对这个水果的厌恶又加一分。   吃完蛋糕,任川示意他要躺下休息,也没搭理霍戬,闭上眼就要睡。   他这些天算是悟明白一个道理,霍戬很迁就他,任川只要坚持自己的点,霍戬就一定不会为难他。只是每每面对这个人时任川就不怎么敢忤逆他,只能通过休息来逃避和他的交流。   病床被摇平,任川也躺了下去。他一向嗜睡,自动屏蔽掉霍戬的声音,没一会就睡着了。   霍戬泽坐在一旁,静静端详着心上人的睡颜。   经人一衬,结白的床单成了簇拥盛开的百合,而任川躺在上面,额间缠着绷带,宛若童话书里受伤沉睡的花仙,只是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便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霍戬很少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任川的容貌,他倒是清楚任川漂亮,不过平常都没近距离观察过。凑近看才发现任川真的很白,不是那种透着润红的白,是一种近乎死人的病态苍白。? 第五十三章 :我们的家   任川在医院待了很久,霍戬每天雷打不动必到场,三更半夜又会回一趟公司,长此以往造成了严重的睡眠不足,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不少。   任川不理会,他压根看不到这人,对治疗方面也不积极,眼睛一点起色都没有,平常也不搭理霍戬,除了发呆就是发呆。   霍戬拿着把小刀,熟练地削着苹果,削完切成块,插上根签子递给任川。果块大小均匀,看得出来处理得很尽心。   霍戬对于照顾人这方面根本一窍不通,江月生前护着他,江月死后他便沉浸在复仇的堕落里,吃穿用度根本不在乎。一开始削不好,常常会切到手,这时候他就会莫名生气,几欲想把水果刀扔出去。   这时候任川就会看着他,用一种打量神经病的眼神,不搭话,霍戬刚想解释什么他就猛地收回视线,他不知道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只总是听到他无缘无故的吼声,心里烦躁得很。   烦躁是一码事,懒得搭理也是一码事。这段时间就是这么过来的。   霍戬后来渐渐掌握了技巧,做起来是越发得心应手,不过他给的东西任川都不怎么吃,只是偶尔觉得烦了,才肯囫囵敷衍两口。   后来一次意外,霍戬给他打了爱吃的瘦肉粥,任川似是被勾起食欲,吃了半碗多。只可惜这粥刚下去没十分钟他就尽数吐了出来,夹杂着血丝,腥臭恶心。   霍戬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一边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一边忙去按铃。   霍戬试图上前看看他,刚平静下去的任川立马又开始作呕,这次不是半腐蚀物,是血和酸水。   霍戬站在原地,愣怔地看着任川,他忽然喘不上气,胸口闷得要死。心里细细密密泛滥着痛,像极了细小的绣花针一遍遍扎在心上,不是一瞬间的痛,是触不及崩溃点的凌迟,折磨着他的心智,却叫他短时间内疯不掉。   是啊,任川怎么可能忘记他做的一切,脑子是忘了,身体呢?那些年的创伤实在难捱,失忆不过是自我保护的借口罢了,即便过了千百万年,任川永远不会忘记他所承受的一切。   霍戬犯的孽是赎不清,这只是个开幕式。   他恨霍戬,永远。   任川的胃坏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身子彻底垮下去,从手术台下来一连几日昏昏沉沉。   霍戬被他这一招吓得好歹,自此便不再靠近任川,不过依旧每日坚持来医院,只是待着的地方从床边换到了病房外的椅子上,时不时走到床前看他一眼。   霍戬长的人模狗样,即使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颜值也不见低,一大男人整日整日坐在外面,难免引人注意。   医院很快流传起佳话,“妻子身负重伤,丈夫不离不弃”,故事编了全套,光是看标题就够离谱的。   前台新来的护士一脸花痴样,她轻轻拍着同班的护士,随后看向霍戬,“唉,你听没听说33号病房家属的事情?”   阿若抬眼望过去,眸底闪过一抹厌恶,“没有。”   护士一听来劲了。   “他真的好帅啊,听说他的另一半也很漂亮,两个人真是太般配了!”   阿若垂眸,想起当时霍戬强硬把任川带走的态度,她就觉得不对劲。再次见到任川时,他满身伤痕,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可是仔细一想,前因后果总归在这个男人身上。   阿若不喜欢霍戬,他觉得这家伙根本不像好人。   “别乱说,好的坏的看外表谁知道。”阿若转身去忙。“你也是,别看什么就是什么。”   女孩撇撇嘴,不以为然哦了一声。   任川躺了一周,终于可以坐着轮椅下楼转几圈散散心,闷在消毒水味浓重的病房里,连呼吸都是难受的,所以任川偶然拉住阿若,一边看向窗外一边望着她,阿若一下明白过来,匆匆便取来了轮椅。   霍戬本意不想让他出去,无奈任川有了脾气,拉着阿若不放手。   霍戬拗不过他,干脆也挪了地,跟在两个人身后到处跑。   任川靠着轮椅,睁眼望着眼前一大片绿,心情久违的舒畅。   任川就是在医院后花园认识了虞知夏,一名即将逝去的年轻人。   任川坐在轮椅上不说话,青年靠着长椅沉默不语,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打扰这片短暂的静谧。   虞知夏在看书,一本武侠修仙小说,和他温柔气质完全不搭的类型,他对着任川笑,问他要一块看吗?   任川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套动作解释了两个问题。   虞知夏倒没表现得很诧异,只愣了两秒,旋即叹了口气,又道:“那我念给你听?你陪陪我怎么样?”   任川当然同意,他的生活太枯燥了,霍戬没给他寻来任何玩物,也不允许有人和他独处。   虞知夏生线温和,语气通畅,一字一句都咬得很清楚。碰到没听清的地方,任川还会拉住虞知夏的衣角,虞知夏收到示意,很有耐心又重复一遍。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任川就像找到了伴,每天都要到这个地方来,两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年轻人产生了某种依赖。   虞知夏总是一个人待着,每回任川刚下楼时他却早早等着了,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初春的风吹乱他额前碎发,两人相顾无言。   霍戬像个死皮膏药一样整日跟着任川,又不敢靠太近,隔着很远的距离,看虞知夏的眼神里带着嫉妒和不屑。   虞知夏自是不理会他,收回的视线重新落到任川身上。   霍戬倚着树看他两,在这种地方待着可不是办法……   那本小说很快就念完了,故事卡在主角即将飞升却惨遭杀害,奄奄一息之际有人带走了他。书籍因为某些原因作者并没有写出第二部 ,虞知夏放下书,愧疚地看向任川。“抱歉,书店以及网上都没有后续。”   任川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书断了联系,两个人却依旧如故,一个靠着轮椅,一个靠着长椅,相互守着也能过一天,他们安静得厉害,人人觉得他们有病。   虞知夏新找了本小说,开篇还没念多少就被放在一旁落灰去了。原因挺简单的,虞知夏不知得了什么病,有时候会猛地咳嗽起来,经常曲着身躯痛苦呻吟,仿佛在承受什么酷刑,这样的身体素质自是念不下去。   任川无奈,他手上还打着石膏,根本做不到安抚人。纠结半天,只能苍白地看着他。   虞知夏偷偷将血抹掉,脸上依然挂着笑。“我没事。”   “知夏!”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快步走到他们中间,男人无视掉任川,紧紧握住虞知夏的肩膀,语气又气又急:“你病了?你病成这样怎么不说?是不是那家伙做了什么?