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赠我予星光》 《赠我予星光》 作者:漾桥 文案: 成为经纪人的第一年,陈安梨在路边挖到个小帅哥。 对方颜值高身材好,气质独特还话少。 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无父无母,没钱没去处。 陈安梨一个心软,签下了他。 出道两个月,陆屿修不负她望,突然走红网络,代言片约不断。 当天下午,陈安梨接到g市首富大佬的电话,开篇第一句话:“听说我儿子在你那。” 陈安梨:“……” 出道两年,某个深夜的异国酒店内,陆屿修爬上陈安梨的床,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 少年有力的臂膀和滚烫的气息让陈安梨猛然发现,他长大了。 当初的小奶狗突然化身小狼狗,眼馋地盯上了她。 ——你赠我予星光,我陪你盛放。 (伪)性冷淡风经纪人小姐姐x富二代逃家腹黑小狼狗 姐弟恋,娱乐圈小甜文。 内容标签:娱乐圈 甜文 姐弟恋 主角:陈安梨,陆屿修 ┃ 配角:易承纪;瞿清,季风 ┃ 其它: 第1章 ——“好啊。” 那个时候,他眉目如画,如是回答。 —— 陈安梨从主管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 她咬着嘴唇,深呼吸了几次,才觉得郁结在胸口的那阵堵意稍微散去一些。 楼下的旋转门被推开,瞿清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推着行李箱的季风身后进来。 看到陈安梨,瞿清有些兴奋地挥着手跟她打招呼。 陈安梨把手里的纸条攥得更紧,扯了扯嘴角,回了瞿清一个勉强的笑容。 “安安,你等我啊!”瞿清小声冲她喊着,抬手指了指楼下的茶水间。 陈安梨点点头,往楼下走去。 瞿清陪着季风去放行李,陈安梨一个人坐在茶水间的椅子上,一点点把手心的纸条抻平。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是她写的一些需要提到的条条框框——虽然最后一句也没有用到。 主管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 “你才入行不到一年,有些事得以后才能懂。” “娱乐圈里就是这样,上次是你运气好,刚接手贺俞,他就火了,你什么锻炼都得不到啊。” “你想,如果这次你能陪着李好东山再起,不仅能得到锻炼,而且也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是吧?现在这个年代,什么洗不白啊。” 陈安梨看着纸条上自己画的笑脸,只觉得嘲讽得扯了扯嘴角。 刚刚入行的时候,她接手了刚出道的贺俞。两个人在公司根本不受重视,她为贺俞接下一部悬疑网剧,又一手通过营销带得他爆红。 现在,贺俞却被公司收了回去,交给一个大前辈去管,转而丢给她一个雪藏许久的男艺人李好。 李好是什么人? 之前爆红过一阵,却因为被爆出性骚扰艺人和员工的丑闻而跌入低谷的男艺人。 这算盘可打得真好。 茶水间的门很快被推开,瞿清带着笑进来。 陈安梨抬手把纸条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喏,伴手礼。”瞿清一面亲昵地挤到她身边的座位坐下,一面抬手把精致的礼品袋子塞到她手里。 “谢谢。”陈安梨主动询问,“迪拜好玩吗?” “还行吧,就是事太多了,我都要累炸了。”瞿清舒服地靠着椅背,偏头问她,“你跟主管商量的怎么样了?这事儿怎么解决?” 瞿清陪着季风去迪拜开演唱会以前,贺俞被挖走的事刚出,她当时嚷嚷着一定要主管给陈安梨一个说法。 “我们都误会贺俞了。”陈安梨笑了下,偏头看她。 瞿清几乎是立刻放下心来。 她点了点头:“我就说,你俩可是从默默无闻一起走来的革命战友——” “是他主动请求换经纪人的。”陈安梨脸上的神情格外平静,丝毫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或者难过,“不是李姐主动挖的他。” 瞿清说到一半的话瞬间止住。 她愣怔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暗暗咬着牙骂了一句:“这个白眼狼。快五十的老女人他也睡得下去。” 有些内幕,她们之前只当传闻,现在看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 “那主管有没有说你以后怎么办啊。”瞿清有些担心地看着陈安梨。 同批进公司的人里,她算是最努力的了,本来也是发展最好的。 陈安梨收回目光,看着前面的热水器,“他给我两个选择。第一,让我接手李好。” “靠!他疯了吧!”瞿清没有忍住直接骂出了声,“那个强.奸犯?这半年谁还愿意接手他?唬傻子呢吧!” “这条pass!”瞿清直接问:“那,第二条呢?” “他让我自己去签个人,全权负责。三个月,捧得火就留,捧不火我们俩一起走。” 陈安梨说完,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开始低下头整理衣服。 瞿清瞬间冷笑出声,脸上的愤怒昭然若揭:“他这真是想钱想疯了吧!空手套白狼啊?套一只还不够,还得再给他套一只?三个月,他怎么不自己捧一个试试?” 那边陈安梨终于把衬衣和牛仔裤交接处的褶皱处理好,她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去:“走了。” 瞿清有些懵:“你去哪儿啊?” 陈安梨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好不容易今天不用伺候大爷,也不用跟主管斗智斗勇,当然是去浪了。” “安安,你别不是——”瞿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很快下定了决心,无比笃定地说道,“如果你要辞职的话,我陪你!世界之大,我们一身才华,到哪都能生根发芽!” “嘁,你舍得你家季风啊。”陈安梨打趣她,很快挥了挥手,“我就是去放松一下,说不定运气好,就给我捡着个乖巧可爱还忠心耿耿的小奶狗了呢。” 她今天运气可真是好…… 下班高峰期,一整天都好好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 陈安梨站在喧嚣的街口,一手遮住眼前飘散的雨,另一手里握着断了的鞋跟,无语凝噎地自嘲。 这还没到她要去的那家夜市摊呢,她前天为了跟主管理论买的“战靴”先歇菜了。 真是武装到牙齿,倒霉到脚趾。 旁边正安逸地在棚里摆摊的大妈在卖各种凉鞋拖鞋,陈安梨直接抬手扯掉坏鞋,单脚蹦过去,抬手随意地指了一双黑色的沙滩人字拖:“阿姨,这个37码的来一双——” 刚到晚饭时间,夜市摊的小串灯已经点了起来。 只简易地遮了顶的摊子虽然不挡风,但遮个雨还是绰绰有余。 陈安梨头发已经淋湿大半,她随手抹开贴在脸上的碎发,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把装着高跟鞋的黑色塑料袋往旁边一放,霸气地手一挥:“阿姨,二斤小龙虾加一杯扎啤——哦不,来一桶吧。” 夜市摊老板娘已经和陈安梨很熟,看她这个状态,笑着应了一声,嘱咐了厨房,就拎着一大桶啤酒走了过来。 “安梨,今儿是有什么喜事啊?少喝点,身体可受不了。” “我知道。”陈安梨嘴上应着,手上却接过老板娘递过来打好的啤酒猛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灌到胃,陈安梨皱着脸满足地喟叹一声,小麦的清香和酒的苦涩霎时间在唇舌间弥漫开来。 菜还没上,陈安梨本着浇熄心头怒火的冲动想法,酒灌下去一大杯。 头脑渐渐发烫起来,人也开始有了醉意。 陈安梨坐的位置靠边,此刻能清晰地看到雨水落在顶棚,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快竞相滚落,垂成晶莹的珠帘。 雨帘外是一个废弃了的公交车站,破破旧旧的,挡雨都困难。 公交车站那里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短袖的白衬衫,黑色的长裤,额头的碎发淋湿了许多,黑得亮眼。 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陈安梨随意地瞥了一眼,视线就停住动不了了。 少年站在棚下,仰头看了一眼的雨幕,深邃的五官被氤氲的雾气包裹着,黑发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因为淋了雨,衬衣微微贴在少年背脊上,显出清瘦的少年感来。 即使在娱乐圈待了一年,看惯了形形色色美少年的陈安梨,头上的雷达探测仪也是瞬间竖了起来。 乖巧可爱忠诚不二的小奶狗苗子啊……陈安梨瞬间觉得天还是没要亡她,也许今天的一切倒霉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相遇呢! 她几乎想要立刻掏出名片递上去,说一句“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跟着我学做菜,不,出道吧”,把人给拐过来。 陈安梨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出门前确实动了辞职的念头,身上什么也没带。 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很快,炒得喷香飘辣的小龙虾端上桌,陈安梨深吸一口麻辣龙虾的香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提醒道:陈安梨你是魔鬼吗?!这男生看着都没成年,想想公司里李姐之流的油腻老阿姨,你做个人吧啊! 想到这,陈安梨决定打消念头,开始往自己手上套着一次性手套。 身后的雨声还在继续,有几滴飘散进来,打在她背上,透过衬衣洇到身体,冰凉带着湿意。 陈安梨终究还是不忍,回头看了一眼。 雨势加大,带着倾斜的弧度,少年避无可避,衬衣已经被淋得湿透。 少年也偏头望了过来。 清澈的目光带着迷茫和凉意,对上她的。 陈安梨手上的动作再次不由自主地停下。 正脸更好看啊…… 少年睫毛很长,薄唇轻抿着,好似漫画里走出来的清瘦少年。 陈安梨想,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他过来了,就顺口问一下。 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嘛,毕竟她连名片也没有。她也刚好死心了。 心底的声音刚落下,少年身形微转,居然真的迈着步子走过来了。 陈安梨愣怔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她不是喝多了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少年很快跨进棚子里,低头的瞬间,额前的水珠顺着黑色的发梢低落,像是黑天鹅出水时甩掉的水珠。 再抬头时,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像是晨间迷失在林间的小鹿。 卧槽!陈安梨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叫嚣,就凭这张脸!他要不红,天理难容啊! 老板娘看到少年,很快迎了上来:“同学来吃饭吗?这边坐——” 少年背脊挺得很直,有些拘谨地看了老板娘一眼,很快说:“抱歉,我没带钱。” 完蛋了,声音也清冷干净,很好听。 陈安梨听到自己大脑给出了这一个评价,与此同时,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地在耳边响起。 “那个,你要不要坐这边?” 四目相对。 老板娘诧异地看了一眼一向独来独往的陈安梨。 像是惊雷落地,陈安梨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什么话,她有些尴尬地补充:“我东西点多了,一个人吃不完。” ……这算什么鬼理由。 陈安梨几乎想锤死自己。 少年看着她,衣服贴在身上有一丝丝狼狈,却更多了点无辜和可怜。 没有犹豫,他走过来,坐到陈安梨对面的椅子上。 棚外雨声淅沥,空气里的尴尬还挥之不去。 陈安梨坐在当下,犹豫了下,试探地问:“你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父母来接你?” 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少年摇了摇头,目光澄澈而平静:“没有。” “啊?”陈安梨有些反应不及。 “我没有父母。” 少年的回答随着雨声落地,然后被冲刷着远去。 陈安梨半张着嘴愣了愣,几乎在瞬间确定,这个少年就是今天上帝派来拯救她的,心中叫嚣着的魔鬼一下把天使安梨按倒在地。 那还等什么! 几乎是立刻,陈安梨激动得一拍桌子,在嘴边缠绕的话跟着脱口而出:“来和魔鬼签订契约吧!” 一瞬间,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陈安梨绝望地闭了闭眼,承认自己有些醉了。 她瞬间扯出一个和善的笑:“我、我是说……请问你有兴趣出道当艺人吗?” 少年乖顺地坐在对面看着她,让陈安梨渐渐生出一些负罪感来。 “虽然我名片没有带,但我真的是一个经纪人,专门帮助有梦想的人出道的。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空气再度恢复了宁静。 陈安梨看着对面目光干净而无辜的少年,第一次生出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几乎就在她准备低头假装吃虾缓解尴尬的时候,他忽然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 陈安梨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少年顺着她的话想了下,问:“当艺人,可以赚钱吗?” 陈安梨点头:“当然。虽然一开始可能不会太多……” 少年接着问:“那,会有地方住吗?” 陈安梨激动得脑子更加热了,疯狂点头:“有!”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桌上,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颊侧的梨涡一瞬间显了出来:“所以我说,好啊。” 天使啊…… 真的馅饼砸到自己头上,陈安梨几乎激动得想跳起来欢舞。 她豪爽的抬手从桶里打了一杯扎啤,递过去的时候都有些踉跄,语气里难掩激动:“那什么,我们先说好了啊!我明天一早就去打合同!来,先干杯庆祝一下!”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原地,皮肤白得近乎可以看到里面淡蓝色的血管,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接。 陈安梨看着,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噢,我都忘了,你应该还没成年吧!别怕,以后姐罩你,阿姨!” 陈安梨一脸志得意满的傻笑,回头冲着老板娘豪放地喊:“麻烦给我家艺人来一瓶旺仔牛奶!” 少年:“……” 第2章 ——“我绝不会背叛你。” ——“是承诺。” 他的眸光灿若星辰,少年初长成的脸上满是坚毅和笃信。 —— 手机里的闹铃陡然响起的时候,陈安梨终于从和李姐争夺拉扯贺俞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手机里贺俞有些低沉的歌声飘入耳中,是他上个月主演的电视剧的主题曲。 陈安梨埋首在枕头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莫名有些气。她探出手去,想按掉闹铃。 似乎是昨晚喝了酒,头还有些痛,陈安梨的手一下子捞空,垂到了地板上。 没有落到地毯上的毛绒感,入手反而是温热柔软的触觉。 陈安梨脑子有些懵,动了动手指,很快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捉住,然后轻轻移开。 她愣了一秒,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 床头柜上,一瓶大红色的旺仔放在那里,易拉罐上的旺仔笑得一脸傻气。 陈安梨愣了一瞬,微微转头,顺着自己的胳膊,目光落到了地毯上。 皮肤白皙的少年侧躺着,一半脸陷在浅灰色的枕头里,安静而乖顺地合着双眼。 早晨的阳光顺着浅色的窗帘透进来,少年上半身光.裸着,皮肤白皙,薄毯下隐隐透着清瘦的腰腹和修长的腿,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 似乎是刚刚被陈安梨的动作惊扰了,他此刻把陈安梨的手指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放在离脸两厘米的位置,眉眼间有些委屈地微微皱着。 卧!槽!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清醒。脑袋里轰地冒出这两个字。 一大早就面对这么一张无害的小奶狗的睡颜,陈安梨本来就宿醉的大脑几乎瞬间死机。 她别不是昨天喝多了,在违法的边缘试探,最后决定试探个屁,一步跨了过去吧…… 少年清浅的呼吸带出的热气喷洒在陈安梨手腕上,带着酥痒,引得本来就怕痒的她一阵战栗。 几乎是瞬间,陈安梨回过神来,猛地抽出了手,倏地坐了起来。 被她的动作拉扯着,少年深深呼吸了一下,有些惺忪的大眼睛缓缓睁开,和陈安梨的对上。 “姐姐,早。” 少年清冷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感,说完就要撑着臂膀坐起来。 陈安梨几乎是立刻偏过了头。 眼睛余光瞥到少年的裤子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很快,他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昨天.衣服淋湿了,我洗了晾在阳台。” “哦。”陈安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点,毕竟她才是那个成年人。 “那个,你怎么会在我家里?”少年去阳台拿了衬衣出来,套在身上,闻言抬头瞥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委屈和落寞:“昨天你说,要签我当艺人,还会给我提供住所……” “……我记得。”陈安梨听着他话里话外的控诉,明白他是误会了,头更疼了。 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尽量友善的笑,跳过这个问题:“那……我是怎么回来的呢?” 陈安梨太阳穴突突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告诉他自己家的住址,更加不记得他们俩伞也没有是怎么回来的了。 少年垂着眉眼认真地把衬衣扣子一颗颗扣好,抬头看她的时候,脸颊带了一丝可疑的红。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来的。” “……抱?我吗?你吗???” 连着两个反问,因为惊讶而提高的音量,陈安梨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大的时候,少年的脸已经沉了下去。 她坐直了些,刚想要解释,少年忽然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陈安梨带着一头问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才惊觉自己的衬衣不知道去哪了,只穿了个黑色贴身吊带背心。 ……不好意思她一个人惯了,这对未成年男孩来说已经是辣眼暴击了吧…… 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陈安梨扯过旁边的睡衣随意一套,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目光落在那罐喜庆的旺仔牛仔上,陈安梨为了转移话题,随口问:“怎么没喝啊?不喜欢?” 少年躲开她探寻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倔强:“想留着。” 啧。有故事的可怜男同学啊。 感慨间,陈安梨瞥到床旁那双丑爆的黑色人字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完蛋了我的战靴!小龙虾!” “在门口的鞋架上。” 陈安梨刨着头发,懵然地转头,视线对上少年清亮的目光。 “我昨晚拿回来了。” 一瞬间,心落了回去,陈安梨抚着胸口笑得如释重负:“还好还好。” 少年,挺有眼力见啊。 四千多,买的时候就肝疼得要死,她还打算拿去修或者换一双呢。 放松下来,陈安梨仰头看着少年,这才发现同样是光脚踩在地毯上,他居然高出自己一头多。果然是当艺人的苗子。 现在的小孩是吃激素长大的吗…… 少年在陈安梨探寻的目光中很快有些落寞地垂下目光。 “姐姐,你是不是后悔了?” “啊?”陈安梨正在胡思乱想,闻言一脸懵逼。 “签我当艺人,你是不是后悔了。”他抬起视线,握着拳,尽量隐藏自己的紧张。 “就算后悔了……你可不可以先收留我一段时间?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陈安梨被他的认真模样逗笑了:“你成年没有啊就要去找工作,人家企业还怕自己招到童工呢。” 她看着少年刚刚睡醒更加无辜的满满少年感,越看越满意:“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屿修。” 听到没?陈安梨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叫嚣:这个男孩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从名字到身上的一切。他本身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送到了你的面前。 陈安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笑了一下,目光一下柔和下来:“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合同需要监护人签字。” “其实……”少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终于低下头,有些紧张地说道,“我已经成年了……” 陈安梨脸上的笑一僵,目光落到面前递上来的身份证上。 姓名:陆屿修 出生:2000年6月10日 那不就是……昨天…… 所以说……这个男生……现在十八岁零一天…… 陈安梨:“……” 她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咬着牙问:“那你昨天怎么不早说?!” 少年明显有些迟疑:“我以为……你只签未成年……” ???? 她看起来像个变态的怪阿姨吗! 陈安梨气得想笑。 对话氛围也轻松了许多。 “成年了就无所谓了。等一下我就到公司去打合同,”陈安梨绕过陆屿修,打开冰箱,准备拿食材给自家艺人做顿早餐,“先给你大致说一下情况。” “首先,我叫陈安梨,随便你怎么称呼我,我们的期限只有三个月。”陈安梨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有些尴尬地合上冰箱门,对上少年紧张而探寻的目光。 她吸了吸鼻子,直接告诉他实情:“我这是把宝都押你身上了。三个月后,如果你没红,那我们就都可以收拾铺盖走人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问她:“怎么叫红?” 陈安梨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很快笑开:“就是——在网上搜你的名字,会有带着作品的长串百科出现,还有一大批拥护或者讨厌你的人。” “其次,”陈安梨看着少年的眼睛,瞪着眼睛装凶,“绝对绝对不要红了就妄想换经纪人,我最讨厌背叛了。你要是敢换,到时候我就……” “曝光你!抹黑你!动用黑恶势力封杀你!明白吗?!” 陈安梨伸手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 少年站在原地,丝毫没被吓到,反而盯着她笃定地说:“姐姐,我绝不会背叛你。” 陈安梨绕过他去阳台,一眼就看到了晾衣架上飘着的她的衬衣。 被少年洗净了,平整地挂在那里,在清晨的风里轻轻飘荡。 心底里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她眯了眯眼,撑着门框回头看陆屿修,浅笑着逗他:“合同还没打,这就开始讨好我啦?” 陆屿修站在光里,坚定地摇了摇头,格外认真地说:“是承诺。” 陈安梨愣了一瞬,很快深吸一口气,率先躲开他炽热的目光。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安梨收了衣服,顺手从置物柜里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少年听得格外认真:“是什么?” 陈安梨走过来,把毛巾和牙刷牙杯塞到他怀里,一本正经地警告他:“一定一定要远离公司里的阿姨们,知道吗!” 陆屿修模样乖乖地抱着一系列浅灰色的用品,抬起目光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陈安梨去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替换衣服,故意瞪着眼睛装凶,“这把年纪的阿姨都是魔鬼!魔鬼!晓得了吗!专吃小奶狗!” 陆屿修:“……” 危言耸听完,陈安梨立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指了指洗手间:“去吧,洗漱一下,姐姐带你下楼吃饭。” —— 到了公司门口,陈安梨还在跟陆屿修说个不停。 “等下我就和主管申请,我们公司对艺人还是不错的,一般都会分配到宿舍——” “安安!” 刚进旋转门,瞿清的声音就传来。 陈安梨停下话头,看着她从前台直奔过来。 “你怎么……哇!你从哪家挖的小帅哥!”瞿清话说到一半,看到乖顺地跟在陈安梨身边的陆屿修,立刻星星眼式地感慨道。 “路边摊捡的。”陈安梨半开玩笑地说着,虽然这确实是实话,但是怕伤到少年的自尊,她补了句,“大概是老天终于开眼了吧。用天使砸向我。” 瞿清被她逗得噗嗤笑出声,目光瞥到她身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身后的旋转门处一阵声音,陈安梨回头,脸色的笑容还没收住,目光一下对上贺俞的目光。 她愣了一秒,立刻沉下了脸。 第3章 “和你住一起,我觉得很好。” 陆屿修对着她笑得腼腆,颊侧的梨涡乍现。 —— 旋转门外的保姆车那里,李珍略显臃肿的身体背对着这边,正在和司机交涉什么。 贺俞穿着花色衬衫,大热天的,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看到陈安梨,他停了一下,微微弯腰,单指拨下墨镜,露出眼睛,勾着唇角笑了笑,喊道:“安安,真巧,刚回国就碰到了。我正想找你聊聊。” “我可没什么好和你聊的。”陈安梨脸上的表情淡然,“你有什么事,大可找自己的经纪人。” 贺俞一脸看透她的表情,笑得了然而暧昧:“安安,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 陈安梨也承认得坦然:“是,被亲手养大的狗反咬一口,我很难不气。” “噗!”一旁绷着脸的瞿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贺俞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 瞿清假模假样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笑你,你千万不要误会哦。我就是突然想到我们家季风拿了年度金曲奖,开心得忍不住——真的真的!” 这次本来贺俞也有入围,最后关头却被同公司的季风比了下去,他本来就不服,现在瞿清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了。 他也不再假装和气,抱着手臂站直了,墨镜遮住眼中的不屑:“安安——” “哎——”陈安梨抬手打断他,“我何德何能啊让大明星叫得这么亲切。还是改个称呼吧。陈安梨,陈经纪人,喂,哎,随便你。”贺俞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丝毫不介意。 “安安,你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在乎我的,我记得,你手机闹铃都是我的歌吧?” 陈安梨对他的迷之自信嗤之以鼻:“是,托你的福,以后终于不用过每天早上被吓醒的日子了。” 那边瞿清笑得彻底忍不住。 贺俞脸上的表情是彻底沉到了底,他握着拳忍了忍,好不容易才把那股怒气忍了下去。 再开口时直接连称呼也没有了。 “我想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公司里不养闲人。趁着我现在还念旧情,你不如把我之前的建议考虑一遍——” 贺俞说着,整个人暧昧地往陈安梨身边凑了凑,手就要扶上她的肩膀。 陈安梨刚想要抬手挡,身后忽然伸出一双白皙劲瘦的手,抓着贺俞的手腕,挡住了他的动作。 陈安梨愣了一下,回头就对着陆屿修沉着脸的模样。 原本今天屡次在陈安梨这里碰壁的贺俞本来就满腔怒火,现在又被一个陌生人挡住,一抬头,语气也冲了起来:“你谁啊?” 陆屿修看着一副清瘦的少年模样,稍微用了点力就把贺俞的手甩了回去,连带着他人也踉跄了一下:“安梨姐的艺人。你别碰她。” “谁?!” 陈安梨看着贺俞拧着眉一副要爆发的模样,往前一点挡在陆屿修前面:“我新签的艺人,以后大家算是同事,作为前辈,请你放尊重一点。” 她的目光瞥到后面挎着包包的李珍,扯着嘴角不卑不亢地笑:“还有,你的那个建议,我之前已经拒绝过了。这个世上,不是谁都吃得下这口软饭的。” 一句话,戳中了贺俞最深的痛点,他刚要冲上来,却看到陈安梨歪头对着自己身后笑靥如花:“李姐。” 几乎是瞬间,他全身的戾气都收了起来,宛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温顺平和。 “哟,安梨啊,这么巧,刚回来就在公司碰到你。”李珍脸上带着得胜者的骄傲。 “您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要见面多容易。”瞿清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搭腔。 “本来应该是,但现在安梨不是——”李珍撩拨了一下头发,刚想说点炫耀的话,目光却瞥到陈安梨身后的安静乖巧的少年,目光一滞,“这位是——” “哦,我手下的艺人,今天来签合同。”陈安梨笑了一下,回头弯着眼睛向陆屿修介绍。 “这位是贺俞的经纪人,是我们公司很有名的经纪人哦。” 陆屿修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长裤,身材清瘦修长,柔软黑亮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宛若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对比贺俞一身名牌包装的外形,干净的气质毕现。 他乖顺地对着李珍鞠了一下躬,让李珍这个美少年控瞬间心花怒放。 “哎哟这个小孩——” “阿姨好。” 李珍脸上的笑尴尬地止住,说到一半的话也说不下去,瞿清憋笑憋到内伤。 陈安梨嘴角抽了抽,好容易才忍住笑,嗔怪地看了一眼陆屿修:“你这孩子……要叫李姐,知道吗?” 很快又转过头,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李姐,他还小,有点不太懂这些……” 李珍一下子被添了堵,不悦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走了走了。没那么么多功夫闲聊了,我们要忙的事多着呢。” “哎,是。”陈安梨和瞿清笑着鞠躬目送,声音响亮,“您慢走——” 那边李珍和贺俞刚跨进电梯,瞿清抓着陈安梨就狂笑出声,弯着腰扶着肚子半天起不来。 “哈哈哈哈哈天呐安安,你这小弟弟绝了啊,你看看李珍那张脸,是真的猪肝色哈哈哈哈……” 陈安梨也跟着笑,有些无奈地看她:“说的好像你刚刚没使坏一样。” “论嘴毒,在下可甘拜下风。”瞿清笑得止不住,“不行了,回头我要告诉季风,哈哈哈哈这简直可以笑一年!” 和瞿清分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陈安梨瞥偏头看一眼安静乖顺的少年,叮嘱他:“签了合约,以后贺俞算是你前辈,你记住,在这个圈子里,不能当面得罪大前辈,知道吗?” “可是他背叛了你。”陆屿修大眼睛干净清澈,话说得理所当然。 “那是我和他的恩怨。”陈安梨教诲他,“而且,我可是憋着大招呢。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手里他的黑料最多,那肯定是我这个前任经纪人啊。把我逼急了,我就放石锤锤死他!” 看着少年好看的眉眼,陈安梨顺便再次加深威胁:“所以你以后对我好点知道吗?你的把柄也都会在我手里。” “安梨姐。”陆屿修喊她。 “嗯?”陈安梨这阵子难得出了口恶气,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那个人就是你捧红的吗?” 陈安梨点头:“是啊。算是我用肉包子打大的狗,现在只会跟着肥肉走。” 她瘪了瘪嘴,想到贺俞现在的模样,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我以后会比他红。” 少年的声音清冷笃定。 陈安梨有些诧异地回头,目光对上陆屿修的,他的眼神如黑曜石般清亮,对着他承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个少年啊…… 陈安梨失笑。 “肯定会。” “就凭你这张脸,我保证你会红。” —— 主管办公室里,陈安梨和陆屿修并列坐在沙发上,对面的主管对着电话里说个不停,像是故意晾着两人一样,好半天才挂断电话,撑着下巴,在办公桌后看着两个人。 “安梨啊,我是我俩都是老陈家的,一直都比较照顾你。” 陈安梨附和着笑:“是。” 也不知道这话,老祖宗听了会不会想落泪。 陈主管打量了一眼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的陆屿修,思忖了一下:“模样看着真是出众……但是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市场,养成系美少年和正太这条路别人已经走通了,学人家的生,似人家的死啊。” 他的目光移到陆屿修脸上:“你有什么才艺吗?” 陆屿修安静地想了一下,问:“唱歌算才艺吗?” 陈主管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你会唱歌?!” “不会。”陆屿修面无表情地摇头。 陈安梨嘴角抽了抽:“……”那你说???! 陆屿修接着说:“不过,我会弹钢琴,贝斯、吉他也会一点,还有架子鼓。我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还有日语和法语……” 他在那边认真地像个孩子一样搜罗着自己的才艺,这边两个混迹社会的成年人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错愕渐渐升起。 陈主管有些欲言又止地打断陆屿修,摸了摸鼻尖,话却是对着陈安梨的:“那个,安梨啊,我看着这孩子挺不错的。你可要好好培养,把握机会啊。” 陈安梨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跟着点头:“是!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待。” 陈主管话说到这里,她赶紧提正事:“那您看,我之前说的给他分配宿舍的事……” 主管脸上的神色一下有些为难起来,他瞥了一眼玻璃墙外,委婉地拒绝:“安梨,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公司近来培养了不少新人,现在又都是走团队的,新团还有好多成员分不到合适的宿舍呢……” 陈安梨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那边贺俞冷着脸把墨镜架回了脸上。 她几乎是瞬间明白了陈主管今天的百般刁难都是出自谁。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 “哎,安梨,你能理解就最好,要说这一批里啊,我还是最……” 陈安梨径直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着他去签合同了。” 陈主管有些尴尬地停住:“啊,哎。去吧。” —— 出了主管办公室,陈安梨领着陆屿修去打印机那里把合同打出来。 她想了想,心情实在复杂,试着同陆屿修商量:“那什么……” 少年几乎立刻乖乖地看过来,听着她的话。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以后,重要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早点说……” 陆屿修:“……” 陈安梨扶额:“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和别人一样也是突然知道,这样真的很尴尬。” 少年一下有些无措起来:“对不起,安梨姐,我……” “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再说了,你每次给别人的都是惊喜啊,”陈安梨也没想到她这么一句话让陆屿修反应这么大,“你突然这么紧张做什么嘛。” 陆屿修又乖顺地垂下眼睛,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一层阴影。 真是花样美少年啊…… 即使看了一整天了,陈安梨还是忍不住地在心底里赞叹。 “对了,前几天是高考吧?你参加了吗?”合同被全部打印出来,陈安梨叠好在桌上磕了磕,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陆屿修点头:“参加了。但是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哎……年轻人的烦恼啊…… 陈安梨慨叹一声,安慰他:“没事,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啊,现在总不会没有学上。” 陆屿修没说话,陈安梨又问:“看样子,你以前在学校学过不少东西呢。” “嗯。”清冷的声音简洁短促,陆屿修低垂着的眉眼,安静地站着。 陈安梨想他或许不愿意提家里的人和以前的事,没再深挖少年的痛处。 拉着陆屿修坐在办公桌后,陈安梨在该盖章的地方盖章签字了,把合同递到他面前,嘱咐了一些他需要签字和了解的地方。 陆屿修坐得很直,模样安静而专注,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 陈安梨撑着下巴看着,几乎可以想象他上课时候得是一副多么温柔美好的画面,班上又有多少小女生暗许芳心脸红心跳啊…… 丝毫没有看合约条款,陆屿修下笔在该签字的地方飞快地签了字,陈安梨注意到他的字也很好看,遒劲有力,比他本人要凌厉许多。“你这么信任我啊?”陈安梨接过合同,笑着打趣他,“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陆屿修摇了摇头:“不怕。” 陈安梨满意地挑了挑眉,把合同收好了,拍拍手站了起来,对着陆屿修伸出一只手。 “未来可期的大明星,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经纪人咯,请多多指教。” 少年跟着站了起来,遮住了大半阳光。 陈安梨目光追着他,很快被他投过来的阴影笼罩,看清少年带着笑的面容,颊侧的梨涡分外明显。 “安梨姐。很高兴遇到你。” 手被少年直接分明而有力的手握住,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热度,陈安梨忽然呆了一瞬,直到被他耀眼的笑晃得回过了神。 见鬼了…… 陈安梨暗暗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陈安梨你清醒一点啊,你俩都不是一个世纪的人! 她很快抽回了手,移开目光掩饰自己刚刚一瞬间的恍神。 把椅子放回原位,陈安梨忽然想起一个更加重要的事。 “对了!” 陆屿修也乖顺地把椅子放回原处,抬起晶亮的眼看她,像是认了主人,从此一切都听她的小奶狗。 陈安梨讪笑了一笑,试探着说:“由于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你的宿舍没有批下来你也知道……” “而我最近又比较穷……” 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别像一个怪阿姨:“所以……可能未来一段时间,要委屈你先住我那里了,你看行吗?” 她伸出三根手指举在脸侧,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收拾,会做饭,也不会对自己的艺人有任何非分之想!绝对不在怪阿姨的行列里……” “安梨姐,”陆屿修清冷的声音带着点软糯和依赖地喊她。 陈安梨的话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莫名有些紧张。 “我觉得很好。” 陆屿修对着她笑得腼腆,颊侧的梨涡乍现。 “和你住一起,我觉得很好。” 陈安梨愣了一下,脸没由来地热了一下。 她抬手轻轻拍了少年的肩膀一下,语无伦次地纠正他:“是很正常地住一起……你这个小朋友不要误会了……不是,是讲话注意一点啊……” 第4章 十八岁喜欢的人…… 有啊。 陆屿修看着面前的蜡烛,闭上了眼。 —— 陈安梨租的房子是单身白领一居室的,只有一间卧室,厨卫俱全,客厅空间倒是不小。 陆屿修要搬进来,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以及维护这个小男孩的面子和隐私的问题,陈安梨忍痛下单了一张床,把客厅空出一半,还订做了隔板和帘子隔开,倒真弄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卧室来。 满意地看着新的空间和缩水一半的客厅,陈安梨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时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陆屿修出道走红,不然三个月后的日子比这还要难过。 那边陆屿修帮着把换了位置的沙发摆放整齐,走到陈安梨身后,安静地看着这个专门为他腾出来的小小空间。 “安梨姐。” “嗯?”陈安梨回头冲他笑,“看着还行吧?” 给陆屿修的“房间”实在小的可以,只可以容一张床和些许走动的空间,还放了一个北欧风的小圆桌,上面放了小台灯,旁边是一瓶旺仔牛奶。 陆屿修跟着乖顺地弯唇,颊边的梨涡立现:“嗯,很温馨。” “是吧。”陈安梨原本有些虚的心顷刻放下来,她抬手豪爽地拍拍少年的肩,“等下我们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再一装饰,保证比现在还要好。” 陆屿修听话地点头。 陈安梨趁机给他鼓劲和安慰:“你放心,姐一定会把你捧红,让你将来住上大别墅的!” 少年偏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问:“安梨姐,你想要住大别墅吗?” “当然想啊!”陈安梨发自肺腑的抚着胸口点头,“所以我们都要努力,知道吗?” 陆屿修目光微垂,看着她若有所思。 提到别墅,陈安梨瞬间找回了动力。她率先移开了目光:“走了,去买东西。” —— 下班晚饭时间,超市里人比较多。 陆屿修推着购物车乖顺地跟着陈安梨,看她停下就会跟着停下,耐心地看着她在货架前认真挑挑选选的样子。 陆屿修干净修长的模样和出众的外貌实在是引人注目,那边陈安梨在纠结地挑选着床上四件套,这边已经有十多个妇女或者小女生推着车子有意无意地蹭过来,就为了多看两眼这个好看的少年。 终于,有两个大胆的女生蹭过来,犹豫了下,捏着手机问陆屿修:“那个,你好,请问你是住在这边吗?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陆屿修的目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看向陈安梨。 她正踮脚去够高一层的货架上的四件套,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 “抱歉,我没有手机。”陆屿修微一颔首,拒绝的干脆,然后往前迈了两步,抬手把陈安梨指尖碰到的袋子拿下来,放到她怀里。 看他过来,陈安梨直接晃了晃,问他:“这套,喜欢吗?” 那边两个女生尴尬地站在原地,看到少年这一系列反应,犹豫着问陈安梨:“请问你是这个小哥哥的女朋友吗?” 陈安梨抱着床品,心情很好,职业素养几乎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礼貌地一笑,几乎是立刻摇头:“不是哦,我是他的经纪人。” 小女生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天呐!他是明星吗?叫什么名字哦?” “嗯,陆屿修。”陈安梨有些忍不住地抿着嘴笑,“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在网上和电视上看到他了。” “哇啊……那可以合个影吗?姐姐,我们想要个微信号,可是他说他没有手机……” 陈安梨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陆屿修确实还差个手机。 “他之前都有在好好读书和高考,没有太接触这些。”陈安梨找了个借口解释。“就合个影吧。” 她偏头征求陆屿修的意见,那边陆屿修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很顺从地让女生站到他旁边,配合地看向镜头。 好不容易搞定这边,陈安梨试了试手感,直接选定了两套四件套,放进购物车里。 “怎么样?这种被人群和闪光灯簇拥着的感觉?”陈安梨试图和陆屿修交流下成为艺人第一天的心得感受。 少年推着购物车,认真垂着眼眸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太大变化,以前也时常会有人来要联系方式和拍照……” 他说得真情实感认真无比,陈安梨却嘴角抽了抽。 对不起她忘了,陆屿修被找完全就是他那能打的颜值,和她以及签约出道没有半毛钱关系,平凡如她,是她想象力贫瘠了…… 收起脸上尴尬的神情,陈安梨目光四处乱瞟,赶紧转移话题。 “等下带你去买个手机吧,成了艺人了,不能没有手机。” “不用了,安梨姐。”陆屿修清冷的声音带着乖巧懂事和谅解。 陈安梨欣慰的回头,刚准备大方地说一句“别担心,姐有的是钱”,就听少年接着说:“我有手机的。” 陈安梨脚下的步子一停。 陆屿修跟着她停下来,弯唇的瞬间,颊侧的梨涡露了出来,带着腼腆和小奶狗邀功般的骄傲:“不想给陌生人留联系方式。” 果真是长得好看被世界优待的人啊。 有觉悟。 陈安梨觉得好笑,逗他:“那你之前也没给我留联系方式啊?我也是陌生人?” “不是,安梨姐,我……”陆屿修真的因为她的话紧张起来,有些无措的想要解释。 陈安梨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罪,她笑了一下,认真给陆屿修灌输观念:“经纪人的电话要记下,经纪人的短信可以不回,但是电话不能不接,记住了吗?” 陆屿修琥珀色的眼睛清亮,看着她乖顺的点头:“安梨姐,我看了合同,有把你号码背下来。” “你背下来了?”陈安梨震惊地瞪了眼睛,很快夸奖他,“对,要时刻记得,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她突然成了监护人一样…… 算了,反正小孩可怜,她要照顾这三个月,也没差了。 少年的声音应得轻快许多。 “嗯。”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买点东西奖励你一下。” 陈安梨的眼睛四处巡视,看到前面一大片红色猛地亮起起来。 “买两箱旺仔吧!千万别舍不得喝,姐姐这点营养还是给你供得上的知道吗?” 陆屿修:“……” —— 回到家,陈安梨把新买的床品丢进洗衣机洗好拿去晾了,又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不知道干些什么,偶尔能听到她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 陆屿修安静地坐在自己小“房间”的床上,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点开来,刚关闭了飞行模式,手机顷刻震动起来。 短信提示音一浪接一浪,电话也瞬间打了进来,来电显示“陆总”。 少年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没有接也没有挂断,静静地看着那边直到挂断。 短信箱和微信消息也炸了。 陆屿修一脸平静地略过一堆生日快乐,夹杂着别的连发的问责短信,没有回复任何一条。 他蹙着眉,没再犹豫,把手机翻转,取出sim卡,微一用力掰成两段,精准地丢进垃圾桶里。隔了一个帘子,陈安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俞的歌声瞬间在客厅里传遍。 陆屿修原本就蹙着的眉头拧得更深,他修长的指尖一圈圈转着手机,听着耳边不绝的男声,思索着什么。 陈安梨很快踩着拖鞋从厨房那边过来。 她扎了马尾,围着浅灰色的围裙,手腕上海沾了一点面粉,鼻尖上也是,表情淡然地走过来拎起手机按了接听。 “妈。”陈安梨单手伸到腰后去解围裙,低着头的时候,能看到嘴角的笑渐渐落了下去。 “嗯,我挺好的,您和爸呢?”因为是单手,围裙的结又系得有些紧,陈安梨半天都没解开。 陆屿修犹豫了一瞬,拧着的眉头松开,他把手机塞回枕头下,走过来,轻轻拉住了陈安梨身后的围裙带子,想要帮她解开。 陈安梨被吓得低呼一声,瞪着眼睛警惕地回头,看到是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 陆屿修刚想提让他想帮她解围裙的事,陈安梨直接一脸紧张地竖起一根食指到他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冲着他摇头对口型:“嘘!别说话……” 女人的指尖带着热度和牛奶的香气,在离他唇和鼻尖很近的位置,陆屿修盯着,有些晃了晃神。 “没谁,就我自己啊,我这不是让您说糊涂了嘛。” 那手的主人很快收了回去,陈安梨对着电话那头无奈地叹气,“是是是。妈,我是毕业快有一年了,可我今年也才23而已啊,您怎么一副我马上四十了还嫁不出去的急切。” “我什么圈子啊……跟您说了多少遍了,经纪人是正经工作。人家明星怎么就不正经了啊……”时隔一年,有些话还是无法沟通,陈安梨只能继续采取逃避政策,“行行行,不和您说了啊,我等下还有事忙呢。你和爸记得去医院体检啊。” 挂了电话,陈安梨才像是死里逃生一样感慨一声。 她在那边戳戳点点,手机里很快响起《极乐净土》的声音。 满意地换掉来电和闹铃铃声,陈安梨伸到身后利落地解开围裙脱了下来,回头的瞬间笑着招呼陆屿修:“快去洗手,来吃饭了。” 陆屿修听话地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正低着头看着莹白的水珠冲刷过自己的指尖,忽然感觉到身后客厅的灯一下黑了下去,几乎是瞬间,陆屿修按掉水龙头,手也顾不上擦,整个人冲出了卫生间。 “安梨姐!” 陈安梨刚好从厨房那边过来,被他这一喊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陆屿修惊魂未定,这才看到陈安梨手里端着一个造型简陋的蛋糕,上面插着一个数字18的天蓝色蜡烛,发出暖黄的微光。 “没事。我以为停电了。”陆屿修终于放下心来,看着陈安梨解释。 “停电的话,卫生间的灯还会亮着吗?”陈安梨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笑,“本来是想一会儿给你个惊喜的……算了,过来吧。” 也是。他刚刚下意识地找陈安梨,反应过度了。 陆屿修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跟着陈安梨到了客厅那边,才发现小餐桌上还摆了两个烛台,点着暖黄色的宫廷风蜡烛,一室温馨而朦胧的光,像是烛光晚餐一样。甚至还摆了瓶冰好的红酒。 “坐。” 陈安梨兴致很高,嘱咐陆屿修坐到对面,隔着暖黄色的烛光,撑着下巴看他。 “虽然昨天已经过了……现在不知道作不作数,但是,毕竟是你18岁生日嘛。这可是大事,就当给你补个成人礼,还有,庆祝你成为艺人啦。” 她的语气尽可能的温柔,像是哄小孩一般。 陆屿修看着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字和配色感人的图案,眼底的幽深处跟着迸出一簇微光,“安梨姐,你……为我做的?” “对啊。”陈安梨看着他笑,有些心虚地保证,“虽然样子可能丑了点,但是味道还是和蛋糕一模一样的!” “谢谢你。”少年笑开,一瞬间,烛光顺着梨涡倾泻进去,宛如时光倒灌。 陈安梨撺掇他:“要不要许个愿?我比锦鲤还灵的,虽然一直旺别人不旺自己……” 陆屿修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你是只有一个心愿吗?”陈安梨听笑了,忍不住又皱着眉开始教诲他,“哪有人的全部心愿都能实现的。嗯……关于什么的也可以啊,你现在可是成年人了诶!读书时候没有喜欢的女生吗?或者,以后想要上的大学,将来的梦想之类的……虽然说人不能贪得无厌,但是对于愿望稍微贪心一点是可以的。” 这个孩子,之前真的太可怜了吧。 连心愿都不敢有。 她都敢肖想别墅呢。 陈安梨不禁更加心疼他了。 陆屿修想了一下,试探着问她:“安梨姐,你18岁时候的心愿是什么?” “我啊。”陈安梨在那边费力地把红酒瓶塞打开,然后往高脚杯里倒了半杯给自己,“我高中的时候暗恋一个学长,高考完的时候吧,我就想着去给他表白,结果路上在公交车上手欠刷q.q空间,看到他发了个动态,说毕业快乐,亲爱的女孩。配图是他和一个女孩子手牵在一起的样子。” “哎,还没开始就失去的恋啊。”陈安梨抿了一口红酒,感受着酸涩过后弥漫起的醇香,“他之前还总跟我说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影响我学习的,结果呢,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影响别人了。” 陆屿修在光影后看她,刚要抬手给自己倒一杯红酒,很快被陈安梨拦住。 她举着酒瓶,严格地只倒了一个底部的红酒给他。 “看在你是个成年人了的份上,仪式性的喝一点就好了。你还小,这酒呢,以后的人生是喝都喝不完了。” 陆屿修没有争辩,而是看着她垂着眼睛的样子,忽然问:“后来呢?” “后来啊,”陈安梨嗤笑一下,瘪了瘪嘴,“我受不了这气啊,当场就把他q.q拉进了黑名单又删了,然后去网吧玩了一下午的网页版连连看。”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陈安梨自己也觉得丢人,催促他:“我酒也喝了,故事也讲了,你快许愿啊,蜡烛都要烧塌了……” “要许三个哦。” 陆屿修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看着前面的蜡烛,轻轻闭上眼睛。 几乎是下一秒,对面的手机响起生日快乐的歌,陈安梨勉强跟着哼着:“生日快乐……我唱歌不好听,你就将就一下啦。” 陆屿修弯了弯唇,颊边的梨涡比红酒还要醉人。 一曲结束,他轻轻睁开眼睛,陈安梨目光点了点,他身体微微向前,一下吹灭了蜡烛,对面的陈安梨立刻欢呼起来,笑眯眯地凑近,露出小女人八卦时的表情。 “江湖规矩,第三个愿望自己留着,分享一下前两个吧。先说第一个。” 这是什么规矩…… 陆屿修失笑,但是乖顺地回答:“顺利走红,安梨姐能够得偿所愿。” 天使啊…… 陈安梨真想感动得挤出点泪水。她欣慰地点点头,“那第二个呢?” “你叫我名字。” 陈安梨撑着下巴的手一顿,很快放下来,浅笑又郑重地看着对面初长成的少年。 “陆屿修。” 烛光随着她喝了红酒的唇吐露的气息微晃,陈安梨脸颊染上些晕红,她认真想了想,“好像太生疏了。” “我已经有一个朋友叫陆陆了,不好分,那——屿修?” 像是所有星光顺着她的话吹进他的眼睛,陆屿修的眼睛灿若星空,对着她弯成温柔的弧度。 “嗯。” 陈安梨不知不觉大半杯红酒下肚,有了些醉意。 她完全忘了自己不能让陆屿修喝太多酒的初衷,对着他举杯:“要努力啊少年……” “只有这样,才能过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才能实现那些想要实现的心愿明白吗……” 烛影摇动,和着她唇齿间呼出的气息,像是要把所有醉意吹拂到他的脸上。 陆屿修修长的指尖捻过只盛了浅底暗红的高脚杯,举起倾泄,冰凉的液体划过薄唇入喉,带起酸涩和醇香。 是这样吗? 她唇齿间酒精的味道。 陈安梨兀自喝了很多,话也越来越多。 她像是妄图把自己前半生人生经验都掏出来灌给他一样,一个人说个不停,带着醉酒时的娇憨和迷糊。 陆屿修垂着眉眼安静地听着,黑发扫过眼眸,遮住里面的神色。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靠在他身边的人头渐渐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头一歪,脑袋就枕在少年的肩头。 “开灯……”陈安梨含糊着嘱咐。 陆屿修偏头,入目的就是陈安梨睡着的安逸模样。 她散落出来的刘海垂下来一些,遮住大半脸颊,又被烛光勾勒出一种温柔的朦胧。 陆屿修抬起手,想要帮她拨弄开散落的头发,长指停在她面前,犹豫了下,却终究没有落下。 少年收回目光,没有动,背脊挺得很直,就这么静静地任由她靠着。 第5章 ——找到你了。 少年莞尔,目光微垂,唇边梨涡更深。 —— 手机以最高音量响起《极乐净土》的时候,陈安梨恍然以为地震了,几乎是懵然地弹坐了起来。 头痛欲裂。这宿醉的感觉让她熟悉。 蓬乱的头发遮住些视线,盖在身上的薄被顺势落下来,陈安梨颓丧地垂头瞅了一眼,看到自己被子的花色,再然后就是自己的手臂一直延伸到床沿,捉着少年瘦而白皙的手腕。 少年的脸颊枕着自己的手臂,鼻尖和她的咸猪手挨得很近。 陈安梨:“……” 陆屿修坐在地毯上,就这样任她抓着,趴在她的床沿安静地睡着。少年柔软黑亮的头发被透过窗帘的光笼上一层朦胧的柔和感,睫毛纤长,盖住那双阖上的琥珀色的眼睛。 这样一副宛如漫画美好的场景,很不巧配的是《极乐净土》的bgm…… 很快,陆屿修也被吵醒。少年的眉头微蹙,微蜷曲的睫毛轻颤,睁开眼睛的刹那,陈安梨终于反应过来,瞬间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安梨姐……” 大约是刚醒的缘故,他揉了揉眼睛,模样乖顺地抬头看她,声音带了些微哑和无害的轻软。 陈安梨有些过意不去。 她掀开被子,下床去茶几那里关了手机闹铃,看了看上面的行程提醒,拢了拢头发回头:“没睡好吧?怎么不回床上去睡?” 陆屿修也跟着站起来,大约是维持了一晚上的睡姿导致腿麻,他站在原地微微弯着腰,半晌没动。 看他低垂着眉眼沉默的样子,陈安梨也知道大概又是自己撒酒疯扯着人家小朋友不撒手了。 她尽量让自己坦然些,一脸平静地歪头问他:“我又喝醉了?” “……嗯。” 少年弯身揉了揉小腿,缓慢走了下,应得稀松平常。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早起时白皙得近乎透光的无害侧脸,教导他:“以后我再喝醉,醉在哪里,你就把我扔在那里不要管,知道吗?” “可是……” 陆屿修对她的话明显不赞同。 “没有可是。热醒了冻醒了,我以后也就长记性了。”陈安梨扔下手机,抬手用腕间的皮圈把头发扎起来,“我是一个成年人,得对自己和你负责。以后在这个圈子……” 陈安梨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至少在我手里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明白吗?” 真是见鬼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某个特定年纪,开始无意识的时候贴近男人,甚至小男孩都不放过。 和贺俞共事一年,条件不好的时候,两个人都在酒店一张床上将就过,她也没这样过啊…… 她以前可是被大家戏称性冷淡的女人,现在怎么疯狂在怪阿姨边缘徘徊??? 一大早就说这么敏感又严肃的话题,陈安梨自己都想锤死自己。 她看着站在原地、褐色眼眸静静看着她的少年,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左边那个衣柜是你的,我整理了些贺俞的衣服——新的,他没穿过;还有钱包,里面有些钱,还有家里钥匙。”陈安梨犹豫了一瞬,毕竟没给人当过妈,不知道该怎么跟青春期男孩讲这些,“你今天可以自己出去买点衣服和日用品,内裤……什么的。” 强装镇定地说完,陈安梨咳了咳,避开他的目光:“我今天上午先去见个导演,他手底下正好有个网剧。下午的时候,我约到一个青春风的杂志,我四点给你打电话。对了,你电话多少?” 陆屿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垃圾桶,目光是冷的。 很快恢复如常,他垂下眼睛:“我等下去办卡。” 看着他的犹豫,陈安梨没再逼问。 她点点头,嘱咐他:“中午的话,就在外面吃。四点给我打电话,记得我号码吗?” 这次少年没再犹豫,很快点头:“记得。” “好。” 洗了澡收拾了趟出门,合上门的瞬间,陈安梨瞥见少年笔挺清瘦的背影,负罪感翻涌。 至此也暗暗下定决心,她以后喝酒前就定七八个闹铃,铃声就选《拒绝黄赌毒》,时刻查看自己有没有踩在违法犯罪的边缘狂舞…… —— 临夏市的夏天格外炎热。 阳光明媚,大概是高三生高考完放了暑假的缘故,街角的咖啡店里随处可见脸庞稚嫩的男生女生,不知谈着什么,飞扬着青春气息。 啊……这才是青春啊…… 可怜她们家陆屿修,无父无母,从小受尽了生活的苦。 不知不觉,陈安梨忽然冒出了一种老母亲的奇异心情。 她要更加好好的对这小孩才行。 包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陈安梨掏出来,看到来电显示,赶忙满面笑容地接了起来。 “王导,哎。您到哪了?我马上就到了……您说什么?” 陈安梨原本加快的脚步迅速放缓,停了下来。 电话那边的人带着毫无诚意的抱歉:“不好意思啊小陈,实在是我们这小制作,有贺俞这样的大明星加盟,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 太阳在头顶炙烤,陈安梨却如坠冰窟。 从头凉到了脚。 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是贺俞让您别接我的人的,是吗?” 以陈安梨对贺俞的了解,他那样自大的一个人,现在红了,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屈尊降贵地去接一部网剧的。 “哎……不是……我说小陈,我之前还挺看好你俩的,怎么好好的就……” 陈安梨没再听下去。 “我明白了,还是谢谢王导。希望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合作。” 挂断电话,陈安梨舔舔干涩的唇,有片刻目眩,她闭上了眼睛缓了缓。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很奇怪,可以共患难,却未必能同富贵。 他富贵的时候,可能还想回泥潭里踩你两脚。 一如踩死当时在泥潭里狼狈挣扎的自己。 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和贺俞在漏雨的棚子里吃□□桶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贺俞满头大汗,却毫不犹豫地把棚子里唯一的小电风扇对准她的方向。 捏在手里的铃声震了震。 陈安梨睁开眼睛,拿起来,看到手机锁屏的短信提示。 “安梨姐,这是我的号码。” 乖巧规矩的语气,一如少年安静沉默站着的模样。 带着初见时的干净气质。 陈安梨心头憋着的阴郁扫去大半。 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此刻的陆屿修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陈安梨飞快解锁,备注了“我家大明星”,然后唇角弯着,回他。 “知道啦,我家大明星[遵命]” 陆屿修在手机店门口,看着短信界面迸出来的这行字,触着屏幕的拇指指尖微微发烫。 一键退回到主界面,点开相册,里面有个加密相册。 只有一张相片。 女人背对着他,正在抬手扎马尾,隔着薄衬衣,肩胛骨分外明显。 她的衣摆掀起来一些,刚好能窥到纤盈洁白的腰线。 陆屿修垂眸看着,像是吞噬着自己最甜蜜的秘密,弯了弯唇,颊边的梨涡乍现。 他再次打开短信界面,看着上面那行字发呆。 目光再往上,是他乖顺备注着的“安梨姐”。 干净流畅的指尖点了点,像是深思。 熟虑过后,陆屿修飞快地点开,直到这条短信的主人变成了“安梨”。 ——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莞尔,目光微垂,唇边梨涡更深。 街角有人影晃过,瞥见他的时候,难以置信地停住。 陆屿修拧眉,抬起手中新买的鸭舌帽扣上,面无表情地往反方向走去。 —— 陈安梨漫无目的晃荡了有一个小时,忽然接到瞿清的电话。 赶到火锅店包厢的时候,瞿清已经吃得出了薄汗。 她嘴唇都辣红了,一副酣畅淋漓的样子,筷子还伸在辣油里,看她进来,兴奋地挥手。 “安安,快来快来。” 季风穿着白衬衣,模样冷淡,抬手熟练地捞起牛肉丸和羊肉片放到瞿清的碗里。 陈安梨在圆桌对面坐下,瞥一眼吃得热火朝天的瞿清:“大热天吃火锅,不怕上火啊。” 瞿清努了努嘴,指她面前一排王老吉和可乐。 “大热天火锅都不让吃,多让人上火啊!” “……” 不再反驳她的奇怪逻辑。 陈安梨抓起筷子,深吸一口汤料的香气,慨叹:“真香啊。我都快有一年没吃过火锅了。” “切,也就你个死心眼子。”瞿清嚼着羊肉也不忘数落她,“你看看全公司谁家经纪人当成你这样的?啊?跟着艺人减肥锻炼保持身材,保持好了,他倒是去给老女人睡了。可你呢?” 陈安梨不置可否。 以前为了让贺俞接一个运动员的角色,她拼命劝贺俞减肥健身。贺俞这人又不经饿,她就陪他白水煮青菜,吃没有什么味道的蛋清和水煮鸡胸肉,拉着他深夜跑步,忽然考他一下,剧本背的比他都要熟。 “到头来还不是什么也得不到。你就该吃大雨大肉都带着他,让他吃水煮菜看着。也好让他时刻清醒一点,就是吃得苦,才能赚的比普通人多站得比普通人高,才能得到大众的拥簇!” 瞿清说得振振有词,陈安梨隔着火锅蒸腾起的雾气看他们,季风神情淡然内敛,垂眸给瞿清夹完菜,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吃自己面前的沙拉。 陈安梨低头咬了一口牛肉丸,有些自嘲地笑,口齿跟着也含糊。 “我们不一样。” 瞿清有多幸运,遇到了季风。 “是,你就是那活农夫,碰上贺俞这条毒蛇。”瞿清又气又心疼地瞪她,“这个白眼狼,可千万在他那台上站稳了。哪天别摔疼了才知道回头。他是不是撞到头了?你以前怎么对他的,要他这样来堵你的路?”电话里,瞿清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其实原因陈安梨也不是不清楚。 贺俞的骄傲和自负一直压抑着,终于有一天,他以为自己可以释放了,陈安梨却拒绝了他。 在他的手隔着衬衣暧昧地碰到她的内衣带子的时候,陈安梨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拒绝了他。 “哎,安安,你那小弟弟会唱歌跳舞的吗?” 一阵沉默过后,瞿清忽然问她。 “不太会。”陈安梨想了想陆屿修那张干净的脸,摇了摇头,“怎么了?” “我在想,这个月底季风的巡演就开始了,或许可以给小正太个露面的机会。” 陈安梨眼睛一瞬又亮了起来,很快又有些纠结地暗了下去:“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本来同公司师兄弟互相带一下也很正常。对吧?”瞿清问季风。 季风依旧话少,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不见太多情绪:“可以。” 正主都答应了,陈安梨也就不再矫情。 毕竟季风现在的咖位,尤其他个人的风评和作品的实力在同代里格外优秀,陆屿修如果能在他演唱会上露面,这是绝佳的机会。 思忖了一下,陈安梨说:“他好像会弹钢琴,贝斯,吉他,还有架子鼓?” 听着这不确定的语气,瞿清直皱眉:“喂喂,你也太区别对待了吧!对毒蛇温暖如春,对小正太凛冽如冬?什么叫好像会?那是会到什么程度?会弹《小星星》也算是会啊。” 陈安梨无言以对,默默自省,就听那边瞿清偏头,很认真地问季风:“你会唱《小星星》吗?” “噗……咳咳咳咳咳咳……对不起……我……” 陈安梨盯着季风面不改色的模样,一口辣油卡在喉咙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 下午四点,陈安梨准时接到“我家大明星”的电话。 她刚出了商场,包里塞了全新的手持风扇之类的物品,带着一种弥补和公平对待的心情,把所有经纪人必备物品除旧换新。 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温润乖顺。 “安梨姐,我要去哪里找你?” 脑海里瞬间就迸出瞿清教导她的话,“被小奶狗模样乖巧地喊姐姐然后心花怒放,这是女性的本能好吗?” 陈安梨忽然有点懂了这种本能。 “的海新城,二楼拾旧咖啡馆,直接打车过来吧,还是有些热。” “嗯。” 在约定咖啡馆坐了大约十五分钟,透过整面的玻璃窗,陈安梨看到一辆出租车安然停下。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裤白衫,从下来,手里拎着鸭舌帽,低头关门的瞬间,能看到黑发的发梢扫过眼眸时的缱绻温柔。 陆屿修没有看到二楼的陈安梨。 他把手中的鸭舌帽翻转了一下,刚要跨上面前的台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呼喊声。 “陆屿修?” 轻柔温软,带着极易察觉的激动和不确定。 陆屿修的眉头瞬间蹙起,回头,目光对上穿着浅粉色裙子的少女。 第6章 朝花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直到他的眼睛带着不悦看过来。 确定是他。 朝花期有些按捺不住激动,她走近了些,搅着手指,带着浅笑看他:“真的是你呀……” 陆屿修的眉头拧得更深,带着警惕睨着她:“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少女被他陡然一凶,愣了一下,很快有些委屈地解释:“我不是……你误会了,我刚好到这边旅游的……” 怕少年不信,她又举着手发誓:“真的真的!我发誓!” 陆屿修于是不再理他,偏转目光,看样子要撇下她上去。 “哎——”朝花期犹豫着喊了他一声,看到少年凉凉的视线,咬了一下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陆屿修,这阵子你去哪啦?我……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的爸爸他——” “他找过我吗?” 朝花期咬了咬下唇,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陆屿修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嗤笑一声,梨涡里盛的却不是欢意。 “我听说,他把你卡都停了。你要不要……”少女打开粉色的小皮包,抽出一张卡来。 “不要。”少年拒绝得直截了当,他仰头随意看了一下,二楼的窗玻璃里,陈安梨带着浅笑,明显看了他很久了。 陆屿修收回视线,威胁一般看了朝花期一眼:“别告诉他们。” 朝花期咬着唇看着陆屿修眼里的冷淡,眼眶开始泛红。 像是心里博弈一样,她想了一下,点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尽管在少年嘲讽和不屑的视线下有些动摇,朝花期还是稳住了心神。 “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保证。” 少年薄薄的嘴唇开合,说出那段数字,对面的少女飞快记下。 一个不悦,一个雀跃。 “陆屿修,你有没有想好要报什么学校……” 回答她的是少年匆匆而去的背影。 陆屿修像是甩开一个麻烦一样,无视后面朝花期还想聊天的眼神,径直走进了大楼,消失在楼梯口。 啧啧。 陈安梨收回视线,不忍再看下面少女落寞的神情。 好看的男人的杀伤力,有时候比女人大得多。 这是她在娱乐圈这一年深谙的真理。 而她家的少年初长成。 很快,门口响起服务员欢迎的声音,陈安梨目光转过去,同少年澄澈的眼睛对上。 “安梨姐。” 陆屿修走过来,放下帽子,乖乖地喊她一句。 “坐。” 陈安梨心情有些好,撑着下巴,用刚刚看到的事逗弄他,“我们家大明星,这还没正式出道呢,就惹得一片少女心碎了。以后可怎么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的欣赏和期许满溢。 “不过还是有进步,知道留个联系方式,不让女孩子难堪了。” 陆屿修避开她的视线,知道她把朝花期当成是陌生的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了。 这样也好。 那边,陈安梨按铃喊了服务员过来,然后眼睛笑得弯弯的问陆屿修:“要喝什么?” 陆屿修瞥一眼陈安梨面前的咖啡,声音清冷干净:“和她一样,谢谢。” 服务员刚走,陈安梨笑着看他:“你知道我喝的是什么呀,就和我一样。” “什么都好。”陆屿修目光灼灼,看着她笑,黑发垂下来,微微扫到眉毛,说不出的清俊。 赏心悦目啊…… 陈安梨承认这一刻她只因着看到少年的笑就被带起了雀跃的情绪。 和贺俞不同,陆屿修的好看是张扬的,独特的,一眼可见,却永不会让人厌倦。 咖啡很快上来,陈安梨拿着自己的口袋本勾选了一些,开始给陆屿修讲事项。 “等下五点我们就去影棚。先给你拍一组写真。也就是公式照啦。”陈安梨工作起来的样子认真而温柔,她低着头在手机上按了阵,低声嘱咐他,“验证码给我讲一下。” 手机震动了下,真的发过来一个验证码,陆屿修直接举着递到她面前。 陈安梨凑过来认真的看,呼吸喷洒在他的指腹,酥酥麻麻的。 他不自觉地吞咽一下,看她认真对着输入的模样。 刚要收回,手机却被她轻轻握住了。 “等下。” 陈安梨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少年渐渐红了的耳根,对着验证码又念了一遍,“62……77……861,对了。” 手轻轻松开,带着她的浅笑,终于将他的呼吸释放。 陆屿修抓起冰美式猛灌了一口,微苦而又甘醇。 “好了。” 陈安梨把手机递给他看,脸上带着笑,“成为大明星的第一件事,开微博。对了,我要买点粉丝,搞个验证。” 陆屿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目光移到屏幕上。 照片是她刚刚趁他低头时拍的,但是咖啡馆光线正好,少年的五官显得清晰而又立体。 微博简介:星云旗下艺人 那边陈安梨搞好微博,继续给他讲工作事项。 “拍完写真,公司应该会先在官网上推一下,接下来,就是各种类型都接触一下,最后确定你的主攻方向。对了,屿修,你对哪个方面比较感兴趣呢?” 陈安梨说话的时候嗓音温柔,吐字清晰,放慢了些,自然地喊了他的名字。陆屿修坐直了些,看着她:“都可以。安梨姐,你觉得呢?” 陈安梨认真想了一下。 “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会钢琴这些乐器,是会到什么程度?” 陆屿修本来想脱口而出他是考过级也在大型音乐厅表演过的,想了一下,压了回去。 “嗯……会看谱弹,差不多所有的曲子都可以学着弹一下。” 陈安梨扎扎实实地震惊了。 “真的啊?这么厉害!” 她的喜悦一瞬间写在了眼角眉梢,放心一般地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啊,清清还说月底让你当季风的助演嘉宾,我还有点担心来着。” “助演嘉宾?” “嗯。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正式出道的方式了,”陈安梨想得很全面,“一来季风口碑和人品还有实力都很有保障,出道不会有任何黑点;二来,你的才艺和他互相映衬,配合好了,可以被他带一把。” 这边陆屿修沉默片刻。 “安梨姐,我都听你的。” 他对娱乐圈的事知道的不多,他愿意把一切都交托给陈安梨管,况且她的态度还这样专业。 陆屿修见识过陈安梨工作的模样,认真严肃,不卑不亢。 很迷人。 四点半一到,陈安梨收了一下自己的本子。刚刚在认真记笔记,她的头发垂下来一绺,划过脸颊,因为痒意缩了缩脖子。 陆屿修看着,刚要抬手,陈安梨自己抬起指尖,飞快地把碎发勾到耳后。 “走吧。” —— 摄影棚很大,是星云在临夏市的三大摄影棚之一。 有别的艺人在拍杂志封面之类。 陈安梨推开其中一间,和化妆师以及摄影师打招呼。 “王姐,这个是公司新签的艺人。约了来拍组写真。”陈安梨看着造型师,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给少年介绍,“屿修,这位是王姐,公司的金牌造型师哦。” 陆屿修乖乖的打招呼:“王姐好。” 王姐看着这个个子很高略清瘦,少年感满满的好看男孩,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说话也比较直:“可以啊,安梨。我之前就说你桃花运旺,还以为失去贺俞你损失惨重,结果白得一个这么极品的男人。” “王姐你说笑了,”陈安梨面上看不出难堪,跟着笑,“屿修他刚高考完,还小呢。我当他是自己弟弟的,你可帮着我好好设计一下哦。” “那当然了。就这水平的,穿什么能不好看?” 王莉笑着,就要引着陆屿修进更衣室挑衣服。 少年有些紧张地握着拳,然后澄澈的目光看向陈安梨,可怜兮兮的,像是待宰的小羔羊。 陈安梨用眼神安慰他,示意他跟着进去。 犹豫了一下,少年乖顺地跟在王莉后面进了更衣间。 几分钟后,那边王莉一脸带笑的出来,再然后,陆屿修拉了拉衬衣下摆,款款走出来。 卧!槽! 少年穿了一款有些懒散的薄款白衬衣,一半的下摆掖在裤子里,另一半垂出来,动作间,隐约可见少年的腹肌。 这还没有摆任何造型,光是站在那里,都是一副无辜却惹人的画面。 陈安梨愣着看了一眼,王莉在那边就开始邀功。 “怎么样?就是这看着简单干净,要露不露的,配上这张脸,现在的女孩子们肯定把持不住。” 陈安梨跟着笑,眼里有惊艳:“是,王姐的手,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她走过来,帮着陆屿修整理了下衬衣的下摆。 少年的腹肌几乎顷刻绷紧。 王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哎?安梨,这孩子真是你弟弟嘛?刚刚跟我说他洁癖,死活不让我动,都自个儿换的。” 陈安梨愣了一下。 她也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屿修一眼,很快应:“啊,对。抱歉,我忘了跟你说了。这孩子有些认生,而且是有点小洁癖。” “你碰怎么就没事啊……” 王莉有些不满地抱怨一句。 陈安梨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陆屿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她,小声喊:“安梨……” 陈安梨打断他的话,笑了一下,安慰他:“没事,过去化妆吧。” 这边,化妆师李姐刚拿起化妆刷,对着陆屿修比划一下,少年立刻轻蹙着眉头,有些防备又抵触地躲了一下。 李蕾有些尴尬地停手,看向陈安梨。 陈安梨讪笑一下,走过去接过化妆盘:“那什么,李姐。我来吧,我看alice还在那边等你呢。男孩子皮肤好,淡妆我之前也画过不少的。” “好吧好吧。”李蕾也是个脾气好的,本来来个这么好看的少年心情大好,结果还是个警惕孩子。 陈安梨拿着化妆刷认真撩了下陆屿修的刘海,软着声音问他:“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 陆屿修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 坐在化妆凳上,抬眼看着隔得很近的陈安梨,手心里的汗都出来了。 他很清楚陈安梨说的是什么。 “记得……”陆屿修委屈地看她一眼,主动坦白,“安梨姐,我有点洁癖……” 陆屿修的眉形生得很好,天生偏剑眉,轮廓清晰,颜色和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 陈安梨拿着眉刷轻轻扫了扫,小拇指抵着他的眉骨,目光对上他:“是天生还是?” “天生这样吧。”陆屿修解释了一句,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嗯……”陈安梨这下就有点疑惑了,“那我碰怎么没事呢?” 陈安梨是真的疑惑着嘀咕出声,少年感受着她小拇指温凉的温度,抿着唇垂下目光,落在膝盖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汗意像是散不干一样。 第7章 那天午后的阳光里,他刚弹奏完曲子,风撩起轻纱,她背对着自己扎头发,蝴蝶骨美得像是风里翻飞的蝴蝶。 那瞬间,他忽然懂了这首自己弹过千百遍的曲子。 《瞬间的永恒》。 那刻便是他的永恒。 ——陆屿修 —— 在知道陆屿修有洁癖之后,陈安梨碰他之前总会记得问他一句。 擦粉底的时候,少年有些苦恼地垂着眉眼。 任由她持着粉扑一下一下按在他的脸上。 画嘴唇的时候,陈安梨用唇刷刷了一层浅粉色的润唇膏上去,陆屿修的唇色和唇形生的近乎完美,浅粉色,抿着的时候,总是让人移不开不光。 陈安梨满意地举着唇刷,看着他笑,教他:“这样,抿一下。” 说着给他示范涂完口红之后上下抿唇的动作,再缓缓松开。 少年落在裤子上的手收紧,抓出几条褶皱,瞳孔干净,盯着她红了耳根,没有照做。 陈安梨愣了一下,才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奇怪。 对着这个刚成年的少年,像是一个怪阿姨一样。 她冷静了片刻,摆出一副讨论学术的表情,耐心给他解释:“擦了唇膏口红是要这样的,能让颜色和色泽均匀点。” 少年像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试探地上下唇抿在一起,却没有动,很快松开。 即使这样都带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陈安梨看着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模样,忽然被戳中了萌点,噗嗤笑出了声。 她抬手伸向他的头发,碰到之前依旧问:“头发,我可以碰吗?” “嗯。”陆屿修回答得很快。 话音刚落,女人修长的指尖就顺着伸进他头发里,像梳子一样,动作轻柔地把刘海往后撩起。 “闭上眼睛。” 陆屿修听话地闭上眼,头皮全是她指尖的触感,听着陈安梨在那边摇晃定型喷雾的声音,少年抓紧了衣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安梨姐,你的话,我不会觉得不舒服。” 相反,她的气味和触碰都让他觉得安心无比。 这是在之前试验过很多次的。 是她的话,怎样都可以。 停留在发间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很快动作放得更加轻柔。 定型喷雾的声音带着气味扑来,驱散了她身上浅浅的香气。 做好造型,陈安梨领着陆屿修去摄影棚里,摄影师让陆屿修站到对面的绿幕那边去。 陈安梨站过去,认真地偏着头,和摄影师沟通成片效果。 灯光打在陆屿修身上,少年的皮肤细腻到毛孔都很难看到。 摄影师有些不耐地打断陈安梨的话,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让陆屿修站好,先拍一张。灯光下的陆屿修干净白皙,带着少年初长成的无辜和凛冽。 穿着紧身裤扎着小辫的摄影师满意到欢呼一声,然后指挥陆屿修摆动作。 陆屿修原本还有些不适应灯光和相机,看向陈安梨,她很兴奋地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忽然觉得没什么不能忍受。 少年顺从地单手.插兜,侧身,垂着眉眼看手中的道具。 略微有些空荡的衬衫,腰腹部若隐若现的肌肉,少年垂眸时纤长的睫毛,还没后期就已然分外诱人。 陈安梨把他原本黑亮微垂的刘海分了分,往侧后定型了些,减重了他的乖巧无辜感,加了些少年的疏离和凌厉。 王莉还是没忍住凑过来。 一脸欣赏又向往地啧啧。 “可以啊,这苗子,一点没有初出茅庐的土气。你知道吧,一个人的土气是很难去除的。多少明星大红以后还是被挖出曾经的土照黑个不停呢!像贺俞——” 王莉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陈安梨和贺俞曾经的关系,她停下话茬,接口道:“这小孩看着不一样啊,至少长相气质上,从头到脚没得黑。乖的时候真乖,但眼神里还有冲劲没有使呢,哎哎,这不是现在最流行的那种少年嘛?叫什么什么……” “可甜可盐系。”陈安梨兀自替她补充了,看着那边过去拉陆屿修衣服的摄影师,没有搭茬她的恍悟,径直走了过去。 “安梨姐……” 少年眉头微蹙,有些委屈又无措地看着她。 像是又怕自己做错事惹她生气了一样。 摄影师那边没碰到陆屿修,刚巧陈安梨过来,他还先不满上了:“你让他裤子往下一点点,刚好露一点内裤边沿——” “不露。” 话是从陈安梨嘴里说出来的,干脆果决,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在场的人都一愣。 谁都知道陈安梨好脾气,但在工作上又死心眼的很,有些原则她就是不肯打破。 摄影师有些面子上挂不住,音量也不自觉加大。 “你懂什么呀?又没让他脱了露肉,就一点若隐若现的……” “一点都不露。”陈安梨打断他,语气也更加强硬。 她看了一眼有些无措的陆屿修,伸手下去,把他的衣服拉高一些,然后又用衬衣下摆遮了遮,确保露不出来任何,抬起眉眼,不卑不亢地看着摄影师,“这套还拍吗?拍完我们去换衣服了。” 陈安梨的动作太过自然而然一气呵成,不带任何出格的情愫,像是展翅护崽一样挡在陆屿修前面。 陆屿修只感觉她的指尖隔着衣服扫过他腹部的皮肤。他一瞬间绷紧全身的神经。 幸好那手在他忍耐的边沿离开。 少年深深呼出一口气,心里却好像有甜蜜的感觉流出来。甜得他不自觉弯了唇角,梨涡乍现。 尽管心里有气,摄影师也不好表露什么,只好暂时忍下去,去那边嘱咐陆屿修做一些不太出格的动作,给他拍完了照。 一共拍了三套衣服。 衬衣,运动服,还有潮牌。 所有照片陈安梨在电脑上浏览了个一遍,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想要的效果,才放手让人去后期。 出了摄影棚,陈安梨低着头在手机备忘录里整理时间事项。 陆屿修乖乖地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下,终于出声喊了她。 “安梨姐。” “嗯?” “我今天是不是表现很差?” 陈安梨的脚步骤然停下,回头看他。 “怎么这么想。” 陆屿修站在他面前,明明高出她很多,却像是一个乖乖受训的小男孩一样,眉眼低垂。 “我的洁癖……是不是给大家带来麻烦,惹你生气了。” “不是因为这个。”陈安梨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想,“你表现得很棒。洁癖也不是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的点,这完全不是问题。我今天生气的点,是摄影师的态度。” 陈安梨耐心给他解释:“是,现在是所有圈子都流行露点身体部位卖肉,短期效果往往也都很好。可是屿修,你要记住,要让别人认识有才华的你,温柔的你,在成长的你,而不是只给大家看到你的身体。” 一番话说到头,陈安梨看着陆屿修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某种初光乍现。 她低头,后知后觉自己又严肃地洒鸡汤了。 “我说的话有点重了……但是原则问题……” “安梨姐。” 陈安梨抬头,目光落在少年的梨涡和逆着光不甚清晰的眉眼里。 “谢谢你。” —— 摄影师那边出片很快,也没有因为一点不愉快就胡乱应付。 不得不说,陆屿修简直是为演艺圈而生。 照片上,他的眼神才学会捕捉镜头,对着镜头的时候,目光已然能够直达人心。 陈安梨翻看着照片,每一张都无比满意。 她挑选了九张,发到陆屿修的微博上,配了些刚出道请多指教之类的字,然后动了自己手底下几个号转发评论一下,果然陆陆续续有了评论。 陈安梨心里酝酿着通告初稿,然后把能想到的点都记了下来。 瞿清很守信,沟通过后,决定让陆屿修和季风合作他新专辑的主打曲。 陆屿修负责弹钢琴。 陈安梨在客厅整理东西发微博的时候,陆屿修就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用手机软件的钢琴练习。他修长的手指轻点,流畅的曲调就飘散出来。 陈安梨有些惊艳地听着,偏头看他。 “屿修,你这么棒的啊!弹得真好听。” 被她这样直白地表扬,陆屿修有些害羞得抿了抿唇,手指微动,目光没再盯着季风的曲谱,而是转而开始弹奏《瞬间的永恒》。 陈安梨被吸引,停下手,偏头看他根根分明的手指熟练地落在有些狭小拥挤的键上,丝毫没有出错。 曲子格外抒情又温柔,陈安梨侧耳倾听,眉目也跟着柔和。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客厅两个人身上,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亲密依偎的姿态。 一曲毕。 陆屿修终于敢深吸一口陈安梨发间的香气,悬着的心放下来些。 “这是什么曲子啊?”陈安梨难得像个好奇宝宝。 “《瞬间的永恒》。”回答这句话的时候,陆屿修一直盯着陈安梨的眉眼,试图找到初见她时,她眉眼间的影子。 那个时候,他也是弹奏的这样一首曲子。 而她闯进他的天地,从此不声不响地住进他的心里。 “真美。”陈安梨意犹未尽地眯着眼,给出评价。 她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伸了个懒腰,偏头看他:“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去买来自己做。” 陆屿修凝神认真地想着,陈安梨就在他耳边撺掇:“快点快点~珍惜现在可以肆无忌惮上街逛超市的日子吧少年,等你成了大明星,下楼丢个垃圾都要全副武装呢。” 陆屿修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眉眼弯了弯,回答:“馄饨。” “什么馅的?”陈安梨莫名有些期待和兴奋。 “玉米鲜肉?” “哇!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走走走,快收拾一下,我们下楼买食材。” 哪里是多巧,陆屿修坐在沙发上,看着陈安梨有些按捺不住的背影,忍不住低下头,弯着唇角笑。 分明是他刚刚看到陈安梨在b站看别人吃玉米鲜肉馅的馄饨,馋的已经要流口水的模样,想满足她罢了。 那边,陈安梨刚拎着包包出了卧室,手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喂,妈。”陈安梨接得迅速。 “正准备出门买菜回来做呢。” “嗯……您说谁?程征?他来做什么?” 陆屿修刚要起身的脚步一停。 那边陈安梨像被触了逆鳞一样,脸色跟着不悦且不耐起来,嗤笑道:“他来临夏市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高中同学,后来都没联系了。老乡怎么了……等下,您说他到哪了?!” 陈安梨这边一嗓子拔高,刚惊叹完,门铃声就响起起来,像是准时准点来看笑话的一样。 陈安梨愣了片刻,挂了电话,抬手按开视讯。 程征穿着规整。站在镜头里,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 陈安梨一瞬间暴躁到想暴走。 忍了忍,她还是开了门。 程征脚边放了行李箱,看到她的瞬间笑了起来。 “嗨,大梨子,好久不见。” 陈安梨皮笑肉不笑,回击他。 “是啊,小征子,不见好久了。” 提到彼此的“黑称”,气氛好了一些,程征刚要再说些什么,目光刚好瞥到陈安梨身后的陆屿修。 愣住了。 少年个子很高,站在陈安梨身后,模样出众,看向他的瞬间,眼里的警惕昭然若揭。 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第8章 “这位是……?” 愣了愣,还是程征先问了出来。 陈安梨回头看了一眼陆屿修,转回来一脸自然而然地回答:“我们公司的艺人。我是他经纪人。” “哦。”程征脸上的笑明显放松了些,“现在的明星年纪越来越小了啊,看着不大,未成年?” “成年了。” 陆屿修说完,往前走了两步,坐在矮凳上开始换鞋。 陈安梨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陆屿修可很少搭陌生人的茬。 陈安梨指尖点了点门框,看了眼程征身侧的行李箱:“听我妈说你来临夏市出差。这是刚来还是要走?” “刚到。我妈在群里提了一下,阿姨就说你在这边工作,让我们见一面。刚好机场离你这近,就顺便过来了。” 陈安梨点点头。 “我是不是来的不巧。你们这是要出门?” 程征看了穿好鞋站在陈安梨身边的少年,瘦瘦高高的,五官很好看。 “准备去吃饭。”陈安梨没告诉他两个人准备买回来自己做,“你吃了吗?” “还没。”程征有些无辜地看向陈安梨。 “那,要不一起吃?”陈安梨倒是坦然,“顺便为你接风洗尘了。” 那边程征很快有些如释重负地点头:“我行李先放你这可以吗?等下……” “不行!”陈安梨拒绝得飞快,语气里的警惕让程征有些尴尬地停下来。 “带着吧,我家里有点乱,而且……”陈安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语气放缓些,“反正你就带着吧,你订的酒店离这远吗?” “不远。”程征笑得有些勉强,“那我先去放行李,然后一起吃个饭。” “好。” —— 夕阳西斜,整座城市都被笼罩了一层温柔的金黄。 陈安梨拉着陆屿修在酒店楼下等着。 少年乖顺的垂着头,黑发发梢堪堪擦过眼角,像是心情低落又委屈得不敢说,怕惹主人生气的小奶狗。 “屿修?”陈安梨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少年摇了摇头,飞快的抬头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安梨姐,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怎么会。为什么这么说?” “是不是……不可以让安梨姐的朋友知道我们住一起?” 陈安梨失笑,有些明白过来这个小孩在别扭什么。 “别人倒是无所谓,是不能让我妈知道。”陈安梨对着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她本来就对我这份工作有偏见,之前……贺俞的事就闹腾很久。这次要让她知道,而且你还是个小孩子,她非得把我们家炸了不可。” 陆屿修看着她,眼睛黑亮,有些较真地纠正她:“安梨姐,我已经成年了。” “是是是。”陈安梨被他认真乖巧的模样逗笑,疯狂点头,“其实年轻才好呢。成年有什么好的呀,你看看我,只有成年人疲惫的目光。” 陈安梨说着,故意做了夸张的表情凑近陆屿修。 少年终于被逗笑,浅浅的梨涡盛满了积聚了一天的阳光。 陈安梨习惯性地踩着路边突出来的砖石上,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的时候有些失去平衡,晃晃悠悠的。 陆屿修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护在她的身侧。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深邃的眼睛弯成月牙看她,“安梨姐的眼睛,很漂亮。”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奇怪。 陈安梨停住愣了一下,很快稳住站好。 她咳了咳,认真教他:“以后等你红了,也要瞒着的。虽然我们俩知道我们只是很平常的住一个房子而已,但是被有心人抓住,就不知道会传成什么了。尤其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对你不好,懂吗?” 隔着酒店门玻璃,可以看到程征下来的身影。 陈安梨收回目光,对着少年认真约定:“所以,暂时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住一起,好吗?” 少年神情有些黯然,但还是乖顺地点头。 程征的声音很快响起。 “在聊什么?” “没什么。”陈安梨不愿和他多说,“好了吗?好了我们走吧。” 程征脸上有瞬间的尴尬,“好了。走吧。” 陈安梨选了一家中餐馆。点了一些菜,她是真想吃馄饨了,以为陆屿修也是想吃的,又给自己和陆屿修一人点了一份。 那边拿着菜单的程征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看向服务员:“一份米饭,谢谢。” 很快,服务员确认了菜单出去了。 程征支着下巴看陈安梨:“大梨子,你们这工作还得事无巨细地照顾明星的饮食起居呢。” “也不全是,能了解所有喜好当然是最好的。工作会方便很多。” “也就你现在有耐心脾气好。”程征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的时候——” “别光说我呀。”陈安梨掀起眼皮看他,轻轻松松打断他的话,“说说你呗。你读的学校,后面两年应该是去国外了吧。” “嗯,去的英国。现在的公司也是在英国,回国都是出差才能回来。”程征说着,兀自苦笑一下。 “挺好的。我记得你以前就总想着往外跑。” “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程征这下是真切地苦笑了。 他看着对面明显长开了,漂亮成熟许多的陈安梨,少女那股倔强的劲头还在,由不得又开了口:“你还是变化挺大的。安梨,”程征忽然就改了称呼,“其实,我这次回来——” “对了,这两年同学聚会你都没来,我听他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还挺漂亮的。怎么样了呀?”话再次被陈安梨打断,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上引,“我们也不小了,你看看现在零零后的小朋友都成年了呢。可以就早点定下来啊。” 程征不傻,陈安梨的态度摆明了是拒接的。 他苦笑了一下,垂下目光,简短回答:“分了。” 陈安梨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本来也就猜到了,没有多问,点点头表示了解。 刚好服务员进来上菜,打破了沉默。 陆屿修坐的靠近外面,接了一份馄饨,先放在陈安梨面前,看她整个眼睛像是小孩子一样亮起来,弯了弯唇,才去接自己那份。 “好了好了,吃饭吧。” 陈安梨闻着馄饨的香气,比预计的多折腾这么久,是真的饿了。 静默无言地吃了一阵,程征看着沉默的陈安梨和她旁边的少年,动了动筷,夹了一颗丸子给陆屿修,像是想要从他下手,讨好弟弟一样开口。 “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 “哎——”筷子伸到一半被陈安梨一脸紧张地拦了下来,她看着程征解释,“那个,他有点洁癖。” “哦,这样。”程征有些讪讪地收回手,“抱歉。” “没事,你这不是不知道嘛。”陈安梨解围,顺便打趣,“我刚还担心你一人一份的洋餐吃多了,吃不惯我们国内的大锅饭了呢。” “怎么会。” “也是哦。” 然后就是彻底静默地吃饭。 老板人实惠,馄饨给的大份,馅料实在足,陈安梨从饥饿状态吃到撑也只吃了一半多,还剩五六只晶莹饱满的在汤里漂着。 陈安梨摸着肚皮有些遗憾。太浪费了。 那边少年看着她放下筷子,偏头乖顺地问她:“安梨姐,你吃不下了吗?” 陈安梨有些尴尬地点头,看着少年乖乖的模样忍不住笑,语气也温柔下来:“没事,难免的。吃饱了吗?” 少年摇了摇头,看着她,很自然地问:“我可以吃吗?”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把她的碗移过去,然后乖顺地用勺子捞起她剩下的馄饨喂进自己嘴里。 他低着头,吃饭的模样很安静,漆黑的头发擦过眉梢,遮住卷而翘的睫毛。 陈安梨和程征一脸懵逼地看着,震惊得难以言说。 程征在震惊过后,很快深思一般眯了眯眼。 如果说少年第一眼看他的眼神和这一路的表现不能说明什么,那此刻他对陈安梨的依赖和纵容,作为同样怀着别的心思的男人,他不可能意识不到。 陈安梨最为震惊加尴尬。 她吞咽了一下,很快收回目光,岔开话题:“对了,你这次回国待多久啊?” 程征很快敛了心神。 “公司想在国内开设分公司,我这次回来就是考察的。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不走了吧。” 陈安梨震惊了一秒,很快点头。 “也好,前几年同学聚会,大家都吵着说你不见人呢。回来也好。” “嗯。” —— 出了饭店。 天色已经擦黑,街边的路灯和商店的灯都亮了起来,显得无比繁华。 程征和陈安梨站在路灯下,陆屿修就安静地站在后面黑暗一些的阴影里。站在路边等车,三个人静默无言。 灯光打在少女的面庞,衬得她像是年少时一样清丽。 程征忽然就开口喊了她。 “安梨。” 陈安梨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抬头看他。眼神像是年少时一样倔强。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嘁。不然我能变成一条狗吗?”陈安梨笑着移开目光。 氛围被她瞬间破坏。程征看着她看着前面马路认真的模样,笑的有些苦涩:“你是不是还在等——” “没有。”陈安梨直接洞察他要说什么,打断他的话,抬头看他,“就,没有遇到想谈恋爱或者想结婚的对象,一直单着而已。没有别的理由。” “这样吗……” “你还是别操心我了,你妈催婚了吧?”陈安梨到底没太让他尴尬。 程征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还用说,她们几个家长从小区比到学校,高中比到大学毕业,q·q比到微·信,这个群比那个群,从我们当中毕了业有人结婚今年孩子都有了,到考公进外企,就没一天消停过。” 陈安梨提起来头都大,看向程征。 “她们要是不催,你至于病急乱投医,八百年不见想到来找我啊。” 程征脸上有瞬间松怔。 “你记不记得当初是怎么说的?”陈安梨半开玩笑,学他高中时的模样说笑,“就是女人都灭绝了,这辈子也不会娶我这样的女人。做人不能太打脸啊。” “我这样说过吗。” “啧啧。早知道当初就该给你录音。” 夜风拂过,两个人各自移开目光笑。 陈安梨招着手,出租车迎面停下。 “回去吧,早点休息。临夏市还是挺好玩的,你在这边好好玩下。” “我先送你回去吧。”程征目光看向她身后黑暗里一言不发的少年,突然倔强起来。 “不用,我这不是还有屿修在。刚好我们还有事要回公司一趟。” 出口的语气太自然而然,程征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淡了下去。 他看着陈安梨明明没有直接拒绝,却巧妙的把他推拒在千里之外的表情,捏紧车门,有些不甘地问。 “大梨子,那你以后就打算一直这样一个人吗?” “先这样着呗。”陈安梨站会路沿,和他隔远了些,“这个世上又不缺到了年纪就顺应社会和家庭结婚生子工作的,总要有人特殊一点嘛。世界之大,奇怪的人总还是容得下。” “那要像现在这样抵抗多久呢?” “也没刻意抵抗啊,就撑到实在撑不下去为止吧。” 那边程征也就不再说话,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出租车呼啸着走远。 陈安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安梨姐……” 身后的少年声音清冷乖顺,被夜风吹出些软糯的语调来。 陈安梨回过头瞪他。 陆屿修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怕她不高兴。