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虞知夏被他捏得有些疼,他抬手想要推开男人,不料却反被那人擒住手腕,打横给抱了起来。   “我跟你走,放我下来。”虞知夏收敛了笑容,冷声道。   男人闻言识趣地放下他。   虞知夏将那本放在长椅上的书拿起来,接着放到了任川的怀里。   虞知夏拍拍他的肩,有些无奈,又似妥协。“很抱歉我要走了,我没念完的,你自己好起来看。”   任川看着他,眼神迷茫。   虞知夏走了,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带走,从那以后任川在没碰到过这个人。   他又重新回到病房,无所事事躺在床上。那本书被他放在床头,实在无聊就掏出来玩一会,打发打发时间。   霍戬来的频率逐渐慢下来,从之前的不离不弃演变成三天两头才见一回,不过他倒是留了许多保镖。任川想不明白有什么意义,怕他长双翅膀飞出去不成?   要真长了翅膀,这些人在这儿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阿若每天给他送来流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她知道任川不想回答,也没勉强什么,很自然分享自己每天遇到的趣事。别说,挺奏效的,任川有好几次都笑出来了。   霍戬一连消失了半个月。   任川虽感到奇怪,但他没觉得不好,少了那家伙的污染,病房里消毒水味仿佛淡了不少,身体也没有那种压抑的难受。   他仍旧下楼去坐,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阿若也要工作,没人陪着他。   又待了几天,石膏终于可以拆除。就是这个时候,任川再次见到了霍戬。   霍戬给任川办了出院,紧接着他便把人接到提前布置好的房子里。   他被霍戬抱着,身体莫名其妙发抖,任川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他尝试过回忆曾经,每每开始有点头绪时脑子就疼得厉害,循环往复几次,干脆就不去想算了。   霍戬挑的房子在海边,在阳台上瞧,能看到一片湛蓝的海洋,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咸,中间还夹杂着海腥味,不好闻。   任川并不喜欢海,他欣赏不了海的美,倒是被这股味道熏得下头。   霍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抱着他站在那儿吹冷风。   “小川,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第五十四章 :兜兜转转   新房子住了三天,霍戬开始故意接近任川,照顾他的生活,每天抱着任川忙碌,即便是办公也要带着人。   任川尝试过反抗,霍戬这回没退步,僵持着,任川无可奈何,又越发讨厌他。   走到那儿都带着个废物,怎么看都很慌缪。   任川听不得风言风语,干脆整日整日的睡觉,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迟钝,真的快要枯萎掉。   霍戬也感受到他的郁闷,把他抱在怀里,高大的身躯微微弯腰贴着他。   “为什么你失忆了也不愿理我,为什么一直不理我,你说句话啊!我错了我都知道错了,你就不能理理我吗!”   任川闭上眼,感受到裹住他的人在微微颤抖,这个悉心照料他三个多月的人,因为那些不可控的情绪正趴在自己身上抽泣着。   明明是霍戬抱着人,这样看起来反倒像是他缩在自己怀里。   泪水很快打湿任川的肩膀,他好厌烦。   任川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有病,只要看到霍戬不顺心,他就异常的舒服。可他并不喜欢这个男人哭,倒不是心疼,只是听着很烦,违和于男人身份的示弱,在任川心里什么也算不上。   任川大概也想明白了些事情,他们之间的账绝不会这么简单,至少不会是霍戬口中那样甜蜜,因为他感受不到一点点希望和爱,无论霍戬怎样想方设法去逗他都没用。   任川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不适,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消遣生命,释然等待着死亡。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细微的哭声。霍戬抱着任川呜咽,肩膀一耸一耸,嘴里念叨着模糊不清的话。   任川抬手推了推他,霍戬抬起头,眼眶通红,他咬着牙,用一种近乎病态狰狞的语气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任川愣了一瞬,随即有些想笑,人总是有个底线的,霍戬热脸贴他冷屁股贴了这么久,也难怪会不耐烦。这么想着,任川半是希望这人快走,又怕他一走便再也不回头。   那他可真就要死了,稀里糊涂的,估计不怎么好看。   意料之外,霍戬并没有离开,也没有生气,而是捏着任川的肩头,哽咽着说话。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好不好?我一定满足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说说话啊,求你了……”   任川说不出来,也不是没尝试过,不过并不是对霍戬,在医院那会儿,他曾想过和虞知夏道一声再见,可嗓子眼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今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任川更是不想动,见推不开霍戬,故技重施摇着头。   霍戬似是被他这一招制住了,久久没回过神,等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小川,我们不吃药了,我想办法给你把眼睛治好,行不行,求你了别再这个样子了好吗?”   他说着说着,竟又开始哭起来,自言自语半天,让任川觉得他或许比自己还要疯些。   “等你好了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不好?我带你回京城,回任家。哦对了还有你的哥哥任冉,我从林涵伞那儿得知他的去向,我们到时候去看看他怎么样?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再办一次婚礼,然后买只猫,你不是喜欢猫吗?”   霍戬看着任川,眼睛发着光。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任川睡着了。   任川压根不想听他聒噪的回忆杀,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曾经喜欢和他现在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霍戬。   任川排斥霍戬是铁板钉钉的事,两个人心知肚明,霍戬很少有机会抱着任川,一般只在任川发呆困倦时长能接触到。   所以霍戬给任川找来了同伴。   不是别人,正是虞知夏。   任川悟不透,也想不清楚这家伙是什么毛病,就算任川看不见虞知夏这人,也能从他几分钟一咳嗽中得出结论——这人的身体比他还差。   叫这样一个人来照顾他,别说照顾,他们就是互相帮助都不太可能。   不过他并没有表示拒绝。   任川到底是稀罕虞知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抛开霍戬不谈,虞知夏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朋友,阿若虽待他好,却也只是多加照顾,没得空闲时间陪他。   虞知夏提着一袋子水果进来,霍戬就跟在后面看着,眼里飘忽着不服之气。   “是我,虞知夏。”   任川抬头,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照顾只是表面说词,虞知夏也就是陪着任川罢了,吃饭或是发呆,时不时闲聊几句,讲几个笑话。   单单只是这样霍戬却嫉妒得不行,他狠狠锤了墙壁一圈,看着虞知夏的眼神阴恻恻的。   虞知夏听到动静扭过头,对上一双晦暗的眸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施施然笑了。   霍戬把他叫了出去。   虞知夏和任川说了两声,起身便往外走。   一出门便被一股烟味呛得直咳嗽。   霍戬淡淡瞥一眼他,不甚在意哼了一声。   这短时间为了任川着想,他愣是不怎么敢抽烟,基本是逮到机会就要来一根。   虞知夏咳了一会儿,站起身子倚着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霍总叫我有什么事?”   霍戬黑着脸看他,“我雇你来可不是让你们腻腻歪歪,别忘了正事,不然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虞知夏轻轻笑着,“有些事急不来,您自己做的孽,外人能帮的忙可不多。”   霍戬不说话,虞知夏也就没再理他,自己回了屋子。   霍戬吐出烟圈,仰着头,面色痛苦。   虞知夏的到来给这个屋子增添了不少乐趣,当然,这份快乐只属于任川,霍戬可一点都不快乐,每天板着那张便秘似的死鱼脸,看谁都不爽。   他嫉妒,他无可奈何。   虞知夏每天早上来,下午走,中午留下来做饭。   他和任川寒暄着,生活平静如水。   虞知夏从霍戬口中得知了任川爱吃的菜,每天都先去早市上买完中午做饭的食材,然后才急匆匆赶过来。   到了中午要做饭时,虞知夏就去厨房忙碌,任川不想一个人待着,就一块跟到厨房来。   虞知夏回头看到他还愣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便去推他的轮椅,调整出一个好的位置,方便他一回头就能看到。   虞知夏动作很熟练,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饭的人,只是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经常做到半就开始干呕,早餐尽数给他呕出来,最后又是咳嗽,非得咳出血腥味才能缓过劲。   任川总会拉着他,似是想要询问他的病。   而虞知夏也只是捏捏他的手,说一些云淡风轻的话。   “我没事,小病而已。”适当的又转开话题。“今天中午吃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样?”   任川点点头。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是不会做饭的,清水面也能煮糊,后来工作有了另一半,两个人穷得要死,不会也得会,手艺就练出来了。”   虞知夏转身去取西红柿,放水槽里洗干净切好,然后又去拿挂面,嘴上也不闲着,絮絮叨叨说起往事。   “最开始学会的就是这个,说来也窝囊,有个人吃了我几年面条,转身就不要我了,不过无所谓,你吃就行。”   “噢,我和他的事有些狗血,就不说给你听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就是闹得不太好看。对了,两个鸡蛋可以吗?”   任川点头,撑着下巴看他来回走动。   面条很快煮出来,虞知夏又炒了鸡蛋盖上去,撒上葱端到外边,然后折返把任川推过去。   虞知夏拿着筷子塞到任川手上,把他的手引向碗,又摸来勺子放进去。   勺子接筷子夹,吃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任川朝虞知夏傻傻一笑。   虞知夏也笑,眼睛里氤氲着水汽,他埋头,自顾自吃完自己那碗面,忍着胃疼把碗洗了。   任川依旧跟着他。   有时候虞知夏也想不明白,他最多大任川7、8岁,两个人都是成年人,又隔着‘主子与保姆’的渠沟,任川到底为什么这么粘他,完全像个小孩。   任川怪异得很,他们之间的交谈很简单,霍戬说过他会说话,只是心有郁结不肯开口,这下他更看不透任川了。   什么事情能让人几月不愿开口说话?   虞知夏没去细想,霍戬不愿意说他就没必要猜。   不过他其实也知道一些,那都是曾经的事情。那会儿虞知夏还混在京城圈子里,也算是小有成就的富一代,闲言碎语传到耳边,多少也是能听进去些的。   霍戬烂事干得明显,想不知道也难。   只是后来发生了变故,连自己也顾不及,更别说听八卦,所以后面的事情虞知夏也不清楚。   他对霍戬这个老板没什么好印象,也清楚任川变成这样绝对和他有重要关联,所以他挺不待见霍戬的。   说曹co曹co到,刚洗完碗霍戬就回来了,比以往都要早。   虞知夏看到他进屋,很识趣放下碗要走。   厨房门口的任川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不忍叫醒任川,留下话给霍戬便离开了。? 第五十五章 :一瞬记忆   霍戬连一个眼神的没给虞知夏,径直朝任川走去。   走到身前,霍戬蹲下去,扶着轮椅细细端详任川的睡颜。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这样安静地看着任川,没有拒绝。   那双盯着任川的眼睛晦暗不明,霍戬抿着唇,心里的不甘逐渐扩大,一寸寸吞噬他的理智。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任川待所有人都好,凭什么失忆了也不肯看他一眼,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那么抗拒他。   见到任川和别人相处得如此融洽,心脏总是疼得受不了,那一幕幕呈现眼前的画面也刺得他双眼猩红无比。   霍戬握着任川的手,身子逐渐滑跪下去,霎时间所有愤怒涌入心房,他像只屈服的野兽,嘴里发出低沉痛苦的呜咽,胸间窒闷得几乎连嗓音都变得嘶哑。   霍戬天真的以为任川会原谅他,既然那段记忆已经抹掉,让他们重新开始不就好了?   可是他错了,任川失忆从来不是为了重新开始,他只想要获得一个安静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霍戬。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他不知跪了多久,每每抬头见到任川,就觉锥心刺骨,痛不可言。   他大概这时才反应过来,任川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记得他,一辈子就这样,看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丝感情不带。   这太窒息了,他宁愿任川恨他,也不愿事情一直照此发展。   很久,霍戬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抱起任川,朝卧室走去。   任川被他拥在怀里,闷得喘不上气,很快就醒了过来。   推了推害他断掉美梦的罪魁祸首,希望他能把自己放下来。   霍戬却突然发疯似的把他压到床上,目眦欲裂,难掩悲痛。他栖身压上来,想要说什么,却喉头梗塞,心里那口气如何也散不去。   任川则是吓得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在问他到底要干嘛。   霍戬见不得这眼睛,每每看到任川这双漂亮的眼,他就会想起曾经那个夜晚,他的所有暴行,以及回荡在耳边的哭泣。   “为什么总是这样!我真的错了小川,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苦涩质问着受害者,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说句话啊?你恨我也好,你打我骂我做什么都行,别再这样了,我真的错了……”   到了最后,他埋头于任川胸前,不可遏制哭着。   