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忽然踮着脚尖,抬手捏住少年的脸。 她眼睛瞪着,像是要即刻摆出小型法庭审讯他一样。 陆屿修:“……” 第9章 空气安静了片刻。 很快,陆屿修先带着点不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安梨姐……” 陈安梨手下的力道加重,看着他白皙的皮肤泛起红。 “对不起什么?” “惹你生气……” 陈安梨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舍不得再捏,收回手之前心疼地揉了揉,看他脸上的指印缓缓散开,语气放得轻之又轻:“你这小孩哦。” 陈安梨心疼他的小心翼翼:“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我有什么资格生你气。” 少年垂着头,有些拿捏不准地偷偷看了她一眼。 “我前几次喝醉是不是吐你口水了?”陈安梨没由来的问。 陆屿修愣了一下,很快摇头:“没有。” “那我是不是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陈安梨实在想不到更恶劣的事了。 这次,陆屿修神情严肃,回答的飞快:“没有。” 怕她不信,他补充了一句:“安梨姐,你没有让我做过我不喜欢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我吃剩的东西?”陈安梨看着他,一脸严肃,“屿修,洁癖是一种病,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明白吗?你不欠我任何,不需要迁就我。” “让人家看到以为我虐待你了。”陈安梨小声嘀咕,跟着一脸财大气粗地教导他,“我虽然没有暴富,吃上面还是亏不了的。” 陆屿修这才明白陈安梨是误会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解释:“安梨姐,我没有勉强自己。我说过的,你的话,我不会介意。” 陈安梨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陆屿修犹豫地一下,伸手出去,第一次主动抓着她的手指,轻轻握紧,带着她放到自己脸颊。 少年的脸颊柔软,偏薄,没有太多肉感,但泛着淡淡的牛奶般的光泽。 做出这个动作,陆屿修的脸颊微微泛红,一路红到耳根。 他看着陈安梨,腼腆地笑了一下,脸颊侧的梨涡在陈安梨指尖凹陷:“安梨姐,给你捏。” “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明明是清冷深邃的五官,却偏偏一脸乖顺讨好地看她,像是一只温顺得只属于一人的小奶狗。 砰! 陈安梨听到自己心底里像是烟花绽开,又像是站在巨大的棉花糖上突然塌陷进柔软中心的声音,闷闷敲击着心脏。 莫名的,她忽然就跟着少年红了脸颊。 —— 季风月底开始的巡演是年度大事,瞿清和他都不敢懈怠。 作为特邀嘉宾,而且以此正式出道的陆屿修,当然不能掉链子。 他甚至要做到比季风本人更要熟悉本次弹奏的主打曲,《季风过境》。 陈安梨每天都会带陆屿修去排练室,瞿清特意申请了一台钢琴在那里。 排练室里。 空调风徐徐吹着,吹散夏日的炎热。 瞿清坐在一旁宛如大佬一样,吸着一杯冰汽水、 看不惯旁边恨不能替陆屿修上阵的陈安梨,瞿清“啧啧”两声,拉着她一起坐下,给她手里塞了一杯冰汽水:“哎哎哎,你消停坐会儿,晃得累不累啊。人小孩弹得多好啊?” 陈安梨坐下了,目光还是离不开陆屿修:“你说他到时候紧张怎么办啊。老实说我也紧张啊……” “得得,安安,你看看你,”瞿清百般嫌弃,“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经纪人,你不能每一次都当成老妈子啊。多好一奶狗苗子,你别浪费成吗?” 陈安梨没懂,扭头看她。 瞿清吸了一大口冰饮,爽的眼睛都眯了眯,大发慈悲地给她指教:“你就看看圈子里几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佬,人家那日子。当女王小姐姐不好吗非得上赶着给人当妈?等我以后混的好了,我也去调.教几个小鲜肉小奶狗小狼狗的玩。” 陈安梨的目光从虚握着手假装话筒的季风那里移回瞿清脸上,直接使杀手锏:“季风会让你这么做?” 瞿清脸顿时红了,嗔怪地移开目光:“哎呀,关他什么事嘛……” 陈安梨笑着摇头,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回对面身姿挺拔认真弹琴的少年身上。 那边两个男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衣,放在一起实在养眼。尤其陆屿修这样一个谈着钢琴的少年,刚好有光打在他身上,画面美得像是漫画里截下来的画面。 “唉,”瞿清看着她打趣,“什么时候娱乐圈出个最佳老妈子奖吧,你报个名肯定是内定的冠军。” 她话音刚落,那边钢琴声也恰好收尾。陈安梨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拎过旁边的矿泉水就走了过去。 瞿清摇摇头,吸着汽水,看着季风垂着目光向这边走来。 他擦着汗,侧目看着坐着一脸悠闲的瞿清,忽然弯下腰,猛地吸了一口她手中的冰汽水。 瞿清愣了一下,赶忙慌张地看向身后的陈安梨和陆屿修。 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红着脸,小小地推拒了一下季风,小声抱怨:“热量很高的……而且割嗓子……” “喝一点没事。” 那边,陈安梨把水递过去,笑了一下,看着还在盯着琴谱的陆屿修:“怎么样,累吧?” 陆屿修摇摇头,抬头看她:“不累。” “喝点水。” 陈安梨说着,把手中的水瓶递了过去。陆屿修点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陈安梨就半撑着靠在钢琴边沿看着。少年半仰着头,衬衫袖口挽起,阳光照过来,手臂上的皮肤近乎透明,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喉结随着动作轻轻滚动着。 陈安梨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移开目光,盯着钢琴键出神。 “安梨姐?” 一连叫了两声,陈安梨才有了反应,她抬头看他,目光终于有了焦距。 “嗯?” “你要不要来坐着?”陆屿修已经往旁边让了让,认真地看着她,耳尖有些红,“站着会累。” 陈安梨愣了一下,刚摆手要拒绝,就听他接着说:“而且那边应该暂时没有你的位置。” 顺着少年的所指看过去,季风坐在她的椅子上,和瞿清靠得很近,两个人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胳膊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陈安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再扭捏,顺着少年的身侧坐下来。 钢琴凳是双人的,方便季风和陆屿修互动用,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陈安梨看着面前一溜黑白键,这应该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端坐在一架高端钢琴后面。 她的手指学着人家的模样放上去,到底怕制造噪音尴尬,没有乱按一通。有些不无羡慕地说:“屿修,你真的好厉害,季风这首歌这么难,你都这么快上手。” 陆屿修没有得意,抿着唇笑了一下,像是看出她的向往,忽然建议:“安梨姐,你想试试吗?我教你吧。” 陈安梨有些受宠若惊:“可以吗?我真的完全不懂……” “当然可以。”陆屿修说着,修长的手指伸过来,附上她的手背,握着她的手指矫正姿势:“手这样,放在这个位置,这只手放这边。” 陈安梨认真盯着,听着他的话不时认真点头,乖像是个认真好像的小学生。陆屿修认真地帮她摆好手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明明空调吹着温度正好,手心却沁出薄汗。 好容易摆好,陆屿修引导她:“先按这两个键,下一个重音再同时按这两个,循环就好。” 陈安梨乖顺的点头,偏头看着他,手下蓄势待发。 “弹《瞬间的永恒》?” 更加急不可耐的点头,眼里兴奋的光几乎要迸出来。 陆屿修跟着她抿唇轻笑。 他停了下,看她准备好,缓缓按下琴键,旋律瞬间流淌。 陈安梨认真等着他给的信号,在每次重音的时候就按下自己被指定的两个键,几次之后,她摸清了规律,简单的四个键的合奏,居然很好听。 陈安梨一脸骄傲求夸奖的表情,盯着琴键,兴奋随着琴音淌出来。 那表情,活像整首曲子都是她弹出来的,这水平马上可以去维也纳金.色.大厅solo了一样。 少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但笑不语。 一曲结束。 陈安梨意犹未尽地停下,无比兴奋地看着陆屿修:“屿修,你真的好厉害!” 陆屿修笑了一下,眼里带着鼓励和宠溺的光,梨涡乍现又乍隐,问她:“好玩吗?” 陈安梨疯狂点头,带着点小孩子般的讨好,刚要说话,猛然瞥到身后冒出来的两个脑袋。 陈安梨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身后抱着手臂一脸饶有兴味的瞿清和抓着谱子的季风。 季风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去钢琴旁认真看谱。 瞿清脸上的笑绽开,学着她刚刚的语气夸张了十倍地说:“哎呀,你也不错嘛。” 陈安梨尴尬地红了脸,咳了咳,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季风,去后面就要伸手捂瞿清乱说的嘴。 瞿清躲躲闪闪,啧啧着欣慰道:“可以啊安安,难得开窍嘛。” “你别瞎讲……”陈安梨羞愤难当,也小声拿杀手锏噎她,“要不是你刚刚跟季风旁若无人的‘亲热’,我至于无聊到让人家教弹琴嘛……” “哪有亲热……成成成,都怪我们,那我们以后努力保持,希望你也再接再厉啊——” “清清你!” 比脸皮厚度,陈安梨还是甘拜下风的。 —— 排练的日子辛苦但是过得飞快。 转眼,离季风的巡演只有不到一周。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对整场的流程和曲目十分熟悉了,但是为了保持状态和手感,还是每天定时到排练室,待得很晚才离开。 陈安梨每每回来后洗个手就瘫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明明也才二十出头没多久,可是大学毕业后的这一年,是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如年轻随意挥霍的时候了。 “工作使人苍老啊……” 陈安梨幽幽抱怨一句,习惯性地刷微博,从关注列表刷到热搜。 陆屿修看她的样子实在累又不舒服,拿了抱枕要给她垫在脑袋下。 陈安梨顺从地抬起一下头。 眼睛还停在手机上,唰唰滑了两下。 下一秒,她忽然翻了个身爬起来,手死死抓住陆屿修将要离开的手臂。 “今天高考出分了?” “嗯。”陆屿修面色淡淡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手臂被她抓着,他感受到陈安梨指尖的微凉和颤动。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讲?” 那模样,活像一个差点错过家长会的老阿妈。 陆屿修愣了一下,垂着头,实话实说:“什么时候查都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陈安梨头发被她自己折腾乱,飞到前面遮住眼睛,她也毫不在意,爬起来拖鞋也不穿,就去找电脑。 “早点知道就可以早点查可以报的学校之类啊,”陈安梨打开电脑,直接一屁股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仰头看陆屿修,“这年头,谁掌握先手信息谁就是赢家啊。” “快,坐坐坐。” 手臂再次被拉住,陆屿修顺从地挨着她坐下来。 陈安梨那边飞快地搜到查分的网站,画面跳转到输考号信息之类。 她收回手,吞咽了一下,嘱咐他:“填吧,信息都记得吧?” 陆屿修点点头,面色如常,抬手落在键盘上。 还没按,手腕再次被捉住。 他回头,刚好看到陈安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屿修,你别紧张啊,摆正心态。成绩其实没那么重要的,高考只是人生很小很小一个坎。过去了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小心翼翼地劝解。 “安梨姐,我知道。” “嗯。别害怕,深呼吸,”那边还在说不停,“我陪着你呢。” 明明之前催促的是她,现在安慰的也还是她。 嘴上说着安慰他的话,自己的手却是冰凉还带着紧张的颤意的。 陆屿修无奈地偏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没再犹豫,他捉下陈安梨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反握在手里,像是他才是那个大家长,帮着陈安梨查成绩一样,安慰地抓着她手给她鼓励。 另一只手飞快地输了自己的信息进去,按了跳转,页面转了下,很快弹出分科和总分数来。 陆屿修看着成绩栏陷入沉默。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捂住了眼。 等了等,还是没忍住,偷偷张开一个指缝偷看。 下一秒,陈安梨跪坐起来,倏地贴近屏幕,眼睛瞪大,恨不能飞进电脑里面去。 第10章 因为陈安梨倏地凑近,陆屿修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一瞬间全身都绷紧了,手心都是汗。 陈安梨深吸两口气,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他:“你们现在高考满分是一千分吗?” 陆屿修看着她瞪着眼睛的认真模样,摇头:“750分。” “750分,”陈安梨点点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到电脑屏幕上,“你考了695。” “这叫没考好?”陈安梨一脸难以置信又悲愤地回头瞪他,“同学,你考好了是要上天吗?!” 陆屿修看着她惊讶的模样,认真的给她解释:“我考完时感觉一般……” 从没当过学霸也没见过几个学霸的陈安梨惊了。 她愣了愣,觉得智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把电脑塞进陆屿修怀里,站起来对着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对不起打扰了,我不配做你的经纪人。我收拾收拾就滚。” 陆屿修有些囧,又怕陈安梨觉得他是骗了她,有些委屈地拉住她衬衣的衣摆:“安梨姐,我……” 话还没说完,手却被陈安梨抓住了。 “我什么我,”陈安梨收住脸上的惊讶,绷不住笑开,拖着他站起来,“哎呀,逗你啦。走走走,不练了今天,出去庆祝了。你该不会是省状元吧?哇,那我们可能真的要火了。” “想吃什么还是去哪玩?这个点,我们出去边走边看吧。”陈安梨显得比陆屿修本尊还要兴奋,拉着他就出了门。 临夏市已经入夜,整个城市被各色灯光照亮,显出它最初的繁华来。 陈安梨兴奋得恨不得一路都蹦着走。 活像一个儿子是高考状元的老母亲。 陆屿修看着她在前面止不住地笑,跟在她身后,抿着唇由她去了。 “以后不能叫我们家大明星了,你从现在起,升级为我们家状元郎了。” 陈安梨说完,偏头看他,止不住地高兴:“可以啊少年,瞒我瞒的挺深的。你知道我之前多紧张吗?我把网上有关高考生的心理疏导全都看了个遍。谢谢你啊,一句都没用上。”陆屿修垂着眼眸,听着她一个人说个不停,瞥一眼陈安梨,试探着问:“安梨姐,如果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当然会了。”陈安梨一本正经地回头,看少年瞬间紧张起来的模样,拿手臂碰他,笑开,“逗你啦,得具体看什么事啊。你这孩子总这么认真,我以后还怎么和你开玩笑。” 陆屿修眼里却不见轻松,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什么事你会生气?” 这可难到陈安梨了。 她脚步放缓了些,偏着头边想边答:“嗯……结果是好的,或者出于善意的,应该就不会吧。比如说高考成绩,这个就算是惊喜啊。虽然前面是有点吓人的。其他的,我一时也想不到啊。” 陆屿修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如果,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陆屿修的手在身侧捏紧,手心的汗蒸在夏日夜晚也腾不干,“你会生气吗?” 陈安梨倏地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仰起头看陆屿修,暖黄的路灯下,少年深邃的眉眼柔和了许多,眼眸漆黑,看向她,犹如夜间的深潭。 陆屿修感觉她冷着脸看他的模样实在让他招架不住。目光刚刚要移开,陈安梨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踮着脚尖,倔强而严肃的同他对视。 “你不是陆屿修吗?” “……是。” “这不就够了。你是陆屿修的话,大概我不会对你生气。” 灯光下,少女的眉眼格外柔和。仰着头同他对视的时候,脖颈的弧度美得像是戏水的天鹅。陆屿修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凑近她。 陈安梨忽然笑开,抬手落在他头顶,拿下一片小树叶来,举到他眼前给他看你:“我就说看你头顶上好像有片小叶子。你看,真的诶。” 下一秒,落在他肩头的另一只手也远离,陈安梨甩掉叶子,转身就往旁边一家西餐厅走。 “走啦,就这家吧。说的好好的要庆祝,怎么忽然跟我说什么骗不骗的。” 陈安梨推开门,回头笑着逗他:“你这小孩就是太乖了,你这种程度哪能算骗啊。我倒希望你多骗骗我,尤其是你的身世最好是骗我的,如果你不是这么个懂事的小孩,而是什么富二代贵公子离家出走体验人间生活的,我肯定第一个开心得跳起来。” “……” 陆屿修颊侧的梨涡来不及收起,听到她这番话,脚下一停,哭笑不得。 —— 陆屿修本来就偏清瘦的少年感,而且他有洁癖,对东西有点挑剔,陈安梨没有刻意控制过他的饮食之类。 但是因为马上到巡演,这是陆屿修出道作,一定要谨慎更谨慎。 陈安梨点牛排的时候直接点了全熟,沙拉也要他们少放酱,生怕陆屿修吃坏身体。 虽然陈安梨自己馋很久,但是鉴于自己之前犯的错,不敢点酒,点了些鲜榨果汁。 “对了,屿修,那你有心仪的学校吗?”兴奋劲过去,陈安梨忽然想到了这个重要的事情,“是不是这几天就可以填报志愿了。” “嗯,今天开始就可以了。” “哇,那巡演前就可以搞定,刚好能安心巡演了。”陈安梨想了想,觉得这样反而好,“你有什么心仪的学校专业吗?呃……虽然我可能没资格指导你,你这个分数绝大多数学校和专业都可以任意报了,但是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嘛,说不定对你有点帮助呢。” “大学还是很好的,选对专业和学校,起码幸福四年,受益终生啊。” 拼尽全力读书多年也才勉强考了个211大学的陈安梨说出这段话,自己都感到自卑又窒息。 陆屿修垂着眉眼想了想,抬头看她,目光笃定无比:“我想学天文学。” “你对天文学感兴趣啊!”陈安梨一听,眼睛瞬间亮起来,“我以前可想学天文了,但是物理实在太难了……对了,我大三的时候还参加过一个天文爱好者俱乐部呢。” 陆屿修看着她高兴的模样,跟着浅笑,浅褐色的眼眸清亮无比。“嗯……其实,我也参加过。” 陈安梨兴奋得不得了,她想了想,很认真地给陆屿修建议:“临夏大学的天文学是全国顶尖了吧。你可以考虑一下的。哎,我之前还以为我和它此生无缘了,没想到啊。你如果报的话肯定能录取啊,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诶。” 她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建议,陆屿修认真听完,很乖顺地点头:“嗯,就报这个。” 那边,服务员过来上菜,上牛排的时候,帮着两人用盖隔开余温煎烤溅出来的油点。 隔着朦胧热气,陈安梨眯眼看陆屿修:“你该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考的很好,也准备好要报临大的天文学了吧?那我运气也太好了吧!吃个路边摊都能捡着宝。” 陆屿修有些被猜中的微赧,摸了摸鼻尖,避开她的目光。 陈安梨却只当他是被她逗弄得害羞了,不敢再打趣他,低头安静吃东西。 —— 陆屿修真的填报了临夏大学的天文学系。 陈安梨看着填报界面,简直要流下感动的热泪。 “你知道吗,我高考那年刚改革成报五个志愿阶梯录取,我当时一膨胀,第一个志愿就报了临夏大学的天文学啊,人总要有梦想,过过干瘾也是好的嘛。” 陈安梨做出一副幼稚的感动模样,抱着电脑,“这可能是我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了。” 陆屿修被她逗笑,认真的看着她:“想去的话,以后我都带你去。” 陈安梨小鸡啄米式点头,咬着唇一脸狡黠地看他,忽然抬手摸了陆屿修的脸一把。 少年瞬间红了脸愣住,陈安梨却飞快地跑到沙发后,一脸小孩子偷袭得逞的笑:“不好意思,我没摸过临大的人,沾点学霸的光。” 那边,少年却垂下头,眉眼间似乎有些失望。 陈安梨以为是自己这样触到了他的洁癖,犹豫了一下,放下电脑,心虚又理亏地过来哄人。 “屿修,对不起,我刚刚是……” “安梨姐,你太过分了。”少年抬起眼眸控诉她,陈安梨听得一愣,羞愧布满心头。“你怎么……每次都只摸同一边。” 陈安梨听得一愣。 少年在她面前缓缓弯下腰,然后偏过头去,露出红红的耳尖和轮廓分明、白皙又染了些粉红的脸颊。 陆屿修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害羞微微沙哑着,不敢看她。 “……这边也要。” 陈安梨愣了一下,心里像是有只刚出生的小奶狗滚过,毛茸茸的带着柔软和迷糊,心情一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陈安梨红着脸,颤着指尖,落在少年柔软温热的皮肤上。忽然跟着大红着脸。 再也受不住,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喷涌鼻血,她像是逃离犯罪现场一样扭头就走。 拍上卧室门的瞬间,陈安梨隔着门心虚地喊:“不闹了不闹了,快去睡觉,巡演一定休息好,要保持状态知道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门被拍上,隔离了所有热度。 陈安梨靠着卧室门板,心跳的仿佛要突破胸腔。 完了完了。她捂着脸蹲下,觉得自己离怪阿姨突然跑近了一大步。 陆屿修在原地站着,脸颊的点点凉意还在,他却像是被夏日的光灼烧了一样,浑身发烫。 陆屿修站直了些,抬起手臂捂住眼睛,终于忍不住偷偷弯了唇角,毫不吝惜地露出颊侧的梨涡。 像是盛了蜜一样甜。 第11章 季风的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定在临夏市本土,地点在临夏体育馆。 季风的铁杆粉丝十分多,早在开放售卖演唱会门票的第一周,所有座位都被抢购一空。 陈安梨一开始和公司商量让陆屿修以演唱会助演嘉宾的形式出道,主管和制作人还百般阻挠,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又是贺俞的意思。 星云原本去年就到期了两个当红明星,对方都想自己成立工作室单干,所以手下最大的资源就成了贺俞和季风这两个流量王牌。 陈安梨和瞿清生气也没有用,倒是季风没什么表情,他亲自进了主管办公室,五分钟后出来,主管那边直接通知陆屿修可以参加演唱会了。 演唱会海报和网宣一直宣传演唱会会有神秘助演嘉宾,底下粉丝猜了又猜,星云愣是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到演唱会前夕,陆屿修几乎都是没有曝光过的。 演唱会当天,星云几乎三分之一的人都分派去到了现场工作,陈安梨和瞿清在化妆间里陪着,电话消息不断。陆屿修和季风最后过了一遍流程之后,就开始坐在镜子前,由化妆师化妆。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化妆间开了空调不算热,但陈安梨却紧张得几乎有点窒息感。 瞿清也难得的正了神色,不断和工作人员确认现场各种情况,容不得一点差错。 《季风过境》这首歌作为本季主打,又邀请了神秘嘉宾助演,放在了中场。 开篇是舞者们热舞,季风由升降台升上去,唱专辑里最火的一手快歌。 观众们早已就绪,在后台也隐约可以听到喧哗和沸腾。 陈安梨和瞿清亲自确认的钢琴摆放位置和站位。 她们隐在相对黑暗的幕后,陈安梨从隔板后面微微探身,放眼望去,座无虚席,人手一只白色的应援灯,到处都是写着季风名字的灯牌。 “一万五千人,还不包括工作人员和部分站着的。” 陈安梨回头,就看瞿清眼里带着些骄傲也激动,望了帘外一眼,看向她:“我每次看,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紧张吗?”瞿清问她,自己的声音都开始有些抖。 陈安梨点头,很快又摇了摇。 “我就是怕屿修紧张。” “你呀。” 瞿清摇摇头,没再说话。 两个人回去那边化妆间,看季风已经准备好了,由工作人员簇拥着往后台准备,他穿着酒红色衬衫,暗红色和金色条纹的黑色西服外套,不像平时的清冷模样,反而多了几分妖冶的感觉。 几乎是立刻,瞿清就跟了上去。 陈安梨回了化妆间,人走得差不多,化妆师在一旁收拾桌上的东西。 陆屿修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拿着谱子安静地看。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他对面,手放在膝盖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点:“还在看啊?你已经弹得很熟练了,放轻松,没问题的。” 陆屿修抬起眼皮看她。 少年化了妆,黑发黑眸,薄唇粉嫩,打了阴影的脸颊轮廓更加立体。 为了配合他弹钢琴,造型师为他挑选了一套黑色燕尾服,内搭白衬衣和暗红色领结。造型师还把他的头发梳成小背头定型,配上他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颇有几分中世纪欧洲王子的味道。 陈安梨看得有些呆住了。陆屿修放下谱子喊她:“安梨姐。” “嗯?”陈安梨总算回过神来。 少年捉过她的手掰开,在她掌心放了一颗星星样包装的小糖果。抬眼时,对着她浅浅勾了勾唇角,梨涡乍现:“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安梨口袋里的对讲机里刚好响起导演通知各工作人员就位的声音,很快,他开始正式倒数。 “3,2,1。开始!” 舞台四周的音响准时响起劲歌的前奏。每一个节奏都像是敲在心头,让人整个胸腔都跟着震颤。 陈安梨低头,就看到自己手心里安静躺着一颗小星星。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任何情绪和语言都配不上此刻画面的定格。 离陆屿修的节目还有两首歌的时候,导演就从对讲机通知陆屿修在后台休息室就位。 休息室旁边就是导播的各机位画面监控室。 瞿清待在里面,目光一瞬不离画面里申请唱歌的季风。 很快,季风表演完第二首自己的歌。他拎过无线话筒,额头有汗珠,灯光照耀下,发出钻石般的光彩。 季风平复了下呼吸,开口对着自己的粉丝互动,顺带介绍接下来的节目。 瞿清和陈安梨站在后台上台入口处,陆屿修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自己的入场。 “接下来这首歌,是这张专辑的同名主打歌,我邀请了一位朋友来陪我一起完成。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是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里的情感,我想我和他都懂,我们每个人都能产生共鸣。” 台下响起女粉丝接连的尖叫欢呼。 季风做了个手势,台下沸腾的人群瞬间噤声。 陈安梨一瞬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陆屿修。 负责陆屿修的工作人员提醒他准备出场。 舞台上,季风闭上了眼睛。 灯光一层层熄灭下去,两秒后,整个舞台陷入黑暗。 陈安梨还没张口,整个人忽然被陆屿修倾身抱了一下。 她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是安慰一样拍了拍少年的背。 “别怕,”陆屿修清冷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带着撩人的气息,“等我。” 下一秒,陆屿修向着黑暗里既定的路线走了出去。 陈安梨愣怔地站在原地,三秒后,舞台上骤然亮起一束追光,打在右侧的钢琴,而钢琴后有个王子般的少年安静地坐着。 谁也没有见过他。 可他自带一股高贵清冷的气质,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整个人都仿若在发光。 下一秒,另一束追光对准舞台中央的季风。 他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明星,更像是一个纯粹美好的恋人。 台下瞬间沸腾。 尖叫声夹杂着欢呼声响起。 季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边,台下的声音安静下去,陆屿修长指落下,清脆流畅的的音符一个个滑出,像是夏日的清风拂面。却撩动人的心弦。 陈安梨看着舞台上发光的少年,台下闪亮着应援灯,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痴狂的粉丝,由不得跟着心头和眼眶都温热。 “哎,你们家小朋友可以啊。”瞿清的声音落在她耳里,“哎哟,这要不是只默默弹琴,怕不是要把我们正主的风头也抢了。” 陈安梨被她逗乐,看一眼认真唱歌时深情无比的季风,忽然有些好奇,偏头问瞿清:“哎,你和季风高中就认识吧?” “嗯,快别提,高中简直是我的噩梦。” “你还有噩梦啊……”陈安梨表示不信,“他以前应该很受欢迎吧?会唱歌会跳舞,还会撩妹。” 瞿清一脸“姐妹你有所不知”的看着她。 “这么跟你说吧,他高中,除了学习和这张脸,一无是处。他这人没有朋友的,只有我……还是被他抓住把柄,被迫成为他无聊生活的一点调剂。” 陈安梨有些震惊。 那边,歌曲过半,季风如约坐在钢琴凳的另一边,和陆屿修四手联弹,引得台下阵阵尖叫和大声跟唱。 最后一遍副歌,陈安梨偏了偏头,忽然看到季风鼓励的目光看向季风。 然后,她看到她家自称不会唱歌的小孩对着头麦开了口。 “你如季风过境,裹挟洪水席卷我的心; …… 如果画面能暂停,我宁肯不要有天明。” 陈安梨:“……” 难怪! 她就说为什么陆屿修彩排时也试了麦; 她就说为什么陆屿修也陪着季风对词! 季风给陆屿修和声,两个人居然配合得异常和谐。 瞿清在一边也振奋了。 “我靠什么情况。这两人背着我们做了啥!唱的很可以啊,玩儿经纪人呢!” 陈安梨根本无暇顾及她在说些什么。 台上,灯光彻底亮起,陆屿修微垂着眼睛,睫毛纤长,丝毫没有紧张怯场的模样,他反而怡然自得,像是真的想深情表演给某个人看一样。 带着少年感的清冷声音顺着耳鼓膜层层飘进人的心。 于千万人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陈安梨忽然就想到这么一句话。 少年的歌声停住。 钢琴声流畅的进入尾声,干净收住。 台下彻底沸腾起来。 季风笑着,暗示陆屿修起来,两个人一起对着台下致谢。 大荧幕之前在伴奏的位置打过陆屿修的名字,此刻,居然又在荧幕最后又打了一遍两个人的名字。 配合着最知名的两句歌词,画面隐去。 陈安梨的心跟着回落,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跟着鼓掌。 前面被季风拉着做介绍的陆屿修忽然回头看了她的方向一眼。 像是向她证明自己做到了一样。 少年的唇角弯了弯,颊边的梨涡深陷,再回头的时候,被永远记录在画面里。 —— 陆屿修下了舞台,被陈安梨一脸兴奋地拉到后台休息室。 她弯着眼睛,激动和兴奋写在脸上,翻着手机和ipad,给他看微博粉丝和暴涨的评论,以及官网底下询问和他相关的评论。 “屿修,你真的太棒了你知道吗!” “这才只露了一面,你粉丝多了十五万啊,十五万!她们都在问你是谁家艺人,演过谁呢。” 陆屿修正式出道了。 出道第一天,成果震惊了陈安梨。 演唱会结束,晚上是惯例的庆功宴,说好决不再喝酒误事的陈安梨心情太好,于是和瞿清双双互灌,再一次喝醉了…… 陆屿修和陈安梨提前离席,被公司派的车送回家里。 少年毫无怨言地抱她上楼,帮她卸妆,擦了手和脸,没有多做任何不规矩的事。悄悄关上她卧室的门,一个人回了客厅。 今天也是高考填报志愿的截止日期。 他没有告诉陈安梨。 陆屿修瞥一眼时间,离结束还有十分钟。 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信息,陆屿修看着上面填报的志愿,原本清亮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那上面,原本填着临夏大学天文系的地方,变成了g大金融学。 长指在键盘上点了点,陆屿修蹙着眉,把信息改了回去。 他盯着上面的信息,每隔几分钟刷新一下。 眼眸间的神色晦暗不明。 十分钟过去,表上的时间跳过十二点。 陆屿修看着上面的临夏大学天文系几个字,以及报名截止的字样,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少年关掉电脑,靠着沙发背,坐在黑暗里,闭上眼睛。 第12章 季风的巡演连着霸屏热搜榜整整三天,于是陆屿修也跟着被讨论了三天,有人把拍的陆屿修弹琴片段放到微博上,被大家疯狂转发议论。季风更是大方的直接在微博发了合照,并艾特了陆屿修。 凭季风微博五千万粉丝的号召力,不过几天,陈安梨为陆屿修建的微博也陆陆续续的涨粉到一百多万。 因为陆屿修出道就突然小红,而且几乎是零成本的,陈安梨留的经纪人电话和邮箱陆陆续续接到一些合作邀请。星云的主管和制作人也没料到陈安梨会有这种狗屎运。本来想为了贺俞随手打发她走不要结怨,结果她随手抓了一个小男生,看着还真的有红的趋势。 娱乐圈昙花一现的例子实在太多,星云作为一个中级的经纪公司,必然需要新人的不断加入和上升,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贺俞和季风明天会不会被取代,或者突然和公司解约。 于是,高层从陆屿修身上看到希望,也不再处处为难他和陈安梨,反而也给他们提供了一定的硬件设施。 陈安梨从一干合作邀请中挑了几个青春风的杂志,接受了对方邀请,却婉拒了所有的采访。 陆屿修一切都听她的,从不会有怨言和挑剔。 只是换服装需要整理或者化淡妆之类,必须得让陈安梨亲手操作,别人碰都不能碰,于是短短一段时间,陈安梨的造型水平堪比新东方美容美发毕业级别的。 公司那边十分不理解又不满陈安梨不让陆屿修接受采访的决定。 并且在两个人又单打独斗一周多后,强硬的把他们召回去开会。 陈安梨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这一周多虽然偶尔会以陆屿修的口吻回评论区粉丝几句,但是多数关于陆屿修的作品或者其他相关谈的很少。 据她观察,现在养成系偶像仍旧是一大热点,而关注陆屿修的人大多属于这一类的潜在受众。 所以,可行的做法是让陆屿修慢慢成长成偶像,然后一点点展露自己的特长,他现在有“会弹钢琴,声音好听的美少年”这几个标签足够。 至于为什么不让陆屿修自己回粉丝。 嗯……陈安梨不是没有试过。 当她看到陆屿修在每一条评论下毫不犹豫地打下“谢谢”还必须加个句号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怎么说,好好的一个少年,明明在她面前又乖又奶,怎么社交起来……这般冷漠。 认真又敷衍。 下午五六点的时间,夕阳西下,陈安梨和陆屿修从车上下来,走进星云的大楼。 陈安梨目光不离手机,看起来业务很繁忙的样子。 陆屿修神情淡淡,相比之前,陈安梨把他的衣服换了贵一个档次,一水儿清爽干净的风格,显得他整个人更清冷干净。安静的时候,浑然自带一种矜贵的气场。 “安梨姐。”陆屿修抬手挡在她面前,陈安梨倏地停下脚步,抬头才发现自己险些撞上柱子,少年的手刚好挡在她额头的位置。 “休息一下吧。”陆屿修有些倔强的盖住她的手机屏幕,按了下去。 陈安梨笑了一下,自己也又些不好意思,工作的时候太投入,还得艺人顾着她,本来就有些失职。 她笑了一下,把手机收进包里,语气放软了一些:“ 抱歉抱歉,知道啦。是我太心急了,快上去吧。” 办公室里,陈安梨故作一副尽职尽责的模样,帮陆屿修推开门,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屿修被她糗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声喊她:“安梨姐……” “快快,大明星先。”陈安梨嘴上逗他,人却和他并肩走进来。 办公室里,陈主管和制作人以及项目经理和运营都在,还有一个她没料到的,贺俞也在,正翘着二郎腿看面前的文件夹,看她进来,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唇角一勾笑得嘲讽。 陈安梨收起脸上的笑。 陆屿修帮陈安梨把椅子抽出来,看她坐下,才抽出她旁边的椅子跟着坐下。 “安梨和屿修来了。”陈主管的态度截然不同之前,笑得肥肉都快把眼睛挤没,对他俩的昵称,几乎让陈安梨鸡皮落一地。 陈安梨收起心底的不适,面上淡然:“您有事先忙,我们可以等。” 她指贺俞这件事。 陈主管面上的表情也立即尴尬起来。 本来今天也没有约贺俞,他主动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看新项目和合约,说不是冲着陈安梨来的他都不信。 “都是一个公司的,开会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贺俞嗤笑一声,抱着手臂靠坐着,大有一副今天非要参与不可的架势。 本来一般情况艺人都是单独约谈的,没有理由干涉别的艺人,但是贺俞现在在公司里确实是大头,没人敢当面阻止和拒绝他。 陈主管尴尬地看了陈安梨一眼。 对面少年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明明才成年,视线冷冷地看着陈主管,居然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也行。”陈安梨点点头,“陈主管先说吧,找我们过来什么事。” “哦,哦。”陈主管愣了一下,翻手下文件的手有几分慌乱,“那个,屿修之前跟公司签的是演员约对吧?” 陈安梨点头:“对。” “是这样,屿修看起来挺有天分的,刚好公司现在要自制一部网剧,想让他参演。自家的嘛。” 陈安梨沉吟一下,直接对着他伸手:“哪部网剧?” “古装,我主演的。”那边贺俞笑得一脸得意,把手中的文件从那边桌子滑过来,他撑着下巴靠近,左耳十字架的耳钉晃了晃。 陈安梨按住剧本翻转过来,低头飞快地看了两页,很快合上。 “我觉得不适合屿修。” 贺俞摊着手,难以置信地左右看了看,脸上带着夸张的笑:“你说什么?” “我说,不适合他,还是不演了吧。” 陈安梨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神色如常地重复了一遍。 “陈安梨,你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贺俞傲慢地用下巴指了指陆屿修,“他不过是个才出道的菜鸟而已,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陈主管一时也有些尴尬,他看着陈安梨,“安梨……你还是再考虑一下,这是个不小的ip,这对屿修来说是个好机会。”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摆自己的理由。 “陈主管,你也知道屿修他刚出道,形象和作品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且他还年轻,以后的生活和路还长,有些标签贴在身上是很难撕下来的。这部网剧跟他的形象不符,而且剧本我看了……真的很一般。他的潜力很大,不该一开始就牺牲在眼前一点点利益上面。” 一番话,让陈主管脸上也沉了下来。 “一个才一百万粉的一百线网红,太得意忘形了吧?”贺俞气得不轻,直接嘲讽,陈安梨这话,对本就心虚的他而言简直句句诛心。 陈安梨的目光终于移到贺俞脸上。 贺俞看着她,眼中的愤怒和不甘交织。 她比初见时成长了太多,眼神里的坚毅是多少次血雨腥风中洗净的,不掺杂丝毫杂质。 “我记得,微博涨到一百万粉丝,你花了半年时间,四部网剧配角和数不清的采访报道综艺龙套。”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弯了弯唇,语气不卑不亢:“而屿修只花了不到一个月,一首歌的时间。” 贺俞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这也正是他如今最愤愤不平的点。 他以为陈安梨离了他会尝到生活给她的苦,让她跌落云端,从而回头依附他。可陈安梨随手找个小屁孩,居然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多少人达不到的高度。 有些事说不上是天赋还是运气,但是人和人的差距被悄然拉开,回头才发现对方是无可比拟的。 “怎么,你肯依附季风,却死活不肯靠我?不都是靠男人,有什么区别?你别忘了,季风那边还有瞿清。你们面上可还是朋友呢。”贺俞被踩到痛脚,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有些话,网上和外界怎么传都行,公司内部是不能乱说的。 陈安梨的脸色沉了下去。 陈主管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得不站出来说他两句:“贺俞,你也……” 下一秒,陆屿修倏地站起来,拎过刚刚贺俞滑过来的文件夹,直接对着他的脸砸了下去。 少年周身的气温骤降,冷凝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清冷的声线里也蕴藏了爆发的危险:“嘴巴放干净点。” 陈安梨和对面一干人都惊了。 贺俞睁开眼睛,抹了一把木木地痛着的鼻梁,骂了一句“操”,也猛地站了起来。 陈主管看情况不对,抬手把暴怒得几欲还手的贺俞拦腰抱住。 陈安梨看着暴戾的少年,有些震惊又担忧地站起来,抬手抓住他的手臂。 回头对着贺俞的时候,表情却很快冷下来:“抱歉。我们不该动手。但是你也别忘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这个圈子里,没有谁能是永远的常青树。别树敌太多,哪天招架不住了。” 她刚说完,握着少年手臂的手忽然被少年握住。 陆屿修低头看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移开,紧紧抓在手心,拉着她转身就走。 陈安梨:“……” 一直到出了公司大门。 天色隐隐暗了下来。 陈安梨拉着他停下。 陆屿修回过头看她,眼中的怒意和冰冷一瞬间收住,看着她,逐渐显露出紧张和无措来。 “安梨姐……” 一秒变奶。 陈安梨绷不住,本来想装严肃多一秒的心彻底被抛开。 她忽然笑了出来。 然后就再也止不住,任由陆屿修抓着,笑得弯腰捂着肚子。 “以后,再生气也不许动手知道吗?”笑够了,陈安梨直起身,认真教他,“你现在是个艺人,等红了以后,任何行为都会被镜头放大。即使你是委屈的那一方,传出去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黑。” “我不在乎。”陆屿修却前所未有的倔强,“谁也不能那样侮辱你。” 陈安梨听得一愣。 “你是因为他骂我才……” 她还以为陆屿修脸皮薄自尊心重,受不了贺俞的嘲讽才…… 居然是为她。 陆屿修在她由错愕转为探寻的目光中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缓缓低下头。 明明是他动了手。此刻的模样却有些心疼又委屈。 陈安梨看着少年干净的眉眼想。 如果他有小狗狗一样毛茸茸的耳朵,此刻大概是低落又委屈地趴趴的吧。 发飙的小奶狗……气鼓鼓的咬人,不见疼,一点点齿印,却让她心都要跟着化了。 “不过,刚刚还是要谢谢你。屿修。” 少年原本低垂的眼眸瞬间抬起,带着晶莹的光。 陈安梨失笑,眼底的神色温柔下来,踮着脚尖揉了揉他的头:“反正,他刚刚那样,就算你不动手,我也迟早要给他一耳光的。咱俩谁打的都一样。” 少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确认她是认真的以后,抿着唇,梨涡闪现了一下。 她刚刚说,他们谁打的都一样。 很自然地就把他们划进同一个阵营。 他很喜欢。 陈安梨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 她掏出来,接起来,“喂”了一声,马上变成客气而专业的商量语气,往旁边去了一点。 陆屿修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震。 他掏出来,依旧是那个手机号,在打了几次被他挂断之后,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陆屿修,你真的要出道当明星吗?陆叔叔他最讨厌娱乐圈,万一被他知道,肯定更生气了。你快回来吧,别任性了好不好?】 呵,任性。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任性的。而世上人这么多,好像他是没有资格任性的。 陆屿修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手指移了移,把这个号码移入了黑名单。 反正那个男人早晚都会知道。 那么是怎么知道的都无所谓了。 那边,陈安梨结束了电话。 陆屿修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把手机放下。 陈安梨在那边低着头加了备注信息,再抬头时,眼里都是兴奋的光。 “屿修,我之前约的那部校园剧有消息了!” 她拉着陆屿修的手臂止不住兴奋地晃了晃:“导演让我们后天上午就去试镜!” 少女温凉的手心贴着他的皮肤,让他心里升腾起的燥意瞬间平息。 陆屿修弯唇点头:“嗯。” 第13章 陈安梨选的这部网络电影是偏悬疑探案风的校园剧。 据说开拍在即,剧组的男一号却至今没有敲定下来,陈安梨也是在别人分享的紧急招聘演员那里看到的。 她没试过让陆屿修演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是看了对方分享的一点点人物设定特征,还是下定决心让陆屿修试一试。 不为其他,男主角冉星迟相貌出众成绩优异,但是因为家庭原因性格比较孤僻,还有很严重的洁癖,所以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 这不就是陆屿修本修吗! 试镜的地点在临夏市郊区的一个中学里。 因为学生都差不多放了暑假,学校里人很少,也愿意开放给他们试镜用。 对方约的是下午五点,并且称一定要准时,过时不候。 陈安梨和陆屿修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等在对方安排的空教室里。 因为是校园剧,陈安梨替陆屿修选了简单的白衬衣和长裤,头发也没有太细致的打理,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坐在教室的自然光里,仿佛就是自校园漫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来面试的人很多,陈安梨看了一圈周围聊着天等待的人,如果光从形象上来说的话,陆屿修几乎是稳的。 但是她没有试过让陆屿修演戏,拼演技的话,结果就不一定了。当初签演员约也是因为陆屿修说他不会唱歌…… 当然,季风演唱会上那一唱,陈安梨真的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等待的时间,陆屿修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拿着发的剧本片段认真看。 陈安梨也不敢给他压力,尽可能让他放宽心。出去看了一圈打听消息,发现前面的几乎每一个面试只有不到三分钟就会出来。 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如果面试没通过事小,不过是等待下一次机会降临而已。 她是怕陆屿修受了打击,以后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失了信心,他身上很多气质会跟着消失。 半个小时的等待堪称煎熬。 终于,那边负责登记的女人过来喊了陆屿修的名字。 少年没有太多神情,站起来往外走。 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给他打开作为面试房间用的阶梯教室的门。 陈安梨瞥一眼,讲台的位置坐了一排有七八个导演编剧。 其中一个还是这两年爆红的新晋导演,叫江河清。 咖位不小,脾气却很古怪,男女主很少用带资的或者当红流量,一定要自己亲自选。 陆屿修似乎没有被这阵仗吓到。 目送着他背影进去。 陈安梨有些不放心,笑着询问工作人员:“请问我可以一起进去看看吗?” “你是他的……?” “经纪人。” “可以。” 对方倒是答应的轻松。 陈安梨感激的对她道谢,然后跟在陆屿修身后进去,合上门的瞬间,陆屿修回过头看她,她笑着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陆屿修身形修长,生得真的好看。他站在台下被座位围着的空地上,对着前面的人说出陈安梨给他设计的自我介绍。 陈安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安静坐着,目光始终不离最左边的导演江河清。 混圈子的这段时间,她明白关键的决定权都在他。 江河清看着陆屿修,听着他的声音,玩着笔的手一停,原本慵懒的向后靠着的身体也向前坐正了。 “准备过刚刚抽的台词了吗?”江河清问。 “准备过了。” 导演点点头:“那开始吧。” 台词刚刚陈安梨听过的,陆屿修普通话标准,声音好听,配上他这张脸,说什么都像是说情话。虽然算不得演技炸裂,但不出格是肯定的。 果然。 导演听完点点头。 他在那边沉吟片刻,忽然看向旁边的编剧:“把结尾那段找出来,给他看一下。” “可是……” “找出来。让他试试。” 编剧犹豫了一下,在自己电脑上翻了翻,然后转到陆屿修的方向:“你过来看一下。” 陈安梨抓着衣角,心瞬间悬了起来。 试镜的时候最怕这种,就像是考试复试的时候追平时的加赛。 这说明导演有点意向,但是明显还在犹豫,他们可能觉得他不是最好的,但是又怕遇不到更合适的。 之前贺俞没红的时候,几乎每一次的即兴表演都被刷了。 贺俞还是科班出身,而陆屿修只是个都没接触过表演,之前的人生都在校园待着的小白。 那边,陆屿修半弯着腰,看得很快,直起身的时候,陈安梨注意到他对着编剧轻轻点了点头。 喂……陈安梨几乎想上去抓着他求他多看一秒……导演都没让他停他怎么就看这么会儿啊。 是不是根本看不懂啊…… “那边有准备道具。”编剧给他指左边角落的空出,陈安梨顺着看过去,才注意到那边有十几个里面装了彩带和亮片的气球。 “还要有个搭戏的啊……”编剧小声告诉导演,江河清摸着下巴,目光就落到了陈安梨身上。 “那边那位——” “啊?”陈安梨回过头来,发现对方在喊自己,“我?” “对,”江河清指她,“你和他一起来的吧?过来给他搭下戏。” 陈安梨点头,腾地站了起来。 本来她也忐忑得快要坐不下去了。 “我可以看一下吗……”陈安梨指着电脑,在得到编剧的许可后,飞快浏览过上面一行行的字。 大概一页的内容,应该是整部电影的结尾。转学来的女主角帮助男主角洗刷了杀人的罪名,毕业典礼的时候,两个人像是之前一样赌是语文老师还是数学老师先进教室。 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耳边捏爆一个气球。 而男主第一次赢了女主。 那边,陆屿修修长的指尖捏着气球走了过来。 陈安梨看着这段只有两句台词的剧本,心凉了大半。连她都一时难以想好表现形式,陆屿修要怎么演。 “准备好就开始吧。” 陆屿修点点头,和她面对面站着。 夕阳顺着窗子照进来,给少年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整个人却像在发光一样。 “准备好了?”少年看着她,陈安梨觉得她反而像是被安慰的那个。 不是第一次给人搭戏,陈安梨照着剧本的指示点头。 少年睫毛修长,偏头看了一眼气球,再回头看她的时候,忽然浅浅笑了一下,难得带了一点年轻男孩捉弄人时有的狡黠:“你最好闭上眼睛。” 陈安梨屏着呼吸。闭上眼睛。 到现在,陆屿修的表现还是不出错的。 她几乎要在心底里祈祷。 那边半天没有动静。 陈安梨心里越来越紧张,她由不得睁开一条眼缝想看看陆屿修是捏不破气球还是怎么了。 “砰!” 迷蒙间,陈安梨看着少年带着笑意,修长的手捏着气球举到他自己的头顶,然后微一用力捏爆了气球。 陈安梨吓得睁开眼睛,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挂着浅浅梨涡的陆屿修。 气球里装的彩带和亮片洋洋洒洒的在夕阳的余晖中落下,装点了少年的眼尾发梢,应和他俊逸帅气的模样,美得近乎不真实。 陆屿修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看着她受了惊吓的模样,缓缓弯下腰去,抬起手来,手指一点点靠近,陈安梨目光追着他,看着少年干净的指尖贴上她的鼻尖,把不小心沾到她鼻头的一个红色亮片沾走,一触即离开。 “笨蛋。”他说。 坐在前面的一排吃瓜群众都惊了。 陈安梨也惊呆了。呆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终于绷不住有些害羞得移开目光的少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她记得……剧本的最后……不是这么写的…… 不应该是男主在女主耳边捏爆的气球,然后在她睁开眼睛之前,揉了揉她的头,说“笨蛋”的吗? 毁了毁了全毁了…… 那边半天没有动静,整个教室静悄悄的,陈安梨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可以了。” 终于,那边传来导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陈安梨转过头,刚好看到导演对着他们招手。 “陆——” “屿修。”陈安梨弯下腰去,挤出笑看着导演,替他回答。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照着剧本演?”导演的目光抬起,对上站在她身边的少年,“是觉得我的剧本有问题吗?” 陈安梨竟然从他语气里听不出是愤怒的还是愉快的。 “他有洁癖。而且……他应该是喜欢女生的,不会舍得在她耳边捏爆气球,更不会大胆到有揉头发这样亲密的举动。” 导演挑眉,询问的视线落到陈安梨脸上。 陈安梨讪笑了一下,替他解释:“那个,屿修他也有点洁癖,应该比较有发言权的……” 那边导演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陈安梨愣了一下,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这倒是巧了。我之前就在想结尾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你倒是提醒我了。男主角暗恋女主角那么久,他是骄傲而又自卑的,之前的每一次打赌都故意输给了女主,确实,不该最后一次赢了,就真的对着她惩罚。” “你下个月有时间吗?”江河清撑着下巴,目光中毫不掩饰对陆屿修的欣赏,“我想请你加入我们剧组。” —— 出了教室,陈安梨和陆屿修并肩走在校园里。 陈安梨的心情到现在都平复不下来。 她没想到的事太多了。 没想到陆屿修心思这样细腻,没想到他不拘泥于剧本本身,也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快,短时间内参透了人物特性并且做出了相应调整,这是很多在演艺圈打拼十多年的演员都不一定能具备的素质。 或者说,天赋。 陈安梨忽然觉得,不是偶然。 或许她和陆屿修相遇,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命运。 夕阳在地平线只剩下一条线。 陈安梨偏头,少年的头发里藏着许多亮片,晶莹的,泛着光。 她的心里弯弯绕绕少年的声音和话,忽然停住脚步。 陆屿修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跟着停了下来。 两个人对视着。 陈安梨忽然踮起脚尖,说不上是发泄还是爱不释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亮片在空气里打着转飘散开来。 “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啊……” 陈安梨语气里满是无奈:“洁癖的小朋友,我这样碰你,你真的不会难受吗?” 陆屿修乖顺地弯下腰一些,方便她揉弄。 “不会。”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男主洁癖到不敢碰女主?”陈安梨想不明白。 “严重的时候,是会那样的。他想为了女孩自愈,但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少年的眉眼同她平视,声音跟着视线飘远,像是看着她的脸陷入回忆:“这个过程痛苦而又艰辛。一旦开始了,得不到,便是毁灭。” 陈安梨手下的动作一顿。 “那你……” 少年站直了,陈安梨的话被打断。 陆屿修抓着她的手落下,像是没有刚刚突然沉重的小插曲一样,拉着她缓缓往前。 “安梨姐,回去了。” 第14章 陆屿修拍的这部网络电影的名字叫《星星总会迟来》。 剧组最后定的场地在临夏市隔壁市郊的山上,一座暑假在改迁的旧学校。 离临夏市比较近,而且导演是要赶在暑假档制作完成并且上映,时间有点赶,留给他们拍摄的时间差不多只有二十天。 签订了合约,陈安梨把其他行程延后安排好,离开前一晚,就开始兴冲冲收拾行李。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差外宿了。 之前和贺俞纠缠换合约的事,到了后期,他的行程也几乎全部不受她管制。 再一次出去,身边的人却换成了陆屿修。 一个小她五岁的男孩子。 陈安梨回头,那边陆屿修已经默默收好了自己的行李箱,整整齐齐叠放的衣物,书和其他零碎物件也分门别类地摆放着。 陈安梨彻底相信他是个小洁癖了…… 对比她,行李箱塞得满,而且看起来东西很不好找。 陈安梨有些挫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核对着手机上的清单。 滑过某一行时,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蹬蹬蹬走去柜子那边的最顶层,踮着脚尖够东西。 “安梨姐,你这边放不下的,放我那里吧。” 陆屿修走过来,轻松地抬手帮她把收纳盒拿下来,却在看清里面的东西以后红了脸。 陈安梨自己也十分尴尬,看着他怀里的箱子里粉粉绿绿的日用夜用卫生巾,简直无地自容,抬手去接:“不用了,我硬塞一下还是……” “我东西不多。” 少年没有理会她的手,红着脸倔强地抱着盒子转身,坐在床沿,安静地把一包包日用夜用分开放,还按颜色码好。 陈安梨捂脸。 羞愤难当。 —— 剧组的人是在第二天上午抵达的。 听说市里让学校迁走,是为了要在山上建公园,所以这边本来就少的公共设施也跟着都要迁走。 山上酒店不多,而且条件都一般。 陈安梨和陆屿修拿了房卡,她先去陆屿修房间看了下,卫生条件还可以,有些放心下来。 两个人放了行李箱,就赶到学校里面去参加开机仪式。 这是影视行业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具体是为了什么已不可考,陈安梨看了几次,觉得还蛮有趣的。 导演组选的女主角是电影学院专业的大三一个女生,很温柔少女的长相,不是大众的网红脸,清新又耐看。 和陆屿修站在一起,年轻的少年少女,还挺赏心悦目。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在前面有样学样跟着烧香祭拜的模样,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开机仪式结束后,导演组那边就先去校园里取景,临时找了间教室布置了一下,当他们拍摄期间的休息室和化妆间。 剧组化妆师是个年轻女孩,看陈安梨自然而然地给陆屿修上妆做发型,惊讶了很久。“他有点洁癖,对不太熟的人会有些排斥。”陈安梨有些抱歉地解释。 化妆师点点头,把准备好的校服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嘱咐道:“导演还让我把男主角化白一点,我觉得他皮肤够白了,你记得嘴唇稍微化淡点就可以啦。” “好。”陈安梨应允。 化妆师去那边负责其他演员的妆发。 陈安梨沾了一点遮瑕,点在陆屿修粉得诱人的唇上。 “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哦。”陈安梨半笑着调侃他。 少年有些紧张又无措地抬眼看她。 陈安梨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意思,隔远了些看他的唇色,满意地凑近了些,解释:“现在这些淡妆我还可以操作,以后你真的成了大明星,那些舞台大妆杂志彩妆,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陆屿修的脸色一下带了些失落和遮掩的委屈,低下头,小声地说:“别人碰我,会很难受。” 陈安梨一下子有些心软又无奈地看着他,蓦地想到试镜结束那天他忽然说的那句话。 为了某个人改变,得不到,就毁灭,是吗。 陈安梨把校服拎起来,递给他的时候笑开:“行行行,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去新东方美容美发学他个半年的,别说化妆,人体彩绘我都把它学会了。去把衣服换了。” “新的,我让他们提前洗过了。”陈安梨怕他有心理障碍,特地解释一句。 陆屿修接过衣服,听到她这番话,毫不夸张地说,浅褐色的眼睛跟着倏地亮了起来,尔后耳根又偷偷红了。 陈安梨就在外面等。 陆屿修动作很快,穿好了出来,站到陈安梨面前,她愣了一下,很快站直了,走到他旁边打转。 校服是普通的半袖白衬衫搭浅灰色格子长裤,穿在陆屿修身上,少年身形修长,长到逆天的腿,搭配他这张脸,简直人间极品。 “哇。”陈安梨忍不住惊叹,抬头逗他,“请问你是人类吗?” 陆屿修有些无辜地看着她眨眼:“安梨姐……” 陈安梨抱着手臂肆无忌惮的欣赏:“怎么能好看成这个样子。” 陆屿修站着一动不动,和她对视着,过了会儿架不住移开,等了会儿又忍不住看她,没两秒,脸红着又移开。 陈安梨被他这反应逗笑了,问他:“干什么,一动不动的,害羞了?” 少年的手背在身后,身形没动,脸颊微红,视线又缓缓移回来,清冷的声音带着细碎的柔软:“给你多看会……” 她说好看,所以给她多看会。 陈安梨这颗少女心简直瞬间被面前的小奶狗融化。恨不能把他抱紧怀里狠狠揉一揉。 啊啊啊……她之前的人生都在干什么!怎么没碰到这么个小奶狗!人间瑰宝啊! —— 因为是偏悬疑探案的治愈风,所以前期陆屿修的个人戏比较多,而他的风格几乎会决定整部电影的风格和基调,所以导演特别重视第一场的拍摄。 陆屿修演的少年偏阴郁,独来独往着。因为生得好看,总会被女孩子们搭讪和告白,但是他有重度洁癖,不可避免地对别人的触碰抵触着。 故事的开篇,新来的学妹向他表白,抓着他的手想把情书递给他,他控制不住自己甩开了少女,然后当着她的面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在走廊的洗手池那里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那边,导演给陆屿修和搭戏的女生讲戏。 陈安梨远远看着,陆屿修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但是看得出他是在边想边听。 旁边的女孩子脸红红的,还没开机,就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陆屿修,姿态全是陷入爱情的少女的模样。 好看的男孩子是这样惹人啊……陈安梨忍不住感慨。 不过也真是神了,又一个本色出演嘛。 那边,导演回到机位后面,让群演都按位置站好,喊了“action!” 陆屿修饰演的冉星迟从楼梯上来。走廊里,捏着情书的少女堵住了他的路。 “冉星迟学长,我、我喜欢你!” 少女的声音散落在夕阳的余晖里,眉眼间全是稚嫩而真诚的爱意。 少女时期的爱恋啊…… 陈安梨抱臂看着,忽然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高中暗恋学长的事。 清晰如昨,细一回想,居然已经过去七年之久了。 对面的少年冷着脸,眉头轻蹙,像是看着普通的路口的障碍一样看着她。额角却已沁出汗来。 周围起哄的声音小了下去。 女孩偷偷抬眼看了陆屿修一眼,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拉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想要把情书塞到他手心。 她刚捉到少年的手指,少年就像触电般地甩开了她。力道之大,让少女微微踉跄了一下。旁边的人赶忙扶住她。 陆屿修眉头拧得很深,像是看不到被自己甩开的少女一样。他两步冲到教室外的洗手池那里,拧开水龙头,反复冲刷着手指,像是沾到什么污秽一样,一遍遍搓洗着自己的手指,直到白皙的手指变得通红也没有停下。 周围的议论声一阵阵飘入耳鼓膜。 少女的眼里瞬间蓄起了泪水。 摄像机后静悄悄的,肃穆一片。 导演终于摸着下巴从机位后面露出半张脸来:“cut!” “不错,休息一下,准备下一条。” 那边,群演顷刻散开,陈安梨有些抱歉地走过去,对着明显真的被陆屿修吓到的少女表示歉意:“没吓到你吧?你别多心了,屿修他……做事比较认真。” “我理解的。我只是……没想到他演技这样好。”少女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些颤意。 陈安梨微笑着目送着她被人揽着走远。 她回过头来,却发现陆屿修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屿修?” 他在水流声中背着她,一遍遍搓洗着自己的手指。完全听不到她的喊声。 陈安梨皱了眉。 “屿修!”她强硬地把少年的手拉起来,陆屿修终于回过头,向她看过来,眼底里带着猩红、厌恶和委屈。 太多的情绪。他从没表露过的情绪。 陈安梨心里咯噔一下,犹如被重击了一下心弦,瞬间乱了思绪。 她轻喘了一下。抬手拧掉旁边还在冲刷着的水龙头,抓着他冰凉泛红的手指。 “没事了。”陈安梨掏出纸巾给他擦,“已经洗干净了。” 陆屿修沉沉地呼吸两下,眼底的情绪缓缓揉开了散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反手抓住陈安梨的手指,缓缓垂下了头。 “嗯。” 第15章 因为是第一天拍摄,导演安排的内容并不是很多。而且前期,男女主互不熟悉,多是内心活动和女主视角,两个人之间不存在肢体接触。 结束拍摄之后,工作人员一起开会,分派明天的任务和安排。 陈安梨有心事,记录好注意事项,说了散会就要走。 “陈经纪人。”导演喊她,“你留一下。” 之前陈安梨看陆屿修状态不对,让他先回酒店房间休息了。 她回头,身旁的人陆陆续续走完出去,小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导演。 江河清长指敲着面前的桌面,沉吟了一下,有些严肃地开口:“陆屿修他的洁癖程度很重,已经可以算是病态了。这事你知道吗?” 陈安梨的眼睛因为紧张瞬间瞪大。原来,导演也注意到陆屿修的不对劲了。 她垂下头,没有应。 “老实说,之前来试镜的人很多,从外形来说,陆屿修是我见过最好的。”江河清向后靠坐在椅子里,浑身自带一种才子的傲气,“但是最终让我定下来的,是他对于影片结尾的诠释。他让我觉得,他就是冉星迟本人。” “为了写这个剧本,我查了很多相关资料,也咨询了专业的医生和一些病人。”导演的声音低沉迟缓,说的过程,视线观察着陈安梨的表情,“能严重到对别人稍微的碰触都极度抵触,肯定是有很深的心理原因的。可能是遗传,也可能是外界刺激。当然,我不关心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陈安梨抿着唇,抬起目光来。 “我是个导演,要负责整个剧组。拍摄过程,陆屿修肯定会和其他演员以及工作人员有接触。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耽误所有人。”江河清声音理智而不留情,“现在已经不可能让他退出,否则整个剧组的工作都会被迫打断。所以,这件事希望你们尽早沟通好。忍耐或者是怎样,那就是他的事了。” 陈安梨的心跟着导演的话渐渐沉底。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我明白。” 导演点点头,陈安梨准备走。 “其实我有点好奇,他的程度这么重,对你好像没那么抵触?” 陈安梨侧目,江河清笑着凑近了些,“你是怎么把他拐进娱乐圈的?” 怎么拐进的呢? 陈安梨认真想了一下。 一瓶旺仔?一句话?酒后发疯? 她记不清了。 而且,陆屿修从头到尾都隐瞒得很好,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她根本不知道他的洁癖不是嘴上说说的“有点”而已。 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陈安梨没有回答,推门走了出去。 —— 山上的夜,风里都凝聚着凉意。 小酒店的条件一般,陈安梨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封闭的房间里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她摸索着反锁了门,又把自己带的阻门器装好,心底却密密麻麻攀爬上来不安和恐惧。房间灯火通明,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来回晃着。 陈安梨靠着门板轻喘。 等了会儿,她抬手拂了一把额头的汗。四下看了看,把房间里的小沙发和椅子都费劲地拖过来,挡在门后。 陈安梨对住酒店有心理阴影。 还是她工作后进入娱乐圈养成的。 那时候贺俞的事业刚刚起步,因为某部网剧小红了一把。 公司趁热打铁,替他接受了另一个导演的某部电影。 陈安梨陪着出差。 晚上的时候,睡到半夜,她的门忽然被人打卡划开。 迷迷糊糊间,陈安梨觉得有人爬上她的床,跟着,男人带着酒气的沉重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想了下,那种让人恶心到全身发麻的触感,和骤然醒来的恐惧瞬间袭来。 陈安梨抱着手臂轻叹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虽然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旁边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闯进来,乱哄哄地把导演拖走送回了的房间。 事后也有人给她说是个乌龙,完全就是导演喝多了记错了房间走错了。 至于他原本是要去谁的房间,又为什么能打开她的房门,也没有一个人有解释。 尽管被封锁消息,但是那件事还是被捅了出去,陈安梨还以“某”经纪人的身份上了一阵子热搜。那部戏最后也黄了。 但陈安梨从此就对酒店有了一种莫名的抵触。 下意识把能挡的东西都挡着,还是睡不着,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着。 洗了澡躺在床上。 陈安梨的房间灯通亮。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真的到了某个时间点,她和陆屿修都不适合娱乐圈,两个人都有常人没有的问题,倒不如三个月一到就退出算了。 但一想到顶着家人朋友的不理解走到现在,还没证明任何就要狼狈退出,实在不甘。 时间跳过十二点,陈安梨在盯着手机屏幕搜出来的“洁癖症”相关,没有丝毫睡意。 门忽然被轻轻的敲了敲。 陈安梨放下手机,屏住呼吸,背上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等了几秒,那边又被轻轻的敲了敲。 陈安梨倏地坐了起来。 她手里死死抓着手机,调出陆屿修的号码,按着门口小沙发,声带发紧,警惕地问:“谁?” “安梨姐,是我。” 清冷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是陆屿修。 陈安梨瞬间松了一口气,感觉背上都掀起了一层薄汗。 “屿修,你等一下啊。”冷静下来,陈安梨看着自己把能搬的东西都堵在了门口,无比尴尬。 挪动的时候,沙发和椅子在地面拖动的声音,他肯定都听得到。 好不容易把障碍搬开一些。 陈安梨开了反锁,又把自己买的阻门器拿开,开了门,陈安梨愣了一下。 走廊里光线有些暗。 少年洗了澡,头发半干,眉眼间很干净,看向她的时候,眼里的无辜感像是晨间的小鹿。 陆屿修穿着白色的t恤,浅灰色居家裤,怀里抱着被子和枕头,看了她一眼,在她愣神间挤了进来。 陈安梨愣怔一下,反应过来,先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把门关上了。 “屿修?” 少年个子很高,乖乖地抱着被子,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他飞快地看她一眼,声音坚定无比:“安梨姐,我来陪你睡。” 这话很有歧义。 少年瞬间红了耳根,偏着头不敢看她。 陈安梨抱着手臂,觉得好笑又好气。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她笑着叹了一声,问,“为什么?不敢一个人睡?” “怕你不敢……”声音小小的,带着低沉悦耳的磁性。 陈安梨挑眉。 陆屿修解释:“之前的那个新闻……我看到了。” 陈安梨一愣。瞬间,心像是气球被戳破,软绵绵的飘散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眼神清亮的男孩子,语气不自觉地柔和,带着感动时止不住的颤意:“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我出来看了几次,你的灯一直亮着。” 酒店设施普通,门缝里都可以透出光去。 陈安梨眼里的光闪动着,半晌说不出话。 陆屿修默默地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转身到门口的位置,蹲身下去准备打地铺。 “你安心睡吧,我一直在。” 陈安梨吸吸鼻子,从身后鼻音很重地提醒他:“门口我要放沙发那些挡着的。” 少年背脊一顿,转过身来,好看的脸上满是无措和无辜。 陈安梨瞬间笑开。 “你去床上睡吧。明天还拍戏呢,哪能让我们大明星睡地板。我来打地铺。” 陆屿修却倔强的摇头:“不行,你是女生。” 哎哟,还是个小绅士。 陈安梨刚想再说话,陆屿修已经动作利落地叠着铺了一床被子在地上,边角都认认真真抻平。 然后把枕头放上去拍拍平,不顾陈安梨的反对,乖乖地躺了上去,把另一床被子盖上。 陈安梨看得惊呆。 她看着她床边乖乖躺着的陆屿修,像是做了个窝赖在主人床边的小奶狗,心软得一塌糊涂,夹杂着感动和心疼,说不出的感觉。 把小沙发和椅子挪过去挡住门。 陈安梨走过来,蹲在少年身后。 顿了顿,她抬手戳了戳少年清瘦但硬挺的肩。 “屿修?” 少年没有转身,但是纤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很明显支着耳朵在听。 陈安梨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 “你喜欢演戏吗?接触别人,会让你觉得不可忍受,是不是?” 陆屿修没有回答,放在身前的手却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子。 “一开始是我太自私了,用利益诱惑你。”陈安梨看着少年的背影,愧疚无比,“你放心,你不喜欢,三个月一到,退出我也不会怪你。至于你的生活问题,我可以帮你找一些幕后的工作,反正你也成年了,成绩又很优秀,等上大学了,自己努力点,兼职加奖学金也完全够用的。” 那边顿了顿,终于有了动静。 陆屿修慢慢地坐起来,转过身,盘腿面对面看着陈安梨,眼中认真又急切:“是我自己愿意的。” “这不是你勉强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我刚刚查了,洁癖是自己控制不住的一种强迫症。”陈安梨认真的盯着他,眼里的神色冷而坚定,“如果你继续呆在这个圈子,你不可能和工作人员或者其他演员毫无肢体接触。除非你改变。” 少年又低下头去,头顶漆黑的发对着她,乖顺而又带着一种孤独的委屈感。 “你自己,想红吗?”等了等,陈安梨换了个问题。 “想。”陆屿修点头,眼里没有丝毫犹豫。 陈安梨就笑了:“为什么?” 他却忽然红了耳根。 垂着头沉默了十几秒。 少年默默地躺了回去,背着她,抬手用毯子盖过脑袋,遮住他好看的脸颊和柔软的发。 陈安梨不懂这个问题又是触到这个少年哪根敏感的神经了。 正纳闷间,薄被里的人窸窸窣窣的翻了个身,然后,少年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探出来,像只试探的小狗狗,讨好又害羞地抓住了她抱着膝盖的手。 他动了动,整个身体还蜷缩着埋在被窝里。陆屿修的声音闷闷的自下传来,格外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涩和坚定。 “你。” 陈安梨没听清:“什么?” 他手下的力道收紧,终于下定决心。 “安梨姐,你放心,我会……改。” 第16章 陈安梨在闹铃声中睁眼。 她恍惚了一下,晨光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夜好眠。 挂掉闹铃,偏头,床下安静地侧躺着少年,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眉眼干净,好看的像是一幅画。陈安梨陡然清醒。 想到昨晚的一切,心疼夹杂着自责,陈安梨蹑手蹑脚地起来,脚刚伸进拖鞋,少年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坐起来,抬手揉了揉,陆屿修满脸无害。 “安梨姐……” 哎哟妈,这个晨起的小奶音…… 陈安梨瞬间想抬手捂住自己挡不住加速的心跳。 稳定了一下心神,陈安梨点头:“没睡好吧?” 陆屿修摇头,乖乖站起来,头发有一簇翘起,平添一点慵懒和无辜。 “今晚别过来了,回房间好好睡。”陈安梨提出。 陆屿修把被子叠整齐,头也没抬:“不行。” 她哽了一下,刚要讲道理,少年抬头,目光清明,带着说不出的坚定:“安梨姐,我会努力改掉洁癖的。但是,在酒店这段时间,得让我守着你。” 这小孩是在跟她谈条件吗? 陈安梨后知后觉地想。 可是这算是什么不平等条件…… 陆屿修薄唇轻抿,颊侧的梨涡闪了闪。 好似带着一丝狡黠。 —— 起来才发现,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酒店门口堵了一堆人。陈安梨和陆屿修并肩走了过去,剧组人员在给大家分发雨伞。 导演助理刚好也在,通知大家,因为天气原因,今天的拍摄改成男女主相遇的那几场镜。 陈安梨的心一瞬间有些悬起。 女主和男主初遇在大雨天的画室里。 女主怕鬼,黑暗中,死死拉住男主的手。 也就是这次,她成了唯一发现冉星迟有洁癖这件事的人。 发起病来,可怜而又可怕。 昨天的事一过,今天明显没人记得那个小插曲。 陈安梨在化妆间,轻轻蘸着遮瑕给陆屿修上妆。 想到等下的拍摄,对未知的突发情况感到愁眉不展。 她看着少年乖乖放在膝盖上的手。思考了一下,问:“你看了剧本了吧?” 陆屿修乖顺地点头。 “台词背的怎么样了?”陈安梨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 “背好了。”少年语气淡淡。 “这么快。”陈安梨惊叹于少年惊人的记忆力,学霸就是不一样啊,“你知道等下要拍的吧?第一场,女主顾如初慌乱中抓住了冉星迟的手。” 只是听她形容,少年落在膝盖上的手就瞬间收紧,抓皱了校服裤子。 陈安梨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今早还和那个女孩子聊了聊,叫江自若,你还记得吧?很干净的长相。人也很可爱。” 知道这样说没用,陈安梨还是尽量开导他。 她化完,捏着刷子往后撤了撤,满意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陆屿修,他依旧好看的不像是人间拥有的少年。 忽然就想起自己昨晚总结的一件事。 “对了,我昨晚想了一下。我记得去公司打合同那次,你主动接触了贺俞。”陈安梨有些兴奋,抬手比划着给他形容,“他要碰我,你把他的手挡开,还甩了他一下,记得吗?” 她的手还停留在肩膀的位置,看着陆屿修很认真地问:“那一次怎么也没有事?” 陆屿修的手停在膝盖,收紧,再收紧。 深吸一口气,他头也不敢抬,小声的说:“后来,我也洗了很久手。” 抬手挡的时候是完全出于本能的,像是维护自己的领地。 触到的那一刻,恶心和排斥瞬间袭来,他竭力忍住了,直至护住她。 ……好吧。 当她没说,她还以为某些特定条件下可以消除他的抵触。 不过某种层面上,陈安梨有些庆幸,她才不想和贺俞身上的某些因素是相似的好吗! “嗯……”陈安梨歪头思忖了一下,忽然摆正了目光,像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要不,你就把她当成我啊,你不排斥我对不对?” 少年目光沉了一下,垂着眸,眼神冷而认真:“她不是。” 这个小孩,怎么没有一点想象力! 陈安梨彻底放弃。 —— 准备就绪,开机。 导演喊了开始。 这边,江自若饰演的女主顾如初浑身淋得湿透,抱着手臂颤抖着冲进画室,身后留下一串水渍。 闪电骤起,照亮拉着窗帘昏暗的画室。 她怕鬼怕的要死,脑子里各种幻想快要冲破脑际的时候,看到了安静站在窗前的少年。 少年也注意到了这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孩。 陌生人的侵入让他不适。 他起身要逃。 擦身而过的瞬间,闪电骤起,轰隆隆的雷声随之响起。 女孩尖叫一声,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求求你……我怕鬼……楼里没别人了……” 肮脏,恶心,自我厌弃……所有坏情绪瞬间袭来。 冉星迟额头冒出冷汗,疯了一样甩开女孩的手,大步跨到画室水池那里,在外面大雨骤降声里,疯狂搓洗着手。 顾如初不知道这个男生怎么了,看着他骇人的神色和汗水,小心翼翼走过去拉他衣角:“对不起,你没事吧……” 冉星迟在她触碰的瞬间恐惧地躲开,整个人缩在水池旁的角落里。 止不住的抖。 他的眼神涣散,失去了焦距。 水流声和雨声雷声搅浑在一起,像是恐怖片里的哀鸣。 “cut!” 那边导演终于喊停。 陈安梨松了一口气,却听他又说:“再来一条。” 相同的场景。 雨声,一路蜿蜒的脚印和水渍。 乍一看,竟然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画室里,闪电骤起,窗帘边脸色白的异常的男孩子。 他又被抓住了手。 躲开。 洗手。 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颤抖。 连着拍了三条。 导演终于喊了过。 剧务通知大家休息一下,补妆换衣服。 陈安梨回到化妆室的时候,陆屿修正整个人缩在椅子里。 他的手臂抱着膝盖,头低垂着,发梢湿淋淋的,保持着一种孤独而凛冽的自我保护的姿势。 “屿修?” 陈安梨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把手中红罐的旺仔小牛奶放在他面前的化妆台上。 抬手触了触少年的后背,湿淋淋的,全是汗,将衬衣浸湿。 她还没说后面的话,少年的目光忽然移向她。 他的半张脸从臂弯里小心翼翼地探出来,额头满是汗,唇色是真的苍白。看向陈安梨,声带发紧:“安梨姐,我刚刚没有躲……拍完了。” 像是小孩子苍白无力,却努力想要证明自己。 陈安梨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心疼一遍一遍敲打着她。 她鼻子有些酸,讷讷的“嗯”了一声,抬手去抓少年被搓得通红的手。 像是强调一样,重复一遍他的话:“拍完了。” 少年的手抖了抖,明显松了一口气。 拧开护手霜,陈安梨小心而又细致地一点点帮他涂,口里还要解释:“护手霜,我的,不介意吧?”陆屿修犹豫了一下,看着她的手指在自己手背游移,像是汇聚的小溪,摇了摇头。 安静片刻。 陈安梨垂头盯着他掌心的掐痕,吸了吸鼻子,语气故作轻松的开口:“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少年抬起眼皮看她。 “快选。” “好的……” 陈安梨笑着抬头看他:“好消息是,整个剧本里你唯一和女主有接触的戏,刚刚拍完了。” 少年微一愣怔,很快跟着她浅浅地嘴角上扬。 “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陈安梨松开他的手,坏心眼地歪头看他,“接下来几场,你可能要直面扮演尸体的演员,还得要接触血包和脏衣服之类的东西。” 少年刚刚放松的脸顷刻垮了下去,清亮的眼里带着无限委屈。 陈安梨像是成功戏弄了他,看着少年放松下来的肩膀,笑着站起来,拿了行李箱里干净的毛巾出来,覆在他被自己的汗打湿的头上。 遮住他可怜兮兮的目光。 “屿修。” 隔着毛巾,陆屿修看不到陈安梨,半仰着头,只感到她的手隔着毛巾轻柔地搓弄着自己的发。 两个人隔得很近,毛巾上还有晒干的肥皂的清香。 陈安梨脑海里闪现出少年高而瘦的身体缩在角落的模样,孤独倔强而又凛冽。 那么可怜,挥之不去。 让人很想抱抱他。 陈安梨的手忽然停下,隔着毛巾,真的倾身下去抱住了他。 陆屿修整个身体绷紧了。 他努力抬着头,看不到陈安梨,鼻息间却都是她的气息和温度。 “你要好起来知道吗?我会陪着你的,好不好?” 好不好呢? 陆屿修抬手,犹豫了一下,却只敢私自抓着她的衣角。 她说要陪着他。 那当然好。 怎样都好。 —— 接下来的拍摄都很顺利。 似乎只要不被人碰触,陆屿修的抵触程度会轻一点。 每次他手上沾着血包喷出来的仿真血液,导演一喊cut,就像个小孩一样急不可耐地往水池那边冲,陈安梨就瞪着眼睛咳嗽。 少年停下脚步,手伸在身前,修长白皙的手上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或者血色的痕迹,一脸委屈又无措,委屈又犹豫地喊她:“安梨姐……” 这么好看的少年软着态度撒娇,真的瞬间想把什么都给他。 陈安梨甩掉心软的想法,像个铁面教练一样举起手机看时间:“再等一分钟,过来聊聊天。时间到了你才能去洗。” 少年清俊的脸上苦兮兮的,举着无处安放的手蹭过来。 后来,这时间从三十秒延长到五分钟,再到十分钟。 每次手机倒计时结束滴滴响起,看着陆屿修急不可耐地冲向水池的模样,陈安梨都能冒出满头黑线。 几乎要成了剧组一道风景线。 组里出了这么好看一个男孩子,免不了来搭讪的,但后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屿修洁癖,只敢偶尔借着工作的机会和他搭讪,他虽然冷淡,倒是都礼貌应对。 总算,剧组到了杀青阶段,进入尾声。 同样的场景,只是对面的陈安梨换成了演女主的江自若。 教室里装饰得色彩鲜明而鲜亮。 角落里堆满了气球。 学校里一改阴沉昏暗的色调,变成了明亮欢腾的气息。 少年洗刷了冤屈,唇色终于不是惨白。 今天,他们毕业了。 陆屿修举着气球过来,看着女主扎着马尾笑着看他的模样。 “准备好了?”他问。 女主满脸警惕又俏皮地盯着他,不甘地点点头。 少年笑了,目光温柔:“你最好把眼睛闭上。” 少女犹豫了一下,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气球爆炸声如约响起。 她睁开眼,却看少年的手举过头顶,洋洋洒洒的亮片飘散在他的头顶,隐匿在发间,落在白衬衫的肩头。 眉眼间鲜活地亮成一片。 他是这样好看。 鲜活的在眼前,惊艳了时光。 冉星迟微微弯腰凑近,抬手轻轻黏走落在她鼻尖的亮片。 “笨蛋。” 他偏着头,耳根微红,颊侧的梨涡深深陷了下去。 镜头渐渐远离,顺着在暖黄色的光下飘动的浅色窗帘而去。 所有年少的时光至此落幕。 周围围满了工作人员,大家默契地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导演坐在机位后面,目光盯着上面的画面,一路拉至远景。 他终于动了,坐直了,视线不离画面。 “cut!杀青!” 一刹那,一屋子人像是释放了一样,欢呼着跳跃起来。 江自若回头,看到少年目光温柔,一路追寻着落到了门口的位置。 那边,陆屿修的经纪人对着他们竖着大拇指。 她刚要回头同陆屿修说话,少年却看也不看她,长腿一迈,朝着门口走去。 —— 庆功宴过后,两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家。 陈安梨一进家门,直奔沙发上躺着。 “累死了。” 她感慨一声,偏头看到陆屿修把两个人的行李箱推进来,摆好。少年高大的身子探下去,打开箱子,就开始整理。 和小洁癖比干净,陈安梨输的一塌糊涂。 她再也不敢自诩是爱干净的猪猪女孩了。 缓冲的间当,陈安梨掏出手机,日常职业病的浏览微博和新闻。 热搜第一条,贺俞拍戏生病六个字高高挂在那里。 陈安梨点都没有点进去。深谙娱乐圈套路,她连点击都不想贡献一个。 再往下两个,居然出现了陆屿修的名字。 陈安梨眨眨眼,看着“陆屿修 临大”几个字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已经点了进去。 开篇第一条,就是一个娱乐圈大v爆出来陆屿修被临夏大学天文系录取的消息以及陆屿修逆天高的成绩。 明星高考和录取上热搜是很正常的事,但这条热搜却瞬间刷爆了微博和好友圈。 陈安梨原本没有想过拿陆屿修的成绩做文章,毕竟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独属于他的胜利成果。 但娱乐圈从来就是一个猎奇的圈子,罕有真正考上全国顶级学府的学霸。 这个前阵子刚刚小出风头的钢琴少年,原本大家觉得他的外貌身影和才华无可挑剔就已经是上天特殊的眷顾了,现在他居然接到了临大的天文学系的通知书,分数又高破天际,自然一下子就引起了轰动。 陈安梨点出去,发现它的热度已经压过了贺俞生病那条消息。 她猛地坐了起来,挥着手招呼陆屿修:“屿修屿修!” 陆屿修停下手里的事,站起来走近她。 陈安梨看着好看的眉眼间全是浅淡的神色,有些兴奋地探着身子给他看手机:“你被临大录取了!天文系!你自己知不知道啊?” 陆屿修盯着她手机上的新闻看了一眼,默默地点头。 “……就这样?”陈安梨简直难以置信,她抬手晃了晃陆屿修的肩,“这可是临大!你马上要上大学了,怎么这么淡定啊。” 陆屿修看着她的兴奋,有些无奈地跟着笑:“等开学,带你去看。” “真的啊!你说的!”陈安梨一听,整个人就更兴奋了,“不行,我得去准备一下,上大学要带什么来着……得给你买一台电脑,我这台旧了……” 她完全比自己考上大学还要兴奋…… 陆屿修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笑了笑,由她去了。 这边,陈安梨登录陆屿修的微博,发现评论点赞和私信箱果然炸了。 粉丝数疯涨,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迟来的星星》剧组微信群消息也开始不停刷屏,恭喜的祝贺的都有,导演中途冒了个泡,说原本他从来没想着找流量演员的,这下演员中途自己成了流量了,要怎么说。 陈安梨看得直乐。 从陆屿修登热搜榜开始,陈安梨的电话和消息就没停过。 她公事公办的处理了,接了些杂志,对于一些试镜和片约都持观望态度。没有拒绝也没直接答应。 陆屿修主演的电影还没上,现在找来的,绝对不是看中他的演技或者能力,无非是趁着热度在蹭一波,赚个人气。 这种是十分消耗路人缘和灵气的。 陈安梨打算的是等影片上映了看看反响再决定。 陆屿修是张意料之外的好牌,她得对彼此负责,决不允许自己打烂了。 公司那边也是几通电话打来,陈安梨通通敷衍过了。 现在大流量病了躺医院他们不顾着,反而来管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培养的陆屿修,无非也是终于开了眼,发现他的价值。 毕竟是商业公司,也不能怪他们现实。 但陈安梨就是觉得不平。 她在卧室里处理好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陆屿修的微博还停留在剧组杀青那天她代发的消息。 想了想,陈安梨用陆屿修的语气发了条类似不负努力的微博,顺便鼓励了一把大家,就关了手机。 送上门的热度,也是陆屿修应得的,她没理由放弃。 当然,该保持的神秘还是要保持的。 她疲乏地伸了伸懒腰,深呼吸间,陡然闻到食物的香气。 陈安梨有些震惊又好奇,推门出去,刚好看到陆屿修端着菜摆上饭桌。 “这……都是你做的?”陈安梨看着桌上几道看着色泽就诱人的菜色,止不住惊叹。 “嗯。”陆屿修轻声应,顺手给她递了一双筷子,眼眸里写满了心疼,“安梨姐,你累坏了吧?” “不累。我爱工作工作.爱我!赚钱使我快乐啊。” 陈安梨边开玩笑边坐下,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清爽开胃的口感让她的味蕾瞬间欢腾。 “嗯……好好吃!”陈安梨由衷赞叹,抬头揶揄他,“这位小朋友,你是神仙吗?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陆屿修抿着唇默默的低着头,等了下说:“你喜欢,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哪能啊,等你上大学了,有女朋友了,我这个经纪人姐姐也就没什么用了。”陈安梨鼓着脸颊,还不忘逗他。 陆屿修脸上的神色一顿。收起了脸颊的笑。 —— 电影制作期导演特意压缩了一下,想赶在八月份暑期档上映。 导演通知剧组主创统一宣发,陈安梨顺利地编辑好微博发出去,不满地看着旁边的陆屿修。 “喂,高冷的少年,你多少自己发点微博,和粉丝互动一下吧?”陈安梨摆了摆手机,“这么多人喜欢你,不开心吗?” 少年犹豫地看着她。 眼神里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他是真的不喜欢。 “好了好了,你冷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陈安梨被气笑。趁着他不注意,抬手抓着藏了很久的荧光笔在他手背画了一道。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洗手间。 “不许去。”陈安梨板着脸装凶,掏出手机开始计时,“来我们聊天。这次要撑十二分钟。” 陆屿修愣怔的站在原地,举着手,像只爪子上沾了水,想去处理又不敢的猫咪,满脸的无措和隐忍。 看看手背上的痕迹,目光晃了晃,冷汗出来了。他把目光移向陈安梨。 陈安梨笑了笑,忽然低头,认真的在自己手背上画了颗星星。她骄傲的举给他看:“你看,蛮好看,想一想,也不是那么脏嘛对不对?” 她凑了过来。 手背上是少女指腹的触感,冰凉带着湿意的笔尖划过皮肤,她垂下的发梢划过手臂,麻麻的。 陆屿修低头,手背上那道痕迹已经被她涂成了另一颗星星。 和她手上的一模一样。 少女抬头,对着他笑,眼睛里仿佛也有星星。 陆屿修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忽然有勇气又低头看了一眼。 他点点头,身上的汗不再涌出。 手心也不像以前一样濡湿。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陈安梨一直用鼓励的眼光看着他。 抓着他的手,直到手机响起滴滴的声音。 这一次,陆屿修居然像没有回过神来一样。 陈安梨得逞地笑着,松开了手:“去吧,可以洗掉了。” 陆屿修一愣,才像回神了一样,清瘦高大的背影走向卫生间,带着急不可耐和小狼狈。 “只许洗一分钟哦。” 身后传来喊声,那背脊像猫一样一顿。 陈安梨笑到不行。 陆屿修刚进洗手间,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震了震。 陈安梨下意识地低头瞟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概括的短信。 短短的,只有几个字。 “别逼我动她。” 第17章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到,少年出了洗手间,犹豫地看着自己的手,像是觉得还没有洗干净一样,抬头看向陈安梨的瞬间,紧抿着唇,眼底有隐忍的委屈。 陈安梨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可爱,她鼓励的点点头。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提醒他:“对了,屿修。刚刚你手机来短信了。” 陆屿修停了一下,眼神很快沉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陈安梨,她像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有些放心下来,陆屿修走到茶几那里,修长的手指拎起手机,看到上面的那一行字的时候,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 他看着那串熟悉的手机尾号,沉默半晌,长指按下,终于给对方回了第一条消息。 “别动她。除非你想我死。” —— 《星星总会迟到》这部网络大电影最终定档八月五号上映。 上映那天,凭借导演口碑和前期宣传,点击和播放量迅速破亿。并且忽然就在人群里引起了病毒式传播效应,瞬间爆红了网络。 热搜消息一会儿更替一个,粉黑夹杂着。喜爱的网友们自发当起了“水军”,自称“星星女孩”,疯狂安利并且用好评压下去职业黑评,让《星星》这部电影一直挂在热搜顶端。 剧组微信群里捷报频传,大家起哄导演和主创给大家发红包,导演百忙中发了几个大包给大家。 消息多的炸了群。 这边。 陈安梨和陆屿修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洁癖“脱敏治疗”。 陈安梨也不是医生,就是从网上查案例和相关做法,过程中和陆屿修不停沟通,试探他的承受度,再缓缓加强。 “别动哦,再有五十五秒。”陈安梨抓着陆屿修的手,他的手背上被她拿芒果酱画了一颗梨,散发着芒果的香气。 陆屿修这次已经撑了十九分钟,眼看着就要满二十分钟。这是阶段性胜利,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他的额头细细密密冒出了汗,头偏向一边,不敢看一眼手上的东西。 陈安梨盯着秒表,强行把他脸掰过来面对自己,然后用手中的纸巾给他擦擦额角的汗,台湾腔的开玩笑逗他:“加油哦这位麻麻,宝宝的头已经粗来勒!森呼吸,用力点!” 陆屿修:“……” 这是这段时间陈安梨最爱开的玩笑,好像他克服洁癖的每一次都是诞生一名新生儿一样。 少年眉头轻蹙,梨涡却浅浅的现出来。 对她就是有百般纵容。 那边,秒表终于跳过零。 陈安梨松了手,夸张地指着他手上的梨:“恭喜恭喜,是个女孩几!” 少年无奈地看她一眼,手嫌弃地举在身前,起身委屈地走向卫生间。 “老规矩,只能洗一分钟哦。”陈安梨自身后喊。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潺潺。 她乐不可支地打开手机刷微博微信。 导演通知一周后主创统一参加采访。 陈安梨回应后,在手机里加了事项备注。 她随意地浏览一下微博。 陆屿修的粉丝已经涨到三百万。 他最近在她的“淫威”下,接手了自己的微博,最新的一条,是转发《星星》的官宣,配了两颗星星的表情。 “……”陈安梨一头黑线。 算了,已经有进步了,上一条他只配了一个微笑脸,上上一条更过分了,什么也没有配呢。 强行转发。 但是现在的小孩真的奇怪,陆屿修这样清冷的性格,反而在娱乐圈这个很难出头的圈子里显得十分鲜明,一下子让人记住了。 粉丝评论和安利都是“(微笑)不愧是我爱豆”,这样的画风。 而且陆屿修对外表现出的性格和电影中冉星迟的高度重合,这让中二少年少女们简直难以自拔。 热评区有一个女孩晒出来她和陆屿修在超市的合照,配文“啊啊啊啊卧槽是时候祭出这张照片了!我当时就应该抱着爱豆大腿求到联系方式啊!我是个傻逼!悔不当初!” 评论区和热搜微博的评论区一水儿的“陆屿修的女孩绝不服输”。 “陆屿修的小甜心”,“陆屿修的小星星”,“陆屿修的小老婆”各种id也是层出不穷…… 热评几条,全都是用陆屿修剧照做头像的。 就连一开始陈安梨带陆屿修拍的公式照都被翻出来,舔屏一片。 陈安梨笑不停,看到后面看得嘴角抽了抽,那她算是什么?陆屿修的阿妈? 这样想着,陈安梨先把自己逗乐。 前几条全是关于《星星》的微博,中间夹杂着“贺俞 替身”这样的字眼。 陈安梨不用点进去都知道是怎么事。 虽然贺俞在脱离她手之后一直走的一种敬业人设,但陈安梨了解他,就一个极度不能吃苦的人。 而且他红了之后确实脾气大,接手这么个网剧已经觉得委屈了自己,更别说让他每天苦兮兮在山里风吹日晒的拍戏。 用各种替身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 算了,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陈安梨转发陆屿修的微博到自己微博上,热情配了骄傲的表扬的话。 那边,洗手间的水声戛然而止。 陈安梨美滋滋的等着少年出来,还没等到,手里响起微博的提示音。 最新评论。 陆屿修:[亲亲][亲亲][亲亲] 陈安梨:“……” 她倏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少年若无其事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手里抓着手机。 还没开口质问一句,从陆屿修这条评论起,陈安梨的微博就像炸了一样,不停地响起提示音,她拎起来看,一片“滴,嫉妒卡”以及猜测她身份的。 那边少年高大的身影乖顺地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低头不知道打开浏览器搜索什么东西,然后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陈安梨看着这个掀起轩然大波还一脸冷静的少年,站在沙发上,酝酿了一下话,手机先响了起来。 瞥一眼,是陈主管打来的。 陈安梨坐下来,接起。 “安梨啊,最近过的怎么样啊?”那边,陈主管的声音里腻着油腻客套的笑。 “您问我还是问屿修?”陈安梨反问得直接。 “呵呵,都有,都有。”陈主管笑了一下,他最近联系陈安梨有点频繁,知道她心里有气也烦他,开始切入正题,“是这样,公司想给屿修办个发布会,你看他档期什么时候合适。” 陈安梨挑眉:“他最近都没什么活动,要开什么发布会?” “瞧你说的,这不就是我们需要想的了嘛。你负责看档期合适就行。”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点头:“可以。但是具体内容要问过我们才行。” 陆屿修毕竟是星云旗下的艺人,不可能一切脱离公司,在红的时候该被公司利用,这是现实。 她能做的只是把关内容而已。 “还有一件事。”那边,陈主管明显松了一口气,“你看啊,现在屿修红了,现在的粉丝很疯狂的,总有避免不了的狗仔私生饭什么的,我听说他一直住你那里,孤男寡女的万一爆出来,说不清啊。对你们都不好……而且被人跟踪什么的,也不安全。” 旁边坐着的少年背脊一顿。 这倒是。陈安梨最近也在思考这件事。没想到公司那边先提出来了,倒是也好。 她深吸一口气,不露声色地问:“对,我最近也在想。那您看怎么办好呢?” 陈主管那边的词和后路都是铺好的,此刻陈安梨给他台阶,他利落地就顺着下了。 “这样,公司这边解散了一个三人团,刚好空出来一栋小公寓,设施挺全,关键是小区安保不错。我们找人打扫过了,随时可以搬进去。” 哪有那么多刚好。 当初想简单申请一个宿舍都难,如今张口就给间公寓。陈安梨失笑,这个世界还真有趣。 她点头,没有直接应:“好。我问问屿修的意思,这种事我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 挂了电话,陈安梨回头,少年目光沉静的看着她,脸上却带着遮掩不住的紧张和警惕。 陈安梨深吸了一口气,歪头给他转述:“你听到了吧?红了就是好啊,公司都直接给你发公寓了呢。