泪水打湿衣裳,渗透到皮肤上,烫得任川又是一激灵。他奋力推开霍戬,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没等霍戬反应过来,任川率先躲进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身子不自觉发抖。   霍戬脑子死僵,脸上的泪还未滴落,挂在下巴摇曳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扑上去把任川从被子里捞出来,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说着苍白无力的道歉话。   “我错了我不应该凶你,宝贝别生气,我,我是一时着急才乱说话的,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太着急了,以后不会的,别怕,求你了。”   任川哆嗦着流泪,就在刚刚,他的脑海中闪现几幕昏暗的记忆片段,每一篇都很短,就像是电影的宣传片,只截出了高潮的部分,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那些片段的主人公就是自己和霍戬,血腥恐怖,施暴者与被害者对峙,伤痕累累的自己和宛若恶魔的男人。   他无法把记忆里暴戾恣睢的男人和霍戬扯上关系,任谁都不会把悉心照料自己的人和恶魔混为一谈。可如果不这么想,那他的时间,周围人的反常又该如何解释?   霍戬不停的道歉,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单薄的背。   任川一瞬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他对霍戬的排斥,也许不是病,是本能。   这其实也是一道选择题,任川望着霍戬,两者间总要选择出来。选择相信自己内心所想,还是相信亲眼所见,他必须要做出选择,有些事情注定不能中立,否则路就走不下去了。   记忆是苍白无力的,任川不能评那几秒转瞬即逝的画面给一个人定罪,可他对霍戬的态度,自始至终都饱含报复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任川努力去回想,可脑子很疼,有时候又莫名其妙难受,好像这具身体对他的主人想要找回记忆这件事十分不满。   任川不愿意承认他是怕的,怕什么?什么都怕,无论是霍戬还是生活,他那么恐惧死亡,又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自己。   因为连活着也怕。   两个人保持着紧贴的姿势,相互沉默,好像大家都在等时间消磨误会,打发掉那些不该存在的情绪。   任川已经昏昏沉沉睡着,眼泪却还未断,打湿的睫毛一簇一簇的沾在下至,改变了眼泪开头的走势。   霍戬俯身吻上任川的眼睛,蜻蜓点水一般,随后又想转移目标,视线朝禁闭的粉唇望去。   霍戬刚要低头,任川便嘤咛着皱起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霍戬愣住许久,最终没有落下那个吻,他抱着任川,很快睡了过去。   霍戬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几个月来没能睡一个好觉。林涵伞在公司这些年伪装得太好,很多机密之类的都被他抓在手上,离职后造成的影响不小,他一边管着公司,一边和林涵伞周旋,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是要睡个痛快。   两个人连晚饭都没吃,就这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虞知夏来敲门。   任川率先爬了起来,摸索着穿好衣服。   怀里的热源消失,霍戬一下就醒了,坐起身看向任川,一脸不高兴。   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没招对人,为什么任川可以对虞知夏热情依赖,却怎么也不和自己亲近。   霍戬烦躁地推着任川去开门。   虞知夏一进去就迎上了霍戬刀片似的眼神,他自动屏蔽掉无关要紧的人,笑着和任川打招呼。   “早上好小川。”   任川淡淡点头,朝然后他伸手。虞知夏识趣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拍了拍他的手掌,随后接过轮椅把他推到了客厅内。   霍戬脸色铁青站在一旁,不过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看向客厅的眼神多了几分无所谓,随后回衣帽间整理好穿着就出去了。   虞知夏和任川的娱乐项目十分有限,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又残又瞎,无非就是听听曲谈谈人生罢了,赶上来兴趣身子没那么难受的时候,虞知夏就会去做糕点什么的,然后分点面团给任川自个儿玩。   虞知夏没把任川当大人,他总觉着任川身上的问题太多,本人看起来又很单纯,没有一点心眼,终归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两个人闲聊着,小面包很快进了烤箱,门铃恰巧响起,虞知夏走去开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男人脸色阴沉走了进来。   男人抓住虞知夏的手,语气恶狠狠道:“别再作践自己了,他们不得好死,你为什么要陪葬?我们去治病行吗?”   虞知夏挣了挣,发现没用,索性自暴自弃起来。“乔韵别闹了,我没事,你回去吧。”   “你现在连医院都不肯去,这叫我怎么放心?别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你跟我走,算我求你了知夏。”   名叫乔韵的男人拉着虞知夏,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神情,语气卑微至极。   虞知夏一如既往笑着,手一使劲抽了出来,他揉着手腕,语气平淡道:“我早就想好了乔韵,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不想做的事,逼我也没用,况且我一点都不想死,所以我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下次就不要来这里了。”   乔韵气急败坏。“你分明在骗我!”   “你看。”虞知夏摊手。“你都知道我骗你什么,干嘛还这么执着。”   乔韵彻底妥协了,双手捂着脸蹲下去,很失态的在别人家门口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虞知夏伸手去拉他,他才红着眼眶站起身。   乔韵说:“你真想好了?”   虞知夏拍着他的肩膀,没正面回答问题,“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明明知道劝我没用的,回去吧,我下班会去找你,这次说真的。”   乔韵红着眼走了,颇像个离家出走的小媳妇。   厨房门口的任川正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任川听出了刚刚来人的声音,是上次医院把虞知夏带走的那个男人。   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任川看着虞知夏,仿佛在问他是不是又要走了。   虞知夏大步走过去,伸手拍着他的肩,安抚道:“我的一个朋友而已。”   任川垂着头,一下下捏着那雪白面团,不知又在想什么。   他以为虞知夏不会来了,一整天都无精打采蔫了吧唧的,虞知夏要走时他还拉住了人家的衣角,然后似乎是觉得不妥,垂着眸又松开了。   意外的是第二天早上虞知夏竟准时到达别墅,照常买来了午饭。   一同前来的还有乔韵。   乔韵没有像昨天那样,在门口叮嘱着什么,等虞知夏进门后他就走了。? 第五十六章 :复明手术   从那天起,任川发现虞知夏来这里时不再是一个人,乔韵总会接送他。   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乔韵偶尔提醒他几句,也都是在说他身体的事。   虞知夏总是笑着说好。   任川其实问过虞知夏他到底怎么了?虞知夏却总是刻意敷衍了事,他只告诉任川自己没什么事,只是身子弱了些。   任川不是很信。   身子骨弱?什么样的身子骨能天天呕血?咳嗽起来没完没了。   每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浓重的血腥味就直冲脑门,任川还没到五感尽失的地步,当然清楚怎么回事。   对于虞知夏的事情,当事人不说,他这个外人也没什么资格追问。   日子在虞知夏一阵阵咳嗽声中悄悄流逝。   意外的是,一个星期后,虞知夏消失了,一连三天没来上班。   初春的雨夹杂着风,在别墅外飘荡着,冷气渗不进屋内,任川却冻得难受。   京城的春天一向如此,雪景消融,留下的只有寒意。   任川独守空房,诺大的房子空荡荡,他等了好久,只等回来霍戬。   这是任川第一次去拉霍戬的衣角,用一种可怜巴巴的样子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合同到期走了。”   任川直愣愣看着他,下巴微扬,嘴角下垂,眉毛更是向上拉紧。很显然,他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   霍戬心情很好,他忽略掉那双蕴藏疑惑的眼睛,径直把任川抱在怀里,伸手摩挲着他的眼角。   粗糙的指腹摩擦过娇嫩的眼皮,睫毛微微颤动,一下下扇在手指上,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宝贝,我们去一趟医院好不好?医生说手术就能复明,用不着吃药了。”   任川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眉头紧促着,眼睛有一瞬的错愕。   霍戬这几个月来一直将他困在身边,哪怕是忙起来了也不忘找个人来看着他,这几个月,他只有从医院回来哪天见过外面的世界,剩下的时间全部搭在了这栋楼。   像他这样的人,眼睛的存在还有意义吗?即便能欣赏世间万物,他却再也不能触碰那些美好,无法融入其中。   若是他一直这么瞎着,看不见也就罢了,这眼睛好起来了又怎样?不还是得在这栋房子里苟延残喘,万千繁华世界不属于他。   任川不想做一只井底之蛙,苍白地望着狭隘的阳台,所有春夏秋冬只局限于这一小片地方,这对他来说不单单是残忍能叙述的,亲眼目睹美好,却只能待在牢笼里,如果是这样,他宁可保持现在的状态。   霍戬见任川在发呆,眉头又拧得厉害,还以为他生病了,刚刚的兴奋戛然而止,立马转变为担忧。“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捧着任川的脸,抚平紧皱的眉。   任川回过神,心情很差,他拨开霍戬的手,面颊阴沉。面对霍戬的问题,他只能以摇头作回答。   霍戬真的很厌烦任川每次这样摇头,敷衍到极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歇斯底里询问为什么,霍戬覆手盖在任川额头,楠漨确认了他没发烧后问:“身上难受吗?”   任川抿着唇,这次干脆什么表态都没有,蜷着身子当缩头乌龟。   霍戬有些不明所以,生意谈资上所磨炼的察言观色在任川这儿压根行不通,他这样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去了酒局就是唇枪舌战,现如今畏畏缩缩,生怕说错话任川就和上次一样吓哭。   任川越是不说话,霍戬就越手足无措。   “小川不想去医院吗?”   霍戬试探性问道。   谁料任川竟点头了。住在一块这么久,任川从来没对他有过摇头外的互动。   刚刚酝酿起来的快乐瞬间就垮了,霍戬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开心,他反而认真起来,脸色很是凝重。“为什么不去?宝贝我们坚持一下好不好,这个手术不难的,我给你请到了国外很有名的眼科专家,他会在明天抵达京城,我们后天就可以开始手术,你只需要睡一觉,就可以恢复光明了。”   “莱恩先生做过很多类似的手术,他的经验十分丰富,恢复过程注意点是不会疼的,宝贝我们就去做了好吗?”   他在疑惑任川为什么不同意手术。   而任川做不了解释,因为这具身体的残缺,他和霍戬之间早就隔了一面隔音墙,在没有沟通交流的情况下,两个人无论感情多么深厚,迟早也要翻。   更何况任川本来就对霍戬没感觉,他只需要回避,一切烦心事就能避免。霍戬不一样,他投入了全部精力,却什么也换不来,所有付出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让他一点招都想不出来。   霍戬压根不知如何应对。   “你是想要什么吗?有什么事我们到时候再说,我们先把手术做了好不好?”   任川抬起头掀开眼皮,随后扯了扯霍戬的衣领,将手指向窗口,引导霍戬看过去。   霍戬瞧了好一会,这才犹犹豫豫问他,“你想出去?”   任川点头,平静如水的面孔下藏着发抖的唇。他清楚自己即使不同意手术也是徒劳,霍戬会想尽办法把他送进去。与其在这里和他扯,不如谈谈有用的。   霍戬不吭声犹豫着,半天,他抱着任川说:“好。”   ————   手术时间定在后天上午,任川提前一天到医院去做了各项检查。   霍戬抽出时间来陪他,在医院忙得上蹿下跳,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才弄好一切。他真的不经常来医院,所有事情都是扔给助理。其实霍大少爷要是每回都陪着任川,那他对医院的熟悉程度起码追得上他的办公室。   霍戬不断安抚着任川,脸色十分紧张,又强装着镇定,直到任川进手术室之前,霍戬都一直陪着他。   “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霍戬轻轻抚摸着任川的头发。   任川能感受到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抖,自己做手术,他有什么好怕的,压根猜不透是什么心理。   任川被推进了手术室。   灯光打在脸上,晃得他眼睛一阵煞白。周遭寒气袭人,他的听觉十分敏感,旁边护士收拾器具的声音尤为清晰,脆生生的,给寒冷的手术室平添一抹怖色。   麻药推进身体,任川没坚持几分钟,昏昏沉沉睡着了。   手术室外,霍戬坐立难安,揣着手机来回踱步,显然等待并不好受。   霍戬的样子有些憔悴,他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是许久没好好休息,但人生的俊俏就是那么神奇,即便是邋遢,这个人却也还是那么帅气,路过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瞧。   霍戬自是不理会他们的目光,紧盯着手术室内看。   但凡是个手术,风险都是不可避免的,霍戬并不希望任川去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是轻的。可当他每每看到虞知夏陪着任川聊天玩耍,做什么事都需要别人引导时,他的私心就疯狂扭曲作祟。   这种情况逐渐扩大并且变质,从开始的心酸担忧,演变成了后面的嫉妒。凭什么啊?在任川的视角里,他们明明都是陌生人,凭什么任川对虞知夏就笑脸相迎,而每次面对自己,他就总是安安静静的,一点表示都不愿施舍。   霍戬气急了,更何况虞知夏答应他的事一直没有进展,慢慢的就拖到了现在。   这时候又跳出个康复可能,他难免心动,况且虞知夏答应的事没做到,这个提议还是他说起的,追本溯源也不能完全怪他。   霍戬安抚着自己,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是很不安的样子。   