他们打扫过了,条件应该不错,比这里好,你住过去,对你的洁癖也好……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陈安梨忽然心底里有些不舍和心酸划过。 老实讲,陆屿修住进来这阵子,是她睡得最安稳的。 自上次阴影后,她半夜总易惊醒,有点响动就睡不着。 甩甩头,陈安梨甩开自己这自私的想法,看看他身后隔出来的简陋“小卧室”。 陈安梨的心虚和愧疚盖过了刚刚的异样。 “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是你应得的。” 少年沉着眉眼想了想,声音清冷,忽然问她:“安梨姐也会搬过去吗?” “啊?”陈安梨一脸懵。 这是什么新思路…… 她万万没有料到。 陆屿修站起来,语气和态度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你搬的话,我也会过去。” 陈安梨:“……” —— 一周后,《星星》剧组集体参加采访。 稀里糊涂的,她就和陆屿修一起搬进了公司派发的公寓了。 陈安梨看着精装修的房间和卧室,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经过一周井喷式的发酵,《星星》这部融合“悬疑”“恐怖”因素的电影,因为其精彩的推理过程以及男女主青涩的感情,作为一部反校园暴力题材的电影,一下子爆红了,成为了年度话题榜的预订者。 陆屿修个人微博粉丝暴涨到八百多万,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着。 为了避免上次误会,陈安梨的微博“陈皮鸭梨”的备注和认证都改成了“陆屿修经纪人”。让她万万没想到,自她改了认证,评论区开始统一认证她是“拿了陆屿修手机给自己发亲亲的经纪人姐姐”。 玩到最后,这梗变成了一个热梗。 陈安梨好气又好笑。 之前她真拿他手机发的部分反而没人认出来。这波亏了啊。 导演接受的是国内最大媒体和直播平台合作的直播采访。 这还是陆屿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受采访。 主持人让他现场表演钢琴他也表演了,全程的问题也认真听着回答。 观看人次一度多得平台瘫痪,紧急维修。 导演很贴心的让主持人不要和陆屿修有肢体接触,坦白他和剧中的冉星迟一样,有洁癖。 于是,这个话题再次引爆,“陆屿修 洁癖”这样的话题也刷上了热搜。 主持人问陆屿修:“屿修呢,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一夜爆红?爆红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陆屿修沉吟了一下,忽然看向台下的陈安梨。 “想过。我答应了别人,一定会红,”他的眉眼间清澈而淡然,笑了一下,梨涡浅浅显露,带着少年的锐气,“我没有辜负她。”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回答。 直播结束,陆屿修的微博粉丝直接飙上一千多万。 成为了星云公司仅次于季风的第二大流量。 陈安梨和陆屿修回到家。 陈安梨工作以来,还从没承受过这样高压的工作。 手机几乎要被打爆,邮箱和微博私信堆满了消息,一时根本处理不过来。 都是新的片约或者节目采访的邀约,以及代言的邀请。 贺俞那边都是一路艰辛循序渐进的。 而陆屿修几乎属于老天赏饭吃开了外挂坐了火箭般的。 这种盛况,她从没经历过。 趴在沙发扶手上,陈安梨目光呆滞的浏览着邮箱,只能暂时星标重要信息,来不及现在一一回应。 陆屿修洗了手,默默坐到她旁边,打开了浏览器。 少年长手长脚,精瘦的腰身前倾,低垂着头发梢微微扫过眉角。 沉默。 他的手停留,点了点,忽然勾着唇角,浅笑了一下。 面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握着手机,陈安梨愣了一下,掀起眼皮去看他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是陆屿修的百度百科。带着他的照片,剧照,作品和介绍,粉丝不断补充过,十分齐全。 陈安梨不明就里。 他又划开陈安梨给他建的微博给她看。 一千多万粉丝,最新评论区有八百多万条评论。 少年蹲在她面前的沙发上,艰辛的模样,就为了迁就她和她平视。 陈安梨的大脑当机,灯光从少年头上照下来,从她这个侧躺着的角度看去,很像是少年守在她的床边,一睁眼就可触及的距离。 陈安梨的心跳漏了一拍,倏地坐直了,问他:“怎么啦?你粉丝整理的很全了啊。” 少年抿着唇对着她笑,脸颊微微红了红。 “安梨姐。”他说,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温柔的磁性,“我做到了。” 陈安梨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久远的以前。 那个时候,陆屿修问她贺俞就是她一手捧红的吗。然后问她怎么才叫红。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网上可以搜出带着你作品和名字相关的东西,还会有很多喜欢你讨厌你的人。” 他做到了。 为了她。 完全没有辜负。 陈安梨自己回忆起来。她收回视线,少年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明明在外面清冷不易亲近,现在却模样乖乖地半蹲在她身边,像是帮主人拎回来东西,等待表扬的乖狗狗。 陈安梨抬手,鬼使神差的,就想摸摸他的头。 陆屿修抿着唇,呼吸屏住,等着她的触碰。 手机铃声毫无防备的响了起来。 被陈安梨换成了陆屿修弹奏的《瞬间的永恒》,清脆悦耳。 她如梦初醒,脸色红了大半,触了触他的发梢即刻收回。 一面拎起手机,一面咳了咳掩饰尴尬,板着脸转移话题:“啊,今天还没给你做脱敏。快去拿,今天是蓝莓酱……” 少年的脸瞬间垮了,像是不爱吃却被逼着吃青菜的狗狗,眼里的委屈一瞬间又溢出来。 “安梨姐……” 陈安梨丝毫不给通融,笑了笑:“我这次画小一点。你不好起来怎么行?” 饶是委屈,少年仍是乖乖站起来,去冰箱里取果酱。 冰箱是全新的,里面东西不全,陆屿修转身去厨房找他们从超市采购回来的东西。 陈安梨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清了清嗓,调整好工作状态才接了起来。 “喂,您好。” 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陈小姐,是吧?” 陈安梨愣了一下,轻声应:“对……” “我叫陆远征,你应该听说过。”他沉沉地喘了一下,声音带着某种压抑的气息,“听说,我儿子在你那。” 第18章 陆屿修出来的时候,陈安梨手里捏着手机,正身体前倾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某处发呆。 他左手端着小瓶的蓝莓果酱,右手拿着小调羹。走过去,乖乖地坐在她旁边,看着蓝莓酱皱了皱眉,还是把手里的调羹递了过去。 “安梨姐,给……” 陈安梨猛地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神里是令人遍体生寒的沉静。 “屿修。” 陈安梨没有接调羹,开口喊他。 “刚刚,你爸爸打电话给我了。” 少年原本带着一点畏惧和忐忑的神情瞬间消失,他错愕的瞬间,手中的蓝莓酱倏地脱离,直直的落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果酱沾到地板上,像是凝固干涸的血。 陆屿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即刻弯腰去捡,垂头掩住目眩的瞬间和眼底的酸。 “对不起。” 少年的指尖被玻璃碎片划破,鲜红的血从苍白的指尖涌出,和泥泞般的果酱混合。 陆屿修不敢抬头看她视线,无措的停在原地,只能垂头说抱歉。 怎么办,弄不干净了。 陈安梨愣了片刻,被陆屿修脸上的苍白的惊到了。 她倏地站起来,准备去拿药箱。 脚踝被少年的另一只手捉住。 他的声音带着愧疚和自责,低到沙哑,还在担心她:“安梨姐,你……小心踩到。” 陈安梨的心底顷刻弥漫起无尽的自责。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跨过玻璃的碎片,踩到干净的地方,强硬地把缩起来的陆屿修拉起来,坐到沙发上。 “坐这里别动。” 她叮嘱一句。 少年没抬头,也没应,呆滞地盯着自己手指上缓缓滑落下来的血迹。 越来越脏。 他的心头犹如火在烧,蚁在爬,止不住想要把它洗干净的冲动。 陈安梨像是洞穿了他的想法。 双手捧着他带着凉意的脸颊,陈安梨把他没有什么肉的脸颊挤到微微变形。强迫他同自己注视。 脸上凶巴巴的。 “不许去洗手,明白吗?你只是受伤了,不是脏。” 陆屿修抬眼看她。 陈安梨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满是严肃,甚至因为认真地想传达信息,显得有点凶。 但她好像没有生气。 丝毫没有这种他最担心和害怕的情绪。 陈安梨看着他眼中流转的可怜兮兮的情绪。几乎像是无家可归了一样。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她的嘱咐。 她快速回自己卧室拿了医药箱出来,一步不敢停地出来。 看到少年还乖乖坐在原地,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 陈安梨捉起少年的手。手指上的血迹已经洇开,划过了大半个手掌。 陆屿修指腹的皮肤不算细腻,是长期弹钢琴磨出来的。 陈安梨抓着他的手,翻过来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蹭到他掌心开始干涸的血迹。 少年几乎是慌乱地想要即刻抽回去。 “别动。”陈安梨强硬地拉住。低头拿棉棒蘸了双氧水,一点点帮他把洇开的血迹擦拭干净。 陆屿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女低垂着头,碎发在颈窝俏皮地蜷曲。 她的手抓着自己的手,把上面的脏污一点点拭去。 没有流露一点嫌弃。 陈安梨不停换棉棒擦拭,直到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看不到一点血迹。 她又重新拿了一根棉棒蘸了双氧水,指腹的伤口不深,此刻已有凝固的迹象,落下之前,犹豫了一下。 陈安梨抬头,温柔地把少年的头拨到一边。 “会有一点痛,忍着点啊。我处理好了告诉你再回头。” 陆屿修点头。 指尖传来一瞬间尖锐的痛,下一秒,细细密密的凉意温柔地拂过,吹散了大半的痛感。 陆屿修回头,就看到陈安梨认真地一点点擦拭着伤口,怕他痛,粉唇微微嘟起,轻轻吹着替他止疼。 其实没有那么疼的。 陆屿修却没有告诉她。 陈安梨这个模样,于他而言是奢侈的享受。 处理好伤口。 陈安梨拿了一个卡通的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把伤口贴起来。 她抽了张湿纸巾,帮陆屿修把手掌到指缝都认真地擦拭了一边,直到上面连血腥味都没有。 末了,把手转过去给他看。 “你看,干净了对不对?”她说干净了。 陆屿修压下心头所有的异样和排斥,轻轻地点头。 陈安梨把医药箱收拾起。 站起身,叮嘱他不许动,拿扫把拖把把地上的蓝莓酱和玻璃碎片处理干净。 确认没有任何残渣和污渍,陈安梨洗了手,走回来坐在陆屿修旁边。 “你……很怕我生气吗?” 他刚刚表现的太慌乱了…… 陆屿修犹豫地看了她一下,不敢再撒谎,诚恳的点头。 “因为你骗了我?” 少年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点头。 陈安梨抬手,猝不及防的把他顺服的头发揉得蓬乱。 “既然害怕我生气干嘛骗我!”陈安梨没好气地说,说完,自己先笑了。 “我说你之前问过我骗了我什么什么的,感情早就挖好坑了啊……” 陆屿修愣怔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错愕和懵然交织,有些不确定地喊她:“安梨姐……” “你只记得自己的问题,那你记得我的回答吗?” 少年的头发微乱,带着一点惺忪的慵懒感。 看着她,没有敢动作。 “我说,我巴不得你其实是什么逃家的富二代首富的儿子,而不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孤儿呢。结果你还真的是……” 陈安梨说完,笑着歪头自问,“难道我不是陈安梨,我应该是陈锦鲤吧?出口成真啊。” 陆屿修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和他预想的都不一样。 他终于忍不住打断此刻让人忐忑的和谐宁静。 “你……不生我气吗?” “怎么不气?刚刚接到电话差点吓死我。”陈安梨鼓着眼睛看他,“我差点当成是诈骗电话破口大骂。猛然间反应过来你好像确实姓陆……还好我没有贸然说我是马云的女儿……” 像是埋藏在心底担忧许久的炸.弹,再毫无知觉时砰的炸开,没有预料之中的遍体鳞伤和尸骨无存,反而是恶作剧般的彩带和礼花。 炸开绚烂的惊喜。 陆屿修一时难以置信。 “不过……你爸爸约我见面了。”陈安梨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带着点难掩激动的苦笑,“因为你的隐瞒,我要毫无准备地面对大佬了……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地产大亨陆远征对话。首富啊!” 她开始脑洞大开:“你爸爸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吧?他万一甩给我五百万一千万让我离开他的儿子,我能不能双手接过然后跪谢大佬啊。再也不用努力也不用寻找富婆了……” 少年眉眼间积聚着冷淡和嫌恶:“你不喜欢,别理他就可以。” 她的玩笑丝毫没有逗笑少年。 陈安梨瞪他。 “那怎么行?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的。”她叹了口气,“你这个富二代小王子可能不理解我等小平民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敢当面和大佬对着干的。” “还有,不光是我,等你想通了,也回去见见他,好吗?”陈安梨歪头看他,“屿修,很多时候,离家出走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 陆远征和陈安梨约在了周末。地点就在陆家别墅里。 一大早,陆家的车停在公寓楼下。 电话打过来,陈安梨看着沙发上少年沉默又凛冽的背影,叹了口气,小声知会他:“那我去你家咯?” 少年背脊晃了晃。陈安梨瘪瘪嘴,自己出了门。 司机神色冷傲,等在门口,贴心地帮她拉开后座车门。 陈安梨没见过这架势,点头道谢,然后钻进车里。 车门刚刚拍上,司机拉开驾驶座车门的瞬间,楼门口,少年高大清瘦的身影款款出现。 他不发一言,拉开车门坐在她旁边。头偏向一边。 别扭却又忍耐着。 好像很不情愿回家,但是相比起来,更加不放心陈安梨一个人去见那个男人。 陈安梨抿着唇憋笑。 她的手摸进包包里,趁他不注意,倏地抽出来马克笔,在少年手指上划了一道。 少年原本看着窗外的侧脸缓缓转过来,有些委屈又忍耐着看她。 陈安梨得逞,在司机惊诧的目光中抬头对着他笑。 “这次,等到了你家里,才能洗。” “所以,关键看我们要多久才能到,明白吗?” 陆屿修的视线移到手上。 她偷袭的动作其实他早已察觉。只是每次都纵容。 金色的马克笔刚好横着画过无名指的位置。 像是戒指。 心底里触动一瞬,陆屿修第一次真正觉得,手上的痕迹不是脏到无可忍受。 甚至想让它停留久一点。 司机收起神情。 沉默的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疾驰。 过了闹市区,上了高速,然后稳稳地开了很久。 陈安梨从一开始的紧张兴奋到后面的疲乏,眼皮开始打架,再往后,靠着后座背不省人事。 头不住地往一侧偏,终于,陆屿修肩头一沉。 他偏头,少女发间的幽香扑入鼻息,带着她独有的热度。 忽然觉得这一路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 终于到了陆家的独栋别墅楼下。 保安看到自家的车,远远地用遥控开了大门。 陈安梨睡得正沉,她包里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她惊了一跳,陡然惊醒,才发现自己靠在少年肩头睡着了。陆屿修正靠着后背,双目微阖。 掏出电话,陈安梨有些庆幸电话是现在响的。 准备了这么久,见大佬之前,居然还是忘了开静音。 手机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显示来自临夏市。 陈安梨接起来,小声应:“喂?” 那边沉默了半晌。 隔了隔,又窸窸窣窣一阵,才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安安吗?” “我是易承纪。” 他说,声音像是穿梭过所有时光和记忆而来。 “我回来了。” 陈安梨愣了一下,心跳倏地漏跳一拍。 她屏着呼吸半晌没说出话。眨巴着眼,像是做梦一样。 偏头,陆屿修正好醒来,少年清冷的视线正紧紧盯着她的手机。 很快,移到她明显失神的脸上。 第19章 对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柔清润,只是经过岁月的沉淀,多了些沉稳。 半天没有等到陈安梨的回应,易承纪也不恼,掩住自己低沉的气息,轻声唤她:“安安?” 陈安梨如梦初醒。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从时空的漩涡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学长……”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陈安梨捏紧电话重复他的话,“你、你回来了。” “嗯。”易承纪听着少女软软糯糯还带着点紧张的嗓音,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暗暗沉沉的,“我现在也在临夏市。有时间的话,我们见面吧。” 挂了电话。 陈安梨觉得自己的耳根还像被电话那端低沉悦耳的声音不断撩拨着一样。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才终于从易承纪那句“我回来了”里面回过神来。 易承纪,他回来了。 高中三年的所有情绪都因他而动,又因他的离开而尘封。 陈安梨还以为再见难于登天,时间流转,他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还来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回过头,陆屿修正靠着椅背,手臂落在膝盖上,眼神带着点凉意看着她。 “我……我一个学长。他大一那年出国读书了,刚刚打电话说……他回来了。”陈安梨讪笑了一下,多此一举地解释。 末了,她躲开少年的目光。 下车的时候,陈安梨抬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处的头发,声音飘散在窗外:“走吧,别让你爸爸等久了。” 摸后颈处蜷曲的头发,是她欲盖弥彰时下意识的遮掩动作。 陆屿修垂下眼眸,眼底受伤的神色晃过,沉淀成冰凉一片。 陆家的别墅整体偏欧式建筑,别墅前面的大片空地上建了一个露天泳池,水是十分清澈清爽的蓝色。 陈安梨叹为观止,跟在管家身后,小声跟身侧的陆屿修开玩笑:“原来你从小就在大别墅里长大的啊。” 难怪刚认识的时候开玩笑,陆屿修这个小孩说话间好像住大别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对他而言还真没有什么难度。 陆屿修眉眼垂着,走在她身侧,紧抿着唇,不悦写在脸上。 陈安梨眨了眨眼睛,没有得到回应,悄悄闭了嘴。 她不了解陆屿修和家里的矛盾,不禁纳闷:有这么抵触吗? 别墅内也是全欧式的装修风格。因为四周没有任何高大建筑物的遮挡,屋内光线十分充足,画面精致得像是中世纪欧洲贵族城堡的油画。 绕过门廊,开阔的大厅正中央,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听到动静,款款站了起来。 陆远征摘下金丝边眼镜,修长的手指捏着放在胸前的口袋,先是看向管家身后沉默的陆屿修,很快,视线移到陈安梨脸上。 “陈小姐来了。” 陈安梨只在财经杂志封面和网上见过这个男人。 所以她只知道陆家背景不浅,财力雄厚,而且很神秘,隐私家事几乎不暴露在众人眼前。 如今忽然就站在陆家别墅大厅内,和传奇人物陆远征面对面站着。 网上的资料显示,陆远征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凭着父辈留下的家业,靠一己之力将陆氏发展成如今一家独大多元发展的企业,而自己也荣膺全国最年轻的首富。 之前光看采访报道的配图,陈安梨和众多花痴的少女只觉得是因为杂志社给修图了才显得年轻又帅。见到了本人才发现,陆远征身材和脸包养得真的很好,精瘦的腰身裹在合体的衬衣西裤下,给人一种十分清冷禁欲的感觉。 而且陆远征本身是十分张扬的长相,五官格外立体,眉眼间十分深邃。相比陆屿修,他的瞳色很深,看着人的时候十分凌厉。 这样近看,父子俩眉眼之间还是有几分相像的。陈安梨想,陆屿修大概更像他妈妈吧。 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陈安梨捏紧自己的手指,紧张到不行。她微微颔首,像是见了班主任的小学生一样乖巧。 “陆先生……您好。” “陈小姐不用紧张,请坐。” 男人倒是没有电话里听起来冷傲,唇角的弧度甚至柔和了一些。 陈安梨简直受宠若惊。 她小心翼翼地坐进不知道价值几何的欧式复古风沙发里,双手端正的放在膝盖上。 陆屿修沉默了一下,挨着陈安梨坐下,挡在她的身前,眼神冷冷地瞪着对面的陆远征。 陆远征看着他这副警惕戒备的模样,想起少年短信里决绝的威胁,修长的手指撑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很直接地赶人:“你回避一下,我有事和陈小姐单独谈。” 少年低沉的嗓音像是含着冰,冷冷地替她回:“她没什么好和你谈。” 陆远征深邃的眼眸眯了眯。 突然莫名其妙成为两位大佬矛盾的焦点,她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拉了拉陆屿修的衣角,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指了指他的手背,小声提醒他:“你可以去洗掉了。” 陆屿修垂头看了一眼,抓紧衣服,倔强地摇了摇头。 陆远征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长指敲了敲沙发扶手,起身。 “陈小姐,介意参观一下这里吗?” “啊?当然不、不介意……”陈安梨受宠若惊,随之起身,在陆远征绅士的礼让下踏上旋转楼梯。 陆屿修跟在她身后往上走。 陆远征倏地回过身来,挡住他的去路。 男人收起脸上对着陈安梨时礼貌疏离的笑,冷然地看着他手上的痕迹,眼底像是有嘲讽:“你这个样子,要拿什么守着她?” 少年捏着扶手,脚步一顿,眼底失了大半光彩。 不再看他,陆远征转身跟上已经越过拐角的陈安梨。 二楼的走廊里,每个房间之间都挂了一幅油画。 陈安梨仰头一幅幅看过,视线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间房间比别的要大,房门是双开式的。 紧闭的时候,像是与世界相隔。 “这间是屿修的琴房。”陆远征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安梨惊了一下,回过头来,男人对着她弯了弯唇:“陈小姐要看看吗?” “我……可以吗?” “当然。” 陆远征把房门推开来。 屋子里窗帘都拉开着,落地的玻璃窗采进了一室暖洋洋的阳光。 偌大的房间里,只孤零零摆了一架全黑的钢琴。 陈安梨看得有些惊。 “屿修这个孩子有洁癖,陈小姐应该知道的吧?” 毫无预兆地切入正题。 陈安梨抿着唇,点头。 “他的洁癖是遗传他母亲的。”陆远征的长指落在钢琴盖上,像是陷入回忆般的轻抚,“从小就是这样。他母亲有轻微抑郁症,所以从小总强迫他多次洗手,不停地给他灌输‘碰触到任何都会很脏’这样的心理暗示。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到了别人抱都不能抱一下的程度。那时他才四五岁的样子。” 陈安梨蹙着眉。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简直不敢想象。 “屿修的妈妈,她……” “去世了。”陆远征声音放轻,抬手捏了捏眉心,“两年前,癌症。那个时候,屿修在读高一。” 陈安梨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接什么话。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陆屿修沉默着把那双好看的手洗得通红的模样,忽然心底一阵阵泛酸。 “对不起,我不知道……” “陈小姐不用感到抱歉。”陆远征倒是显得从容许多,“生病这种事,人是不能避免的。” “其实屿修两个多月前离家出走,我一直派人跟着的。”陆远征抬眸看她,坦白,“因为洁癖,他从小不喜欢和人接触,没什么朋友。他母亲去世后,这种情况变得尤为严重。我请了很多心理医生来,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法减缓他洁癖的程度。” “当时我想的是,以他的状况,别说离家出走独自出去闯荡,就连和正常人的社交接触他都做不到。所以停掉他所有的卡,等着他服软回来。”陆远征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安梨,“没想到他遇到了陈小姐,还真撑了下来。顶着陆屿修这个名字,频繁地出现在网络上。” 陆远征长指在钢琴盖上敲了敲,语气里带着些不满:“他可能不知道,之前的十八年,我把他保护得这么好,有多不容易。” 陈安梨脸上有些尴尬,垂着头不敢说话。 苍天可鉴,她要是知道陆屿修是g市首富大佬的儿子,打死她她也没胆子靠一瓶旺仔收买他出道好吗! “我就直接和陈小姐说了吧。屿修作为我的儿子,将来必然是要继承陆家的公司和家业的。我答应了他母亲会好好照顾他。他想现在玩玩没关系,但以他的状况,我只放心他在我手下做事。” 陈安梨终于听出来些门道:“您的意思是……其实您是反对屿修出道当艺人的,对吗?” 陆远征没再绕弯子,点点头,漆黑的眼眸看她:“屿修和你签的合约是三个月,快到了吧?” 陈安梨忽然觉得心脏像被锤子敲击了一下,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嗯。” “其实就算违约,违约金我还是付得起。”陆远征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软意,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叹息,“但我不想再激化我们父子的矛盾了。所以,等三个月到了,麻烦陈小姐能够放他走。” 陈安梨忽然觉得空旷的琴房像是被抽干空气的真空瓶,稀薄得她喘不过气来。 指甲在手心掐出印,她声音放得很低,盯着男人熨帖整齐的袖口:“我觉得,还是要问一下屿修的意思……他已经是一个可以为自己做决定的成年人了。” 陆远征有些意外地盯着她,抬起金丝边眼镜戴上,看清了女孩额头细细密密的汗。 “他肯定不会愿意。所以,我今天找陈小姐来,是想问一下,你介意换一份工作吗?” 陈安梨倏地抬头。 —— 谈完结束,推门出来,陈安梨一抬头,视线对上了满眼担忧又警惕的陆屿修。 他被管家挡在琴房门口,看到她的瞬间,拨开管家走了过来。 上上下下看过她,少年像是确认她有没有受委屈一样认真又焦灼。 陈安梨想到刚刚陆远征说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垂眸瞬间,看到他左手无名指处隐隐还在的一道划痕。 她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欢快一些:“怎么还没有去洗掉?不嫌弃脏啦?” 陆屿修沉着脸,拉着她转身就要走。 “都回自己家了,你还要去哪?”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让司机送陈小姐回去就可以了。” 陈安梨拖着陆屿修停下脚步。 她顿了顿,抬手把陆屿修死死抓着自己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 抬头看他。 少年眼里糅合着警惕和拒绝的神色。 “和你爸爸好好谈一谈吧。”陈安梨温柔的笑了笑,“抱歉,我之前不了解你的状况……贸然让你出了道。” 仿佛水晶球落地,跟着心底眼里的所有情绪摔得粉碎。 陆屿修拧着眉。指甲嵌进手心。 陈安梨转身道别:“谢谢陆先生今天请我来,您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离开的每一步都很沉重。陈安梨不敢看他的眼睛,和少年错身而过,指尖被轻轻拉住。 他想用力地收紧,很快又怕弄疼她,力道放轻。 忍了忍,少年喉头凝聚着哽咽和几欲喷薄而出的血腥味,声带发紧,带着点沙哑。 小心翼翼地问她:“安梨姐……你不要我了?” 陈安梨骤然抬头,毫无防备地对上他眼底支离破碎的祈求的情绪。 一瞬间,心跟着沉底。 愧疚和无措弥漫上来。 她无措的抽出手:“不、不是。你家里有更好的条件,也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对你的洁癖有好处……而且,如果你想继续当艺人的话,等我们合约结束了,你爸爸可以成立一个一人经纪公司给你……” 少年苍白的指尖垂了下去,像是失去所有生机。 陈安梨扯着嘴角,却笑不出来,她低着头像是背台词。 “你先在家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可以来找我。我们合约还有一阵呢……” 匆匆下楼,头也不敢回,像是逃离。 司机替陈安梨拉开门。 她的手抓着车门,终于没忍住回了头。 二楼的窗户那里,少年挺拔的身影站着,一双清澈的眼眸低垂下来看着她。 像是被领养回去又被弃养的小狗,可怜兮兮的,眼底的凉意和凄楚快要溢出。 心脏一把被攫紧。 陈安梨伸手,想对他笑笑,陆屿修却忽然抬手拉住了纱帘。 彻底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 奢华的私家车一路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彻底将一天的记忆和情绪甩在身后。 陈安梨靠在后座疲惫无比,却不像来时能够浅眠片刻。 从g市到临夏,原来只短短两个小时的距离。 挥手告别司机,陈安梨下意识地回到公司分的公寓,看着一室冷清,忽然觉得这一刻这样难以忍受。 她深吸一口气,匆匆下楼。 原来租住的房子还没有退租。 陈安梨此刻有些庆幸,幸好没有退租,不然此刻无家可归的就是她。 打车到了公寓楼下,陈安梨付了钱,仰头看着自己房间黑着灯的模样,无声叹息。 她在超市买了啤酒和小零食,拎着一路上楼去。 出了电梯,鞋跟磕在地面上,楼道里的感应灯随之亮起。 穿了一天高跟鞋,陈安梨的脚酸痛无比,一抬头,愣在原地。 等在她家门口的男人身形挺拔,倚着墙壁,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 似乎等了很久,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时的动作慢了半拍,眼帘半阖,很快,看清是她,眼底的情绪合着笑意燃起。 易承纪站直了,垂下手臂。 “安安,你回来了。” 陈安梨愣了一下,眼睛瞬间瞪大,心脏骤然漏跳一拍。 她捏紧手里的塑料袋提手,声音里满是诧异:“学长……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20章 临夏市燥热的夜晚,走廊里是恰到好处的凉意。 对面的男人眉眼比从前成熟沉稳许多,但还是记忆力好看的样子。 声音低低沉沉的,温柔无比:“在等你。” 陈安梨愣了一下,原本刚刚平静的心情被揉了一把,乱成雨后的一池。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易承纪微微偏头,视线同她手中的袋子移到她脸上。 陈安梨眨了眨眼,不敢再同他的视线相接,低下头去按开了密码。 之前搬去公寓的时候,她就把给陆屿修买的床挂到二手网站出售了,小隔间也拆了,恢复了从前的格局。 按开灯,乍一看,好像这两个多月的一切是她低落时期的一场梦,醒来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学长你……坐。”陈安梨有些尴尬地把自己买的啤酒和小零食放在茶几上,指了指沙发。 易承纪把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缓缓坐下,抬眸问她:“心情不好?” 被洞察的太过容易。 一如几年前。 陈安梨愣了一下,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想到那段无人知晓无疾而终的暗恋,索性破罐破摔,点了点头。 “工作上一点小事。” 她拉开一罐啤酒,犹豫了一下递过去:“学长要吗?” 易承纪胳膊肘抵着膝盖,衬衣穿的整整齐齐,微微向前伏着,眼睛望进陈安梨眼中。 “安安。” 易承纪接过,低头笑了一下,喊她。 “我差点忘了,你已经长大了,都学会喝酒了。” 陈安梨脸上一热。 脑子里却忽然冒出自己之前喝醉酒,醒来看到陆屿修乖乖守着的模样。 她干咳了咳,拉开易拉罐拉环,仰头抿了一口啤酒。 当着曾经暗恋的人的面喝酒,她多少还是有被撞破的窘迫。 但是那又怎样? 他说他喜欢乖女孩。 她为他当了三年的乖女孩,他还不是转头喜欢了别人。 人啊,有时候真是奇怪的动物,口是心非。 “工作需要。偶尔会喝。” 陈安梨把所有苦涩凝成最客套生硬的一句话。 她买的零食都是一些比较辣或者重口的,下酒极佳,但是不营养也是真的。 陈安梨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这些,或者干脆去吃熟悉的路边摊。 “学长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 易承纪修长的指尖捏着易拉罐,看着她因为吃辣而嫣红莹亮的唇,喉头滚动了一下。 “想回来,就回来了。” 陈安梨被他眼里的热忱烫得抖了一下,很快被他的话逗笑了。 “干什么,这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多年,发现自己到了某个年纪,开始想家了?” 易承纪没有反驳,反而陪着她弯着唇角,喉头轻轻“嗯”了一声。 “在外面久了,想你……们。” 陈安梨手中的辣条不小心蹦出来,她赶忙抽出纸巾去膝盖上擦。没有听清他的话。 易承纪闭了嘴,仰头喝酒,眯着眼看她。 她手中捏着纸巾,认真擦拭衣服上污渍的模样,像是高中时候,扎着马尾,捏着橡皮擦。 不经意间,妄图把他的回忆擦去。 “当初你走的好突然。我还是大一那年寒假回家,同学聚会上听他们说,才知道你出国半年多了。” 暗恋三年的人,连他离开了这个国度,都是假他人之口,辗转半年才知道。 陈安梨现在都能回忆起当时像是被人呼了一个耳光的感觉。烫得她无地自容。 恨不能立刻遗忘。 “嗯。那个时候太年轻,自尊心重。走得匆忙。” 易承纪仰头喝酒,看着少女脸颊上的绯红,眼底里满是涩意。 他苦笑了一下,像是不经意间提起,“高考完,我给你发了q.q消息,但你好像把我拉黑删除了。” 陈安梨一顿,不自然的低下头去。 十八岁的陈安梨被困在盛夏的那趟公交车里。 闷热的气息被头顶的空调稍稍吹散。 各种味道交织,她一手抓着扶手,满脑子想着自己要告白的话,低头刷着空间,不经意间刷出来他和另一个女孩牵着手的消息。 一切都不用说。 她的暗恋和自尊像是被侮辱踩碎了一样。 困在那趟车里,不得解救。 “我感觉自己高考考差了……心情不好。删了很多人。” 陈安梨为自己本就没有多少尊严的暗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当初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要面对面向他解释自己维护最后的尊严的行为。“嗯……这样。”易承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听说你后来去了g市的传媒大学。挺好的。” 低头喝酒,又是一阵尴尬。 陈安梨被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古龙水的味道缠绕困住,感到窒息。 深吸一口气,陈安梨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称职的小学妹,八卦的歪头笑着问他:“学长没带女朋友一起回来吗?” 易承纪眼底深沉流转,看着她,很快有些落寞地移开目光,低下头去。 “这些年,我一直单身。” “……啊?”陈安梨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诧异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忐忑地挪了挪身体,开玩笑似的开口,“不会吧?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不是还发了动态……你们牵了手。不是公开嘛?我不小心还刷到来着……” 易承纪抬眸看她一眼,眼底的光破碎,沉到记忆深处。 “我那时,想向她表白。但被拒绝的很惨。” 啊…… 陈安梨抿着唇,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原来她觉得可望不可即的男生,那时像她一样,心里也藏着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 “安安呢?”易承纪主动拉开话题,转到她身上,“有……男朋友吗?” 陈安梨干笑了一下:“工作已经要累成狗了,我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她抬眼瞟他,视线却被易承纪眼中的探寻和审视吸去。 “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算……是吧。这种事可能不适合我。哈哈。” 陈安梨手心沁出汗,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颊在烫。她伸手去拿放在茶几中间的空调遥控。 手毫无预料被抓住。 陈安梨抖了一下,呼吸急促地灼烫着鼻腔,满脸惊讶地抬头看他。 易承纪抓住她手,眼眸中的光沉沉暗暗。 手渐渐收紧。 陈安梨忽然回忆想起高中时候,易承纪来她们班给班主任送作业。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被一道数学题难得抓耳挠腮。 易承纪走过来,单手撑着她的桌沿,给她列公式,认真讲了那道题。 具体是函数还是几何,陈安梨记不清了。 但是那时候刚好有风拂过窗帘,少年周身清新的气息还有他修长指尖划过眼底的样子,在她记忆力生根发芽,怎么也忘不去。 那时候,多想牵这双手。 “安安。”易承纪的声音因为喝了酒,带着沙哑磁性,“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 临夏市一处天然温泉池内。 陈安梨小心翼翼抓着浴巾,一步步跨进冒着硫磺气息的温热水里。 热气迷蒙,她挨着瞿清坐下,脸很快泛起红意。 “啊……舒服。”陈安梨靠着池壁,舒服的喟叹一声,“疲惫值减百分之八十,续命成功。” “把浴巾解了呀,咱俩有什么不能看的。都老妻老妻,你怎么每次还这么矜持?”瞿清穿着粉色的泳衣,往手臂上撩水,顺带打趣她。 陈安梨不满地瞪着眼睛,她解了浴巾,拧了拧水,放在一旁。露出自己那款款式保守的泳衣。 “这位心理年龄十五岁的已成年少女,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穿你的教学款泳衣来这里辣我眼睛?我陪你买的那么多性.感诱.惑的泳衣是让你压箱底的吗?!你身材这么好,简直暴殄天物!”瞿清不满,撩水到她胸口去。 “哎呀别闹,痒。”陈安梨笑着抬手挡,“我这不是不习惯嘛。我穿那个没有安全感。” “泡温泉还泡出危机感来了。”瞿清手下动作更多,“这位少女,是不是怕我对你……动手动脚呀!” 陈安梨被挠的咯咯笑,抬手抓住她的手臂。雾气迷蒙间,瞥到瞿清胸口和脖颈皮肤上,大片暗红的痕迹,惊讶地“啊”了一声。 瞿清愣了一下,脸红了一瞬,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咳了咳,坐了回去。让水漫到肩头。 “呃……虽然你总嘲笑我小学生性冷淡……”陈安梨有些尴尬,抬手点了点她白皙圆润的肩头,“但是你别告诉我这都是蚊子咬的。” 瞿清美艳的脸颊挂着红晕,不知道是羞窘的还是热气蒸腾的。 她抬手拂开陈安梨的手,咳了咳,笑着瞥她,开玩笑:“可以啊,现在的小学生学识这么渊博啊?” 陈安梨好笑又好气地推她。 “我说正经的呢。” “如你所见。吻痕。还挺多。”瞿清也坦然了。 陈安梨张着嘴,顿了顿,犹豫地问。 “你、你和……季风……” “别提他。”瞿清脸上的笑容收起,“哎,现在听到他名字我脑袋都要炸了。腰疼腿也疼。心还塞。” 陈安梨愣了一下,脸瞬间大红。 她乖乖地坐回去,像是不小心听到不该听的小朋友,神情极其不自然。 “别说我这本烂感情账了呗。你电话里说的什么意思?”瞿清偏头问她,“陆屿修……他是陆远征的儿子?卧槽,真的是霸道总裁啊。他就这么把陆屿修领回去了?那你怎么办啊?” 陈安梨仰头靠着池壁,心情像是浸了水一样,湿漉漉的,摇了摇头。 “我是不是得罪了哪位神仙。手下艺人捧红一个就被抢走一个。命里注定为他人做嫁衣。” 虽然陆屿修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她捧红的。 毕竟他的努力和天赋更重要一些。 瞿清偏头看她,细长的眉挑了挑:“你真的是可惜陆屿修这个艺人?不是他这个人?” 陈安梨瞪她:“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瞿清撑着脸颊看她,“你说,贺俞也是你带出来的吧?你俩还同龄,一起奋斗一年,感情挺深了吧,他还是主动背叛,我都没见你这么丧。你跟陆屿修才认识多久?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跟被抢了男人一样。” 陈安梨一愣。 脸上的热度迅速蒸腾,她忽然就想起离开时,少年抓着她手,可怜兮兮看她的样子。 第21章 没由来的心虚和心疼。 陈安梨往下缩着坐了坐,温泉的水沾到下巴,热热痒痒的:“他俩没有可比性嘛。” 她盯着水面的雾气,语气放缓:“我答应屿修要对他负责的。” “负责,”瞿清慢悠悠地重复着她的话,目光带着审视瞥过来,“你把他给睡了?” 陈安梨差点被一头栽到温泉池里呛了水。 她往起坐了坐,即使知道这边池里只有他们两人,还是慌张地四下看了看,抬手去捂瞿清的嘴:“你瞎说什么呀。怎么可能呢,他高中刚毕业,在我眼里就是一孩子。我们是很纯洁的合作关系。” “爱情又无关时间和年龄。”瞿清瘪瘪嘴,反驳,“更何况他都成年了。” “说是这么说。但你想啊,我可比他大五岁。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个本世纪初,跨了整个世纪,我的生平1打头,人家可是2开头,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差了一千年啊。”陈安梨自己干笑了一下,摇头否认,“不可能的。” 瞿清皱着眉瞪她:“虽然我从小学渣数学不好……” 她撩起一捧水到陈安梨身上,陈安梨猝不及防被撩一脸,闭着眼睛来不及躲,听到瞿清吼:“但是你这个算法是把我当智障吗!” 玩闹了一阵,两个人并肩安静坐着。 瞿清对着小镜子把面膜里的气泡用指尖抚平,顺便问陈安梨:“那你那个学长……你打算怎么办?” 陈安梨正盯着雾气失神的双眼重新聚焦。 记忆回到前一晚,易承纪的手捉着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问她想不想他。 想还是不想呢。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意难平的每一刻,忽然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忽然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想过了。 陈安梨干咳了咳,挣扎着抽出了自己的手。 原因是瞥到电视柜旁一瓶大红的旺仔牛奶。 透过旺仔冒着傻气的脸,忽然就想起了少年祈求的目光。 握着她的手,认真得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 问她:“你不要我了?” 陈安梨垂着头,攥着指尖,笑得尴尬又躲闪:“肯定啊,我们都挺想你的。每年回去看班主任,她都还在夸你呢。” “……这样。”易承纪隔了很久才接话。 吸了吸鼻子,陈安梨收回思绪,老实作答:“我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向后靠着,枕在石壁上,感觉满心的疲惫被温泉水一点点吸收:“啊……我觉得好累……高中时候简简单单的只知道喜欢一个人,能够默默喜欢他就很好。那时候多好啊。简单到只有学习和他,和他一起学习,为了他学习。” “这种感觉你懂吧?”陈安梨睁开一条眼缝瞥她,“季风以前可是学霸,现在的成绩还在粉丝群里传唱呢。你俩偷偷摸摸早恋,他没带着你学习?” 瞿清撩拨着水的手一顿。 “没有。”等了等,她回答,嘲讽的一笑,“恰恰相反,是我每天带着他厮混,跑遍了酒吧网吧游戏厅。就这样,他成绩都没掉。” 陈安梨听得震惊得瞪了眼,她凑近些,满脸难以置信:“不是吧……你……季风他是什么天才学神吗……” “我当时也这么想啊。”瞿清笑了一下,眼角却被雾气蒸了一下,跟着发烫,她抬手拨了拨眼角的湿意,“后来我才知道,白天他陪着我,晚上通宵预习写作业,几乎睡都不睡。” 那个时候,季风好看的眼下总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白皙的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家都以为他是骄傲的,必须时刻维护自己的优秀。可瞿清知道,如果只是为了保持成绩,以季风的能力,根本不用这样累。 自私地想毁掉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可他主动靠过来,把一切都给了她。 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肯放,将她也从深渊拉回去。 陈安梨听得呆呆愣愣的,半张着嘴。 等了等,她闭了嘴,安安静静的坐回去,不再多问。 每个人的青春都有那么一段不可言说的心事吧。 有那么一个人,时光会过去,可他就生长在那里,陪伴过自己的成长,和青春一样,永不会褪色。 泡了一阵,瞿清忽然喊她。 “安安,你还喜欢你那个学长吗?” 陈安梨的手正伸在水里,感受指缝的水流划过,闻言愣了一下。 “喜欢过……可是这些年,我每天都在下定决心忘了他。” 陈安梨脸上的神色有些落寞。 “我以为他就不回来了。或者,再回来,身边妻子孩子都有了。我没有敢想过……这个场景。” 瞿清盯着她,她眼尾有些上扬,是美艳的长相,盯着人的时候,总让人不敢对望。 “还在努力忘……那就是没忘。” 她一语道破,缓缓从水池里站起身。 身体撩开迷蒙水雾。 “安安,喜欢一个人,不试一下,自己都没法确定自己的心意的。” 她抬起浴巾围上,转身回望陈安梨:“不要想着等着谁,或者一定要把初吻或者自己的一切留给他。如果觉得自己是喜欢的,不妨就试试。喜欢就去接吻,喜欢才去拥抱牵手,爱情应该是这样简单的事才对。” 陈安梨愣了一下,看着瞿清在雾气里上岸的身影。 心里隐隐浮起一些画面,她却不再像从前一样确信画面上的人是谁。 —— 在家躺了五天,陈安梨终于受不了自己这副颓丧的模样。 起来把家里大清理了一遍。 外面的天阴恻恻的,陈安梨坐在地板上发愣。 发给少年的短信都像是石沉大海,时间过去,杳无音信。 正想着,手机刚好响起来。 陈安梨几乎是倏地跪坐起来,抬手拎过,是陈主管。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边吵吵闹闹的,陈主管提着嗓门对她说话,无非是让她回公司处理下陆屿修合同的事。 陆远征要求公司对外封锁消息,所以现在公司内部都知道了陈安梨随手捡的这个男生是g市首富陆远征的儿子,但是网上没有一点消息。 陆屿修依旧是新晋流量小生,大家都知道陆远征有一个独子,从没有对外曝光过。 挂了电话。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去那边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 出门换鞋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遇到陆屿修那天,她坏了的那双高跟鞋。 换了一双同款,和从前的一模一样。 心底像被锤了一下闷闷的疼。 陈安梨沉默着拎过来,选定了这双。 星云公司大厅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陈安梨拎着包直接上楼,敲门进了主管办公室。 陈主管看她进来,脸上立刻笑得堆起了皱纹。 “安梨来了?坐。” 陈安梨拉开了椅子坐在他对面。 陈主管看她,眼底掩不住笑意,话里带着些嗔怪:“你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屿修他是陆氏的太子爷啊。” 陈安梨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我也是才知道。” “干这行满一年了,观察的还是不够细致啊。”陈主管看着她的神情,心情似乎很好,还在同她开玩笑,“你说这些有钱人也是怪啊,家里放着公子哥不当,跑出来体验人生。像咱们这样的,陆氏都可以十个八个随便开了供他啊。” 太过油腻现实的话语,陈安梨几乎想逃离。 陈主管自顾自说了这么多,终于切入正题。 “是这样,虽然你和屿修一开始签的合约试用期是三个月,但是合约最后有几条条款是说,如果发展不错,未来五年要优先我们星云的,还有一些广告约和片约的后续……” 陈安梨掀起眼皮看他慷慨激昂仿佛天上掉钱了的模样,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让陆屿修赔违约金是吗?” 陈安梨声音冷下来,“他只是回家了。最近没有什么工作。而且,三个月马上到,应该不纯算他违约。”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陈主管嗔怪地看她,“这不就是看我们怎么说嘛。” 他补充,“陆总那边已经找人和我们交涉过了,我们这边只要自己算出来金额汇总出来报过去就可以。”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胸口堵得慌,脑海里浮现出少年干净的眉眼,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只想逃离这个名利场:“既然你们都讲好了,还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陈主管一脸艳羡地盯着陈安梨,“陆总的人托我问一下,关于让你换份工作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安梨的瞳孔放大,眉头瞬间蹙起。 “安梨,你这孩子,有时候运气还是不错的。在这行里,变数太多,陆总有意提拔你,你可别错过。” 多么情真意切的话。 擅自决定别人的人生。 陈安梨腾地站了起来,她低低说了一句“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就转身出了主管办公室。 刚拍上门,陈安梨抵着门喘息,目光同路过的贺俞相对。 看到她,贺俞愣了一下,很快拉开嘴角,嘲讽地笑了一下。 他凑近了些,撑住门板,眼睛看猎物一样追着她。 “你说,老天这是想帮你呢,还是在帮我?” 陆屿修是陆氏的独子这事公司里传遍了,贺俞不可能不知道。 陈安梨紧紧抿着唇,抬手推开他,转身朝楼梯走去。 外面的天像是憋了一天的阴郁,此刻开始淅淅沥沥下了雨。 陈安梨盯着被水溅湿的鞋尖,高跟鞋在地上磕了磕。 车流穿梭而过,她抬手,半天没有出租车停留。 大雨骤降。 陈安梨撑开包里带着的伞,头发淋湿一些,黏在脸上,她抬手拂开,不经意间瞥向旁边的公交车站。 雨水渐起的雾气里,忽然想起那个少年隔着雨幕望过来的模样。 陈安梨仔仔细细盯着看,可那里没有他。 算了。也好。 陈安梨安慰自己。 起码他现在待在温暖的别墅里,不用淋雨也不会着凉。 相比之下她才惨兮兮的好吗。哪有余力担心小王子。 终于,一辆出租倏地在她身边停下,掀起陈安梨的裙边,雨滴溅到小腿上。 她收了伞,打开门坐了过去。 雨滴在窗玻璃冲刷而过。模糊了一切景象。 陈安梨靠着车窗发呆。 车子很快停在自己租住的公寓底下。 陈安梨扫码付钱,脚踩在积了许多水的路面上。她撑开伞,砰的一声,隔绝了雨水。 雨水拍打在黑色的伞面上,扑啦啦清脆的响声。 陈安梨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渐起水花,很快又被落下的雨水打散。 她的心情也像被淋湿了一样,湿漉漉的,自己都觉得可怜。 再往前,临近楼门口。 路灯被雨幕笼罩,昏暗不堪。 陈安梨往前,包里的手机震了震,在大雨中完全被隔绝。 楼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个人。 上半身拱起,胳膊肘撑着膝盖,头低垂着,黑发被淋得湿透,滴滴答答挂着水珠落下。 他像是全然失去了知觉,没有丝毫求生欲,任由雨水冲刷。 陈安梨愣怔地停住了脚步,呼吸跟着停滞。 “……屿修?” 少年听到迟来的声音,头缓缓抬起,雨水顺着发梢汇成水柱,沿着他白的不正常的脸上蜿蜒而下。 陆屿修仰头看她,眼里的光晦暗不明。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确认眼前是她,缓缓站了起来。 陈安梨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她加紧上前几步,看着他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下巴明显瘦削了许多,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疼。 踮脚把伞撑在他上方,嘴里的话裹着愧疚噼里啪啦蹦出。 “怎么不上去?又不是不知道密码。在这淋雨生病了……唔……”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 陈安梨倏地瞪大眼睛。 因为少年突然抬手猛地拉了她一把,伞应声落地,在雨里打了个转。 陆屿修死死地把她扣进自己的怀里,强硬地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倏地低头,淋了很久的雨,用凉薄的唇封缄了她的唇。 雨声隔绝了一切的声响。 顺着路灯幽暗的光,陈安梨瞪着眼睛,雨水冲刷而过,她的眼睛只能眯起。 反应过来去推拒少年,手又在下一秒被捉住。 陆屿修的眼睛第一次黑暗幽深得可怕。 他按着她的脑后,唇在她唇上流连辗转,像是确认她的存在,生涩的,由毫无章法的啃咬,变成了温柔的轻舐。 冰凉的唇,气息却是滚烫的灼热,一点点剥蚀着她的记忆和呼吸。 陈安梨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第22章 雨一直下。 陈安梨却像置身隔音瓶里一样。 耳边是少年略显急促的呼吸,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一刹那,她好像感觉到自己消失了。 亦或者,是整个世界消失了。 脑海里忽然飘出聂鲁达的诗句: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唇。” “如同所有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 这首诗,是她年少暗恋时最喜欢的,如今用在了他的身上。 只因为此刻,她只感受的到他。 陈安梨带着凉意的手胡乱挣扎间贴上少年的额头,烫得她手心发抖。 陆屿修眼中带着模糊的执着,还有隐约要溢出来的深情。 陈安梨陡然惊醒。 她抬手推了一把少年,这次,他很轻易地离开了她的唇,然后,脑袋轻轻搭在她的颈间,极其温柔地蹭了蹭,语调里最卑微的祈求被大雨冲散。 “别走……求你……” 肩膀上骤然传来的重量让陈安梨踉跄一下。 “屿修?” 陈安梨脸颊滚烫,喘息着扶住他。侧目就看到少年紧阖着双目,像个孩子一样靠着她的肩,把重量全都交付给了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地把陆屿修带上了楼。 两个人都已经湿透,从楼道里到进门,泥泞的水渍拖了一路。 顾及着陆屿修发烧,又洁癖,陈安梨心疼了五秒自己的地毯,去衣柜里拎了衣服,就地把贴着少年身体的试衣服脱下来。 端了水盆接了热水来,打算帮陆屿修把身体擦拭一遍。 柜子里还有他的睡衣和内裤,陈安梨取过来,看着贴着少年修长的腿的裤子,脸红着下不了手。 咬咬牙,她闭着眼睛偏过头,盲人摸象一样去扯他衣服,根本不敢细想手是碰到了哪里,脸差点烫熟。 好不容易给他擦了被淋湿的身体,又胡乱地套了衣服。 陈安梨脸红透,拖拽着把少年扶到了自己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用干毛巾包少年的头发清理了一遍。 又拧了湿毛巾过来,沿着他清隽的脸庞一点点擦拭。 陆屿修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唇角还沾着一点她粉色的唇彩。时不时呼出的滚烫气息灼烧着她手背上的血管脉络。 陈安梨刚刚平复一点的脸腾地涨红,小心翼翼又心虚地给他擦拭干净一切脏污和痕迹。像是清理犯罪现场。 清理妥当,给他测了一下.体温,39度2。 陈安梨盯着体温计惊了一跳,看着少年阖着双目安静睡着的模样,愧疚几乎快要把她淹没。 起身翻找了一通,陈安梨拿着药箱找出退烧药感冒药,扶着少年的脑袋起来。 轻轻贴着唇瓣喂进去,他却抵触地皱着眉,偏头躲开。 药片滚落在地上,陈安梨愣了一下,又抠了一粒出来,不死心地喂进去。 还是老样子,少年抵触地躲开,药片落在地上作废。 就连梦里都是洁癖到什么也不肯碰的样子。 陆屿修皮肤白皙,眉眼间好看的不像话。 陈安梨盯着少年沾了些药片白色的唇瓣,脸热了热,跟着浮现出替他换衣服时,少年腰腹间薄薄的一层肌肉。 见惯了他穿着衣服乖顺少年感满满的模样,她恍然意识到,他早就是一个在力量上可以绝对碾压她的成年男子了。 猛地就想起了在楼下的那个吻。 不知道他是把她错认成了谁…… 陈安梨想,这个吻一定不能让陆屿修知道。 不然,以他的洁癖程度,一定会崩溃,甚至从此一蹶不振…… 思绪慢慢收回。 她有些气馁又挫败,好声好气劝他:“屿修,你要吃药啊……烧坏脑袋怎么办……” 无人应答,陆屿修还是躲。 陈安梨也是气了,低着头看他,故意凶巴巴。 “这次再不吃,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陆屿修居然像是听到了一样,他好看的眉头蹙起,在她递过来水杯的时候乖乖把药吞咽下去。 陈安梨总算松了口气。 把他安置好,还掖了掖被角。 陈安梨起身,手指却再次被抓住。 没什么力道,他掌心的温度滚烫。 指尖初愈合的伤口摩挲着她的皮肤。 “别走……” 少年声音软得像是梦呓。 陈安梨偏头看一眼,终究是对他有愧,心软跟着声音也软了。 “我不走,我就是去洗个澡。” 陆屿修眉头轻蹙,不知道听到没有,缓缓松了手。 好不容易把一身狼狈的自己收拾好。 陈安梨去卧室摸了一把陆屿修的额头,已经有了凉意。 她有些放心下来,回客厅里,从包里掏出的手机看。 刚一解锁,上面的短信就让她的心惊了惊。 来自陆屿修父亲的短信。 【屿修不见了,陈小姐看到速回。】 大晚上的,外面雨水还在冲刷着,她也不确定对方在不在忙或者休息,只好回了一个短信。 【陆先生您好,屿修他在我这里。您放心。】 没一秒,那边打了电话过来。 陈安梨刚准备回瞿清消息,手一顿,差点吓得把手机扔了出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瞥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接了起来。 “……陆先生。” “陈小姐。”陆远征沉默一瞬,低沉的声音带着疏离喊了她,“管家一时没有看住他。很抱歉,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安梨有些尴尬,对面的低气压让她屏住了呼吸。 “麻烦陈小姐今天看着他,我明天派司机去接他。”陆远征直接切入正题。 陈安梨握着拳顿了顿,没有立即回应。 满脑子都是少年拉着她的样子,以及刚刚那个像是幻觉般火热而真实的吻……陈安梨面对陆远征忽然也有了心虚和愧疚。 那边有了挂断电话的迹象,陈安梨咬着唇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陆先生……请等一下。” 她吞咽了一下,忽然鼓足了勇气:“屿修他淋了雨生病了,高烧。刚刚还昏过去了。明天应该不方便到处跑……” 陆远征的手一顿,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陈安梨的指甲一遍遍剐蹭着自己的手心:“还有,您说的给我提供新工作的事,我考虑好了。谢谢陆先生的好意,但我不需要。” 深吸一口气,感觉勇气用了大半。 陈安梨急促的呼吸顷刻泄露了她的无力。 男人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 “陈小姐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 陆屿修再次梦到了那年夏天。 他戴着黑色口罩,黑色的棒球帽,习惯于隐匿在人群中。 陆屿修有洁癖,和他幽暗的隐藏下出众的外表一样,是一个黑色的秘密。 别人的触碰和气息都让他感到肮脏和绝望,而那个教会他这些的女人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又是在那座山上,有个女孩眼睛清亮的看着他额头的汗,等了等,她退了出去,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帐篷让给了他。 “我一个人睡会怕,我去找我朋友,你就睡这边吧。” 声音软软的,安静地像是夜空的星孤独闪耀。 陆屿修呼吸像是被攥紧了一样。 他抬头,少女马尾拖到纤白的脖颈,黑色的发尾蜷曲成一个调皮的弧度。 那纤细的颈子白的晃眼。像是骄傲的天鹅。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抖着手,摘下口罩。 呼吸间。 没有血腥味。 帐篷里,是轻轻浅浅的花香味。 具体是什么味道…… 陆屿修闭上眼睛,鼓足勇气深深吸了一口气。 哦,是木兰花。 场景跳转,幽暗的雨夜中,昏暗的灯光下。他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将她拉近,吻上那张渴慕已久的唇,将她身上清浅的气息彻底占有。 温热柔软的触感和唇舌的气息太过真实,陆屿修有些快感又绝望地想:他终于做了。暴露自己自私又贪婪的本性,不甘待在她身边装无害的模样,终于不受控的吻了她。 甚至想要更多。 想到她心里喜欢着别人,会和别人在一起,做最亲密的事…… 那是他唯一愿意并且渴望触碰的人…… 嫉妒几乎使他发狂。 后来的梦境,陆屿修记不清了。 他也不敢往后想。 不论她是推开给了他一耳光,还是让他滚。 他不敢往下想。 就连在梦里,也不敢想她离开的模样。 晨光透过窗帘在床上拉出一道光,陆屿修睫毛颤了颤,缓缓醒来。 记忆有一瞬间的绵长,和现实交错,分不清。入目的是熟悉又渴望已久的房间。 陆屿修恍然在梦中。 偏头,梦里发了疯般想念的身影,迷蒙晃着……来到他眼前。 少女温热的手贴上他的额头。 触感太过真实。 梦境现在也这样调皮的过分了,这般撩人心火,这般折磨。 而后是她的微笑。 逐渐清晰,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那手探完,正欲离去,被少年抬手抓住。 不是梦。 眼前的家和她,都是真实的。 陆屿修的眼神瞬间清明。 他骤然坐起来。 头还昏昏沉沉的犯晕。 陆屿修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安梨的唇看。 陈安梨被他吓了一跳,很快被他看得红了耳根,心虚不已。 她干咳了咳,像是没事发生一样,给他解释:“你昨晚发烧了,三十九度多,我都以为你要烧傻了。你说你,下雨天怎么总不知道躲?”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自然。 那双唇嫣红,干净得不像话。 怎么可能呢。 那样轻易的就被他吻到。 陆屿修手里的力道有些挫败地减弱。 如果他真那样做了,陈安梨大概会把他当变态,然后拼了命的逃离吧。 说谎让陈安梨手心冒出汗,她抽出来,抬手摸了摸鼻尖。 “饿了吧?先喝点温水,我去拿粥过来,等下喝了粥再喝药。” 陈安梨出去厨房端粥过来。 陆屿修偏头,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干干净净的温水。 垂头,入目是她浅灰色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而他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居家睡衣。 陆屿修有些疑惑起来梦里的场景,可想了想,什么也想不起。 即使是梦……这也是他做过最美的梦里。 在梦里更过分的事都对她做过,可从没有像这样觉得的真实过。 陈安梨端着粥进来,抬眼就看到少年修长干净的指尖抚着自己的唇,目光迷离着发愣。 心虚让她的心狂跳,一瞬间差点把碗丢出去。 她低着头咳了咳,引起他的注意,缓缓坐到旁边,把碗里的粥递给他。 “不烫的,我晾过的。” 陆屿修接过来,干干净净的青菜粥,看着很开胃。 他抿着薄唇,舀了一勺,闻到一些清新的味道。 陈安梨平复了情绪,抬眼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问他:“又离家出走了?” 少年低垂着眉眼,睫毛纤长。 默认她的话。 陈安梨接着给他讲:“你爸爸昨天打电话来了。” 她的眼睛仔细盯着少年干净的眉眼,他几乎是立刻嫌恶地皱了眉:“说是让司机今天来接你。” 陆屿修没有一点回应,沉默喝粥,像是无声地抵抗。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凑近了一些。 “你……” “我不回去。” 陆屿修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和沙哑,隐隐夹着虚弱的声音坚定无比。 陈安梨怔了片刻,了然的点头。 她移开目光,去看阳光下安安静静的窗帘。 “还有一件事。” 陆屿修的手一顿。 “我现在再想,觉得我可能是疯了。”陈安梨自嘲地扯着嘴角一笑,她偏过头来看陆屿修,“因为我跟他讲,让你住在这边。” 突如其来的转折,陆屿修愣怔着,手中的勺子落回碗里,瓷器磕着瓷器,发出脆响。 陈安梨的视线于是顺理成章地盯住了他手里的碗:“半年。但是你的洁癖要好起来。” “安梨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胸腔里滚动颤抖,被心跳震碎。 陈安梨轻轻叹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他。 笑意在疲倦和故作苦涩之后掀起风浪。 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眼睛弯成了盛着清泉的月牙。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同意了。” 第23章 陈安梨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记忆力很快捕捉到自己信誓旦旦和陆远征谈条件并且承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完全就是霸道总裁文里无脑地冲上去专用电梯里妄图感化总裁的智障女主。 陆远征低沉威严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屿修的洁癖是天生,这么多年,看过无数心理医生,做过很多治疗都不见好。陈小姐有信心比专业医生做得好?”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尽量收敛自己急促的呼吸,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一年,”她瞥一眼合着的卧室门,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的出口,“陆先生,请您给我一年时间。如果您派了人跟过屿修,应该知道……他对我不是特别排斥,而且他在这边的两个月一直做得很好。” 陆远征沉吟片刻。 “半年。”他低沉的声音短促的吐出这两个字,像是拍卖会现场沉闷落下的锤音。而他作为主导方,轻易就加了附加条件,“这半年,如果屿修没有痊愈,希望陈小姐能够远离他的生活。而且,这段时间,我不希望你们之间产生什么莫须有的爱情之类,让他依赖却毫无结果的东西。” 陈安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连带着把那个朦胧的吻拍的粉碎。 她怎么可能和陆屿修有爱情呢?他们彼此都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她大他五岁。 陈安梨想,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陆屿修不过是认错人了。 ——虽然那是她的初吻。 考虑他的话只用了不到两秒。 陈安梨点头:“好。我答应您。” 回忆到此结束。 陈安梨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她居然留下了他。 在知道陆屿修是陆远征的儿子以后,居然还敢开口留下了他。 究竟是因为他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是又一次满身狼狈的找上她,陈安梨分不清。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看着陆屿修好看但明显瘦削许多的脸:“所以,又是一道坎,我们要一起度过,知道吗?” 少年的眼眸紧紧她明显藏了心事的双眼:“他是不是和你谈了什么条件?” 陆屿修了解陆远征,不可能无条件对别人妥协。 陈安梨笑了一点,烦恼地对着他点头:“有啊。如果你没好起来……我大概会被你爸爸调到非洲去跟拍动物世界吧。” 太过无厘头的回答,陆屿修愣怔了一下。 “嗯……可是我能做什么呢?”陈安梨一脸俏皮的表情,居然歪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给河马当经纪人吗?哇,那就是轮到我和魔鬼签订契约了……命运啊!” 少年看着她明显不愿回答的模样,微微蹙着眉头喊她:“安梨姐……” “哎呀,”陈安梨倏地站起来,转开了话题,“和大佬深谈了一整夜,我得去开瓶旺仔,喝口奶冷静一下了。” 她背着他边走边嘱咐:“粥要全喝完哦。今天就在家休息。” 陆屿修低头看着碗里白绿相间的粥。 闭上眼,贴上少女的唇的画面骤然向他袭来。 ……真是要命。 —— 八月底,临近暑期末及开学季。 星云内部搞了个小型庆功宴或者说年度大赏。 说是大赏,无非也就是表彰一下三大流量的功劳。 除了季风,陆屿修和贺俞,星云旗下其他艺人,路人叫得出名字的都没几个。 而本季度最受关注的,无非就是陆屿修了。 他现在已经是星云内部话题度最高但是最不可外传的人物了。 大赏结束,公司高层和制作人请三大流量和他们的经纪人吃饭。 无非也是看他们个个合约快到期,拉拢着点。 这种事,陈安梨作为下属职员,想拒绝都不能。 而且,既然决定要帮陆屿修治好他的洁癖,那接触人群和正常的社交就是必不可少的。 她早晚要离开,陆屿修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可能永远护在他身前。 永远……陈安梨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 聚餐地点定在临夏市一家五星酒店内。 论起来,这家酒店还是陆远征名下的。 于是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尴尬起来。 陈安梨左手边坐着陆屿修,右手边是瞿清,瞿清旁边是季风,再往旁是贺俞和王莉,然后是陈主管他们。 贺俞前段时间和陆屿修的网络电影同步上映的网剧扑得很惨,连带着被黑粉和路人黑到了现在。 而且和他合作的女主角被爆出拍戏抠图以及一堆黑料,拖累得贺俞每次采访都会被问到。 所以贺俞和王莉的脸色全程都不太好看。 明眼人都看得出高层对年轻的新人陆屿修的巴结。 饭桌上,寒暄了一圈后,就有些诡异的安静下来。 “屿修几号开学啊?”陈主管笑眯眯的,安静了没有两分钟,又把话题引到了陆屿修身上。 陆屿修神情淡然:“2号。” “哦,那没几天了啊。”陈主管摸了摸鼻尖,看了下领导的脸色,“是这样,你作为当红明星,住宿舍肯定是不方便的。所以,公司在临大附近给你找了公寓,随时都可以搬进去。你觉得合适,明天就可以找人帮你搬家,你看怎么样?” 瞿清在那边直接嗤笑一声。 陈安梨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收敛一点。 陆屿修瞥一眼陈安梨,垂下目光:“可以。” “哎,那这事我再找人和安梨交涉。” 服务员进来慢悠悠的上菜。 这边经常接待一些名人名流,所以服务员训练有素,面对大明星们,神色都很淡然。 陈主管安静了没两秒,制作人又开了口:“那个,安梨你看能不能提前了解下屿修的课程?我们这边有几档综艺需要提前确认一下。”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点头:“知道了。” “还有——” 坐在一旁的瞿清终于忍不住了。 她抱着手臂靠着椅背,美艳的脸上挂着冷笑:“感情今天是屿修专场啊,要不我们先回去了?免得碍事。” 陈安梨小小的拉了瞿清的衣袖一下:“清清……” 陈主管脸上一下有些挂不住,讪笑了一下:“这是哪里话……季风这个季度的巡演一直呆在榜首,话题热度第一,而且,屿修也是他提拔的啊,他可是我们星云的大功臣。” 瞿清冷笑:“当初看不上,现在又开始死命巴结人家。我们星云还真是向来会做事。” 在桌上突然变得不受宠的贺俞和王莉脸色更加难看了。 王莉直接把筷子一摔:“感情我们贺俞给公司奉献够了,公司就该卸磨杀驴了。是是是,你们都是功臣,我们这种没那么多剩余价值的,还是别续约拖累星云后腿了。” 一时间四起的发难和嘲讽,陈主管的脸色一下涨成猪肝色。 陈安梨无奈的蹙眉。 所以说,她有时候真的讨厌这样的聚会。 瞿清瞪她一眼,愤愤不平的还想替她和陆屿修出气。 服务生推着载着冰块和红酒的车来。 制作人咳了咳,刚好让服务员开了红酒,顺道出来解围:“大家都是公司的顶梁柱,荣辱与共,干嘛搞得剑拔弩张的嘛。来来来,本来就是出来庆祝的,一起喝杯酒,下个季度更上一层楼!” 服务员顺着座位给倒了一圈酒。 轮到陆屿修的时候,陈安梨抬手按住了他的杯口。 一干人诧异地看着她。 陈安梨面色淡淡的解释:“屿修他感冒还没好……而且,要开学了,他还要读书,喝酒对身体不好。” 制作人干笑了一下,顺着解围:“安梨说的也对。但是今儿这酒摆在这不喝浪费,你可得代屿修享受了这份荣誉啊。” 陈安梨不是没见过这场面,很自然地点头:“好。” 说是说,服务生也看得懂眼色,只给陈安梨的酒杯里象征性的添了一点,没太为难她。 眼看着三足鼎立,大家各自成团,饭吃了一半,气氛还是尴尬无比。 老板使了个眼色,于是陈主管主动出来开口调节气氛:“这样干喝喝不出滋味啊,来,我们老规矩,玩真心话大冒险。” 制作人也跟着附和:“行。都是自己人,可不许造假啊。我记得去年也玩了,这桌上爆出来的可比头条有劲多了。饭桌上的话,都不许外传啊。” 说归说,但桌上谁不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鳖,在圈里摸爬滚打成了精。 随意开口间就把命门暴露给对手。 每年都要来这么一趟,陈安梨还得感谢他们有资格混上了这张饭桌。 算了,有的玩,早点把饭局熬过去,也免了尴尬。 “这样,屿修是新人,从屿修开始。” 老板亲自点人,一桌人顺着声音看向陆屿修。 陆屿修却径直看向陈安梨,于是大家目光跟着看向她。 陈安梨被看得尴尬,她咳了咳,往前坐了坐,抬手把桌上空了的红酒瓶放倒,给陆屿修演示:“你来第一个转这个瓶子,瓶口对准的人要回答你一个问题,必须是真话,回答不出的,就罚酒一杯。被点到的下一个人接力。明白吗?” 陆屿修的眼眸垂下来。他顿了顿,站起身,修长的手指伸出去,在桌子正中央,微一用力,瓶子飞快地在透明转盘上转了起来。 原本是一个不被待见的游戏,莫名地,却因为陆屿修的加入而变得受人瞩目。 大家都屏息看着那个打转的瓶子。 直到它速度渐渐放缓,再缓缓停下,瓶口对准了……陈安梨。 陈安梨愣了一下,很快坐直了。 陈主管他们很快有些如释重负的笑开。 于他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陆屿修如果问到贺俞他们,可能免不了又是一阵剑拔弩张。 “屿修这是,玩游戏都偏心经纪人啊哈哈!” “哎!可不能因为你俩熟就放水啊!” “就是就是!” 陈安梨忽然也觉得有趣,她微微侧过去一些身体,微笑的看着陆屿修:“问吧,大明星。” 少年落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收紧,他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呼吸,清冷的声音出口。 “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陈安梨愣了一下,笑容倏地消失,热度顺着耳根蔓延到脸颊。 众人皆是一愣。很快,那边年纪稍长的人因为他这幼稚而纯情的提问不怀好意地笑了。 瞿清在一旁也没忍住。 她拍着桌子逗弄陆屿修:“哎哟,小朋友,你有所不知。我们安安啊,和男生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初吻得到遥远的未来呢!” 贺俞幽暗的目光也看过来,唇角牵起一抹笑。 陆屿修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放松。 心里忽然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瞿清没看出两个人的暗涌,还在怂恿着逗弄陈安梨:“安安,你这个问题得换一个吧?初吻还在不在?” 陈安梨移开目光,心虚得不敢看陆屿修。 周围人的视线都聚集到她身上,让她坐立难安起来。 等了等,陈安梨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猛地端起面前的高脚杯,闭着眼把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众人再次为她突然的举动惊呆。 因为问题没法回答或者不想说谎才需要喝酒…… 陈安梨皱缩着眉眼挨过酒精的刺鼻和苦涩。 她猛地睁开眼,放下酒杯,再抬起眼皮时,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 “不在了。” 陈安梨回答。 “啪——” 一阵刺耳的脆响。 贺俞手里的杯子骤然落地,周围像是冰封一样陷入沉默。 陆屿修的眼底的光也迅速沉了下去。 第24章 原本的焦点,从陆屿修这边转移到贺俞那边。 王莉的脸色不太好看。 贺俞捻了捻手指,神情恢复了些:“抱歉,手滑了。” 制作人对着主管使了个眼色,很快,主管招呼服务生进来把碎玻璃清理了。 陪着笑脸,劝慰明显不悦的贺俞:“嗨,大家都是公司的顶梁柱,都是一家人。在这个圈子呆久了,咱们也都知道,红极一时的天王都有低谷甚至过气的时候,很难一直在巅峰的。以你们的实力,碰到个好点的作品,肯定就都红透半边天了啊。” 这话说还不如不说。 眼看着王莉的神色更加不好看,老板亲自催促陈安梨动作起来调节气氛,陈安梨反应了一下,起身去拿桌上的空瓶。 “那我们继续啊——” “是……什么时候?” 陈安梨一愣,瞥向旁边声音轻轻浅浅问出这句话的少年。 眼看着大家的注意力都看过来,来回在陈安梨和陆屿修之间瞟。 瞿清也有些诧异地挑眉看她。 陆屿修像是个执着某道数学题的少年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啊,把自己最初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陈安梨愣了愣,笑着移开了目光,顺便转移了话题:“我刚刚都罚酒了,就用不回答这个问题了。” 她说完,手下稍微用了点力,瓶子转了大半圈,缓缓停在了季风面前。 季风原本修长的手指轻轻撑在下巴,遮住了唇,他看着瓶口顿了顿,把手轻轻放下来,撑在桌沿,敲了敲,回答:“十五岁,学校操场。” “咳……咳咳咳咳……”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自然地讲出这句话,却让一旁的瞿清直接呛了酒,咳得脸颊都红了。 陈安梨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知所措地小声说:“我还没开始提问……” 一桌人哄笑。 这一闹,桌上的气氛顿时缓解下来。 瞿清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看着一直欲言又止看着自己的陈安梨,抬眼瞪她:“看我干什么,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的初吻还在的!” 她刚说完,季风的眼神眯了眯,不动声色的抬起酒杯抿了一口。 陈主管笑得眼睛眯缝起来,途中插话:“哎,当初安梨和瞿清来面试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们是面艺人呢,小姑娘长得这么标致,却都要当经纪人。” “那时候,我还担心她俩是年轻,奔着追星来的,没想到能做得这么好。倒是现在了,个人问题得抓紧一下啊。” 陈安梨这人本来就保守,问季风也问不出什么赤.裸裸的问题,所以草草略过。 一堆男人喝了酒,话题倒是放肆不少。游戏后半程,陈安梨又被转到几次,被迫喝了不少酒。 陈安梨喝酒上头,几杯红酒下肚,脸颊红红的,眼神已经迷茫起来。 她属于喝了酒会兴奋型的,整个人脸上带着一点娇憨的笑,别人说什么她都像个小学生一样大声回答。 但她多少还是记得有些话题不能聊。饭局临近结束的时候,桌上话题开始失控。陈安梨听不下去,说了句“失陪”,踉踉跄跄往外摸索,抓着个服务员的手,问了卫生间的方向。 一路晃荡过去,陈安梨看到走廊里的灯都在头顶重影着摇晃。 好容易找准了洗手池的位置。拧开水,拍了一些到脸上,陈安梨抬头看镜中脸颊绯红滚烫的自己,视线清明了一些,很快看清身后站着的眼神晦暗不明的贺俞。 陈安梨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去。 贺俞看到陈安梨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唇角嘲讽的笑意缓缓拉开。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因为酒店平常限定客流量,此刻显得静谧的诡异。 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垂下目光,招呼都不准备打,就要离开。 手腕却在下一秒被抓住,陈安梨下意识地甩了一下,因为喝了酒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着被他拉得更近。 “放开我。”陈安梨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个公众人物。这间酒店也不是没有明星丑闻被拍过。” “我是不是真的看错你了。”贺俞也有些醉意,低沉的声音之后跟着冷笑,他目光阴鸷地看向陈安梨,“先是靠你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白月光拒绝了我,后来又是季风,现在连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我都比不过了,是吗?” 陈安梨躲开他脸上的酒意,偏开头:“你是你,他是他,本来就不该放到一起比。” “呵。”贺俞冷笑,“说的可真好听,可笑的是我当初还信了。陈安梨,你有能耐啊,感情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脸色冷冷的,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但醉意让她止不住想往旁倒去。 贺俞在出道最初,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像陈安梨表过白。 这是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陈安梨拒绝的很干脆,并且和贺俞说他觉得不自在可以换个经纪人。 那个时候,贺俞只当她只是看不上还不红的自己,不仅没有要求换人,反而央求陈安梨,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做朋友。 陈安梨做到了。 他却失约了。 因为她好像心里真的住了一个人,别人走不进去,她自己也不肯出来。 那个时候,贺俞刚刚爆红,他没想到现在上千万人喜欢着的他,都打动不了一个陈安梨,才转而投靠了王莉。 贺俞回忆着往事,觉得自己尊严被践踏了一样。 他抬手,轻浮而轻挑地略过陈安梨带着醉意的绯红脸颊,被她躲开:“傍上陆氏小少爷的滋味不错吧?看起来像是马上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是随时会过气的明星能比的。怪不得你迫不及待的就把自己献出去了——” “啪——!” 静谧的洗手间里,头灯的灯光通亮的照下来,带着点暖黄的暧昧意味。 贺俞平日里保养得当的英俊脸庞被打得偏到一旁,很快泛起红印。 在他愣神间,陈安梨抽回了手。 打了他的手手心微麻,带着痛觉。 陈安梨胸脯剧烈起伏着,她站稳了一些,掐着自己的手心,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你可以随便怎么说我,我不在乎。但是屿修自己的人生刚刚开始,身上没有一点污点,请你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要平白污蔑别人。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屿修上次砸你还是砸轻了。” 贺俞脸颊的肌肉在灯光下绷紧,他像是被陈安梨打醒了,又像是被她打蒙了,看着一侧地面的光影,没有抬头看她。 “还有,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对我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喜欢,只是占有欲和不甘在作祟。贺俞,自私是你的本性,这并不丢人,可耻的是你假借着喜欢掩饰自己的自私,去肆意扰乱别人的人生。” 贺俞终于抬起眼眸看她,眼底有猩红。陈安梨只和他对视一秒,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说过了,既然你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那我们肯定是分道扬镳了。我已经放开了,去走我自己的路,你如果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好那么满足,又何必总是盯着我不肯放?从头到尾,走不出的就只有你自己而已。” 陈安梨越过他走出去,到了门口,头晕晃了一些,她抬手撑住门,偏头看贺俞:“我想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任何贪婪的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酒店走廊里的灯通亮,空调风散出的凉意让陈安梨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一路往前,她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往前踉跄了一步,迎面一道黑影,抬头就对上少年温柔清浅的视线。 “屿修……” 陆屿修展开自己臂弯间的外套,动作利落地给她搭在了肩头。 陈安梨刚刚强撑着所有精神,现在几乎要被酒精支配,她甩甩脑袋,刚要酝酿一下话,忽然感受到少年高大的身影伏下去一些,把她打横抱起。 双脚彻底离地,带着目眩的光,像是极光般略过。 陈安梨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回过神时,少年像是不费劲一样抱着她,垂眸就和她迷离的视线相对。 “回去了。” 清冷的声音简短的,强势的通知她。 陈安梨残余的意识还在挣扎着敲打着她:“等一下,饭局……” “结束了。” 那声音带着凉意,几乎就在耳边响起。 “这是酒店。”陈安梨还在挣扎,“被拍到……” 陆屿修猛地停下脚步。 陈安梨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而原本温和的少年的目光是她不熟悉的幽深和冷然。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补充:“就不好了……” 陆屿修思考了一秒。 怀中的陈安梨还在挣扎,他轻轻把她放下。陈安梨刚松了一口气,陆屿修抬手,轻轻把外套拉高,从她头顶盖了下去,把她带着红晕的脸颊和带着水泽的眼眸都遮了起来。 下一秒,陆屿修再次把她抱起。 “不会。” 他轻声在耳旁说。 陈安梨陷入黑暗,鼻息间被陆屿修身上清冷的气息包裹,脸上的燥热不减,意识迷蒙,再没了折腾的余力。 —— 瞿清拉开副驾座的门的时候,季风清隽的脸庞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她蹙着眉,咕哝一声坐进来,抬手去拉安全带。 摸了半天找不准位置,瞿清刚偏头去看,手蓦地被季风按住了。 窗外路灯幽幽照进来,背着光,季风眼底幽深流转。 他手下的力道加重,整个人忽然倾身覆过来,把瞿清半压在了座椅上。 瞿清喝得不比陈安梨少,缓慢的眨了眨眼,迷糊着瞪他:“干嘛……” 她抓紧安全带,侧目警惕的瞥一眼窗外:“这可是大马路上,很多狗仔蹲……唔……” 季风盯着她一直聒噪的嘴,忽然低头吻上去。 吻得有点狠,末了还加重力道咬了她一下。 瞿清委屈地瞪着他:“你属狗的吗?干嘛咬人!” 季风的手顺着抚了抚她的脸颊,忽然勾着唇角笑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她的眼睛:“初吻……还在?” 呃…… 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瞿清瞬间噤声,太过心虚,她眼神不自觉的移开。 愣神间,季风忽然又附身啄了她的唇一下:“你还真说得出口。15岁那次在操场上,我吻的人……不是你?” 瞿清还要说话,脑袋晕晕乎乎冒出的回忆,很快被季风的吻拆卸着吞入腹中。 —— 一路回到公寓。 陆屿修轻轻地把怀里的陈安梨放到沙发上。 小心翼翼的掀开自己的外套,少女已经睡了一路,双目微合,嫣红的唇微微张着。 他试探着喊她:“安梨姐……” 少女出了点薄汗,碎发微微贴着脸颊。 像是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动静和反应。 顿了顿,陆屿修确认了她是熟睡的,偷偷的,又像是蓄谋已久般的改了口:“安梨。” 他喊完她名字,盯着她乖乖的面庞,然后像是得逞一样,唇角弯了弯,牵出了浅浅梨涡。 一旁的落地台灯照下来。少女的睡颜和他初见时一样,还因为醉酒添了一点绯红。 陆屿修看着她微张的唇瓣,手终究没忍住,一点点探上去,终于,指腹轻轻贴上了她的唇,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少女呼出的热气带着酒意喷洒在他指尖,带起酥麻的撩人气息。 陆屿修眼眸陡然变得深沉。 他想到陈安梨在酒桌上说的话,和太过自然的神情,无法确定的心意在胸膛翻涌。 蓦地抽回了手。 陆屿修单膝跪在地毯上,缓缓倾身凑近陈安梨。 她不会发现的吧…… 那他是不是可以试试,肖想了这么久的吻是什么滋味的…… 是不是……和出现在他梦里的一样。 柔和的灯光下,少年单膝跪在沙发前,虔诚的像要吻醒白雪公主的王子,缓缓地凑近,鼻息和唇瓣间已经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 带着好闻的木兰的香气,还有未散的葡萄酒的浓郁。 陆屿修的呼吸和心跳被搅得乱了节奏。 面前的陈安梨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一条眼缝。 双目迷离又困惑地看着他。 陆屿修屏住了呼吸,看着突然醒来的她愣了神。 他有些无措,一瞬间忘了远离。也不确定她有几分清醒,陆屿修试探着喊她:“安梨姐……” 陈安梨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忽然抬手拉住他的衣襟,凑近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陆屿修愣了一下,少女过分柔软的唇贴着他的,呼吸交融,裹挟着他全部的理智,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很快松了手,跌回沙发里的瞬间,头被少年的手扶住。 陆屿修捞住陈安梨,身体比理智更快做出了反应,凑近去吻她的唇。 再次碰触到的瞬间,陈安梨却忽然格外委屈地瘪了瘪嘴,偏头躲开了。 她的头发把脸遮了大半。手抵着陆屿修胸前被她揉乱的衣襟。 “我……扯平了……” 她模模糊糊的嘀咕。 很快睡熟过去,留不上不下的陆屿修哭笑不得的停在原地。 等了等,陆屿修抬手轻轻拨开遮住她脸颊的头发。 他那双弹钢琴的修长手指轻轻拂过陈安梨的脸颊。在她听不到的时候轻声诉说。 “是你主动的……” 少年声音清冷,带着狡黠的笑意和藏不住的悸动。 那么之前的事不论,反正从现在起,初吻就是他的。 陆屿修兀自这样想着。 —— 开学前,陈安梨和公司的人联系着,总算替陆屿修搬家到临夏大学附近的公寓。 公寓是在新建的一个设施十分齐全地盘也极其贵的新小区。 看得出自从公司里那些高层知道了陆屿修的真实身份后,对他的待遇简直是攀上了天。 收拾妥帖,陆屿修盯着只有自己东西的房间,清隽的脸上的神色沉了下去。 陈安梨还在那边替他摆着橱柜里的东西。都是陆屿修相关的写真还有杂志之类。 她正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冷不防的,少年凑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过她。 陈安梨吓了一跳,抬眼看陆屿修一眼,迅速把手下的东西摆好,站起了身。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只要陆屿修在她方圆两米的范围,她总是下意识想躲。 这样可不行。 她在成年人世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陈安梨尴尬地笑了一下,故作无所谓地问他:“怎么了吗?” 少年眉眼间尽是不悦,开口时是肯定的语气:“你不搬过来。” 陈安梨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攥紧手心的抹布,移开目光:“你现在太红了,让别人知道你和经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还是个女的,分分钟可以脑补出一出大戏好吗。” 少年垂着目光看她:“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她绕过陆屿修,装模作样去擦一旁的立柜。少年像是小尾巴一样,默默地跟过来,眼眸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陈安梨被盯得心虚,索性搬出王牌,扯谎道:“你爸爸不是答应让你待在这边了吗?这个……也是条件。”于是陆屿修就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陈安梨偷偷瞥一眼他落寞的神色,顿时又要被愧疚淹没。 她甩甩头,抬手指他手背上大大的“修”字,“去洗掉吧。” 等了等,陆屿修终于转身,陈安梨补充:“别以为我不住这边,就可以逃脱脱敏治疗还有通告了哦。” 陆屿修明显高大许多的身影进了洗手间,一分钟后,走了出来。 陈安梨拉着他的手看了看,状况好了很多,没有被他洗的通红。 她仔细看着,试着问:“觉得难受吗?” “不难受。” 陈安梨若有所思的松开他的手,抬头,不期然地和少年深邃好看的双目相对。 她的目光几乎想躲,脸跟着开始发热。 陈安梨往后闪了闪,为自己开脱:“你、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呀?你不要突然靠这么近,高我这么多,我压力很大的……” 转开头,只能安慰自己是被他吓到了。 一定不是因为被他吸引,心跳才跳这么快。 陈安梨有些懊恼地按着自己的胸口。 —— 身为全国最高学府,临夏大学每年开学都会上一波热搜,这次因为新生中有陆屿修,所以临夏大学的话题比往年来的都要热烈。 怕传陆屿修耍大牌的消息,公司不敢给他明目张胆的派太多人护着,但又怕太混乱引起骚乱,所以早早和学校做好沟通,报道走特殊通道,一路顺利无忧地过了。 早有不少粉丝蹲点要见陆屿修。 安全起见,学校也只能提前发布恳请社会各界减少集中游览的公告。 但是开学季,怎么谢绝也还是会有不少游人或者粉丝过来。于是在教学楼下,陆屿修还是被几十个女生围堵住了。 人群里口口相传着人群焦点的人物是陆屿修,于是外围的人越围越多。 陈安梨正在新生报道处做最后的盖章确认。 一回头就看到乌泱泱的人群淹没了不远处等着的陆屿修。 她停了一下,冷汗都下来了。 陆屿修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望了一眼,丝毫看不到人群外的陈安梨的背影。 他的眉头很快烦躁地蹙起。 到底都是年轻女生,看到自己的偶像很难不激动。 “啊啊啊好帅!怎么可以这么帅!” 有胆大的,直接对着他喊。 “陆屿修,你好帅!” “陆屿修,我超喜欢你的!可以合个影吗?” 有了一个,其他的也就开始越靠越近。 陆屿修看着少女们伸过来的手,额头的冷汗缓缓冒出来。 手心也开始有了汗意。 他努力抑制住了厌恶的情绪,但是逃离的念头还是一瞬间冒进脑海里。 人群越围越近,最内圈的女生,动作间,手臂已经隔着衬衫贴上他的身体。 不适顺着手臂开始蔓延。 就在陆屿修几乎全身僵硬住的时候,面前忽然伸过一条纤细的手臂,挡住往他身上挤的人。 “那个,大家都知道陆屿修有洁癖,麻烦靠远一点好不好?谢谢!” 陆屿修偏头,映入眼帘的是陈安梨因为着急额头沁出的汗。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很自然地疏散人群。 “拍照的大家隔远一点,拍完就先离开,不要影响新生报道了。十月的时候会有见面会的,到时候大家可以去看。” 被窒息缠绕的感觉缓缓褪去,陈安梨一点点靠过来,把陆屿修挡在了身后。 她抬头看一眼陆屿修还算正常的神情,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有三分钟哦。屿修他还要去教务处,谢谢大家配合!”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出来。 陈安梨和陆屿修在众人围观下进了学校的办公大楼。 把陆屿修安顿在休息室,陈安梨掰开他手心看着里面掐出的浅浅痕迹,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帮他擦干手心的汗,半蹲下去嘱咐他。 “在这边等我。等我谈好事,我们就回家了。好吗?” 少年缓缓点头,却在她关上门的瞬间,身体塌陷下去,手臂抱着头,捱过去脑海里阵阵细碎磨人的声响。 陈安梨离开不到一分钟,门把手很快被拧动。陆屿修的肩膀一顿。 很快,那扇门被人犹豫着拧开,又缓缓合上。 陆屿修从臂弯间抬起头,隔过棒球帽的帽檐,少年冷冷地视线和面前带着紧张和慌张的少女对上。 “hi,”朝花期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笑得镇定一点,她迈步缓缓走过来。 “陆屿修,还真的是你啊。” 第25章 陆屿修只下意识瞟了一眼,很快有些嫌恶地收回了视线。 朝花期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她的手背在身后搅紧,看着少年脸上明显的排斥和忽视,几乎咬得下唇发麻。 终于调整好心情。 “你还真的当了大明星呀……”朝花期努力保持着笑,声音软软的,试图打破气氛沉默的尴尬。 陆屿修并没有任何回复。 他一直就是这样,不喜欢就不理,不想说的话,连回答都得不到。 最惹人生气的是,他也确实有资本这样冷傲。 朝花期吸了吸鼻子,忍住自己将要溢出来的小女生的心酸和挫败:“陆屿修,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终于,陆屿修不耐地打断她的话,问出的却是最让她害怕和心虚的问题。 朝花期看着少年终于瞥过来的视线,目光有些慌张地游移了一下:“我……我被g大金融系录取了,下周才开学……来看看你。” “看我?”少年眉目间的神色冷淡似冰。 朝花期眼眶红了红,她抬手揉了揉鼻尖,尽量使自己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你、你后面改志愿了,怎么没有告诉我……” 那边没有回应,她吸了吸鼻子,搅着手指,兀自继续:“我发的信息,你是不是没有看到?也对,你现在是大明星,消息肯定肯多……” “是。”陆屿修声音清冷,简短而直接地给出了更残酷的答案,“没有必要。” 朝花期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少年眉眼间成熟了许多,只是对她不耐的态度丝毫没有变…… 不,不只是她。 他不喜欢任何人,任何别人的声音和触碰。 ——除了那个待在他身边的经纪人。 朝花期还记得刚刚在人群里看到的一幕,陆屿修的视线紧紧锁在那个女人身上,他好看的双目中的依恋几乎掩饰不住。 “陆屿修,”说这话的时候,朝花期的喉头像是哽住了一样,每个字都让她窒息,“你是不是喜欢你的经纪……” 陈安梨手里捏着打印出来的课表,正低头专注的看着,推开门的时候眉眼间的认真劲还没收起。 她笑着抬头刚要喊陆屿修,看到他对面站着的少女愣了一下。 静静地对视几秒。 “啊,”陈安梨反应过来,“你是之前在咖啡厅楼下那个女孩……” 平心而论,朝花期是很漂亮的长相,打扮也很精心,所以陈安梨很容易就记住了她。 朝花期收起眼底的委屈,看到陈安梨的时候顿了顿,收住自己的情绪,很快牵起一个甜甜的微笑:“姐姐好,我是陆屿修的高中同学。” 陈安梨很快回过神来。 难怪,陆屿修那个时候还没出道,应该不存在什么从头追到现在的疯狂粉丝。 原来是认识。 她很快也浅笑了一下:“你好你好,我是屿修的经纪人。你也考的临夏大学吗?你们班这么优秀的啊……” 朝花期在听到陈安梨自然而然且亲昵地称呼陆屿修为屿修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滞。 很快恢复过来:“没有,我开学还要一阵,刚好来找他玩。” “这样……”陈安梨止住了话,看了看朝花期,又去看陆屿修,“屿修,要不喊你同学去你家里做客?” 她笑着看向朝花期,解释:“我们打算直接回去的,你要一起来吗?” 朝花期愣了一下,刚要点头,陆屿修腾地站了起来。 黑色的棒球帽在他指尖打了个转,被他轻轻扣回到脑袋上,遮住了少年黑亮的发。 他往前,直接抓住了陈安梨的手腕,拉着傻愣愣还笑得礼貌的她一路到了门口。 拉开门之前,陆屿修停顿了一下,微微偏头,很利落的回答了朝花期上个问题:“是。” 朝花期的眼睛一下子难以置信的瞪大。陈安梨愣了一下,有些没懂现在的状况。她试着挣了一下没挣脱,眼神询问了一下陆屿修,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好干笑着看向朝花期。 朝花期抿着的嘴艰难地扯了扯,少女几乎要在下一秒难过得哭出来,却还要努力地笑:“我等下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们了。陆屿修……你好好休息。” 一路被陆屿修拖着出了办公大楼。 周围偶尔有探寻的目光瞟来,让陈安梨惊出一身冷汗。 终于,她加紧进步小跑着越过了大步走着的他,挡在他面前,然后瞪着眼睛甩开了他。 陆屿修眼中的凛冽还未收起,被她乍一瞪,染上了慌张。 倔强着抿唇不说话。 陈安梨看着他大热天带着帽子口罩就为隐藏自己的模样,很快就心软了。 