他这段时间已经把烟戒了,基本在家不抽,出门也极少碰,因为偶然一次任川发现他抽烟,又哭又嚎,奋力推搡他,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十分抗拒他带着那股烟草味道。   这也让霍戬想起自己干的那些事,一件件一桩桩,全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那天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去抱任川,而是仓皇逃跑,一路跌跌撞撞进了洗手间,等身上的味道散去才敢出门。   后来他就戒了烟。   霍戬抽了十几年烟,从江月离开,独自打拼开始。那股味道早就扎进骨子里,连带着瘾融入血液。一个老烟民想要戒掉吸烟的陋习何谈容易?   没有精神“鸦。片”扶持,霍戬的脾气越来越差,在公司火气大得谁都不敢靠近,狗路过了都得挨一顿骂。   后来有人传他是因为和林涵伞分手才郁郁寡欢,气得霍戬当场要厥过去,脸色沉过家里的锅底,一连几天看谁都不爽。   不过戒烟到底是有点用的,任川至少没像一开始那样了,他觉得这事是大好事,迟早任川会接受他。   烟虽然在戒,口袋里还常备着烟盒,十多年的习惯,毕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在当下,这样焦急无事的情况,是极其难熬戬要这微不足道的。   烟盒是未拆封的白沙,棱角分明攥在手里硌得慌,霍的痛觉维持支撑着精神。   两个多小时后,手术室亮着的灯熄灭,一名医生走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恢复记忆   手术成功。   这个消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霍戬却还是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心情如洪水泄堤般汹涌。那股子难受劲非但没有消退,反还加深了不少。   这其实很正常,任川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归功于他,这个手术要是没有他,任川完全用不着做,他的病,药物压制得很好,原本短期几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是他,是他亲手遏止了任川的药源,是他把人逼得根本没机会拿药。   可恶的是,霍戬直到任川彻底瞎掉才懂得发生了什么。   任川其实很早以前就有症状了,看不清东西难免造成平地摔,亦或者认错人什么的,这种事情发生在任川身上简直太常见,霍戬天真的以为他只是近视,连询问都不曾问过。   霍戬双手捂着脸埋下头,心情难以言喻。   他把最喜欢的娃娃蹂躏得支离破碎,最后又将娃娃拼好,所以娃娃身上就没有伤口了吗?   那一道道手术开刀的痕迹,扎眼得很。   霍戬深深呼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嗓子眼儿都在抖,浑身冷得厉害。   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情感,还把任川伤成那样。   天道好轮回,他终究报应不爽。   。   京城一场春雨下了很久,和冬日的雪有过之而无不及,总是断断续续,并不大,凉意渗透屋子,试图去打扰窝在被子里的可怜家伙。   任川已经下手术台将近一个月,这期间很顺利,基本没有排斥反应,这双新眼睛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他只需要定期去检查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霍戬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忙得厉害,脾气也不好,他倒是没在任川面前发疯,可是一面墙怎么能挡住东西碎裂的声音。这些天他动不动就砸东西,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怒骂。   请来的好几个保姆都被吓跑了。   任川又不聋,当然听得见,可他没心思管,霍戬的事他不想过问,关心一句都懒,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眼睛恢复光明,就很不想看见霍戬。   任川有时候甚至会想,他要是还瞎着该多好,就能在霍戬进屋时装作看不见,然后眼睛一闭睡觉就好。   可惜不行。   霍戬已经甩了鞋子上床,伸手将任川揽在怀里,亲昵地抱着他。头埋在任川脖颈间,贪婪**着任川身上的味道,好像任川就是一枚良药,用不着口服,只需闻一闻就能精力充沛活过来。   迎面扑来的酒气实在有些熏人,霍戬明显是喝多了,眼角通红,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悲痛。   任川下意识推搡两下,见霍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索性由着他胡闹去了。   霍戬却不怎么舒服,他尽全力补偿任川,可人家压根不记得他,甚至连一点温存都不愿施舍,这种无力感太恐怖了,折磨得人痛苦不堪。   任川不想看到他,偏过头就要装睡。身后的霍戬一点也不老实,罪恶的爪子伸向那纤细腰肢。   任川浑身一颤,惊恐回头去看霍戬。谁料霍戬就势扳过他,紧接着栖身压了上来。   浓重的酒气直冲眼睛,熏得任川好一阵子没缓过劲,直到大腿上抵着某个人硬邦邦的东西,衣服扣子已经解了一半,他这才猛然醒过来。   “唔!唔!”   像坏掉的齿轮转轴,任川发出十分抗拒的声音。他扭动身躯,想要挣开束缚,两只手胡乱挥着,一不小心扇到了霍戬脸上。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巴掌打得脆响,光是听着就感觉很疼。   两个人都是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哈。”霍戬的笑声率先打破僵局。他笑着抱着任川,低声喃喃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打,你打我吧,我求你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做了那么多混蛋事,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冷着个脸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你讨厌我也好,但是别不理我……”   一番话说得苦涩,任川一点感觉都没有,看着这个人眼中盛满的爱意,他只觉得虚假,恶心。   尤其是上衣被脱掉的那一瞬间。   任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醉了,脑袋疼得厉害,一段很长的记忆猛然炸开,那些年尘封的痛苦重新涌上心头,就像已经痊愈的伤口被人重新划开一刀,还要扒开他的皮肉去看才肯作罢。   霍戬抬头看他,任川脸上尽是惊慌失措,呆愣愣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霍戬喝了太多酒,脑袋早就被欲望占领,一切动作基本都是追随他的本意。   大男人清心寡欲这么久,哪里是喝的了酒的,三杯下肚头脑发昏,什么事干不出来?   霍戬见身下人这会儿突然不挣扎了,抱着人就是一吻。   唇瓣相贴之际,任川瞳孔骤缩,所有情绪冲破禁锢,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混蛋!你住手!”任川就像是疯了一般,脸涨得通红,如案板上待宰的鱼儿一样扑腾,他一巴掌把人扇开,一只脚胡乱蹬着,没防备的霍戬当即被他踹翻到一边。   霍戬好像感受不到疼,迅速爬了起来,脸上兴奋之色遍布,他抓住任川的肩膀,难掩的激动。“你说话了!