她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地问:“她真的是你同学吗?” 陆屿修没有回答,漆黑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陈安梨顿了一下,又问:“你和她关系不好吗?” 陆屿修丝毫没有犹豫,点头。 准确的来说,他和所有人关系都不算好。 除了她以外。 少年的目光里很快泄露一丝紧张和小心翼翼,盯着她,像是等待审判和教导。 陈安梨看着他的神情只思考了一瞬。 她低下头去,很快又抬起来,深吸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晃着手中的课表给他看。 “我刚刚看了一下,你们学霸的课程好难,除了数学就是物理,这太可怕了!” 陆屿修原本紧绷的情绪和心一顿。 和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有些诧异地喊她:“安梨姐……” “嗯?” “你……不怪我吗?” 陈安梨愣了一下,反问他:“为什么要怪你?” 陆屿修抿着唇不说话,她很快自己反应过来。 “哦,你说刚刚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呀。”陈安梨脸上的神情认真又自然无比,“说到底,我又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没有资格评判你的人际交往。而且,你有选择和谁好和谁不好的权利啊,我没法以我的标准去要求你。” 陆屿修低低沉沉的否认:“什么也没发生。” 陈安梨一哽,好笑的看他:“这是重点吗?” 对陆屿修而言是。 他的目光陡然幽深,在帽檐遮挡下,显得深邃渺远,他低下头去,缓缓点头。 陈安梨不置可否。她走回他一侧,再度晃了晃手中的课程表,接上之前的话题:“你的课看着好像很难诶,你要不要看一眼?我觉得可能档期要压缩一下……” 陆屿修只顾侧目盯着她在阳光下认真低头看着的模样,在口罩和帽子的掩藏下,他几乎瞬间找回了以前的自己,肆无忌惮地追随着她。 而心里的话冲击着打着转,不小心顺着薄唇走漏。 “你不要总这样好……” 陈安梨翻了一下后面的手册,头都不抬的问他:“什么?” 陆屿修盯着她脖颈的线条,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很快深呼吸着移开了目光。 ……不然,他会忍不住。 —— 临大安排的入校前两周是军训。 陈安梨本来还有点担心,她捏着军训服在犹豫,很快试探着问安静看书的人:“屿修……” 陆屿修几乎立刻就抬起了头,准确地看向她的方向。 陈安梨笑了一下:“你想不想去参加军训呀?如果不想,或者洁癖实在受不了的话……” “我参加。” 话忽然被打断,陈安梨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几乎是立刻有些愉悦的把军训服递了过去:“那你先试试衣服吧,不合适可以找人改的。” 陆屿修的视线终于移到她手上蓝绿灰黑相间的军训服上。 陈安梨解释:“我洗过了。因为你是明星,所以可能会有不少人拍照什么的,可能还会发网上……休息时间公司会派车接你,你到时候在车上就行,不用担心被打扰。” 他抓着质量不算好的军训服,抬眼问她:“你呢?” 陈安梨一愣:“我也会在车上等你呀。” 那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陆屿修抓着军训服转身进卧室。 从他决定为她接触人群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过退缩。 换了衣服,陆屿修抓着外套出来,他身影修长,皮肤又偏白,配上这一身,忽然少了学生该有的稚气,反而多了些制服系禁欲的气息。 陆屿修天生衣服架子,衣服还算合身。 陈安梨一路看着少年随意地抓着外套走过来。他在她面前站定,很快耙了耙头发,看向她的眼底莫名有几分慵懒。 陈安梨看着,脸不自觉地泛红。 这也……太好看了吧。 怎么感觉和她当年军训一点不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衣服啊。 摸了半天才找出手机,陈安梨把摄像镜头对准了他,嘱咐:“别动哦。” 陆屿修有些疑惑她突然拍照,被她这样全神贯注盯着,多少有些无措:“安梨姐……” 陈安梨飞快的捕捉他这个神情,顺便解释:“等一下发到你微博。” 他抓紧了衣服,乖乖任她拍着,眼底却有了失落。 —— 第一天军训,场外果然围了一群观众。 休息时间还有几个大胆的女生直接站在离陆屿修很近的位置,搭讪甚至拍照。 陈安梨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公司派了车。 她拿着遮阳伞,推门下去,撑开,一路走到陆屿修面前。 “不好意思,屿修他还有事,也需要休息,大家回去吧,好好休息哈。” 好不容易把陆屿修接上了车。 车里开了空调,陈安梨拍上门,回头就看到陆屿修靠着椅背微微仰头闭着双目的模样。 顿了一下,她翻身去包里掏出防晒乳和修复凝露,拉起少年的手臂,果然晒得红红的一片。 清凉的触感被少女轻柔的指腹揉开,凉凉的痒痒的。 陆屿修陡然清醒,睁开双目,就看到陈安梨抓着他的手臂低头认真涂防晒的样子。 感受到他一瞬间的抽离,陈安梨抓紧了,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休息吧,我就涂防晒和修护,不打扰你。” 她知不知道她的触碰于他而言是最难捱的打扰…… 无意的撩人,清醒的折磨。 陆屿修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 他把目光移向前面的司机:“麻烦,去天文系的教学楼。” 第26章 车子停在天文系教学楼下的时候,陈安梨将将给陆屿修涂完了两条胳膊。 她一只手里捏着防晒,另一只帮他涂抹的手还举在半空,看着少年仰着头时脖颈和喉结清冷性感的弧度,犹豫不决。 陆屿修恰好睁开眼眸,视线缓缓和她相接。 陈安梨愣了一下,笑笑地把防晒递了过去:“脖子也要补涂,你自己擦吧。” 陆屿修坐直了,没有接,转身抬手推开车门下车,很快绕到她这边来,拉开了车门。 “……干嘛?” 愣神间,陈安梨已经被他抓着手腕拉下车。 陆屿修跟司机讲了一句“麻烦在这边等一下”,就拉着一脸疑惑的她一路进了教学大楼。 被楼道里的凉丝丝的气息包裹,陈安梨终于回过神来。 她手里还抓着防晒,甩了一下,挣脱了陆屿修。 陆屿修即刻停下,回头看她。 “那个,屿修,我们这是要去哪啊?”陈安梨干笑了一下,然后状似无意地把手背到了身后,环视了一圈楼内的环境,“哇,这是你们的教学楼吗?也太漂亮了吧。” 临大天文系教学楼是出了名的极其创新的建筑物,从外观看乍看不出,但是从内部看,楼梯一路蜿蜒而上,配合着装饰和教室,以及顶层实验室,很像银河系中的众星璀璨。 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甩开被陆屿修抓着手腕时多心的想法的陈安梨,这下是结结实实被吸走了注意力。 陆屿修瞥一眼她兴奋的模样,清冷浅淡的声音回答她:“之前答应过的,带你去实验室。还想看吗?” 陈安梨眼睛亮晶晶的,收回视线看他,笑得乖顺的点头,眼睛弯的像个孩子:“想!” 陆屿修若无其事地瞥一眼她死死背在身后的手,很快移开了目光:“在顶楼。安梨姐……走吧。”临大顶楼实验室是不对外开放参观的部分。所以陈安梨还真是借着陆屿修这个“临大人”的身份才有机会进来一下。 实验室其实也可以算是外行人理解的观星室,偌大的透明玻璃墙的实验室里,配备有天文望远镜。 陆屿修刷卡,门自动向两侧打开,陈安梨瞥到里面的概况,整个眼睛都亮起来。 现在是白天,而且是正午,并不适合观测。 但陈安梨围着巨大的天文望远镜绕了绕,就是止不住的兴奋。 “说起来我都有两年没有见过天文望远镜了。”陈安梨笑着,看向陆屿修,“上次还是大三结束的暑假去参加天文爱好者俱乐部的时候,和几十个人一起,去山上看了的。” 说到这里,陈安梨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微微偏头:“哎,说起来我大学就是在g市读的诶。你如果再大一点,然后就在本地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是校——” 她本来想说“校友”,想了想又自己先摇头否认,苦笑着看他:“算了,也不会。你这个学霸肯定去的g大,不会去我们学校。” 陆屿修看着她,在话题结束的时候,忽然问:“对那次的俱乐部,你还记得多少?” 正在抬手试图去摸一下望远镜的陈安梨挑了挑眉,难得看陆屿修提到天文相关这么感兴趣,开始认认真真给他回忆。 “嗯……当时好像是说会有流星雨,g市郊区的山上是最佳观测地。我就记得好像是全市范围组织的吧,还要有个认知水平测试,我当时恶补了很久。” 陈安梨歪着头,眼神微眯,然后突然捕捉到某个点,瞬间被点亮,“啊!我记得那天晚上市区放了烟花,从山上刚好也可以看到。” 一边是绚烂的烟花,一边是百年一遇的流星,都是稍纵即逝,但是陈安梨觉得,那时面对星光,回头就可见烟花的画面,是她见过最美的画面。 在脑海里圈圈绕绕着,成了永恒。 陆屿修黑色的口罩已经被他拉下来,勾在下巴上。他摘了帽子,就这样低头看着陈安梨,视线却好像随着她进入到了那个画面里。 陈安梨兀自想着,注意力很快又被天文望远镜吸引了过去。 她微微弯着身体低着头,明知道看不到什么,还是像模像样透过镜头去看。 动作间,她穿的粉白格相间的吊带背心掀起一些,露出雪白纤细的腰线。 陆屿修一低头就看到了。 视线停住不动。 “衣服。” 陈安梨没有听到他低沉而细微的声音。 她看得专注,黑发在背后划过,像是一条夜色中流淌过的河。 停了停,陆屿修的手缓缓伸出去,拉着她吊带的边沿,缓缓往下。 他的手在颤,眼眸变得深沉,指腹不可避免的擦过她脊椎骨外薄薄的皮肤。 陈安梨感受到细微的酥.痒,一路沿着尾椎骨蔓延。她僵硬了一下,陡然站直了,条件反射的猛回头。 因为动作慌张,她向后靠着,眼看着身体就要撞上望远镜。 陆屿修眼疾手快的自陈安梨腰后揽住她,然后把她倏地拉近。 陈安梨双手背在腰后被他擦触过的位置,所以此刻胸前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服,几乎和他的胸膛紧贴。 像是两颗行星相撞,骤然击毁一切。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呼吸也开始发烫。 烫意逐渐蔓延到脸颊。在情绪失控前,陈安梨的手伸到胸前,抵着少年的胸膛隔开两个人的距离。 她的拳头几乎感受到少年快要跃动出胸腔的心跳。 稳定了下心神,陈安梨稍稍收住眼底的警惕和慌张,问他:“屿修……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直觉告诉她,陆屿修这样一个腼腆洁癖的男孩子,不会随意做出……这样的动作。 陆屿修呼吸沉重,缓缓的,视线依旧深沉而专注地盯着她。 陈安梨的手心沁出汗。 她觉得是自己想错了,但陆屿修的眼神……实在让人太容易多想了。 某个瞬间,她想到了逃。 心脏撞击胸膛的触感还在,陆屿修忽然背过去一些,长长呼吸一下,像是刚刚被抢救醒来的溺水的人。 “安梨姐,”他出声喊她,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嗓音还有些微哑,“你记得……” 陈安梨的手机恰好响起来,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骤然蔓延,打破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和将要冒芽的情绪。 她盯着少年的薄唇,陡然回神。 “抱歉,等下再说。” 那一瞬间,陈安梨想逃,而这通电话对她而言像是解救,所以,陈安梨几乎是带着感激的心情走开一些,去接电话。 陆屿修偏头,闭上眼睛,指腹的触感几乎要燃烧他。 他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太着急了,果然吓到了她。 眼前略过陈安梨刚刚眼底的慌张。 但是,她腰际白的像是海边细浪的皮肤,他两年前就触过了,如今怎么能够平静。 脑海里翻腾过自己匆匆冲到简陋的洗水池旁,将烫得快要废掉的指尖放到竹制的水龙头下,却久久舍不得拧开水冲洗的画面。 不熟悉的少女腰间纤细柔软的触感,让他指尖发烫。 可是不是因为介意的恶心。 第一次,他的手就放到水龙头下,却舍不得开水冲掉。 疑惑地捻了捻手指,微麻的触感传来,陆屿修愣怔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因为悸动,才有的似火热情。 那边,少女压低的声音轻柔地传来。 “喂?学长……” 像是冰冷的海浪拍来,击碎他所有的旖旎幻想和记忆。 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 陆屿修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边结束通话的陈安梨走过来,情绪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她只匆匆瞟一眼陆屿修的眼睛,笑着略过了之前本该继续的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吧。”她自己兀自去一边拿东西,“回车上休息一下,你下午还要训练的。” 陈安梨想逃,于是,以这通电话为节点,顺理成章地逃了。 没有看到身后的少年眼眸间受伤的神色。 —— 易承纪和陈安梨约的是周末回去以前的高中看看。 陈安梨本来在犹豫,倒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不确定自己对易承纪的感情,以及易承纪的感情。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和陆屿修的相处最近越来越奇怪,好像开始朝着根本不受控的方向发展。 不能这样。 不可以这样。 陈安梨想,她怎么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人,总不能因为一个吻,就和一个小她几岁的男生纠缠不清了吧。 更何况,她和陆屿修的爸爸还有言在先。 索性推了自己一把。 陈安梨小初高中都是在自己的家乡青栀市读的。 她想着之前因为程征的事还跟她妈别扭着,刚好这次回去看看。 陆屿修的军训只剩几天,没有休息日。陈安梨请了假,公司派了新的助理暂时随行照顾。 她给陆屿修发了短信过去说了这件事,陆屿修没回。 陈安梨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但努力按捺住了,没有再打电话过去。 一大早,陈安梨接到易承纪的电话,下楼就看到他倚着车在等自己。 这是她少女时期多少午夜梦回辗转磨成的美梦,如今这样触手可及。 陈安梨走到旁边,抬头喊他:“学长,等很久了吧?” “刚到。” 易承纪接过她带的小箱子,放好,又贴心地帮她拉开副驾座的车门。 陈安梨小声说了谢谢,坐了进去。 她刚拉过安全带系上,看着前面一愣。 易承纪昂贵崭新的车里,车玻璃前面却挂了一只有些泛旧的小熊。 格格不入的。 陈安梨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她高一那年挂在书包上的,后来丢了,怎么也找不到。 易承纪刚好坐进来关上车门。 他抬眼,注意到陈安梨的视线,坐直了,解释:“你之前掉的,我也是后来搬家才找到,一直没机会还给你。” 神情太过自然,丝毫没有给陈安梨多想的余地。 她愣怔着,思绪开始飘远。 陈安梨高一那年,学校组织秋游。 因为老师安排问题,他们高一的车不够用,所以每个班抽学号出来去高二车上分散坐。 陈安梨刚好被抽中。 她有些年腼腆,被老师推上大巴,环视一圈,看着一车陌生的面孔都已经结伴,忐忑地一路向着后面走。 一连问了几位学姐,对方的回答都是旁边有人了。 陈安梨一路往前,看到最后一排的唯一的空座。 但是外面坐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正在安静地低头看书。陈安梨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几乎就想找借口不去秋游了。 她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请问,这里……” “没有。” 男生打断她的话,径直站起来,在狭窄的过道里,洗的极其干净的校服几乎擦着她鼻尖而过。 易承纪抬起眼皮垂眸看她,少年清瘦的脸格外好看,诧异不过一秒,对着她友好的弯唇:“学妹?” 陈安梨的脸腾地红了。 慌张地点头,往进走的时候还被台阶绊了一下。 被男生拉着胳膊扶住。 “小心。” 陈安梨不敢回头看他,被他隔着校服抓过的胳膊像是自己有了意识,清晰地发烫。 那是她第一次见易承纪。 第一眼的初见,第一眼的倾心喜欢。 回来的时候,陈安梨发现自己书包上的小熊不见了。 她还以为是丢在山上的树林里了。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在易承纪的车上见到。 “是掉在车里了啊。” 陈安梨恍悟。 易承纪唇角弯了弯,点头:“不过,你可以不要拿回去吗?” 陈安梨一愣,他的视线看向她,笑意晕开:“放这里,我习惯了。” 隔了会儿,陈安梨点头。 易承纪脸上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他修长的手指操控着方向盘,把车开了出去。 “回青栀市还要一阵,你可以睡会。到了我叫你。” “嗯。” 陈安梨昨晚失眠了大半夜。 本来想着不可以在易承纪车上睡着,好像把他免费司机一样,不太好。但终究抵不过舒适的温度和困意,缓缓偏头迷蒙过去。 易承纪从后视镜里看着少女偏头睡着的模样,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他把音乐拧得极其轻柔,放缓车速,帮她调了座椅位置,又拉过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到她身上。 一路好眠,陈安梨感觉自己像是在家里安睡了一整天一样。 她下意识地舒适的伸懒腰,手擦过高定西服内里光滑的面料,陡然回过神来。 意识瞬间清明,陈安梨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看到易承纪正偏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视线中的光线几乎像烈日倾泻。 她的座椅被调低了,看起来像是他在床旁一直盯着她一样。 易承纪比高中时候成熟不少,眉眼间依稀可见曾经青涩好看的模样,加了些清冷的感觉,眼神中的温柔倒是和之前一样。 陈安梨有些微赧,她清了清嗓,坐起来,瞥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易承纪抬手很自然地递给她一瓶水。 “我们,到了吗?”陈安梨偏头看了一眼,很快看到熟悉的高中校门口的风景。 “嗯。”易承纪声音清浅,“喝点水,睡得好吗?”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陈安梨接过水瓶,躲开他的视线道谢。 西装从她身上滑下,陈安梨伸手去抓,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帮她抓,却不小心落在她手上,自手背后抓着她的手。 陈安梨愣了一下,西装掉到座椅下面,盖过了她的脚。 第27章 气氛僵持了几秒。 陈安梨有些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她迅速抽出手,弯下腰去捡衣服:“抱歉……” “没事。”易承纪直接从她手中抽出西装外套,随意地丢到后座上,“衣服而已。别紧张。” 陈安梨就抿着唇不说话。 “走吧,刚开学,也就午休这会儿没什么人。” 易承纪率先推开车门。 陈安梨回过神来,也赶忙推开车门下车。 青栀一中是青栀市的重点高中,建校已有近百年,所以有一半的建筑是偏古代书院风的,很有书卷气息。 正午的阳光有些热烈,陈安梨在烈日下眯了眯眼,看着那边在门卫做登记的易承纪。 易承纪上学时期成绩和综合素质就十分优秀,毕业更是以优异的成绩直考了g大,到现在都还在学校理解光荣榜上登着。 更关键的是他不像别的学霸一样光顾着学习就一身朴素甚至有点狼狈,相反,他好像时刻都是从容的,运筹帷幄的,长相上,易承纪更有那一届的级草之称。颜值给他的加分从入校到离校很久,都还在蔓延。 早几年的时候,总会有人去光荣榜上偷偷抠走他的一寸相。 学校抓了几次无果,只得每次补新的上去。 所以眼看着别的同届的学霸照片开始泛旧,易承纪的都还崭新如初。 门卫也是识人的,很快认出他来,所以进校显得格外容易。 为了躲避烈日直照,两个人走旧建筑的长廊过去。 墙都是青砖做的,飞檐廊柱,状元桥横跨过人工湖,旁边那棵百年老树的树叶青葱茂密,上面绿的树叶夹杂着红色的许愿条,随着风来回晃动。 这几年大学加工作,回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过,那个藏在她心里陪她度过整个青春期的男生不在,所以她身处在这个环境,怎么都觉得缺了东西。 所以像现在这样游走在安静的校园里,陈安梨也难得兴奋。 因为是开学季,学校像往常一样开了喷泉,能看到湖里橘色的鲤鱼灵动的一晃而过,沉入水底。 老建筑这边廊檐遮蔽着,总给人格外清凉的感觉。陈安梨舒适地眯着眼,路过扇形的窗户,停了一下,跟着就笑了。 这排窗户恰好能看到外面的篮球场。 以前活动时间或者晨读的时候,总有女孩子捧着单词本或者课本在这边背书,说是背书,无非是可以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窥见外面篮球场上奔跑或者灌篮的男孩的身影。 陈安梨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易承纪又是格外喜欢运动的,犹爱打篮球,所以她每次一下课都飞奔着来,抢占绝佳地理位置。 “我记得以前,我很喜欢在这打篮球。” 易承纪也停下了脚步,居然和她想起同一件事。 陈安梨也跟着笑了。 “我也记得。学长那时候可是风云人物啊,每次课后都有一堆女生围观,从高一到高三,甚至复读班的学姐。” 易承纪也跟着弯了唇角,偏头看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啊?” 陈安梨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问题。 在这边打篮球还有什么为什么,除了是因为喜欢篮球…… “因为你课后和晨读很喜欢在这边背单词。” 陈安梨脸上的笑一僵,诧异地看着他眼底的笑意。 那个时候…… 陈安梨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候每一次都会故意带一瓶水过去,像是别的女生一样,期待那个男生走向自己,然后能够喝到自己递的水,就能安慰自己像是心意被接受了一样。 然后易承纪居然真的走向了她。 不巧的是,那天刚好是她要放弃的一天,擅自打开水喝了一口。 易承纪在窗台下仰头看她,额头的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眼底的光亮得晃眼:“陈……安梨学妹?” 他居然记得她! 陈安梨当时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所有的意识和话被击得粉碎。 身后是打篮球的男孩子的起哄的喊声。 易承纪歪头冲她笑:“你有水吗?我今天忘带了。” 陈安梨低头看一眼,抓紧被自己喝了一口的水,悔不当初。 “有……可是……” “拜托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轻轻掰着窗沿,另一只手直接对着她伸了出去,脸上带着笑意,像是撒娇,又像是撩拨。 鬼使神差的,陈安梨像是被他晃眼的笑和口中的白牙蛊惑了心神,缓缓就把手中的水递了出去。 走廊建筑比篮球场高出许多,所以这个角度,是陈安梨在俯视着易承纪。 他拧开瓶盖,缓缓仰头,唇没有直接触瓶口,而是隔了些距离,对着自己的口倒下去。 少年初发育完全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水珠混合着汗滴划过,钻进他的篮球服里。 陈安梨看着,陡然红了脸。收回目光,易承纪像是毫不觉得自己捅破了一个多大的秘密,移开了视线,指着那边的古树。 “居然还在。” “我记得我们那时候也都写了许愿签的。” 原本想问的话快要冲破喉头,却被他轻易堵死。 陈安梨顺着他的指去看。 “我记得那个时候本来不想写的,没有什么意义。”易承纪偏头看她,“但是我想,等我毕业,你每天到这里背书,看到这棵树,总还能想起我。” 又一次。 陈安梨张着嘴,有几秒脑袋都是空白的。 他却兀自长腿迈开,喊她往前。 “也不知道教学楼开不开放,去看看吧。” 陈安梨像是一颗不停被充气的气球,丝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戳爆,易承纪像是今天就为了一点点击溃她一样,铺垫好了一切,却不给她打断和提问的机会。 只能跟着他一路往前。 不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对不上。 一路上了顶楼。 楼道里静悄悄的,陈安梨看着翻新过的装修,教室窗户可窥见里面的光荣榜或者板报,像是穿梭时光,从青春里走过。 走到自己曾经的教室门口,陈安梨试着推了推,门果然是锁着的。 她对着易承纪尴尬地笑了一下。 “进不去。” 陈安梨踮脚从前门玻璃看了看,跟着笑。 “不过进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和我在的时候很不一样了。” “我觉得变化不大。”易承纪顺着看到窗户那里。 窗户没关,天蓝色的窗帘顺着风来回摆动。 陈安梨仰头去看他,就看到他视线微眯。 “安安,你记得吗?我高三那年,学校百年校庆,晚上放了烟花。” “当然记得啊。” 陈安梨几乎瞬间就想起。 那个时候,学校提前一天就安排了每个班的位置和观看阵容。 陈安梨作为高二文科最后一个班的,居然就和高三理科第一个班的易承纪的班挨着。 陈安梨和女生站在前排,他作为班级负责人站在最前面。 周围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陈安梨却搅着手,烟花一浪一浪在夜空绽开。 她偷偷去看被烟花照亮的男孩的脸,却发现他也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那个方阵里,每一个女孩都觉得易承纪是看了自己。 “很抱歉,那时候牵了你的手。” 陈安梨的眼睛陡然睁大。 烟花结束,因为是百年校庆,所以说是回教室自习,大部分班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安梨的班里放了电影。 有的班直接开了联欢会。 而她被同学喊出去,就看到等在教室后门的易承纪。 整个走廊都在闹,年级主任偶尔敷衍地说一句小声一点,吵闹声很快再次盖过。 有的班甚至黑着灯,一堆人点着蜡烛围坐着开始搞鬼屋或者笔仙之类的。 路过阶梯教室,她低着头忐忑地往前,却忽然被易承纪拉住了手腕。 “这边。” 陈安梨愣了一下,那边易承纪轻轻一推,阶梯教室的门就开了。 里面几乎是顷刻就飞出十几个彩色的气球,扑到陈安梨脸上。她抬手拂开,看到里面十几个高三生在吹气球布置现场。 “说是快毕业了,要好好疯一次。”易承纪眼底染着笑意,看她,“也算是学生会的滥用私权了。” 陈安梨到底是乖乖牌,看着里面平时霸榜的学长学姐此刻都没穿校服,还在吹气球布置彩带的欢腾模样,有些愣怔。 “哎!易承纪,还有那个,学妹是吧?来来来,”对面一个披着长发的学姐对他们招手,“做游戏了,刚好差两人。” 易承纪笑:“那边不是刚好两个。” “哎呀,不要死胖子,要一男一女。” 玩闹的声音里,隐晦的意思几乎要冲破,陈安梨红着脸有些无助,却听易承纪低低的带着点宠溺道:“真是的。” 他偏头看陈安梨,“过去玩一下?” 愣怔地跟着过去,学姐大大咧咧的,笑起来很好看,灯光下,涂了浅色唇彩的唇熠熠生辉。 “这样啊,一男一女算一队,抽中最小数字的人,要蒙上眼睛,轮流去摸其他队的人的手,最快猜中自己搭档的算赢。我们最后有奖励的。” 稀里糊涂就加入了游戏,这种游戏,对于异性肢体接触格外高亮的一群高中生而言带着隐隐的刺激感。 结果陈安梨手黑,第一把就是最小的。 学姐笑眯眯地拿眼罩把她眼睛蒙上,然后喊开始。 陈安梨的手被学姐引导着,指尖触到对方的指尖。 她抿着唇,只想试探着碰一下,除了易承纪都不认识,她根本无心去猜对方是谁。 “学长?” 陈安梨每只手都盲猜。 “这里除了学姐都是学长。学妹说的是哪个学长?” 周围响起小声的压抑的笑。 她的耳朵尖也跟着发烫,就要抽回手。 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陈安梨愣了一瞬,几乎是顷刻就要抽回。 偏偏这时候学姐却还在她耳边营造着气氛问她:“学妹你确定是吗?是你搭档的学长吗?” 那只手清瘦,温热,指节分明,明显是男生的手。 陈安梨只好点头:“确定。” 那只手摆弄了一下,终于松了力道。 陈安梨顷刻把手抽出来,背到身后。 眼罩被人轻轻取下来。 陈安梨睁开眼眨了眨,看到近在眼前的易承纪。 灯光自头顶落在,他眼底有光,唇角噙着笑。 坐在桌沿的学姐跳下来,脚落地,笑着去那边继续组织游戏。 旁边男生撞了撞易承纪的胳膊,笑得一脸暧昧:“会长,你又假公济私。” 易承纪也不否认,只指了指那边欢腾的人群:“去玩吧。” 回忆和回忆重叠。 陈安梨陡然响起易承纪发在空间的那张照片。 那时候她刚刚高考完。 猛地回过神。 陈安梨倏地抬头看他。 顿了顿,像是终于自己受不住等待的煎熬的气球,自我戳爆。 “学长,你、你喜欢我?” 第28章 “很不明显吗?” 易承纪垂眸看她,眼底的光沉沉暗暗,嘴角噙着笑,像是还有心情和余力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 怎么会。 陈安梨愣怔着,怎么也想不通。 易承纪也不给她机会慢慢想通。 他偏头看着她,眼里藏着明明灭灭的光。 “我那时怕吓跑你了,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容易被吓到。” 易承纪自嘲的一笑,移开了目光。 “安安,那几年,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擅自等着你,擅自表白,又在失败后擅自逃开。” 陈安梨像是被岁月玩弄,突然醒悟了一样。 她皱眉打断了易承纪:“等一下……学长,你去找我表白……过吗?” 易承纪好看的眉眼间轻轻蹙起,看向陈安梨,眼底隐隐有受伤的痕迹。“安安,即使你不想想起,那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事,对我而言,是很难忘的记忆。” “不是!”陈安梨开始有些急,索性开始从自己有记忆的部分问起,“那个时候,你不是发了空间,你和你喜欢的女生。还有你们牵了手拍的照,说什么毕业快乐,亲爱的女孩,你喜欢她很久了之类——” 像是什么东西倏地划过她的脑海,陈安梨张着嘴停滞住,对上易承纪肯定的目光:“那个人,是我……” 易承纪掏出手机来,举到陈安梨面前。 锁屏就是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明显是从男生的角度拍的,放到现在再看,像素有点低了。 陈安梨愣神间,易承纪已经牵起她的同一只手,放到图片旁边,完美还原了这个场景。 “那个时候,看你蒙着眼,我就在想下次再牵到你的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明知道不好,可还是拍了照片给留下来。” 陈安梨垂着目光,很久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她抽出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在易承纪的手中脱离,而他的手像是挽留一样勾了勾。 陈安梨抬头看他,眼神中也满是认真和严肃:“学长,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是……” 她垂下眸来,咬了咬下唇,把一切都坦白,“但是,你那时的感觉没有错,我……我也喜欢你。” 易承纪的身形一顿。 “巧的是,高考完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去找你表白的,”陈安梨搅着手,自嘲的笑了一下,“去找你的路上,刷到了这条动态。我以为你和自己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很难过,才删除了你。” 对面久久没有声音。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 “所以最后是我自己误会了,然后删了你,让你误会是拒绝了吗?” 人生真的不是在玩弄她吗? 易承纪轻轻拧着眉。 他看着陈安梨像是真的困惑的神情,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可那时的他的尊严和骄傲跌落云端是真的,心痛也是真的。 摇了摇头,易承纪认认真真看着她。 “不是那次。在那之前,我发q.q消息跟你表白了。” 陈安梨听得一愣。 “你说你讨厌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也不会和我在一起。记得吗?你还说,希望……”易承纪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低,“我离你远一点。” 陈安梨站在他对面,如遭雷劈。 “那天……我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去你家找了你,在你家楼下等了很久。你妈妈下楼来,说你不想见到我,让我走。” 有什么钝钝地敲击着陈安梨的头。她像是倏的想到什么,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学长,你跟我来。” 陈安梨抬手抓着易承纪的衣袖,一路下楼。 —— 陈安梨家离学校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开车几乎两分钟就到,陈安梨一路憋着一口气,一句话都不说。 等到了自家楼下,飞快地拉着易承纪上楼。 按了门铃,那边很快开了门。 陈安梨的妈妈王雅晶看着她一愣,即刻开口抱怨:“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上次和程征那件事让我……” 王雅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原因是她看到了陈安梨身后的易承纪。 “这位是……” 易承纪笑得得体:“阿姨好,我是安安的……校友。我们以前见过的,您不记得了吗?” 王雅晶哪里还记得这种事。 陈安梨的同学,除了同住一个小区的,和同一个班的,别的她全都记不住。 但王雅晶打量着易承纪一身不菲的装扮,以及他得体的举止,很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堆起了笑容:“哎哟,安梨的朋友啊,快请进。” 陈安梨脸色不好看,进了门就去拉王雅晶:“妈,你来。我有事和你说。” “有什么事以后不能说。”王雅晶不耐烦地甩开她,推了她一把,“你说你,带人回家怎么不早讲一句?瞪我干嘛,去给人家倒杯水让坐着啊。” 陈安梨沉沉呼吸一下,先扭头去了客厅。 那边,王雅晶在厨房忙活一阵,很快端了果盘过来。 “来,吃点水果。你说安梨这孩子,也不说一句,我这都没有准备什么。” “谢谢,您别忙了。” 王雅晶在对面的沙发坐下,越看越觉得易承纪顺眼,连带着脸上的笑容是一点也藏不住。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易承纪。” “哦,咱们市这个姓可不多见啊。你和安梨一届吗?后来考到哪了呀?” 陈安梨抓紧沙发布,开口打断她:“妈。” 易承纪耐心回答:“不是,我是安安的学长。高她一届,考去了g大,后来出国了。” “哎,可真给你父母争气。还是海归呀。”正在拿易承纪和程征对比的王雅晶一听,脸上的笑更甚,“那你这是回国来工作了?以后留国内吗?决定好在哪个市了没?” 陈安梨实在听不下去了,盯着她提高了音量:“妈——” “你有什么事不能等等在说?我没教你礼貌吗?”王雅晶不满地用眼神暗示陈安梨,“没看我正在和承纪聊事情……” “妈!”陈安梨几乎是吼着打断了她。 平时鲜少发脾气的她这样不顾场合不给面子,让王雅晶愣住了。 闭了闭眼,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睁眼径直看着王雅晶:“我高考完那天,你动我手机了?还有电脑。” 明显质问的语气,让王雅晶回过神来。 她态度也不好起来:“那都多久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起来?而且,你有什么秘密,我是你妈,我还不能看了怎么样?你这是什么态度?!” 陈安梨眼底的光缓缓熄灭,脸上的表情压抑着怒火:“不是看。”她摇了摇头,“那时候,有个人跟我表白,你擅自回了我的消息,还删我聊天记录了,是不是?” 经她提醒,王雅晶总算想起好像这么回事来。 她挑着眉,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那又怎么了?你那时候最要紧的事是学习,怎么能早恋?要不是我管着你,你能安安稳稳上大学毕业又找好工作吗?” 陈安梨像是被人毫无防护措施地丢进冰冷的河里,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感受着溺水和身体被冲走的绝望。 她冷笑了一下,看着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王雅晶:“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当初那样对人家,现在又样眼巴巴贴上去。” “你什么意思……” 易承纪对着陈安梨伸出手,陈安梨却没脸去抓。 “当初那个你替我拒绝还赶走了的男生就是学长。你凭什么替我做了决定?你……为什么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呢?” 陈安梨抿着唇,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 王雅晶一愣,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陈安梨径直站起来,甩开了易承纪的手:“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水流在指缝间冲刷而过,又竞相顺着下水口流走。 陈安梨抬手拍了一些在脸上,闭着眼睛,等着窒息感缓缓散去。 她没有想过…… 从来没有想过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子的。 王雅晶向来管她管得严。接触的男生有限,q.q这类社交网站账号她要把关,手机平时要放在家里,不可以设密码。 她那时抵抗不过,王雅晶一直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也觉得可以接受。 可她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 如果易承纪没有这么早回来,如果他就此恨她讨厌她,而不是再次找来告诉她这些……是不是原本可以美好相处的两个人,就要遗憾一辈子。 怎么可以这样……即使是父母,怎么可以就这样决定别人的人生。 闭着眼睛,陈安梨却猛然想起了陆屿修来。那时候给他过十八岁生日,他说自己没什么心愿;那时她还把这件当自己的青春遗憾给他听;想到了面对陆远征时,他对她太过明显的保护和依赖。 原来无关家境。 就是有这样的父母,而他们在这点上居然很相似。 抽出几张纸巾把脸上和手上的水珠擦干。陈安梨睁开了眼。 她收拾好情绪,径直出去,拎起沙发上的包,抓起手机,打了招呼就要走:“我先回去了。” 易承纪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跟着也站了起来。 “安安,没事吧?” 陈安梨摇头,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 王雅晶有些急了,瞪她。 “这不就是你家!你回哪去?就为了那么久以前一点事,我还不是为你好?人家承纪都说了不介意,你还跟我别扭个什么。” 陈安梨垂眸看她:“妈,求您偶尔也想一想,您为我好的点,对我就真的好吗?” 一路到了门口。 王雅晶追出来拉住陈安梨,她使了个眼色,易承纪很自觉地让路:“安安,你和阿姨聊聊吧,我去车里等你。不急。” 王雅晶看着易承纪走远,手下的力道抓得陈安梨有点疼:“你看看你,那不管怎么说,人家成绩样样优秀,家境也不错。程征你看不上就算了,这你总没得挑吧?” 陈安梨点头:“是没得挑。五年前,你不是替我拒绝了吗?” “哎呀!你怎么这么死心眼?”王雅晶恨铁不成钢地看她,“那个时候小孩子玩闹,就只会耽误事。但是现在你看承纪都找来了,证明人家这么多年都还喜欢你,你更得把握啊。” 陈安梨觉得好笑。 “高中不许谈恋爱,大学不许谈恋爱。我大学才毕业一年,却迫不及待想让我马上谈恋爱结婚。你以为自己生的是什么天仙还是黄金吗?” “你今天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妈!” 陈安梨忽然很大声地喊了她。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王雅晶,眼底有猩红和泪光,嘴巴因为委屈死死抿着。王雅晶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陈安梨偏头止住所有酸涩和泪意,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已经很没有脸见学长了,您别让我更难做了,好吗?” 陈安梨转身,甩开了王雅晶的手。 门被她轻轻拍上。 一路下楼来。下午的阳光照下来,几乎让她目眩。 她走过去,易承纪正靠着椅背坐着。 陈安梨拉开车门,车里播放的莫文蔚的《如果没有你》裹挟着冷气向她袭来。 易承纪睁开眼睛,偏头看她。 陈安梨抿着唇,坐进去。 她没有动也没有系安全带。 安静片刻,陈安梨微微偏过身体,垂着头不敢看他:“学长,对不起……” 下一秒,她整个人却被抱了个满怀。 陈安梨身体一僵。 “安安,你知道我有多庆幸。” 男人低沉的声音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借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间和耳边。 “原来,你没有拒绝我。”易承纪这下真的浅笑了一下,“还有,你也喜欢我。” 陈安梨心里搅动着太多情绪。 这种亲密的接触让她觉得不适,顿了顿,陈安梨抬手推开他。 易承纪倒是没有多想,很绅士地坐了回去:“抱歉,我太开心了。” 陈安梨躲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吧。” 一路无言。 到临夏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到了公寓楼下。 陈安梨下车,刚要隔着车窗道谢还有再见,易承纪也推开车门下了车。 “安安,”他的目光在夜色中黑亮无比,“现在呢?现在的你,还喜欢我吗?” 陈安梨的心陡然沉重起来。她有些慌张地搅紧手指:“对不起,学长,我……” “抱歉。”易承纪打断她,他靠过来,抬手轻轻拂了拂陈安梨被风吹散的发,“是我太心急了。我给你时间,我们慢慢来,好吗?” 陈安梨连头也不敢点。她只能小声说句“晚安”,就往楼道里跑去。 易承纪倚着车,仰头看着陈安梨家的灯亮起,只觉得悬空无着落五年的心终于回落,那样踏实。 一路上楼,又飞奔到门口,陈安梨深呼吸几下。抬手按了密码。 门打开来,陈安梨看着客厅一扇落地的台灯昏暗地晾着,愣了一下。 轻手轻脚关了门,绕过来,就看到沙发上安稳睡着的少年。 陆屿修个子很高,侧身窝在小沙发里,显得特委屈。 陈安梨记得陆屿修的行程,公司给他接了一档开学季综艺,他昨天就飞去临市的演播厅彩排加录节目。应该今天白天还有采访。 看他样子,不知道多久没睡,也不知道处在人群高压下,躲避他人触碰,耗费了多大精力。 空调风徐徐吹着。 陈安梨内心陡然升腾起心疼和愧疚。 她蹑手蹑脚去柜子里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坐在地毯上看着陆屿修的睡颜发呆。 少年睫毛修长,呼吸浅淡,皮肤好到毛孔都看不到,棱角和轮廓完美得好似艺术品。 莫名的,内心居然安定下来。 之前的焦躁和难过都被抚平。 陈安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目光移到少年的薄唇上,陈安梨怔了一瞬,腾地站起身。 疯了疯了—— 她抬手锤自己脑袋。 —— 一夜好眠。 陈安梨睁眼,伸了个懒腰,推门出来,一眼就看到空空如也的沙发和扶手上叠放整齐的毯子。 愣了一下,陈安梨抬头,看到餐桌上摆放着的早餐。 很鲜的粥,晾得温度刚好,还有小笼包。 陈安梨一眼认出是楼下早点店的。 这个人…… 是上天派来让她愧疚的吧! 匆匆收拾好,吃了晚饭,陈安梨抖擞精神去履行经纪人义务。 陆屿修因为《星星总会迟来》而口碑大红,所以找他的戏一时爆满。 最近刚好他军训进入尾声,之前接的一部系也进入正式拍摄期。 这是一部律师职业相关的剧,双男主类。 巧的是,另一个男主定的是季风。 于是在拍摄的酒店里,瞿清和陈安梨又相见了。 导演把主演和编剧叫到一边开会。 陈安梨兴冲冲找来,没见到陆屿修,倒是被瞿清拖进茶水间。 瞿清看着她难得化了妆,还遮不住微肿的眼眶,一边煮咖啡一边嫌弃地问:“你这是怎么搞的?” 陈安梨正憋得慌,索性把一切都跟瞿清摊牌。 瞿清听得张大了嘴,很快,她收住了表情,低下头盯着咖啡壶。 “所以,你和你那个学长,其实是两情相悦的,只不过被你妈拆散了?” 陈安梨不满地挑眉:“瞿清同学,你这反应也太淡然了吧?这种封建牢笼般的存在,你不是最不耻的吗!” “不耻又有什么用,”瞿清笑,“还是有很大部分家长,直接把孩子当自己的附属品的。生死都不由自己。” 陈安梨表示认同。 瞿清抬眼看她:“安安,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这叫怎么说,至尊梨,上天给你的第二次机会啊,你得好好珍惜。” 陈安梨为她这仿着“至尊宝”出来的蜜汁称呼逗的嘴角抽了抽:“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乱的比你的咖啡还要沸腾。” 瞿清看她这无精打采的样子,乐的高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揶揄她:“哎,合着你之前游戏桌上说的初吻,不是撒谎的啊?你这学长才回国几天,就旧情重燃直接献吻了?可以啊。” 她突然提起这茬,陈安梨小脸一垮。她抬手遮住脸,声音闷闷的:“你别说了,我正在烦恼这件事呢。” 瞿清不解:“烦恼?”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来,看向瞿清,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那个吻,不是和学长。” 瞿清一愣。 就听陈安梨接着说。 “是……屿修。” “你说什么?!” 瞿清直接炸了。 陈安梨被她陡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赶忙凑近些去捂她嘴。 “清清,你这个情绪反应……怎么这么反常!” 瞿清直接伸着脖子从她手后逃出嘴来:“你等下,你刚刚说你和——” 茶水间的门猛地被推开。 两个人同时噤声。 陈安梨被吓了一跳,刚稳住心神,回头就看到陆屿修穿着白衬衣站在那里。 他盯着她,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第29章 两个人都拿捏不准陆屿修是什么时候到的门口,又听到了多少。 等了等,陈安梨干笑一下,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开口:“屿修来了呀……你们开完会了吗?我们正准备……” 她话还没有说完,眼睛一路看着陆屿修大步冲这边走了过来,准确的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陈安梨猛地噤声,心却慌乱成了一团。 陆屿修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拉着她就往外走。 陈安梨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瞿清的手臂,求救的目光就看了过去。瞿清咳了咳,拉开了她的手,话压低些落在她耳边:“安安啊,这情债可是万万欠不得的。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还是早点说清楚早好啊……” 手被掰开,陈安梨像是要被拖去用刑的宫女一样,一脸忐忑和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被陆屿修拖出了茶水间。 陆屿修手抓得很紧,好像生怕她逃了一样。他腿长,步子迈得又大,于是陈安梨跟得困难,还要做贼一样左右堤防着有没有人突然路过。 绕过楼梯转角,到了这层右边的客房区。 “屿修……”陈安梨喊他,想提醒他此时两个人的处境。 陆屿修倏的停下脚步。 陈安梨因为惯性往前,鼻尖撞上他的手臂。她刚松了一口气,摸着鼻尖站直了,下一秒,陆屿修松了手。 陈安梨即刻捏着自己的手腕,稳了稳心神,她试图试探下陆屿修的态度。 “那个……你有什么话不能当清清面说嘛?我们和季风这算是二度合作了……” 陆屿修的目光从她不停开合的嘴上移开,瞥一眼旁边供人休息的椅子,忽然抬手捧着她的腰,把聒噪着试图转移话题的陈安梨轻易地放了上去。 陈安梨话说到一半,低呼一声,低头惊恐地看着陆屿修。 她腰际的皮肤被陆屿修热得发烫的掌心擦过,忽然跟着发烫。 陈安梨愣怔着,心虚夹杂着忐忑,此刻又被陆屿修忽然的托举触碰,手伸下去护着自己的腰,脸色大红,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你干……” 陆屿修眼神微眯,眼底幽深流转,明明此刻他占据更多优势,却忽然把陈安梨托到椅子上站着,他须得微仰着头去看她。 “想起来了吗?” 陆屿修打断她,声音清浅低沉地问。 陈安梨被他这样看着想逃。 她微微蹙着眉,突然找不到她和陆屿修相处时的绝对主场,有些慌乱:“想起什么……” 话说到一半,陈安梨的瞳孔突然放大,眉眼间跟着松怔。 记忆里某个画面和此前的某个画面重叠,竟然让她有些恍惚的迷离。 陆屿修看着她明显想到什么的神情,再次出声提醒她:“2016年7月,g市天文爱好者俱乐部的暑期活动,你大三。” 陈安梨当然记得。她甚至和陆屿修说过。 不止一次的说过…… 可是他怎么会…… 视线移到少年成熟了许多的目光上,那双眼幽深了些,仿佛洞察一切,盯着人看时,让人避无可避。 这样的目光和那时那双乍见的警惕视线重合,陈安梨惊讶得心底一颤,唇不自觉地张大。 陆屿修静静地仰头盯着她,直到看到她脸上现出的惊愕。 掀起一切风浪,他却像是期待已久一样,目光沉静甚至有些深情地看她:“我是那时认识的你。” 突如其来的坦白,陈安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视线随着陆屿修的视线落下,看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缓缓伸出修长的手,触上之前,他的手顿了顿,握住了陈安梨落在腰间的手。 少年仰头看她,目光中的眷恋掩藏不住半分:“也是在那时,喜欢上了你。” 陈安梨大三结束那年暑假,陆屿修高一刚刚结束,g市天文爱好者俱乐部举办了一期暑期活动,目标人群有g市各大学和中学的学生,也有几位是工作人士。 陈安梨对天文天体一直抱有一种好奇心和憧憬,但是苦于理科无能,所以生生和天文系错过了。有这次活动,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又为了通过水平测试恶补了好几天天文学天体知识。 而那时的陆屿修寡言得可怕。 他从小洁癖,别人的接近和触碰都让他难受无比。可他作为陆远征的儿子,模样又生得这样好看,即使不说什么话,表情也少得可怜,依然还是不断有人主动接近他。 陆屿修上高一那年,他的妈妈颜楉因为癌症,在几番治疗之后,终究还是离开了人世。 那个时候,陆屿修收获了他人生最多的同情和安慰。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别人眼含泪光地诉说,不接受也不反驳。 别人不理解,但他了解那个女人,在经历了巨大的痛苦的治疗期的折磨之后,尤其是让她不停被人触碰,不停吐血,躯体被仪器不停折磨,死于她而言,是解脱。 可他理解又有什么用。 所有人觉得他这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病了。 管家和保姆也和陆远征说,陆屿修的情况更严重了。 颜楉最严重的时候,也只是在每次吐血却不能自己清理的时候,苦苦哀求让自己去死。 可陆屿修,光是听到别人背后稍微对他的的议论,都像是染了什么脏污一样,疯狂去洗手洗澡,直到皮肤被折磨得脆弱不堪。 陆远征坐在书房的窗前久未说话。 陆屿修的状态他太了解,他也许是受了颜楉的启发,觉得死对他来说是最简单能彻底解脱的事。 高一下半学期,陆屿修休学了。 心理医生请了一波又一波,每个都呆不过一周,丝毫不见成效。 眼看着捱到暑假。 陆远征看着消瘦得厉害的陆屿修,直接把最后一位心理医生谴出去。 他关上门,看着在床上坐着,沉默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的陆屿修。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请心理医生来家里了。” 这是陆远征深思熟虑的结果。 陆屿修抬起眼看他。 他的头发长了许多,遮住了眼角,眼底漆黑得看不到任何光影。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陆远征视线也严肃无比,开门见山,“第一,你可以这辈子都不走出这栋房子,陆氏的资本,等我死后也足够你吃一辈子,自杀就别想了;第二,如果你不想任由自己腐烂下去,或者就此被我关起来,那就选个事出去做,接触人群,旅游还是什么,随你。最短一周,如果你安然回来了,上学还是打理公司,我不会再限制你的出行。” 陆屿修和他对峙片刻,终于缓缓收回目光,落回到电脑屏幕上。 页面刚好停在g市天文爱好者俱乐部的募集广告上。 “——遇见,点亮你生命的那颗星。” 陆屿修之前对这句宣传标语嗤之以鼻,他的生命早已黑暗如永夜,拿什么来点亮。 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于是,一周后,将近半年没出过门的陆屿修出现了俱乐部的大巴上。 车里人声鼎沸,负责人在清点人数。 七月中的天气,g市可谓炎热无比。大巴里空调刚开,穿了短袖短裙的一群人还在抱怨热。 陆屿修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穿着黑色的卫衣,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还戴了口罩,只露出一点高挺的鼻梁和漆黑幽深的双目。 车内人声鼎沸,燥热无比,他却只觉得冷汗在不断涌出。 十足的异类。 好不容易到了交接点,又换了缆车上去,到了目的地,是一处山上。 下车的时候,陆屿修觉得自己已经几近虚脱。 放眼望去,繁华无比的城都变成小小的一小片。 这次活动,还有一个契机是说专家预测这两天会有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 久处都市,骤然置身青山之巅,一堆人都兴奋得不得了。 傍晚时分,配合着搭好了各自的帐篷,俱乐部组织了野餐,烧烤还有歌舞什么的,陆屿修就静静在一旁吃着管家准备的密封好的食物。 他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就是,他走得匆忙,根本忘了带帐篷。只有睡袋,但是看了看山上的环境,他根本没法只依靠睡袋睡觉。 第一夜的观测没什么特别的,大致就是带大家认识了一下几大著名天体,分组轮流在几台天文望远镜处观测了一下。 陆屿修注意到和自己同组的有个女生话特别多,叫陈安梨,具体哪三个字不知道。出发时,她就坐在他前面的位置,但她声线很柔和,说多了竟然也不觉得吵。 排在前面的人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看完了,轮到了陈安梨。 她还在有些兴奋地和别的女生说着话:“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么专业的天文望远镜诶……话说我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个说法,是说,每去世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你们那有吗?” 负责人看着名册喊了一下陈安梨的名字,她猛地回过神来。 靠过去,她笑得有些尴尬又腼腆:“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不专业了……” 陆屿修看着少女的侧颜,忽然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下夜空。 夜空幽暗如幕布笼罩,又被繁星装点成夜的新娘的婚纱。 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下颜楉的脸。 很快,陆屿修收回了视线。他隔着口罩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呢。浩瀚无垠的宇宙,怎么会因为地球上一两个微茫的生物改变自己的形态。 不过是人主观上,渴望把自己的生死无限放大,以此来纪念和缅怀而已。 前面,负责人又照着之前的顺序指导陈安梨,不同于其他人,她几乎每一句都会有回应,或是惊叹或是提问,带着少女执着又认真的语气。 直到负责人喊到他的名字,陆屿修都还在想:她究竟是哪来的这么多话说。 结束了一天的观测,负责人把大家集中起来,说了一下第二天的行程,就进入了半小时的自由活动,然后自由洗漱和休息时间。 山上的夜风微凉。 陆屿修站在一块大岩石后面,终于把口罩拉下来,挂在下巴,小心翼翼呼吸着带着植物香气和凉意的新鲜空气。 他的唇间叼着一根雪茄,没有点燃。 一是洁癖,受不了烟草的气息;二是没到年纪。 但是自从重度洁癖和焦虑休学在家以后,陆屿修发现,只是叼着雪茄,感受它若有似无的烘焙过的烟草的气息,都能缓解他的焦虑。 陆远征也知道他不会真的抽,这半年任由他靠着雪茄缓解焦虑。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影闪过。 少女的手电筒刺眼的光落在陆屿修干净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对面即刻响起女生的尖叫和低呼。 似乎是来这边方便的,没有料到这里有人了,女生很快冷静下来。陆屿修唇间的雪茄落地,为这突然刺耳的声音顿住,忘了动作。 女生看清陆屿修太过出众的面庞,很快,冷静下来的心多了些悸动。本来一开始也抱着能在活动中遇到那么个人可以在一起,脱单的。 女生有些娇嗔地抱怨:“你在这边怎么不出声呀?吓我一跳。” 陆屿修陡然回过神来,开始垂下头,有些慌乱地去扯自己的口罩。 女生看着他的动作,犹豫地凑近了一些:“你、在找什么呀?我可以帮你。” 陆屿修没有回答,感受她压近时身上逼人的香水味道,压低些帽檐,感觉喉头开始发紧,冷汗很快冒出来。 “你之前在哪个组的呀?怎么没见过呢,不应该啊。”女生还在自顾自说着话,声音里染上大胆的笑意,“毕竟你长得这么帅。你是哪个学校的呀?g大吗?我也是。” 陆屿修感受着她靠近,浑身绷紧,他索性放弃拉扯口罩,想从她旁边逃离出去。 刚刚跃过女生,手却被女生准确地捉住。 “哎我跟你说……” 陆屿修狠狠地甩开女生,回头瞪着她,眼底幽深带着厌恶,像是随时会扑上去把人撕碎的野兽。 女生愣住了,怕意爬上背脊,她握紧手电筒,刚要惊呼,男生转身就走了。 一路上都是人,陆屿修终于拉起口罩戴上。 被女生握过的手像是有火在烧,又像是有无数蚂蚁在血管里爬。 好脏……这样脏…… 陆屿修咬牙忍住,再再次险些撞上人之后,踉跄着钻进离得最近的一个无人的帐篷。 他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额头的汗像是沐浴过后一样大滴大滴流下来,陆屿修却在发抖。 他捏着自己的手腕,眼看着那只手慢慢变得通红。 怎么办……脏成这样…… 帐篷的帘子翕动一下,很快被人掀起。 少女脸上和同伴说完话的笑还没有收起,跪坐在帐篷门口,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 等了等,似乎是看到陆屿修太过狼狈惊恐的模样,以及通红的手,少女没再往前,而是语气很轻柔很耐心地开口:“我就拿个东西。那个……你、你喜欢的话,今晚就睡这边吧,我去找我朋友一起。” 她眼底很干净,带着微光,说完,就保持着这个姿态,伸长手臂拎过自己的背包,像是证明自己不会靠近伤害他一样,目光一直很温柔地看着他。缓缓退出去时,少女停了一下,又转回来。 犹豫了一下,女孩抬手从包里掏出两瓶水和一个洗漱包:“这个给你……我放这边哈。” 她抱着自己的包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掀起来勾在帐篷上的帘子放下来。 脚步声渐渐走远。 陆屿修颤抖着手摘下口罩,闭上眼睛,虚脱的无力感之下,终于沉沉的呼吸了一下。 是木兰花的香气。 陆屿修想。 他认得她。那个话很多却不容易让人觉得吵的女生。 陈安梨。 他垂眸看向洗漱包上贴着的皮卡丘便签,终于知道是哪三个字。 第30章 俱乐部的时间估算很准,在山上的第四天晚上,常规的观测活动已经不能引起这群对天体天文知之甚少的人的太多兴趣。 陆屿修反而在人群淡去之后喜欢上了独自观测时的静谧。 他注意到,陈安梨每晚也都还在别人指导下认识星空。 有几次,她甚至硬要拉着别人看她新发现的“行星”,当然,每一次都是乌龙。 陆屿修目光放在望远镜上,看着遥远的星空在视野里美成一幅画,耳旁听着负责人委婉的告诉陈安梨,以他们的设备,是很难发现新行星的,他第一次生出了想去和这个奇怪的女生说说话的念头。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不远处的十几个人在烧烤做游戏,尽情展露都市男女的释放和纵情。 这边寥寥无几的人群里,就显得特别安静。 “啊!流星!” 静谧中爆发出一声惊呼,突兀如黑暗夜空中的一道火光,骤然把周围照亮,人群瞬间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陈安梨看着望远镜,却什么都没看到,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失望,刚要收回目光,不远处的人群里很快又有人惊呼:“流星!真的有流星!” 于是像是拍着海岸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向着 岸边涌来,那边玩闹的人群一边大声惊呼着,一边向着这边挤过来,天文望远镜周围很快热闹起来。 陈安梨被挤到一边。她也不生气,就抬头看着流星像是带着火光的雨滴,在幽暗的夜幕中紧紧相随着划过,照亮夜空,转瞬即逝。 人群拥挤着,混乱中,陈安梨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自己。 她也不确定喊的是不是她,只是听到低沉清浅的一声,下意识地回了头。 目光须得仰头才能同对方相对。 隔着夜色的深沉,陈安梨看到鸭舌帽檐和口罩遮蔽之间一双深邃清亮得堪比流星的眼眸。 看她愣住,陆屿修重复:“你可以到这边看。” 陈安梨陡然回过神来,她抬手指着自己:“我吗?”脚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 所幸对面的男生点了点头。 陈安梨有些欢欣,她小声道了谢,站过去,才有些尴尬地发现,目镜被他调的有些高,以她的身高,踮着脚都看不到。陈安梨有些尴尬,又不敢说,可她也不会调。 她其实认出了这个男生,这几天她都把帐篷借给了他,自己去和舍友挤了。 看他样子,个子高高瘦瘦的,大热天里,却永远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这几天总能在周围遇见他,陈安梨却连他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也许他就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或者有社交恐惧症之类,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他。 没想到,他刚刚喊了她,陈安梨觉得对方可能是想感谢自己。她不想拒绝一个看似有社交恐惧症的人,于是就过来了。 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年纪不大的男孩子。陈安梨想,和她预设过的唯唯诺诺的宅男形象完全不符啊。 陆屿修看着少女扎着马尾的后脑勺在自己面前不安分的起起伏伏晃着,像是在焦虑着想什么办法。 低头看了一下,陆屿修有些明白过来。 她够不着。 他脚边有供人观测时落脚的小台阶。陆屿修没有犹豫,抬脚轻轻踢到陈安梨脚边。 丝毫没有停顿,他抬手,自后落在少女腰间,微一用力,陈安梨就被放到了台阶上站着,刚好能够到目镜。 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自然而然毫无停顿——要不是伴随着少女一声低呼,让他陡然回过神来,也许陆屿修还意识不到,自己刚刚做了多大胆的举动。 陈安梨穿的t恤有些短,刚刚探身的动作让腰际的皮肤露出来,而陆屿修修长微凉的指尖毫无隔阂地擦过了她的腰际的皮肤。 陆屿修猛地回过神来。 触到陌生人皮肤的指尖迅速灼热起来,他顿了顿,觉得这一次直接烧到了耳根,呼吸也变得灼烫。 他有些急促地喘息着,耳边只听得到呼啸而过的风声,迅疾猛烈,他踉踉跄跄快步往山上简陋的洗手池那里走。 陈安梨在错愕过后,很快站稳了,看着近在眼前的目镜,明白过来男孩是在帮她。 她回过头,却只看到少年好高瘦的背影踉跄着走远。 一个奇怪的……但很善良的男孩子。 山脚下的城市不知道在庆祝什么,在放着烟花,彩色的绚烂的,在夜空绽开,带着低沉的闷响,像是夜的低语。 陈安梨愣了一下,再回头,是流星划过夜空的转瞬即逝。 这样美好又易逝的两幅画面同时出现,居然让陈安梨感到平静无比,除了欣赏,什么也不想。 陆屿修踉踉跄跄冲到水龙头边。 指尖的触感尤在,他抬手摸到按压式水龙头那里。 刚要开水冲洗,却忽然犹豫了。 有什么……不太一样。 陆屿修愣怔的抬着手,他捻了捻手指,指尖温热滑腻的触感裹着体温,他感受到了异样,但并不是因为脏。 心脏震动着快要跳出胸腔。 陆屿修抬头就看到远远的绽开的烟花,带着闷响。 回头就看到人群环绕着,流星擦着天际而过。 哦,陆屿修恍悟。 原来,这是一种类似于心悸的情绪。 刚刚,他毫无征兆地触到了那个女孩的腰。 他抬手拉下口罩,闻到了指尖木兰花的香气。 一边是城市繁荣的烟火,一边是在宇宙中转瞬即逝的流星,陆屿修抬头看,发现内心里平静和悸动交织着。 这个画面,他记了之后许多年。 俱乐部夏令营活动最后一天,一群人原定是回到了山脚,清点人员然后集体回市区。 陈安梨那天起了大早,本来想和那个腼腆的男生认识一下,顺便谢谢他,结果过去就看到他收好装的整整齐齐的帐篷。 问负责人,才知道他提前离开了。 是,陆屿修提前离开了。 还是他主动联系的陆远征。 他选择了回去,读书,接触人群。 因为他第一次想要做一个正常人。 为她。那个触碰,让他铭记,也让他神往。 结果到了山脚,许是因为一起见证过这世上绝美的风景,在一群人的提议下,负责人临时决定组织大家在山脚的度假酒店庆祝和留念。 恰巧那间酒店是陆氏名下的。 陆屿修刚好也停驻在那,等陆远征派的人来接。 彼时,他无聊间,刚刚弹罢一曲钢琴,脑子里都是少女比星星还亮的眼睛,还有她腰间柔软细腻的皮肤触感。 琴房前面是一个伸出去的阳台,可以看到外面人工泳池和花园的景色。 隔着纱帘,轻快的脚步声过后,陆屿修听到少女的声音,太过熟悉,让他恍然以为自己出现在了梦里。 风撩起纱帘,陈安梨扶着阳台,一只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正在和瞿清打电话。她的声音柔软带着笑意。 “今天就回去啦……有啊,我觉得我们队的人都很有趣。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讲啦!” “真的有流星雨……我喊了你,你当时说什么都不肯来……” 有风捡起纱帘,梦里出现的人,就在眼前。 陆屿修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又见到她。 少女穿着浅蓝色吊带连衣裙,正撑着阳台,大半个身子探出去,眯眼边打电话边欣赏这边的风景。 等了等,似乎是风吹乱了她的发,陈安梨把手机轻轻放在阳台,抬手拉下马尾上的皮圈,勾在手腕,嘴里软软的话不断,一边拿手当做梳子,一点点梳理着自己柔顺黑亮的长发。 她是很纤细的瘦,动作间,肩胛骨好像是欲振翅飞走的蝴蝶,皮肤在光下格外白皙,看起来和腰间的皮肤一样细腻。 从她那个角度看不到陆屿修。 而他也不敢出声,像是怕惊扰了最美的梦境。 鬼使神差的,陆屿修掏出手机,对着她的背影,按下了快门。 陆屿修盯着画面发愣,一时竟不知道该多看一眼画面还是此刻眼前的她。 做了坏事般的心情让他忐忑不已。陆屿修恍然想起,刚刚自己弹奏的曲子,是《瞬间的永恒》。 这刻,便是他的永恒。 少女结束了通话,将要转身。陆屿修赶忙往旁边跨了一步,走到钢琴旁的走廊,背对着她遮掩了自己。 他仰头靠着冰凉的墙壁喘息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而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消失了近一年的梨涡很难得再现。 陆屿修想。 原来是真的。 星星真的可以实现人的愿望。 陈安梨站在椅子上,因为震惊,胸膛剧烈起伏着。 陆屿修的手机被他按开锁屏展现在她眼前。 相册里,他打开了偷拍的她的背影,把自己最卑微的喜欢和最隐秘的心事都给她看。 空气像是停驻了一样。 陈安梨觉得喘息不过来。 这个男孩…… 不,他现在是一个清醒的知道自己做什么的大男人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抱有这样的心思,然后觉得时机到了,处心积虑地接近她。 她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在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陆屿修,却没想到,只是陆屿修终于圈好了圈套,只打开了房门,她就心甘情愿走了进去。 毫不知情。 毫无知觉。 陆屿修一直仰头看她,看她慢慢醒悟,又渐渐情绪复杂。 “安梨姐。”陆屿修眼底满是温柔,望着她,“本来,我想慢慢等你发现我,喜欢我。但我好像越来越忍不住。” 陈安梨有些难以置信,眼睛倏的瞪大。 陆屿修垂眸,收了手机,拉住她的指尖,很快又抬头看她。 “我一直以为那个吻是个梦,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陆屿修兀自笑了一下,居然有些庆幸一样,“我很清楚,是我对你贪念太重,所以最先下了手。” “对不起。”他说,“但我无法撒谎,我很开心。而且,不想要改掉。” 陈安梨简直震惊。 那个永远乖乖的,话少懂事的男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哪有人是这样认错的。我错了下次还犯?怎么可以…… 她张了张嘴,刚想要教育下陆屿修,就看对面少年对着她粲然一笑,颊边的梨涡像是盛了蜜:“我们在一起吧。” 轰——! 铺垫那么多,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还是把陈安梨吓得怔在了当场。 她刚到唇边的话也被吓了回去。半张着嘴,愣怔在原地。 陆屿修也不急,仰头看她,像是早已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只等她点头答应。 两个人静静地对望着。 陈安梨的脸颊渐渐发烫,她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来她以为的绝对控场,不过是陆屿修甘愿在她面前装乖听话罢了。 就连这样,都是他在瞒着她,引导了她。 楼梯上渐渐传来谈话声。 两个低沉的男声带着刻意压低的语气的话传来。 “周导,你确定要加赖静云进来吗?可是女一号早就敲定了,这合同都签了的啊……” “那就换女二号。剧本方面,跟编剧磨一磨,多给她加点戏份。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这次投资人指定加进来的,不能得罪。” “可是……” “又怎么了?你小点声,虽然这层大多演员都去化妆了,但是难保万一。” “哎,是是是,”男人果然应声压低了声音,但是因为他们离楼梯口越来越近,所以陈安梨听得越来越清楚,呼吸也越来越急,“就是,这次两个男主角,季风我们肯定得罪不得,但是另一个不是有洁癖吗?而且刚上大学,经纪公司特别护着,让他跟赖静云炒作,怕是不肯吧?” “这种事有什么肯不肯的,”导演笑了一下,“你明着来不行,暗着放消息出去,到时候传的满城风雨,谁知道真假?到时候人气也有了,知名度也高了,还有什么行不行的?” 眼看着两个人离他们只有几节台阶,陈安梨屏住呼吸,抬手捂住了陆屿修的唇。 她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左右看了看,一时找不到地方躲,着急间,她脚下的椅子发出些微细碎的声响。 陈安梨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下一秒,双脚突然离开了椅子。 陈安梨刚要低呼,少年修长的食指落在她唇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刚稳定了下心神,陆屿修轻松单手揽着陈安梨的大腿抱起她,抬手拧开了旁边的房门。 门居然是开的,陈安梨有些庆幸。 陆屿修关上了房门,脚步声已经蹬蹬地顺着这边进来。 陈安梨慌张得不行,她吞咽了一下,听到门口窸窸窣窣压低的声音和脚步声,顿了顿,拉着陆屿修飞快的走到床边。 陈安梨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又把陆屿修拉了进来,蒙头盖着。 陆屿修愣了片刻,整个人就已经在她身上浅淡的木兰花香的包裹中了。 被窝下的昏暗中,四目相对。 陈安梨脸色通红,她看一眼陆屿修眼中的深情,即刻想要逃离。 顿了顿,陈安梨瞪着眼睛装凶,用口型说:不许出声!回头找你算账! 很快,陈安梨微微动着,身体微微擦着他而过,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陆屿修感受着她近在咫尺,擦碰着他而过,只觉得浑身肌肉顷刻都绷紧了。他想开口叫她别动,想了想,自己咬牙忍住了。 他贪恋着她身上的淡香,两个人贴的很近,他却还忍不住想靠的更近一点。 再近一点。 门被敲了敲,在静谧中格外明显。 身前的人顷刻绷紧,一动不动,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 很快,门把手被拧了拧,还好陆屿修刚刚反锁了,没有被拧开。 等了等,陈安梨听到门口小声的对话。 “没人吧?” “应该没有,这层是我们组的区域吧,这是谁的房间?” “我不清楚……但是应该是主演之一,他们不是去化妆了吗?” “行。先走吧,以后这种事一定小心。” 脚步声渐渐走远,陈安梨憋的有些气闷,直到再也听不到,终于平复了些呼吸。 这一件件的…… 为什么非要一起来! 陈安梨有些气,又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陆屿修。 腰后,他的手似乎又摸上了她腰际的皮肤。 她似乎懂了陆屿修对她腰间皮肤的特殊眷恋,又好像不懂。 这个小骗子! 陈安梨被骗了两次,简直不敢再相信他。 她心里有气,此刻还和陆屿修离得这样近,被他骗的气外加刚刚的狼狈一起,都发泄出来。 陈安梨摆了摆腰部,语气不耐地小声责怨:“别摸了。”身后少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背部和颈肩,灼热滚烫。他小声辩驳:“我没有摸……” 还想撒谎。 陈安梨又气又好笑。 她觉得这人是不是彻底拿她当傻子了,抬手,像是老师捉上课偷看漫画的小学生一样准确,伸到了他落在腰后的手:“没摸?那这是什……” 她话说到一半倏的止住。 因为少年在她身后难捱地逸出一声清冷低沉的闷哼。带着撩人的尾音和克制的隐忍。 而陈安梨的手此刻不受控地隔着自己的腰部和少年的裤子,落在他小腹下硬挺的位置…… 她像是被烫伤了,怔在原地,忘了收回手。 等了等,陆屿修凑近了些,双手伸出揽住她的腰和手臂。少年隐忍夹杂着委屈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真的没摸……” 生理的变化让陆屿修的声音带上了低沉撩人的味道,他又凑近了些,像是故意让她感受他说的都是真的一样,小声地说:“安梨姐,我只是……对你会有反应,而已。” 陈安梨瞪着眼睛,如遭雷劈。 第31章 空气里诡异而沉默的气氛似乎向着一种更加不可控的气氛发展而去。 陈安梨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耳朵也烫得几乎快要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头脑也跟着发热。 少年在身后揽着她,身体和她隔着两人浅薄的衣服紧紧相贴。两个人蒙在被窝里,直到彼此身上清浅的气息混合着撩人的燥热相融。 手中的轮廓逐渐清晰。 陈安梨感觉到了窒息感。像是骤然落水失去意识的人,终于在垂死前想到了挣扎。 她腾地抽出手,几乎是冲破禁锢一样挣脱他的怀抱,冲出盖在身上的薄被,踉跄着站到地上,转身警惕地盯着床上隆起的被子。 那边终于慢悠悠的有了动作。 陆屿修动作轻缓地掀开被窝,眼里的欲·火还未平,幽深的视线微移,有些炽热的视线就落在陈安梨的脸上。 下意识地,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双手就交叉着护在自己身前。 陆屿修缓缓坐了起来。 他拉着被角,有些难捱地深深呼吸一下,调整了下自己,才格外认真又有些无奈地看着陈安梨:“安梨姐……这种事,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她信他个小骗子! 陈安梨注意到陆屿修耳朵尖也有些红,和脸上脖颈间白皙的皮肤比,居然别样的惹眼。 而他的神情真诚又无辜。 只是看起来。 陈安梨暗暗给自己内心加码。 这个少年,三番五次就是靠这副无辜的模样骗得她团团转的,不可轻信。 而且此时气氛实在奇怪。 陆屿修突如其来的表白,又突然被打断,她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莫名的,她居然在和陆屿修一本正经的讨论“这种事”。 不对的。不应该。 陈安梨即刻移开目光。 无法和他讨论这种话题。 她清了清嗓,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却还是要稳住情绪,把事情拉回正轨来:“那什么,别人应该都在化妆了,你要……怎么办?” 陈安梨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陆屿修,在他被被子遮住的下身停留一瞬,即刻心虚地移开。 手心和指尖跟着发烫,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她掩饰般地小声嘀咕一句。 ……对这里的主人,真的是抱歉了。 陆屿修浅淡的声音传来:“是我的。” 陈安梨惊讶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也是,陆屿修这个小洁癖,怎么可能随意进别人房间又躺别人床上。 她中途接手的这次工作刚到位,还不清楚陆屿修房间的具体位置,但陆屿修自己不可能不在意的。 莫名的,想到这些,陈安梨乱糟糟的脑子里,气愤又占了上乘。 她给自己鼓了鼓气,目光流连着不敢和他相对,尽量展现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成年人的气势来。 “你……”她顿了顿,放下手,移开目光,脸更红了。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你自己解决一下吧。” 陆屿修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一眼,抬眼看着她,慢悠悠地问:“自己……解决?” 陈安梨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转头瞪他。 那不然呢? 难道要她帮着解决吗?! 陈安梨几乎想对着他吼。 她瞪着陆屿修,声音里是逞强都掩饰不住的慌张,一本正经道:“你、你们男生不是可以用……手……” 陆屿修骤然坐起来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想逃,被陆屿修拉住了。 “安梨姐……”陆屿修脸上是隐忍和无奈,身上的被子应声滑落,少年看着她,脸上有了些了然的笑意,“不是随时随地都需要……的。” “我可以忍。”他解释。 陈安梨听得一愣。 就听陆屿修摆正了神色看她:“但是,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会等,等你的回答。” 陈安梨愣怔地盯着他,目光像是被吸住了一样,移不开,挣不脱。 下一秒,他放了手,像是把她往水中央推了一把,却让快要溺亡的陈安梨有了主动去抓他手的念头。 “你会给我回应的,对吗?” “啊?”陈安梨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又走进他的疑似圈套里面了。 “哦……”陈安梨敷衍地应了一下,几乎是逃避一样移开目光,径直往外走,“我去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你——” 她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很快又探回头来,“你收拾好快来。还有,刚刚听到的事,就当没听到,合作上的事我和公司会去协商。” 陆屿修点头,看到她逃脱一样脑袋倏地收了回去,关上了门。 他仰躺回去,偏头还能闻到枕间陈安梨身上清浅的木兰花的香气。 忍了忍,陆屿修拿覆盖过两个人的被子盖过头顶,深呼吸间,闭着眼睛弯了唇角。 —— 到了化妆间,陈安梨好不容易才平稳住呼吸。 瞿清正在一旁抱着西装外套,看化妆师给季风上妆造型。 看她一眼,挑了挑眉:“你这是去做什么剧烈运动了,喘成这样,还小脸通红的?” 陈安梨被她说得一阵心虚。 她摇了摇头,看一眼瞿清怀里的衣服,转移话题:“你们都要化好妆了呀?导演说了第一场几点拍了吗?” “等下九点先试拍,试过了就开拍。”瞿清看她,“陆屿修呢?” 陈安梨抿着唇,有些心虚地笑了一下,扯谎:“他……刚刚身体有点不舒服,马上就来。” 也不能全算撒谎吧,应该真的挺不舒服的。 陈安梨安慰自己。 瞿清一脸“我就静静看着你编”的表情,不过到底顾及着有别人在,不忍拆穿她,点点头:“我刚刚顺便把屿修的衣服也拿来了,化妆也得你来吧?抓紧时间啊,今天的拍摄任务可不轻。” 经她提醒,陈安梨半是懊恼半是醒悟的一拍脑门。 是了,陆屿修这个小洁癖化妆造型还全靠她,避开是不可能避开了。 冷静冷静,自己不能慌。 她才是大他那么多见过社会的人,她会怕吗! ……结果真是怕了。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近在咫尺的好看的脸庞,以及其上一双清亮情深的眼眸盯着她的脸,握着刷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不许看着我……”陈安梨命令他。 陆屿修有些委屈地垂眸,视线却不期然地落在陈安梨胸口的位置,在往下是腰腹…… 少年很快红了耳根。 化妆间里此刻只剩他们两人。 陈安梨看着他眼底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注意到他的视线,脸也跟着红了。 她凶着脸警告他:“你往哪里看啊……” 看他的模样,陈安梨一本正经的教育他,“你脑子里不要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尤其是对着她,现在还让她察觉。 陆屿修抬眸看她,眼底有浅浅的迷离。 不知道是因为长相问题还是他总是清冷的气质,陈安梨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会错意了,甚至等下陆屿修说他没有乱想,自己就勉为其难假装上当好了。 陆屿修看着她,视线里满是笃定,他摇了摇头:“做不到。” 陈安梨准备好的台词和手势一顿。“安梨姐……对着你,我没办法不多想。” 陆屿修说得坦诚,视线很快又微垂了下去。 陈安梨的手还攥着刷子落在陆屿修好看的眉尾的位置,就听他语气里软下去一些。 “所以……你可不可以快点给我我想要的回答?” 陈安梨呼吸一滞。 心情忽然像是回到高中时候被男孩子表白的无措紧张的状态,她的脸也跟着发烫,在陆屿修看过来的瞬间,抬头把他脸拂向一边,不给他看此时的模样:“……闭上眼睛。” 她嘱托。 然后下一秒,少年就真的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 因为拍摄律政题材的剧,偏严肃悬疑现实向,有些案件是有现实原型的改编,而且有季风和陆屿修两大流量领衔主演,所以剧算是未播先火,在网络上引起一番热烈讨论。 季风饰演的是一位在业界很有成就的新锐律师,常远墨,常年穿着一身熨烫的一丝不苟的西装,不苟言笑,独自开辟了业界不败的神话。 但是关于他的争议也很多,一说是他这个人有很强的职业素养,但是观念和世俗道德相悖。任何人,不管十恶不赦还是怎样,只要给够了钱,他都能让对方翻盘。 而陆屿修饰演的时近白是一个新入律师行业,刚好在常远墨所在的律所实习的大学毕业生。 因为初入社会和职场,怀有满腔正气和社会责任感,是非黑白分明,所以第一个案子开始,就在心底埋下了对常远墨行事风格的不解和不满。 第一场开拍前,陈安梨等待陆屿修换衣服的功夫,刚好碰到导演。 之前还没觉得,但是有了那番话的前提下,现在陈安梨看待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导演看她一眼,半是试探着问:“陆屿修呢?” “在换衣服。”陈安梨答。 “哦,你们之前不在吗?其它主演妆都化好了。” 陈安梨想到两个人不小心偷听的话,此刻不露声色,回答的模棱两可:“他有点洁癖,化妆都是我来,所以有点慢了。” 刚说完,恰巧陆屿修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导演的目光在两人中逡巡一遍,终于点了头:“准备好快过来吧,试下走位。” 陈安梨点头,看着前面的导演走出去一些,又突然回头。 “对了,”他状似无意地问,“你们之前有看谁是刚从房间下来的吗?” 陈安梨刚刚平复的呼吸一紧。 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导演摇了摇头。 “没。周导,怎么了吗?” 导演盯着她的神情,欲言又止,末了摇了摇头:“没事,我随便问问。” 这问的这么有指向性……哪里随便。 陈安梨心底有些沉重,看着导演走远。回过头来,一眼和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的陆屿修相对。 陆屿修平时的着装很少穿这么正式,况且公司对他的定位就是校园风,少年感,所以陈安梨乍一回头,盯着他愣了一下。 陆屿修的身材很适合穿正装,两条腿修长笔直,身前的扣子每一颗都扣得一丝不苟,加上收拾妥帖的头发,凭白给他添了一股禁欲气息。 陈安梨后知后觉地想:他真的是个男人了。 而她还傻乎乎地把他当小男孩看待。 所以才这么栽。 陆屿修手里拎着领带,看着她发愣,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求助:“安梨姐,我不会打。” 陈安梨顷刻收起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走过去接过领带,才反应自己刚刚这一系列动作做的太过自然顺畅。 总是无意被他牵引。 陈安梨狐疑地仰头瞪他:“以你家的情况,应该要参加不少宴会活动什么的吧?你不会系?” 陆屿修微微弯下腰同她平视,眼底的光柔和着涌动,对着她坦白:“我没参加过。” 陈安梨一愣,突然想起来。 也是,陆远征把陆屿修保护得这么好,他又从小洁癖,大概率是没怎么把他带入圈子里过度曝光。 手将领带抻平,绕过前面陆屿修的脖颈。 陈安梨尽量避免目光同他对视,但是这样亲密的距离和打领带这件事,像是突然就有了别的意味一样,让人止不住旖旎遐想。 这很像是每日妻子给临行的丈夫打领带时的亲密和熟稔。 陈安梨脸颊微烫,尽量让自己面上不表现出来,指尖的动作却有些凌乱。 好不容易打好领带,帮着他整理好领口,陆屿修全程弯着腰,方便她做,陈安梨目光不期然地抬起,同他相接。 少年眼底的光太过坦诚炽烈,眼尾勾着眷恋,似乎是因为彻底向她坦白了,所以他现在连掩饰都不愿掩饰分毫。 陈安梨有片刻恍惚,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因为几次前车之鉴,不禁再次怀疑起少年话里的真实性来。 她甚至觉得,他也许并不是不会,只是再次拉开了入口,而她毫无知觉地走入了圈套。 “陆屿修!” 身后传来一声女人尖利又带着惊喜的喊声。 陈安梨倏的收回手,转身,就看到一路飞奔而来的女人的身影。 第32章 陈安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挡在陆屿修的身前。 女人临近了,扑鼻的香水味让陈安梨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被陈安梨拦了一下,她有些不满地停下来,抬眼瞪一眼陈安梨,很快把目光放到陆屿修身上,笑开了:“陆屿修,你好,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很久了!” 陆屿修对于她贴得过于近的距离和味道都有些抵触,蹙了蹙眉头,没有任何回应。 陈安梨笑了一下,圆场:“那个,不好意思,屿修他还赶着拍戏,没时间招待粉丝……” “我知道。”女人有些不满地打断陈安梨的话,不屑地瞥她一眼,“我就是知道他要拍戏,特意过来的啊。可以抱一下吗?” 陈安梨满脸为难:“不好意思,如果你是屿修粉丝,应该知道,他有点洁癖,还没完全治愈……” “我知道我知道,”女人不耐烦地点头,又一脸了然地笑,“人设嘛,不能崩。那牵手总可以吧?我特意来的耶。” 她说着,手已经径直越过陈安梨伸了过去,涂得繁复绚丽的指甲格外惹眼。 陆屿修瞥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移开了目光。 陈安梨脸上的客气也渐渐收了起来:“抱歉,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这边这个时段应该不准外人进来的。偶像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的,喜欢他,还是不要打扰到才好。” “你说谁是外人?”女人不乐意了,蹙眉瞥一眼陈安梨,栗色大波浪卷发一扫而过,化了精致妆容的眼尾上扬着,此刻更添了些盛气凌人的气息。 “哦,我忘了介绍,我叫赖静云,从今天起,就是这部戏的女二号,说是女二号,戏份应该不比女一少。而且,”她微微侧身对着陆屿修笑得娇媚,“和你对戏很多哦。” 看陆屿修没有理她,女人也不恼,她直起身子收了手,抱着手臂看陈安梨:“算了,反正以后接触的机会不会少。倒是你,不过是经纪人而已,一口一个屿修屿修的,叫那么亲切干嘛?” 陈安梨突然被炮轰,挑了挑眉,竟一时没找到反驳的话。 “你放尊重点。” 声音自后传来,带着明显的护短和不悦。 陈安梨不动声色的抬手撞了撞他的手臂。 赖静云。 她记得这个名字,就在不久的之前,那个导演话里提到的人。 现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而且之后有合作,不适合直接起正面冲突。 赖静云训完陈安梨,估计是觉得解气了。现在又得到陆屿修的回应,虽然冷冰冰的,但是第一次隔这么近看着他,她也不算一无所获。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赖静云点头,收起刚刚的戾气,脸上又带了点娇嗔的意味:“抱歉啊,我平时说话不这么凶的。但是,经纪人说到底就只是个经纪人而已,别太假公济私借机亲近这么多人喜欢的人好吧。陆屿修,我先走了,等下见哦。” 一直目送着女人走远。 陈安梨回头看陆屿修,他眼里的不满快要溢出来。 陈安梨有些无奈,偏头看着他,眉眼间因为思索而轻轻蹙起:“这个名字,没记错的话,是我们听到的那个,对吧?” 陆屿修深呼吸着平复一下,点头。 其实他是会打领带的,只是借机想多接近她一点,不让她因为震惊或者害怕逃太远而已。 但是可苦了他自己。 身体上想要亲近她以及被她触碰的生理反应和心里带着点蜜意的小心思交火,像是甜蜜的负担,让他沉溺其中。 而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一切的旖旎。 所以陆屿修格外生气。 想法有些纷乱,陈安梨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只好先劝陆屿修:“先私下尽量离远一点吧。我去探探她们的意思,让公司官方出面交涉。” 看陆屿修还一副板着脸不悦的模样,陈安梨有些好笑地看他:“喂,现在你的粉丝范围蛮广的啊,你不该开心嘛?” 陆屿修视线幽深,连带着声线也低沉:“她骂你。” “……那哪算骂啊,”陈安梨好笑里夹杂了些无奈:“我挨过的骂多了去了。而且,她说的本来也算是事实。” “安梨姐,”陆屿修认认真真地看她,“你不只是经纪人。” 陈安梨听得一怔。 就听他说:“只要你想,在我这里,你可以是任何你想要的身份。” —— 季风和陆屿修拍摄的这部新剧名字叫《你好,律先生》。因为提前申请了援助,所以酒店旁边的法院会在特殊时段开放法庭和场景给他们拍摄。而且旁边也有律所愿意主动提供场所供他们拍摄,这也是剧组一开始就决定下榻这家酒店的原因。 整部片是围绕一件件案子进行的,女一号是一位满身正义感的女警,而女二号是第二个案子里牵涉其中的大明星。 今天的拍摄是围绕开篇的场景和故事开始的。陈安梨和瞿清等在一旁,看着导演在那边给季风和陆屿修讲走位。 拍摄一开始,季风因为被第一个案子被原告堵在酒店,甚至被人丢东西实施暴力,而刚好经过的陆屿修救了他。 那边,导演讲好戏,群众演员就位,开始试演。 陈安梨看着那边季风穿着熨烫整齐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想到某些传闻,偏头问瞿清:“哎,我怎么听说季风在没出道以前,本身就是读的法律啊?” “嗯,”瞿清承认得坦然,偏头笑着看她,“而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的王牌专业。” “那他怎么……”陈安梨惊诧不已。对她而言,她所认识的季风,和瞿清口中的,实在相差太大了。 瞿清看着季风一脸严肃的摘下金丝边眼镜,以及掀起眼皮时清冷的视线,声音放轻了些:“再往前,他还想过学医,而且自己看了很多医学相关的书,本来也可以学的很好的。” “他到底是什么学霸啊……”陈安梨震惊,又有些不理解,“不过季风原来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人吗?再聪明的人,最后也很难都做到吧。” “不是,”瞿清给他澄清,唇角的笑有些苦涩,“相反,他就是太死心眼了,抓住一个,就会耗尽一生倾其所有,所以才会任由自己变成任何模样。 季风只会考虑瞿清想让他成为什么,需要他成为什么,而不会考虑自己喜欢做什么,应该成为什么。 或者说,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他只喜欢和瞿清在一起。 “我让他做的事,再无理的,他都会说好。”瞿清笑了一下,移开了目光,她低头抬手按了一下眼角,声音里有些讷讷的,“我是不是毁了个人才。” 陈安梨不置可否。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陈安梨偏头逗她:“但是你培养了一个全民爱豆。” 瞿清被她逗得笑出声,有些无奈地拍了她一下。 那边,试演结束,导演组织各机位调整一下。 瞿清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偏头看陈安梨。 她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的陆屿修身上。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陈安梨回过神来,收回视线,有些愣怔地看她。 “学长,还是陆屿修,你总要做出个选择。”瞿清点的一针见血,“安安,问问你的心。跟着自己的心走,知道吗?” 陈安梨看着瞿清,她清亮的双眼眯了眯,声音也跟着飘远:“感情真的是有债务的,欠下了,总有要还的一天。” 陈安梨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瞿清不可能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事,但她到底还是觉得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尖:“屿修才多大啊……怎么可能嘛。” “再不大,他也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成年人了。”瞿清站直了,看那边导演坐回到主机位后,“而且,安安,你也知道,人的成熟度和实际年龄未必成正比。” 那边,导演让人员各就位。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堆里蹭进来各披着彩色丝巾的女人。 她戴着墨镜,挥着手,忽然喊了两声陆屿修的名字。 导演皱着眉瞪一眼,旁边助理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居然没再苛责。 瞿清被旁边这一声喊吓了一跳,她挑了挑眉,勾着唇角感慨:“哇,这哪来的扑棱蛾子啊——” 陈安梨被她这形容逗笑,偏头看一眼,有些头疼地扶额:“赖静云,新来的女二号。” “空降啊。”瞿清啧啧道。 “陈主管在公司吗?我有事和他商量。”这个女人如此热衷于陆屿修,陈安梨不得已把计划又提前了一些。 “在吧。他还能去哪啊。”瞿清点头,目光不离那边对着陆屿修舞得很欢的赖静云,“哎,安安,你可抓紧选啊,这幺蛾子上赶着往上扑呢。” 陈安梨唇角抽了抽,为瞿清变幻莫测的魔幻现实主义形容法。 那边,导演喊了“action”,拍摄正式开始。 —— 第一天的拍摄,导演要求奇高,所以剧组人员一天都是紧绷着的。 到傍晚六点,终于,导演在喊了“cut”之后,冷凝着神情盯了屏幕五秒,抬头喊了“收工”。 嘹亮的一声,如同放学的铃声,全场都齐整地发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陈安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陆屿修和季风搭戏,有几条都没过,一直重拍,她生怕打击到他,让他觉得消沉。 她刚准备上去接他,陆屿修已经径直顺着这边走过来了。 他的西装外套脱掉了,衬衣一丝不苟的穿着,之前她打的领带还认真地保持着原状。 陈安梨抬手去接他的衣服:“等下你先卸妆,洗个澡,换好衣服再去吃饭,好吗?” 陆屿修有洁癖,陈安梨也习惯了每次让他收拾整齐再去吃饭。 陆屿修点头:“都听你的。” 陈安梨脚步一顿。 他这话也没问题,可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陆屿修没给她时间多想,一直往前,陈安梨只好自己跟上去。 趁着陆屿修洗澡收拾的间当,陈安梨直接叫了餐到他房间。 看他还没出来,陈安梨刚好趁机给陈主管打了个电话。 没有和他透露所有,陈安梨只是说了下剧组可能会让陆屿修捆绑女演员炒作之类,让公司一定要严把关,陆屿修的年纪和形象都不适合这样。 陈主管满口答应,在电话那头笑:“安梨,你说的这些,早之前陆总就派人传达过意思了。毕竟是陆氏的公子哥,在圈子里就玩玩,真弄出事来,不是我们这些人担得起的。”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又有些放下心来。 也是,她人微言轻,但陆氏那么大的资本摆在那里,懂的人,不会真的无端动陆屿修。 那边,浴室的门刚好被拉开。 陈安梨从窗子那里回头,一眼就看到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的男人的裸.体。 陆屿修皮肤偏白,但是因为之前练过跆拳道,运动也做过很多的缘故,所以穿着衣服看着是清瘦的少年感,但是脱掉的时候,肌肉线条又十分流畅漂亮。 他没注意到这边的陈安梨,微垂的发梢还带着水珠,而他正拿着洁白的毛巾一下下擦着头发。 陈安梨怔住,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躺在一起的画面,和手心滚烫的温度和轮廓…… 她倏地移开目光,耳根有些红,故意咳了咳,试图引起陆屿修的注意。 陆屿修确实注意到她。 他清冷的视线抬眼瞥了她一下,隔着湿的发亮的发梢,很自然地看她一眼,然后坐在床边,继续自己的动作。 陈安梨皱了皱眉。 她有些不满地走过去,目光不敢看他,小声引导:“屿修,我在这里的时候,你还是把衣服穿起来吧……不然,显得好像在……” “勾引你吗?”陆屿修毛巾还盖在头上,垂下手,微微仰头,有些幽深的眼眸抬看向她。 陈安梨有些错愕地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本意。”陆屿修收回视线,抬手拉住她的指尖,“如果有用的话。” 陈安梨顿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你别总是开这种玩笑……” 她的手还没抽回来,却被陆屿修拉了一把,于是她整个人向着陆屿修怀里撞去。 陈安梨错愕地低呼一声,抓着手机的手条件反射地撑在他的胸膛,陆屿修却像是失了力一样,借着她的力软绵绵的向后倒去。 于是失衡感过后,陈安梨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屿修脸和沾着水汽的睫毛,整个人已经是把他扑倒在床上,一只手还按着他的胸膛的姿态。 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手心是硬挺分明的男人的肌肉线条,刚洗澡的微凉过后很快染上了滚烫。 陈安梨愣了片刻,刚要挣扎着起身,却很快感觉到陆屿修的身体隔着浴巾诚实地起了反应。 陈安梨即刻不敢再动。 陆屿修的眉心轻轻蹙着,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他的眼神望过来,犹如深潭般幽深的眷恋,里面却暗涌着岩浆般的炽热。 “我身上,有什么能吸引到的你的吗?”陆屿修拉近她,鼻息间呼出的热气落在她的脖颈,带着若有似无的撩人意味,“你告诉我,让我利用一下,好不好?” 陈安梨整个耳根都酥.麻掉了。 她缩着脖子躲了躲,喊他:“屿修……” “嗯?”陆屿修肆无忌惮地靠近着,唇几乎擦着她的脖颈而过,清冷的声音带着深陷其中的撩人暗哑,“不然,只有我一直被你吸引着。多不公平。” 陈安梨想要起身逃离。这副明明她在上,却全然被他主导的模样,实在让她慌张又心悸。 她想,陆屿修又骗她了。 每一次,不管她刚刚对他有了什么改观,陆屿修总能恰如其分地让她再度震惊和失控。 “我没有要……”声音也被他撩拨得变了味,细如蚊蝇,只给他听。 “我知道。”陆屿修有些贪婪的深嗅她发间木兰花的香气,刚洗过澡的身体燥热无比,而他不甘愿放手,“安梨姐,是我自愿的。在你看我的时候,喊我名字的时候,还有不看我的时候。” 每时每刻。 陈安梨僵着身体怔在原地。 又很快在他的体温和气息的灼烫下软成一滩水。 忘了挣扎。 脑海里空白到忘了一切。 而陆屿修明明只是抱着她,静静地在她脖颈间喘息着低语而已。 停在陆屿修胸膛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带着钢琴声的节奏,闷闷敲击着他的胸膛,抹去他留在陈安梨指尖的心跳。 与此同时,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陈安梨骤然回过神来。她挣扎着起身,终于从快要被烧毁自我的滚烫中清醒过来。 她胸脯剧烈起伏着,被他捉着的指尖发烫,腿也有些发软,站在他面前,看着少年仰躺在床上的模样,嗓音微颤的转移话题:“应该是送餐的,我去接电话……起来吃东西了。”陆屿修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移到窗边,听到她压低了声音接通。 “喂,学长。” 陆屿修不悦地蹙了蹙眉。 刚刚她的手机和指尖划过他眼前的一瞬,他就看到了上面的五个字。 易承纪学长。 带着恭敬和少女时期独有的小心思。 凝成最普通却最特别的称呼。 敲门声停了停,再次响了起来。 陆屿修倏地坐起来,拉过挂着的浴袍穿起来裹紧,才去开了门,让餐车进来。 第33章 酒店员工进来,把陈安梨点的餐一样样在桌上摆好,又把餐具摆好,很快就退了出去。 秉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对方几乎全程都没有抬头看陆屿修一眼,也没有对房内多看一眼。 那边门被浅浅关上,陆屿修上了反锁,转过身来,陈安梨还在小声打电话。 陆屿修抿唇看她点的餐,目光毫不留恋地顺着一盘盘看着很有食欲的菜上略过,视线停在挤压式的番茄酱上。 他抬手拎起来,径直走向阳台那边的陈安梨。 “嗯……下下周五会休息。” 易承纪打电话来,只是很常规的问一些陈安梨近来工作生活的情况。 听她这样忙,就顺势问她什么时候会休息。 陈安梨回答完,就听那边易承纪略微思忖了一下,邀请她:“那,到时候一起出去走走?” 陈安梨愣了一下,还没回答,一转头就被陆屿修吓了一跳。 她低呼一声,很快止住,瞪着陆屿修。 他比她高一头多,站到陈安梨面前,遮住了大半的光。 没有理会陈安梨,陆屿修兀自把番茄酱塞到她手心,然后握着她的手,开始在自己手背上作画。 陈安梨的手被他温柔又不失力道的握着,开始主动做“脱敏治疗”。 那边易承纪听到陈安梨的惊呼,温柔而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啊?”陈安梨的视线里和脑子里都是陆屿修此刻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没、没事……” “那到时候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嗯。”陈安梨挂了电话,陆屿修已经抓着她的手,在自己白皙的手背上画了一只红色的梨。 他认认真真垂眸端详着,满意地看了看,在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少年微抿着唇,颊边的梨涡浅浅的,很快隐去。 陈安梨的目光顺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落在手背上。一点点划出痕迹,像是亲吻而过的红痕。 她像是蓦地被烫了一下,挣扎了一下,陆屿修那边刚好画完,有几分孩子气的笑了下,终于松了手。 陈安梨把手背到身后,小声埋怨他:“你自己可以画为什么还要我。” “你答应和他约会了?”陆屿修答非所问。 陈安梨愣了一下,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被他盯着,居然有些心虚起来。 她很快安慰自己,她一个到了年纪的单身女子,和自己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出去玩怎么了,对方也刚好单身不是吗。 话说出口,气势却还是弱下来:“不算约会吧……就是一起出去走走。” “可是,你的初吻是和我。” 陆屿修的嗓音沉下来,他那只被画了图案的手垂下去,找到陈安梨的指尖,然后轻轻地捉住,像是时刻提醒她两个人的名字靠在一起了一样。 他的睫毛微垂,盯着她,眼里的审视里似乎还夹在着委屈。 陈安梨又好气又好笑,有些无奈地问他:“……只是个吻而已,那只是个意外。” 陆屿修垂着头,执拗着突然说出一句震惊陈安梨的话:“你要对我负责。” ……这男孩今天脑子坏掉了吗? 陈安梨有些震惊地瞪着陆屿修,很快拧起了眉,提醒他:“论情况,当时可是你主动的。” “对不起,我错了。”他几乎是瞬间接着她的声音道歉,眼皮垂下一瞬,又很快掀起,像是期待已久一样开口,“那我对你负责。” …… 套路! 都是套路! 陈安梨气冲冲地抽回手,不理会他眼底的委屈和不满,绕过他高大身影的包围范围,开始收拾东西。 “你快点吃东西,我现在回公司一趟。” 陆屿修也不敢再过分地惹恼她,摆正了神色:“我陪你去。” “不用,清清也会过去,我们俩一起。” 陈安梨收好东西,把包背起来,嘱咐陆屿修:“吃完饭服务员会进来收,尽量不要出门,需要什么发给我我帮你买。” 陆屿修乖顺地点头。 这个时候,他好像又恢复了平时乖顺寡言的大男孩模样。 ——如果不是陈安梨见过他的深沉和欲望。 她警惕地和陆屿修保持一段距离,快要出门时,板着脸趁机嘱咐他:“你、你不要总是这样奇怪的对待经纪人知道吗?我好歹比你大,还带你入行,最近怎么姐都不叫了?你如果不想叫——” “安梨姐。”陆屿修打断她的话,乖顺地喊她,就在陈安梨刚要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愧疚的瞬间,就看他笑得狡黠,颊边的梨涡在薄薄的唇边乍现,“我会一直等你的。” “砰!” 陈安梨瞪着眼睛,又羞又气,在自己再次被他的圈套笼络之前,拍上门,隔绝了陆屿修的声音,他的笑容,幽深的视线,以及那具被薄薄的浴袍遮住的,美丽的身体。 疯了疯了! 她烦躁地刨了刨头发,渴望把自己脑海里乱蓬蓬的念头刨去。 —— 因为第一周的拍摄多是围绕第一个案子和各种取景,没有赖静云的戏份,除了那次,一周相安无事竟然连碰面都没有。 陈安梨之前和公司那边公关部之类都有讲过,决不允许剧组里此类消息外流。 第二周,赖静云进组,着实掀起不小的风波。 全剧组都知道开拍当天女二号临时换人,之前原定的演员直接消失,而赖静云对着陆屿修大喊他名字,都让人记忆犹新。 所有人都知道组里空降一个关系户,咖位大的自然不在意,咖位小的,也只敢在背后议论一下。 有人说,她的国内某富豪榜前三的某大佬的地下情人;也有人说,她不过才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换了三任靠山,之前一直活跃于各种偶像剧玄幻剧,这次居然被安排了个这么靠谱的剧组。 这些话,陈安梨和瞿清在茶水间听过不少,笑笑也就过去了。 每次只要有赖静云和陆屿修的对戏,或者说只要赖静云在场,陈安梨都会紧盯不放,生怕她任何一个冲动的动作或者话语被有心人听到拍下来,再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最后会被谣传成什么样。 好在直到这个案子结束,整场拍摄都算风平浪静。 赖静云虽然演技差,台词功底也一般,但是人设偏她自己本身的性格,蛮横任性泼辣挑剔,加上她长相确实不错,在一堆人里,有些被碾压,但也没有之前演的那么不堪了。 第二个案子结束那天是在酒店旁边的法院里。 天气有些阴沉,居然莫名和场景对上了。 长长的走廊空旷而寂静,所有正义人士和记者都已散去。 饰演云艺的赖静云独自承担一个长镜头。 原本是万人敬仰的大明星此刻背影落寞而萧条。 陆屿修饰演的时近白在背后喊她。 赖静云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眼底的泪痕还未掩去,就看高瘦的男人向着自己跑来。 他的手里抓着她的墨镜盒,递过来:“你的东西。” 云艺抿着唇接过,犹豫了一下,开口:“你……你不会觉得我很坏吗?我陷害了一个好人。” “是你做的吗?”男人问得直接。 云艺苦笑:“是不是还重要吗?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做的。” “是你做的吗?”时近白却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云艺瞪着他,有些为他的不解风情生气和委屈,她几乎是低吼的:“不是!可那又怎么样?法律已经判定我无罪,别人还不是说我有后台,连法律都要为我更改吗。” 时近白看着女人脸上划过的泪珠。和她红了的眼眶。 顿了顿,他抬手伸进口袋里。 云艺胡乱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拒绝:“我现在没有心情给你签名。而且我已经声名狼藉……” 面前递上来的不是本子或者纸条,而是一方折叠整齐的手帕。 云艺错愕又尴尬地盯着时近白,就看他神情认真,好看的眉眼间是比法律还要公正而让人安心的舒展:“你没错。法律判定你没罪,你也要赦免自己。” 窗外的天依旧阴沉。 镜头一路拉远,长长的走廊擦得透亮,反射着屋顶的光,结合起来,竟然是一种别致的美。 “cut!” 导演在机位后面坐着,一直看着镜头拉到最后,终于出声喊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已经是这镜的第八次拍摄了。之前赖静云每次都被中途卡,这还是第一次撑到结束。 已经超过手工时间四十多分钟,她这一镜不过,明天又是休息日,很有可能今天就一直拍下去,不知道要到几点。 那边,导演摸着下巴沉默着,在所有人都要绝望地做好熬夜加班的觉悟的时候,终于探出身来。 “好了,过!收工!” 一声出口,犹如皇帝大赦天下。 剧组工作人员都欢腾着鼓起掌来,互道辛苦。 陆屿修向陈安梨走来,她拿着小电扇,打开给陆屿修吹。 场务在那边宣布明天全组休息一天。 又把工作内容和之后的工作准备发布了一下。 因为天气预报下雨,而看情况明天肯定免不了一场大雨。 陈安梨安静听完,絮絮叨叨给陆屿修讲之后的安排。 “等下你还是先去洗澡,我叫餐去你房间。对了,你明天什么安排?” 陆屿修视线直直追着她:“你要去见他。” 陈安梨顿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茬,移开目光,转移了话题:“你不要回去看看陆总吗?或者,回学校之类,虽然课协调得开,但是你可以享受一下校园时光嘛。尽量别让太多人认出来就好。” 头顶一直没有回应。 陈安梨抬头,就看陆屿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幽深暗涌,像是被她抛弃了一样。 她刚要说话,面前响起一声有些尖利故意娇软的声音:“陆屿修!”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听出来是赖静云。这一周,她的声音对陈安梨来说简直是高中晨起的闹铃——让人毛骨悚然的。 就在赖静云的手快要自来熟地拍上陆屿修的肩膀的时候,他跨了一步,和陈安梨并肩,转身,躲过了她的触碰。 眼底的嫌恶顷刻弥漫上来。 陈安梨闻着扑鼻的香水味,有些心疼陆屿修。刚刚七八遍重拍,快两个小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赖静云再次被躲开,有些不满地蹙眉撒娇:“不是吧,这么小气。我们刚刚还深情对望,现在怎么碰一下都不能了啊?” 陈安梨和陆屿修双双不说话。 赖静云依旧穿着浮夸的名牌连衣裙,踩了十多厘米的高跟鞋,盛气凌人地看向陈安梨:“喂!我快热死了,你给我也吹吹。” 陈安梨怔了一下,为这突如其来的使唤挑了挑眉。 这是哪来的古堡里的小公主哦…… 陈安梨禁不住感慨,手里没动。 “抱歉,已经下班了。而且,我的工作内容里本来也没有这一项。” “你!” 赖静云被她气到,看到陆屿修不悦的拧眉,很快不再挑陈安梨的刺。 她把目光移向陆屿修看着他娇媚地歪着头,笑得红唇和眼睛弯弯:“哎,陆屿修,明天休息,你有安排吗?我们一起去玩吧?” “有。” 陆屿修回答的简短而飞快,低沉的声音拧着不悦和嫌恶。 拒绝完人,他抬手,抓过陈安梨抓着的小电扇,径直丢到赖静云怀里。 “热就自己吹。” 赖静云毫无防备,手持小电扇在她小腹的位置撞了一下,应声落地。 声音不算大,在收拾器材和别人的谈笑声里被彻底淹没。 她错愕地瞪着陆屿修毫不留恋地转身,拉着自己那个助理的手腕转身就走。 只一秒,陈安梨回过神来,心虚得心跳骤然加速,倏地抽回自己的手。 环顾四周,除了气得脸都白了的赖静云,鲜少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作。 陈安梨停在当下,陆屿修意识到她停下脚步,跟着停下,转头看她。 少年的目光中掩藏着薄怒和护短时的凶悍,毫无遮拦的。 陈安梨心悸般地,心脏漏跳一拍,像是忽然被他传染了情绪一样。 好像……开诚布公地告诉全世界他们的亲密,以及被他护着的感觉,很不错。 窗外的乌云压低,像是临崩盘前的低气压。 闪电骤然在远山亮起。 轰隆隆的雷声随之响起。 陈安梨陡然回过神来。 她回头看一眼,赖静云的几个助理已经把她围住,而她不知道在里面发着什么脾气。 深吸一口气,没再理她这茬,陈安梨忽然也有了底气,径直向着陆屿修的方向走去。 第34章 易承纪约的陈安梨上午见面。 平时的话,陈安梨休假时候原本是更愿意宅着或者赖床的,但是因为约了人,没等闹铃响,自己先起了个大早。 收拾了下,陈安梨穿了身清爽的衣服,简单的白t恤配深蓝色牛仔短裤,又搭了一双白球鞋,因为天气有些闷热,她抬手扎了马尾。 整体看下去,和高中时的模样竟然所差无几。 易承纪早早等在楼下。 他看着陈安梨从门口跑来,像是冲散了阴郁的天气向他而来,马尾在身后随着她轻快的步调摇晃着。 易承纪的眼神眯了眯,跟着亮了几分。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陈安梨才想起来要问:“学长,我们要去哪里呢?” “安安,你已经把你今天一天的时间借给我了。就让我来安排,好吗?”易承纪语调温柔,说出让人难以拒绝的征询。 这话说着有几分怪,陈安梨微怔,很快点头。 车子穿过大街小巷,最终停在一条热闹的小街口。 陈安梨有些好奇地顺着车窗张望一下,很快看到临夏大学的标志。 她有些惊讶又疑惑的回头:“这是……临大的小吃街?” “嗯。”易承纪点头,“下车吧。” 两个人下了车,陈安梨呼吸间,很快嗅到了各种小吃的香味。 以前大学时期,陈安梨就很喜欢独自逛遍g市各个学校周边的商业街和小吃街,周围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她都没有太在意。 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呢? 喜欢的人见不到,遇到的人不喜欢。 所以想着,带着内心里那段只有自己知道过的喜欢,走遍他曾待过的城市,只为缅怀,也很好。 天气依旧阴沉沉的,酝酿着一场夏季最狂躁的大雨。 陈安梨旁边是一家专卖鲜芒果汁的甜品店。离得近了,芒果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她的视线由不得看过去。 易承纪几乎是瞬间洞察了她的想法,他长腿微迈,径直走过去。 陈安梨一顿,很快跟上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学长……” “要喝什么?” 易承纪直接问。 没有多余的客套,自然亲昵的语气反而显得再说什么都是做作,陈安梨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甜品单子:“芒果沙冰,谢谢。” 冰块和果肉一起被搅碎的声音响亮,却让期待的人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陈安梨很快拿到沙冰,吸一口,芒果的甜香气混合着绵密的碎冰,顺滑的入胃,每条味蕾都在愉悦的跳动,陈安梨舒服地眯了眯眼。 看易承纪什么也没有点,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学长,你不喝吗?” 易承纪摇了摇头,眼底的宠溺快要溢出来,他一面引着她往前,一面叮嘱:“少喝点冰的,吃早饭了吗?胃会受不了。” 陈安梨点头,因为之前有过不吃早饭晕车的经历,她早上出门还是吃了点东西的。 “学长你呢?吃过早饭了吗?” 陈安梨下意识地反问,很快有些尴尬地止住。 易承纪向来自律,都可以想象,即使是一个人在家,他也不会像自己一样,赖床一整天。 易承纪点头,很快又摇头。 他看着陈安梨,清浅的弯了弯唇角,眉眼间的温柔快要溢出来:“等下想吃什么你就讲,我去买。” 陈安梨吸着沙冰,有些受宠若惊。 尔后又缓缓升腾起一丝愧疚。 旁边的广告牌上是陆屿修和季风新剧的海报。 陈安梨盯着看了看,很快收住。 她对着易承纪笑了笑,点头。 瞿清说得对,这种事,拖久了对谁都不好。 陆屿修还很年轻,一时迷恋一个人很容易,但是她已经过了那样一个年纪,而且,自己以前喜欢的人不是就在身边吗? 做人不能贪心的。 陈安梨暗暗告诫自己。但是心底里隐隐抵触的情绪又是为何。 一路顺着小吃街往前。 易承纪长相本来就帅气,现在添了一点成熟儒雅的气质,和她站在一起,就分外惹眼。 频频有人回头。 陈安梨一个人逛惯了,突然成了围观焦点,反而有些不自在。 倒是易承纪自然而然的,甚至有些享受别人的目光。 “安安。” 易承纪喊她,陈安梨嘴里叼着奶酪棒,被烫了一下,吸着气呆愣愣地看向他。 易承纪被她逗笑,把手里替她拿的沙冰递到她嘴边去:“小心点。” 陈安梨有些尴尬,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沙冰,舌头好受了一些,脸跟着涨红了。 易承纪收了手,温柔地垂眼看她:“很久以前就在想,如果能和你一起在学校附近闲逛,陪你一整天,多好。一直也没有机会。” 陈安梨手里的奶酪棒一停,听得一怔。 “所以,现在想一点点补给你。”易承纪勾着唇角对着她笑,“我们重新开始,我来追求你,你慢慢接受,好吗?这次,我会表现明显一点。” 他眼中认真的情绪闪动着,太过惹眼,陈安梨只看一眼就有些心虚地低垂下眉眼。 “学长,我……” 头顶落下一只手,带着手心的温度,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打断她的所有话。 陈安梨抬头,看着易承纪收回手,眼底的温柔是他独有的,带着温和的温度:“就从称呼开始改起吧,你都叫了这么多年学长了。” “叫学长……不好吗?”陈安梨小声问。 “好,”易承纪对她笑,“但我更想听你叫别的。” 陈安梨视线停住,屏着呼吸,回答不上来,忽然觉得心底沉重无比。 “还有别的想吃的吗?”易承纪没有要逼她的意思,移开视线问。 几条不长的街,来来回回的逛,居然消磨到了下午。 天气已经阴沉得不像话,到了下午起风了,吹得街边的树枝跟着晃,树叶沙沙作响。 陈安梨很久没有敞开吃过了,一路走过来,居然觉得有些撑。 她跟着易承纪回到到停车的地方,上了车,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学长,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玩。” “今天还没有结束。” “……啊?”陈安梨愣了一下,没懂。 “我订了游乐园的票,”易承纪发动了车子,偏头对她笑,“我们现在过去。” 因为是阴天,而且是工作日,游乐园里的人不算多。 入口处,工作人员检了票,误以为两个人是情侣,提示说游乐园赠送彩灯发卡给女生。 陈安梨摆了摆手刚要拒绝,易承纪已经抬手拎出一副白·粉色·猫耳的。 陈安梨还没回过神来,易承纪已经轻轻的把发卡戴到她的头上。 开了灯,白·粉色毛茸茸的耳朵在她头顶一闪一闪。 陈安梨小时候都不爱搞这些,别说现在,有些羞囧就要抬手取:“学长,戴这个很奇怪……” “不会。”易承纪抬手捉着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没再松开,看着她笑,“很可爱。” 临夏市这所游乐园是新建成不久的,项目很全,设备也都很新。 陈安梨被易承纪拉着坐了旋转木马,又做了碰碰车,旁边有对情侣商量着和他们“互怼”,原本的玩闹有了竞技的意味,居然玩的很开心很尽兴。 碰碰车之旅结束,两个小情侣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鬼屋。 盛情难却,于是四个人一起进去。 里面黑洞洞的,偶尔一些角落散发着幽幽的暗红色或者幽蓝色的光,照出各种手术台场景或者浴室杀人场景,气氛在音效的衬托下被推向顶峰。 不时有扮演鬼的工作人员从旁边的箱子里角落里窜出来,吓得躲在他们身后的小情侣不停尖叫。 陈安梨只在被旁边突然窜出来的第一个人时冷不防吓了一跳低呼一声,全程都表现得非常镇定。 易承纪在她低呼出声时抓了她的手安慰她,陈安梨很快道了谢,抽出了自己的手。 出来的时候,身后的一对小情侣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惊魂未定互相安慰。 陈安梨感觉自己耳鼓膜都要炸了,抬手揉了揉耳朵,一抬眼就看到易承纪定定的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快要止不住。 陈安梨疑惑地垂眸看了自己上下一眼,没发现奇怪的地方。 易承纪抬手按着眉心,忍了忍,终于没忍住笑出声。带着低低沉沉的男声在胸腔震动着。 “抱歉,”易承纪轻笑着,“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猫。” 他抬手捏了一把陈安梨头顶毛茸茸的耳朵:“还是手短够不到耳朵的那种。我帮你揉?” 陈安梨仰头看着他的动作,脸颊红了,往后躲了躲,从他手中收回了自己头上的猫耳。 旁边两个情侣终于腻够了,走之前对着陈安梨竖拇指,话却是对着易承纪的:“小哥哥,你女朋友实在是太厉害了。什么也吓不到她,牛!” 目送着小情侣互相咬耳朵走远,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憋笑:“我是不是太奇怪了……” 她解释:“对不起,我在剧组见过很多这些了,知道对方是工作人员,场景都是布置的,代入不进去……” 易承纪点头,笑意晕开在眼角眉梢:“也对。这才像你。” 陈安梨被他带着,也有些忍不住,跟着他笑开来。 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晚上,游乐园的灯都亮了起来,彩色的,装点成梦幻王国一样的梦。 陈安梨很久没玩这么疯这么尽兴。 她以为这已经是全部,刚要道谢,易承纪却径直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到了陈安梨才知道,易承纪是要带她坐摩天轮。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阴沉,已经有一点两点的雨飘落,偶尔落在陈安梨的眼皮。 她有些担心地问:“要下雨了,还可以坐吗?” “雨小的时候也是可以的。只是可能视野不会太好。”工作人员解释。 陈安梨点头,工作人员带他们进了舱,嘱咐他们注意事项,就把门关好了。 乘坐的人不多,两个人一个舱。 到了时间,摩天轮缓缓运转起来,一点点升向最高点。 全透明的玻璃窗,整个城市繁华的夜景都能一览无余。 陈安梨坐在座位上,这个角度从窗子看下去,整个城市像是一副全彩的画卷。 她有些难掩兴奋,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临夏市的游乐园坐摩天轮,从这个角度看整个城市。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和陆屿修分享。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还在生气,居然一整天都没联系她了。 摩天轮缓缓到了最高点,陈安梨拍了一张俯瞰图,万家灯火变成星星点点铺在地上,很像星空。 她微信发给了陆屿修。 【看,这个角度看,你好像是住在星星里诶。】 那边半天没有回音。 雨滴一滴滴落在玻璃窗上,像是晶莹剔透的泪滴。 陈安梨自觉有些理亏,又问了他一句。 【下雨了,你有要买的东西吗?我买来给你。】 她发完信息,回头,看到易承纪正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陈安梨一怔,有些觉得理亏,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易承纪早就瞥到她把图片发出去。 陈安梨低头打字时微微抿着唇,唇角却上扬的模样,十足的娇羞分享一切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姿态。 他收回视线,看向窗外,隔了会儿,沉声喊她:“安安。” 陈安梨回头,就看易承纪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雨滴汇成水珠落下,像是斑驳的泪痕。 “你说,如果一个人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寄存在回忆里,那么不管之后隔了多少时间距离,它都是不会变的,对不对?” 陈安梨听得一怔,不知道怎么作答。 一路无言,舱室很好的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直到落地,舱门打开,易承纪起身对着她笑了一下:“我就是突然打个比喻,你不要有压力。” 外面,穿着雨衣的工作人员正在指挥大家有序撤离。 外面雨势渐大,陈安梨一脚跨出去,抬手遮在眼前,避免雨水迷了视线。 身后轻轻地罩上来一件西装外套,刚好落在她头顶,为她遮住了雨珠。 猫耳被压得掉下,她索性直接摘了。 陈安梨侧目就看到是易承纪的西装外套。他自己的发梢和衬衫很快淋湿了,可他不甚在意,只抬手帮她拢了拢外套,把陈安梨整个人裹得更加严实。 陈安梨带了伞,但是落在车上忘了拿,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有些狼狈地在雨中奔跑,终于回到了车上。 陈安梨拂开西装外套,飞快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车灯开着,易承纪安静地擦着身上的凉意。 陆屿修那边始终没有回音。 陈安梨现在有些捉摸不透这个人,他很少会这样不回她消息的。 该不会真的自己溜出去玩了吧?下雨啊可千万别又淋雨了。陈安梨不放心地想。 “回家吗?先送你回去,免得让你感冒。”易承纪发动了车子。 陈安梨即刻把自己的手机收回。她点头:“谢谢。”窗外雨势渐大,到后面,变成倾盆一样。 雨刷飞快地刷开车前玻璃上如瀑一般的水流,雨水很快又卷土重来,模糊了视线。 快到陈安梨楼下,她手心的手机振动了下。 丝毫没有停顿,陈安梨倏的抬起手,看着手机屏幕,眼底的光亮暗下去一些。 是瞿清打来的。 “喂?”陈安梨接起来,“清清……” “安安,你现在在哪!” 瞿清那边听起来嘈杂又混乱,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很严肃。 陈安梨:“快到家楼下了,怎么了?” “快到剧组酒店这边来。”瞿清不知道被谁推搡了一下,低呼一声,顾不上别的,对着她压低了些声音,“屿修他……出事了。” 第35章 电话那头,混乱之中,瞿清的声音在人群里显得微弱:“不好意思……请不要拍照!” 陈安梨心里咯噔一下,瞿清终于抽出时间把电话放回到耳边:“你在路上可以顺便看看微博,有个心理准备……” 瞿清已经挂了电话。 陈安梨愣怔地听着那边某些字眼,终于回过神来。 她猛地抬头,易承纪正偏头看着她,眼底的光沉下来,带着让人镇定的力量:“去你们剧组的酒店,对吧?安安,你先别慌。” 陈安梨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说了句谢谢,解锁手机屏幕,才发现手心都是汗,指尖都在颤抖。 她有些烦躁,直接输了密码,打开微博。 热搜前两条已经爆了,陆屿修的名字高高的挂在那里: 陆屿修 赖静云 开房 陆屿修 强.奸 太过难看的字眼,和一直美好的少年放在一起,竟让陈安梨一时回不过神来。 她颤着指尖点进去,几个营销号已经带头发了很有引导性的文字,配着几张不甚清晰的图片,隐约可以看出是陆屿修在酒店房间门口,赖静云在他的门外。 评论区混杂着活跃在微博上的公知和伪女权主义者,在事实真相未明的情况下,已经大肆批评娱乐圈流量明星,矛头直接对准陆屿修,把这件事和女权人权放在一起,扩大事态。 但凡为陆屿修说话的,一律被打成脑残粉。 一时间,黑粉和围观者舞得尽欢,这条新闻的热度几度导致微博瘫痪。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各种念头,陈安梨想到陆屿修那张干净的脸,还有她走之前他可怜兮兮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一样,连着呼吸都在痛。 她直接退出微博,不愿再看一眼上面的字眼。刚按灭手机,画面紧接着又亮起来,一浪接着一浪,伴随着来电声和短信微信提示音。 窗外雨还在下,像是借着黑暗把人吞噬。 陈安梨像是被丢到黑暗中的死刑犯,骤然听到死亡的召唤,她猛地激灵一下,看到屏幕上显示陈主管的名字。 她接起来,那头几乎是即刻就喊她,带着急切和焦灼:“陈安梨,你现在在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陈安梨吞咽一下,即刻回答,“我正在赶去酒店。” 那边陈主管停了一下,沉沉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和她细说,直接嘱咐:“到那边先别管记者那些,尽可能把屿修带出来。其他的公司会想办法。” 挂断电话。 陈安梨的手机几乎没一秒又响起起来。 无非是公司里其他同事和一些媒体的问询,消息像是催命的符咒一样袭来。 陈安梨直接按了静音,把手机丢回包里,专注的盯着路,眼睛却聚不起焦,恨不能即刻飞到陆屿修身边。 他现在……一定很无助。 那个被人碰一下都觉得难以忍受的少年,现在究竟在忍受怎样的痛苦。 所幸易承纪也知道陈安梨的焦急,车子在保证安全的范围下一路飞驰,终于,雨刷把雨水划破,陈安梨看到熟悉的酒店大楼。 门口黑压压的堵着一群人,大雨夜里,在灯火通明的酒店门口,像是在洞开的地狱门口,犹如鬼魅。 保安和警察拉了警戒线,已经有警车和警察在门口停着,疏散着围观群众。 因为涉及娱乐圈流量明星,事态比想象得还要严重许多。 陈安梨顷刻就坐不住了,她刚要开门,手就被易承纪拉住了。 她回头,眼底是慌乱和迷茫,还有心疼和担忧。 “安安。”易承纪握着她冰凉的指尖晃了晃,“我陪你。” 陈安梨垂下头看一眼,很快摇了摇头。 “不用了,学长。那么多警察……你应该也进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抽出自己的手,猛地推开车门。 易承纪的声音自后传来:“安安——” 陈安梨顿住,没有回头。 易承纪看着她瘦弱却挺直的背脊,递了伞来,低沉着嗓音开口:“别怕。保护好自己,我等着你。” 陈安梨没有接。 倾盆的雨顷刻自头顶浇来,却浇不息陈安梨心头涌动焦灼的急火,也比不上她心底眼底的寒。 雨水顺着脸颊滑下,像是无声的泪滴。 一步步踏上楼梯,记者们喷射着犹如毒液一般的话语夹杂着难听的字眼潮水般袭来。 陈安梨每听一句,心就沉下去一分。 有几个眼尖的记者很快发现了陈安梨。 他们涌着挤过来,话筒像是尖利的剑一样纷纷对准陈安梨。 “你是陆屿修的经纪人吧?你知道陆屿修和赖静云之间的事吗?” “请问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开房还是另有隐情?” “警察都介入了,是不是已经坐实了陆屿修强.奸赖静云的事实?” “如果陆屿修犯罪事实属实,公司会做不会对此给出回应?公众现在对这件事关注的极高。” “陆屿修才18岁,不知道学校那边现在知道这件事吗?” “请说句话!” 陈安梨死死咬着牙关,冷着脸,没有说一句话。 她几乎要被挤倒,死死攥着指尖站稳了,挤到了前排。 手刚要摸上防护带,面前很快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严肃呵斥的声音很快响起:“抱歉,酒店现在封锁,警察正在执行公务,无关人士不得入内。” 陈安梨猛地仰头,雨水从发间留下,划过眼角,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而她的表情冷到底。 她伸出手去,在人群拥挤中,几乎是从口袋里扯出来自己的工作证,举到警察面前。 “我是陆屿修的经纪人。麻烦放我进去,我们一定配合调查!”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喊出来的,声音在记者不断的问责中显得凄厉,像是哀号。 那边的警察犹豫了一下,让身后的同伴去里面请示了一下,很快得到回复,对着陈安梨点点头,在她面前拉起了防护带。 陈安梨弯身钻进去,被身后趁机往里涌的记者推了一把,踉跄了一下。 身后随即响起快门的咔嚓声,连续着,像是铡刀纷纷落下。警察在身后呵斥着记者们后退。 陈安梨紧紧绷着脸,抬手抹了一把迷了视线的雨水。 她急不可耐地上楼向着陆屿修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工作人员虽然已经被集中控制管理以防消息泄露,但眼底的惊愕和八卦不断顺着楼梯往上。 直指陆屿修的房间。 陈安梨看一眼,房间门口已经堵了许多人,有赖静云那边的工作人员,也有不知道以什么名义进来的几个记者。 瞿清在那边拼命拦着,混乱中终于看到她,很快有些焦急给她递眼色挥手。 陈安梨快步走了过去。 她在瞿清的掩护下推开门口围着的人群,挤进了房里。 房间里几个警察正带着白色的手套四处摆弄着东西,不时装进透明小袋子里。 房间地上凌乱不堪,有摔碎的花瓶,花儿的花瓣被划伤,又被人踩了几脚。 枕头也凌乱的躺了一只在地上。 不过才一天。 明明才过了一天。 她走之前,这里还那么干净,陆屿修还在窗子旁边,拉着她的手作脱敏测试。 再往前,绕过一位站直着身体检测手中物品类别的警察,陈安梨终于看到陆屿修。 他胸前的衬衣扣子几乎被全部解开来,狼狈的皱着,弯腰的模样,隐约可见少年白皙的皮肤和薄薄的一层腹肌。 陆屿修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微微弯着腰,脸埋进双手里,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缩着。 季风像是一座山一样,站在他旁边,不让别人靠近。 陈安梨没看到他的神情,可他这副模样,只看一眼,都觉得喉头像是哽住了一样,瞬间攫取了她的呼吸。 另一侧,赖静云未着寸缕,裹着陆屿修洁白的被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啜泣声不停传来。 身旁的人一直在安慰。 陈安梨冷着眼,再没看她一眼。向着陆屿修靠过去的脚步踉跄而虚浮。 他的世界像是被孤立了一样,不论是此刻还是网上,除了季风和瞿清,似乎没有人再站在他这边。 而最应该在他的身边的她,却直到现在才出现。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缓缓在他身边蹲下去。 她死死抿着唇,看着陆屿修衬衣袖口露出的清瘦的手腕。 抬起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触上去。 眼底的温热和喉头的滚烫几乎灼烧着她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屿修?” 陈安梨出口,几乎是哽咽出声。她死死忍住,触上他手腕皮肤的瞬间,陆屿修几乎是立刻就警惕又嫌恶地躲开。 但是他的力气却很小,只堪堪躲开她的触碰,带着比她的指尖还要凉的凉意。 陆屿修眼底带着迷离和嫌恶,夹杂着恨意,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陈安梨只觉得一股恨意往头上涌着,她无意识地咬到了自己的嘴唇,疼痛使她清醒片刻,忍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吞咽了一下,尽量使自己声音放得温和一些,缓缓说给他听:“别怕……是我。” 陆屿修定定地看着她。 眼底的迷离还未散去,似乎是终于确认是他,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死撑着的力气,眼底的委屈一下弥漫上来。 他的身体慢慢向下垮,向着她缓缓靠近,直到在她面前跪地。 陈安梨抬手扶他一下,陆屿修的头有些无力的抵在她的肩头。 他就这样跪在她面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有些虚无的抱着她。 “安梨姐……”他的声音虚弱到只有陈安梨听到,他轻轻摇了摇头,嗓音不同寻常地暗哑着,解释给她听,“我没有……” 少年的额头抵着她被雨淋湿的t恤。 几乎是瞬间,那里的冰凉被滚烫的湿意晕开。 陈安梨安抚的落在他后背的手一怔,意识到落在自己肩头的是多少委屈和恐惧,忽然跟着红了眼眶。 第36章 “对不起……” 肩头的滚烫像是洞穿了她的皮肤和肩胛骨,直接热辣辣地淋到她的心脏上,灼得她四肢百骸都在疼。 陈安梨哽咽着,只能道歉。 她的手颤抖着贴着陆屿修汗涔涔的清瘦背脊,愧疚犹如洪水将她淹没。 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听陆屿修的请求留下,如果不是她自私的和易承纪去玩,如果她能早点打电话或者让别人看一眼陆屿修……事情也许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刘队,物品采样都做好了。” “嗯,尽快送去做成分检测。” “那这个人……” “先把人带回去,按规矩来。” 那边,警察正在商量着处理结果。 陈安梨的嘴紧紧抿着,听着他们的交谈,一点点扶起陆屿修的头来。 少年眼底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垂下去不敢看她,眼角的猩红一闪而过。 陈安梨看着他洞开的衣扣,只觉得喉头堵得慌,抬手去捏他腰腹间的扣子。 少年下意识地抬手拦了一下,没有什么力道,清隽的眉眼间嫌恶地皱着,小声地阻止她:“脏……” 陈安梨鼻子发酸。 她有些强硬地拨开陆屿修那只修长但此刻却无力的手,自下往上顺着一颗一颗帮他把纽扣扣好,语气里全是艰难的忍耐和笃定,带着一点点对他自我贬低的不满:“不脏。” 那边,负责案件的警察走到还在一直哭的赖静云身旁,语气放缓了些:“赖女士,请问是您报的警吗?方便的话,您现在也需要和我们走一趟——” 赖静云终于止住了哭。 她啜泣着抬起头来,满眼的泪,抓着被角的样子看起来无辜又楚楚动人:“不好意思……警察叔叔,我不想报警了可不可以?就当……就当我是自愿的……你们别管这件事了,好不好……” 一直守着她的经纪人有些愤懑地即刻接茬:“凭什么就这么放过他呀!仗着自己粉丝多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就告他丫的,让他坐牢!” 警察的脸色也更加严肃了些。 “赖女士您放心,我们会全力保护好受害者的安全,您不用怕任何人的威胁和报复。您只是需要配合录一下口供,毕竟您是当事人,而且是您报的案……” 陈安梨静静地听着,旁边的警察开始语气不太好的催促陆屿修:“起来,去警局。” 陈安梨像是没听到,手上动作没停,直到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帮陆屿修把衣领整好,拉他起来。 陆屿修身上没什么力气,借着陈安梨的力气起来,忽然低低的开了口:“是我——” 全场人哗然。 陈安梨抬头去看他,陆屿修眼底的光破碎着,对着她一个人又小声重复一遍:“是我……报的警。” 刚刚说话的警察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那边,刚刚消停了的赖静云又开始拉着被角哭哭啼啼,声音几乎完全盖过了陆屿修的声音。 陈安梨听得实在心烦又火大,她猛地转过身去,瞪着那边的人,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字字清晰地开口:“没听清吗?他说,是我们这方报的警。而且,我们严重怀疑陆屿修先生被人下药了,我们申请要做血液检查。” 那边,正在劝说赖静云先把衣服穿起来的经纪人瞬间出离的愤怒,她直接把衣服一甩,起身瞪着陈安梨开始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你们家艺人做出这种臭不要脸的恶心事,还想推卸责任是不是——” 陈安梨完全没有理她的话。 她不卑不亢地瞪着那位一直被喊队长的警察,目光有些凛冽地缓缓移到刚刚呵斥陆屿修的警察的脸上:“另外,在检查结果和事情真相出来之前,希望在场的每一位都能坚持疑罪从无的原则,公平公正对待陆屿修先生,否则,我方将保留控告诸位名誉侵犯的权利。” 她回过头来,对着陆屿修还带着湿意的眼睛对口型:别怕。 她牵了一下嘴角,却不成笑,继续用口型安慰他:我会陪着你的。 窗外的大雨滂沱。 楼下记者们的热情丝毫没有消退。 陈安梨从柜子里找出鸭舌帽和口罩,一个个给陆屿修带好。 他带着些病态的脆弱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陈安梨,任她摆布,身体却无力又满是汗意,滚烫和冰凉交织。 一路在警察的簇拥下下楼,陆屿修脚步虚浮,自己几乎无法站稳和行走。尽管他很清瘦,但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个子又高,陈安梨几乎支撑不住他全身的重量。 就在她架着陆屿修不受控地向前倒去的时候,旁边的季风忽然抬手,撑住了陆屿修。 他扶着陆屿修一路向前。 少年对于别人的碰触下意识地抵触着,刚微弱地挣扎一下,就听季风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这种时候就忍一下吧。她快撑不住了。” 陆屿修意识还没完全回落,闻言咬紧牙关,居然真的没再挣扎了。 只是,背上不断涌出的生理性汗水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雨声哗啦啦从天空坠落,在地板上尽数砸的粉碎。 陆屿修刚在季风和陈安梨的搀扶下露面,门口被拦着的记者很快就炸成一团。 各种犀利的问题和难听露骨的字眼不绝于耳,伴随着让人目眩得几乎要作呕的闪光灯不停晃过。 陈安梨把陆屿修交托给季风,像是一个战斗力十足的女战神,冲到最前面,挡开拍个不停的记者们,替陆屿修开路,也替他遮挡了所有风雨。 她冷着脸,没有回答记者任何问题,直至目送着陆屿修坐进了警车。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应和着之前被汗水打湿的凉意,眼底的雾气更甚。 陈安梨只看一眼,心就觉得搅碎了一样。 脑海里全是第一次遇到陆屿修时,他隔着雨幕望过来那一眼。 隔山隔海,搁不住汹涌的人心变故。 怪她。 都怪她。 陈安梨弯身,准备和他一起坐进去。 旁边的警察很快开始伸手阻止她:“无关人员不要妨碍公务——” “他有洁癖!”陈安梨在黑夜的大雨里仰头低吼,“而且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我是他经纪人,我必须陪着他!” 眼看着记者在午夜里就要涌来,队长锐利的视线瞥过来,很快摆摆手。 陈安梨挣脱开来,转身钻进了警车。 车子伴随着警车尖利的鸣笛声,划破了黑暗,盖过了雨声。 一路忐忑。 到了警局,陆屿修很快就被单独带走,先是去做了体检,很快又被带去了审讯室。 大半夜过去,陈安梨忐忑的等在外面,再也没见过他。 警察局里即使是深夜也不算安静,隐隐暴露着这个城市平和繁荣的白日里最见不得光的部分。 陈安梨靠着墙壁站到腿失去知觉,也没等到陆屿修出来。 她的眼睛有些发酸,又干涩的吓人,终于疲惫地从手机上移开。 心口好像堵了大石。 微博上的舆论已经一边倒,在陆屿修看不到的地方,每个人一脚把他踩到低谷,舆论全都倾向到赖静云那边,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对陆屿修的声讨浪潮。 公司那边的电话打过来几通,从陈主管和制作人唉声叹气的语气中,也知道这次事件有多棘手,影响有多大。 瞿清和季风已经被公司劝走了。毕竟谁也无法预估,这种时候贸然扎堆和站队,被有心人利用,会给两个人带来多恶劣的影响,又会把陆屿修推进怎样的深渊。陈安梨闭上眼睛,感觉黑暗像是有了爪牙混合着网上的攻击,一浪浪地把她吞噬。 凌晨三点的光景。 陈安梨只觉得自己等的眼前发黑,她的心沉到了底,终于再也等不得下去,走过去陆屿修被带走的地方,拉着女警,哀求着问:“请问一下还要审多久?屿修他有洁癖,刚刚好像还有点发烧,身体也不太对劲,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审讯的。” 女警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陆屿修吗?他已经没在审了,审讯中途晕了过去,医生在急救。” 陈安梨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情急之下,语无伦次半天才终于说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他……怎么了?严不严重?怎么会晕倒?” 女警有些爱莫能助地看着她,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放心,调查期间,我们肯定不会让他有事,有问题的话第一时间也会送医院的。” 她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陈安梨。 女警低下头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陈安梨讪讪的收回手,像是被人忽然在心口插了一刀一样,痛的喘不过气来。 她踉跄地转身,走出两步,听到对面有人喊自己名字。 陈安梨猛地抬头,眼底的泪意和眼角的泛红还来不及收起,目光已经和陆远征的对上了。 陆远征穿着笔挺的西装,即使深夜风尘仆仆地穿梭两个城市赶来,也丝毫不见一点狼狈。 周身严肃深沉的强大气场依旧包裹着他。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以及四五个看起来就健壮而精英的保镖,以及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律师之类的。 陆远征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并不算陌生,一队人在警察局里很快掀起不小的轰动。 他并不在意周围,长腿迈着径直走到陈安梨面前,垂眸看她。 “陈小姐,屿修在审讯室?” 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几乎像是用力拉紧了陈安梨的神经。 她愣怔的点头,很快又摇头。刚要开口,很快被陆远征打断了:“进去多久了?” 陈安梨的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她低着头,喉咙因为干而微微沙哑:“两个多小时。” 陆远征了然地点点头,身后的医生已经开始在低头记录了。 刚刚跟着的金丝边眼镜男已经去找相关警察了解情况和交涉,样子看起来严肃而专业。 那边,助理回来同陆远征报告情况,男人静静听着,像是在听一件商品的报价和情况。 陈安梨低着头,听对面话里泄露的陆屿修的状况。 “陈小姐。” 陈安梨如梦初醒。 她猛地抬头,视线同陆远征的对上。 “人我带走了,你应该没意见吧?” 陈安梨愣怔片刻,心底犹如被大石击中。 她满心愧疚,不敢同他锐利的视线相对,瞬间垂头,只能惶恐不安地道歉:“对不起……” 陆远征没有理她这茬,继续着自己的话,声音里带了一丝威严和嘲讽:“我想你也不应该有意见。” 凌晨三点的光景,陆远征的人和警局交涉成功,一群人簇拥着失去意识的陆屿修上了车。 陈安梨一路跟着过去,她探着身体看,只瞥到陆屿修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和紧紧闭着的双目。 很快被保镖隔开。 车门被拍上,三辆并排着的黑色豪车绝尘而去,留下陈安梨在警局门口,愣怔的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陈安梨像是被定格了的画面一样,她呆呆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淋了雨也毫无知觉,直到肩头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雨势不见小,大有趁着黑暗毁灭一切的气势。 陈安梨冷冷的回头,眼底的红色和愧疚和悲伤几乎让易承纪心碎。 他的心脏犹如被狠狠击中,却只能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神色,把她拉进屋檐下:“安安,别淋雨了。他们……已经走了。” 陈安梨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呆呆地问他:“学长,你还没回去吗?” 易承纪摇头,温柔的抬手帮她拂开贴在鬓角的湿法:“我说过了,我会一直等你。” 陈安梨垂头,对着他重复:“对不起……” 易承纪愣了一下,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宽慰她:“安安,不是你的错。” 陈安梨摇头,眼底的酸涩终于再也撑不住,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脸,不住的摇头。 “都怪我。” 她呜咽出声:“对不起……是我不好……” 她说着,像是终于脱了力,再也撑不住,捂着脸蹲了下去,把自己整个人蜷缩着包裹起来。 易承纪弯腰,手触到她之前,清晰地看到她指缝渗出来的晶莹泪水。 他愣了一下,凝眉停在原地,被她破碎的声音击得溃不成军。 第37章 陆屿修强.奸未遂的消息一夜之间刷爆朋友圈各大新闻网站以及微博。 就连平时鲜少关注娱乐圈八卦的人都在传件事。 临夏市警方自从发布了一个在调查中的消息,也一直没有回音。 反倒是赖静云方面,隔一会儿一个通告,声称自己愿意原谅陆屿修,他还年轻之类,只是一时冲动,并且没有实质性伤害……言语间圣母的光环快要笼罩大地,笼络了无数同情和心疼,她的名字一时间也家喻户晓,微博粉丝从几十万一下子涨到几百万。 星云公司的大楼里彻夜灯火通明,公司高层亲自深夜加班开会讨论对策。 之前因为李好性骚扰工作员工和其他艺人的事,已经给正在上升期的星云一记重创,如今又是这样的新闻,已经很多人在带节奏说星云专门培养垃圾艺人。 大有把星云所有艺人尤其是另一个正当红的季风也拉下水的意思。 说是开会讨论对策,在警察这边出调查结果之前,他们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甚至会被有心人抓住马脚的。 公关部深夜加急出了一个公告,大致意思是一定会配合调查,绝不包庇,但也绝不会任由自家艺人平白被污蔑,希望大家能冷静理智等待调查结果之类。 很快也被各方骂战顶上了热搜。 凌晨三点多。 星云公司高层接到电话,陆氏的人通知他们,陆远征已经将陆屿修接回了g市,后续的公关工作,实际上全权转交由陆氏负责。 陆氏是多大的企业?别说只是娱乐圈一件尚未定论的事的公关,之前很多次商战中再棘手再危机的情况都解决过。陆氏亲自接手这件事,起码给公司上下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将近临晨四点的时候,陈安梨出现在星云内部。 楼下有不少蹲点的记者,陈安梨还是在保安协助下才一路上来。 陈主管看到她吓了一跳,他刚要传达一下上面的意思,陈安梨已经魂不守舍的回了自己办公区。 每个人都在各忙各的,走廊上不停有人来回,恨不得能飞来飞去,就此把这件事解决过去。 陈安梨回了自己位置开了电脑。 刚哭过眼睛有些肿,她抬手揉了揉,拿了自己的防蓝光眼镜戴着,打开微博,开了好几个窗口,同时打开了陆屿修的微博、公司微博和后援会微博。 《你好,律先生》剧组也发布了公告: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原因,暂停剧组的拍摄一周。 一旁的瞿清正趴在桌上睡着,身上盖着季风的外套。 她被陈安梨敲打键盘的声音惊醒,愣了一下,看到是她也吓了一跳。 “安安?” 瞿清揉了揉眼睛,身上的西装滑落,很快被身后伸出的手捞起,给她搭在了肩头,瞿清回头看一眼季风,收回目光,担忧地看向陈安梨。 她刚刚被易承纪拉着换了一身干衣服才送来公司,只是头发淋湿了又自己慢慢熬干,眼睛肿着,脸色苍白,看起来真的糟糕透了。 “之前陆氏打过电话来,说他们会处理这件事。”瞿清对着陈安梨解释,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手下的键盘不停,“陆氏你也知道……以他们的财力和能力,总比我们这种小公司做得好。” 陈安梨视线盯着自己刚刚在陆屿修的黑贴里澄清的回复,对面立马有十几个人回复了她,带着难听的字眼和诅咒还有咒骂,凡是像她这样为陆屿修说话的,通通被群嘲出来。 陈安梨不死心的退出,切了微博小号出来,试图通过自己微薄的力量扭转整个大局势。 瞿清瞥一眼就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们实习期新人时没少做这种事,那时候从热血沸腾到摸清行业规律十分淡定,也不过几个月时间。 如今她却执拗着又用这种毫无力量的手法来对付对面明显大规模有组织的力量。 ……这样不知死活又于事无补。 瞿清微微蹙着眉头,心疼又苦恼地看她一眼,求救的目光看向身后一直沉着脸的季风。 季风的手还隔着自己的外套按在瞿清肩头。 他的视线移向陈安梨的屏幕,看着她的背影,低沉的嗓音开了口。 “我和陆屿修,认识很多年了。” 陈安梨的手终于一顿。 瞿清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季风。就连她也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季风沉沉呼出一口气,解释:“季家和陆家算是世交。” 他看着陈安梨僵直的背脊,提醒她:“陆远征很爱他的妻子,他妻子去世后,这份爱便被寄托到陆屿修一个人身上,他不可能放着不管。圈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圈子里都知道,谁敢动陆屿修,无异于是和整个陆氏作对。” 也算是换了个角度劝慰她。 瞿清听着季风说的话,忽然跟着放心下来。她的视线看着陈安梨。 陈安梨的视线微微垂下来,落在停在键盘上的自己的手上,那里手指手背还有手腕不知道被刚刚谁掐的,白皙的皮肤上红红紫紫的,还有指甲的划痕。 陈安梨没有接话,似乎在静静地等着季风的下文。 “既然陆屿修被接回去了,你可以不用担心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我想你更应该担心的是,”季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陈安梨有些警惕地再度挺直的背脊,沉声开口,“陆屿修本身的状况。他的洁癖本来就严重,这次再一刺激,很容易退化甚至加重。如果病情加重,能不能治愈不说,陆远征可能很难再让他一个人出来了。” 寂静的房间内,除了三个人呼吸的声音,许久静默无声。隔了会儿,陈安梨深深呼吸一口,才微弱地开口:“我知道……” 她的嗓音有些哑,说完,抬起眼镜揉了一把眼睛,胡乱地把贴在脸颊的头发拂开,视线又放回到屏幕上,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喃:“我知道做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可是,如果什么也不做,我不知道等待的时间要怎么熬过去……” 瞿清的眉头深深蹙起,看着陈安梨瘪了一下嘴,很快忍住所有委屈和难过,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打下一段话,删掉,又打下一段话。 再后来,瞿清被季风拉走。 她在门口拗着不肯走,季风透过玻璃门看一眼陈安梨,阻拦她:“让她自己静静吧。很多事,只有他们自己去想清和面对,才能找到解决的出口。” 晨起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下了一整夜的暴雨终于停了。 鸟停在带着湿意的树枝上叫个不停。 早晨七点。 高高挂了一夜的微博热搜终于有了新动静。 热搜第一条终于发生了变化。 临夏警方的官微被顶上了热搜第一条。 陈安梨设了特别关注。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猛地颤了一下,停下不停敲键盘的手,顺着消息点了进去。 警方很简短有力地公布了案件到现在的进程。 第一,陆屿修的体内检测除了迷.药的成分,从药效的浓度和时间线推测,警察在接到报案的时候是药效最强的时候,他的行动能力是最低,强迫赖静云的可能性极低; 第二,对现场所有物品的检测中,均没有检测出迷.药的成分,从监控录像来看,很有可能是送餐的餐车带来的,又被人收走了。奇怪的是,警察找遍了酒店,也没有找到录像里那位送餐的人员; 第三,从监控录像上看,一开始是赖静云主动敲开了陆屿修的门,而那时候,陆屿修拒绝了让她进门。再往后十多分钟,赖静云拿着酒店的房卡刷开了陆屿修的房门。 至此,尽管案件还有很多悬而未决的事,但陆屿修强.奸一事算是真相大白。 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栽赃嫁祸他。 陈安梨深深呼吸了一口,她眨了眨眼,又把微博内容认真看了一遍,生怕是自己太过期待而产生的幻觉。 确认了是真的那一霎那,她几乎是立刻就有了热泪盈眶的冲动。 陆屿修是清白的。 他被证明是清白的,尽管这和她的所做的没有一点关系。 被陆氏接手的官方微博很快发了澄清的公告,第二张图直接附上了律师函,算是在忍受了一夜无辜冤枉之后的一记爆锤。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心像是卸了力一样,平静而虚脱。 她听着陆屿修微博不停响起私信提示,抬手关掉了所有页面,把自己花了半个小时写的东西打印了出来。 把打印的东西折叠好,陈安梨起身收了收自己的东西,径直走到陈主管办公室,敲了门。 “进。”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也带了点疲惫。 陈安梨推门而入。 看到是她,陈主管松了一口气,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他笑了一下,让陈安梨坐:“安梨啊,坐,累坏了吧?你看到警方消息和公司官方微博了吧?” 陈安梨没有坐,站到他办公桌对面,点了点头。 “大公司就是好啊。换成我们自己,这次怕是很难翻身了——”陈主管声音里不无羡慕,看陈安梨情绪不太对,他止住了话头,转移了话题。 “好了,你也折腾一晚上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屿修工作上的事,具体情况我们还要和陆氏那边沟通——”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抬手把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陈主管顿了一下,一面接过一面问她:“这是什么?” “屿修接下来的一些工作事宜安排。”陈安梨解释,“还有……” “不是说你不用忙着搞这个嘛,我们也得看陆氏那边是什么安排,陆总未必还让屿修继续当艺人吧?你刚刚说还有什么……”陈主管的话说着说着停下,因为他看到了文件夹里夹着的小信封。 陈安梨抬起眼皮看他,脸色白的不像样,眼前的眩晕几乎让她想要往下栽倒,说出之后的话:“还有……我决定辞职。” 第38章 陈安梨回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早上。 楼下的早点店生意红火,陈安梨却在人群中匆匆而过,像是逃避什么似的。 上了楼,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晴天和大好的日光,她才终于侥幸般地沉沉呼吸一口。 陈安梨背靠着窗帘站了一会儿,胃里一阵阵绞痛着,伴随着眩晕感,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整晚没吃东西也没休息了。 手机在出了公司那一刻就被她按了关机,所以陈安梨完全不知道此刻的网上悄然酝酿了一场多大的风暴。 陈安梨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她有些疲惫地合上,一转身,看到茶几上放着一瓶大红的旺仔。 还是之前给陆屿修买的。 陈安梨看着旺仔那张乐观的笑脸,脑袋里犹如电影场景一样飞速一帧帧略过她和陆屿修相处的每一个场景。 那个少年,在大雨中走近了她,又在大雨夜里被带离了她的身旁。 房间和心里都空的可怕。 陈安梨慢悠悠地走过去,眼前的眩晕感略过,她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抬手拉开旺仔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明明是甜丝丝带着牛奶香气的味道,她却觉得一阵阵苦涩在舌尖嘴角蔓延。 苦到她喉头哽咽。 陈安梨呼吸不畅,强迫自己喝牛奶的过程,一不小心被呛到,咳得她整个胸腔震颤着,连带着心脏都在疼。 陈安梨抽出张纸巾擦拭奶渍,指尖触到眼角一路划到嘴角的热泪。 她停了一下,忽然像是被打开忍了一夜的阀门,蹲身下去,抱着膝盖,感受着温热的泪落在腿上,很快滑下去。一直强迫挺直的肩头也从轻微震颤,到不可控地起伏。 陈安梨跌坐在地板上,终于抱着膝盖哭出了声。 哭够了,她去冲了个热水澡,裹着头发吹也没吹,一头栽到床上,阖上眼,很快便在黑暗中坠入梦乡。 眼前是大雨夜的摩天轮,陈安梨被困在透明的舱里,看着大雨下站着的少年,被雨淋湿,染了污泥。 陈安梨拍打着玻璃,声嘶力竭地喊他躲起来,屿修,快逃。 陆屿修任凭大雨淋着,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想去救他,却怎么也出不去。 终于,陆屿修像是听到了她的喊声,隔着被雨淋得湿透的发梢,仰头看她。 眼底的恨意和凉薄让她心惊。 少年眼底的寒意让陈安梨遍体生寒,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对着她开合。 陈安梨的手按在玻璃上,清晰地看到了他口型中的三个字。 ——都怪你。 他说。 闪电一瞬间照亮他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起。 陈安梨猛地惊醒。 脑袋昏沉沉的,陈安梨抬手揉了揉眼,喉咙干涸又痛,犹如刀割。 她拎过手机,开机的手有些酸软,身上也轻飘飘的,一阵阵发寒,很快又发热,说不出的难过。 手机开机,陈安梨被屏幕刺眼的光晃得眯了眯眼睛。 下午4点30分。 她愣怔了片刻,有些好笑。 这种时候,她居然能没心没肺地睡这么久。 解锁了屏幕,刚刚反应过来的手机消息瞬间炸了天。 陈安梨看着无数的未接来电,她不想解释辞职的事,就先略过了,再往下,一眼看到今天首页新闻的标题。 ——“赖静云陪.睡门事件始末” 陈安梨盯着看了一眼,几乎是立刻想起了这个人最后见面时令她感到恶心的嘴脸。 她几乎是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陈安梨点进微博,就发现热搜又爆了,只不过几个小时功夫,风向标全变了。 “赖静云陪.睡门”,“赖静云小三”及“赖静云公司偷税”等几个标题高高挂在热搜榜首,她这下是彻底火了,只不过是被人彻彻底底扒皮,把校园时期到现在的所有黑料都扒了出来。 因为牵涉的人比较多,她背后的大佬——某大经纪公司老总也被牵连爆了出来,尽管对方急忙发了声明撇清和她的关系,但是牵扯出的公司坏账和对艺人的不公待遇,还是给了对方公司一记重创,股价一路下跌。 几个营销号也在不停蹭热度,轮赖静云在学校时期就是惯三,专抢有钱的男人往上爬的黑料,到后来,甚至直接爆出她坐过台的铁证,以及她所在的公司偷税的处理后续。 更有甚者,爆料说警方已初步掌握证据,给陆屿修下药,要陷害他的人,就是赖静云指使的。 几个事情堆在一起,几乎把赖静云刚刚在圈里积累的一点点人气彻底磨灭,踩入泥里。 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不说,涉及多重刑事案件,数罪并罚,很多网友已经在轮番预估赖静云的量刑。 与之并列的,是“陆屿修,我们欠你一句道歉”的标签被刷爆。 临夏大学也发了声明,坚决站在陆屿修这边,在陆屿修休整期给他破例放长假。 唯有陆屿修本人的微博沉默着。 反而更像是无声的委屈的抵抗。 这样大的阵仗,尤其赖静云背后那几个靠山,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 陆氏终于出手了。 陈安梨想,这样酣畅淋漓,果敢狠绝,不给对方任何转圜的余地。陆远征的绝地反击,是极其冷血的商人作风。 陈安梨以为自己会有些唏嘘,却发现自己内心是平静的,甚至对此结果感到庆幸。 陆屿修苍白而委屈的神情在眼前一晃而过。她心底生出了一种报仇雪耻的快意。 沉沉呼出一口气,陈安梨转发了公司的微博,配上了那句tag:“陆屿修,我们欠你一句道歉。” 然后把自己的简介改成了“陆屿修前经纪人”。 她才是最应该道歉的那个人。 丢开手机,喉咙还在痛,陈安梨摸了一把自己有些滚烫的额头,起身下床。 她抠出一粒感冒药和着冷水吞下,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还特意化了个淡妆,遮了下肿了的眼睛,就拿了东西出了门。 电梯坏了正在检修。 陈安梨脑袋昏昏沉沉的,绕到安全通道走楼梯。 楼道里跌跌撞撞地冲上来一个人,大热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带着黑色鸭舌帽黑墨镜黑口罩。 因为着急,猛地撞上了陈安梨。 陈安梨踉跄一下,抓着扶手站稳。 对面没有说话,看清是她,几乎是下一秒就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陆屿修的经纪人?是你是不是!” 陈安梨愣了一下,几乎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 陈安梨拧着眉,视线顷刻冷下来。对面的赖静云有些着急地摘下墨镜和口罩,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她。 她似乎被人打了,本来就红肿的眼角带着淤青,脸也肿了大半,嘴角还破了皮。 “你联系得到陆屿修对不对?我求求你了,你让他们放过我吧,好不好?”赖静云说着,抓着她的手颤抖着,眼泪就滑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陆总的儿子……我真的不知道……我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陈安梨看着她,眼底带了难以置信和嘲讽:“你是说,陆屿修不是陆远征的儿子的话,就活该被你这样对待吗?” 赖静云哽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是这么个意味。 她现在被背后的资本和自以为的救赎抛弃,只找得到陈安梨,所以几乎快要对着她跪下来。 赖静云抛却一切哀求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求你了……我跟他道歉!你帮我求求他们,我真的不知道陆屿修真的洁癖……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报警,这种事情,即使真的发生了,他一个男人也不吃亏啊……” 她看着陈安梨无动于衷的表情,哭得越来越凶:“我求求你了……我今年才二十二岁,我不想坐牢……” 陈安梨定定地看着她不辨真假的眼泪,眼底一丝怜悯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陆屿修今年才十八岁。” 她一字一字地提醒赖静云,自己却像被人在心口一刀刀剐着一样。 “他才十八岁。你对自己这样怜悯的时候,有想过这样会毁了他的人生吗!” 赖静云被陈安梨有些沙哑的嗓音喊得一怔,泪痕挂在脸颊上,滑过伤口,火辣辣的疼。 她看陈安梨要走,不死心地抓着陈安梨的胳膊,就在台阶上对着她跪了下去。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什么也没了,外面有很多记者和警察在找我。那些男人……都不管我了,我家里困难,太缺爱了我才会……” “啪!” 空气里骤然响起的脆响打断了赖静云的声音,她趴在冰凉的台阶上,泪滴甩到了水泥地里,很快像是墨染了进去。 赖静云本来就肿痛的脸颊挨了一下,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打了她的陈安梨。 陈安梨用了十足的力道。 手心还在阵阵发麻,带着烫意。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心,冷冷地看着跌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赖静云:“即使深处地狱,也不是你拉无辜的人下水的理由。” “你真该庆幸陆屿修报了警。”陈安梨一步步走下楼梯,在转角时停了停,回头看她,“不然,你还要不知悔改地犯多少错,害多少人。” 陈安梨今天的本意并不是教训赖静云,她出了门,埋头略过楼门口的人,打了车一路到了高铁站,踏上了开往g市的车。 —— 陆远征在门口站了有半个小时。 待了一下午的心理医生推门出来,看到他,叹了口气,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 “没有反应……不肯出来,拒绝一切交流。” 陆远征眼眸沉了沉,点点头,从管家手里接过礼盒,示意管家送心理医生出去。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陆远征径直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简约的灰色风格下,房间里显得暗沉沉的。 床上的被子里隆起一大块,像是放了毫无生命的抱枕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陆远征的手收紧,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的画面重叠,换了一个人,却同样让他心痛。 他迈开脚步,走到床边,轻轻把手中的金属盒子放到床头柜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这间房里被无限放大。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该处理的也都处理好了。不出意外,那个女人和相关的人,都会重判。” 陆远征简短的告知他进程。 陆屿修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在说与他无关的事似的。 顿了顿,陆远征低沉着嗓音开口,像是随性地提起。 “你要喝酒吗?窖里新收了一批,你也成年了,想要就自己去挑。” 先是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得不到任何回应。 陆远征也不恼,自顾自往下说。 “新的雪茄,南美那边带回来的。” “你很久不接触了。” 他说。终于看到被子里的人细微地动了动。 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陆远征半转过身,终于看不惯紧关了一天一夜的窗帘。 他抬手猛地拉开,夕阳斜斜地照了进来,一室光亮。 从陆屿修房间窗户望出去,能看到陆屿修的母亲几年前亲手种下的木兰,已经长得很高了。 眼底有些干涩,陆远征看着,思绪有些微微飘远,仿佛还能看到洁癖到不行的少女被关在这里,愤愤地把花园里娇艳的玫瑰全部铲净,然后又亲手种了木兰进去。 “你可以对任何东西上瘾,”陆远征的声音低沉,不知道在劝慰谁,“但那最好别是毒品和爱情。” 被子里的人毫无动静。 陆远征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感受到了深深地无力感。 他之前就知道了,面对越想要呵护的,人就会越不知所措。 他的声音难得放轻了些,罕见地给了陆屿修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 “因为,只有这两样,是完全不可控的。” 繁复的大门那里,一辆和周边风景格格不入的黄绿色出租车停了下来,车上跨出一个女人,弯腰道谢,转过来,隔着门开始犹豫。 保安很快注意到她,过去交涉了半天,很快拿起对讲机说着什么。 陆远征挑了挑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偏头看向把自己死死盖在被子里的人。 “你要不要起来看一眼?” 他发出邀请,声音里居然好像带了一丝幸灾乐祸:“错过的话,你可能会后悔。” 第39章 被子里的人毫无动静。 或许是之前他提的条件都不算诱人,陆屿修毫不在意他会提供给自己什么。 他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反正陆远征能给的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么是什么也没有意义。 陆远征定定地看他一秒,听到走廊传来的脚步声。 他抬手拉上了窗帘,房间再度陷入昏暗。 陆远征迈步向外,有些愤愤地摇头。 这小子,活该。 那就怪不得他了。 陈安梨在大门外等了一阵,一直拿着对讲机等回应的保安才有了回应。 放下对讲机,保安对着她点了点头,帮着开了门,态度客气了许多:“陈小姐,请进。” 陈安梨有些诧异对方对她的称呼,她惶恐地说了声谢谢,向着之前来了一次的别墅内部走去。 反正上次也是狼狈地独自离开,也不差这一次。 陆远征就等在客厅里。 他看似慵懒地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上半身却是律己地挺直着。 修长的手指落在膝盖上敲了敲,大门便被管家打开来。 陈安梨攥着手,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一下,跟在管家身后走了进来。 “陆先生。” 陈安梨在他对面站定了,像是犯了重大错误来面对公司老总的小员工,有些不敢面对他的眼睛。 陆远征的视线如常一般悠远深沉。他沉吟了一下,有些疑惑似的开了口:“我想我昨天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陆屿修不会再回去。你们可以直接把违约金额发给陆氏交涉。陈小姐又何必专程跑一趟。” 陈安梨在他锐利的目光中缓缓低下头。 陆远征的话,明明没有一个字的指责,却无异于是在羞辱她。 “我明白。陆先生。” 陈安梨低下头,搅紧手指,几乎能感觉出指甲在手心掐出的月牙痕迹。 她昨天淋了很久的雨,又加班到凌晨,感冒的症状渐渐加重,头又沉又痛,带着鼻音的嗓音讷讷的。 “我辞职了。” 她坦言,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陆远征。 陆远征的视线眯了眯。 身体防御性的往前坐了坐。 陈安梨垂下头来,被外面的烈日照得有轻微的眩晕感,此刻渐渐反应出来:“您之前……说的对。我如果换一个工作的话,对谁都好,屿修也不会出事。怪我当初没有听您的。” 陆远征坐在沙发上,双手虚握着落在膝盖上,静静地,运筹帷幄地看着陈安梨。 她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抬眼看陆远征,眼底的光闪了闪,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哽咽:“所以,可不可以麻烦您,让我再见屿修一面……” 父子俩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只是陆屿修的目光更加澄澈,看向她的时候,乖顺的,深情的,痴迷的。 ……而不是陆远征这般深沉的,事不关己的,冷凝的。 也对,她对陆远征来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管家端了茶过来,深红色雕花的英式茶具,放了一杯在陆远征面前,又看一眼站着的陈安梨,犹豫了一下,放了一杯在桌子对面。 她像是犯了错误般的小学生罚站一样一动不动。 陆远征终于有了动作。 他放下搭着的那条腿,整个人坐直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话里却自带长辈的威严:“坐吧。” 陈安梨犹豫了一下,看着他眼底的审视,乖乖地坐到他对面,手在膝盖上又不自觉地搅紧。 小动作落尽陆远征眼底,一眼看得出的忐忑和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低沉的嗓音开了口:“既然已经辞职了,屿修也会和星云解约,陈小姐还见他做什么?”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水里了一样,她努力听着陆远征每一个字。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毫不留情面,但陈安梨只能受着,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陈安梨这两天算是见识过陆远征的手段了,相比而言,陆远征对她已经客气很多了。 她认认真真看着陆远征,眼底是真诚和忏悔:“我想再见屿修一面……和他说句对不起。” “他不会见你的。”陆远征拒绝的直截了当。 陈安梨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难堪而泛起红晕。 陆远征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偏头移开了目光,“他现在不见任何人,对一切都没有反应,包括我在内。心理医生说他是在封闭自我。” “这事我也有错,我不该把他治愈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陆远征再次长叹一声,收回目光看陈安梨,“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陈小姐,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能离他远点。” 太过直接的话语,毫不加掩饰地出口。 陈安梨顿时像是送上门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可是她没有解脱的感觉,反而是无地自容。 “这孩子对你有情,陈小姐知道的吧?” 陆远征盯着她,眼底是历经人生百态的一眼看穿。 陈安梨顿时有些坐不住,她像是勾引未成年少年还被他父亲抓了个正着一样,百口莫辩:“不是的,我……” “陈小姐,你比他大五岁。有一个虽然普通但是正常的家庭,经历着大部分人都有的经历,而且,你还有自己喜欢的人。”陆远征眉间微微蹙起看她,看得陈安梨如坐针毡,他给她下定论,“如果屿修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我也许不会反对你们,小年轻谈个恋爱而已,不合适就分手另觅新欢。” “可他不是。”陆远征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望着里面清亮的红色,“他从他母亲身上遗传的东西,这个家带给他的,还有他太过执着的性格,注定了他做不了普通人。我也不敢让他冒险。” 陈安梨瞬间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吞咽了一下,喉咙还在痛,此刻更是带着灼烧的热度。 陈安梨不敢抬头,垂眸看着自己搅紧的手指,话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我明白的……我、我对屿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而已……” “他在楼上。”路远的低沉的声音开口,伴随着茶杯被放回桌上发出的轻微碰撞声,“你可以去看他,但是我也说了,他对一切都没有反应。你见了也没有意义。” 太过轻易地松口,让陈安梨还没措辞完的解释卡在了一半。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陆远征。 “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陆远征径直站起身。 “既然陈小姐同意换一份工作,我的承诺还作数。除了g市和临夏,其他地方,凡是陆氏名下的企业,随便你挑。” 他长腿微迈,转过身的时候,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留下一句“陈小姐请随便”,就转身进了一楼的书房。 陈安梨跟着站起身,一直目送着陆远征进了书房,合上书房的门。 管家过来收茶具,抬手指了指楼上,提示她陆屿修的房间是哪间。 绕着旋转楼梯而上,陈安梨心底忐忑无比。 陆远征的声音仿佛还飘在耳边,她停驻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心底的犹豫和不舍。 头晕阵阵来袭,带着感冒药强劲的后劲,陈安梨甩了甩头,抬手敲门。 里面毫无反应,陈安梨犹豫了一下,抬手握住复古雕花的门把手,轻轻拧开。 房间的窗帘拉着,遮住了夕阳的光,昏暗朦胧。 不知道为什么,冷气开得很低,陈安梨刚刚抵着门把手把门合上,冷不防被这一吹,猛地打了个喷嚏。 床上紧紧裹在被子里的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整个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带着被子抖了抖。 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捂着嘴巴,慢慢地靠了过来。 她垂眼看着被窝里缩着的一块,几乎快要想象陆屿修高高的个子是多委屈地蜷缩成一团,隔绝了自己和整个世界的接触。 而这都怪她。 吸了吸鼻子,心疼几乎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她试探着小声地开口喊他:“屿修?” 被子里的人瑟缩着,如陆远征所言,没有任何的反应。 陈安梨的眼底由不得又有些酸。 她努力忍住自己的愧疚感,吸了吸鼻子,尽量用轻松愉悦一点的语气同他讲话。 “你好点了吗?肚子饿不饿?有没有吃东西?”一连串问题出口,陈安梨才发觉自己多余了。她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前黑了一下,又被冷气吹得清醒片刻。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陈安梨本来就没有准备好措辞。 她本来想直接地说一句“对不起”,也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就此离开。可看着陆屿修这个模样,脑补着他心碎的沉默的孤独难过的场景,忽然什么也说不出。 明明之前,他是那样生动鲜活的模样;还有被她拉着做脱敏治疗,在好看的手上乱画,他虽嫌弃却纵容的模样;每次喝醉拉着他发酒疯也都纵容了的模样;偶尔霸道起来强势表白和抱她的模样…… 是她亲手终结了所有的画面,扼杀了鲜活的他。 陈安梨抬手,隔着被子,指尖犹豫了触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很郑重地开了口。 “对不起。” 陈安梨的手停在带着凉意的被子上,“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有奢望能够等到他的回应,陈安梨的手有些无力地垂下去:“你好好休息,休息够了,就好起来,知道吗?我——” 后面的话通通止住了。 她半张着嘴,眼前有片刻眩晕,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陆屿修修长白皙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准确地捉住了她将要收回去的手腕。 他试探着拉住她的手腕,然后像是确定了情绪,缓缓地收紧。 陈安梨彻底呆住。 第40章 陆屿修在听到陈安梨那个喷嚏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 他蒙在被子里,尽管试图隔绝一切声响,但是对于外界的防备和警惕,让一切感觉都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陈安梨的声音很特别,尤其是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所以几乎让他本来就紧绷的身体更加紧张起来。 他心底有点开始埋怨陆远征刚刚故意作弄他。 手心里少女皮肤的触感逐渐清晰,外面的空调为了迁就他开得很低,他是知道的,此刻摸着陈安梨带了凉意的手腕表层皮肤,很快感受她热得出奇的体温,心疼顿时弥漫上来。 深深呼吸一下,陆屿修一天多没有进食和水,嗓音已经干哑得不像样。 因为紧张,声带还更加发紧。 陆屿修停了停,终于隔着被窝开了口。 “安梨姐……”他小声喊她。隔着被子,陆屿修的声音不甚清晰,也看不到她的面容,他修长的睫毛垂着,有些委屈地问她,“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只隔着一层薄被的距离。 陆屿修却没了掀开的勇气。 他的洁癖以及对人群的接触的抵触反弹得厉害。 即使是面对陈安梨,此刻也让他很快因为紧张渗出了一层薄汗。 陆屿修的嗓音沙哑得不像样,他吞咽了一下,唾液分泌不多,喉头干涩得如火烧。 之前昏迷的时候,家庭医生给他输了液,维持生命体征,但是陆远征和管家没有办法强迫他吃东西和喝水。 他抓着陈安梨的手腕,身体的排斥让他不停出着汗,但是心底里的想念又让他不愿放手。陆屿修就这样忐忑地维持着原状。 陈安梨没有回答。 他有些嘲讽地牵了牵唇角,好像做错事的人是他一样,开始有些委屈而卑微地捉着她的手解释:“我……没碰她……安梨姐,你相信我。” 陆屿修的手抓紧些,修长的指尖有些怜惜的贴着她的皮肤往下滑,很快抓住她软得没有力道的手指。 像是撒娇。 少年的声音放轻,带着不易察觉地郑重和承诺。 “……我只喜欢你。” 外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陆屿修的唇抿得很紧很低,心也沉得越来越低,快要被自己的低落淹没。 陈安梨没说话,她的手却慢慢地在抽回去。 陆屿修抿着唇,有些不舍地拉着她的指尖不肯放,无声抵抗。 直到地上传来一声落地的闷响。 陈安梨软得好像没有骨节的手指从他手中脱出。 陆屿修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 陈安梨这似乎是晕倒了。 陆屿修有些急急地掀开薄被,因为闷了太久,不适应房间里光线,眼前还是朦胧的,不甚清晰。 他又许久没有进食,一直瑟缩着躺着,身上没什么力气。看着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的陈安梨,他情急之下跨下去,脚步虚浮,又被被子缠绕着绊了一下,径直向着陈安梨倒了下去。 撑着最后一丝力道,陆屿修在视线清明的刹那,抬手撑在陈安梨的身侧,没有让自己的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少女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得不像样,有些白得失了血色的唇微张着,呼出的热气在冷气房里格外滚烫。 陆屿修的心即刻悬起来。 他抬手探了一下陈安梨的额头,烫得厉害。 顺着轻轻抚上她的脸,陆屿修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唤她:“安梨?” 门把手被拧了拧,很快被推开。 陆远征怕陈安梨不了解陆屿修的病情,贸然碰他惹得他更加抵触,想进来提醒她一句,没想到却看到这么个场景。 陆远征原本深沉而不悦的眼神先是看到床上空空如也的时候愣了片刻,很快视线下滑,落在毫无知觉的陈安梨和压着她的陆屿修身上。 他停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门把手,表情一瞬变得莫测起来。 陆远征没停留,看着陆屿修有些慌乱无措的神情,很快带了些惊讶和怒意走过来。 忍了忍,陆远征还是没忍住,顾及着陆屿修的洁癖,隔着薄被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又一言难尽地开了口:“你这个……小禽兽。” 陆屿修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陆远征是误会了。 但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陆远征把他拖起来,刚好帮着他缓冲了一下休眠状态的身体。 陆屿修挥开陆远征的手,顺便甩开薄被,微微弯下腰去,输了液还贴着针眼的手从她脖颈后伸过去,把毫无意识的陈安梨轻轻地抱起来,放到了自己床上。 他用身体挡住了陈安梨,又用薄被把她盖起来,拎过遥控器把空调调高了好几度,把陈安梨被汗湿的头发拂开一些,才压低了沙哑的嗓音开口:“她在发烧……晕过去了。” 算是解释。 陆远征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陆屿修一眼,忍了忍,终于在甩手离开前开了口:“我让管家叫家庭医生来给她看看。你跟我到书房来。” 陆屿修像是没听到一样,目光沉静而深情地看着陈安梨,动也不动。 陆远征有些生闷气,他微微蹙眉,低沉的声音压得更低:“你确定要这时候和我作对?” 陆屿修回头,陆远征暗示着威胁的目光落在陈安梨身上。 少年眉头蹙着,眼底的厌恶和抵触顷刻升起。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沉睡着的陈安梨,妥协着站起了身。 管家很快下楼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陆屿修跟在陆远征身后进了书房,房间里的气压顿时被两个人压低。他沉默着抬手抵上身后的门。 陆远征一直背对着他走到靠窗的位置,他抽出一支雪茄,在唇舌间绕了一圈,却没有点燃,很快又捏下来,留在指尖把玩。 陆屿修静静地等着。 “某种程度上,你和你母亲真像。” 陆远征低沉着嗓音开了口,像是陷入回忆。 他倚着厚重的办公桌,身形被白日间最后一缕夕阳镀上柔和的光晕,侧目看陆屿修:“你还记得,你刚离家出走的时候,我给你发的那条消息吗?” 陆屿修微微蹙眉看着陆远征。 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两个人有着相似的眉眼,但是陆远征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内敛和深沉,相比而言,还未经打磨的陆屿修就比他凌厉许多。 他当然记得。 那时候,陆远征一直暗中让人跟着他,他其实是知道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陆远征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权势,把陈安梨从小到大的生平经历以及两个人有过的交集,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的。 那个时候,陆远征就曾拿陈安梨威胁过他回家。 “别逼我动她。” 陆远征看着少年警惕得绷紧的背脊和握起的拳头,目光中的光亮又沉下去一些。 他眯了视线,转过身去看夕阳在地平线上跳动。 “那时候,我只是试探了一下她对你的重要程度。” 陆远征开口,声音里说不出是不悦还是无奈更多一些。 “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让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底线一样的存在。” “阿修。”这个名字,自从陆屿修的母亲去世后,他还没听陆远征喊过。 陆屿修的视线紧紧盯着陆远征的背影。 “陆家所赋予你的东西和你的资质,注定你不应该有软肋这种东西,也不能让别人轻易看穿你的底线。”陆远征终于点燃了雪茄,烟雾顺着他薄薄的唇角飘出,像迷雾一样缭绕而上。 他转过身来,隔着烟雾看陆屿修:“我都能轻易看穿,甚至拿她威胁你,你想别人会怎么做?” 陆屿修像是被人一眼看出拆穿所有心思一样,抿着唇不说话。 跟陆远征相比,他到底还是显得有些稚嫩。 陆远征的眼底带了些嘲意,看向他:“尤其,在你还没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 陆屿修的拳头收得更紧。 陆远征像是要让他今天就彻底认清现实一样。 他眯着眼吸一口雪茄,缓缓把烟雾吐出,指尖捻着雪茄晃了晃,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况且,据我所知,她有喜欢的人。” “你出事那天,他们两个应该在一起。” 陆远征审视地看着他:“你自以为是的感情,于她而言,不过是麻烦。” 这是陆屿修最没自信最害怕的地方。 被陆远征毫不遮掩地揭开。 少年的拳头死死捏着,颊侧的肌肉绷紧,沙哑着嗓音开口:“我会让她爱上我。” “拿什么?”陆远征有些好笑地上下审视他,“一个洁癖到无法融入人群的你?一个离开陆家什么都不是的你?” 少年的脸色苍白而愤然,狠狠地瞪着他。 “阿修,你保护不了她。”陆远征直接把抽了一口的雪茄按灭,很笃定地摇头,“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或者,你需要我帮你把她抢过来吗?”陆远征抬起眼眸看他,眼里的神色居然像是认真的。 陆屿修的眉头紧紧蹙着,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对她做什么?” “不做什么。”陆远征看他,自然而然地开口,“你毕竟是我的儿子。如果你真喜欢,我用陆氏的能力,把她抢过来,让她和你一辈子关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问题。” 陆屿修眼底的难以置信顷刻升起。 陆远征看着他的视线就笑了:“这就怕了?以你的状况,我也只能这样做。我答应你母亲好好照顾你,总不能放你出去冒险。” 少年眼底泛起抵触和愤怒的猩红,脸色还苍白着,狠狠瞪着他:“你不要动她!” “不动她……” 陆远征眯眼看他,眼底升腾起一丝坚定,“那你就得改变你自己。” “阿修,我比谁都更想你过正常人的生活。” 陆屿修的眉间依旧紧锁着,闻言一愣。 第41章 陈安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西药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不属于自己房间的气味。身上发出的汗被人擦干,倒也没有太过粘腻的感觉。 烧明显退下去了,但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陈安梨动了动,在黑暗中撑着身子坐起来。 手像盲人一样在旁边的小桌上摸索着,触到台灯的感应区域,暖黄的光幽幽地亮起来。 陈安梨感觉身体都是高烧过后脱水的无力和虚脱。 她吞咽了一下,环视四周奢华但是冷清的装饰,迷茫了瞬间,陡然想起来,这是陆屿修的房间。 陆屿修却不在身边。 他的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她一个人。缓慢调整着呼吸,记忆慢慢回笼,陈安梨终于想起来了。她本来是来和陆屿修道歉以及道别的,却半途中狼狈地晕了过去。 明明本意是想不再打扰他的人生的,这下直接打扰到深夜住进来了。 陈安梨扶额,羞愧得想死。 外面的树木在窗帘上投出细微晃动的幽暗阴影。 陈安梨抬手轻轻敲了敲头,内心没由来的对这种独栋别墅产生幻想和深重的恐惧。 虚浮的双腿用力站起来,陈安梨瞥到自己手背上贴着的白色的胶带,封住了输液后的针眼。 旁边的闹铃显示是凌晨三点十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贴着门板听了一下,外面的走廊安静得吓人。 抬手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陈安梨鼓足勇气拧开来,发现外面的走廊居然发散着一丝光亮。 她有些诧异,发现光线是顺着楼梯口,自楼下空旷的空间照上来的。 心里没由来的好奇。 陈安梨放轻了脚步,往光亮的方向走出去。 越接近越恐慌,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刚要迈步出去一探究竟。 “你在这边干什么?” 身后蓦地响起的低沉严肃的男声,陈安梨吓得整个人一震,低呼出声。 她条件反射地抚着胸口转过身来,就看到一只手捏着一只空了的高脚杯,另一只手拎着一瓶开了的红酒,在深夜里一身西装笔挺、穿着整齐的陆远征。 “陆先生……” 陈安梨惊魂未定地吞咽一下,看清人后,悬着的心沉了下去,很快又忐忑起来。 她的嗓音带了些沙哑,心脏还在狂跳,小声解释:“我、我醒来看到房间没人,就想……出来看看……” “现在几点?”陆远征垂眸问她,抬手倒了小半杯红酒给自己。 陈安梨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瞥了一眼的时间,推算了一下,回答:“好像是凌晨三点十几分……” “凌晨三点多。”陆远征点头,端着酒杯晃了晃,一脸探寻地挑眉看她,“陈小姐……出来看看?” 陈安梨一下子屏住呼吸,看陆远征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意识到陆远征似乎是误会了。 也对,原本陆远征就很不待见她,这次她自己口口声声说看一眼就好,结果直接晕倒在陆屿修房间了,任谁看了都像是图谋不轨恶意碰瓷吧。 陈安梨低着头,搅着手试图解释:“不是的,陆先生,我……” “你在找屿修吧。”陆远征抿一口红酒,甘醇的气息在唇舌弥漫,他侧目看着不知所措的陈安梨。 目的一下被拆穿,而且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度的揣测意味。 陈安梨止住自己语无伦次的声音,瞪着眼睛,有些警惕又忐忑地看向陆远征。 陆远征收住自己的目光,抬手添了些酒进去,状似随意地开口:“他出国了。” 什么?! 陈安梨像是被当头棒喝。 她猛地愣住,只能瞪着陆远征,喉头像是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气定神闲,像是只是对着她通知了某项毫不重要的事情一样的男人。 “屿修他……出国了?”陈安梨一时竟分不出自己心中是惊讶、愧疚还是担忧,亦或者是心痛更多。 她喃喃的问了一句,瞪着眼睛,看向陆远征的时候,眼底有了祈求,“可是,他之前还在……” “是。我临时把他送走的。”陆远征的视线紧紧缠着陈安梨明显失了神的表情上,眼底的光幽深,低沉的声音犹如夜间的鬼魅,“既然我没法控制陈小姐的行踪,那只能是让屿修远离你了。” 陈安梨怔在原地,忘了辩解和说话的能力。 她搅着手指,只觉得自己无意间又害了陆屿修一把,把他推得更远了。 喉间的干涩和哽咽夹杂着,很快把眼眶的泪逼了出来。 “陈小姐怎么这个表情?该不会,你喜欢他?” 陆远征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发问。 “不是、当然没有……我就是觉得……这太突然了……” 陈安梨几乎是即刻否认,摇着头慌乱地低下头去。眼眶温热,她咬唇忍住,发了疯的想逃离这个地方。 “安梨姐。” 身后传来温柔的带着点沙哑的声音,陈安梨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没有回头。 陆屿修微微拧着眉,迈着步子走过来,绕到她面前,垂眸看她。 陈安梨被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少年干净的眉眼间的担忧。 她吸了吸鼻子,愣怔间止住泪意,有些难解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屿修?你、你不是——” 陈安梨说着,探寻的目光看向陆远征。 陆远征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看也不看她,视线冷淡的好像两个人刚刚不曾有过一番交流。 陆屿修垂眸盯着陈安梨红了的眼眶。 他看着她的视线看向陆远征,有些明白过来。 他垂下眼去,抬手很轻地捏着陈安梨的指尖,像是安慰一样的收紧:“跟我来。” 太过温柔暖黄的光。 陈安梨像是被蛊惑了,刚刚所有的慌乱和忐忑瞬间被他低哑的声线抚平。 她任由他牵着手,回了刚刚自己在的陆屿修的房间。 陆屿修把她轻轻按坐到床上,端起旁边的保温壶,倒了一杯温水出来,递给陈安梨。 陈安梨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少年的身影。 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居家服,皮肤苍白,似乎是瘦了一些,脸颊的轮廓更加立体起来。 尤其是眼睛的轮廓,越发的深邃。 “喝点水。”陆屿修嘱咐她,低沉的嗓音带了些沙哑,在夜色中格外撩人,“你嗓子听起来很干。” 陈安梨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了谢,接过水小口抿着。 恰到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滋润干涩的口腔和喉咙,带起一丝深重的痒意。 陈安梨垂眸,视线刚好落在少年轻薄的居家服上,大概是腹部的位置,在他动作间微微透出腹部肌肉的轮廓。 耳根蓦地发烫,陈安梨心虚地移开,小声调整呼吸,试图通过喝水转移注意力。 陆屿修看着陈安梨安静垂着眼眸喝水的模样。 他的内心还在博弈。 自从陆远征跟他讲了那段话之后,他就陷入了思考和挣扎。 陆屿修知道陆远征说得没有错,这样一个他,连自己都顾不了,遑论照顾好她。 可是,就在他在床边照顾毫无知觉的陈安梨的时候,指尖隔着毛巾一点点触过她的皮肤的时候,在看着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安安静静睡着的模样的时候,他承认,自己的自制力几乎快要关不住心底里的魔鬼了。 他不肯走。不要走。这样一个陈安梨,要让他如何远离。 失眠到半夜。 本以为就这样毫无结果的纠结,却在客房内,听到了门外的她的声音。 下意识地想靠近,下意识地想要保护。 无声无息地出来,却听到了陆远征最想让他听到的话。 带着戏谑和嘲讽问出“你喜欢他”这句话的时候,陆远征的视线分明是看向了他。 陈安梨低下头去,错过了陆远征的神情,带着慌张和无措的声音却搅碎了他全部的迟疑和犹豫。 “没有……” 她说。 没有喜欢过他。 陆屿修再听不下去,才出声打断了她。 静静守着陈安梨喝了大半杯水。 她轻轻抿掉沾在唇珠的水滴,迟疑着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陆屿修从陈安梨手中接过水杯。 没等陈安梨反应过来,他自然而然地微微仰头,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感觉到干涩发紧的喉咙好受了一些,陆屿修长臂一伸,把水杯放到桌上,回头直面陈安梨惊讶又错愕的目光。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喝了自己喝剩的水。生怕他情况变得更糟,有些慌张地看着他:“你、你……” 陆屿修深吸一口气,开口打断了她,转移了话题:“他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陈安梨一愣,讪笑了一下,很快摇头:“没有。” 她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陈安梨有些想不通,究竟陆远征这样一个人身份地位的人,刚刚为什么要和她开那样一个玩笑。明明,他自己都没笑。 也可能,他真的并不是在开玩笑。 陆屿修许久不说话。 陈安梨的视线又飘到他脸上。少年的视线眯了眯,明显有些审视又思考的神色。望着她,却似乎能看到比眼前的更多。 她轻轻吞咽一下,试探着问:“怎么了吗?” 少年的手却忽然伸上来,落在她额头,探了探,很快轻轻下移,遮住了她的视线。 陈安梨一愣,因为错愕微微张开了嘴。 陆屿修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意识到她看不到后,很快开了口:“时间还早,睡吧。” 陈安梨一愣,抬手去拨陆屿修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看一下少年此刻的神情。 总感觉……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情绪,没这么简单。 手刚触到少年温凉的手腕,他的手轻轻下滑,即刻离开了她的眼睛。 陈安梨愣了一下,刚要抬起眼皮看他,陆屿修的手却在滑到她脖颈附近的时候,像是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动游移着到了她的后颈,然后温柔又不失力道的拉近。 陆屿修的目光垂下去看着,在陈安梨的目光抬起来捕捉到他眼中的翻涌和不舍之前,按着她的后颈,把她的脸扣近了自己的怀中。 陈安梨愣怔了一下,脸颊已经隔着纤薄的棉质居家服,贴在了少年硬挺温热的腹肌上。 刚刚被释放的视线再次被他温柔的遮挡。 陈安梨的脸腾地红了。微微挣扎了一下,在静谧的房间听到少年压抑而粗重的喘息时,终于不敢乱动。 她的手因为慌张而不安,抓着少年腰际的衣服,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小声喊他:“屿修?” “嗯……” 陆屿修保持着这个姿势揽着她,居然还很温柔乖顺地应了她。 陈安梨蓦地愣住了。 “安梨姐……”陆屿修闻着房间内被药味遮掩了些的浅淡木兰花的香气,微垂的目光里说不出的幽深流转,很快被坚定吞并。 “如果让我从自由和我自己中选一样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选我自己。” 