宝贝你再说一句,你怎么……”   任川抖如筛糠,整个人拼命往后躲,眼前满目爱意的男人和记忆里那个禽兽完美叠上,这三个月对男人的感觉一下被吞噬干净。   霍戬伸手想要抓他,任川如临大敌,尖叫着躲到一旁。   “啊啊啊啊!滚!滚开!你别靠近我,别靠近我!你是魔鬼!走开啊!”   霍戬被吓得当场愣住,任川开嗓第一句就是叫他走,现在也是这样,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小川,你,你别怕,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混蛋,我知道错了,你别怕,我们好好谈谈,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说完便作势要抱他。   任川当即一脚踹过去,霍戬对他根本没什么防备,这一脚直踹胸口,好似要把那颗心脏踢碎,霍戬一个骨碌滚下床,头磕到尖锐的桌角,当即冒了血。   霍戬感觉时间天旋地转的,接着就是一阵钝痛,等他稍微清醒一点爬起来时,任川已经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霍戬看着拱起一个包的被褥,额角渗出的鲜血流淌下来,很快覆盖住眼睛,整个世界都变得猩红。   霍戬后知后觉了什么,嗓子眼堵得难受,阵阵腥甜泛滥喉腔,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他舌尖顶弄着腮帮,声音嘶哑道:“小川你……你记起来了?”   任川不回答,抖得更加厉害,厚重的被子盖不住他的害怕,隐约还透出阵阵哭声,悲切极了。   霍戬抹了把脸,手上多了一大滩血,鲜红的血液不断向下滴落,脑袋的眩晕感越来越重,他愣在原地,既不能前进,也舍不得后退,好像现在说不开,以后就没了机会。   “小川,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我混蛋,我该死,但是你先别生气,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你别哭,我,我知道我做了不少混蛋事,我不应该在没调查清楚真相就对你动手,但是我是真的爱你,你走的那些天我就跟疯了一样,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每次闭眼脑子里就有你的脸,我真的忘不了你,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们说开行不行?我想和你复婚,我们,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霍戬已经走到床边,试图扯开被子。   霍戬的话传进任川耳朵里,一字一句宛如笑话一般。他的三年尽数毁在这个人手里。他被卖掉,被玩弄,被折磨,最后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结果作俑者却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意外,并且他爱着他,用满怀期待的语气说着苍白的道歉,然后深情款款求复婚。   是觉得他有病吗?   任川咬着唇,任由眼泪打湿被子,他拼命才忍住没有当着这个人大声哭泣。他真的不明白这个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他爱自己?任川根本不相信,施暴者在发现真相后爱上被害者,到底是爱还是愧疚,可霍戬这个人,真的有愧疚可言吗?   这是个畜生,是魔鬼,是地府派来索他命的罗刹,他只不过贪恋这具身体罢了,可是这具身体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这家伙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装的这么深情,不也才忍了几个月,现在可以不顾一切上了他,变回原来的霍戬又需要多久?半年?一年?任川不想玩了。   他讨厌这个人,从始至终,除非他死了,他的骨灰被男人扣下,要么他这辈子都不会留在这个人身边,不然他会做噩梦的。   在任川眼里,霍戬这个人连道歉都不配,他只希望远离他,一辈子不见面。可是他明明都快要走了,只不过是在门口等一个人,就回不去了。   他好不容易爬出来,却又被男人冠以爱的名义拽回地狱。? 第五十八章 :遭遇绑架   令人窒息的爱,任川一点都不稀罕。   任川此刻只想要这个恶人赶紧离开。感受到霍戬的靠近,他蠕动着身躯往后躲,眼看就要摔下床,霍戬只好后退。   “我走我走!你别退后了,我现在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等退到门口处,发现任川不动了才敢松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候,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霍戬原本想挂掉,看了一眼备注,面色凝固,他转身走出房门。   “喂?”   “那群老东西什么意思?我他妈给他脸了玩这一出!”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霍戬挂了电话,怒气仍未消散,他看着任川,眼里流露出悲痛欲绝。   他头脑混沌,身体更加混乱,最终却还是离开了这里。   “小川,我去一趟公司,你在家等我好不好?我晚上就回来,别怕,到时候给你带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怎么样?”   得不到回应的霍戬眼神黯淡无光,他锁门转身离去。霍戬清楚任川的想法,恢复记忆这件事太快了,完全超出他的估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司一群老畜生又给他施压,两头都忙不过来,他只能先放下任川。   霍戬拿上车钥匙,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眼关着人的那间房,最终转身离去。   电梯缓缓下降,打开的一瞬间,门外涌入一群黑衣人,他们来势汹汹,明显有所图谋,七八只手齐齐按住里面的霍戬,他甚至没来得及喊,就被一块毛巾捂住口鼻,吸入的空气夹杂着某种迷药,熏得他一阵眩晕,最终昏了过去。   巨大的变动刺激着霍戬,他被带上面包车没多久便醒了过来。脑袋疼得像是高烧40度,昏沉沉的,连抬一下眼皮都困难得要命。   他被五花大绑扔在后座角落,头倚靠着车门,每一次颠簸都能准确无误打到前面在任川那儿磕到的伤口上,一下下像是故意的。   伤口被剥开凝固的血液,一下下开凿着,似乎是被撕裂了。   钻心的疼从头顶散开,刺激着脑袋一下清醒一下又疼到晕厥。   “谁雇你们来的,给老子放开!”   绑匪似乎料到了他会醒来,提前把人绑好扔到了角落。不过雇主说了用不着封嘴,所以任由霍戬怎么骂他们也不搭理。   霍戬不停思考着这帮人的来意,公司新项目赔的血本无归,老股东不是想把他换掉就是想逼他下位,不少老员工也纷纷跳槽。霍戬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使绊子,可这些年他得罪的人不少,能一下搬倒他的却屈指可数,霍戬不可能没印象,而且对方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精力来弄垮霍家?这明显是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简直得不偿失。   霍戬思索了一圈,没得出任何结论,倒是脑袋更疼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短短一段路,霍戬半张脸撞得血肉模糊,头上的创口变得糜烂,鲜血淋漓,不停地往外渗漏,滑过脸颊,最终被领口的衬衫吸收。? 