他说,怀中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手臂微微收紧。 “可是,让我从我和你当中选一个的话,我只能毫不犹豫地选你。” 此生于他本无意义,自由又能怎么样。 可是陈安梨需要自由。 和陈安梨相比,他是何其微渺。 这是陆屿修刻进本能的权衡和选择。 陈安梨有些没懂。但却莫名地惶恐。 她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想要看着他的神情好好问一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屿修终于松了手。 昏暗的灯光下,陈安梨甚至顾不得整理有些微乱的发型。她蓦地抬头,粉唇刚刚张开,就被忽然弯身垂头的陆屿修吻住。 确切的说,他只深情而又克制地啄了一下。少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遮住了他那双幽深的视线。 陈安梨猛地瞪大了眼睛。 少年清隽的脸庞在她视线中缓缓远离。 “对不起。”他即刻认错,“就这一次。我想……清醒的时候,有一次。” 陆屿修抬手揉了揉陈安梨的头,温柔的看她:“睡吧。我不走了,在这守着你。” 第42章 秋水市的冬天凛冽而萧条。 下午五六点的光景,天空已经昏暗得不像样。 湿而冷的风吹过,是多厚的衣料都抵挡不了的寒意。 陈安梨和同事们簇拥着从遍是空调的写字楼里出来,立刻被风倒灌了一领口的冷气。 她下意识地全身颤抖了一下,牙关无意识地咬紧,抬手把领口拢了拢,试图抵挡这寒意。 几个人边带着颤音大声抱怨着主管没有人性,这种点拉着整个部门的人临时改方案,晚上还要加班,边往星巴克的方向走去。 部门里唯一的男性推开门,让女士们挨个进入,陈安梨走在最后,小声道了谢,在迎面笼罩过来的温热气息中闻到了咖啡的微苦和浓香。 七八个人浩浩汤汤地占了一整个小长桌。 点好的咖啡陆陆续续上来,陈安梨安静的低着头啜一口,微苦的口感过后,浓郁而浑厚的醇香在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热饮下肚,几个加班加点赶工的人满足地喟叹一声,拿着手机就开始三三两两地八卦在一起。 陈安梨照旧安静地听着。 来这个部门已经一年有余,陈安梨是出了名的安静性子,做事踏实靠谱,鲜少和人八卦,别人找过来也只是淡淡笑着听,是那种让人无从攻破,却也找不到借口指责的棉花性格。 周围欢快的交谈声入耳,很快被她屏蔽。陈安梨握着咖啡杯,冰凉的指尖的寒意被渐渐驱散,雾气隐隐升腾,缭绕过她的眼睛。 陈安梨的视线眯了眯,垂眸的瞬间,恍然想起了那个隔着雨幕走来的少年。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陆屿修也已经隔了一年有余。 陈安梨到现在都无法抹去,脑海里关于最后见他那一晚的每一丝记忆。 陆屿修蓦地低头稳住她时温热的呼吸和薄而软的唇,还有他轻轻在她耳边叮咛说:睡吧,他不走了。 ——这个骗子。 以为不过是阶段性的告别,最起码……起码以后还可以作为认识的人,偶尔联系,让她知道他过得好,仅此而已。 可陆屿修比她要决绝得多。 明明陈安梨从别墅出来,还是陆屿修送的,他温柔的眼神和眼底的炽热让她以为这里是她的家,自己不过是出门买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可是很快就有媒体爆出来陆屿修出国的消息,甚至说他在学校申请了休学。 临大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陈安梨不信,起初拨通他电话,还能听到他坚定地否定和安慰。 再往后,电话能接通的次数越来越少,陆屿修听起来很忙,也很冷淡,陈安梨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又怕烦到他,也不敢多说。 后来,竟然就不知不觉断了联系了。 陈安梨深深呼吸一下,眼底跟着起了雾气。像是怕惊扰了回忆,只得小心更小心。 她收回思绪,不知道第几次地想到,也许就是她太贪婪了,中途走神了,才会遭到这样的惩罚。 不管是学长还是陆屿修,一个是她年少时的爱恋,一个是她无意间的惊扰。 到底都不会属于她。 陈安梨心里的挫败无数次的袭上来。陆屿修这个小她五岁的男生,居然就真的不声不响地夺走了她的初吻,临走前还要留下一个让她心神大乱的吻,让她困扰至今。 简直……太失败了。 耳朵里自设的屏障分崩离析,周围欢乐的讨论声很快涌入耳中。 同事小张是一个热衷八卦的奇女子,不管是公司里的还是娱乐圈的,她总能掌握第一手的资料。 八卦起来描述得绘声绘色的,仿佛她就在现场似的。 这会儿拿着手机刷微博,很快跟旁边的人八卦开来。 “哎哎哎,我说什么来的?之前就看季风跟他经纪人不对劲,现在爆出来了,果真有一腿吧。” 旁边的孙琦很快凑了过去:“真的吗?开房被拍了还是怎么?” 小张张茉同学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不是,被拍了我还欣赏他是娱乐圈人。啧,”张茉一脸失望道,“有记者拍到季风陪他经纪人试婚纱,问他,结果季风本人直接发微博承认了。并且说要求婚的人是他。” 孙琦惊了一下,抢过张茉的手机一字一字的看:“靠!玩儿真的啊!” “婚纱店壁咚亲吻照啊。”张茉撑着下巴摇头,话锋一转,“太酷了,不愧是我前男神。” 那边孙琦不停地震惊到“我靠”。 “之前不是还说他事业心重吗?正当红时要结婚了?” “也不一定。”张茉瘪瘪嘴,抬起眼皮看她,“现在的情况是,据说这女的不答应了。” “哈?”一旁的刘美施一脸震惊,凑过来低头看一眼瞿清的照片,“靠!凭什么!她疯了吧,这可是季风!” “我记得我们当时粉丝后援会强烈要求公司给季风换个经纪人来着,长一张网红脸一看就是图谋不轨想勾引人啊。结果闹到最后季风出来直接怼的粉丝,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啊。” 明星八卦一直是部门里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话题。 陈安梨处在这样正常又热烈的氛围里,忽然有些恍惚,好像直接深入娱乐圈,和这些贴得无比近的日子,只是她的一场幻觉而已。 坐在陈安梨旁边的女人也坐不住了,在微博里顺着把瞿清的照片翻了个遍,下了定论:“这女的眼睛鼻子肯定是整过了,脸也肯定削了,你们看这个比例啊……胸也是假的吧。一般人瘦肯定瘦胸啊。这摆明是蓄意勾引。” 她嫌弃地啧啧两声,忽然听到陈安梨在一旁淡淡地开了口:“是真的。” 百年难得一见闷葫芦主动发言,一桌人的目光唰地看了过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刘美施一脸难以理解地问她:“你见过?” 陈安梨有些头疼。暗暗腹诽:不仅见过,她还被拉着摸过。 略微后悔替瞿清说话。下意识地就开了口。这要是告诉瞿清,她肯定又是高兴得不得了:“说我整的就整的呗。这说明我肤白貌美腰细大长腿啊。夸我呢。” 张茉敲了敲桌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晃悟地看着陈安梨:“哦!我记得安梨上一份工作也是明星经纪人吧?你知道什么内幕分享一下?” 其他人一听也想起这么回事。 陈安梨一开始进公司的时候被八卦过几次,后来看她总是笑笑的话不多,什么也问不出来,实在无趣,大家也就不再和她提这事。 以前当明星经纪人,公司生怕她们抢女艺人风头或者和男艺人传绯闻,几乎要求她们素颜常服,换言之,就是怎么丑怎么平庸利落怎么来。 辞职以后,陈安梨决心改变。刚好新公司对着装有要求,所以她头发烫卷了一些,总穿一身ol套装,黑色高跟鞋,化一点淡妆,不笑的时候就是生人勿近的模样。 “哎,”旁边另一个人看着向来高冷的陈安梨难得加入话题,插嘴道,“安梨以前是带的哪个艺人来的?怎么没跟这女的一样啊,你条件可比她好多了,努努力也能嫁给大明星啊。” 揶揄略带发酸的语气。陈安梨不动声色的听,内心的后悔尤甚。 还没想好怎么不得罪人的把这件事含混过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刚好响了起来。 陈安梨瞥一眼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清清”二字,如释重负地站起来,说句抱歉,去一旁的窗边接电话。 瞿清的电话打来的及时,陈安梨几乎是带着感激之情接起来的。她刚“喂”了一声,那边噼里啪啦的抱怨声就起来了。 “我要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瞿清连说三下,“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明明只是说拍个照而已,怎么就能突然求婚了?还发微博。这让我怎么回国去?不被他粉丝踩成肉酱才怪。” 末了,怕脱离圈子已久的陈安梨不了解情况,瞿清试探着问:“安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吧?”陆屿修突然离开以及失去联系的事他们都知道。陈安梨有意避开他的一切消息,瞿清他们也就不敢轻易提起来戳她心。 陈安梨笑着点头,很快愣住。 从她这个角度望出去,能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灯已经全部亮起来,照的整条街与白昼无异。 陈安梨仰头,望着面前窸窸窣窣犹如羽毛般轻柔的白色落下,贴在整面的玻璃墙上,很快被店内的暖气蒸得融化,变成极其细小的水滴。 下雪了。 陈安梨有些恍惚地想。 陆屿修走后的一年半。她在异乡的第二个冬天。不知道第几场雪。 很冷。孤独而壮美。 电话那边的瞿清带了些惊奇的声音问她:“下雪了吗?” 陈安梨陡然回神,才意识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脑海中缠绕的话喃喃出口。 她“嗯”了一声,很快把话题绕回去:“你的光辉事迹都已经传开了,连我们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公司都在传,大影帝季风跟他的小经纪人试婚纱,现场求婚了。” “啧,”瞿清不满道,“凭什么他是大我是小啊?没有我这个经纪人,能有他今天吗?” 关注点完全错。 陈安梨失笑,抬手落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雪花撞过来,没有触到她的指尖,却率先像被她烫到一样彻底融化,然后消失。 她倏的收回手,捻了捻指尖,错觉带了湿意。 瞿清在那边瘫在沙发上哼哼:“对了,你那些同事有没有说我坏话?” “肯定有啊。”陈安梨逗她。 “都说我什么了?如实报告,下次我去秋水市看你,约出来挨个揍一顿。”瞿清警惕中带着威胁地问。 “还能说什么,说你眼睛鼻子脸都是整的,胸也是,”陈安梨长叹一声,“我下意识地反驳一句,这火就烧到了我身上。还得感谢你这通电话让我脱身。” 果然。瞿清一听这话就乐了,说话间也客气了许多:“哎呀,你反驳她们做什么?人家这分明是在夸我太过完美。你就应该满口附和‘是是是’,然后让我作为成功人士给她们推荐几家整形医院嘛。我还能作为中间商赚差价。” 陈安梨无语,扶额笑了笑,拉回正题。 “不过,我怎么听说,你好像拒绝了季风?” 陈安梨以为,瞿清和季风之间,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那不然我还答应他吗!”瞿清振振有词,“婚姻是要有仪式性,责任感的。我这性格,不适合踏入那种无趣的坟墓。重点是我还这么好看。” 陈安梨被她逗笑,很快听到瞿清在那边尖叫,随之响起了季风低沉稳重的声音。 “你干什么?!” “把鞋换了,你穿一天高跟鞋不累吗?” 瞿清在那边明显气焰嚣张,乖乖受着季风半蹲下去给她换鞋:“我告诉你,我可没答应要和你结婚。你不能强迫妇女,你单方面宣布是不作数的明白吗?” 季风轻叹:“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瞿清哽了一下,很快说,“反正不作数。那套婚纱我不要了,告诉他们不用做了。” 季风却很坚定地摇头:“留着,会用到。” 季风很少这样违背她意思,瞿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觉得他听不懂自己的话一样:“我都说了我不答应你!” “我知道。” “那你还……” “你这次不答应,我下次继续求。求到你答应为止。” 瞿清失声,看着季风极其温柔地把她穿好鞋的脚放在地上,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眷恋和执拗看她。 整个人一震。瞿清有些受不住他这目光,躲闪开来,猛地想起来电话还没关,刚刚的话应该都被陈安梨听到了。 她垂眸,看到电话已经挂断。微信上,陈安梨传来一条消息:“先回去啦,晚上要加班。” 附带一张表情包,一如既往的开心果,看不出她别的心情。 一堆人放风完毕,出了星巴克,冷风很快裹挟着雪花袭来。 在秋水市感受下雪天其实不是一个多美好的场景,太过凛冽,让人只想逃离。 旁边商场的巨型led大屏上正轮番播放着当红明星们代言的广告。 陈安梨走在人群里,把嘴巴缩进立起来的风衣领口里,耳边是簌簌的风声,模糊了led屏的声音。 这条街走了无数遍,但她鲜少敢抬头看。 不经意间就会同陆屿修的脸相对。 陆屿修离开一年后,在大家的猜测他是否一蹶不振从此退圈的争论声里,忽然又强势回到众人的眼中。 之前因为绯闻突发而无限延期的《你好,律先生》剧本大改,案件浓缩到一个,而且由国内转向国外,在毫无宣传的情况下拍完了。 听说是背后有大佬投资。 电影一经上映,马上刷爆了好评和票房,在国内引起了热议。 季风也凭借这部电影一举拿下了国际权威电影奖的影帝称号。 陆屿修荣冠最具潜力新人奖,但他完全没有出席颁奖礼,之后的相关采访也完全联系不上。 这半年里,陆屿修微博依旧停更,人也没有公开亮相,却几次出现在电影里,大荧幕上。 他消失于她的世界中,却又无时不在她的生命里出现。 旁边的张茉抬头瞥了一眼,立刻尖叫:“天啦天啦,你看快看我新晋男神!” 孙琦嫌弃地瞥她:“你到底有几个男神……” “哎呀这次绝对是唯一!我爱他一辈子!”张茉难掩激动。 “陆屿修?”一旁的刘美施抬头看,也放慢了脚步,“不是吧你。我侄女也超喜欢他。人家现在可高中初中小女生的最爱,你已经是阿姨的年纪了还追人小男生啊。” “还是因为我男神他优秀嘛。”张茉被嫌弃了也美滋滋,“你们不知道吧,人根本不在乎娱乐圈这些虚名。” 一旁的人瞥她:“你又知道了?” “那是!”张茉一脸笃定,“拒可靠消息称,我男神他可是g市首富大佬的儿子,将来那是要继承亿万家产的。” “g市首富?”唯一的男同事听不下去,终于开了口,“陆远征吗……听说今年陆氏评下来资产起码是全国前三啊,他的儿子疯了吗,跑来娱乐圈演戏?人图什么啊。”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反驳或者哄笑。 声音难免进入陈安梨耳朵。 有雪花飘过,落在她眼皮上,陈安梨觉得自己一定是是冻坏了。 不然,为什么她没觉得冰凉,反而觉得眼眶发烫呢。 抬手揉了揉被冻得发红的耳尖,陈安梨低头加快脚步,手下用力,终于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隔绝了他的名字,以及一切声响。 第43章 从办公大楼加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陈安梨抬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临近九点半。 身边的同事一边互相抱怨一边挥手告别。 陈安梨笑着和他们每个人都挥手道别,直到目送着所有人都离去,周围变得静谧无比。 路边人行道上的雪已经积了有四五厘米厚,被人们踩出一串串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陈安梨低着头,抬脚一步步踩上去,听着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小了很多,偶有飘落,落在她的脸颊和眼睫,很像轻柔而冰凉的吻,美得不真实。 街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还开着。陈安梨从那里经过,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满是凉意的空气沁入心脾,又缓缓呼出,看着眼前白雾如同雾霭一样飘过。 街对面的停车位停了一辆黑色的车,笼在夜幕中,车前盖和车顶积了不薄的一层雪。看到陈安梨走近,对着她亮了一下灯。 陈安梨被乍一照,吓了一跳,警惕地看过去。 车门很快被打开,易承纪穿着深灰色呢料风衣,挺拔的身影跨出来,对着她浅笑。 “安安。” 陈安梨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看一眼办公大楼,几乎以为自己在这雪夜里出现了幻觉。 她有些犹豫又迟疑地左右看了看,路上鲜少行人和车辆,几步跨了过去。 “学长?你、你怎么在这边?” “出差,刚好路过。”易承纪解释的简单,顺便帮她拉开副驾座的门,“加班了?” 陈安梨犹豫了一下,道了谢坐进去:“你等我很久了?” 看车前盖的雪,应该停在这边的时间不短了。 易承纪淡淡摇头,坐进去之后给她递纸巾:“不久。饿吗?去吃东西?” 算起来,和易承纪也有半年没见了。 过去的一年半,两个人不在一个城市,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陈安梨想了想,点头。 车转了三条街,才在陈安梨租住的公寓下找了家还开着的煮串店。 生怕易承纪会不喜欢,陈安梨再三确认,两个人才一起进去。 “安安……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 点了串,在等待的间隙,易承纪忽然很认真地问她。 陈安梨怔了一下,移开目光,笑道:“就觉得,和你气质不是很符合。” 学生时代,易承纪永远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的,他走过的时候,阳光仿佛都去拥抱了他。那个时候,陈安梨同龄的小女生们把他比作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别说和她们在路边摊吃串串,就是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麻辣烫店之类,都和他的气质相去甚远。 可是那时,陈安梨又偏爱学校门口一个卖串串的阿姨的小摊,放学后或者吃饭时间总是拖拉十几分钟,就为吃那么几串。 这个年纪的女生是极其含蓄又在意形象的。尤其是在自己暗恋的人面前。 于是陈安梨和小女生们总是三三两两,互相望风,确认方圆百米内没有什么校草级草和彼此喜欢的人,才敢对着手里的小纸碗里的丸子大快朵颐。 只有一次,陈安梨落了单。 但是那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自己警惕地看了一圈,发现周围没有什么人,才放心的低头吃串。 易承纪盯着她看了很久。 陈安梨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投下男生高大的阴影。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皮,对上男生含笑而略微专注的目光,一下子愣住了。 嘴里刚叼了一颗圆滚滚有些烫的鱼丸,就这么径直地脱了口,“啪嗒”掉回碗里。 四目相对愣了会儿,就在陈安梨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的时候,面前被递上一包全新的纸巾。 看她愣怔地没有接,易承纪微微弯身给她塞到校服口袋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提醒她:“嘴巴。” 一直到目送着易承纪离开,陈安梨觉得他是带着自己年少时的暗恋离开的。 这样狼狈的她被易承纪看到了,无异于失恋。 这也是她笃定易承纪不会喜欢自己的绝佳证明。 “那时候,看你吃的模样,好像很美味。” 煮串很快上来,弥漫着浓香,易承纪盯着碗里的丸子,侧目看着陈安梨笑,“我一直在想,如果提出尝一口你碗里的丸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 陈安梨有些诧异地看他。 “好几次路过学校门口,看到你吃得很香,我想那应该是很好吃的东西。” 易承纪的手微微撑着额角,脸上的神色放得更加柔和:“但是太尴尬了,怕吓到你。最后也没说,只好给你纸巾。” 易承纪盯着陈安梨画了口红,显得格外嫣红的唇,回想起自己那时看着陈安梨终于是一个人时,莫名的靠近。 看着她小小的手抓着签子,偏头就把丸子叼进嘴里,边眯着眼吸气边满足地嚼的模样。 他在想,如果提出吃一颗她碗里的丸子,小姑娘会不会生气; 而如果是,叼走她嘴里那颗…… 那边店员询问两个人要不要喝点什么,打断了所有旖旎的回忆。 易承纪收回目光,点了一杯水。 如他一样严谨克制。 陈安梨的目光抬起,看着货架上一排排整齐的水,视线移过,一眼看到大红的瓶子。 顿了顿,陈安梨抬手要了一瓶旺仔牛奶,店员贴心地拿去给她加热了一下。 真是糟糕。陈安梨捏着温热的易拉罐,低头的瞬间,忍不住自我嘲笑。 明明是用来哄陆屿修的东西,现在却要时时拿来骗她自己。 店里正对桌面的上空挂着电视,正在播放娱乐新闻。 两个人在热气中安静吃着东西,耳边是娱乐主持人夸张地语调,在分析瞿清和季风这次的“求婚风波”。 言语中,把瞿清的家世生平扒了个遍,对于季风,贬低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陈安梨想到她,有些心疼,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在做什么?” 那边几乎是秒回:“spa!” 陈安梨看着跟在其后硕大的感叹号,不由得失笑。 也是,瞿清的性格和她不一样,不会在感情上这样怯懦又退缩。 她低头,无视电视里的声音,仰头喝尽瓶中的最后一口甜牛奶。 胃里都暖了起来。 出了店,周围的店几乎都已经关门了,在静谧漆黑中,夜空就显得更加辽远空旷。 陈安梨仰头深吸一口冷空气,只觉得头脑都清醒起来。 两个人踩着雪,没有开车,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回走。 “安安,你有打算回去吗?”易承纪忽然问她。 陈安梨愣了一下,反问:“回去哪?” “临夏,或者g市。”易承纪看她,理所当然的神情,“这应该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陈安梨几乎是立刻摇头:“不了吧。不是都一样吗?对我而言,都只是工作的城市而已。” 易承纪微微蹙眉:“那,青栀市呢?回家乡。” “那是我一直想逃离的地方。”陈安梨回答的很淡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看一眼易承纪,“很好笑吧?明明是我的家,却是我一直想离开的地方。” “为什么?”易承纪停下了脚步,逼得陈安梨也跟着停下来。 为什么? 陈安梨想了一下,似乎是从她读书有意识以后,就在寻找该通过考大学考去哪个城市,将来在哪里漂泊。 是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个地方。 “我妈一直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应该也知道了。”陈安梨苦笑,“她让我觉得我永远只能是活在她安排里的一个附属品。不可以有自己想法,不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哪怕有半点出格的生活。” “也不能说她不爱我,可是我觉得很害怕,活着每时每刻都担心自己被那个无形的环境吞并,一觉醒来,变得不是自己。” 陈安梨望着自己租住的楼层,黑漆漆的房间,但是莫名让她孤独而心安。 “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自己是没有家的。” 易承纪生活在一个父母开明美满的家庭。这样的思想是他没有经历过,也不曾理解的。 他静静看着陈安梨微微仰着头,略带孤寂的目光。裤子一侧的口袋里,一直携带很久的小盒子硌着他,让他心底发烫。 想了想,易承纪的手伸出去,终于把那个小盒子缓慢地掏出去,在她回头之前,递到她的面前。 “安安,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陈安梨有些诧异地回头,就看到面前微微打开的深色盒子里,在夜色中格外璀璨的钻戒。 她惊了一下,连言语都忘了,只能愣怔地仰头看易承纪。 “这一年多里,我知道你跟自己过不去,有意躲着我……们。”易承纪垂下的目光中有心疼,也有让人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是,安安,那件事的错不在你。没有人能预料到那天会出事。” 易承纪的声音低沉缓慢,在微带凛冽的冬天夜里,带着试图安抚人心的力量。 陈安梨忘了言语动作,出神间,易承纪已经抬手把钻戒放进她手心里。 陈安梨垂眸,小小的带着凉意的东西,几乎令她心底发颤。 “这些年过去,我很确信自己对你的感情。”易承纪眸中的深情缓缓落下,坦诚而炽热,“很抱歉我那时太过骄傲,没有再坚持一点,和你错过这么多年。安安,再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你也确定自己的心意,和我在一起,让我来给你一个归宿,好吗?” 好吗? 陈安梨听着这句话穿耳而过,陡然回过神来。 她眼眶有些发烫,吞咽一下才止住自己的哽咽。 嘴巴里甜牛奶的气息还挥之不去。这让她确定自己是在做什么。 抬手捏起手心里小小的钻戒,陈安梨在易承纪期待而紧张的目光中,轻轻抓起他的手,把钻戒放回盒子里,手一用力,隔绝了钻石的全部光芒。 易承纪眼中的光也跟着暗淡下去。 “对不起,学长。”她只能道歉。 “很抱歉这些年我都不知情,很抱歉我妈妈……做了那样的事。” 错已酿成。 但是错过的又何止那几年。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感觉凉意顺着鼻腔进入了大脑,瞬间惊扰了所有回忆,带着慌乱四处逃窜。 “这一年多,我一直在用遗憾和愧疚来麻痹自己。”陈安梨垂着头,看着自己在雪地上的影子被拉得看不到边际,好像黑夜的蔓延,“但是时间过去,我越来越说服不了自己。” 她抬起头看向易承纪,眼底的光沉静,但是带着破碎的晶莹闪烁,“我很清楚,对于你的愧疚之情。好像除了离远一点,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弥补了。但是对于屿修……” “对于他,”陈安梨的声音哽咽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低下了头,埋得很低,像是憋了很久的喃喃自语,“我骗不了我自己。我好像是喜欢上了他……所以觉得那个噩梦一样的日子就像过不去了一样。就算他原谅了我,可我没法原谅我自己……” “因为就是这样,我甚至失去了喜欢他的资格。” 内敛隐忍如陈安梨,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心情和喜欢这样坦诚地告诉过另一个人。 就连学生时代分享心事,都是在她已经忘却对易承纪的喜欢之后,才坦然而带笑地告诉别人的。 有风卷着地上的雪飘过。 陈安梨抬手去按眼角:“对不起……我好像被雪迷了眼。” 易承纪的心好像被北风卷着雪吹散了一样,干而疼。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只觉得捏在指尖的小盒子快要把他吞噬。 手动了动,刚抬起,快要落在陈安梨肩头时,她却忽然后退着移了一步。 “学长,”陈安梨眼角还有些红,她的目光看向易承纪,很快移开,“谢谢你来看我。你值得最好的女孩子,希望你能幸福。” 易承纪的视线微微眯了眯,声音里哽着化不开的低沉:“那你呢?” “我这样就挺好的啊。”陈安梨搅着手指,“我妈想催我相亲结婚也找不到人。现在的工作稳定常规,一个人也挺好的。” 她抬手挥了挥,挤了挤,笑得比哭还难看,索性收住了:“那,我先回去了。学长再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出差了。” 易承纪挺直着背脊站在当下,他的视线一直顺着前面那个纤细许多的身影看过去。 她走着走着,肩膀微微起伏着,很快抬手抹了把眼睛。 ……哭了? 手心的小盒子带着冰凉硌着他的指尖,易承纪低头去看。 难免嘲讽地牵起嘴角。却不再是为他。 —— 开春的时候,陈安梨所在的公司接了年度最大的一个单子。 全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秋水市和它的名字一点也不符,明明是开春的节气了,却还是冷得彻骨,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 张茉做手头的事做的烦躁,趁着主管不在,时不时抱着暖宝宝凑近,看她认认真真地把策划案改了一遍又一遍。 “哎,安梨啊,你说你给明星当经纪人多好啊,每天能见着帅哥美女,时间也随意,何必要扎堆来格子间,对着枯燥的文案改了又改啊。” 这是大多数外行对他们的幻想了,把经纪人想得和只用陪着明星飞来飞去看表演就可以的轻松工作。 “其实一样的,那边也要写方案文案,还得随时配合公司公关,变故很多的。”陈安梨难得认真回答她关于娱乐圈的事。 要说累,肯定是当经纪人更累。 “哇,那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我看过的公关啊?哪个明星的?”张茉说着,拖着椅子坐得更近,一脸八卦的神情就挂了出来。 陈安梨顿时再次后悔自己多话。 她对着自己的策划案按了保存,然后发到主管邮箱。 刚想着怎么敷衍而过,那边主管急匆匆地进来,扫了一圈,目光落到陈安梨身上,对着她招手:“陈安梨,你过来。” 主管看着她走过去,顺带批评张茉一句:“都回自己位子上好好做事。这次方案出了问题,年终奖谁也别想有了。” 跟着主管一路进了主管办公室。 陈安梨有些忐忑,生怕是自己的方案又有什么问题。 可是她才刚刚发过去啊……总不能一秒就看完了吧…… “那个,安梨,你之前有过去美国的签证吧?”主管翻找了一下,突然问她。 陈安梨不明就里,点头。 她当经纪人的时候,跟着跑了不少地方,很多发达国家的签证都是有过的。 “那就好,你等下把你护照和资料发给秘书室,让她们给你把美签办了啊。”主管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要去美国吗?”陈安梨有些没懂,问道,“为什么?” “哦,是这样,公司这次的单子要对接国外的策划公司,算是联合举办,邀请我们的也是美国的企业。但是特派团队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签证被卡了。她是专管嘉宾联络方面的,缺个人啊,公司就想到了你。” “可是,我……”陈安梨想说她没有和团队一起出差的经历,而且之前他们特派团的工作内容她完全没有参与,也不了解的。 “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主管不给她推脱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们会尽快找人带你,让你熟悉工作内容的。不多,就去一周,公司会有补贴。” 话说到这里,陈安梨再不能拒绝。 陈安梨现在在的公司是专注品牌和产品策划和营销的。 她的专业其实并不对口,面试的时候,还是主管最后力排众议,看在她之前是明星经纪人,而且带出来的人都很出色的份上,觉得她值得一用,而且本来也是打算借助她对接娱乐圈明星生态环境和代言之类的事的。 现在也算是终于开始物尽其用了而已。 回去发了自己的信息和资料,连同护照递了过去,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陈安梨被通知周三中午十一点带好行李直接机场见。 她提前收拾好了,赶在那之前抵达,和小组成员碰面。 将近十五小时的行程,陈安梨中途睡了一下,很快担心自己准备不足,在飞机上不停看策划案和应急方案。 同行的人年龄大多都比她大,看她这样子,安慰她别紧张,其实他们的准备已经很充分了。 下榻的酒店是合作方安排的。 五星级的酒店,环境及服务都很好。 临行前一天,陈安梨很不巧地赶上生理期,此刻隐隐带着不适。 她回房间洗漱换了衣服,稍微休息一下,就接到同事的电话。 同层的走廊里聚集了不少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安梨听着两方流利地用英文争论着什么,没有兴趣管别人的事,探着身体找自己团队成员。 她认脸能力不强,这次的成员又都不是自己部门的,所以一时竟然有些找不到人。 混乱间,陈安梨不小心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她几乎是立刻闻到了巴宝莉经典款香水的味道。 对方似乎也是急,很快软着语气和她道歉:“sorry……” 陈安梨抬起捂着肚子的手扶了对方一把,很快摇头,她刚要说没关系,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对方画了精致的妆,但是眉眼间的模样没怎么太大的变化。 朝花期。 她之前因为陆屿修见过两次的那个女生…… 倒是陈安梨变了不少。 对方对着陈安梨道谢,看着她愣怔的神情,陡然认出她来。 “啊,你是——” 朝花期笑了一下,像是没想起陈安梨的名字,抱歉而坦然地一笑:“好巧哦。” 陈安梨松了手,只能微笑点头。 “你来这边是……” “出差。” 陈安梨简短的解释。 她觉得事情还真是神奇,居然在这种场景下,碰到这样的“故人”。两个人像是身份倒错了一样,再次面对面。 朝花期点头,看着前面的人群,不好意思地对她笑:“抱歉,我还有事,那我先……” 陈安梨赶忙点头:“没关系,你忙。我也在找人。” 朝花期点头,很快越过她向着前面,一面道歉一面挤了过去。 人群散开来,陈安梨一眼看到前面的一个背影。 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模样挺拔,黑亮的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 很像…… 很像……陆屿修。 陈安梨脸上的笑容滞住。几乎忘却了自己小腹的隐隐疼痛。 单是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呼吸像是被攫取了一样,感觉整个胸腔都像是被抽空。 太过相似的背影,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 他好像又长高了,比以前更加挺拔,而且结实了许多,少了少年的清瘦感,多了男人的沉稳和克制。 那身影顿了顿,即刻要转过身来…… 像是穿越时空阻隔,陈安梨瞬间屏住呼吸。 愣神间,朝花期缠了上去,抬手挽住了男人穿了西服的手臂。 男人没有回过身来。 朝花期笑着偏头对他说什么,脸上的神情俏皮带着嗔意。 陈安梨等着。 一秒,两秒,三秒。 男人都没有甩开她来。 第44章 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陈安梨陡然回神,回过头去,略微有些胖的负责人喘息着看向她:“安梨,找你半天。大家都集合了,你怎么还不过去?” 陈安梨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的名字好像叫施敬,谐音“失敬”,在她们这个部门都流传度很高,张茉提一次笑一次。 队里还有一个与之相对的,刚好和施敬同属公关部,叫郜辞,谐音“告辞”。公司里每每提起来,就会说“我们公关部不红,天理难容啊。毕竟别人对着我们,只有‘失敬’和‘告辞’的份。” 这两个名字……家里人也是真敢取了。 不过也幸亏这样,陈安梨在队伍里总算是认得两个人。 她想解释自己本来就脸盲,又被这么多人挡着,一下没看到队友,而且刚刚好像看到了故人……想了想,还是没说。 “抱歉,我一时没找到大家。” 跟着负责人往前走,陈安梨犹豫了一下,没再回头。 不会是陆屿修的。 陈安梨想。 他那么洁癖,怎么会让别人这样碰他这么久。 这边,陆屿修不耐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皱眉嫌恶地瞥一眼朝花期,警告道:“别做多余的事。” 朝花期的余光瞥着背后有些失魂落魄消失的女人。 她也不介意陆屿修的冷淡和嫌弃,很快收回自己的手,讪笑一声,俏皮地说:“听陆伯父说你洁癖好多了,是真的呀。” 保安很快把人群疏散开,工作人员和助理簇拥着陆屿修走专用电梯下去。 他抽出手帕把衣袖被触碰过的区域擦了擦,顺手把崭新的手帕丢到垃圾桶里。 男人修长的腿步子迈得很开,丝毫没有要等身后的朝花期的意思。 —— 跟着负责人一路回了团队,大家三三两两打了招呼。来时和陈安梨同座的女同事看她一眼,有些诧异道:“呀,我以为安梨这种年轻小姑娘礼服肯定是艳丽的款呢,没想到这么沉稳。” 陈安梨附和着笑了一下,看着对方身上酒红色的长礼服裙,垂眸瞥一眼自己身上黑色款式简单的礼服裙,一时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夸奖自己。 不过她也没有心情在意这些。 一路乘电梯下去,带了些凉意的空气让陈安梨战栗了一下,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外侧。 她的小腹隐隐作痛,画了口红才掩住自己泛白的嘴唇。 陈安梨生理期本来就畏寒,穿的这么少,简直觉得自己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哆嗦。 忍了忍,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主办方包场的楼层很特别,一整层都是巨大的宴会厅。 一进宴会厅大门,暖气扑面而来,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冷热交替,她微微颤了颤,才觉得有些回过神来。 下榻酒店第一天,刚好是合作方公司举办的晚宴。不仅邀请多家房地产和建筑业的公司,也请了很多广告策划和设计类的公司和专业人士。 郜辞在一旁有些兴奋地告诉大家:“等一下大屏幕要放的宣传片就是我们公司做的,听说美国的公司很满意,决定第一个放。” 宴会厅里不少一看就身价不菲的社会名流,只远远看一眼,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上流气息。 一组人围聚在一起,听这话,难免腰杆也硬了很多。 “对了,大家流程都熟悉了吧?”施敬最后再强调一次,“等下会有一些重要角色上台讲话,其中就有我们合作方策划公司的副总裁和邀请我们的建筑公司的总裁,这次的晚宴也是他们公司牵头举办的。” “安梨,”施敬的目光转向陈安梨,“之前负责联络的人都和你对接过了,你都熟悉了吧?” 陈安梨很快点头,虽然对方千篇一律的西方人面孔让她记得头大,但毕竟事关重大,陈安梨很用心地把每个人的特征和公司要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好。宴会结束时会有舞会,大家都不要露怯,出差也是顺带出来玩了嘛。”施敬放了心,略微发福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单身的男性女性抓紧了啊,不要只是和自己认识的这几个混在一起。爱情不分国界不是?而且以后公司之间可以合作,还能有共同话题啊。” 这就有些扯远了,不过对于队伍里的很多数人而言,确实是不小的诱惑。 “尤其是安梨啊,”施敬看她紧张,假装一脸严肃地瞪她,嘱咐,“这么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发挥自己优势啊。刚好你也可以帮着公司联络联络在场的各公司精英,一举两得嘛!” 一堆人对着陈安梨笑得暧昧,陈安梨穿着高跟鞋,只觉得自己身处温暖中,脚尖却仍旧是冰凉到毫无知觉的。 她笑了一下,反驳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 主持人是一个幽默的外国帅小伙,陈安梨认得他,之前在ins和youtube上发布自己的视频,慢慢火起来的。 确认了到场人员全部按序坐定,时间一到,很快宣布了开始。 开场就放了他们公司的视频,看得出确实惊艳,很多人都在问询是哪家公司做的。 之后,举办方代表上台讲话,正式感谢各界以及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一水儿的正规化西式晚餐,辅以社交闲聊和敬酒。陈安梨身体不适,但是不好几度推脱,还是喝了不少红酒。 胃和脸暖得热起来,小腹却更加诡异地胀痛和冰凉。 也吃不下什么,陈安梨强忍着,额角的汗出了又被蒸腾干,终于撑到宴会结束。 饭后酒过后,陈安梨整个人脸都红扑扑的,眼神也清亮起来,整个人反应慢了半拍,比平时年轻了许多,也可爱了许多。 她旁边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 年纪不大,绅士又热情。餐桌上和她礼貌交谈不少,看她喝酒之后的反应,对陈安梨的兴趣更加浓厚。 主办公司的总裁夫人邀请了合作方的男士开了舞,场子很快热起来。 悠扬的提琴声和清脆的钢琴声结合,在温暖的大厅里飘荡,男士们绅士地邀请了身边的女士,很快舞池里便是一对对亲密相贴,翩翩起舞的男女。 陈安梨旁边的男士也很快绅士地邀请了她。 她的口语不算好,所以整场都说得比较少。 现在又有些微醺,加上身体不舒服,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飘。 对方好像叫frank,是个挺有名的设计师来的? 陈安梨刚想推脱,施敬一个眼神杀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工作不易,跳舞而已。 陈安梨安慰自己,忍着不适起身,在frank的扶持下,和他一起进了舞池,跟着节奏缓缓起舞。 陆屿修结束陆远征安排的会谈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在助理的拥簇下来到宴会厅中间层的扶梯,望一眼奢华的舞池,里面的气氛正热。 陆屿修笔挺的身体站定,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调整了下领口的领带结。 紧得窒息的感觉终于稍微被释放。 旁边同样在观望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edison,他和陆屿修在这边是同班同学,也是陆屿修这一年多最常见到的人。 他极其热衷中国文化,总是要找陆屿修讲中文。 看陆屿修过来,edison操着一口磕磕巴巴的中文揶揄:“修,你终于,从你爸爸的魔爪下面逃出来了?” 陆屿修看都没看他,修长的指尖垂下来,可见的低气压。 edison早就习惯了他这般冷淡,他撑着栏杆,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不过,你别放心,等一下结束,你还要代表讲话的。” 陆屿修冷冷地瞥他一眼,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时,看到edison一脸如临大敌地对着他使眼色,指他身后。 陆屿修微微蹙眉,回头就看到朝花期款款凑过来。 “陆屿修,我们也去跳舞吧?”朝花期笑着邀请。 “不去。”陆屿修收回目光,拒绝的很干脆。 那边,edison低低笑了两声,很快收到陆屿修警告和威胁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陆屿修什么意思,很快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脸上却带着欠扁的春风得意的笑:“我nope,我已经有选人了。” 他抬手指楼下的舞池:“看到没有,那个黑色衣服的中国姑娘,标准的——贤惠女生。我在排队呢。” 陆屿修的视线顺着他的所指看过去,很快身体下意识地前倾,目光停住不动。 楼下的陈安梨实在是不舒服,却还要配合节奏迈着舞步,生怕不小心踩到对面的精英绅士。她仰头四处乱看着,想转移视线,模模糊糊地看到楼上居然站了人,而且似乎是看着舞池这边的。 要不是他穿着那么正式的西装,发型也不一样,陈安梨真的要以为他是陆屿修了…… 真的是,她是每次喝酒都会想起他了是吗…… 可是旁边很快多出了一抹人影。 陈安梨刚刚见过的,朝花期,穿了一身香槟色的长礼服,衬得少女皮肤更加白皙。 两个人站在一起,很登对的样子。 陈安梨错愕片刻,愣怔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闷热像是把她捂住,瞬间呼吸不过来。 她逃离一般移开了视线,只觉得小腹疼痛的更加剧烈起来。 无措之下,脚也乱了节奏,不小心踩到了舞伴。 她即刻慌乱地道歉,对方很温柔地安抚她,领着她缓慢继续。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陈安梨都像是被抽走了魂,全程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edison正准备接着吹嘘,却看一直冷淡着,甚至对整场晚宴排斥无比的陆屿修转身迈步,循着楼梯口大步往楼下走去。 他停了一下,疑惑地看一眼身后脸色沉下来的朝花期,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跟着转身追了上去:“修!是我先排队的!你不可以抢……” 一直在意识的浮沉和疼痛的拉扯间的陈安梨,终于盼来了一曲完毕。 她手心出了薄汗,应该也沾到了对方男士手心。 大概以为陈安梨是传统害羞的中国女孩,对方显得更加热切了。 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要去洗手间的意愿,很快逃出了大厅。 走廊偏冷的温度让她猛一个激灵,视线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会是他…… 陈安梨安慰自己。 可是就算是他,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有什么资格立场再去干涉陆屿修的事?连她自己都觉得朝花期和陆屿修更配的。 陆屿修一路循着刚刚的身影下楼,新的舞曲音乐已经奏起,身处人群,陆屿修紧锁着眉头,巡视一圈,再找不到刚刚那一抹纤瘦的黑色身影。 跌跌撞撞地进了洗手间,稍微整理了下自己出了薄汗的妆容,陈安梨终于有些缓过神来。 旁边陆陆续续地有金发碧眼大浓妆的陌生面孔来整理妆容,陈安梨醒了醒酒,深呼吸缓了缓,才转身走出洗手间。 不想过早地回去大厅,她不确定自己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场景,还能不能维持一贯的冷静。 低着头慢悠悠地往回晃。 酒店走廊的灯透过透亮的地面反射,略微有些刺眼,她吸了吸鼻子,抱着手臂,直到路被挡住。 入目的是男人擦得发亮的皮鞋尖,被身形衬得修长笔挺的深灰色西裤,往上是西装外套,以及深蓝色条纹领带。 陈安梨视线迟缓地顺着男人的喉结一路往上,绕过他坚毅的下巴,很快是高挺的鼻梁,对上他漆黑而幽深的眼睛。 眼睛难以置信地陡然睁大。 陈安梨张了张口,只觉得自己瞬间忘记了呼吸的节奏。 陆屿修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和画了口红之后嫣红的唇,对上那双微醺的迷离视线,以及被黑色礼服裙衬得白皙的皮肤和清晰的锁骨轮廓,只觉得思念和渴望瞬间冲破了牢笼,几乎要将他淹没。 而她刚刚无知无觉地在和别人跳舞,和那个男人贴得那样近的浅笑,几乎让他被压制许久的暴戾跟着破笼而出。 “屿……陆屿修,”架不住两人之间太过尴尬的气氛和沉默的低气压,陈安梨笑了一下,低下了头,掐着自己的手心,主动开了口,“好久不见……” 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人,脚步声夹杂着宴会厅那边传出来的热闹喧嚣和悠扬舞曲。 陈安梨却觉得自己只是站着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陆屿修真的成熟了许多,脸上少年的青涩已经褪去,多了许多沉稳,甚至可以称之为气场的东西。 比陆远征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她的时候,让她只想逃离。 因愧疚而逃离,因渴念而逃离,因……再不能碰触却克制不住而逃离。 脑子里乱糟糟的。 陈安梨的腿却不听使唤,站在他对面没有动。 陆屿修盯着她微垂着头时清晰可见的肩胛骨和贴身裙子衬托下起伏的身体曲线。 本来还在思考是要先克制不住地吻她,还是先说想念。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想到刚刚那些男士也贪婪地这样看着乖顺安静却迷人的她,他却只有失控。来来往往的不少人都注意到陆屿修,甚至有人认出了他。 陈安梨被行人看得不自在,刚要逃离,陆屿修却像是忽然洞察了她的想法一样,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还没回过神来,陆屿修径直拉着她往旁边去,拉开了母婴室的门,很快反锁。 不透明的门窗隔绝了外面全部声响和光景。 陈安梨愣怔着,还没回过神来,男人高大的身影骤然靠了过来。 她抬起视线疑惑地看他一眼,却无意间捕捉到他眼中一下类似挣脱束缚的情绪。 陈安梨下意识地后退,穿着高跟鞋的脚步滞了一下,狭小的房间里,整个人已经被陆屿修逼得贴到了墙壁。 第45章 男人身上清冷的气息,混杂着烟草的味道,在逼仄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陈安梨紧张得全身绷紧,躲开他越贴越近的脸庞,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陆屿修一只手撑在陈安梨身侧的墙上,鼻息间已经能感受到她紧张急促的呼吸。 木兰的香气,混合着葡萄酒的浓郁,居然意外的合拍。 意识像是瞬间被她的模样和气息攫取。 不够,还想靠得更近。 陈安梨紧张过头,对他不知道要靠多近感到恐慌,也对不知何时会来临的失控感到恐惧。 “你……开始抽烟了?” 她偏头躲过他的薄唇和漆黑眼眸,鼻尖擦着鼻尖而过,陈安梨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蓦地问到。 陆屿修终于停住。 陈安梨手腕处的脉搏刚好贴着陆屿修胸膛,是他心脏的位置,带动着更加强劲和炽热的温度,突突跳动。 他垂眸看她着她的躲避,低沉的声音缓缓回答:“偶尔。没瘾。”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微暗哑,堪堪擦着她的耳际而过,带着她全身犹如电流穿过,跟着颤动。 陈安梨下意识缩着脖子躲闪着。抵着他胸膛的手逐渐失了力道。 陆屿修看她紧蹙的眉头,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清浅的气息。 想了想,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却也低沉到了底:“你不喜欢,那就戒掉。” 犹豫一粒石子,默不作声地沉入了深潭。 太过轻易的语气。 好像她的喜好心情,比他的一切包括欲望都还重要一样。 陈安梨愣怔了一下,猛地偏头看他。 陆屿修逮着这个机会,只微微凑近片刻,薄唇就轻轻贴上了她的。 久违的轻软,带着葡萄酒的甘醇气息,霎时在鼻息间晕开。 陈安梨猛地睁大眼。 清冷的气息骤然同她脸上的燥热相撞,让她终于缓缓回过神来。 “不要,你……”陈安梨的抵着他的手终于寻回一些力道,拒绝道。 她低下头去,盯着他领口下第二课的扣子,眼神迷离,却避无可避。 想到刚刚看到楼上的那一幕,还有之前的场景,她的心不知怎么莫名泛酸,声音也轻得不像样:“你女朋友……会不高兴……” 她不能趁着酒醉犯这样的错。 “是。” 他居然这样轻易地就承认了。 陈安梨低着头,心底的酸意像是被撕扯开来,霎时间弥漫到四肢百骸。 她吸吸鼻子,手下用力,几乎像要逃离牢笼的受伤的小兽,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想逃离。 没挣扎过三秒。 陆屿修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一只手下滑,另一只手抬起,穿过她的腋下,微一用力,就把她整个身体拎起来一些,用了些力道压回了墙壁上。 后背严严实实地贴上墙壁的瞬间,陆屿修一条修长的腿已经霸道而强势地挤进了陈安梨微微分开的腿间。 陈安梨懵了一下,没回过神来。 视线愣怔地看向低下头来与她平视的陆屿修,眼底的委屈和红意还没来得及收起。 陈安梨贴着墙壁,有些发僵,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只因为,腿一定要保持站得笔直的姿态,稍一松懈,身体都会不可避免和他贴得更近。 以一种极度羞耻的姿势。 陆屿修看她安静下来,目光对上她眼底刚刚酝酿出的晶莹,空出一只手贴上她的脸颊,很怜惜地抚了抚,声音里带上了淡淡诱哄:“所以,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吗?我好哄你。” 陈安梨眼底含着泪,彻底愣住了。 一秒,两秒…… 腿松怔片刻,身体骤然相贴,她陡然回过神来,红着脸站直了。 陆屿修看着她出神又回身,以及很快躲闪起来的目光,低沉的声音缭绕了一下,缓缓询问:“不说?” 太过撩人诱哄的声音。 仿佛她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似的。 陈安梨的委屈瞬间被击得七零八落,忽然有些羞耻。 她垂下头去,摇了摇,低低否认:“我不是……” 头顶瞬间没了声音。 陈安梨有些紧张地绷直着身体,醉意和痛意让她时而清醒时而茫然,陆屿修却想要拉着她沉沦。 她刚要抬头,头顶却感觉到轻轻地抚触,转瞬即逝。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那是陆屿修很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男人的薄唇缓缓向下,没有太过分地欲望展露,像是看到自己久别的心爱的伴侣一样的野兽,温柔地贴着她,碰触着,同她的每一寸皮肤确认这真实的相逢。 额头,鬓角,脸颊,被他轻柔地点吻过,直到唇瓣。 陆屿修轻轻啄了她带着酒气的唇瓣一下,很快,贴着她的鼻尖唇瓣温柔说话。 他说话时唇瓣会贴着她的震颤,略微带着些无奈和甘愿,甜蜜又微苦的心情,完整得传递到陈安梨脑内,直抵心间。 “是,”他有些自嘲地轻笑,“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属于你。” 陈安梨的心跳得瞬间乱了节奏。 她抬起眼皮,偷偷看近在唇舌的陆屿修。 他现在确确实实可以称为一个男人了。 皮肤仍旧白皙,但是脸庞的轮廓是坚毅而精致的,逐渐显露出深邃的眼眸,自带一种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微垂着睫毛,却在对她说着臣服和归属。 这样的迷人而不自知。 不,也或许,他分明知道的,可就是想要用这样的模样来诱惑她。 唇瓣在出神间被他撬开,缓缓深入。 陈安梨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他西服的衣袖,闭上眼睛前,看到他唇角舒展的弧度。 闭上眼睛的瞬间,即是沉沦。 陈安梨的意识仿佛瞬间被缓缓放入大海,而她像是突然醒悟,原来她就是海里的一滴水,瞬间就凭着本能融了进去。 燥热而痒得撩人的气氛顺着背脊蔓延,在空气里散开。 唇齿间的酥麻弥漫,陈安梨的呼吸彻底的乱了。 明明应该推开他的。 陈安梨想。 可手却像是自己有了意识,紧紧攀附着陆屿修的手臂不愿放。 门忽然被敲了敲。 紧接着,门外温柔的女声礼貌地询问。 意识瞬间回笼。 陈安梨红着脸,推开不管不顾的男人。 她的唇瓣被亲吻吮吸得嫣红,似乎有略微肿起来的迹象。 脸颊比醉酒之时更红了。 陆屿修修长的手指抚着,沉迷和不满交织,满是醋意地叮嘱她:“不要毫无防备的在别人面前醉成这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种事。 陈安梨有些急了,偏头看一眼门外,推他:“有、有人……” “嗯。”陆屿修应了一下,却还抵着她没有动。 陈安梨瞪着眼睛看他。 终于,陆屿修长叹一声,微微收回了腿。 他的手还禁锢着她,低沉的嗓音带了些蛊惑的意味,忽然开口:“房间号。” 陈安梨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陆屿修大有一种她不回答就不放手的架势。 门又被敲了敲,外面的妈妈又在问。 陈安梨脸上实在挂不住,无奈地妥协,声音里都有些急切:“1302!”“13楼,”陆屿修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之前也在那层。” 陈安梨生怕他这时候再突然想到什么计较起来,有些哀求地抓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因为醉酒,以及刚刚太过浓烈的吻,没什么力道,莫名的,像是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陆屿修仿佛很受用。 他缓缓松了手,陈安梨终于得以自由,人也彻底落了地。 她刚轻喘了一下,缓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陆屿修修长的手指往下,很快边把西装外套的衣扣全部解开,利落地脱下来。 陈安梨瞬间抬手交叉护在胸前,瞪着眼睛警惕而防备地看着他。 陆屿修有些无奈,不和她多做解释,手拎着西服一扬,很快便把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伸手。”他嘱托。 陈安梨愣了一下,才发现是她想多了。 瞬间尴尬地脸“嘭”地就红了。 她垂着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微微抬手,陆屿修温柔的抓着她纤细的手臂塞进自己宽大的西装袖子里。 “另一边。” 陈安梨乖乖地伸手穿进去,像是被父亲辅导穿衣服的乖女孩。 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身上倒是瞬间暖了许多。 陆屿修只穿了白色的衬衣,干净的气质即刻显露出来。 他修长的手隔着西装外套搭在陈安梨肩头,微微弯下腰去,在她耳边叮嘱:“晚宴结束等我,嗯?” 陈安梨只想逃,找借口敷衍:“我可能要开会。” 陆屿修不置可否。 他松了手,微微偏转身体,修长的手臂越过她,拧开了反锁的门。 门口是一位怀里抱了婴儿的金发碧眼的妈妈,刚刚道了谢,抬眼就看到穿着陆屿修外套的陈安梨和陆屿修,秒懂的神情几乎要把陈安梨烫熟。 几乎是瞬间,陈安梨绕过她,跌跌撞撞地快步往大厅走去。 同组的一个女士也喝的很high,看到身边的她,一脸暧昧地凑近,上下审视一下,很快眯眼笑起来。 “可以啊,陈安梨同志……这都直接给佳人披上衣服啦?哪位绅士的?paul?frank?” 陈安梨脸烫得绯红,刚刚聚拢讨论战绩的女人们顷刻齐齐发出暧昧的“哦~”的惊呼。 舞会很快进行到尾声。 主持台那边不知怎么喧嚣一阵,很快由主持人宣布,最后环节是特别嘉宾发表致辞。 陈安梨正和同事们站在一边醒酒,熬时间,视线陡然停住。 陆屿修穿过保安的簇拥,很快走向了立式话筒。 他和主持人点头示意,抬手拒绝了演讲稿,很快站定了。 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凛冽的迷人弧度。 主持人兴奋地介绍说他是陆氏企业陆总的儿子,陆氏有多厉害之类。 很快,大厅里女士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想到不久前狭窄的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陈安梨的脸烫得更厉害了。 一旁还在晃着酒杯的女同事看那边一眼,很快狐疑地看向陈安梨:“不对啊……我怎么看,安梨身上这件,和小陆总身上的……比较像一套呢?小陆总他怎么刚好没穿外套啊……” 陈安梨的脸腾地烫到了底。 她有些无措的四下看了看,别人很快也头来探寻的目光。 陈安梨尴尬地摆手,讪笑一下,随口胡诌:“同、同款吧……” 说完,眼看着其他女同事要上手摸,陈安梨后撤一步,猛地开口:“那个,我身体真的不太舒服。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就快步走出了大厅。 第46章 走廊里微微有些凉意的空气,很好地驱散了宴会厅的燥热。 陈安梨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那边是一扇教堂风的半圆弧型窗户。 抬眼可见漆黑的夜空,繁星和弯月都被乌云遮蔽,遍寻不到。 陈安梨抬起手在颊侧扇风,呼吸间的酒气微微散去,视线中晃动的路灯也逐渐清晰起来。 隔绝了大厅里的人声,以及透过话筒轻易传来的陆屿修清冷的声线,走廊里静得让人的心也由不得沉淀下来。 重逢的兵荒马乱以及和心酸尽数回落,狂喜和心动便再也遮掩不住。 陈安梨想,她真是幸运的。 突然天降一个机会,原以为是普通的出差,居然能碰到陆屿修。 那么恰好的,他也发现了她。 明明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两个人都有很大变化,但陆屿修对她的情绪,怎么好像……来得更加浓烈了。 窗外偶有白色的犹如羽毛的轻柔雪花飘过,撞上玻璃,瞬间被阻隔。 陈安梨的指尖从脸颊侧伸出去,隔着玻璃,用指尖抚触雪花的轮廓。 国外的月亮并没有比国内圆,雪花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陈安梨还是觉得莫名感慨。 她轻抚着雪花,仿佛能从他们身上听到关于陆屿修的传说和故事。 想知道……他这一年多,从那时的伤痕累累,是怎么走出来的,想知道,她又是怎么在她毫不知觉的地方,变成了现在这样。 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着光亮地板的清脆声。 那双鞋的主人犹豫了一下,很快向着陈安梨这边走近,在离她大概两三米远的地方站定。 陈安梨瞬间收起思绪,放下胳膊的瞬间,裸露的手臂擦着西装外套光滑的内里而过。 像是恋人的轻抚。 身后的人犹豫一下,试探着叫她。 “陈……安梨,对吗?” 太过熟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和轻柔,陈安梨顿了一下,微微蹙着眉转回身去。 视线对上朝花期的,陈安梨弯起唇角,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回应,朝花期很快开心地笑了一下:“看来我没记错……真的是你呀。” 陈安梨不明白她出现在走廊这里还走向自己的用意,只好淡淡地笑着,没有说话。 “其实以前你给陆屿修经纪人的时候,我就想认识你了,一直也没有机会。” 朝花期的语气和神情都掩不住的笑意,温柔和俏皮都恰到好处,“那个,我可以也叫你安梨姐吗?怎么说你曾经也是陆屿修的经纪人,这样亲切些。” 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陆屿修经纪人了。 而且和朝花期并没有太过熟识。 陈安梨多少觉得这份亲昵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对这样热情又客气的语气无法直接拒绝,淡淡地回应:“叫我名字就好了。而且我已经……换工作了。” 朝花期脸上的笑一顿,很快有些无奈地点头:“好吧。那叫……安梨?” 没有等陈安梨拒绝,朝花期再次眯着眼睛笑起来。 宴会厅那边门被侍应生大推开来,宴会恰好结束,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陆陆续续走出来。 朝花期回头看一眼,抬手指了指宴会厅的方向:“我来找陆屿修,等下要去谈工作。” 太过自然疏离的语气,和之前亲昵挽陆屿修手臂时判若两人。 而且,从出现开始,朝花期都好像没有注意到披在陈安梨身上的陆屿修的外套一样。自然得好像他们是熟识已久的故人,陆屿修是连接她们两个的人。 而她仿佛丝毫不介意陈安梨和陆屿修之间的任何。 朝花期歪了歪头,笑了一下,忽然俏皮而大方地邀请:“安梨姐也一起来吧?免得你误会。” “不用了,我等下也要和同事开会。”陈安梨看着朝花期眼底骤然闪现的光,深长的呼吸了一下,很快接着说,“而且,我和他已经约好了。” 朝花期脸上的神情只怔了一瞬,快到转瞬即逝。 她很快有些遗憾地笑着点头:“那好吧。那……我先过去啦,有时间的话,希望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吃顿饭哦。” 目送着朝花期纤瘦的身姿一路逆着人群往大厅里去。 陈安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还没等到里面的人全部出来,人已经被施敬喊了一下。 她收回目光,一行人乘电梯回13楼去开会。 宴会说到底不过是此次出差初步的社交,相对自由许多。 公司和特派队都把重头戏放到了之后几天的合同谈判和实地考察上。 划定了第二天的行程,施敬特别提醒大家注意早上集合时间,不许迟到。 看其中有两个实在醉得不轻,就先放大家回房休息了。 陈安梨本来生理期就不适。 这次也许是因为压力大,又刚好赶上奔波休息不好,还喝了酒的缘故,身体比平时更加难受。 会议一散,她就先回房休息了。 陈安梨洗了个热水澡,把空调又调高了些,才觉得身上回暖了许多,仿佛凝固的血液也终于再次流通起来。 不知道是谁帮忙叫了客房服务,特意给了她一壶煮好的热水以及红糖和姜片。陈安梨临睡前喝了些,身上的暖意散开,终于好受了些,人也有了困意。 窗外的雪越飘越大。 在这个美国偏北方的城市里,不知道算不算是今年最后一场雪,恣意而张扬。 一直等到十一点。 陈安梨抬眼看一眼门口,那里挂了陆屿修的西装外套。门口什么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在等待还是期待什么。 陈安梨暗暗腹诽自己,他也没说要来房间找她吧,真是想太多。许是喝了姜糖水的缘故,脑内的画面成型,脸颊也燥热起来。 想到明天还有工作,任务不轻,陈安梨起身关了大灯,爬上床钻进被窝,又抬手拧灭了床头灯。 屋里陷入漆黑。 对比之下,窗外路灯照得透亮,飞雪的痕迹像是皮影一样,在窗帘上播放。 她闭上眼,开始催促着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好快进入睡眠。 也许是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好,也许是生理期太累了,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意识开始迷迷糊糊,陈安梨居然渐渐陷入了浅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视线被眼皮遮蔽,感受不到窗外路灯的微光。 门的传来细微的打卡时“滴”的一声。 陈安梨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门把手被拧了一下,很快门就被轻柔地推开。 几乎是瞬间,她侧着身,背对着门,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惊醒后的心脏狂跳着,并且渐有加急的趋势。 门边的人久久站着不动,走廊透亮的光顺着门缝照进来,把那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一直越过陈安梨的头顶和眼睛。 不知道他对着一室黑暗,和陈安梨绰约的背影,在思考些什么。 等了等,他终于缓缓迈动步伐,却轻得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身后的门被更轻的力道合了上去。 那人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幽暗的路灯逐渐靠近,直到站到了床边,视线里都是被窝里隆起的陈安梨的身影。 她背着他,似乎睡得很沉。 清冷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香气,顺着空调的暖气缓缓飘入陈安梨的鼻息。 鼻子和大脑反馈瞬间就确认了这是陆屿修的气息。 身上的细胞仿佛比她的思维还要对他熟悉,几乎是瞬间就卸下了所有防备。 还好是他。 陈安梨想,不过也是,除了他,还能是谁。 在床边站定不到三秒,陆屿修修长的指尖掀起靠近门边的被窝一角,高大的身影很快在她身旁空出的床上轻轻侧躺上去。 陈安梨发间的清香和她身上浅淡的木兰花的香气骤然变得清晰,陆屿修抬手,缓缓自身后搂住了她。 怀中的人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身体。 陈安梨还在思考着他直接闯入她房间的意思,整个人忽然被他抱了个满怀。 她只穿了单薄的棉质睡衣,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男人有力的臂膀和炽热的胸膛。 挣扎间,陈安梨才发现,陆屿修身上似乎只穿了一件棉质睡袍,胸前的大片肌肤裸露着,几乎是毫无阻隔地同她相贴的。 陆屿修的手紧紧禁锢着她,却不失温柔。感受到她的抗拒,他的声音放轻了许多,像是哄小孩一样低低沉沉地落在她耳边:“安梨,别怕,是我。” 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只是,这次,他坦然而亲昵地喊了她安梨。 不再有那个将他们从身份上隔开的“姐”字。 陈安梨怔了一下,真的不再挣扎了。 陆屿修的手臂动了动,让她不至于被自己的手骨硌到。 低沉的声音带着撩人的意味落尽她的耳边:“你在装睡?” 什么啊! 陈安梨脸红了红,很快带了些被拆穿的尴尬和不悦否认:“本来睡着了,被你吵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在自己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很快,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这次听清了,确实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的。 陈安梨的脸红了红。 这话怎么听得那么别扭。 她往前扭了扭,丝毫不能挣脱出他的怀抱。 不满地小声质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她只记得他问了个房间号而已,可不记得自己给了他房卡。 “你不知道吗?”陆屿修的语气带了些微的惊讶还有调笑,“这家酒店都是陆氏的。” 陈安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看不到陆屿修的表情,不敢相信地问他:“所以你就能随意出入……” 男人有力的手臂绕上来,修长的指尖就贴上了她的唇,遮住了所有的语言:“也不是。我对前台说,我的女朋友生病了,但是我房卡放在了你这里,现在进不来。” 陈安梨无语凝噎。更重要的是被他的指尖封住了嘴,还搂在怀里,心脏以不受控的频率狂跳。 “我在那边登记了很多信息,证件也放在前台了。他们还要给你打电话确认来着……” 没想到,他为了见自己,居然绕了这么多弯。 陈安梨心里蓦然有些愧疚,夹杂了感动。 愧疚不过一秒,就听陆屿修带了点笑意接着说。 “当然,最后还是因为经理认识我,直接给了备用卡。” 陈安梨:“……” 第47章 突如其来的神转折,瞬间把陈安梨那点忐忑和愧疚冲散得无影无踪。 两个人像是很默契地珍视着片刻相拥的感觉一样,彼此都沉默下来,静得听得到窗外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以及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陈安梨呼吸间浅浅的气息落到陆屿修的指尖,带起一阵痒意。 像是牵绊着他的思绪一样,陆屿修有意拿指尖同她的唇贴得更近,甚至坏心眼地压了一下。 陈安梨猛然回神。 她的感官瞬间被他唤醒,想起晚上那个被打断的吻来。 不能再任由他撩拨下去。 因为酒意已经完全散去,而她不能再趁着酒意肆意妄为。 陈安梨抬手捉住陆屿修的指尖,轻轻从唇下按下来,压到胸前的位置。 她轻喘着,感到陆屿修在她身后贴得更近,头埋在她脖颈间不满地蹭了蹭。 陈安梨缩着脖子躲了躲,偏头,看不到他的神情,陈安梨放轻了声音问:“你的洁癖……都好了?” 陆屿修埋在她颈间没有动,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些疲惫:“嗯,算是吧。” 太过轻易。可是一年多的日日夜夜,又岂是只言片语能够说得清。 陈安梨微微蹙眉。 什么叫算是。 想到下午朝花期上去亲昵挽了他的手臂,而他居然没有推开,陈安梨无法否认,自己心里那股挥散不去的酸意和难受。 理智告诉她这是好事,可感性缠绕着她,像是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肆意碰了一样,嫉妒和愤怒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抓着陆屿修的指尖,终于平复,声音里是不易察觉地心疼:“你能痊愈,真好。” “我不好。”陆屿修却摇头,偏柔软顺滑的发在她颈间蹭过,他贴着她的脖颈,呼出的热气滚烫。 陆屿修从陈安梨手中抽出手来,双手扶着她的手臂和肩膀用力,很快把她扳过来,两个人终于面对面。 陈安梨没看清陆屿修的神情,瞥到他胸膛大片的肌肤,绰绰隐隐的微暗的光把胸口肌肉的轮廓照得更加分明。 陆屿修很快用力把她揽回了怀里,下巴磕着她的头顶,带着说不出的眷恋和占有欲。 耳边几乎能听到他心脏强劲跳动的声音。 陆屿修的手顺着往下滑,捉到陈安梨的手,轻轻贴到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心脏就在她手心跳动,隔着硬挺的肌肉。 陈安梨被他炽热的温度烫了一下,刚要抽回手,很快被他强硬地按住了,然后,陆屿修的手引着她一路往下,滑过胸膛,很快顺着轮廓清晰的腹肌,一块块往下。似乎硬要带领她到达一个不受控的境地…… 陈安梨的呼吸急促起来,几乎也要被烫熟…… 她的手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全盘被陆屿修引着,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身体往下,诱惑着她失控。 陈安梨终于受不住,这样清醒着被他全盘引导,而她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明明还什么都不是…… 陈安梨的指尖抵触地用了些力,她几乎是有些急切又恐慌地喊陆屿修,声音因为紧张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尖利:“屿修!” 陆屿修的手终于捉着她停下来。 贴着他的腹肌没有动。他呼吸间,带起起伏的弧度,顺着指尖全盘传达给了陈安梨。 陈安梨以为这就是结束,下一秒,他却引着她在自己身体上继续游移。 陆屿修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难捱的低沉,以及夹在其中的坦诚和诱哄:“你摸摸。” 他说。 手带领她继续勘探领地般游移。 陈安梨的指尖很快感受到他小腹的位置,尤其是腰侧,带着清晰的一道道痕迹,或者凹痕,或者凸起,横亘在他本来细腻的皮肤上,格外清晰。 她身体猛地怔了一下,一下子忘了挣扎。 “我很不好。”陆屿修苦笑一声,重复道。他捉着她的手停下,低低沉沉的声音像是带了叹息,“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被迫在做脱敏治疗,以及和别人接触。每次想要逃离的时候,我就会用力掐自己,或者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戳自己,来压下去想要洗去的心情或者厌恶的感觉。” “很痛,很难忍。但是一想到早点变成正常人,就能回去见你,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又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忍。” 太过轻描淡写的痕迹,却留下无法去除的伤痕。 陈安梨的指尖开始颤抖,摸着那些细小但是无法忽略的痕迹,眼眶也跟着发烫。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你怎么……”陈安梨的话到了嘴边,却忽然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指责他对自己太坏,还是该心疼他这么傻。 “傻吗?”陆屿修却忽然接了她的话头。 他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把怀里的她搂紧了些,闭上了眼睛。 “我想过无数次,如果再错过你一次,我可能这辈子都会失去你。那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这不叫傻,这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陈安梨忽然失声。 她无声地张着嘴,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冲出眼眶,再也忍不住。 陆屿修的手松开她的,她的指尖在他腹部蜷曲着,很快绽开,心疼地抚触着,像是想要帮他擦去那些痕迹一样。 头顶的呼吸逐渐深重起来。 等了等,陆屿修的手伸到她身后,隔着纤薄的睡衣,顺着背脊往下,像是虔诚的画家,描摹着她肩胛骨的轮廓,画上蝴蝶的翅膀,再往下,是清晰的肋骨痕迹,再往下,则是少女纤盈的腰线。 他的指尖像是带了电流的一样,陈安梨避无可避,只觉得彻骨的酥.痒,顺着他的指尖,在整个背脊蔓延。 她轻喘了一下,忍着将要变得奇怪的自己的声音,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警惕地问他:“你、你在干什么!” 陆屿修终于和她分开一些,睁开眼,在黑暗中同她对视,语调带着忍耐和调笑,意有所指地低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陈安梨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所指往下,隔着被子,仿佛能看到自己落在他腹肌上“肆意揩油”的手,她怔了一下,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跟着烧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是因为……” 陆屿修可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手指扔有往下的意图,仿佛稍一不慎,就会从她睡衣下摆溜进去。 陈安梨背脊猛地绷直,就听他凑近些,故意在她耳边低低沉沉开口:“这叫——礼尚往来。” 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像是在她耳朵里无声爆炸。 陈安梨的手抓紧他浴袍的领口,身体里是从未有过的失控体感,几乎克制不住想要无声尖叫。 脑子里瞬间乱了节奏和想法。 她的呼吸短而急促,被他搅得乱掉,只能胡乱找借口,试图阻止他,或者说是即将失控的自己:“我、我生理期!你别乱来啊……” 陆屿修的手居然瞬间停住了。 他的视线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她,陈安梨再也从他眼中找不出那种乖顺和羞涩。 像是为确认陈安梨是真的有状况还是为拒绝他随口扯的谎,陆屿修的视线幽深,半晌没动。 时间像是短暂停留。 就在陈安梨以为他要作罢的时候,他忽然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同她的鼻尖相抵,低沉的声音带了些调笑,似乎还有暗喜,尾音撩人地喊她:“安梨。” “嗯?”轻而柔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回答,陈安梨懊恼地闭了闭眼。 ……又被他带了节奏。 他的眼底犹如有了星光点点,看着她,视线越发幽深:“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生理期,就可以——” 他的话故意停在这里,像是在细品。 视线盯着陈安梨因为难以置信而瞪大的目光。 陈安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色在黑暗的掩映下还是大红。 她的胸脯起伏,懊恼的推他一下,声音因为羞赧带了颤意:“……不是!你不要曲解我的话……” 看陆屿修唇角仍旧上扬着,眼里是志在必得的笃定的光。 陈安梨挫败又懊恼,推他:“你出去……” 毫无威慑力。 男人硬挺的胸膛犹如磐石,一动不动。 陈安梨懊恼又兀自生闷气,别扭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没一秒,陆屿修火热的胸膛又贴上她,把她很怜惜地搂入怀中。 她刚要挣扎,就听陆屿修低沉地声音带着诱哄开了口:“好了,不逗你了。” 他的手游移到前面,摸着陈安梨的脸颊和眼下。 还好,没有眼泪。 没把她惹哭。 陈安梨感受到他温柔的指尖在眼睛下方的试探,以及确认她没哭之后的放轻轻叹,心底忽然像是被羽毛撩拨了一下一样。 他是怕她心疼或者愧疚到哭,故意这样,转移她视线的吗? 陆屿修调整下个姿势,再次埋首在她颈间,像是确认她的气息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一样一样,抱着她,柔声开口,带着请求:“让我睡一下。” 他闭上了眼睛,声音贴着她的颈部皮肤传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完完整整睡一觉了。” 脖颈间的呼吸由沉重转而绵长。 但他分明紧绷的身体和滚烫的温度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这还睡什么啊…… 陈安梨暗暗抱怨,却没推开他。 她侧身躺着,想了想,低声向他强调:“我不是你女朋友……” 身后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绵长,陆屿修抬手把她揽得更紧,没有应声。 隔了一秒,陆屿修的手往下,滑到陈安梨的小腹位置,一下一下,力道恰好地给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小腹。 陈安梨的呼吸屏了一瞬,很快在他温热的大掌下放松下来。 陆屿修根本没打算回答她,等了等,他的声音带了些轻叹和诱哄,缓缓说:“睡吧。” 气氛太好,好得让人想要让时间暂停,不用面对明天以后的所有。 既然黑夜可以将一切隐藏,那她今天这么累,是不是也可以借机先停驻片刻。 陆屿修的按摩太过温柔舒适,陈安梨渐渐地居然有了困意,身体主角放松下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身后的陆屿修感受到她放松下来的柔软纤盈的身体,缓缓睁开眼睛。 这个场景,多少午夜梦回,出现在他梦里。 如今变成现实,须得他反复确认,才能让自己分清现实和梦境。 他的身体亲密地贴着陈安梨,长久积累的疲惫和焦虑释放,只觉得像是得到了救赎。 —— 陈安梨这一觉睡得格外舒适。 小腹的隐隐作痛舒缓了许多,被窝里温暖而舒适,而她罕见地没有因为踢被子半夜被冻醒。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闹铃也刚好响起来。陈安梨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还不清明,她眯着眼,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身侧的床铺。 旁边的床铺空着,被角被人精心掖过,身边早已没有人。 她愣了一下,抬手按断闹铃,视线瞬间清明。 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的衣架,西服外套还挂在那里。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几乎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 撑着身体坐起来,陈安梨伸了个懒腰,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愣了一下,脚步有些急促地走过去,开了门,是穿着整齐的客服,推了餐车,对着睡眼惺忪的她礼貌微笑,开口居然讲了中文:“您好,您点的早餐。” 陈安梨愣了一下,刚要否认,脑海里瞬间想到陆屿修。 应该是他的安排了,不然谁会让金发碧眼的客服刚好对着她讲中文。 开了门,让客服进来,把早餐放到了餐桌上,对方贴心地把餐具都摆好,才退了出去。 陈安梨耙了耙蓬松的头发,看着一桌丰盛的并且都刚好是她吃的中式早餐发呆。 手里的手机响了响,陈安梨抬起来看,就看陆屿修踩点发来的消息。 “吃完早餐再去工作。” 这也赶得太巧了吧?赶着她起床瞬间送早餐,刚收到早餐就发消息? 陈安梨警惕地四下看了看,酒店客房和她昨天待的无异。 她蹙着眉,抿着唇严肃地发消息质问陆屿修:“你是不是给我房间装监控了?” 那边似乎在忙,直到陈安梨洗漱后,坐下吃早餐才回消息。 手机一响,陈安梨咬了一口包子,拎起来看。 “没有。” 他否认。 很快发来第二条的消息。 “我只是记得你以前的闹铃时间,赌运气。” “所以,我猜中了?”陈安梨叼着包子顿住,竟无法反驳。 但是那也要礼貌地反驳一下。陈安梨抬手打字:“没有!” 陆屿修今天像是非要跟她作对一样,回复得也很气人。 “你习惯没变,我很高兴。” 别的反驳的字打到一半,陈安梨的手停住,很快逐字删去,没再回复。 算了,就让他先高兴一下吧。 —— 雪下了一夜,酒店后的花园里已经积了很厚一层雪,白得好像无人涉足的仙境。 陈安梨顺着窗口望去,她换了厚一点的衣服,心情出奇的好。 施敬昨天通知大家今天雇佣他们的甲方邀请他们和美国的合作方参加雪上项目,合约也先在那边谈。 所以一大早,已经下去探过环境的施敬和郜辞上来,特别提示大家多穿点。 出门前,陈安梨犹豫了一下,换了个厚的风衣套上。 她有点后悔没有带手套和毛线帽下来。 施敬和郜辞已经等在集合点。等到最后一个女士化好妆踩着点出现,一堆人上了对方安排的车,向着原定的滑雪场出发。 滑雪的场地比他们料想的要大许多,背靠着皑皑白雪覆盖的山脉,一望无际的白,却能借着地势分出走向明显层次分明的界限来。 不同的白,汇聚交融,又彼此分明。 一队人挨个下车,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陈安梨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沁凉的空气渗入肺腔,心情变得格外清爽。 对面走来一队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大风衣,挺拔的身形格外惹眼。 陈安梨跟着队伍迎上去,很快注意到那队人里的frank。尽管她昨晚有些醉,但是毕竟下了功夫去记合作方的重要人士,还是艰难地记住了对方的脸。 frank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陈安梨,他笑得眼睛弯起来,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雪色中格外耀眼,很兴奋地抬手对着陈安梨挥了挥。 陈安梨只能回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旁边的人暧昧的撞了撞陈安梨的肩,眼神里的八卦快要溢出。 一一同对方握手寒暄,frank握着陈安梨的手,有些委屈地弯腰看她,用英文抱怨:“你昨天走得好早。” 陈安梨只能笑着解释:“抱歉,我身体不舒服。” 双方寒暄完,带头的负责人带他们去滑雪场工作人员那边,开始挑选装备。 男士大多喜欢竞技类,几乎都挑了单人滑雪装备,而女士门可以选雪橇犬拉车或者双人配合划的雪橇车。 结果队伍里零零总总下来,居然有女士人落单了。 陈安梨很大方地把自己的搭档让出来,本来要自告奋勇地体验一把单人竞技滑雪,谁料那边本来已经选好装备的frank居然放弃了自己的装备,主动走过来,挑了一辆二人配合的雪橇车。 陈安梨愣了一下,专业的老师已经把装备递了过来。 别的人已经都在穿专业的雪橇鞋,被教练指导动作,不少目光暧昧地看过来。 同公司的成员更是暗示快要溢出眼睛。 陈安梨也不好意思再推脱,认真听着教练的指导,手下学着动作用撑杆划着。 双人的雪橇车其实就是一块没有轮子的前后翘起的板子。 里面做了两个驾驶位一样的位置。其实全靠两个人从两边配合滑雪的,靠摩擦力和雪地里的惯性往前。 陈安梨本来就偏瘦,坐进去系了安全带,看着别人从高坡上尖叫着畅快滑下来,也有些雀跃。 frank手长脚长,高大的身体窝进来,显得可爱又滑稽,陈安梨偏头看一眼,他笨拙的缩起来,皱着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没忍住笑出来。 frank抬眼看她,陈安梨很快摆着手道歉:“抱歉……我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很有趣。” frank挑了挑眉,居然跟着她笑了,他系好安全带,手握着撑杆没动,而是看着陈安梨的脸庞,由衷的赞叹:“lee,你笑起来真好看。” 陈安梨愣了一下,很快咳了咳,移开了视线。 她调整好姿势,转移话题:“开始吧?” frank嗯了一声,两个人余光瞟着对方,手下齐齐用力。雪橇车很快往前驶了一大段距离。 这条道路是有角度的下坡路,所以在前面几下费力之后,后面车就行驶得非常顺畅了。 风擦着耳机呼呼而过,带着被卷起的雪的气息,陈安梨在阳光下眯了眯眼,听着耳边frank兴奋地高呼,和远处同伴们的高呼,终于忍不住也尖叫了几声,发泄此时的畅快和激动。 一圈圈顺着既定的路线滑下去,人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好像摆脱了平日里所有的繁琐和劳累,只用沉浸在无边的雪景中就够了一样。 陈安梨的脸颊被冻得通红,眼睛却清亮地如同洗过了一样。 终于快到了终点,车子经过几个减震带,缓缓停下来,教练过来帮助他们收装备。 陈安梨抬头就看到frank白皙的皮肤也冻得很红。 她忍不住笑着看他,感谢他陪自己同游。 毕竟看他一开始,更想去单人竞技来的。 frank却很兴奋,他看着陈安梨笑,抬手帮她接过撑板,递给教练,对她说:“lee,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陈安梨笑了一下,点头,移开了视线。 远处的道上,几只阿拉斯加或者哈士奇拉着雪橇,像是奔跑在山脊的狼,呼啦啦地拉着车上尖叫的女人们狂奔。 陈安梨对着她们挥手。 男士们之间进行了一场友谊赛,关系明显热了起来,女生们一起尖叫过后,似乎也亲密了许多,场子就这么热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半露天的冰球运动。 这就是拉入谈合同和合作环节了。 陈安梨从来没参加过,所以对规则都不太熟悉。 教练用专业的英语说了一遍,她听得一脸懵逼。 frank很快过来,热心地换算成简单的英文给陈安梨,她听得似懂非懂,拿到手套,还在那边翻来覆去思考规则。 edison和陆屿修走在队伍最前面路过的时候,他们正在谈事情。 edison容易走神,转眼一瞥,立刻停住不动。 他脸上那种泡妞时即刻展露的神情立即露出,一副摩拳擦掌的姿态:“瞧瞧,我碰到了谁。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陆屿修原本不感兴趣,刚要指责他的走神,一抬眼,就看到陈安梨一脸苦恼地撑着杆子,专注的听着对面男人的讲话。 男人专注的盯着她,视线里的感兴趣三个字简直不要太明显。 看他停住不动,edison瞬间警惕起来:“修,你这次不许和我抢,明白吗?” 话音刚落,陆屿修已经把手里滑雪的装备甩到他怀里。 edison被几乎摔到内伤,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半天缓不过神来。 冰球场地和外面是一个一米多高的铁栏杆隔开。 陆屿修越过edison,毫不在意身后一堆下属的目光,单手撑着栏杆,丝毫没有思考,轻轻侧身一跃,就跳进了冰球场。 身后一阵惊呼。 陈安梨听到动静,下意识地转头,一眼就看到站定的陆屿修。 眼睛瞬间难以置信地睁大。 陆屿修拍了拍手,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他的身形修长笔挺,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第48章 冷风穿顶而过,吹得棚子里的人一个激灵。 陈安梨冷得轻轻缩了缩脖子,终于回过神来。 陆屿修腿本来就长,很快就走了过来。 身后同公司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堆人看着这边面面相觑。 edison带着一队人绕过大半个场地,才找到入口进来。 工作人员跟在身后,耐心而紧张地说着这个场地有人了,他们如果想要玩的话,可以去另一头的场地。 edison蹙眉看着陆屿修和陈安梨旁边的男士对峙着,有些捉摸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是认识以来第一次,别说陆屿修对女生丝毫没有兴趣,多管闲事的事他也是从来不会做的。 edison在那边摸着下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中国姑娘和陆屿修的关系。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看着frank时眼底毫不掩饰地敌意,有些慌张地左右看了看,警告的视线瞪着他,却完全被陷入自己的醋意和怒火中的陆屿修忽视。 frank被瞪得不明就里,因为认出陆屿修是昨晚晚宴结束致辞的嘉宾,友好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陆屿修理都不理他,兀自收回目光,盯着陈安梨,危险的光乍泄:“他是谁?” 陈安梨被问得一愣,心底一虚,很快回过神来。 虚个屁,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到人的事。 frank没听懂,也小声凑近陈安梨用英语问:“你们认识吗?” 陈安梨讪笑一声,刚准备做介绍,陆屿修蹙着眉看两个人凑近,直接抬手,抓着陈安梨的手腕,把陈安梨拉到了自己身边,宣誓主权般挑衅地看着frank。 一瞬间,全场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聚焦过来。 陈安梨被盯得背脊发烫,恨不得当场打个冰洞钻进去。 她扯了扯嘴角,笑着看向frank,很简短地解释,“我以前是他的经纪人。” frank恍然大悟地点头。头顶立刻传来不满地目光,几乎快要把她洞穿,陈安梨仰头瞪回去,摆出一个自认为还能降得住他的表情,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frank是我们公司合作方的代表,你不要乱来啊。” 陆屿修的视线眯了眯,不满的表情快要从冷峻的脸上溢出来,声音低沉迟缓:“代表就能贴你那么进?” 陈安梨哑然,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多心了,无奈道:“那是因为我不太懂冰球规则,人家在教我……” “不用他。”陆屿修说着,抬手利落地把黑色风衣脱下来,抬手一扬,低头边整理衣袖边看她,“我来。” 对面的edison一个跳跃,很默契地接住,然后才反应过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屿修,发问:“修,你真的要……” 陆屿修点头,人已经去工作人员那里领冰球的装备。 edison无奈地摇头,只好发挥功效去收场。 和工作人员以及这边的三个公司代表沟通了一下,对方知道他们是陆氏和edison家族的代表,很快欣然同意。 于是,原本分的队伍被打散,变成两个公司抽签对垒另外两个公司。 edison抽到和frank所在的公司一组,雀跃的当场跳起来。他一边穿装备,一边挑衅地对着陆屿修挥拳头:“修,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不会让你的。” 陈安梨公司和陆屿修他们一组,她已经穿好了防护服和专业的鞋,站在陆屿修身边看着他慢悠悠地套护具,一不小心被edison有趣的中文口音逗笑:“碰友?你这个朋友讲话好有趣啊,他的中文老师说方言的吗?” 陆屿修正垂着眉眼扣腕口的护具,闻言若有所指地瞥她:“你觉得他很有趣?” 陈安梨点了点头,刚要解释理由,猛一抬头,对上陆屿修黑眸里迸出的危险的光,瞬间噤声。 她即刻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你有趣。” 空气里的冷空气仿佛也被场子里的热气驱散,阳光从旁边的围栏上方照进来,显得更加耀目了。 气氛缓和不到一秒,对面的edison丝毫没有眼力见,挥着手在那边大喊:“对面的美女不要怕,等着我,把你赢回来!” 陈安梨扯扯嘴角,在四下投来的暧昧的目光和哄笑声中抬手捂住脸,假装不在线。 旁边正乖乖把护具扣好的陆屿修闻言,手一顿,忽然利落地“啪”“啪”两下把刚刚扣好的扣子通通解开。 他长臂一伸,到了陈安梨眼前,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不满和压制不住地怒意:“帮我。” 陈安梨从指缝间瞥他一眼,不解地挑眉:“你刚刚自己不是扣得挺好的吗?” 他伸着手倔在那里,视线盯着她,固执得像个孩子,动也不动。 “要你扣。” 陈安梨无奈地叹一声,手落下来,认命地低头帮他把扣子一个个顺着手腕和手臂扣上去。 陆屿修的目光落在她头顶,很快看向那边傻眼的edison和frank,挑衅地扯了扯嘴角。 陈安梨扣好,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顺着他的节奏做这种事。 这个人……现在怎么总是不知不觉带着她走。 内心有些挫败又气,陈安梨仰头看着他满意地端详着她扣好的护具,叉腰仰头看他,不满地教育道:“等一下,我好歹比你大诶,不过才一年没见,你现在怎么连姐都不叫了?” 她早就想说了。 一定是因为他故意不叫她姐,模糊了年龄辈分界限,才会让她总是忘了,被他身上的气场感染,带了节奏。 陆屿修偏头,看着她认真地气鼓鼓的模样,忽然缓缓弯下腰来,同她平视。 陈安梨被看得屏住呼吸,心跳瞬间加快,就听他低沉着声音问:“你会和弟弟谈恋爱吗?” 当然不会。 陈安梨脑内瞬间飘过这四个字。 她抿了抿嘴,无话可说。 陆屿修看着她的神情,了然地一笑,他抬手,厚重的手套阻隔了他的指尖,只能用指背隔着护具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这种方向性错误,我犯一次就够了。” 男人站直身体,即使身处一众高大的白人中间也毫不逊色,精致深邃的眉眼和修长出色的身形还让他显得更加突出。 陈安梨站在原地,抿唇看着他的身形远离,脑海里还在回荡陆屿修这句话。 陆屿修很快走了回来,手里拎了两个冰上专用的头盔,因为是同队,所以是同色系的,和身上的衣服,都是红白色,看起来很像情侣款。 他抬手,轻轻把头盔罩在陈安梨头上,弯下身去帮她仔细调整着带子,扣在下巴的位置。 陈安梨的视线移不开,终于忍不住,抬手,隔着厚实的护具抓住他忙活着的手腕。她瞪着眼睛,瘪着嘴,有些委屈又不满地逗他:“屿修,你变了。你把我那个乖巧听话害羞懂事的小奶狗弄哪去了!” 陆屿修掀起眼皮,深邃悠长的视线划过她像是生气更像是撒娇时瘪着的唇角,气鼓鼓的脸颊,同她瞪着的清凉双眼对上。 “啪”的一声,第二个安全扣也扣好,陆屿修的手却没离开,像是捏着她的下巴一样掌控着她。 他的头缓缓凑近,被头盔前面的防护面罩阻隔,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撩拨的意味落在她的耳边:“和我在一起,你想要的样子我都有。” “各、种。”他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暗示一般强调。 陈安梨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 陆屿修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缓缓站直身体,利落地扣上头盔带好。 陈安梨一瞬间怔在原地,头盔里像是关住了他的话,不断绕着她的脑海循环。 太过分了…… 隔着头盔,陆屿修不等陈安梨反应过来,迅速而强势地嘱咐:“等下开场,你就跟在我身后,小心别受伤。” 场馆内所有人几乎都穿戴好,分阵营做好了准备,裁判在场外把计时牌都归零,然后嘱咐大家站定回起点,喊了“ready”以后吹响了哨子。 比赛一开始,陆屿修作为前锋,很快就用棍子运球,往对方的阵营去。 陈安梨平衡能力不好,只能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四周一瞬间都是男人们兴奋地欢呼和隔空指示的声音,夹杂着女人们兴奋地加油和喊声。 陆屿修很快被对方的人包抄,他都灵动的运球而过,很快把第一颗球猛力打出去。 球在冰面上快速滚动着,准确地落尽最左边的冰冻里。 对方拦截失败,裁判即刻吹响哨声,举起右手,红队加一分。 陈安梨从小体育就不算出色,这下投入进来,第一次感受到竞技体育的快乐。 她跟着陆屿修后面,不过才开局一分多钟,已经喘得有些明显,而陆屿修作为进攻最迅猛的人,居然面色如常。 年轻人这么燥的吗。 陈安梨不服气地想。 似乎背对着她也察觉到她的视线,陆屿修忽然回头,勾着唇角,把她抓了个正着。 陈安梨脸色一红,即刻移开视线,假装看雪。 身后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笑声。 陆屿修趁着裁判调整的间隙,忽然开了口:“等下赢的球,都算你的。” 陈安梨收回视线看他,就看男人隔着金属面罩棱角分明的脸,在太阳下对着她笑得撩人心弦:“反正连我都是你的。” 眼瞳因为突如其来的告白睁大。 陈安梨抓紧球杆,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偏过头,却为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加速而愧疚。 大半场比赛下去,陆屿修的攻势不减反增。 同队的人只用跟着摸鱼,陈安梨到后面完全就是站在裁判身边吃瓜看戏。 对方一队的外国人,几乎处于全面被压制的状态,整场下来得分少得可怜。 到后来,郜辞和施敬在最后一次中场休息期间,围过来对着陈安梨小心翼翼询问:“安梨啊,小陆总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陈安梨无奈地看着那边一脸惨色的edison和frank,无辜摇头。 安梨不知道,安梨也不懂。 施敬累得粗喘,叉着腰,只能暗示她:“那个,毕竟我们这是出来谈合作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同行,凡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啊。”郜辞在一旁附和。 “小陆总还小,你看是不是提点两句?比赛没那么重要,也不能让合作方输得太难看……” 陈安梨陡然回过神来。 她趁着陆屿修靠过来的功夫,赶忙拉住他:“那个,屿修!” 陆屿修偏头看她,一脸志在必得和邀功的意气风发。 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差点又被他蛊惑。 她看着远处不断使眼色的负责人,只能笑着开口:“你、你累不累啊?等一下不用这么拼了,我们队都赢定了,就让人家进几颗球高兴一下嘛。” 陆屿修脸上的神情顿时收住,黑眸眯了眯,盯住她,似乎要顺着她的心虚看透她是否在偏袒。 陈安梨被看得一顿,本来有些热的背后泛起寒意。 她只能笑着拍马屁:“你都这么优秀了,得给我们普通人一点活路啊。” 陆屿修声音低沉,盯着她,像是丈夫审讯出轨的妻子一样严肃:“你是想让对方队进球,还是对方队伍里的某个人赢?” 这是什么话!她陈安梨是那种人吗! 这误会可大发了,陈安梨没法,只好实话实说了:“我们等下还要谈合同的,你这是想让我们公司丢单子还想让我失业吗!” 陆屿修一脸理所当然的目光:“刚好,你可以回来我身边。” 陈安梨愣了一下,很快蹙起眉头:“被辞退和主动辞职是不一样的!” 她死死瞪着陆屿修。 陆屿修看她脸色生动的生气时的表情,终于松了口,只是附加了条件:“我让球的话,有什么好处?” 陈安梨被问得一怔。这种事还要什么好处,又不是让她赢…… 眼看着裁判提醒大家最后一轮准备,陆屿修整装待发,陈安梨只能瞬间妥协:“你想要什么好处?” “你和我在一起。”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陈安梨一哽,即刻反对:“这不合理!换一个……” 他居然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点了点头,很快换了一个:“接吻。” 陈安梨:“……”第49章 太过炽热的目光,几乎快要让陈安梨连同整片场地的冰雪融化。 她躲开陆屿修的目光,听到裁判在那边喊了“预备”,做好准备的姿势。 因为是最后一轮,看大比分,陆屿修他们这队赢定了,但是大家还是很尽兴,都卯足了劲来比赛。 陆屿修目光里多了几分慵懒,不再像之前一样,一丝一毫不给对方间隙。 相反,他总是会不经意间漏球,然后让frank或者edison抢走,再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进球兴奋欢呼的时候猛地截胡。如此反复。 像是一只玩弄老鼠于股掌之间的猫。 这也……太坏了。 陈安梨看懂了他的套路,不由得替对方捏了一把汗。 她喘息着,冰凉的空气进入肺腔,胸中的郁结呼出,整个人都有些放空起来。 眼前是在冰上飞奔着的游刃有余的陆屿修的身影,和从前的少年纤薄的身影逐渐重合。陈安梨努力把那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重合,忽然有些分不清,究竟她遇到的是哪个陆屿修。 会不会……也许一开始,他就隐藏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也像是猫掌控了老鼠的行踪一样,掌控着她。 会是这样吗? 早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哪怕违背所有人和命运,都要拉着她走向他的方向。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欢呼。 太过剧烈,也太过震撼,仿佛憋久了以后的猛然释放。陈安梨收起思绪,抬眼望去,蓝队的人正抱在一起竞相欢呼。 这个人……终于肯放人家一马了。 裁判在那边宣布成绩,红队最后以大比分2比1的成绩取得了本次胜利。工作人员居然还像模像样地办法了纪念奖杯给他们,奖杯正面写上了所有人的名字。 因为是和意想不到的队伍合作的,奖杯的归属就饱受争议。 大家推来推去,这奖杯最后就到了陈安梨的手里。她的名字和陆屿修的挨在一起,在一堆英文和两个字的名字里面,竟然异常搭调而和谐。 陈安梨抱在怀中,看了又看。 陆屿修身上的护具还没完全卸下来。他凑过来,毫不介意地和她并排倚着栏杆,忽然侧目看她:“什么时候……” 陈安梨听着他清冷的声线里落入自己耳中,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他那个大胆而直接的要求的“好处”。 生怕他下一句就一本正经地问出“什么和我接吻”这种大胆而直白的问题,她捂着耳朵低呼一声,成功打断陆屿修的话,很快边磨蹭着远离他边开口:“我们还得谈合同,我先过去找他们了。你,你先把护具脱了吧……” 陆屿修的话止住,眯着眼睛看她。 陈安梨目光游移,退到他伸手拉不住的范围,很快转头,抱着奖杯往自己团队那边小跑过去。 —— 接下来几天,项目洽谈进行得很顺利,由于frank的关系,美国的公司对陈安梨他们公司的方案和策划十分满意,合作方也觉得两公司的营销策划理念很合拍,不仅很快敲定了这次合作方案的最终版,也表达了未来希望长期合作的意愿。 开视频会议向总公司报告的时候,陈安梨这头清晰地听到那边欢呼庆祝胜利的声音。 总算没有白来。 职场上这种努力没有白费的感觉来的太不易,真的太振奋人心了。 离开前一天,因为合作案的提前敲定,施敬特意放了他们一天假,大家可以自主在美国的这个北方城市逛逛,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买点纪念品什么的。 陈安梨她们部门里张茉那几个女生早就炸开了锅,给她发了一长串清单让代购。 反正陈安梨也闲暇无事做,而她为躲避陆屿修,也并不想闲着待在酒店坐以待毙,很爽快的答应了。 昨天合同签订之后,frank和陈安梨有过一次交谈,他不无遗憾地看着陈安梨,笑道:“lee,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士。” “不过,我很清楚自己没有机会。” 陈安梨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frank即刻大方地摆了摆手:“你不用有压力,你和陆先生在一起的样子很合适,希望你快乐。” 陈安梨有些受宠若惊,又觉得很暖心,想了想,她没再过多解释她和陆屿修的关系,很真诚地感谢了frank。 早起的空气仍旧带了些凉意。 之前的雪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商业街上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阳光照下来,摩登都市犹如画卷一般。 陈安梨没有告诉陆屿修自己明天就离开,借着工作躲开他的这几天,他似乎也很忙,居然真的就没有再见到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本来觉得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却忽然不经意就相逢了; 本来以为他的感情里一定夹杂了恨或者都被冲淡了,他却用最浓烈的贴近告诉她,自己从来都没变。 在经历过那样激情饱满的时刻和心动到难以自持的瞬间之后,就在陈安梨以为下一次他的进攻趋势来得更猛烈之时,陆屿修却忽然顺应了她的逃避,仿佛放她短暂自由一样,就这样把节奏放缓。 酒店每天早餐宵夜照送,还有人来收她每天的衣服拿去干洗,再送回来,陆屿修本人安排好了一些,他却没再突然出现在她房间。 这叫什么?欲擒故纵吗? 明明应该庆幸和松了一口气的,陈安梨却在闲下来的时候忍不住觉得不适和怅然若失。 她今天穿了粉色的风衣,里面是柔软温暖的白色高领毛衣,头发顺从地垂下来,微蜷曲的发尾俏皮地垂在身后,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的光彩。看起来就很温暖柔软。 酒店的电梯一路缓缓下来,陈安梨捏着手机便签看了看,开始抬着头默念第一站要买的化妆品的清单。 她查过路线了,从酒店下去,打个车就能到最近的商场。 电梯门打开,她走出来,刚刚记得清单忘了个七七八八。 前台微笑着整齐鞠躬和她打招呼,陈安梨回以她们微笑,侍应生帮她推开酒店大门,她道了谢走出去。 一抬头,陈安梨脸上的笑容即刻顿住了。 酒店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陆屿修穿了白色的毛衣,黑色的风衣,修长的身影半倚着车,整个人就好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样。 像是感应到她一样,陆屿修抬眼,看着门口的陈安梨,很快站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陈安梨退也不能,心底有些发烫。 她缓缓顺着他的方向走过去,陆屿修很自然地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陈安梨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是在……等我吗?” “嗯,”陆屿修眉眼间舒展着,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快就让我等到了。” 陈安梨低头坐进去,陆屿修怕她撞到头,手撑在门上方帮她挡着,看她坐进去,他跟着探身进来,身上清冷的气息瞬间把陈安梨包裹。 脸颊和脸颊之间不到五厘米。 陈安梨的身体瞬间僵直,警惕地看着他,死死贴着椅背不敢动。 陆屿修好笑地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揶揄她:“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低低沉沉的声音,顺着他的喉结滚动着出来,可以强调了吃字,仿佛赋予了它别的意味,暧昧不清。 陈安梨的耳根开始发烫。 没等她更紧张,陆屿修垂眸,修长的手臂一伸,拉过安全带,左右手交接,划过她胸口,擦着她的腰线而过,塞进锁扣里。 “咔嚓”的清脆声响让陈安梨陡然回过神来。 她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暗讽自己的太轻易表露,以及对他的恶意揣测。 还没放松一秒,陆屿修的手撑在她身侧,忽然低头啄了她的唇一下。陈安梨猛地怔住。 他的唇角带了丝得逞的笑,消失已久的少年感终于没有藏好,显露出来一点。 陈安梨错愕地看着他,脸颊的绯红攀爬上来,就听他笑眯眯地解释:“拖了这么久,先收点利息。” ……这种事哪还有利息的啊! 陈安梨又气又急,他却有些满足地抽身离开,合上门,长腿迈着,绕过车前头,回到了驾驶位上。 “要去哪?”餍足的人声音里的惬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陈安梨的脸颊泛红,低声报上地址,车子即刻发动,顺着前路开了出去。 暖气很快被打开,陈安梨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透过后视镜观察陆屿修,却不期然和他探寻的目光相对。 她像是被人抓了现行一样猛地躲开,身后很快传来男人低低沉沉地笑声。 “想看就光明正大看,我喜欢你看我。” 应该说,巴不得她能时时刻刻被自己吸住视线,不要离开才好。 陈安梨听着他语气里明显的戏弄,简直又气又急,又无法反驳,只好假装看路。 等了等,还是不甘心地扭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空?” “你们负责人告诉我的。”似乎是心情很好,陆屿修有问必答,还很耐心,“哦,他把你们在美国的全部行程都告诉我了。” 陈安梨闻言忍不住蹙眉:“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施敬什么时候有向陆屿修汇报的习惯和爱好了? “能为什么,那次冰球比赛的时候,你还看不出吗?”陆屿修的视线从后视镜里缓缓睨着她,似乎无奈她的不开窍。 “他作为负责人,想讨好我,而我又恰好被他发现了我的命门是你。” 轻叹口气,陆屿修直白地给她解释。 陈安梨怔了一下,想到那时候施敬最先把奖杯给了陆屿修,然后看着陆屿修很自然地把奖杯给她,一脸了然的模样。 这个油腻的老狐狸。 不愧是公关部的。 真的失敬失敬,打扰了…… 陈安梨无语凝噎。 算了,反正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陆屿修晚上说自己明天就离开的事,这下倒是省了。 长长舒了一口气,陈安梨靠着椅背,看着路边的商店和绿化带不断倒退,忽然觉出些不舍。 眼里看着陌生的风景和随处可见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陈安梨背对着他,看着街景,忽然开口问:“屿修,你在美国,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呢?”陆屿修侧目瞥她一眼,陈安梨眼底的好奇和些微遮掩不住的愧疚,从后视镜中看也格外清晰。 “见心理医生,做康复治疗。”他回答得依旧简洁,“花了点时间把答应他们的电影拍完了,读了一年的金融,还接手了点陆家的生意。就这些。” 一年多的漫长岁月,还是刨除所有度日如年的难捱来看的,通通被他说得太过轻易。 陈安梨想,成长最残忍的地方是什么呢?是岁月毫不给你理由的把你丢给生活去作弄,而人只能被迫成长,被迫褪去青涩做出改变,被迫变成一个习惯孤独和忍耐的成熟模样。 偏偏陆屿修要经历比这些更为难以想象的折磨。 “你已经那么难受了……为什么还要拍那部电影?”陈安梨还记得自己之前刻意避开娱乐圈那么久,还是猛然听到他的消息时的震惊和波动。她实在想不通陆屿修冒险那样做的原因。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什么时候能好。”陆屿修说着,苦笑了一下,“我更怕,等我好了,回去找你的时候,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而我再也没有机会。我总得想办法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让你不要太快忘了我。” 他说着,故意带了点逗弄她的语气,陈安梨却不想笑。 笑不出来,想象不到,陆屿修那时是怎么忍耐的这一切,又是怎么凭着一腔孤勇走了出来。 而这通通都没有她作陪。 陆屿修看着她眼底的落寞和心疼,不忍看下去,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你呢?这段时间,你都在做些什么?” 陈安梨看着窗外,回答的淡然:“就……换了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 “没和他在一起吗?” 陈安梨愣了一下,终于收起了视线,猛地回头。 她看着陆屿修像是不太在意一样目视着前方开车,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易承纪。 他居然这么随意又坦然地问出来了……陈安梨犹豫了一下,猛然注意到陆屿修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尽了全力,指节泛白,白皙清瘦的手背上青筋格外明显。 原来,他是在忍耐着。 陈安梨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学着他的模样,目视前方,很轻的开口:“没有。” 车子猛地停下,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音。 陈安梨的身体由于惯性往前,很快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车内静谧无声,陆屿修抓着方向盘,胸膛剧烈起伏着,视线幽深,终于偏头看她。 “为什么?”他问。 视线向淬了毒一样,明明锁在她身上,却在把自己缠紧。 陈安梨搅着手,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出现了幻听,她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陆屿修心脏跳动的声音。 停了停,终于稍微平复了情绪,陈安梨偏头看他,视线淡然而轻柔:“因为我变了。” 四目相撞。 空气里的星火几乎瞬间被点燃。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他眼底的幽深犹如吸满墨汁的笔一瞬间点入清澈的水中,一瞬间晕染开来,成了一副流动的水墨画。 所有的情绪回落,尔后融合成不可言说的默契。 陆屿修的眼神逐渐清明,配合着唇角微微翘起。 他笑得浅淡,眼神却浓烈,缓缓凑近她。 陈安梨抓紧膝盖上的衣服,僵直着身体,视线直直看着他,第一次没有躲。 陆屿修的手往前,轻柔缓慢,俊脸同她越靠越近,就在快要贴上之时,忽然,“咔嚓”一声,打破了空气里所有旖旎。 陈安梨下意识地低头,看到他的手帮自己叩开了安全带的扣子,安全带擦着她的身体飞快弹回去。像是急促地抚摸,陈安梨只觉得心脏跳得快要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抬头,陆屿修含笑的视线近在眼前,低低沉沉的嗓音出口,落在她的耳际:“你刚刚,是在期待我吻你吗?” 陈安梨脸色瞬间大红。 一瞬间,所有深情的,坦诚的,克制的情绪全都冲散,酝酿了一路的气氛被打散,陆屿修忽然又把她拉上他太过急速的节奏中去。 陈安梨倏地往后撤了一下,移开了目光,矢口否认:“……我没有!” 陆屿修却不听她的解释,在他身后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低沉的开口:“虽然那确实是我的想法,但现在不是时候。” 陈安梨没懂,回头看他。 陆屿修的眉眼看向她,颊侧的梨涡十分清晰:“我怕我忍不住。” 陈安梨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忍不住。 她脸色大红,倏地拉开车门,几乎是逃一样迈步出去。 陆屿修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在她身后止不住笑,熄了火,推开门,追在她身后出去。 一直陪在陈安梨身边逛着商场。 陈安梨照着清单挑选着东西,好多东西找不到,售货员过来,她用英文说得磕磕巴巴,还是陆屿修上来,抬手拎过她的手机,很流畅地报上了每一个商品的名字和数量。 导购看着他笔挺的身姿和英俊的面庞,脸上的笑完全止不住,很快帮她找到了所有东西,装进购物篮里。 陈安梨跟在陆屿修身后,乖顺地像个小媳妇儿,却在和他实现相接时,很快心虚地躲开,板着脸装生气。 两个人仿佛突然年龄倒错了一样,陈安梨变成一个无比幼稚的小女孩,而陆屿修包容地由着她闹。 陆屿修心情出奇地好,一直任劳任怨地跟着她逛,到了后面,甚至变成了陈安梨走得苦不堪言,而陆屿修借机牵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去买剩下的东西。 一直逛到下午。 夕阳顺着繁华的城市照下来,稀稀落落的人群,有一种静谧的温情感。 中途吃了个午饭缓了缓,下午又逛了很多地方。 陈安梨实在累的不行。 到最后,她死活不肯多走了。 陆屿修看她苦兮兮地小脸,好笑地停下来,问:“累了?” 陈安梨皱着眉即刻点头:“就这样吧,我不想看风土人情了我之前都看过了。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啊。” 陆屿修的脸色沉了一些,问她:“你之前是和谁一起看的?” 陈安梨几乎想下意识地回答自己的前前艺人,可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下一秒就会踹翻醋缸的前艺人,即刻噤声。 陆屿修看她确实累惨了的模样,到底也不忍心。 想了想,他把一只手中的饮料递过去,背过身去,修长的身形毫不在意的,当街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上来吧。” 陆屿修的声线温柔,腻着说不出的纵容。 周围偶尔有行人看过来。 陆屿修的外形实在出众到引人注目。 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拉他起来,语气里带了些央求:“别闹了,快起来,我们回去吧。” 陆屿修没有动,微微侧目,仰头逗她:“你放心,我体力很好。” 陈安梨噤声,看着他视线里的揶揄和认真,脸红了红,没动。 陆屿修收住了,很认真地再次开口:“还没逛完,上来,我背你。” 她放缓了声音,语气里带了些央求:“不用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屿修点头:“你不喜欢?那抱也行——” 他身形微动,作势要起身。 陈安梨瞬间吓到,想到陆屿修很早之前就很自然地做得出这种事,几乎是瞬间就趴到他背上,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不给他起身抱自己的机会。 开玩笑,大街上公主抱一路,她如果不是摔断腿那就是纯属作了。 陆屿修感受到身后贴上来的柔软和轻盈,很快弯唇。 对她了解太深,所以每次都很容易得逞。 陈安梨自己似乎都不知道。 手落到她大腿的位置,陆屿修揽紧她,很轻松地站了起来,颠了颠,发现她比印象中更瘦了。 心疼和怜惜一霎蔓延开来。 夕阳的余晖下,陆屿修背着她一步步沿街逛着。 陈安梨难免愧疚,揽着他的脖子,手心握着热饮,暖意融融的。 侧目就是陆屿修漆黑柔亮的短发,耳根处修得格外整齐。 这么半天,陈安梨才注意他耳尖也有些泛红。 顿了顿,陈安梨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他:“你这几天很忙吗?”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喉结的滚动贴得她的臂弯而过,“想早点做完工作交接。” 陈安梨对他接手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能肯定不是平民老百姓能涉及的,只能跟着点头。 很久后才意识到他看不到。 陆屿修背着她缓缓往前,像是叹息一样轻轻开口:“这一年多,我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幻想你在我身边。” 陈安梨的手一顿,看着他头顶微微晃动的发,安静听着他说。 “想着什么时候,也可以背着你走过这边的街道。想着什么时候,我可以随时随地都见得到你,触碰得到你。” “只有这样,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了些,所有的这些,也不是那么难熬。” 陈安梨伏在他肩上,猛地一怔。 等了等,她深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唇边的白雾在他耳际消失,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终于缓缓地说出了自己心头萦绕了很久的话:“你……这么喜欢我的吗?” 第50章 夕阳的余晖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把路上的行人和街景都镀上一层金黄的柔和轮廓。 陆屿修稳稳地背着陈安梨缓缓往前,极其浅淡地应声:“嗯。” 仿佛准备过千万遍的答案,自然而然地出口,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或者神情。好像喜欢她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而他对此习以为常。 陈安梨噤声,看着他头顶漆黑的发,和耳朵的轮廓,微微靠近一些,就能看到陆屿修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修长的睫毛和极其深邃的眼睛。 她揽紧他,深呼吸一下,像是把脑海中思虑已久的话轻拿轻放一样,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比你大五岁。” 陆屿修脸色沉下去一些,脚步放慢,静静听着她的话。 陈安梨呼吸放得更轻,吞咽了一下,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做自我剖析还是在对陆屿修告解:“之前一直没有给你回应,是因为我对自己实在没有信心,也感觉你是因为洁癖,接触的人太少,所以才会对我有所迷恋。我想你上了大学,进了社会,接触过很多人以后就会发现,我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她很少跟别人长篇大论讲自己的心里话,因为清楚自己是一个多胆怯,对感情多会躲避和退缩的人。 可是现在的时机,只是普通的在没人认识她的异国街头,被他这样呵护地背着,忽然就想把所有心事和盘托出。 “直到现在,我的这个想法仍旧没有改变。我已经要25岁了,也许应该像别人一样,找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平平淡淡的在一起,到时候就结婚,这样子过一生。”陈安梨直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袒露无疑,说到这里,很挫败地轻叹一声,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在他脖颈边缘消失,“但是,有一件事是不受控的……那就是,在这期间,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陆屿修的脚步猛地停下。 说出来了。 陈安梨想,她原来也是这样不合时宜的人,突然在这种时候,把隐藏已久的真话说出口了。 心跳不受控的加快,陈安梨感觉被陆屿修双手托着的大腿处的皮肤,仿佛直接连通了心脏,让她整个人跟着失控。 她把下巴轻轻搭在陆屿修肩膀,很快往下滑了滑,脸颊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闷闷地开了口。 “我们在一起吧。” 忽然的提议或者说请求,仿佛瞬间把空气都固住。 陈安梨趴在陆屿修背上一动都不敢动,手心出的汗贴着他肩头的衣料渗了进去。 时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之久。 陈安梨呼吸都闷着在他后背,贴着他的衣料传导进去,终于感觉到他上半身剧烈地起伏一下。 陆屿修微微蹲身,陈安梨的脚轻轻落地,手里的购物袋也被他随意地放下。 她刚站直了,陆屿修几乎是瞬间转过身来,急促的呼吸在冷空气里打了个转,很快被卷走。 下巴被他抚着脸颊轻轻托起,陈安梨被迫抬头,目光就对上陆屿修幽深炽热的目光。 “再说一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因着激动而不易察觉的颤意。 陈安梨看着他眼底逆着光流转的星辰,脸颊是他也微微带着颤意的手指。 原来他也是失控的吗…… 只是因为她面对了自己的心而已。 不知为什么,所有的不安定都跟着回落,变得踏实无比。 陈安梨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得确定而缓慢:“我们在……” 陆屿修蓦地俯身,因激动而止不住颤意的唇瓣就贴上她的。 火热贴着冰凉,带着将她融化的强势和炽烈。 陆屿修的唇像是找不到释放的窗口一样,在她唇瓣上辗转流连。 擦触着,碾压吮吸,带起的弱电流让陈安梨终于跟着他的节奏在心底轻颤。 陈安梨被迫承接着他的热情,身体微微往后仰着,手抬起又落下,很快抬起,轻轻贴在他腰际的衣料上,任他予取予求。 终于,在陈安梨受不住他的过度热情,呼吸几乎乱得不成节奏后,陆屿修强忍住激动,克制的收住。 “好。”他缓缓睁开眼睛,修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答应得利落。 他看着陈安梨弯唇,颊边的梨涡乍现,眼底的深情满溢,“你只需要做到这里。其他的,都交给我。” 陈安梨因为刚刚太急促的吻,脸颊绯红,急促的喘息着,唇瓣嫣红微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陆屿修的手很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忽地笑了。 陈安梨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我之前应该多让几颗球的。”他说,脸颊再次缓缓贴近,“毕竟,两种好处我都占了。” 陈安梨还没反应过来,再次被他吻住。 他比之前动作放缓了许多,慢慢引导着陈安梨,微微偏头,趁她迷离之际,舌尖撬开她的牙关轻缓地溜了进去。 陈安梨抓着他的衣袖,被日光照得眼睛微微眯起。眼看着他眼底的光比身后的日光还要耀目,心底升腾起一浪一浪快要压不住的海啸,她缓缓闭上了眼。 —— 回国的时候还是白天,而且是工作日。 公司执意要给他们开个庆功宴,所以一行人打车直接回了公司。 策划部直接炸开了锅,陈安梨拎着箱子进去,差点误以为自己是凯旋的大将军。 她把张茉她们让她代购的东西拿出来,让她们自己认领。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看着各式化妆品香水和首饰,很快叽叽喳喳地讨论得火热。 孙琦拿着自己最新的香奈儿五号,在手腕喷了一下,享受地嗅了嗅,八卦地睨着陈安梨:“哎哎,安梨,这有爱情滋润的女人,看着就是不一样啊?” 陈安梨脸色红了红,很快装作整理桌面,没有回答。 张茉蹭了点孙琦的香水,看陈安梨默认的模样,立刻大惊小怪地尖叫起来:“可以啊你,这就出个差,终身大事都解决了。美国果然是一个适合艳遇的自由国度啊。是不是那个叫frank的?” 陈安梨脸上的笑一顿,皱着眉头否认:“不是啊……怎么可能会是他?” “怎么不能啊,挺帅的啊,我们可都在群里的照片里看到了啊。”刘美施的手搭上陈安梨的肩头,一脸“我们懂的”神情,坏笑道,“晚宴共舞,双人雪橇……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陈安梨一脸被哽住的表情:“真的不是……” 看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一堆人也止住了。 张茉冥思苦想一下试探地问道:“难道是paul?不是吧,看你俩互动也不多啊。” 陈安梨满头黑线,再不解释一下,恐怕要把照片里所有外国友人都谣传一遍了,她只好开口:“都不是,是个中国人。” 一圈女人又是一愣。 她看着张茉,提示她:“你也认识的。” 张茉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她一脸震惊地瞪着陈安梨,像是她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样:“不是吧安梨!就我们公司——” 她左右看了看没外人,压低了些声音,“就施敬和郜辞那俩让人看了就想失敬告辞的颜值,你都吃得下?” 陈安梨被这神转折打得一愣,蹙着眉一脸被噎住的神情。 “总不能是另外三个老倭瓜吧,他们仨可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张茉一脸语重心长地看她,“你还年轻,别这么想不开——” 什么什么跟什么啊。 她无语地叹气,很快说:“也不是他们。你们想什么呢。” 张茉一脸怀疑地看她:“中国人,我认识的,不是他们几个,还能是谁?” 陈安梨想了一下,竟无法反驳。 她无奈地偏头,猛然瞥到张茉电脑锁屏上的陆屿修的剧照。 抬手一指,陈安梨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边点着指尖边兴奋开口:“他,我男朋友。你认识的呀。” 张茉偏头看一眼自己的锁屏,很快收回目光。 脸上的镇定在下一秒消散,她抬手作势要掐陈安梨的脖子,对着她咆哮道:“乱讲什么呢!单身就单身,大家谁还不是单身了?又没人嘲笑你。抢人家老公就不对了啊!” 陈安梨:“……” 别的人被张茉这么一闹,很快笑开,孙琦笑着逗她:“安梨,想不到你也追星呢。” 她不是她没有啊…… 陈安梨简直百口莫辩。 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们不相信也是好事。 连她自己现在都像是做梦一样。 主管在群里发布了庆功宴的酒店,大家闹腾也闹腾够了,很快散开,各自回座位收拾。 陈安梨拿着湿巾擦自己的工位,手机亮起来。 她瞥一眼,是陆屿修发的微信。 “在忙什么?” “收东西。”陈安梨回他,唇角不自觉上扬,迫不及待把刚刚的乌龙趣事发给他,“刚刚我告诉同事说,你是我男朋友,都没有人相信呢。” 陆屿修那边回的很快:“要不要,视频给她们看看?” 陈安梨看着他回过来的消息,很快蹙起了眉。 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哪用得着这么认真…… 赶忙阻止:“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好玩说给你听。干什么这么认真嘛。” “再说了,别人不相信也很正常啊,也挺好的。刚好她是你粉丝,知道真相可能会想打死我。” 那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下,停了停,又是输入。 终于,陈安梨收好包以后,消息跳了出来。 “我下周一就回去了。” 陈安梨有些震惊:“这么快?” “嗯。”他回道,“每天都在处理工作,好早点回去。” 陈安梨一下子想到之前没见面那几天,陆屿修也说他在加班。 那边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 “很想你。” 陈安梨盯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几乎能想象他贴在自己耳边,低沉撩人地说着这三个字。偏偏他每次都是认真的。 脸颊不自觉地红了,陈安梨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着打字给他:“我们昨天还在一起。”“我们昨天才在一起。” 陆屿修却纠正她,很快发过来很长一句:“我应该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的。现在这样,比之前更难熬。” 太过直接真诚的话语,陈安梨一愣,原本想调侃揶揄他的话止住。 想了想,她也很认真回过去:“我也想你。” 这句话发出去没一秒,那边很快有了回音:“你这是在引诱我立刻就回去吗?” ……她哪有! 陈安梨愣怔地盯着上面“引诱”两个字,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回不过神来。 偏偏他仿佛觉得她还可以更失控一些。 肆意地隔着文字撩拨着她:“早点回去也可以,你得给我点好处才行。” 又是好处,陈安梨几乎瞬间就想起昨天被他吻得双腿发软呼吸乱得不堪的模样来。 这个小孩好像对这种事很在行啊? 好像洁癖对她无效,而亲密的事上都无师自通一样。 越想脸越红。 出神间,张茉忽然路过拍了她的肩一下,陈安梨吓了一下,把手机藏起来,警惕地回头看。 张茉好奇又狐疑地看她,很快催促道:“快走啦。和谁聊天呢你侬我侬的。” 陈安梨点头,很快低头飞快地打字:“我先去参加庆功宴了。” 犹豫了一下,陈安梨咬着下唇,缓缓地敲击下一串字:“等你回来,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红着脸点了发送,很快做贼心虚地把手机锁屏,扔进包里,追上前面的人去。 陆屿修的视线正盯着电脑上的文件,手机响了一下,他垂眸去看,另一只手熟练地摸索到咖啡杯。 屏幕上的那串字像是有了勾人的意识,瞬间吸引了他的视线,陆屿修猛地向前坐直了,视线盯住不动,另一手忽然无意识地走偏,咖啡杯被拨倒,深褐色的咖啡顿时蔓延了半桌。 正倚着办公桌看文件的edison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回身,就看到陆屿修打翻了咖啡杯,平时严谨洁癖的他不仅翻了这么不专心的一个低级错误,而且丝毫不介意的,眼睛只顾着盯着手机,眼眸中的光深沉暗涌,夹杂着翻滚的欲望。 edison挑眉,以为自己终于抓到陆屿修工作时间出小差而且是看一些正常男人都会看的带颜色的东西,兴奋地往过一凑,很快被陆屿修躲开,男人威胁和独占欲爆棚的视线即刻瞥过来,edison讪讪地停住,揉了揉鼻尖,认命地按了电话喊秘书进来收拾。 第51章 最后一场雪之后,秋水市逐渐回暖起来。 楼下的树枯了一整个冬天,像是沉寂了一样,陈安梨如约出门,不经意抬头一瞥,忽然惊觉它们开始偷偷抽芽了。 因为是周六,公司刚完成了大单,所以工作相对轻松了一些,周末也放松许多。 陈安梨难得放松,郁结已久的心情也像是终于通透了一样,好得不得了。 瞿清昨天来秋水市出差,今天约了她见面。 一进约好的日式居酒屋,远远地就看到瞿清兴奋地对她挥手。 陈安梨笑了一下,很快绕过木质楼梯走了过去。 屋顶悬挂的电视正在同步播放着日本的综艺节目,穿着日式民族服的服务员过来上菜。 说起来和瞿清也是很久不见了。 陈安梨有些兴奋,看她依旧精致无拘束的模样,眼睛弯了弯:“大红人,怎么想着来秋水市了呀?” 自从瞿清跟着季风连番上了几次热搜之后,瞿清现在也是个知名度很高的名字了。两个人微信和电话里开玩笑,陈安梨就逗弄着喊她“大红人”。 “能怎么,为了生活奔波呗,唉。”瞿清描得细长精致的眉毛微蹙,假模假样地摇头。 “说人话。” “季风在这边有个通告,录个户外综艺。”她老实回答。 陈安梨点头,鄙视她:“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对了,你跟季风那个事……你们俩……”陈安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她一言难尽地看着瞿清,“你之前不说他不真诚,死活不答应人家求婚吗?” “对啊,没毛病。” “那前两天怎么又答应了?”陈安梨笑着看她打脸。 瞿清正襟危坐,一脸正色道:“因为他变得真诚了。” “不怕变成已婚妇女了?”陈安梨揶揄她。 “我想了一下,就万千少女对我的嫉妒程度而言以及我的美貌而言,我很难变成那个样子,再不济也是个已婚少女啊。” 陈安梨当天翻了个白眼,真诚鄙视她。不过作为好友,瞥到瞿清无名指上的钻戒,她还是由衷地替瞿清开心的。 两个人点的米酒很快上来,陈安梨算是爱尝试各种酒的,她端起来抿了一口,感觉居然还不错,于是不断地尝试着,一口一口抿着。 瞿清也试了一下,很快皱着眉头放下了,一脸嫌弃。 她端详了下瘦了些但是面色红润的陈安梨,开了口:“你又是怎么回事啊?气色不错啊,爱情滋润的?” 陈安梨的脸色泛红,眼神开始躲闪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你真和陆屿修在一起了?”瞿清敲着桌沿,一脸审视。 陈安梨清了清嗓,声音变小:“真的啊,这种事我骗你干嘛。” 对面的瞿清就冷哼一声,陈安梨吓得浑身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瞿清凑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开始给陈安梨重复她说过的话:“你不是说,他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孩子,你们是纯洁的合作关系吗?” 陈安梨怔了一下,对瞿清这种时候忽然好得超群的记忆力表示震惊。 她心虚又逃避地看她,小声辩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 瞿清冷笑,继续给她打脸反击:“你不是还说,人家比你小六岁,四舍五入一下,差了整整一千年吗?” ……陈安梨真想穿越回去打死那个智障的自己。 “爱情不是无关年龄和时间吗……”陈安梨讪笑一下,小声辩驳,很快有了点勇气,快速补充,“这可是你说的啊。” 瞿清一双美目瞪着她,作势挥手,愤愤道:“真是话都给你说了是不是……” 陈安梨只好装无辜不知道,附和着笑。 想了想,她还是叹了一口气,真诚和瞿清坦言:“清清啊,你也知道的吧,爱情这种东西,很难说得准的。” “我不知道。”瞿清还在气她不早开窍,直接不配合,“这顿你请。” 陈安梨一怔,两个人憋不住笑出声,她只能点头:“请请请,清清大佬尽管点,我为了你破产都没关系。” 饭桌上断断续续聊着。 其实陈安梨也知道瞿清的压力和动力。 网上没少报道季风和瞿清的事,到后面直接把季家的事捅了出来,话说得直白又不客气。 直接说瞿清一开始就是看中了季风背后季家的势力,想当豪门太太,才用尽办法凑到季风身边当经纪人,目的就是为了傍上她。 话说得难听,粉丝们蜂拥而上骂她什么的都有,瞿清也都忍了。 最后是季风忍不住直接站出来护了她,和季家站到对立面,这个事才算是压过去了。 瞿清面上大大咧咧风风光光的,但是依照陈安梨的了解,她是那种面上要强,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释放自己情绪的人。 酒没敢多喝,临近尾声,瞿清睨着她,提醒道:“安安,你可小心了,陆屿修的爸爸不是个简单角色。你和他又差了几岁,这个谁会对女大男小本来偏见就大,你的路未必比我好走。”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垂着目光点头,很快笑了一下,面上像是没在意一样。 她想了想陆远征那张脸,以及自己留给他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顶坏的印象,脑壳疼。 陈安梨对陆屿修有信心,他之前的人生一直孤独着,和家庭对抗,和自己对抗,和整个世界对抗。 以她的了解,如果逼陆屿修做选择的时候,他真有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一切选自己。 年轻人冲动可以,但是她不想陆屿修为了自己变成那个总是竖起全部尖刺时刻准备战斗,感受不到爱和拥抱的模样。 他之前的日子,已经孤独够了。 心里多了事,多少还是沉重了些。 两个人吃完饭,又绕着周围的商业街逛了一圈,瞿清接了个电话,要赶着回去,但是她似乎看不得陈安梨闲,愣是拖着她上了出租,两个人一起到了综艺的拍摄现场。 瞿清现在出个门也是生怕人认出来,一出门就把墨镜戴着。 陈安梨跟在她身边,一脸同情加无奈。 “靠,早知道当初我就听老陈的,自己出道了。”瞿清愤愤不已,“起码需要躲躲藏藏也是因为太红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太黑了。” 陈安梨本来同情的目光一下没崩住,被她逗笑。 秋水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因为城市里保留了一半的古城风景,游人一年四季都趋之若鹜。一面是摩登的现代化大都市,另一面是古风的青瓦廊檐。 季风他们拍摄的综艺节目请了不少明星,男的女的都有,是一个分组竞技类的,在整个古城里设置了不少关卡和据点,可以借着地势,互相去“灭掉”对方成员的灯,最后生存时间最常生存人数最多的组获胜。 瞿清径直带着陈安梨绕过层层工作人员和围观粉丝,抵达了季风所在的拍摄点。 拍摄还没开始,导演还在那边确定机位。 化妆师正在给季风补妆。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古风长跑,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味道。 瞿清匆匆赶过去,绕着他看了一圈,拉着他的手抬起来上看下看,急得不行:“怎么了怎么了?伤哪了?” 一旁的化妆师和助理停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季风任由她抓着,抬起另一只手,有曲起所有手指,给她看贴了一个卡通创可贴的食指。 低沉的语气缓缓开口:“手指划破了。” 瞿清挑了挑眉,大有就此背过气去的意思。 她难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气,叉着腰,仰头看他和他身后的一群人:“手指,划破了,一个创可贴可以贴好的伤口大小。” “这叫受了重伤?!”瞿清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哪个给我打电话的?这是多重的伤,生怕我晚来一步就看不到了是不是?” 身后一个小男生弱弱的举起一只手:“清姐……”瞿清冷笑:“我谢谢你,给我看这个盛况。” 季风拉着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开了口:“不怪他,电话是我让打的。” 瞿清静静地等他的解释。 季风看着她,眼睛盯着,似乎有些许紧张和不悦:“你去哪了?这么久。” 瞿清看一眼身后的陈安梨,很快回答:“见安安,和安安吃饭,和安安逛街——逛到一半被你们的电话打断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低垂着眉眼,似乎氤氲着委屈。 瞿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季风:“我才离开多长时间啊?我还能消失还是怎么?你不是要录节目的吗,都不忙吗?至于这么急着召唤吗?” 一干人都尴尬地沉默着,目光躲闪着。 陈安梨作为罪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站着。 等了等,季风松开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轻声开口:“我怕你……逃婚。” 这话一出,瞿清一怔。 周围人也跟着一愣。 等了等,她终于知道季风的担心了。 叹了一口气,瞿清抬手抓住季风划破的手指,有些无奈道:“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逃了。” 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瞿清看着他严肃的脸和手上完全不符合性格的卡通创可贴,忍不住问:“疼不疼?消毒没有?” 季风在那边摇头。 她于是转身很自然的去找药箱。 没了瞿清在中间站在,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直面季风。 许久不见,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季风左手上和瞿清一对的戒指,笑了一下开口:“恭喜。” “恭喜。” 季风却同时开了口,对着她说了一样的话。 陈安梨一愣,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你和屿修。”季风解释得言简意赅。 陈安梨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收了目光。 看来她要重新审视一下陆屿修和季风的关系了,才在一起几天,季风已经知道了? 看着瞿清认认真真帮季风的手指重新消毒,又贴好了创可贴,导演组终于说了就绪,导播和跟拍开始进入取景。 瞿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很好看的油纸伞,拉着陈安梨混在工作人员的位置,一个桥头上,站着看季风和几个明星拿着道具奔跑的画面,每个人后面都跟了跟拍摄影。 瞿清抓着从季风那里抢的折扇,本来就不热,她非自以为潇洒地挥着,把两个人头发吹了个凌乱,直把陈安梨吹得瑟瑟发抖。 周围都是粉丝的喊声,瞿清忽然偏头问她:“怎么样,怀念吗?”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就明白瞿清问的是什么。 她是一个向来受不了一尘不变和规律的人,之前选择学校专业以及工作的时候,都是出于这方面考虑。 不得不说,虽然她的人生中没做过什么太过叛逆的事,但是她那颗渴望刺激和新鲜感的心始终都在支使着她。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点头承认:“有点。脱离的久了,我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这一年多,她一直刻意避开与从前相关的一切,尤其是陆屿修相关的事,很少再涉足娱乐圈。刚刚听着导演喊action,居然觉得有一股难言的激动和期待涌上心头。 瞿清看着她眼底期待,半劝慰半诱惑地问:“既然怀念,那就回来呗。” 她想得比较简单直接:“反正你已经和陆屿修在一起了,这不是刚好吗?还能光明正大盯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可以久一点。” “再说了,”瞿清手酸了,换了只手挥扇子,陈安梨生怕她浮夸的动作打到自己的脸,抓着伞往一边躲,“都有我们俩作为前辈在前面吸引火力挨过枪子了,你俩的事再公布出去,可能骂名会少许多呢。” 这算是什么舍己为人的精神…… 陈安梨被她逗笑,目光跟着不断跑远的身影拉远。 “看吧。”她说,“我还在考虑,等屿修回来了再说。” 陆屿修自己要不要在娱乐圈,继续走这条路,也还不一定呢。 这种综艺一般一拍就是一整天,因为节目规则公开。本身剧本成分就少,而且要让演员们自己竞技去求生,所以拍摄时长全看各位演员的发挥和运气。 一路看下来,笑点确实不少。围观的观众有些是当地居民,更多的是闻讯赶来的粉丝。 瞿清不停跟她吐槽那些用尽全力和计谋要“干掉”季风的人,一副恨不能上去替季风手撕对方的模样,陈安梨听得直摇头,时不时躲一下,以防瞿清的暗器伤到她。 一直拍到夕阳西斜,整个古城风情都衬托出来,陈安梨眯眼看着,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响。 与此同时,瞿清那边的微信消息也不停弹出来。 两个人双双低头看手机。 陈安梨看着上面陆屿修的号码,心底犹如被春季的风轻轻撩拨了一下,很快接起来:“喂?” 那边停了停,没有响起陆屿修的声音,反而在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响起一个女声:“喂……安梨姐吗?” 陈安梨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她的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止住。 朝花期。 那边,朝花期的声音温柔带着些紧张,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安梨姐,陆屿修他喝醉了。又不让我联系陆伯父,想了想,我只能联系你。” 那边,朝花期把电话拿远了一些,小声说了句什么,很快又贴近耳边。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很快沉着声音问:“我已经回国了。他在哪?” 那边朝花期顿了一瞬,很快有些诧异地说道:“安梨姐,你不知道吗……我们也回国了。也在秋水市,落霞山庄的私人会所,402包厢。你要过来吗?”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对她开口:“麻烦你让屿修接下电话。” “啊,他、他有点不清醒,接不了。”朝花期的声音里更加犹豫,没等陈安梨回答,她有些急促地挂断,“安梨姐,那你快点过来吧,不然,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电话挂断,陈安梨蹙着眉,盯着结束的通话界面发愣。 瞿清在那边翻看着消息,漫不经心地问她:“哎,他们怎么都在传陆屿修回国了?” “还有要约档期的,你不是说他周一才回来吗?” 陈安梨猛地回神。 她把手中拿的应援道具塞进瞿清手里,把包往肩头背了背,很快边告别边匆匆转身:“我先走了。” “这么急啊?有事吗?” “嗯,”陈安梨应得飞快,“往右是出城门的方向,对吧?” “对……那边就有出租。”瞿清反应很快。 陈安梨点头,步子由不得迈得更快。 —— 陆屿修回包厢的时候,里面的欢笑和吵闹已然停止。 他沉着脸,因为喝了酒,深邃的眸光更加暗沉。灯光流转中,他回到自己之前待的沙发上,朝花期已经醉意迷离地靠躺在哪里。 看到陆屿修,她有气无力,媚眼如丝地抬头瞥他一眼,声音里夹杂了些委屈,温柔得仿佛能腻出水来:“陆……屿修。” 陆屿修看着放回到茶几上的自己的手机,没有坐过来,居高临下地瞥她:“联系过你家里了吗?” 朝花期点点头,很快又摇头,头发散乱在脸颊,显得楚楚可怜。她的眼底很快起了水汽,纤盈的手臂伸出来,似乎想要陆屿修拉住她。 “他们要晚上……才能……过来。” 陆屿修抬手,利落地划开锁屏,通话界面停留在朝花期父亲的手机号码上。 没有新的消息。 他沉着脸,看着锁屏上陈安梨的背影,终于觉得心情好了点。 陆屿修把手机装回口袋,垂眸交代她:“等下工作人员会上来带你去客房休息。在那等你父母吧。” 刚转身,手指就被抓住了。 朝花期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直接离了沙发,跌坐在地毯上,哀求的拉着陆屿修:“陆屿修……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一个人很害怕……” 手几乎是瞬间就被甩开。 陆屿修嫌恶地皱眉。 他垂眸,像是审视一样盯着朝花期的眼睛,眼底是警告的危险光芒:“害怕的话,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朝花期脸颊还挂着泪痕,被他问得一愣,很快更加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我解释过了……是因为那个学长骗我过去……” “这不是理由。”陆屿修盯着她,视线眯了眯,“我一回国,你也提前回国了;我回国来秋水市,你也刚好来在这边了。这么巧的就认人不清被人骗,手机也恰好丢了,这么巧的又刚好碰到了我?” 太过冷静不留情面的话语,朝花期开始怀疑起陆屿修下肚的那些高浓度的酒精是不是毫无效力。 他微微弯腰看她,眼底危险的光快要溢出,捏着手机晃了晃,他压低声线,警告朝花期:“我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但是千万别让我发现你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收回视线,看着朝花期因为震惊和恐惧呆坐在原地,陆屿修转身,抬脚迈了出去。 快要走到门口之际,身后不断啜泣着的女声突然开了口,带了点破罐破摔的决绝。 “我刚刚给安梨姐打电话了……” 陆屿修脚步一怔,面色一沉,回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朝花期。 朝花期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放软了声音:“因为,你替我喝了那么多酒……我怕你醉了,没人照顾……” 陆屿修盯着她,怒火和厌恶几乎弥漫着冲上来。 他侧眸盯住她,想教训她的心情被触碰的厌恶压制,男人的声音低沉,犹如被冰块浸染过:“你最好祈祷她没有任何事。” 门被拍上,朝花期颓丧地坐在地上,她的视线里再没有了一丝醉意,抬手捂住脸,任由泪水弥漫。 第52章 古城和落霞山庄隔得不远,陈安梨打了车,直接报了地点,但是刚好赶上晚高峰,路上还有点堵,她急得手心都是汗,催促了好几次,终于,在华灯初上之际,看到了夜色中落霞山庄的大楼。付了钱,陈安梨下车,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都是汗水。 陈安梨步履匆匆,无暇顾及周围的静谧和风景,径直走向山庄戒备森严的大门口,保安警惕地看着她,盘问半天,又登记了信息,还押了证件,才放她进去。 沿着大门口径直往会所门口走去。陈安梨凛着脸色,努力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心悬在当下落不下去,紧得她发疼。 时间像是回到一年半以前,陆屿修受伤的双眼在她眼前晃着,挥之不去。 穿过最后一盏欧式路灯,会所大楼近在眼前。 往前是几十级台阶,一路往上,灯光把整个大厅和门口的范围照得通亮。 陈安梨的呼吸因为赶路有些急促,但她丝毫不敢做停留,一步步跨上楼梯,看着自动门,刚松了一口气,又猛地滞住。 因为视线里,刚刚迅速地扫过一个黑色的修长身影。 她微微转头,看向一旁倚着柱子站着的男人。 陆屿修背靠着柱子,瘦削的俊脸掩映在黑暗里。 他的头垂得很低,眼睛微垂,在有些微冷的夜风里一动不动。 看起来孤独又桀骜。 不知为什么,心猛地回落,陈安梨几乎是带着感激和颤抖的心情走了过去。 “屿修?” 她喊他,手已经踮起脚尖探了上去,摸到他有些发烫的额头。 陆屿修缓缓掀起眼皮,视线看到站在光亮中的陈安梨,因为酒劲上来而有些迷离,掺杂着可怜到不行的受伤的情绪。 似乎是在确认晃动着的人影是不是她,好一会儿,陈安梨静静地仰头看陆屿修,然后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防备瞬间卸下,凝着的委屈和眷恋瞬间泄露出来。 陈安梨有些心疼地抚他的脸颊,声音在夜风中放轻,忍不住逗他:“你是小狗狗吗?怎么每次都是一副没人要的样子,等我领你回家。” 陆屿修的身体往前,张开手臂就把陈安梨整个抱在怀里。 他个子高,在酒精的作用下,要整个身体往前,头垂得很低才能搭在她的颈间。 然后就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不动。 “嗯。” 陆屿修低低沉沉的声音脱口,在她耳边打了个转。 陈安梨的鼻息和脖颈间瞬间都是浓重的酒气和他滚烫的气息。 她觉得此情此景应该是好笑的,却忽然心疼地什么也说不出。 抬手抚了抚他的背,陈安梨声音放得更轻:“难受吗?我们回去吧。” 陆屿修揽着她,闷在她脖颈里,没有点头也没摇头,等了会儿才小声开口,带着笃定:“不管朝花期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好不好……” 陆屿修的脑袋埋得更深,像是寻求安全感和慰藉一样,轻轻蹭了蹭,央求她:“不要误会……我只喜欢你……” 陈安梨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想先推开陆屿修,可他黏在她身上,缠得很紧,陈安梨费了很大力气才推开些。 陆屿修的身形微晃,看着她,眼底的委屈和慌乱弥漫上来。 陈安梨仰头看他,静静地问:“你很怕我误会啊?” 陆屿修坦诚而乖顺地点头。 他的视线微垂,修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依稀可见因为疲惫而堆积的青色痕迹:“你可以生气,不理我,打我骂我都没关系……” 男人的声音沉了下去,带了些许哽咽,轻易袒露自己的底线:“除了分手……怎样都可以。” 陈安梨没见过陆屿修这般模样,修长挺拔的身姿,明明是骄傲天造的容颜,却轻易地在她面前就低到尘埃里。 愣神间,手已经被陆屿修捉住。 他像是小动物一样讨好而依恋地捉着她的手到了唇边吻了又吻,贴在自己脸颊,像个不知所措的小朋友一样开口:“对不起……” 陈安梨的手被他蹭得痒地彻骨。她再难忍受,猛地抽了出来,擦着男人的脸颊而过,瞬间就感到他紧张地僵直了身体。 陆屿修终于敢抬起眼皮看她,眼底的猩红和摇摇欲坠的光令陈安梨心惊。 陈安梨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抽出的手猛地抬起,顺着陆屿修光滑纤薄的皮肤捏上去,手指毫不怜惜的收紧,终于成功把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捏得稍稍变形。 陆屿修似乎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看她故意装凶气鼓鼓瞪着眼睛的模样,忘了做出反应。 陈安梨看着他,偏了偏头,又气又心疼道:“都没人告诉过你,没有做错事的人不用道歉吗?” 陆屿修眨了眨眼,静静地听着。 陈安梨借机肆意地在他脸颊揉了一把,终于绷不住笑了。 陆屿修被她笑得无措,视线有些贪婪地紧紧盯着她,似乎因为喝了酒反应变慢,眼睛干净得像是小狗狗一样,缓慢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陈安梨再次板起脸,瞪他:“不过你也不是完全无辜的。” 陆屿修的视线瞬间又紧张起来。 陈安梨审视地看他:“你提前回国为什么不告诉我?全世界都知道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女朋友放在眼里?” 她说着说着,居然还真的有了一丝生气,叉着腰,刚准备继续教育他,忽然看到面前的陆屿修眼睛微微弯起,看着她,乖顺而满足地笑了一下。 陈安梨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不满地问他:“我认真生气呢,你笑什么?” 陆屿修于是又伸手下去,捉着她的手到自己唇边亲了亲,像是终于放了心一样,因为开心,颊边的梨涡肆无忌惮地吸引着她的视线:“你刚刚说,你是我的。” 陈安梨脸红了红,一瞬间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她瞥着陆屿修,没忍住跟着他笑开:“请你不要转移话题,正面回答好吗?” 于是陆屿修很乖地顺着她的话答:“想给你个惊喜。本来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 陈安梨无奈地扶额。等了会儿,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很轻地对他说:“走吧,回去了。” 陆屿修却拖着她的手不肯走。 陈安梨不解地回头,就看到他一脸期待又倔强地站在原地,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狗期待奖励一样眼巴巴的看她。 “怎么了么?” 等了会儿,他看着她,清冷的声音带了些含糊不清的迷蒙,小声请求:“可不可以亲一下……” 陈安梨一怔,看他的模样,故作深沉地想了想,摆着谱逗他:“嗯……先叫声姐听听。” “安梨姐。”陆屿修几乎是瞬间就听话的开了口,久违的乖巧称呼,尾音里因为不自觉的温柔带了点奶音般的软糯。 陈安梨一颗姐姐心爆炸瞬间心花怒放,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倏地凑近,踮起脚尖啄了他的唇一下。 快得来不及感受,在陆屿修的手攀上她的脑后加深这个吻之前瞬间远离。 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看陆屿修尴尬又不满地停在原地,眨了眨眼,委屈地瞪她。 “瞪我做什么?”陈安梨诧异地看他,一副比他还委屈的模样,“你自己说的亲一下的。” 可不能怪她。 “好了,回去再说。” 陈安梨憋着笑,扶着陆屿修下台阶。 他终于听话,缓慢地随着她的指令一阶一阶往下。 一路打车回了自己的住所。 陈安梨安顿好他,拧了热毛巾出来帮陆屿修擦着脸和脖颈,看他睡得沉,又去厨房煮了点醒酒的汤出来。 煮好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以后。 陈安梨端着碗进来,看到陆屿修已经醒了。 他的眉头紧锁,因为头疼,手落在脖子后面揉了揉,撑着床沿,戒备地环视着陌生的房间。 看到陈安梨进来,陆屿修的视线瞬间松怔,直直地盯着她一路过来。 陈安梨刚靠近了,就被陆屿修拦腰抱住。 她动也不敢动,生怕汤洒了,只好任他抱着:“睡得不舒服吗?怎么醒了?” 陆屿修摇了摇头,没敢告诉她自己刚刚噩梦惊醒,看到全然陌生的环境时的片刻恐慌。 陈安梨空出一只手伸下去,安慰小孩般地帮他揉了揉脖颈,摸到他出的一层冷汗。 有些心疼,陈安梨的声音放得更轻:“松开,喝醒酒汤了。” 男人像个小孩一样贪恋地抱着她不肯动。 陈安梨无奈地轻叹,使出杀手锏:“三秒内松开的话,我喂你喝哦。1——” 缠在腰间的手臂犹豫了一下,缓缓松了力道,在她数到“3”时瞬间脱离,有些期待又紧张地看向她。 陈安梨抿着唇憋笑,拖了旁边的椅子到床边,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陆屿修乖乖地张口喝。 陈安梨于是趁机问他:“你刚刚是不是以为自己陌生女人家?” 陆屿修乖乖喝汤,默认。 这还是陈安梨第一次看陆屿修喝醉。 他喝醉了以后和现在对什么都很冷感的模样很不一样,反而有点回到之前,很奶气的模样,总是很乖顺,话不多,她说什么都顺从。 自从相逢就被陆屿修全盘掌握节奏的陈安梨简直觉得爽爆,看着陆屿修这个模样,总是忍不住逗他说一些自己爱听的话,或者故意晾着他,看他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万一真是怎么办?”陈安梨又递了一勺过去,忽然问。 陆屿修的薄唇啜了一口汤,视线瞬间因她这个假设眯起,带着不悦和心如死灰…… 就好像,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他下一秒就会去死。 陈安梨为他这眼神和自己的想法吓得不寒而栗。 她即刻板着脸,很严肃地教导陆屿修:“不许有危险的想法,知道吗?” “去找你的路上我就想过了,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那也一定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你,还是陆屿修啊。”陈安梨看陆屿修没有要再喝的意思,把勺子放回碗里,放到了床头桌上。 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那么洁癖,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也一定是别人伤害了你。上一次……我没能保护好你,所以以后,我一定不会再任由别人伤害你。” “我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喜欢,知道吗?”陆屿修的视线静静地看着陈安梨。 眼眸中幽深的光涌动,有那么一瞬间,陈安梨甚至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醉着还是醒了。 太过认真说出的话,却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陈安梨冲动劲过后,忽然有些尴尬又无措,她摸了摸鼻尖,刚刚起身,手腕忽然被陆屿修抓住。 视线刚对上。 仿佛一瞬间被整片星空吸去,一瞬间,灵魂脱离身体,只能在他眼底倾泻而出的深情中沉溺。 陆屿修手下用力,陈安梨整个人都不受控地向他身上栽去。 陆屿修顺势往后,在贴到她床上的瞬间,翻身压住了她。 沾到床的瞬间,灵魂猛地回落,让她瞬间感受到陆屿修身体的轮廓和温度。 薄唇微启,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是所有语言都无法表达的。 陆屿修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衬衫皱了些,却给他平添一股慵懒诱人的味道。他俯身吻住陈安梨的唇。 距离刚刚她的严肃的教导过去还不到一分钟。 两个人的角色瞬间到错,陆屿修吻得动情又用力,听到她受不住的嘤咛以后,很快放轻了力道,变成温柔的舔舐。 直到身体和大脑里所有氧气都被抽离。 陈安梨的唇瓣微肿,抵在他胸膛的手缓缓失了力,又情难自禁地抓紧他的衣服,不知道是在推离还是想把他拉得更紧,把衬衣揉的更皱。 陆屿修终于远离了一些。 “我爱你。” 他垂眸看着自己身下的陈安梨双目迷离,胸膛也压不住脑内激动愉悦快要迸出的情绪,字字清晰。 声音暗哑,带着说不出的性感和迷恋。 究竟要多爱她。 以信仰,以余生。 这样够不够。 —— 陆屿修醒来的时候,深吸一口气,鼻息里最先涌进来的是浅淡的木兰香气。 他怔了片刻,身体条件反射的绷紧,几乎是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待了很多年的别墅里。 漫长的童年都是孤身一人。 琴房里除了一架钢琴再无其他,黑的发亮,他甚至每次都能从琴盖上看到自己母亲在门口盯着时,抬起手漫不经心地看着的模样。 从他房间的窗户看去,能看到花园里单调极了,直立生长了几十株木兰花。 五岁以前他偶尔会下去看,为了摘花给妈妈,手指不小心被尖利的树枝刺破,他背在身后不敢出声。 悄悄回去,把整朵木兰花放在桌上,等待母亲的表扬。 他在琴房乖乖地等着,手指肿了,指缝的血迹有些干涸,凭他的力气根本无法洗去。 门被推开来,母亲嫌恶地捏着染了血迹的花,一把把他从凳子上拎起来,检查他的手,很快发现他指缝间的血迹,一边骂他是个“脏小孩”,一边拎着他往浴室去。 手上的花被随意丢进垃圾桶里。 陆屿修被扯得胳膊生痛,回过头去,看着垃圾桶在视线中远离。 浴室的门被拍上,浴缸里很快被放满了水,有点凉,他的衣服被脱下来,小衬衫背后也沾了血迹,被径直扔到了浴室的垃圾桶里。 陆屿修被放进浴缸里。 水有点凉,他却抿着唇不敢说,手指的伤口沾了水,泛着疼痛。他低下头去,看到细细的血丝在水里蔓延开来, 脏死了。 怎么这么脏。 是记忆里最多的话语。 深刻到,刻印在他脑海里,用尽力气都挥之不去。 到后来,他自己都认同了。 仿佛随时能看到自己的手指染了血。 是啊,怎么这么脏。 缓缓睁开眼睛。 陆屿修眯了眯眼睛,意识逐渐回落,视线变得清晰。 入目首先是屋顶暖黄色的吊灯。 他抬起手,在阳光下端详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的一丝不苟。 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污痕迹。 而木兰的香气来自房间里,是陈安梨身上独有的,许是沐浴露,许是洗发水的香味。 浴室门打开又被合上,陆屿修猛地反应过来。 他缓缓坐起来,视线往下,落下自己盖着的陈安梨的被子上,他昨天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尽数脱下。 起身的过程,薄被很快从身上翻下来,男人肌理分明的身体缓缓露出,视觉上有一种让人除非尖叫不能表达情绪的诱惑感。 身体的感觉也尽数回落,陆屿修很快意识到自己大概只有内裤还在身上。 客厅很快传来脚步声。 他还在回忆着昨天的事,奈何回忆太多又错乱,后来的事实在有些想不起。 陆屿修蹙着眉,有些回不神来。 陈安梨正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她刚洗了澡,身上只穿了一条居家的睡裙,脸颊被蒸汽蒸腾的有些泛红。 看陆屿修已经醒了,还有些迷蒙地坐在当下,呆呆地看着她,有一种天然的无害感。 陈安梨径直走过去,弯腰下去,抬手探了一把陆屿修的额头,有些放心地松了口气。 “睡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屿修没说话。 视线微微向下,注意到陈安梨脖颈间浅浅淡淡的痕迹,他的眸色陡然变深。 某种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里迸出,伴随着强烈的涌出的画面感,让他瞬间红了脸。 陈安梨眨巴着眼,看着他俊脸上瞬间泛起的红晕,有些心虚地咳了咳,眼神飘忽着,试探着问:“你、昨晚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陆屿修有些愧疚地垂眸。 只思考了一秒,他的脸颊泛红,手轻轻握上陈安梨的,郑重地抬眼看陈安梨:“我们结婚吧。” 话题跳转太快,这猛然迸出的一句让陈安梨一怔:“……啊?” 陆屿修难得收敛起自己霸道强势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颈,怕她太害羞,轻声开口:“虽然我不太记得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如果有了宝宝的话……” 什么啊…… 什么宝宝? 陈安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落在他额头的手瞬间下滑,捂住他的嘴。 她的脸也跟着红了,焦急地反驳他:“你乱讲什么,怎么就事情都发生了?发生什么了啊!” 薄唇贴着她的手心,陆屿修眼眸幽深,意有所指的落在她仍有吻痕的脖颈,脸颊更红,垂眸,精壮的上身格外扎眼,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总算知道他是误会了。 她无奈地松了手,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陆屿修小朋友,你放心,你的清白还在的,啊——” 陆屿修脸上的神色顿住,眉头蹙起,怀疑地看向她。 陈安梨真是百口莫辩。 她举手发誓:“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发誓……你还记不记得我煮的醒酒汤?” 陈安梨给他解释:“就只是亲亲,太激烈了……汤洒了……” “你那么洁癖,我怕你穿着脏衣服受不了,换床单的时候顺便帮你把衣服脱了擦身体。但是我这里没有你换的衣服,就只能让你裸睡着了。”陈安梨脸上的神情一本正经,看陆屿修眉头蹙着,很快补充,“别担心别担心,床单被单都是干净的。” 陆屿修的眼眸很快垂了下去,脸颊的红晕散去。 陈安梨看了一秒,蹙着眉小声咕哝着,不满地抱怨道:“等一下,你这个有点失望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闹腾的手被捉住,陆屿修眯着眼审视她,仍旧有点不信:“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你刚刚看到我为什么会心虚?” 陈安梨一怔,讪笑一下,老实承认:“我……我以为你是发现我拍的东西了……” 陆屿修蹙着眉,没懂。 她探身拿过床头柜的自己的手机,按开来举到他面前。 陆屿修的视线移过去,随着她的手指按了播放键,就看到自己带了些醉意的面庞。 视频那边是陈安梨的声音:“快,再叫一遍姐姐。” 陆屿修看到自己有些醉意地挥了一下,很快听到自己乖顺地像是小男孩一样地开口:“安梨姐……” 陈安梨的手进入视频里,像是揉狗狗一样揉了一下他的头,笑着问:“乖。叫姐姐什么事啊?” 镜头有些晃,陆屿修双目迷离微微张开双臂,清冷的声线里带了一丝丝撒娇的意味:“抱……” 陆屿修:“……” 第53章 空气诡异地静下来,升腾而起的火热,陈安梨看着陆屿修终于恢复如常凛着的神色,只是耳根还有些泛红。大概是因为觉得丢人吧…… 陈安梨不好意思再糗他,默默收了手机。 “饿吗?起来吃早餐了。”她站直了往阳台的方向走,“我去帮你拿衣服,应该干了。” 春天的阳光很好。 从阳台照进来,陆屿修偏头,隔着轻纱窗帘,看到陈安梨拿撑衣杆取衣服下来,剪影美得像一幅画。 她养的小植物的剪影落在窗帘上,因为微风吹过,微微晃了晃。 满是烟火色的气息,像是家一样。 有些想……时间就此停留。 陆屿修微微恍神间,陈安梨已经拿了衣服过来,从衣架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生怕弄得皱了,笑着逗他:“我刚刚就该跟你说,你答应给我一套二环的别墅了。” 眼睛一不小心就会瞥到男人赤.裸着的精壮上身。陆屿修的皮肤很白皙,腹部和手部的肌理线条格外清晰,配上他冷峻的神情和带了些微无害微恼的眼神,时时让她心跳加快,继而脸红。 想到昨晚失控的边缘……陈安梨抬高衬衣,微微遮住自己滚烫的脸,闭着眼平复了一下情绪。 真的再也无法向从前一样,只拿陆屿修当一个弟弟或者自己手下的艺人那样看待了。 因为喜欢,她也对他有了欲望。 表面的和更深层次的,渴望和他走得更近,渴望一起呆的时间更久些,渴望一个未来。 再拿下来时,陈安梨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把衬衣扣子都解开递了过去,浅笑着掩饰自己的情绪。猛然想到什么,问道:“昨天的事,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陆屿修抬起眼皮看她。 “我是绝对相信你的。”她的态度淡然,很真诚地看他眼睛,“但我想,你可能很想告诉我实情,来抵消我任何可能存在的疑虑。你想说的话,我就好好听着。” 陆屿修接过衬衣,穿上去,没有扣扣子。 他就那样敞着,想了一下,很快低沉着嗓音开口:“我在美国这阵子,朝花期也在那边。” 陈安梨垂着眸静静地听。 “听说她是求了她爸很久,才同意她转去那边读书。起初我并不在意,她总是烦着我,我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那时我很绝望,心里也只有你,并没有理会过她。” “但是有一次,因为心理医生错误估算,我对人群的脱敏治疗反应很大,因为受了伤,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 陈安梨猛地蹙起眉头,呼吸像是被人攥住一样。 关于他的过去太过轻描淡写,这一段,陆屿修从来没和她说过。 “那个时候,是朝花期来别墅找我,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我,打了电话叫救护车过来。” 陆屿修的手停了一下,不敢抬头看她,捏着最下边的扣子,动作缓慢地扣上:“醒来后,我很后悔。差一点……就会和你永别。那一次,我很感谢她,尤其是在,知道现在能和你在一起,每天都这样看着你的时候。” 陈安梨心头拧着说不出的心疼。 她从床尾缓缓绕到床的一侧,缓缓握着陆屿修的手移开,垂眸,抓着他衬衣的扣子,替他一颗颗扣上。 陆屿修连同她的手臂把她抱住,揽进怀里。 呼吸透过薄薄的棉质睡裙落在她的肚皮上。 陈安梨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陆屿修的手臂收紧,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 “昨天回来,我本来想一下飞机就赶到你身边,拥抱或者是亲吻,然后告诉你我有多想你……我想了很久你的表情,却接到了朝花期的电话。” “她也在这边,被一个学长骗到会所。那个人的父亲很有财势,又带了很多人,威胁朝花期不和他睡就喝光桌上的酒。”陆屿修的手在她腰后收紧,“我想过要硬碰硬,但是我还要见你,我不能有事。” 陈安梨有点懂了:“所以,你替她把酒都喝光了。” 陆屿修点头。 陈安梨想了想又问:“后面没有发生别的事了吧?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陆屿修摇头,“也许是因为我姓陆。闹到后面,经理进来了,他们就离开了。” “对不起。”他即刻道歉。 陈安梨有片刻愣神。她抽出手,毫不怜惜地把他柔亮的发揉的蓬乱,又看着它们很快恢复。 陆屿修抬头看她。 陈安梨笑着夸奖他:“嗯,你做得对。为了我,也要好好保护自己才行。” 有多爱,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她,而不想受伤,也不想死。 “只这一次,当是还她人情。”陆屿修的视线盯着她,郑重保证,“不会有下次。” 陈安梨挑眉,附和着点头。 一大早的,气氛太过沉闷。 陈安梨揉着他的头发,根本不敢细想他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陈安梨很快笑着问他:“你还穿不穿衣服了?不需要我帮忙,我就走咯?” 陆屿修即刻松手,期待的看着她,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你来。” “……” 陈安梨脸红了红,把他的头拨向一侧,不许他看:“你别看着我,你看着我我会紧张的。扣错的话,会上头条丢人的可是你。” 低下头去,把扣子一颗颗扣好。 陈安梨抬头,男人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又转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她。 陈安梨脸颊发烫,被他看得呼吸一紧,紧张地转移话题:“裤子……你自己穿啊……” 她已经没有昨晚的心理建设和勇气。 一点也无法记起自己是如何能够解开他的皮带的…… 手又被抓住,陈安梨紧张而僵硬地盯着他,生怕他会霸道总裁一般说出什么“女人,自己脱的自己穿回去”这种雷的人四分五裂的话。 她吞咽了一下,就看陆屿修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很认真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录我喝醉时的样子?”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 看他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陈安梨坏笑了一下:“可爱啊!你喝醉的时候很像我之前才认识你的时候诶,乖乖地又很害羞。哎,小奶狗啊,超可爱的。” 陆屿修有些不懂她的这个点。 之前的他是生怕陈安梨发现自己卑劣的喜欢和目的明确的接近,掩藏着不敢靠太近才那样。 总是不自觉依赖她,又怕她会觉得这样的他太不够成熟,无法给她安全感和吸引力,所以对他而言那并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模样。 陈安梨看他不解的模样,也懒得再解释。 反正,再等哪次把他灌醉,就可以开启小奶狗开关啦。 陆屿修思忖了一下,忽然仰着头,很认真地问:“你喜欢那个样子的?” 陈安梨狂点头,一脸姨母笑,挑他下巴逗他:“所以以后对姐姐要多多这样哦。” 没有惹起他的害羞或者不悦,陆屿修抬起另一只手捉住她在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作祟的手,趁她不注意放进嘴里轻咬了咬她的指尖,陈安梨的指尖像是触电一样,连带着全身最细微的神经跟着流窜,浑身猛地一震。 她愣怔地瞪大眼睛,就听陆屿修很自然地答应:“好。” 他吻了吻她的手背,很快问道:“安梨姐,那你愿意和那样的我结婚,永远在一起吗?” 陆屿修笑了一下,像是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在你面前,我可以一辈子都是那个样子。” 太过自然诱哄的语气,“安梨姐”三个字被他目的性极强地喊出来,带着撩拨的尾音,明明是喊了“姐”,却让陈安梨有种全身都被浸染遍的撩拨感来。 刚刚的电流犹如顺着陈安梨全身倒流,很快又流窜回被他掌握着的手心,酥.麻点被集中攻击,无处遁形。 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半晌回不过神来。 脸色大红着,心脏跳得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这凌乱的节奏中。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她意识到再不醒悟,就会莫名沉溺在他的温柔陷阱里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软得靠着陆屿修手臂的支撑了。 她站直了些,咳了咳,努力找到些气势,但还是虚张声势地瞪他:“你话题怎么这么快……这才哪跟哪啊……” 陈安梨把他推开一些,看他的视线不满又委屈地暗沉下去。 不能承认自己被他诱哄得差点不管不顾地开口说了好。 她目光躲闪了下,想到他刚刚的话,脸上红了个彻底。 “还说你那个模样……你那个时候才多大?”陈安梨声音带着颤意,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动不动就结婚结婚的,你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 陆屿修脸上的神情滞住。 像是被拆穿了什么最难看难言的事一样顿着,脸色连同眼底的小星星都消失了个彻底。 他有些愤愤地垂下头去,像是个垂头丧气地趴下去的狗狗。 沉默。 空气里是无边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安梨反应了一下,算了一下他的年龄,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她很快捂着嘴忍住,跳开一些,大惊小怪地逗他:“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还没到。对不起,我突然很有负罪感,我以后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成功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一顿,很快愤愤起来,陈安梨边笑边逃去了餐厅。 罪过罪过。 但是他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吃过饭,陆屿修手机开了机,收到不少消息,他只回了两条最重要的,其余一律没有理。 因为是周末,陈安梨本来还愁他周一回来,万一赶上自己加班该怎么办,这下好了,丝毫没有了这种忧虑。 打扫了一下,陈安梨问起了陆屿修的计划。 他哪有什么太深的计划,反正不缺钱,好像只是奔着有她的地方就来了。 这样的不管不过……让人着迷。 陈安梨收拾的间当,替他想:“屿修,你有想过回临大读书吗?”陆屿修的视线在阳光中格外温柔。 陈安梨认真地分析:“学校和专业都很好,你又喜欢,而且你还这么年轻,不读完太可惜了。” 陆屿修不置可否,想了想,点头:“好。” 陈安梨把排列整齐的杂志放回小书架,蹲在他面前擦着茶几,犹豫了一下,才抬起眼皮看他:“屿修。” 陆屿修的视线认认真真地看向她。 陈安梨想了一下,索性坐在地毯上,仰头看他。 “你有想过回娱乐圈吗?” “回来接着演戏,或者唱歌开演唱会之类。” 这话她问得犹豫。 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以后,但是经过瞿清那么一提点,而她昨天又亲自去现场看了看,脑子里就开始止不住地想这件事。 “我如果回来,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思考用了一秒,陆屿修只问了她这一个问题。 陈安梨愣了一下。她设想了陆屿修无数种回答,不论怎样的,她都会尊重和支持。 可他偏偏给了一种她没想过的。 但是就是这一句,忽然就让所有的不确定都瞬间确定下来。 陈安梨很痛快而坚定地点头:“会。” 于是陆屿修跟着她点头:“好。” 他抬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丝毫不介意的代替她,把茶几清理了一遍,像是敲定中饭吃什么一样,很自然地决定:“那我们一起回去。” 阳光照着空气中最细小的微尘飞舞。 陈安梨仰头看他认真的眉眼,心脏忽然蓦地漏跳一拍。 她缓缓站起来,趁着他不注意,忽然撑着茶几,隔空探身吻了他一下。 陆屿修的动作即刻停下。 像是偷袭成功的小猫,陈安梨抿着唇笑眯眯地解释:“奖励。” 等了等,他抛掉毛巾,抬手揽着她的脖颈靠近,微微侧头,唇轻而柔地吻上去。 他缓缓加深,直到陈安梨几乎快要隔着茶几瘫倒在他怀里,舌尖微微撬开她的唇舌,陆屿修看着陈安梨双目迷离,溜进去之前,低低沉沉的声音伴随着唇瓣落入耳鼓。 “利息。” 第54章 周一一早,陈安梨直接带了辞职信去公司。前一天,她已经发了一份电子版到主管邮箱。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事都发生了改变,只因为陆屿修回来了。 打卡时间一过,整个部门的人都到齐了。 张茉踩着点打卡,一进门就回自己位置上,例行刷微博刷得不亦乐乎。 陈安梨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收纳箱里,看着一瞬间空荡荡的位子,好像是自己之前第一次逃避般的来这里的场景。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总算,走过了那么多路,错误的也有,崎岖的也有,她有幸没有错过陆屿修。 那边,终于刷完了早上的热点新闻的张茉一抬头,就看陈安梨空了的桌子。 她倏地站起来,看了看陈安梨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收纳箱,又看她一脸平静的样子,手指着她“你”了半天,才终于说出句话来:“安梨,你要离开吗?!” 这一嗓门之大,瞬间把整个部门的人早晨通勤的疲倦通通赶走。 一瞬间,八卦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陈安梨笑着点头承认:“嗯,我辞职了。” “怎么这么突然?”张茉脸上的震惊收不住,手机一扔,也没有心思玩了,滑着椅子凑过来,“该不是你……你被男人勾引跑了?” 陈安梨已经习惯了她这口无遮拦的模样,她扶额,想了想,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接近?” “谁啊谁啊?” 之前猜了半天也没猜到勾走陈安梨芳心的男人是谁,这会儿来了更劲爆的话题,自然没有人想放过。 陈安梨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归根结底是一件解释了也没人信的事。 门被敲了敲,看着门口站着的人,一群人瞬间作鸟兽散,回了自己工位。 主管脸上的神情严肃而凝重,挥手让陈安梨去他办公室。 陈安梨点头,趁机逃避开追问,跟在主管身后进了办公室,把门带上,隔绝了身后一干八卦的目光。 “安梨啊,你这一年在公司,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很感谢您当初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体验了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工作和生活。” 主管点头,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她:“那你是,对公司福利还是什么不满意吗?” 陈安梨一愣,即刻否认:“没有,当然不是。公司还在上升期,而且我们福利福利已经很好了。” “那是什么原因,让你非离开不可呢?”主管说的话公事公办的,但是多了点引导和挽留的意思,“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指望你这样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能够拼尽全力去做事业,但是事实上你做得很好,尤其是上次出差之后,对方公司的很多高层,对你的反响都很不错。安梨,你如果坚持下去,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言语之间的挽留之意分外明显。 陈安梨多少还是有些愧疚,毕竟当初她逃离到这,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是这个地方收留了她。但是,职场从来都不是靠着人情或者愧疚就能维系的。 想了想,陈安梨的情绪很快止住,想了想,她直接坦诚地开口:“王主管,我很感谢公司之前能够接受我,让我这一年学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回来我身边了。” “上一次……因为我的犹豫逃避,导致我们错过了很久,也给他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这一次,我希望以后的一切都能和他一起走过一起面对。” 王主管在对面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安梨,我以为你不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 “我也以为我不是。”陈安梨牵着唇角想笑,却没笑起来,她的脑海里想起最多的画面,就是陆屿修在雨里走向她以及乖乖等着她的画面,“可是,他不一样。我之前的人生,一直都是追寻着别人仰望着别人,可是他默默地仰望了我很多年。我一直以为人心是会变的,爱情也是转瞬即逝,可是他的出现,让我想要相信永远。” “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也不想过得多伟大。工作在哪里也可以,日子怎么过也行,可是,”陈安梨想到陆屿修怜惜地落在她唇瓣上的吻,她逆着光看到他眯着的眼底满满都是她的样子,垂眸笑了一下,“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他向我走了一百步,问我,他到我的世界来陪我好不好。” “我也想为了他,去到他的世界里陪他。” 王主管看着陈安梨温柔的目光中满是坚定的神色,等了等,叹了口气,摆手放她走。 “去吧。年轻人,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去做。以后有机会……可以回来看看。” 陈安梨很恭敬地对着他鞠了一躬,看着主管低头假装认真工作的模样,轻轻走出去,带上了门。 工作区域不知道在干什么,炸开了锅一般炒,张茉她们热情围在一起,甚至有别的部门的女同事,肆无忌惮地议论着。 陈安梨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刚到达人群外围,立刻就被眼尖的张茉发现了。 张茉离得近,凑过来拉着她的手臂暗暗掐了掐,陈安梨缩着躲,就听她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好啊你!勾搭上我男神不告诉我!” 躲闪间。陈安梨的视线已经看到被围在人群最中央的男人的高大挺拔的身影。 陆屿修像是感应到她一样,视线径直看过来,原本清冷的目光里,隐藏的温柔几乎是瞬间晕开。 他正倚着她收拾一空的工位站着,手里随意地翻看着她放在最上面随意乱写的记事本。 陈安梨无辜地看着张茉笑,小声辩驳:“我告诉过你的……” “你!”张茉被她噎住,愤愤地不肯饶过她,“你说得那么随意让我怎么肯信!” 陈安梨只能无辜地眨巴着眼:“我是认真说的啊。” 张茉:“我能咬死你吗?” 陆屿修把本子放回箱子最上面,长腿一迈,抬手就把陈安梨的手臂抽了回去,连同她的整个人都揽进自己怀里,低沉着声音替她回答:“不可以。” 这副一本正经护着她的模样……陈安梨不好意思地捂脸,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她小声问他:“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想你。”他说得理所当然。 陈安梨几乎瞬间就感受到身后的张茉和一干女同事投射来的杀人的目光。 抬手摸了摸脖子,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再耽误别人的工作,只好一边开口,一边去抱自己的收纳箱,“我们走吧。” 陆屿修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抱起了她的箱子,长腿一迈,毫不留恋地就要走。 陈安梨咳了咳,看着众人聚集过来的视线,有些抱歉地告别:“那个,大家,我先离开了,很高兴这一年和你们共事,以后有机会见。” 张茉拉着她,犹豫了全程,终于抓紧最后的机会问:“安梨!我、我能和我男神合个影吗?” 被她带着胆大起来,难得见当红明星的一众办公室少女顿时纷纷站出来,要求签名合影。 陈安梨犹豫地看向陆屿修。 他在整个部门里高的出众,明明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比他年长,陆屿修却像是天生自带强大气场和贵族气质一样,愣是给人一种不敢轻易靠近的低气压感。 只思忖了一秒,陆屿修视线移向陈安梨,蓦地问道:“他们有没有欺负过你?” 众同事:“……” 陈安梨尴尬地一愣,很快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啊,我同事对我特别好,相亲相爱的!” 于是陆屿修顺势点头:“可以。” 陈安梨晕死。 又听他说:“只照一张。” 眼看着一群少女大有友谊翻船大打一番的架势,陈安梨只好提议大家一起。 于是好好的合影,变成了部门和明星大合照。 陈安梨承诺回去会寄一箱陆屿修签名照过来后,一干人总算放他们走。 陆屿修腿长,抱着箱子在她前面走得飞快。陈安梨跑了两步,才跟上他的脚步。 她有些不满地小声抱怨:“你刚刚干嘛那么冷漠嘛。” 陆屿修神情没变,脚步却配合着她放慢:“如果是欺负你的人,我应该会报复回去。” 陈安梨诧异了一瞬间,跟在他身边直摇头:“你这个小孩,思想太危险了。” 陆屿修背脊一顿,像是生闷气了一样,下一秒脚步加快,把陈安梨丢在了后面。陈安梨一愣,不懂自己是哪里戳中陆屿修的小心心了,只好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陆屿修很自然地开门,把她的东西放进车后座,然后拍上门,站在原地不动。 动作行云流水,隐隐带着发泄不满时的孩子气。 陈安梨小心翼翼靠过去,刚拍了拍男人凛着的背脊,手被他准确地捉住。 陈安梨一怔,陆屿修捉着她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拉,下一秒,陈安梨就被陆屿修压在了车门上。 他另一只手背垫在她身后,没有让她直接贴上冷冰冰的车门。 陈安梨屏着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英俊脸庞,微眯的视线中透露着不满的光。 陆屿修的胸膛微微起伏一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满和危险的气息,重复她的话:“小孩?” 呃……陈安梨一愣,只能讨好地笑着,没想通这是什么应该在意的点。 跟她比,他确实是小孩啊…… 陆屿修脸上的表情看着她不仅不悔改甚至毫不知错的无辜模样,眼睛眯了眯,偏头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 陈安梨因为惊讶眼睛瞬间睁大,她的视线心虚而慌乱,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公司的楼层。 如果有人刚好在窗边,大概率能看到这刺激的一幕。 而因为刚刚陆屿修的突然出现,窗边有人的概率就很大……而且应该有不少人。 看着陈安梨明显走神的神情,陆屿修的含着陈安梨的唇瓣,牙齿惩罚般的咬了咬,惹得她低呼一声,终于把视线落到他脸上。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眼底的不满很快染上得逞的笑意,他的舌尖顺着她微张的唇溜了进去,如约感受到她身体猛地一震。 陈安梨的羞耻心快要把她淹没,她抬头拍着陆屿修的肩膀,逃不开,只好含混着“呜呜呜”地求放过。 陆屿修终于肯松开她。他胸膛起伏一下,盯着她亮晶晶的眼底,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唇瓣而过:“你真当我是小孩?” 他还在计较这件事,身体和她相贴着,像是故意让她感受他早已成熟的出众的男人的身体,“哪里小?嗯?” 陈安梨的脸瞬间大红。 这个小孩……阿不,这个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她的呼吸像是被烫了一下,顺着呼吸道传遍整个身体。 生怕更丢人,陈安梨只能率先妥协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是大人!成年人!最大的那种!” 陆屿修被她这为了求饶逃过一劫脱口而出的胡话怔了一下,耳根终于绷不住红了。 陈安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胡说八道了些什么,闭了闭眼,忍过自己想死的心情,她宽慰自己:没事没事,在陆屿修面前丢人总比在同事们面前丢人强太多啊。 于是在他愣神瞬间,只好边讨好边哄他:“好多人看着呢,我们回车里再说,好不好?” 这样说就更奇怪了。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的眼底很快晕开的墨色,带着蔓延到脸颊的红晕,身体也随即感受到他的反应。她的脸色大红,马上偏开头解释:“你别乱想啊我说的是我们回车里再聊,纯说话的那种聊!快点……回去吧?好不好?” 难得见陈安梨这样不管不顾连翻撒娇说软话的模样,陆屿修也算得偿所愿,终于肯放过她。 只是在替她打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副驾座的时候,陆屿修仍不忘了补充:“安梨,你以后,要拿我当男人看。” 陈安梨被他这样亲昵还带了点占有欲的直呼其名,背脊僵直了一下。坐进去转身,就看他眼眸认真地看着她,脸颊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你的男人。” —— 进了车里,经过刚刚那一闹,陈安梨总算想起来应该适当给同事们发个消息说一下不要乱传。 微信群里已经炸了。 陈安梨点了回看,第一张就是被截图放大的照片。 陆屿修把她压在车门上,微微偏头,满是占有欲地吻上她,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是拍偶像剧一样唯美。 而她一副小女人姿态,完全被陆屿修压制。 陈安梨脸红了红,无视群里几百条开玩笑调侃和炸毛的话,提醒大家:“大家内部分享,不要外传哦,蟹蟹!” 张茉几乎是瞬间就跳了出来:“噫!和我男神谈恋爱之前就该想好要接受广大少女的无情唾骂不是!” “那可是陆屿修!还要啥求生欲!” 陈安梨被她的逻辑惊到,无语凝噎,不得不服。 没的反驳,她只能利诱:“那个,签名照……” 张茉瞬间发了一条消息:“ok!保密保密!我知道的。” 陈安梨忍俊不禁,看群里又把炮火对准了好无骨气的张茉。 张茉十分不服:‘干什么!我这叫绥靖政策!安梨这个禽兽,把魔爪伸向了我年纪小小的男神呜呜呜……先帮她瞒着,等公开那天她肯定会被别的粉丝打死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安梨无语地看着那串丧心病狂地哈哈哈,偏头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陆屿修,想了想,没敢跟他分享这点。 毕竟,刚刚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因为她的一句“小孩”。 ……还是不作死了。 —— 车子一路开往临夏市,陈安梨看着窗外的风景匆匆略过,感慨万分。 已经是繁茂的春天的光景,冰雪消融以后,万物开始生长,带着绿意,郁郁葱葱地撞进她的眼底。 像是心底暗自生长的喜欢。 不知什么时候飘进一粒细微的种子,在不经意间被灌溉,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长成不可忽视也不可拔除的参天大树了。 “屿修,我们先不公开,你看怎么样?”陈安梨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问。 陆屿修不满和紧张的视线瞬间透过后视镜看她。 陈安梨收回目光,看他一副要误会的样子,只好笑着督促他:“你先认真看路啊——” “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我也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而且,你也知道季风和清清的事,”陈安梨缩了缩脖子,有点犯怂,“他们认识那么多年,而且年龄相仿,都被骂得不行,我……你……” 陈安梨一副“你懂的”的表情,暗示陆屿修。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沉着声音反驳:“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娱乐圈这种事哪有什么不一样……别人不会在意这些的。”陈安梨对这事想得很深了,她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你爸爸那边……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现在啪啪打脸,根本没脸回去见他。” 说好的只见一面,结果再见面直接把人儿子拐跑了,大佬可能会想卸她一条腿吧……或者给她一千万让她离开他儿子?也是个挺大的诱惑啊…… 陆屿修看她居然认真思索马上出神的模样,蹙着眉,冷声道:“别管他。” “你是可以不管啊。”陈安梨被他逗笑,“而且我还没和我妈说……说了她可能又会马上绑我去相亲……” 眼看着陆屿修眯着的危险视线,陈安梨瞬间止住自己后面的话。 她笑了一下,铺垫半天,终于跟他说最想说的话:“我们就这样好好谈恋爱不好吗?” “不好。”陆屿修径直否认,脸颊侧的肌肉绷紧,带着不悦和些微委屈。 嘿……他个大明星还委屈上了,还不都是因为他吗? 陈安梨只能哄着他:“你放心,我是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想了想,她退了一步:“要不,万一,曝光的话,我们就顺势承认了?” 依照目前的情况,除非刻意,不然肯定瞒不久。 陆屿修看她的眼神,对她毫不掩饰的保护和靠近——从言语到肢体,喜欢和亲昵都轻易地泄露无疑。 那就这样吧。 反正他是最重要的。 陆屿修安静着没接话,终于默认了这个方案。 想了想,陈安梨猛地补充一句:“但是任何一方都不许故意自爆给记者!懂吗?说好了啊不然就要答应对方的任意一个条件不得反驳。” 陆屿修脸上的神色一垮,似乎被她说中了心思,很快又在听到她下一句之后恢复了一些:“嗯。” 陈安梨坐回去,偏头看他。 怎么感觉,明明是她提了条件,却好像又一头栽到了陆屿修的圈套里? —— 临近中午,车子停在了星云大楼下。 陈安梨仰头看着星云的标识。 一年多过去,星云已经比之前做大许多,公司招聘也做得霸气了许多。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陆屿修,问:“想好了?这次再进去,谁也不能反悔哦。” 陆屿修看向她。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提醒他:“就算是回来娱乐圈,也不是只有星云一个公司的。以你现在的名气,应该有不少公司跟你抛橄榄枝。或者,你爸爸肯定可以给你建一个一人经纪公司。” 陆屿修看着她问:“你想去哪?” 陈安梨一怔,就听他说:“这里是你最熟悉的。而且,我答应过你,要红起来,为了你。” 不经意间,记忆的闸门像是为他这一句话打开来,那时的话通通涌入脑海。 “想红吗?” “想。” “为什么?” “你。” 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把自己的所有选择和牵绊都绑在她身上。 努力为她,荣耀为她, 万般模样都是为了她。 陈安梨眼眶发烫,忽然凑近吻了他的唇,却因为陆屿修突然探身,这个吻偏了,落在了他的喉结,陈安梨小声说他:“你是笨蛋吗?” 陆屿修呼吸发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绷着身体,任由她吻着自己,眼底的光幽深:“不想上去了?” 陈安梨脸颊泛红,抬眼看着他欲求不满的模样,笑得狡黠,即刻推开他退回去,欢欢喜喜拉开车门:“想!快点我们还要和他们谈合同!”留陆屿修一个人凌乱而不满地在座位上,过了会儿才推门下来。 星云的前台依旧是那两个。 陈安梨和陆屿修一前一后的进来,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认出是陈安梨和陆屿修,脸上的惊诧简直快要溢出来。 陈安梨笑着看她们:“麻烦给陈主管讲一下,就说我们想见他。” 前台满口答应,很快联系过去。 那边很快给了答复,让陈安梨和陆屿修直接上去主管办公室。 陆屿修抬手按了电梯,电梯一路从高层下来。 