第五十九章 :不明所以   霍戬不清楚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因为一下车就有人将一件衣裳盖在他头上,彻底挡住他的视线。   他昏昏沉沉,走路一步三晃,黑衣人看不惯他磨磨蹭蹭浪费时间,毕竟动作越快,他们得到的奖金就越多,如此一来下手就更加没轻没重起来。霍戬被人一脚踹了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刚想骂人,就又被踹了一脚,他嘶了一声,怒气冲天骂道:“滚开!”   “嘿你小子,到了我们的地盘还这么嚣张,难怪老大看不惯你,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免得等会吃了苦头才肯哭。”   霍戬咬着牙,就差冲上去跟这人血拼,无奈对方人太多,他根本挣不开这片人墙。   霍戬被动跟着绑匪走到了一间阴暗的房间,那帮黑衣人把他压到椅子上绑好,最后也没管他的谩骂,通通离开了这间房子。   那件衣服仍盖在头上,令霍戬视线被禁锢在里头,什么也看不到。   阴暗湿润的空间散发着发霉的味道,周围老鼠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人心烦,霍戬甚至能感受到有蟑螂在自己脚边爬行,恶心得他想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霍戬以为他会被人遗忘在这里等待死亡时,老旧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响了。   有人进来了。   衣服被掀开的一瞬间,霍戬猛地抬头,没有强光照射,他的眼睛很快适应当下环境,可当他看到眼前人是谁时,还是不眠露出疑惑的表情。   “霍总,别来无恙啊。”   亦玖站在眼前,皮笑肉不笑道。   霍戬吃了一惊,疑惑的眼神不禁往亦玖身上望去。   亦家小少爷,被遗弃多年的弃子,这个人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印象,也就是这段时间听说被找回来,后续也安排在垂暮,无权无势,压根上不了他的眼,自然也就没怎么关注。   亦玖笑着,可惜这笑容掺杂着不少恨意,不达眼底。   霍戬眉头紧蹙,他压根不明白亦玖这是什么意思,他记得自己明显就和亦玖没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   亦玖沉了脸,缓缓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看着霍戬,仿佛要把他切碎了吞下去。   “废物。”亦玖骂道,抬手甩过去一巴掌。“我他妈就差一点就能哄好人了,你犯什么浑要来一趟?要不是你我能和那家伙联手,你真该死啊。”   霍戬本就被打得有点懵,这人一番话更是说得他毫无头绪。   亦玖的手劲可不似任川那样软绵绵的,男人一巴掌下去,霍戬唇角撕裂,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口腔里更是腥甜无比。   他刚想说话,亦玖又一巴掌甩了下来,左右开弓之下,霍戬脸颊红肿,满脸糊着血液,看起来狰狞恐怖,巨大的惯性使他带动椅子向一旁倒去。   他眼冒金星,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亦玖,仿佛这样就能把这家伙看穿逃出去似的。   亦玖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仍是不解气,一手揪住衣领把人拎了起来。   “你作恶这么多年?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吧?”? 第六十章 :大结局   ——   任川忘了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根本没有睡着。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阖着眼沉思,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转念一想,死了也好,反正恶徒还会回来,死了就用不着见面了。   这些年过得太糟糕,人到了麻木的时候,大多数会思考活着究竟为了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什么?一个失败的人生,总需要一个理由去搪塞。   到了现在任川仍旧不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无论是来自霍戬的恨,还是姐姐的死亡。   说不上努力,他只是爬了一阵,什么也没做,可路上铺满荆棘,处处恒生刀剑,他挨了太多苦,吊着一口气想知道些什么,走到最后才发现,路走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   功亏一篑,谈不上多少辛苦。   任楚从来没希望弟弟去寻求什么,她想要的是任川自私自利,最好永远离开,永远忘记他。她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保护一个人,根本不想看到什么真相大白洗清冤屈的戏码。   只是有一点她没有弄清楚,任楚没有教会任川什么,只保住了一份天真,使得任川懵懵懂懂。被保护长大的人不聪明。   他不聪明,没能安全活下来。   有些傻,所以到了现在还想不明白这辈子做了什么。   不聪明的小家伙,二十啷当岁由人保护长大。   他大概是想像姐姐一样在商战上游刃有余,好叫那个男人好看,握着死局幻想好牌,终究不能如愿。   怪不得谁,任川每每爬起来一步,霍戬的脚便毫不留情把他踩下去,然后看着他扑腾,一有起身的意思便下脚,这叫人如何是好?   爬不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点好落不到,还惹了一身病。   最后缩在这间狭隘的房子里消失。   房间门口响起敲门声,有些轻,屋子很安静,所以任川听见了。   他几乎下意识抱紧身体,随后又觉得实在徒劳,干脆整个人躺下去,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几乎蜷成了煮熟的虾。   门没开,敲门声仍旧持续,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别的音色。   仔细听去,竟有些熟悉。   “小川,小川你在吗?”   不对。   原本捂着肚子的双手转变了阵地,它们被按在耳朵上,怎么也隔不开外面的声音。   任川觉得人要是没了,怎么说也得走得干净利落些,可他的身体不行,如今再加个幻听,那可真是破败不堪。   好嘛,到这个地步,什么事情都不要往好的地方想,任川也只悟懂了这一点。   敲门声终止,门开了,被子也被掀开了。   光照进来很刺眼,晃得任川脑子一阵发白,他瑟缩着往后躲,抱住脑袋低下头。   真是该死,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突然一股力把他带起身,整个人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久违的气味涌进鼻腔,仿佛要灌满这具身体,去抚摸那颗满是伤痕的心脏。   不求修复,只希望褪去一些疼痛,再由他慢慢填满。   重逢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能看到世间百态,爱恨情仇一眼便瞧得清。   任川依旧如很早之前一样,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他,他当然清楚小家伙想知道什么。   这里太肮脏,他不愿讲。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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