等待的间隙,陈安梨看到陆屿修领带有些歪,抬手帮他整理。 陆屿修微微弯腰,顺从地任她整理。 门打开来,里面的人正在小声争执,看到门口的人很快停下来。 陈安梨刚好整理好,避嫌地松了手。 她刚抬眸,脸上还挂着礼貌性的笑,看着里面的人愣了一下。 是贺俞和王莉,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子,脸上的神情无措而失落。 两个人刚刚还在就某事争执着,因为电梯门大开而停下。 贺俞也看到陈安梨和她身边的陆屿修,脸上的神情一怔,眼底的难以置信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暗涌着。 还是王莉反应快。 她的眼神先是愣怔而贪婪地在陆屿修修长的身形和清隽的脸上流连片刻,终于绕到陈安梨身上,臃肿的脸上满是诧异和阴阳怪气的笑:“哟,这不是安梨吗。怎么想着回来了?来看看?” 陈安梨点头,脸上的笑再难牵起。 不过才一年多没见,贺俞的变化惊人。 他的脸颊和身体都瘦削下去,颧骨一下吐出来,双眼无神,皮肤也透露着一股无光泽的灰败,带着一种病态的恹恹的神态,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贺俞的唇翕动了一下,手握成拳捏紧,好久暗哑的嗓音才低沉着挤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 陈安梨早就把从前过往都放下了,现在看到他从一个粉丝和拥簇者众多的花样美少年变成这样,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她点了点头。 看着三人出了电梯。 贺俞似乎还有话和她说,站在她身侧,犹豫了一下,手伸出来,似乎是想碰陈安梨的手。 陆屿修的眼眸沉下去,他从头到尾都和对方没有眼神交流,脸上的神情堪称冰冷,不知怎么瞥到贺俞的手伸过来,直接手一抬,当着三个人和大厅一众看客的面,拦腰把陈安梨抱起来,走近电梯,稳稳地放下。 王莉惊诧而嫉妒地盯着这一幕,肥胖的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 贺俞像是失了神,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找不到出口般无法落下。 陈安梨也没料到陆屿修一出。 她刚刚完全没注意到贺俞要拉她的手,只是刚迈步的瞬间就被陆屿修拦腰抱进来了,有些状况外。 很快平复了情绪,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定定地等着电梯门关。 陆屿修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哪怕是任性的。 她觉得也可以。 陆屿修修长的手指按了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里面的两个人神情淡然,像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带着一种根本不在意的淡然,缓缓地被电梯门隔绝了视线。 王莉愤愤地甩了一下包,不满地瞪着贺俞抱怨:“你看看你!我说什么来着?但凡是你稍微争气一点,我们现在都不用受这种气!人家王导不过就是让你——” “那就这样吧。”贺俞的视线停在早就闭合的电梯门上,冷不防地说。 “什么?”王莉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说,就这样吧。”贺俞把手中的剧本甩到王莉脸色,像是甩开过往一样冷着脸,“退圈还是怎样,随便你。我受够了。” 王莉一脸懵逼,像是没回过神来。 小男生弯下了腰去捡 贺俞没等她反应,径直迈步走了出去。 第55章 公司内部重新装修过,相比之前豪华了许多。 走廊两侧挂着公司里的明星们的各种剧照和大幅海报。 陈安梨放缓了脚步,有些贪恋地看着,很快找到了陆屿修第一步拍摄的《星星总会迟来》的剧照。 很神奇的,那张照片是陆屿修在女主头顶捏炸气球,彩带瞬间飞出时的画面。 隔着泛旧的阳光,少年的眉眼比星光美丽,永远定格在了时间和记忆里。 陈安梨抬手指着海报上他的脸,笑着回头给陆屿修看:“屿修,你快看。” 陆屿修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就看到那时的海报。 而他记忆里,最深的是陈安梨帮他对戏,他在阳光和教室里走近她时的样子,以及从她鼻尖轻轻沾走彩带,借机和她接触的样子。 那时他收敛着自己全部的心思,和她的任何触碰都能欢欣不已。 陆屿修在她身边站定,抬手指到女主角身上:“如果是你,就好了。” 什么嘛。 陈安梨瘪瘪嘴,到底该说这个人太解风情还是不解风情呢。 她红着脸转身,往主管办公室走去。 陈主管早已经等在那里。 看他俩一前一后进来,很客气地站起来:“安梨和屿修来了啊。坐,坐。” 陈安梨笑着打招呼,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陆屿修挨着她坐下来。 陈主管亲自绕到饮水机那边给两人倒了水,放到茶几上,很快坐到他们对面。 “难得你们肯回来看看公司啊。怎么样?变化是不是有点大?” 陈安梨点头:“嗯,不得不说,公司品位上升了很高的一个档次。” 陈主管被她逗笑,似乎久未见,也产生了一种旧友的错觉,看着她微卷的头发把脸衬得更加小而精致,感慨地发问:“安梨啊,你这一走,可是走得彻底,在外都做什么了?” 陈安梨笑着答:“文案,和之前的工作和专业一点不沾边。” “以你的能力,任何工作都能做得很好。”陈主管对她的认真劲向来佩服,他略有些惋惜地调笑道,“就是你这一走啊,我们公司损失了一位得力大将啊。” 陈安梨顺着他的话,笑着接:“所以我回来了啊。” 陈主管有些没懂她的意思,愣了一下,视线顺势看到陆屿修身上,好一会儿才移回来。 “回来的意思是……” “陈主管,我想回星云工作,继续当经纪人。”陈安梨摆正了神色,视线对上陈主管诧异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止不住浅笑,“您看是再面试一遍还怎么样?” 她说完,抬手指了指陆屿修:“这就是我的履历。” 如果说刚刚陈主管的表情是诧异,这下他就是扎扎实实的震惊了。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难以置信地指着陆屿修:“你的意思是,屿修也会回来吗?” 陈安梨点头:“不然,您还能再让我上街去抓一个美少年回来吗?我不行的,狗屎运一生有一次就够了。” 思索几秒,陈主管终于回过神来,他脸上瞬间有些惊喜地绽开,皱纹堆积在眼角周围:“你们能回来,当然好。公司非常欢迎啊!热烈欢迎!” “不过,屿修他……” 陆屿修打断,声音低沉沉稳:“已经好了。” “哦,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陈主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之前看你和季风合作的电影,我们都以为,你应该以后会是在你父亲的公司工作了。对了,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陆屿修摇头:“我会告诉他。” “哦……那行,”天降之喜,陈主管多少有些按捺不住,很快站起身,“那安梨你看,赶快把入职手续办了,然后敲定下屿修的合同,分成什么的都从优,最高等。” 事情比想象得进展的还要顺利,陈安梨点头,刚要起身,就看陈主管回了自己座位上,一脸欣慰道:“看来我们公司今年运势好。原本季风和瞿清这一公开,虽然损失不大,但是季风明显有意想淡出,我们正愁找不到下一任能红过他的接班人呢,正巧你们就回来了……” 陈安梨刚起身的身体一顿,满心的心虚袭来。 她偏头一看,陆屿修正要开口,陈安梨迅速地抬手捂住陆屿修的嘴。 视线对上陈主管疑惑的表情,陈安梨讪笑一下,有些心虚地坦言:“那个……我们回来的急,刚刚忘跟您说了。我和屿修……” 陈主管面带满足的微笑,手里捏着文件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像是不满她的犹豫和迟疑,陆屿修微微张嘴,用牙轻轻咬了咬陈安梨的手心。 她因为酥麻和微痒的感觉猛地抽回手,看着陈主管,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我们也在一起了。” “啪。” 陈主管手中的文件夹跌落,在厚重的办公桌上发出脆响。 他脸上的笑意收起,渐渐呆滞地凝固。 陈安梨羞愧地抬手捂住了脸。 —— 打合同的时候,陆屿修一直在打印室盯着陈安梨绕来绕去。 她把一些重要的条款念给他听,陆屿修盯着她一开一合的小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陈安梨无奈地捏着合同草稿看他:“喂,这位先生,好歹要签卖身契了,你认真一下紧张一点好吗?” 陆屿修一脸镇定,视线盯着她:“卖给你吗?” 陈安梨一怔,突然被撩红了脸,躲开他的视线,摇头装不懂:“我这么贫穷,买不起的。” 手忽然被捉住,陆屿修直接把自己的钱包放到她手心:“里面有很多钱,都给你。现在买得起了。” 陈安梨诧异地挑了挑眉,看他一脸认真甚至期待的神情,好笑道:“你是让我用你的钱买你吗?有这等好事?” 陆屿修非但没觉得难为情跟着她笑,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看出了陈安梨脸上揶揄的意味,他垂眸认真想了想,很快问她:“或者,这个给你。”他指着钱包,手指很快绕过来落到自己脸上,“我是赠品,不能不要。” 陈安梨没止住,被他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 她捂着肚子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抬手就去捏陆屿修的脸:“你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可爱好不好!太可爱了我要把持不住了。” 陆屿修蹙着眉,任由她肆无忌惮地捏着自己的俊脸,眼眸幽深,低沉的声线飘入她的耳朵:“你可以不要把持。” 天…… 诱人犯罪啊诱人犯罪…… 陈安梨抬手遮住他近乎能蛊惑人心的视线,不想被他全盘主导,借机找回场子,逗他:“这么想跟着我呀。那叫声姐姐听听?” 陆屿修任由她遮着自己的视线,眼眸微垂,睫毛在陈安梨指腹和手心扫过,激得她浑身一震,手指屈了屈。 他反问:“叫了会有好处吗?” ……又是好处! 陈安梨脸红着移开手掌,愤愤地“哼”了一声。 不叫就不叫,才不给他好处呢。 等哪天找机会把他灌醉,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变回小奶狗叫姐姐,她不仅要听,还要录成视频! —— 因为之前离开,是带着一种近乎斩断过去的决绝,陈安梨把临夏这边的房子都退租了。 现在临时找也不好找,倒是公司那边,几乎是签好合同那一刻就问陆屿修要不要住到公司给他找的公寓去。 地段比之前那个要好。 一天折腾了两个城市忙着辞职又入职,陈安梨实在无力再折腾,于是陆屿修直接答应了,然后拿到地址,开车带陈安梨过去。 偏偏这种时候陈安梨撑着最后的意念,还要矜持一下。 “我只是今晚借助一晚,明天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的。” 陆屿修蹙眉不满地看她。 陈安梨非要坚持:“我认真的!你还小,我不能过早的拉着你犯错误。” 陆屿修的声音浅淡自然:“一年半以前,刚见面第一天,你就把我领回家了。” 之后一起住了很久。 他没再严厉地拆穿她,只给她一个暗示性极强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言下之意,那个时候,他更小,不一样一起住的好好的,觉得小奶狗真香吗? 陈安梨脸颊一红,被无情拆穿后格外没有面子。她咳了咳,强撑着否认:“今时不同往日啊!我那时只当你是弟弟,对你没有半分非分之想的!现在我们虽然在一起,但是我总要替你考虑为你负责的啊……” “我那时对你满是非分之想。”陆屿修眼里幽深流转,偏头看她,蓦地勾了勾唇,像是夜色中无形的引诱,“你可以想回来。” 陈安梨被他唇角的弧度和梨涡勾得失神。 陆屿修摆正了神色,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承诺:“安梨,你放心。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任何的。” 他叫“安梨”的时候,不同于“安梨姐”的软糯,反而带了点勾人意味的撩拨,以及像是喊了自己的专属物一样的轻微占有欲。 陈安梨正陷进他温柔的眼瞳和真诚的话语间,就听他接着道:“不过,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肯定忍不住。” 像是撕开无害表皮的大灰狼,陈安梨有片刻清醒,她眼眸猛地睁大,却只能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跌进陷阱里。 车子刚好到达目的地,轮胎和地面急剧摩擦,很快猛地停下。 陆屿修偏头,目光灼灼地望她,像是撩拨又像诱哄一样啄了她的唇一下,然后仿佛赌谁更早沦陷一样看她:“你只用管好自己,千万不要同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车门被拉开,陆屿修跨出去,绕过车前给他拉开车门。 陈安梨扯了扯嘴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跳。 她蓦地深吸一口气,像是潜水的人猛地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一下,在陆屿修绕过来之前愤愤地捂住脸,无声尖叫:不行!她就是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啊! 一路折腾一路抵抗,两个人终于上了楼,打卡开门。 公寓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收拾,所以十分干净,完全没有灰尘。 陈安梨前一秒还在嚷自己肯定能管好自己,希望陆屿修千万不要勾引她云云…… 结果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下一秒就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陆屿修洗了澡出来,看着沙发上睡得很沉,胸前春光露了大半也毫不知觉的人,苦恼又甜蜜地摇了摇头,认命地把人抱回床上。 轻轻把陈安梨放在柔软的床上,感受着她轻缓均匀的呼吸,陆屿修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 手刚要从她脑后抽出来。 陈安梨忽然抬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她无意识地抬头吻了他的唇一下,有些偏的吻落在他的唇边,恰好梨涡的位置。 陈安梨咂巴着嘴,无意识地嘤咛:“你别……勾引我……” 陆屿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句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看她噘着嘴有些耍赖的睡颜,努力忽视自己刚刚冲了澡的身体起的变化。 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安抚她梦中的情绪。 直至她紧皱的眉头松开。 有点无奈地直起身,陆屿修把薄被往她身上盖了盖,转身再度进浴室前无奈地想。 到底是谁勾引谁,谁对谁的诱惑更致命,她根本一点概念都没有。 算了,总有一天,她会懂的。 第56章 陆屿修悄悄回国第一周,他回来的消息就在国内传遍了,在娱乐圈迅速掀起了一阵风潮。 毕竟在最红资源最好的年纪默不作声消失一年多,只出作品不见人,这在当今流量小生里简直就是奇迹一般的存在。 头几天,还只有“知情者”有意无意的透露和揣测,让营销号拉着粉丝蹭了不少热度;后几天,终于有记者蹲守到陆屿修在临夏市出没的照片石锤。 他穿着衬衫休闲长裤,戴着黑色口罩,气定神闲地几度出现在某小区外的某个超市内,身旁还跟着一个长卷发的女生。 一周内,这张照片在娱乐圈里轮了又轮,从一开始陆屿修低调回国,到陆屿修女友曝光,再到陆屿修疑似隐退,陈安梨看到的时候,谣言已经传成了“陆屿修隐婚生子退隐娱乐圈”了。 她嘴角抽了抽,把手机拿给在沙发上认真看着电脑处理工作的陆屿修。 “快看,见证谣言是如何传播的!” 陆屿修的视线只在屏幕停留了一秒,就顺着移到陈安梨的脸上。 他的眼底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工作被打断的恼怒,反而凝着无限的纵容。 “这是我第一次希望谣言能是真的。” 陈安梨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怔了不到一秒,脸还没来得及红,很快转为震惊。 因为陆屿修话音刚落,趁她不注意,轻轻就着她举着手机的姿势,在那条八卦下方点了一个赞。 手机几乎在下一秒以疯狂的速度震动起来。 陈安梨半张着嘴,被这猛地一震,几乎是瞬间惊醒过来。 她原本在沙发上趴着,倏地坐了起来,拧着眉一脸紧张地把手机收回来,看着上面那个大大的赞和瞬间飙升的私信箱以及无数评论和赞,头差点炸了。 她一面飞快地取消了赞,一面退回去看热搜,最新列表,“陆屿修点赞隐婚”已经悄然无声地被顶了上来。 绝望地扶额,陈安梨下一秒对着陆屿修咆哮:“啊啊啊!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才登陆了你的微博啊!” 死了死了,陆屿修本人点赞,这不是坐实就是智障了。 陆屿修本人表情依旧淡淡的,甚至空余出几秒偏头对着她轻轻勾了勾唇:“我刚刚看到了。” “????”陈安梨满脑袋黑人问号的难以置信,“那你还——” 手机屏幕下一秒显示了电话拨入,悠扬的钢琴声在下一秒响起。 陈安梨止住话音,看着屏幕上“陈主管”三个字,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接了起来。 “喂,陈主管——” “安梨,怎么回事?屿修他、这——你干的还是他干的啊?”那边,陈主管干燥沙哑的嗓音里听得出的上火。 陈安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大言不惭道:“那个,屿修他、刚刚不小心手滑了……” “不小心”三个字,陈安梨愤愤地瞥一眼某人落在电脑上做了恶还无辜且修长的手指,近乎咬牙切齿说出口。 “他玩不来这些就你先管着嘛。我之前说过多少次,”陈主管一副我就料到是这样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就照这样,营销号这一晚上蹭热度瞎写,到时候说是手滑了谁信?这种谣言起了,多难灭下去啊。” “是。”陈安梨垂头承认。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她就不该一时图好玩拿这种事逗陆屿修,他现在完全不在她的控制和想象范围内。 深吸一口气,陈安梨刚准备提醒陈主管赶紧训完一起想对策,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像是揽着亲昵的爱人一样绕过她的肩膀,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陈安梨一时没有防备,低呼了一声,转头,陆屿修已经坐正了,拿着她的手机轻轻贴到自己耳边:“是我。” 那边陈主管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变得谄媚且温和,很自然地开始嘘寒问暖。 陈安梨愣了愣,在心里鄙视之。 陆屿修的手指轻点在键盘上,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沉清冷,却掷地有声:“明天就开发布会吧,定好时间通知我们。” 陈主管近乎难以置信,不是因为发布会提前一周,而是这话是从陆屿修嘴里说出的:“明天?你……确定吗?” “嗯。”陆屿修低低沉沉地应声,他抬头,就看到陈安梨咬着下唇,一脸紧张又警惕地盯着他。微微转身,空着的手伸过去,轻轻握住陈安梨紧张地落在膝盖上的手,安抚性的揉了揉:“今晚可以先发个声明,关于回国和续约的。” 陈主管求之不得,连声应:“好好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发。你们这边记得转发或者也发条微博啊,我跟安梨再细谈。” 本来,他们一直战战兢兢想着什么时候公布,却苦于陆家和陆屿修的关系,不敢轻易公布。 陆屿修主动提出来了,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莫大的台阶。 电话终于挂断,陈安梨捏着手机发愣,过了会儿,盯着陆屿修愤愤不平道:“事情都让你做了,我感觉我离失业不远了。” 陆屿修以最快的速度读完了邮件最后的字,加了反馈发回去。他放松下来,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收紧:“那你可以考虑换一个职业,只要在我身边,永不失业的那种。” 悠扬的视线和深重的呼吸,暗示意味不要太强烈,陈安梨差点又被他蛊惑。 她抽回手来,秉着绝不轻易被勾引的原则,拿着手机躲开他,去另一边处理后续。 陈安梨一边往沙发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瞪着他严肃警告:“我们说好的,不可以主动走漏风声哦,你刚刚算作弊,黄牌警告,知道吗?再有下次,我就——” 她拿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却毫无威慑力,陆屿修看着她认真教训小学生般的模样,只觉得可爱。 十分钟后,工作群跳了跳,陈安梨点进去,那边的声明已经写好,通知各部门相关平台发布。 陈安梨大致扫了一圈,上面很简短有力地官方证实了陆屿修已经回国,并且仍旧签了老东家的消息,一时引起粉丝狂欢。 第二点,星联官方号指出将会和国内第一视频网站合作,打造一款全新的大型明星真人秀,这也将是陆屿修演艺生涯的首次综艺活动。陆屿修的洁癖已经痊愈,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 最后,官方澄清照片中和陆屿修并列的女子是陆屿修前经纪人,也是以后仍旧会带他的经纪人。 不得不说公司公关部的文案进步越来越大了。 声明刚发出去不久,微博上的风向就变了。 粉丝们开始狂欢,有组织有纪律般的去反驳,为自己的偶像说话,为他的回国激动无比,更为他身边的女人只是他以前那个经纪人而狂喜。 在这之前,不知道是谁引导的,一直说陆屿修身旁那个女人是他隐瞒了许久的圈内女友,还扒出来某三线女星和照片上的女人同款发型身高是差不多的照片。 最重要的是,该女星恰好公开表示过自己是陆屿修的粉丝。 陈安梨看着粉丝们从抓着该女明星骂个不停,到瞬间安静,并且庆幸该神秘女子只是陆屿修的经纪人时的狂欢的模样,心虚又愧疚。 如果公布了陆屿修的女友就是她这个朝夕相处的经纪人的话,只会骂得更狠吧…… 缩了缩脖子,陈安梨挑好了陆屿修的照片,一个侧脸剪影,手指飞快地按下一行短短的字“我回来了。” 发出去之后,她邀功般地拿给陆屿修看,这次小心谨慎地紧盯他的手,生怕他突然又有什么举动。 “怎么样?是不是超像你的语气?高冷又傲娇。” 陆屿修只看了一眼,视线就从手机落到她的脸上。 陈安梨被他的视线看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屿修忽然倏的往前,抬手落在沙发背上,就把她抵在自己和沙发背之间。 温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裹挟着他身上清冷好闻的气息。 陈安梨紧张地屏住呼吸,警惕地问他:“干什么……我又没有讲错……” 陆屿修幽深炽热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薄唇微张,忽然轻柔而低沉地开了口:“我回来了。” 陈安梨一愣,下一秒,陆屿修的手轻轻地爱抚着她的脸颊,蓦地弯唇,颊边的梨涡格外清晰,像是轻轻的矫正她的语气一样的开口:“这种话,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讲。” 犯规啊啊啊…… 陈安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撩拨得脸红心跳,鬼使神差地抬手揽着的脖子,凑在他梨涡处轻轻啄了一口。 回过神来的瞬间,陆屿修已经眼眸深沉地凑近她,想加深这个吻。 陈安梨偏头躲过,无视他眼底的委屈和不满,手握着手机抵在他的胸膛,故意忍着笑抬眼睛瞪他:“我告诉你,我可以随便亲你但是你不能亲我。” 陆屿修脸上隐忍的表情格外明显,眉头微微蹙起,声音低沉暗哑:“为什么?” “都因为你,你粉丝骂了我超多的。而你现在刚好又落在我手里了,”陈安梨面上看不出真的恼意,有些忍笑着无辜瞪他,“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嘛,你就忍忍啦。” 陆屿修垂眸沉默片刻,很快掀起眼皮看他,幽深的眼底三分委屈,七分期许:“那你什么时候再亲我?” 陈安梨被他认真的语气和无辜的话语撩拨得一怔。 过分撩人的模样……也太可爱了吧。 忍着脸红的感觉,渴望看更多,她找借口敷衍:“我生气着呢,等我心情好点的时候吧。” 陆屿修就像一只兴奋的扑向主人却被冷落的乖狗狗,眼神委屈的一暗,脑袋软趴趴的顺着视线垂下,搭在她的颈肩,极其委屈地蹭了蹭,声音低沉撩人:“安梨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太过诱哄的语调,陈安梨躲着脖颈间的痒意,手却觉得无处安放,不知道是要推开他还是渴望把他揽得更近。 被他觉察了弱点,只要软声软气半诱半哄地撒娇,她就会瞬间想要丢城弃甲,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温柔攻击这一点,让她深深沦陷。 陈安梨挣脱不得,人被哄的脸红心跳迷迷糊糊,被陆屿修顺势按到长沙发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 陆屿修的手揽着陈安梨的脑后,薄唇温柔而克制地在离她的唇只有微小距离的地方,开口时的震颤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而起:“就亲一下,可不可以?” 意识被他低沉蛊惑,陈安梨点头的瞬间,唇瓣轻轻贴了他的一下,闭上眼睛前,看到他唇角得逞的弯起。 又上当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陆屿修揽着她的手用力,明明是在祈求她给自己一个吻,却莫名占据了主动权,引导这一切的发生。 陈安梨被亲的迷迷糊糊的,只感受到他的身体苏醒后清晰的变化,被他极度克制的压制住的欲望化身为唇瓣上的每一丝触感,四处寻找着疏解的出口。 陆屿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很快想了起来。 陈安梨陡然睁开视线。 她整个瘫软在陆屿修的怀抱里,入目就是陆屿修闭着眼睛,投入而神情的模样。 偏头躲开他的唇,打断这个吻,视线正好瞥到亮起的屏幕上的字。 陈安梨气喘吁吁地推拒着,陆屿修很快又不管不顾再次压下来的胸口,她只好飞快的出声提醒他:“你爸爸的电话!” 陆屿修一顿,陈安梨趁机挣脱,跳到沙发后,眼睛亮晶晶地警惕地盯着,不忘提醒他:“快接啊,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就说我不在!” 撑着沙发坐起身,陆屿修深重缓慢地呼吸,把自己身体的燥热缓缓压下去。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伸到前面,拿起手机按了接通的瞬间,语气和神情已经沉了下去。 第57章 陈安梨支着耳朵听,那边也沉吟片刻,像是跟这边的陆屿修赌气一般,谁也不肯轻易开口。 等了良久。 陆远征缓缓呼出一口气,低沉威严的嗓音开了口:“你回国了。” 是知晓一切的肯定的语气。 陆屿修浅浅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回答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就再没说话。 等了两秒,那边陆远征先开了口,倒是不再压抑着和这个倔了快二十年的小子比谁更倔,径直说出来意,语气中带着不满:“回国了不知道回来?” 陆屿修还没应,就听陆远征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低沉的叹息:“过两天,是你母亲的忌日。” 安静的房间里,陈安梨几乎可以听清陆远征在电话那头说的每一个字。 她的视线很快移到陆屿修脸上,怕触动了他,只敢小心翼翼地盯着,带着心疼和怜惜。 陆屿修也只静静的听完,自鼻息间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回答了一件与自己不甚有关的事。 等了等,在陆远征发怒的边缘,他终于开了口:“我知道,我会回去。” 陆远征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下一秒而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把她也带上。” 陈安梨一怔,反应过来的瞬间,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陆屿修好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小心又难以置信地抬手指了自己的脸:“我?” 陆屿修点头,抬手很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有我在。” “你爸爸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陈安梨有些忐忑又紧张地问道。 陆屿修的手像是温柔的梳子,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帮她抚着,声音清浅淡然,“他在我身边安排了人,应该在美国的时候就知道了。” 陈安梨绝望的扶额,只觉得自己像骤然接受了暴击一样,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也是为难大佬忍这么久了。 算了,反正她一开始就没有抱能一直瞒下去的希望,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早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下,倒是逼得她不得不坦诚了。 陆屿修坐在她旁边,认真地通过电话通知了助理他的行程,很快偏头看陈安梨:“如果实在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算了。”陈安梨趁着陆屿修不备,突然抬手捏了他的脸颊,并且很过分地揉了揉,苦笑道,“你家那位大佬太可怕了,我得时刻盯着你,免得美丽的修修小王子被软禁了。” “以你们家的安保措施,我应该还没救到你,在大门口就被电网连人带马给击毙了。” 她开了一个玩笑,自己先笑的止不住了。 陆屿修的眼底亮晶晶的,也不恼。静静的任由她动手动脚,轻轻地开了口:“你已经救了我。” 温柔的,郑重其事的。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即是天赐的救赎。 陈安梨蓦地脸颊一热,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低下了头去。 —— 星联给陆屿修准备的发布会是在第二天上午。 一大早,两个人就早早的赶到了场地。 陈安梨沉迷地透过化妆镜看着坐在椅子上,安静的闭目,任由专业化妆师在他脸上摆弄的男人,只觉得百感交集。 陆屿修是真的痊愈了,只一年多的时间,他成熟成长的速度令她惊愕。 明明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男人,岁月也仁慈得把他打磨得精致而神圣,他却用完美主义的苛刻,把自己打磨成一个更易被这个世界接受的强者,只为接近她。 意识游走的一瞬间,手机在手心震了震,陈安梨猛然回神,听到化妆师极其温柔地让陆屿修睁开眼睛。 他的视线通过化妆镜对上她的,陈安梨立即对着他笑了一下,很抱歉地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门的位置,小声道:“我去看看前面准备得怎么样了。” 发布会相比陈安梨想得要盛大很多,因为准备得时间短促,她只能极尽可能配合各部门,不要出任何错。 现场已经来了近百家媒体平台以及相关公司工作人员和粉丝。陈安梨瞥一场受访席背后的巨幅海报,有些触动。 是一张概念海报,幽蓝几近于黑的天空中,群星闪耀,再远处的边缘隐隐闪着极光。远传是群山连绵,近处是一个背着行囊,手里握着拍摄器材的洒脱旅者的背影。 广袤无垠的夜空下,只一个洒脱的背影,以人类单薄的身影和坚定的意志,向着更远处的星光而去。 旁边是流星一般潇洒滑过一般的字体,交错写了几个大字《追星星的人》。 陈安梨在第一眼看到这个海报的时候就被惊艳到了。 她其实一直在想陆屿修出现在娱乐圈,以及现在再度回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以陆屿修的能力,她相信他可以比大多数人做的都要好,但是这不应该是一个极其有说服力的理由。 直到她看到这个企划和最终海报。 星联想让陆屿修回来,陈安梨一直都知道是出于他的人气以及实力带来的商业价值,但是这一次,她确实从星联身上看到了绝对的诚意。 这是一档为陆屿修量身打造的综艺,陈安梨只看着的一瞬间,都觉得,必须是陆屿修,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临大已经主动联系了陆屿修,询问他恢复课程和学业的计划和安排。陈安梨觉得,不管当初是因何原因停在这里的,现在从这里开始,一切都刚刚好,不算晚。 场务在那头通知大家发布会还有五分钟正式开始。 各部门已经做了充分安排,台下的记者们已经在不停地对着海报拍着,调整角度和焦距,力求最好最特别。 星联高层来了不少,足可见对此次发布会和项目的重视。 嘉宾挨个坐定后,陆屿修按流程最后从台侧出场。 台下除了媒体,还有很多陆屿修的粉丝,于是在他被两个保安簇拥着上台的时候,底下几乎是瞬间响起了如潮的掌声和喊叫声。 陈安梨在台下,和其他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看着台上讲话作介绍的发言人,视线移到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发型被造型师做成一个小背头模样、优雅冷傲得像个混血王子一样的陆屿修,心跳不自觉加速。 主持人一开始就郑重介绍了今天是陆屿修回国后第一次接受采访宣布回归,轮到陆屿修发言,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人前发言和处理这些,逻辑清晰,话语简短,吝啬到不肯多说一个多余的字。 台下又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呼喊声。 终于从回归的事谈到今天发布会的项目上。 项目负责人站出来讲了一下节目立意和构想,最后抛给大家一个悬念,让大家猜测节目要请的别的神秘嘉宾和全新原创节目的形式是什么。 很快,就到了答记者和粉丝问的环节。 陈安梨几乎比陆屿修本尊都还要紧张。 她吞咽一下,专注地听着双方一来一往的问答,生怕哪个问题,陆屿修一个“不小心”的泄密。真到这种时候,她可能会被当场丢应援物到脑袋上吧,陆屿修应该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吧? 前面几个问题,陆屿修回答得堪称教科书式完美。 问着问着,话题就移到了媒体和粉丝最关心的问题上:“屿修现在的感情状态是?” 记者的声音带着压抑不在的笑意和激动,台下的粉丝几乎是瞬间因为这个问题的提出而欢呼尖叫,整个发布会的气氛也越来越攀向顶峰。 陆屿修修长的手指气定神闲地点在桌面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陈安梨的方向,瞬间在人群中准确捕捉到她的身影,同她四目相对。 陈安梨正跟着底下的人笑,看到他的眼神,只好幅度很小地摇了一下头。 旁边的主持人注意到陆屿修的视线,很快开了口:“来来,屿修,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随时随地依赖自己经纪人。你别怕她威胁,你有粉丝帮你撑腰!说实话。” 台下有粉丝应和着大喊“对”,全场哄笑,气氛一时攀上顶峰。 制作人在一旁圆场:“屿修还小,大家就不要问他这么灵魂拷问的问题了。” 没有直面回答,却暗示意味十足。 于是主持人在粉丝们满足的欢呼声中提问。 不知怎么,问题就绕道了陈安梨身上。 太过专注的时候,人反而容易走神。陈安梨刚刚看着陆屿修安静的面庞出神片刻,台下的迷妹们的欢呼让她清醒。 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愣怔了一秒,主持人已经在冲着她招手了。 “来,让我们把屿修的美女经纪人请上来好不好?” 架不过全场的热情,陈安梨有些忐忑的走了上去。 主持人问:“当时是怎么样的契机签约屿修当艺人的呢?” 陆屿修把自己的话筒举到陈安梨嘴边,陈安梨很老实地回答:“在路边刚好捡到了……” 这是为数不多可以和外界透露的实话,但是却引起满场欢笑。 主持人也笑着圆场:“麻烦发布会结束写个地址给我,我也过去捡几个回家。” 话题突然跑偏,不过本来也算是陆屿修的回归发布会,粉丝们也乐于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个人私事。 绕来绕去,发现陆屿修身边能真正扯上亲密关系的异性,就只有经纪人陈安梨。 于是,好不容易从话题中心侥幸逃脱的陈安梨忽然又被主持人点了名。 “私下里屿修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陈安梨想到陆屿修近日的改口,在两种属性之间自由切换的模样,强迫自己止住遐想,故作冷静地回答:“就叫安梨姐。” “对这个称呼满意吗?有没有想过最想他怎么称呼你?” 这个问题就有点设陷阱的意思了,陈安梨有些为难地笑了一下,很快回答:“就……姐姐吧。” 台下粉丝跟着笑。 主持人看陈安梨这边问不出什么劲爆的消息,话题趁机转回到陆屿修身上。 “屿修呢,经纪人姐姐平时怎么叫你?” “名字。”陆屿修的声音清冷浅淡,含混着一丝不满。 带了点赌气意味的话,引得底下粉丝一片尖叫。 主持人也跟着红了脸,很快问他:“那屿修对这个称呼满意吗?有没有想过希望经纪人姐姐怎么称呼自己?” “哥哥。”他回答得快而清晰。像是早就为这个问题设想过答案一样。 陈安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下面的粉丝顿时不满了,摆着手说不行。 主持人似乎也没料到陆屿修会作出这种回答,接着打圆场:“所以屿修比较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女生?” 陈安梨顿时心里一紧。 这主持人是什么运气,随手一猜一个准啊。 陆屿修很坚定地摇头:“不是。” 台下的粉丝又是一阵惊呼。 制作人主管都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陆屿修的粉丝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姐姐粉阿姨粉,太过表露喜好,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打破这部分女生的幻想。 陈安梨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脸上虽然笑着,手却抓紧了话筒。 主持人于是又绕过来问:“那是希望未来的女友能够称呼自己为哥哥吗?真是让人有些意外啊。” 陆屿修倒是没有被主持人调侃到态度变化,他反而很认真地解释:“希望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可以这样叫。” 台下的粉丝被他脸色浅浅的笑意和梨窝撩到,齐声尖叫“哥哥”。 气氛终于被拉回正轨,陈安梨好不容易收住了紧张的心绪,分分钟想把陆屿修拖出大厅,在人群之外好好谈一谈。 那边,主持人笑着听完粉丝们的喊声,很快问陈安梨:“经纪人感觉屿修的这个建议怎么样?” 陈安梨正愁找不到时机提醒陆屿修别这么随时随地让她提心吊胆呢,闻言很快威胁地瞥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刚刚平息的笑声瞬间又充满了整个发布会现场。 陈安偏头,正巧看到陆屿修侧目看着她的笑,灯光下,他的眼底犹如洒满了细碎的光,颊边的梨窝浅浅,瞬间将她的心弦拨乱。 —— 发布会结束的当天下午,两个人直接赶往g市,陈安梨一想到要见陆屿修的父亲,多少还是忐忑,饭也没吃多少,到了g市,才发觉自己有些饿了。 车子顺着一直开进了别墅的大门,一路畅通无阻。 陈安梨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说自己肚子饿了,这简直是在任性搞事了。被陆远征看到了,大概会以为她在挑衅大佬的权威。 下了车,管家已经在别墅门口等着。 陈安梨有些忐忑,一瞬间觉得手心的汗涌了出来。 陈安梨很恭敬礼貌地鞠了一躬,管家在前面只淡然又疏离地颔首,转过身去帮他们开门。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要缓缓呼出来,忐忑地交握在身前的手忽然被陆屿修伸手捉住了。 陈安梨愣了一下,一口气卡在胸口,刚要跟他说收敛一点,门已经被打开了,陈安梨下意识地转头,就看到一脸严肃威严地站在门口的陆远征。 陈安梨的手还被陆屿修握在手里,她的嘴半张着话还没来得及说,被这猝不及防的画面吓了一跳,心跳骤然加速又猛地停了半拍,她的视线和陆远征探寻的目光相对,然后对着对面蹙着眉的男人,在静谧的氛围里,响亮而短促地打了个嗝。 第58章 画面尴尬地静止住。 陆屿修几乎是瞬间就担心地上前一步查看她的情况,陈安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屿修高大的身影靠过来,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渴望被他全部遮挡,千万不要在陆远征那边有任何存在感。 “怎么了?”陆屿修关切地问她。 陈安梨摆手摇头,刚一张嘴,“嗝——” 又是一个响亮而短促的嗝。 她即刻拿手捂住嘴,羞愤得连头也不敢抬了。 管家秉着极高的专业素养,一动不动地绅士地扶着门站着。 等了等,陆远征终于沉着声音开了口:“进来吧。” 他高大的背影转过去,向着沙发走过去。 陈安梨捂着嘴根本不敢动,恨不能此刻这道门能自己关上,隔绝她和世界,别再打开。陆屿修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顾着担心她的状况。 他牵着陈安梨的手进了门,在陆远征审视的目光中一路往前,然后,从陆远征面前经过,径直绕到了餐厅的方向。 一路上,陈安梨匀速每隔一秒打一个嗝,看上去,陆屿修就像牵了一只被人类吓到打嗝的小奶猫一样。 餐桌一旁有温水,陆屿修接了一杯,递到陈安梨嘴边,视线紧张地注视着她紧张得通红的脸颊:“是不是呛到了?喝点水。” 陈安梨摇头,又打了一个嗝。 她有些绝望地放下手来,陆屿修已经捏着杯子,把杯沿贴到她唇边。 俯身小心地喝了一口水,下咽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再一个嗝呛到喷陆屿修一脸,还是当着他的总裁父亲的面——那她真的功德圆满了。 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感觉发紧的食道都被滋润了,陈安梨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渴望着打嗝的劲头过去,视线对上陆屿修紧张又期待的目光,又短促地打了一个嗝。 陈安梨蹙着眉,感觉自己像只吃萝卜撑着的兔子,有些无措地看着陆屿修。 陆屿修抬手把杯子放回餐桌上。 他修长的手指在餐桌上停了一秒,在桌沿敲了敲,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一样。 陈安梨刚想问陆屿修自己这个样子要怎么办,又是一个突然的打嗝。 几乎是瞬间,陆屿修忽然偏头,准确地吻住她。 陈安梨愣了一下,眼睛猛地瞪大,下意识地看向隔得不远的客厅,呼吸都忘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抬手推拒了一下吻得轻柔而动情的陆屿修,愤愤又小声地质问他:“你干什么……” 陆屿修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陈安梨皱着眉,有些不满他这种时候带她冒险。 “你爸爸看到一定会把我赶出去的……” 陆屿修的眼帘低垂,静静地看着她嫣红的唇瓣,听着她小声的责怨,终于抬眼同她对视,有些放心下来道:“好了。” 陈安梨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自己不打嗝了。 她停了两秒感受了一下,确认不打了,有些雀跃起来:“好了!不打了。” 确认她刚刚是乍一下被陆远征吓到了,陆屿修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迟缓:“紧张?” 陈安梨点头:“有点,不过现在还好。” 她苦笑着看陆屿修:“反正也不能更丢人了。” 还没进门,她就已经达成在陆家别墅丢人新高峰了。 陆屿修的手在她后背的力道放得更轻,声音也贴近了些,带了更多轻易泄露的柔情:“不然,你先去楼上等我?” “哎,算了算了,”陈安梨一看他一副当真的模样,赶忙紧张地拉住他,“来都来了,我总不能一直躲着啊。” “你刚刚都吓到了。”他一副对着自己亲父亲还护短的模样。 陈安梨自觉理亏:“那得怪我自己啊……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因为我怎么没吃东西。” “我叫阿姨做点东西给你吃。”陆屿修刚刚也猜测了这个原因,就要出去。 “不用了不用了……”陈安梨发现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拉着他,“你们就在外面我也吃不下啊……先去见你爸爸吧。” 陆屿修一脸怀疑地盯着她:“你可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陈安梨疯狂点头,注意到他唇上沾了她蔷薇色的唇膏,抬手一点点沿着他的唇瓣帮他擦去。 这种事可不能露馅了,不然看在总裁爸爸眼里,不定她就成了多么不堪入目的形象了。 陆屿修的眸色陡然幽深,抓住她的手腕,眯眼问她:“你干什么?” 陈安梨看他一副想歪的模样,又气又急:“口红印!谁让你刚刚乱来……” 幽深的眸眯起,思忖一秒,陆屿修终于松了手。 “是因为你打嗝。” 他唇角上扬,看着陈安梨明显因为糗而红了的耳根和不满别着的唇,轻松甩锅。 —— 陆远征一直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拐进餐厅的两人终于磨磨蹭蹭地出来了。 陆远征就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管家给他新倒了一杯茶。他微微倾身端起来,细细品着。 一副捉摸不透的高深,又莫名透露着不满。 陈安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人已经跟着陆屿修到了陆远征对面。 陆屿修神情如同从陆远征那边复刻下来一样,清冷,高贵而不可亲近,缓缓坐到沙发上。 陈安梨忐忑地站在对面,不敢坐,小心翼翼地瞥着陆远征的神情。 陆屿修看她站着,抬手拉住她的指尖,嘱咐她:“坐过来。” 陈安梨哪敢。 她小幅度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深吸一口气,喊人:“陆先生,您好。” 毕恭毕敬,因为紧张声带发紧。 “不敢当。”陆远征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出的每句话都让陈安梨心惊,“陈小姐适应得很快啊,在这来去自如。要不,我也搬出去给你让个地方?” 陈安梨一听这话,心里就暗叫大不妙啊,大佬这是上来就对她发难啊。 她的手指紧张地在身前搅紧,只能小声道歉:“抱歉,陆先生,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陈小姐说话,我还能信哪句?”陆远征终于落下了茶杯,像是轻飘飘地落下棋子,将了她一军,“毕竟陈小姐每次来,承诺过的都没做到啊。” 陈安梨这下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一次,她让陆远征把陆屿修交给她,信誓旦旦地说会治好他的洁癖,结果却让他经历了那样的事; 第二次,她承诺会离开陆屿修,不再打扰他,不过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她又食言了。 这次更绝,之前她几度承诺绝不会对陆屿修这个“小孩子”动情,结果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在陆远征看来,这已经无异于同他直接宣战了吧。 陈安梨有些绝望地想,如果万一也许可能她真的嫁给陆屿修的话,她可能是第一个嫁入豪门里面,没有婆媳矛盾,反而有公媳矛盾的人了吧。 牛批啊她。 陆屿修的脸色沉了下来,直接拉着陈安梨坐下,陈安梨踉跄一下,跌进沙发贴靠着他的身体,很快有些欲盖弥彰地弹开,往旁边坐了坐。 陆屿修直接低沉着嗓音开了口:“有事就说事,你刚刚已经吓到她一次了。” 陆远征沉着脸冷笑:“丢下整个分公司跑回国,连家也不知道回,你现在是在反过来指责我吗?” 陆屿修神色淡然,抬起眼皮看他:“是你威胁,我才要这么做。” 陆远征被哽到,气得不轻:“几百亿的公司,在你看来就是威胁?我怎么没拿这些去威胁其他人?” 陆屿修不置可否。 陆远征的眼神顺着瞟到陈安梨身上,她吓得瞬间坐直。 “陈小姐,你又和他签合约了?” 陈安梨愣了一下,只能抓着膝盖的裙边应:“是……” “娱乐圈有那么好?”陆远征的手落在沙发扶手上,不轻不重地敲着,深邃的眼眸间积聚着散不开的审视,“值得你们这样一次又一次回去。” 陈安梨的手在膝盖上一停,忽然哽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自己都想了很久的问题,她以为陆远征并不会在意他们两个的缘由。 而她从不敢细想陆屿修是为了什么。 陆屿修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也在思考,没有回答。 陆远征的手敲了敲,语气不易察觉地放柔了些,像是个普通长辈般的带着无奈和叹息:“陈小姐的话,我或许还能理解,你对这行也许有爱,但是屿修他从小就不热衷于别人的看法和喜好。站上那个舞台的理由,也许只是因为你在台下看得到,仅此而已。” 陈安梨一怔,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她偏头看陆屿修,他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谈论的焦点并不是他。 陆屿修偏头来,看着陈安梨脸上乍现的愧疚和不自信,不动声色地蹙眉,对着陆远征抱怨:“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你现在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陆远征的手不疾不徐的在沙发扶手上点着,语气终于带上一点普通长辈的严肃和叹息:“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在这个圈子里做一辈子,做到再高的高度,创造的财富可能也不及现在的陆氏资产的一隅。这样的话,还有意义吗?” 陈安梨被问得无地自容。 以她的人生经历和见识,从没想过会跟这样的家庭和人扯上关系。这种动不动几百上千亿资产的谈论,挥挥手拿几百万玩玩的剧情,她青春期之后就没再幻想过了。 所以,被陆远征这发自灵魂的一问,她也对娱乐圈和她究竟凭什么能留住陆屿修产生了怀疑。 陆屿修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严肃了一些。 他不像陈安梨,生来自带一种俾睨一切的高傲感,看向陆远征,竟然是势均力敌的对峙:“意义不一样。如果不是遇到安梨,我也许只会在陆氏和你手下做一个永远的傀儡。一生掌握着除钱以外再无其他的东西,到死的时候,却连钱都带不走,又有什么意义?” 这话,无异于挑战陆远征的权威。 但是陈安梨承认,这一刹那,她的感动几乎先让她想即刻站起来给陆屿修鼓掌,然后,毫无顾忌地去拥抱他。 陆远征似乎也没想到陆屿修会轻易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幽深的眼眸眯了眯,似乎在思忖,等了会儿,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那你就能肯定她不会离开你吗?” 两个人俱是一愣。 陆屿修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 他的眉头蹙了蹙,像是带了点愤懑地盯着陆远征。 陆远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目光轻缓的移到陈安梨脸上,蓦地问出一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陈安梨一愣,脸腾地红了。 管家就站在一旁,岿然不动站得笔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即刻澄清:“陆先生,您别误会,我们两个就是很纯洁的……” 陆屿修审视的目光带着紧张也看向她,陈安梨左右为难,看他一眼,缓缓说出下面的话:“……爱情。” 得,还不如不解释。“哦。”陆远征却一副了然地样子点头,很快接着询问,“陈小姐这意思,是不打算对我儿子负责?” ……哈? 陈安梨想,这一瞬间,她一定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大佬……她没听错吧? 还是有钱人家的总裁都这么画风清奇? 这是在质问她这个“渣女”不对自己的宝贝儿子负责? 陈安梨满脸错愕和愣怔,很快被陆屿修拉着手站起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她去吃东西。”陆屿修一副听不下去的样子,拉着陈安梨往餐厅的方向走。 陈安梨处在惊愕中还没回过神来,被他拉着走了好几步,恍然想到自己还没回答大佬的审讯。 “陆屿修。” 陆远征低沉的声音在背后,连名带姓地喊他。 陆屿修终于拉着陈安梨停下,他头也没回,背着陆远征,语气淡然:“不走,我带她吃点东西。她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 陆远征似乎在背后叹了一口气,若有似无的,陈安梨觉得自己好像是听错了。 他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两年。到你在国内毕业,做出点东西来。做不到的话,就滚回家继承家业。” 陈安梨的眼睛猛地睁大,听到了比刚刚还让她吃惊的话。 陆屿修只垂眸瞬间,很快像是没在意一样,没有回答,继续往前。 陈安梨被他拉着踉跄一下,很快自己稳住,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陆远征眯着眼看着高出女孩一头的挺拔背影消失在餐厅转角,视线眯了眯,难得有些怅然和无力。 “先生。”管家弯腰下去,想要再给他添点红茶。 陆远征摆手:“不用了。去看她的花,都准备好了吗?” “都订好了,那边会提前送过来。”管家回答。 陆远征点头,想了想,轻缓地补充:“多准备一份吧。不是带了个人回来。” 管家有片刻犹豫:“您的意思是,陈小姐也一起去?” 陆远征点头,撑着沙发沿缓慢站起身:“一起吧。来都来了,毕竟是儿子最喜欢的人,带给她看看。” —— 陈安梨被陆屿修一路拉到餐厅,他去厨房嘱咐阿姨几道陈安梨爱吃的菜,便和她一起在餐厅等饭。 陈安梨没精打采地趴在餐桌上,指尖撩拨着花瓶里的花,眼神飘向陆屿修,忽然来了兴致,试探着问:“屿修,我觉得……你爸爸其实挺关心你的。” 陆屿修视线温柔地落在她脸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态度? 陈安梨蹙眉,倏地坐起来,看着他不走心都很帅的神情,撑着下巴轻叹,“我忽然觉得父母们挺奇怪的,像我妈,她总把爱我为了我挂在嘴边,却从来不在意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爸爸看起来对你关系不多,却总是在你的问题上让步呢。” 没有完美的人。 也许就注定了不会有完美的父母。 陈安梨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家里了,而那边也鲜少联系她。 似乎自从她表露自己没有和学长在一起后,就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冷战。 谁也不肯妥协,居然也能撑这么久。 陆屿修视线眯了眯,看着她脸上乍现的落寞,低沉着嗓音开了口,语气认真地不像样:“我们不会是他们这样的。” “嗯?”陈安梨刚刚回神,没懂他这突然的一句。 “以后我们有了小孩,一定不是这样的父母。”他的眼底仿佛有星辰万千,看着陈安梨,仿佛永恒的承诺,“我一定会对你们很好很好,不会轻易离开。如果你不喜欢小孩,那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我永远陪着你。” 太过深情的话,太过轻易地出口,像是一顿稀疏平常的午餐,陈安梨一怔,心跳却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一直没有敢细想关于和陆屿修的以后。 只知道现在她喜欢他,趁着年轻,哪怕没有结果也想一起度过一些年岁。 但是现在,被他不断提及永远,陈安梨忽然就想贪婪地想一下,永远是不是也是可以奢侈地想一下的? 陈安梨眼底缓缓积聚起泪光,她偏头躲开,刚好阿姨端着菜和面上来。 面前被面的清香和热气笼罩,陈安梨看着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刚刚收敛的泪意很快又弥漫出来。 她道了谢,低下头去夹了一筷子面吃,遮掩自己此刻太过动情的慌乱。 陆屿修看着她略显紧张无措的模样,目光更加幽深,带了点铺垫过后的狡黠:“安梨。” 他喊她,蓦地问道:“你真的没想过对我负责?” “咳……咳咳咳咳……” 陈安梨怔了一瞬,感动被驱散,终于如愿呛到。 她咳得眼睛红红的,泪花闪烁,幽怨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屿修:“怎么连你也乱问这种问题……” “看你紧张,逗你。”陆屿修轻笑了一下,颊边的梨涡乍现。他抬手摸了摸陈安梨的发,道歉,“抱歉,呛到了?” 陈安梨垂下头去,搅动了一下碗里的面,瘦了许多的脸颊在热气氤氲中若隐若现。 她吸了吸鼻子,带了点鼻音,忽然低低地开口:“我又没说我不会负责。” 像是自语。 陆屿修激动的手一顿,很快继续轻抚着,很轻柔地接道:“我听到了。安梨,你要说话算数。” 陈安梨埋头吃面,耳根泛红,在他注意下小幅度点了点头。 “我记得啦。” —— 陆屿修的母亲葬在与别墅相隔不算太远的另一个山头的公墓区。 地理位置很好,鲜少杂声和打扰,是很多富人和有名望的人安葬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山上自然生长了许多木兰花,后来被开发成规整的园区,到了季节,漫山遍野都是清浅的香气和素净的花色。 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风景。 扫墓那天,陈安梨跟着全家人起得很早。 她特意找了一身深色朴素的衣服穿,又把头发利落地扎了马尾出来,没化妆,就跟着陆屿修出了门。 陆远征已经等在车上,他只从后视镜瞥一眼陈安梨和陆屿修,很快就安静地移开了眼眸。 司机很快把车开了出去。 车内气氛沉闷异常,隐隐可以闻到木兰花的香气。 陈安梨嗅到,心里蓦地一暖。 她也从小喜欢木兰花,这个季节木兰应该没开,看来,陆远征是真的对陆屿修的母亲用情其深。 所以可以记她的喜好许多年,每每还想着给她带去最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不应季的花香和风景。 陆屿修也沉默异常。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衬得皮肤白皙异常,棱角分明的脸看着前方,眼神却像是陷入回忆一样,没有聚焦。 陆屿修每年都会陪着陆远征在忌日这天去山上看看她。 每次,他从不说任何话,除了被陆远征逼着叫一声“妈妈”,大多数时间,就是陆远征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语,或者长久沉默。 他说不上来自己对于这个母亲是怎样的感情。 她赋予了他这一生都根植于骨血的洁癖和孤僻的性格,让他在自我逼迫中长久地处于孤独;但是她也让他伴着木兰的香气长大,这是他生命中出血之外记忆最深刻的味道。 很淡,却很难忘。 也是这味道让他瞬间在陈安梨的帐篷里找到了安全感。 独属于他的安全感。也成了他记住她的标志。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和别人隔绝了,不会有更深的碰触和关系。 和父母尚且缘浅,更何况是他人。 但是陈安梨出现了。 就是有这样说不清的事,如今坐在车里,他竟然有些甜蜜而紧张地想着,要如何把陈安梨介绍给自己的母亲。 告诉她,这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是他存在的意义和追寻,也是他这一生的守望。 知道吗?你们身上有同样的木兰香。 陆屿修想,这样说也不错。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终于开始缓慢沿着山路爬坡。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渐渐平静下来的眼眸,手轻轻搭在他手上,安慰一样地虚握着,很快被他反握住,捏在手心里。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车人下车。 管家从后面的车取出花束来,一束束递到陆远征和陆屿修怀中,还给陈安梨也递了一束。 陈安梨道了谢,忐忑地接过,有些受宠若惊的看向陆远征。 陆远征神色淡然,移开目光,迈开步子的瞬间,淡淡的嘱咐:“进去吧。” 陈安梨设想过无数次陆屿修的母亲的模样。 她想,陆屿修生得这样好看,而且能让陆远征这样的人迷恋这几十年的人,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站到墓前的时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陈安梨有片刻愕然。 她以为陆屿修的母亲会是温婉型的,大气的美;亦或者是严苛的,张扬的美。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 少女的头发有些短,只到下巴的位置,脸小而精致,眼睛里仿若星辰万千,笑着的模样,自由而不受拘束,像是风本身。陆远征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弯身下去,把花束认真地摆在墓碑前面,认真地拿手擦拭着上面的细微灰尘。 像是背着她的也看到了陈安梨的目光,他低沉着嗓音淡淡开口:“这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我们刚认识。照片是我拍的,她很喜欢,墓碑上就让用这张。” 陈安梨轻缓的呼吸着,不敢打扰,只有点头,也不知道陆远征看不到,能不能感受到。 抬头,陈安梨看到了上面的名字“舜汐”。 宛若潮汐,转瞬即逝。 这样如风般来去自如的自由的感觉。 张了张口,陈安梨想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 忽然觉得她之前作出的所有才是她的风格。也无可指责。 舜汐,像是乱入人间的清风。 她只是找到自己的出口,回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了而已。 陆远征仰头凝望着照片上永远定格在时间海洋里的少女的容颜,这一刻,他似乎卸下了所有强大和防备,只是一个无法凝望到自己爱人的男人而已。 “我带儿子来看你了。你看看,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安梨有片刻鼻酸。 在她和世人的眼里,以为陆远征这样的人没有情。 陆远征停了停,仔仔细细把面前能看到的区域都擦拭干净,缓缓起身:“我也老了。你一直都没变。” “带了你喜欢的木兰,从别处运来的。你走的时候,园子里的木兰像现在一样,还没来得及开。” 陆屿修和陈安梨站在身后,静静听,好像这一刻时间静止了一般。 等了等,似乎陆远征满足于这片刻的安宁和独处。 他轻轻吐露一口气,很快转身,把前面的位置让出来。 陆屿修自动走了过去。 他倾身把花摆到旁边,停了一下,回头看陈安梨。 陈安梨怔了一下,走过去一些,双手把花递了过去。 陆屿修顺着把三束花摆在一起,很特别的造型,却不乱不浮夸,陈安梨直起身,刚要退回去,忽然被陆屿修拉住了手。 她侧目看陆屿修,刚好看到他幽深的眼底,有光一闪而过。 “妈。” 这是陈安梨第一次听陆屿修喊这个称呼。 在她的人生里,这是一件太稀疏平常的事,嬉笑怒骂,都会带出的字眼。在他这里却像是一生参不透的奢望。 “我来看你了。”陆屿修的视线凝望着前面的照片,“这些年来,我渴望摆脱你留给我的洁癖和恐惧,却又不得不活在这阴影下。我以前,心里对你没少怨恨,不过,以后不会更有了。” 陈安梨感受到陆屿修抓着自己的手收紧,带着坚定和怜惜:“我好了。你没等到的痊愈,我等到了。” 陆屿修低沉的声音明明是在淡淡的自述这件事,陈安梨却觉得他像是在心底里演练了千百遍,终于有一天说出这句话时的沉重和激动交织,反而只能平静。 唯有平静。 “这是安梨。她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会是我的妻子,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珍视的人。”陆屿修侧目看一眼陈安梨,薄唇轻轻弯了弯,带着难得的释怀,“之前对你只有怨恨,但是这次,谢谢你,让我有幸遇到她。” 久久无法从这段话中回神。 陈安梨觉得自己好像被陆屿修整个控制了心神,不然,为什么只是对上他的眼睛,听到他的声音,都能让她这样心跳不止,沉溺其中。 陆远征在身后低沉地咳了咳,终于让陈安梨回神。 她有些紧张地回头看陆远征一眼。 陆远征有些不满地看她:“我让你来,不是当摆设的。你没什么话要对我妻子讲?” 像是被人拎了后颈的猫,陈安梨倏地回身,视线对上笑着的少女,注意她颊侧也有一对浅浅的梨涡,似曾相识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喊人:“阿姨,我叫陈安梨。很荣幸能见到您。” 紧张到有些词穷,陈安梨的手还被陆屿修捉着,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谢谢您生下屿修这么优秀又帅气的人,他现在可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呢。” 太过不严肃的话,陈安梨仿佛都听到身后的陆远征倒抽凉气的声音,她一怔,不敢再乱说。 等了等,感受到陆屿修手心的温度和视线的炽热,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屿修,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这样一个热爱自由的女人,干净得不愿沾染世间一点尘土。自由无扰,这也许才是她对自己孩子的希望吧。 扫完墓,车子一路顺着山路开下来。 陆远征和他们分开车坐。 陈安梨紧张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时时刻刻待在陆远征身边,精神压力真的太大了。 恐怕也只有陆屿修母子这种天生自带气场的人才受得了吧。 半途中,陆远征接了通电话,忽然打了转向灯,换了方向。 陆屿修他们这辆车紧随其后,也转了方向,没有回陆家别墅,反而是往市中心开去。 陈安梨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刚好从她的大学校门面前开过去。 她激动片刻,猛地回头看渐行渐远的学校大门,激动得指给陆屿修看,有些语无伦次:“那个,那个那个,你快看!我们学校——” “嗯。”陆屿修怕她乱动着撞到,手护在她的腰间,浅笑着应,声音里有些宠溺。 陈安梨不满地瞪他:“你嗯什么,你都没看。” “看过了。”陆屿修拉着她坐稳,声音轻柔浅淡,“在去临夏找你前那几年,我只要状况好的时候,就会偷偷去你们学校门口看两眼。” 陈安梨倒是没听说这事,有些错愕又难以置信看他:“真的?” “嗯,”陆屿修提起来,自己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轻描淡写道,“想见你,却又没勇气在你面前露面,在人群里只能一个人出冷汗。只能独自在门口躲在角落看两眼,想象你在里面上课的模。,是和朋友一起去自习,和认识的人一起做游戏,还是会被男生表白。” 那两年的时间,陆屿修就靠自我想象和安慰这样过活。 陈安梨有些惊讶又唏嘘,她心虚又心疼,小声责备他:“你傻呀,怎么不知道进去找我呀?” “那个时候,我做不到。” “笨,”陈安梨心疼不已,看着他眼眶有些发酸,“你找到我就说我们在一个夏令营过啊,我还借了你帐篷,那个时候我肯定想得起你。” “嗯。”陆屿修只是浅笑,看她红了眼眶,很快抬手她的揉了揉头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怪我。” 怎么怪他。 对所有人而言最简单的搭讪方法,于那时的陆屿修而言不异于酷刑。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怕自己哭惹他心疼,忍了忍忍住了,只能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要是早点认出你就好了。” 就不会让他一个人漫长的努力又孤独那么久。 这是后悔时最完美的构想。 但是哪有那么简单,那个时候,他们的年龄差也摆在那里。 陆屿修的状况,注定他无法主动走向陈安梨,而陈安梨也许只会礼貌地回一句,再无以后。 这样想想,遇见的时间来的刚刚好。 就在陈安梨最失意的时候,淋了那一场雨,她一抬头,就看到雨中的少年。 究竟是谁先走向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总算走到了一起。 好不容易。 前面的司机的电话响了起来,很快被他接起。 认真又中规中矩地应了几句,司机挂了电话,偏头看陆屿修:“陆少,陆总说去前面陆氏的酒店吃饭,让你先带陈小姐去顶楼换衣服,要礼服。” 陆屿修拧眉片刻,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问道:“说了是和谁一起吗?” “没有。” “知道了。”陆屿修应。 陈安梨有些没懂,刚刚的情绪被打乱,她怔怔地看向陆屿修,“什么?” “没事。”陆屿修安抚地握着她的手,“一切有我,大概就是陪他们吃一顿饭。” 陈安梨还是不大懂,但是陆屿修在这里,忽然就觉得心安无比。 下了车。 陆屿修牵着陈安梨的手下车,一路熟练地搭了电梯上顶楼,转身把她带到了某扇装饰繁复的门前。 推开来,陈安梨顿时怔住。 里面大得超乎想象,整齐地挂着一排又一排的西装和礼服,甚至是燕尾服和婚纱。 四周是落地镜。 比婚纱店还要奢华的陈列。 陈安梨一怔,妆容精致的女人已经走了过来:“陆少,衣服已经备好了。” “带她试试吧。”陆屿修松开陈安梨的手,看她紧张的眼神,“挑自己喜欢的。” 陈安梨只能点头,被领进了试衣间。 折腾了半天,陈安梨最终选了一件深色的款式很简单的礼服裙。 怎么说今天也是陆屿修母亲的忌日。 即使那个女人看着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事,她也自觉不能选太过艳丽的。 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忐忑地换了服务员拿给她的高跟鞋,缓缓走到陆屿修身边。 陆屿修换了一身西装,比刚刚的年轻了许多,发型稍微弄了下,半倚着沙发扶手靠着,修长的腿向前伸着,浑然自带一种清冷禁欲的气质。 不自觉的撩人。 听到面前的高跟鞋声,陆屿修缓缓侧目,看着陈安梨衣服的瞬间,似乎料到了她就是会这样选一样,无奈又宠溺地浅笑了一下。 陆屿修站直了些,微微伸出手臂,折成一个角度,邀请她:“走吧。”陈安梨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手缓缓放到他臂弯里,感受着他光滑的西装面料,心忽然也觉得沉了下来。 她偏头对着陆屿修笑,像是被彼此这个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一样。 一路向前,经理很快过来引导他们:“陆少,陆总和朝总已经在包厢等你们了。” “还有别人吗?”陆屿修顺势问。 “没有,只有陆总和朝总,还有朝小姐。” 陆屿修点头,带着陈安梨转弯,到了包厢门前。 陈安梨听了半天,总算听出点门路。 经理在那边敲了敲门,她趁机小声问陆屿修:“朝花期?” 陆屿修点头。 门在下一秒被推开来,陈安梨下意识地偏头,和里面的人相对。 朝花期几乎也是在瞬间看到了门外携手的两人。 经理还等在门前。 朝花期脸上的笑一怔,很快止住,温婉地站起来,对着他们笑:“屿修,安梨姐,你们来了。” 陈安梨愣神间,已经被陆屿修带着进去了。 她回以朝花期一个淡笑:“又见面啦。” 朝花期旁边一个威严的男人,看起来就格外不好惹。 他掀起眼皮看一眼陈安梨,眼底有不屑,看向陆屿修的时候,就带了诸多不满。 “小陆总现在是事业有成,难请得动了。” 话里不满快要溢出来。 一进门就敢给人下马威,还是当着人父亲的面,陈安梨对这位先生有了新的认知。 朝花期的父亲,同样是会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人物。 看来有钱人之间的圈子还真是广,总都是认识的。 陆远征坐在父女两人对面,听着这不满的玩笑语气,沉着声开口:“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一直就是这种脾气,对我都这样。” 明贬暗褒。 陈安梨打心底里佩服。 陆屿修拉着她在靠近陆远征的位置坐下。 陈安梨和朝花期就挨得近了。 朝花期有些雀跃地看着她,似乎完全忘了之前的不快:“安梨姐,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 陈安梨捉摸不透她的心境,只能顺着开口:“是,我们最近见面不少。” “你们很熟?”朝花期的父亲审视着问。 陈安梨一怔,刚好开口,那边朝花期已经抢先开了口。 “对呀。”她笑得格外灿烂,“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而且,在美国的时候,安梨姐还专程去找了屿修呢。我们刚好在酒店碰到了。” 陈安梨一怔,有些不明白朝花期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这不是事实。 朝花期父亲眼底的鄙夷顷刻露出来。 “我记得之前花期闹着要出国的时候,可是因为屿修的状况不好。这人啊,变起来还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但是言外之意却更让人难堪。 陆屿修的脸色沉了下去,陈安梨的笑也收住。 她深吸一口气,看陆屿修在爆发的边缘,生怕他一时冲动惹事,很快开口解释:“那个时候,我是因公出差,刚好碰到了。” “啊,那是我误会了。安梨姐,不好意思哦。”朝花期捂着嘴,像是不小心捅漏了什么秘密一样,左右看着,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楚楚可怜地打圆场,“不好意思,陆叔叔,应该是我记错了。安梨姐应该不是专程去找屿修的。” 这话的威慑力比逼得陈安梨自己承认还要强。 陈安梨抿着唇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朝花期。 视线再移到陆远征脸上,是审视的眼神。 停了停,他抬手招服务生进来:“点菜吧。不是专程说要出来聚聚?” “是。”朝父点头,“难为花期还记得屿修母亲的忌日,想着今天一定要去拜一下。” “这就不必了。”陆远征头也没抬,拒绝的毫不客气,“舜汐她喜欢安静,不喜欢别人打扰。不管是什么日子。” 这话就有点强硬了。 但是了解的人都知道,舜汐是陆远征的软肋,谁也不能随意触及,哪怕是他唯一的儿子。 朝父有点愤懑,却也没再说什么。 上菜的间当,朝花期还可怜兮兮地凑近了些,问陈安梨:“安梨姐,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模样认真而可怜,带着少女独有的无措。 声音压低了些,却也恰到好处——恰好能让朝父听得到。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就感到对面投来的压力。 她摇了摇头,声音里不露喜怒:“没事。” 对面的朝父即刻嗤之以鼻。 陈安梨不动声色地捏紧了筷子,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陆屿修却倏地放下了筷子。 声音不小,带着克制,却不容忽视。 桌上人都看向他。 他的手轻轻落在陈安梨放在一侧的左手上,不卑不亢地看向对面的两个人,声音低沉压抑:“朝伯伯,安梨她是我的女朋友,希望您不要为难她。” 朝父被骤然指责,像是听闻一个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左右看了看,盯着陆屿修提高了音调:“我为难她?你们谁看到我有为难她了?小陆总的谱真是涨价了,一起吃个饭也叫为难了?” 陈安梨小幅度地抽出手,落到桌下,拍了拍陆屿修的腿安抚着,让他别再闹了。 陆远征在一旁沉默吃饭,终于不悦地开了口:“吃饭就吃饭,不要总聊天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收住。 陈安梨收回手来,小心翼翼地夹了菜放到陆屿修盘子里,看得对面一个直了眼,一个不满更是快要溢出来。 陆屿修深吸一口气,安静地垂眸,像是把周身的气息都敛起,把她夹的菜都乖乖吃完。 朝花期却像是被指责了一样,眼眶红红的,低头吃饭,时不时压抑着啜泣一下。 陈安梨听得心情复杂,也只能安静吃饭。 一桌饭没动多少,沉默却快要把人压垮。 啜泣声听起来就更委屈更严重了。 朝父终于听不下去,筷子一放,声音有些大,让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我真的忍无可忍了。”朝父看向陆远征,又看向陆屿修,“老陆,我是看在你面子上,出于对你的信任,才把花期送出去的。结果现在,陆屿修长大了,莫名其妙地领回来一个女朋友,我女儿算怎么回事?” 陆屿修回答得飞快,声音是冷的:“我从没喜欢过她。也没让她跟着我。” 朝花期一愣,眼眶瞬间红了,泪水蓄起来随时都要夺眶。 朝父脸色一沉,手一排桌沿,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走。 朝花期带着哭腔去拉他:“爸,您别动……算了,是我一厢情愿,不怪屿修和安梨姐……” 动作间,大有撞向这边的趋势,陈安梨抬手,想把两人的酒杯拿远一些,免得撞到朝花期。 她刚捏到高脚杯,手却像是被什么力道撞了一下,大半杯红酒就这样倾斜洒出,倒在朝花期粉色的礼服裙上。 陈安梨错愕地张着嘴,赶忙抽出纸巾去帮她擦。 朝花期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声音也带着哭腔,阻止着她的手。 “没关系没关系……安梨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事……” 陈安梨手一怔,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朝花期。 第59章 朝花期脸上的泪痕未干,很快又有新的滑过,把脸上的妆容都有些冲散了。 她原本就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上现在无措的神情和裙子上太过显眼的暗红色的酒渍,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却偏偏还忍着在说“没关系”。 对比之下,手里握着“凶器”的陈安梨简直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朝父瞬间就炸了。 他忍无可忍地拍桌而起,把啜泣不止的朝花期拉到一边,护到自己身后,用极其威严鄙夷的目光看着陈安梨,话却是对着陆父说的。 “老陆,不是我说,如果孩子们是自由恋爱,最后在没在一起,那我管不着。但是你们陆家什么时候也这么不挑了,什么样的人都能挤进来,你是年纪大了,别人什么心思都看不出来了?” “花期她是我女儿,从小全家疼到大的宝贝,我知道她从小就善良,又没社会上人们的那种心眼,其他事我不说,但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还要受这种委屈。” 陈安梨握着纸巾的手一顿,很快捏紧。 陆屿修向来见不得陈安梨受委屈,他的脸色很快也冷到了极点,站了起来,手已经先一步隔着椅背护住了陈安梨。 陈安梨感受到落在自己肩头的手,几乎是料到下一秒就会撕破脸的画面,她已经闯祸一次,不能再让陆屿修站出来做这种事。 没等陆屿修开口,陈安梨也站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是不卑不亢的神色:“朝先生,我想您是没看到,所以误会了。刚刚是您女儿撞到我的手,酒才会洒出来,我只是想把杯子拿远一点避免被撞到而已。” 朝父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看着陈安梨,眼底的鄙夷和瞧不起几乎要溢出来:“你是说我女儿当面被泼了酒是假的,她还撒谎了,是吗?”陈安梨脸上的神色格外平静:“事实是这样的。楼上有礼服,这样吧,我陪花期去换一套。” “你去?”朝父脸上鄙夷的神色,“那个地方,如果不是因为陆家,你以为以你的身份进得去吗?” 太过赤.裸的鄙夷和贬低,陈安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问:“我进不去的话,花期作为您的女儿,总是可以吧?” 朝父似乎没想到陈安梨没有被羞辱之后的愤怒或者伤心,太过淡然的反应,让她一时怔住了,紧紧蹙眉看着陈安梨。 陈安梨脸上神色淡然,直接把目光转向只知道委委屈屈躲在父亲身后哭的朝花期:“穿着湿衣服,妆也花了,应该不舒服吧?” 朝花期的啜泣一停,犹豫地抬起一双泪眼看着陈安梨。 “您说的对。” 清冷疏离的声音让面前对峙的三个人一怔。 陈安梨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刚好手臂被陆屿修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被他揽进了怀里。 陆屿修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相比刚刚的怒气已经掩了下去,只静静看着对面,眼底的疏离清冷乍现:“安梨她是我的宝贝,这种事,我不会让她做。而且,您似乎对自己的女儿了解不够深。” 最后一句话,他是带着淡淡的嘲讽的语气,话音落下,唇角止不住讽刺地扬了扬。 朝花期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委屈地拉了拉朝父的衣袖:“爸爸,算了,今天是阿姨的忌日。我自己可以上去换……” “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上去?”朝父气得不轻,很快看着陆屿修,“你不肯让她上去,那你陪着花期上去。” 陈安梨看这画面实在看烦了,自己心底里也有气和委屈:“叔叔,您这么珍爱您女儿,怎么放心她和有女朋友的男人单独相处呢?我想花期自己也不屑这样做吧?” 一句话,堵得朝花期不上不下,下不来台阶。 她只好点头,委委屈屈附和:“爸爸,我可以的。我还是自己上去吧,不要让安梨姐和屿修之间因为我产生误会了。” 那边,陆屿修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门很快被敲了敲,下一秒,一位女经理推门而入。 她很有分寸地瞥一眼里面,很快视线落到陆屿修身上:“小陆总。” “带朝小姐去换套衣服。”陆屿修沉声交代。 “好的。” 那边很快应,对着朝花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小姐,这边请。” 朝花期犹豫了一下,咬着唇看了看陆屿修,又看向自己的父亲。 朝父没想到陈安梨和陆屿修会这么油盐不进,而且明面上让他下不来台,有些气愤又不满地看向陆远征。 “老陆,我们今天可全看你面子,陆家和朝家这么多年交情了。你们今天带了这么一个人,就是非让我们下不来台是吗?” 陆远征一直冷眼沉默的坐在原地。 等了等,终于抬起了眼眸,看向朝父:“你说是一家人出来聚聚,我带了儿子和他女朋友,有什么问题?况且,今天是我妻子忌辰,你们未免说了太多不合时宜的话。” 自知触动了陆远征的逆鳞,朝父脸上的神色有片刻难堪,很快收住了:“老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向来见不到花期受委屈,花期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不是?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倒是也擦亮眼睛看看,免得屿修他年轻,被骗了。” “我看什么。”陆远征似乎觉得好笑,“就算她真嫁进陆家,也不是我来娶。被骗也不是我被骗。” 陈安梨惊愕瞬间,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从中听出一点窃喜和看戏的意味来? 朝父也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老陆,你还真打算让她……进陆家门?” 陆远征的神情淡然,自带一股气定神闲的高傲:“陆家向来没有靠联姻获取资源的先例。如果屿修他需要一份好婚姻才能维系住陆家产业,那这家业毁在他手上了也罢。” 这话看似在说陆屿修,实则完全是在打朝父脸,因为他当初和朝花期的母亲结婚,就是看中了对方背后的家族企业和财力。 而他一直打着把朝花期送来陆屿修身边的主意,无非也是想从陆氏这边分一杯羹。 朝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朝花期眼看着形势上升,也不敢再拿自己的事点火,她默默地抹了抹眼泪,跟在经理背后出了门。 房间里三方对峙。 陈安梨跟着沉默,有些捉摸不清陆远征的立场。 在别墅里的时候,她很清楚陆远征和她是对立的,但是出了门,她又似乎总能无意间感受到陆远征父亲般的护短和柔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有服务员进来收拾撒到地上和桌面的酒渍。 朝父似乎对这个气氛极其不满,踱步到走廊去了。 陈安梨还在那边胡思乱想着。 她也不敢继续呆在陆屿修怀里惹人嫌。 安分坐在椅子上,视线偶尔飘过去偷瞄陆父一眼,很快就被抓个正着。 陆远征的长指点着桌面,饶有兴致的看着陈安梨,脸上的神情明明聚着严肃,眼底却像是带着揶揄的光。 “你知道你刚刚哪错了吗?” 陈安梨愣了一下,看一眼陆屿修,才反应过来陆远征是在问自己。 她像是上课睡着却突然被班主任点名的学生,有些忐忑地看过去,吸了吸鼻子,猜测着承认罪名:“我、我不该当面拆穿她?” 完全疑问的语气,陆远征似乎被她气笑了,脸上的神情变化不大,但是眉间的褶皱很快舒展开来。 他看着陈安梨的眼神,长指敲了敲桌面,问她:“你以为能在顶楼工作的人,是凭什么能待在那边?” 陈安梨听着一怔。 她不知道啊……这个问题之跳跃,超出她的认知了啊。 陆父看着她,身体略微往前倾了倾:“之前是屿修带着你上去的,顶楼的人怎么可能再拦着你?就算拦,她们也会先问一下我和他的意思。你之前不是挺横的吗?怎么这种事上认怂了?” 陈安梨老脸一红。 她好像听懂了陆远征的意思,又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她有些犹豫地看一眼陆远征,不敢搭茬,又默默地瞥一眼陆屿修。 想了想,她只能试探着解释:“酒真的不是我泼的。” 陆远征这下是扎扎实实被气笑了。 陆屿修点头:“我看到了。而且,就算是你做的也没关系。她确实过分。” 陈安梨一怔,看着陆远征略带无奈宠溺的笑,不敢跟着陆屿修造次。 陆远征的视线移到桌上的红酒上,捏着高脚杯晃了晃,看着里面的酒贴着杯壁而过,很快分开来,恢复透明。 “你知道这种情况,换成屿修的母亲会怎么做吗?” 这还是第一次听陆远征这样满含柔情和宠溺地随意提起关于陆屿修母亲的日常,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 陈安梨静静地听着,看着陆远征弯唇,无奈而又宠溺地一笑。 “她一定会站起来,在对方哭个不停的时候拿酒再泼别人一身。” 陈安梨有些错愕。 陆远征挑了挑眉,缓缓抬起视线,难得柔和地看着她:“她不仅泼,泼完手还得指着门补一句,‘楼上有的是衣服,你这么爱受委屈,那就继续哭,换了衣服下来我还泼,你可以再去换’。” 毫不讲理,也毫不让自己受委屈。 陆屿修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难得也在静静听。 “舜汐这个人,从来不在意什么身份场合。看不惯就会拆穿,不高兴就会发泄出来。别人对她有偏见,她也不解释,反而让着误会进行到底,然后再绝地反击。那个时候,人人都说她不过是依附陆氏依附我,她原本不是蛮横的人,但是偏偏嘴上仗着陆氏和我,从不吃亏。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才发觉我对她不仅仅是兴趣和好奇而已。” 舜汐太过自由,可以自由地掌控属于她的一切,包括他。陆远征甘愿属于她,却从未能将她变成独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陈安梨听着,有好奇也有怅然。 她不太懂安慰人,尤其是这种长辈们略带遗憾和神秘的爱情故事,说什么似乎都不合时宜,但是什么也不说,又好像白白得了便宜听了免费故事满足自己好奇心一样。 身旁攀上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在桌下轻轻地把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 陈安梨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陆屿修,他眼底亮晶晶的,好比浩瀚星辰,握着陈安梨的手,渐渐收紧。 像是无声的安慰和承诺。 陈安梨脸颊泛红,有些心虚地看向陆远征。 再怎么样,在失意的长辈面前这样,多少担心会引起他的不满和伤心来。 陆远征早就把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仰头啜了一口酒,在四散的酒气中有些不耐又嫌弃地开口:“坐不住了就趁早走。省得留在这里接着惹事。” 陈安梨愣了一下,心虚地抽回手,不明白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大佬,才会让他突然赶他们走。 陆屿修倒是很自觉地站起来,拎了西装外套,又拉着她的手让她起身。 看陈安梨一脸不解和惶恐,陆远征难得好笑又好心的解释:“这个氛围,他们不会再回来坐一起吃下去了。走吧。” 陆屿修也点头,拉她起身:“走吧。你不想回你们学校看看?” 陈安梨犹豫了一下,狂点头。 想啊,刚刚在车窗那惊鸿一瞥,她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工作人员已经带了陈安梨的衣服到楼下客房。 她换了衣服,两个人很快原路返回,奔着她的母校而去。 朝花期换好礼服又特意补了个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调整好状态。 之前的情况,是她高估了陈安梨,以为她会忍了或者失态,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些失态了。 看来陈安梨是憋不住的性格,那她不如做回自己高贵的大小姐,只需要看陈安梨出丑,让她按捺不住自己低下的本性就好。 陆屿修是不可能站在自己那边了,但是一个失态的陈安梨,陆远征总归会不满的。 打定了主意,朝花期看着自己身上和陈安梨差不多的礼服裙,对着镜子笑了笑。 她自认为是站在陆屿修身边更相配的那个人。 不论是家世外貌还是年龄。 收起笑容,朝花期带着自己惯常的无辜神情,满是自信和笃定地下楼。 一路回到包厢门口,包厢门大开着,朝父不知道在哪里,倒是陆远征,正倚着包厢对面的窗户看外面。朝花期收敛了神情,确保万无一失后,乖顺地走了过去。 她瞥一眼空空如也的包厢,有些疑惑地问陆远征:“陆叔叔,您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安梨姐和屿修呢?” 陆远征头也没回,淡淡地回答:“他们有事,先走了。” 朝花期得体的表情顿时一怔,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地失了神。 就像是全副武装精心准备过的拳法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不仅使不上力,而且也让自己无从发泄。 很久,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嘴角牵了牵,终于得体地浅笑一下:“嗯……这样啊。” 陆远征背对着她,像是没看到她所有的神情和小思绪一样。 等了等,朝花期左右看了看,搅着手,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 “陆叔叔,您也别对安梨姐有偏见了。刚刚也怪我自己不小心,她其实很好的,屿修也很依赖她,一直都相信她。您也知道,这些年屿修他一直比较孤单,难得有个朋友,您别太给他压力了,免得让你们父子产生误会了。” 这话,朝花期自认说得得体善良,而且充满体贴和长辈们最喜欢的懂事。 果然,陆远征的视线很快看了过来。 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生气。 朝花期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看着陆远征没有太反驳的意思,渐渐有些放松下来,对着他乖巧地笑了一下。 陆远征低下头去,掏出手帕把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再抬头时,眼中的神色陡然冷了下去。 他径直越过朝花期,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低低沉沉地开了口:“花期,这些年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朝花期脸上的神情几乎是一瞬间就受不住地上扬起来。 她刚要扭头,忽然听到陆远征接着开口,声音冷下去许多:“但是,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心机深沉的女孩。” 朝花期脸上的笑容陡然一顿,瞬间面如死灰。 “你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骄纵些倒没什么,但是连单纯都被沾染得所剩无几的话,以后的路,很难顺遂快乐的。” 没再理会脸色难看、僵愣在当下的朝花期,陆远征对着朝花期身上和陈安梨所差无几的礼服皱了皱眉,很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车子停在校门口的时候,陈安梨顺着车窗看,心情愉悦地快要飘起来。 瞬间忘了之前聚会上所有的不快和压抑,陈安梨有些得意忘形,推开门的瞬间,才猛然想起车里还坐着个随时会引起骚动的大明星,脸色一顿,恹恹的坐回来,拍上门。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陆屿修,试探着问他:“屿修,要不你在车里等?我就下去看一眼。你想吃什么我可以买给你……” 陆屿修几乎是瞬间就洞察了她的想法。 他的神色淡淡的,没有被甩开的不悦和委屈,抬手打开置物架,取了黑色口罩下来,老老实实的戴上,又戴了鸭舌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遮起来,只露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其实这样……看着才更诱人。 陈安梨愣神间,陆屿修已经凑近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墨镜架在她脸上。 陈安梨愣了一下,单指掀下眼镜,一脸怀疑地看他。 陆屿修快速地凑近,啄了她的唇一下,笑道:“就知道你会用这种理由甩开我。” 所以他几乎是随时随地做好了全副武装的准备,即使与她分别的这些年,都还保持着这个习惯。 他太怕什么时候不能与她并肩了。 夕阳斜下来,校外的整条街都像是被金光铺满了一样,美得像是漫画中的情景。 陆屿修下车,径直绕过来就要牵陈安梨的手,被她紧张地甩开,很快又缠上来。 陈安梨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提醒他:“我们说好的,谁也不许主动暴露啊。” 陆屿修的手再次绕了上来,牵住她的手,还可以调整了个姿态,十指紧扣,眼睛透过帽檐望过来:“但是,你总不能剥夺我作为男朋友的权利。” 太过一本正经的语气,陈安梨一怔,竟无法反驳。 陆屿修的手心的温度很快贴着她的传来。 陈安梨愣神间,被他放缓了的温柔攻势撩得七荤八素。 陆屿修凑近了些,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幽深的眼底带着撩人笑意,低沉的声音轻柔地落在她耳边:“而且,你不想牵着吗?” 想是肯定想……大学四年都没能和男朋友牵手走过校门口的每条街,这是多深的遗憾。 好不容易恋爱,男朋友还是家喻户晓情敌无数的大明星,还是她自己一手捧出来的,就更别提光明正大一起手牵手出门了,她不被暗杀真的是命大了。 正出神间,陈安梨忽然感觉略微粗糙的布料擦过自己的耳际。 她下意识地回头,刚好看到陆屿修懊恼的闭了闭眼睛,小声而委屈地不满抱怨:“……我讨厌口罩。” 噗…… 陈安梨没忍住被逗笑,避开他可爱的神情,彻底放松任他牵着,偷笑着拉他往前走去。 街上行人不不多,他们这副装扮倒是没太引起注意。 毕业两年多,陈安梨这还是第一次回学校附近。 这种感觉很奇妙,身边不是很多年前预想的人,学校附近的建筑也有不少改动,她却没觉得伤感,只觉得时间过去,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 往前走了一路,越过的都是装饰一新的店面,陈安梨略微有些兴奋又失望地往前找寻着,终于在街角看大一家熟悉的店面。 是以前上学时候和瞿清常来的奶茶店。 陈安梨眼底的光像是瞬间被点亮,拉着陆屿修就往进走。 老板依旧是之前的老板,整个人更加浸润着一种富态的圆润感来。 刚说完需要点什么,抬头看到戴着墨镜的陈安梨,整个人怔了怔。 陈安梨笑开,摘下墨镜,俏皮地打招呼:“老板,要两杯不要珍珠的招牌奶茶。” 老板整个人也有些兴奋,看着陈安梨,终于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小美女?哇,变得更漂亮了。大美女呢?” 陈安梨听着熟悉的调侃和揶揄,觉得格外亲切。 那个时候,她总和瞿清过来,老板称呼两个人为小美女的时候,瞿清很不满的纠正说自己是大美女,于是这个称呼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她看着老板回身做奶茶,随意地回答:“大美女叛变组织了,忙着嫁人呢。” “哎,嫁了好。我还在微博上看到过不少她的消息呢。咱也算是认识名人的人了啊,我之前怎么劝你们来着?长这么漂亮不着急,缘分早晚都会来的。” “是。”陈安梨笑着附和,想到那个时候的事,总止不住笑。 老板做完一杯,回过身来,看一眼旁边全副武装的陆屿修,试探着问她:“这位是?” 没等陈安梨开口,老板一副了解了的模样,笑着逗她:“哟,可以啊你们俩姐妹。这是最终都抱得如意郎君归了?” 陈安梨有些不好意思,她咳了咳,讨好地抱着陆屿修的胳膊,跟老板解释:“这是我男朋友,不过,不是之前说的那个……” 尽管压低了声音,陈安梨还是感受到头顶探寻的视线,很怂的缩了缩脖子。 老板一怔,很快老道的圆了过去:“嗨,谁能抱得小美女归,那是福分啊。小伙子你可得珍惜啊,小美女她优秀的很。” 陈安梨刚要从老板手里接过托盘,很快被陆屿修单手稳稳地接了过去。 他眼神看向陈安梨,询问她位置。 陈安梨脸上的笑一怔,很快对着老板摆手:“您忙吧,不用管我了,我们自己来,还去老地方坐。” “哎,成。你们那地我给你们留着呢。条子旧了都没舍得丢。” 这倒是陈安梨没料到的。 她有些激动,由不得加快了脚步,凑近最里面角落的桌子,一眼就看到墙上显眼的几个字“失恋阵线联盟”。 这还是她当时和瞿清两个人中二病犯了带着怒火和悲伤一人一字写上去的。 下面新增了不少彩色的便利贴,陈安梨仔细看着,大多都是失恋的人写下的心事,她们这是真的活脱脱开创了一方失恋阵线的树洞区啊。 陆屿修把奶茶摆好在陈安梨面前,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把口罩摘下来,慵懒地挂在下巴上,视线不满又幼稚地盯着陈安梨,一字一字地重复她的话:“不是之前那个?” 陈安梨脖子一缩,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他一脸醋意的表情,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的是谁……我那时候小不懂事,不行吗?” 还真是越没理越横。 陆屿修看着她的表情,一步也不退让地强调:“没在一起不作数。以后告诉别人说我是你初恋,知道吗?他不算。” 陈安梨转回身去翻着便利贴,闻言嘴角抽了抽。 太过分了,短短“他不算”三个字直接把人家的存在都抹杀了。 忍不住偷笑,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干什么,暗恋不是恋啊?你不能霸道的抹杀我的青春,知道吗?” 在陆屿修不满蹙眉暴走的边缘,陈安梨笑眯眯地回头看他:“你只能拥有我的将来了。” 她止不住冲他眨巴眼睛,回身继续翻着,终于在一叠遮掩下找到了之前写的字条。 “啊!找到了!” 陈安梨兴奋地指着上面的字,给陆屿修解释:“这个地方我之前和清清总来。当时她和季风不欢而散,两个人到了两个城市,我也……”陈安梨自动跳过关于学长这个定.时.炸.弹的问题,接着说下去,“我们就中二的把这个地方定位我们的伤心之地,只有来这个地方才有资格怀念和难过,其他时候要试着忘了。” “没想到,现在回过头看,伤心之地留下的居然都是很开心难忘的事。” 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陈安梨看着上面被后来加了无数字上去纸条,顿时笑得不行:“哎哎,我给你念啊,之前清清原本写的‘季风是个大笨蛋!’,这是后面被季风的小粉丝们翻到了啊,改得面目全非,改成了‘说季风的人自己是个大笨蛋’,哈哈哈哈。这么小的纸条还弹幕式骂人的,太疯狂了,厉害厉害。” 再往下翻,就是她自己每周自省写下的东西了,当时觉得自我感动,如今简直没眼看了。 什么“我也想有以后,虽然仍不想忘了你。” 陈安梨缩了缩脖子,忍不住自己的鸡皮疙瘩,继续往下翻。 “哎哎,好多你的粉丝呢。写给陆屿修的暗恋心事啊。” 陆屿修神情淡淡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温柔地晕开。 再往上,陈安梨兴起,索性跪坐在木凳上,认真地翻看着,在壁灯的照耀下,面庞格外温柔,染上青春的色彩。 “嗯?我记得那时候从夏令营回来我写了的呀……” 陈安梨有些疑惑又失望地嘀咕着,手下没停止翻找。 终于。 “啊!找到了!这个,我跟你讲哦……”陈安梨的话说到一半,自己脸上的兴奋神色倏地止住。她的视线全部都被纸条上泛旧的字迹吸引住。 最中间一行娟秀的字体是她自己的,是那时候从夏令营回来,因为看了流星许了愿,有所感触地写下来的。 “我把心愿告诉流星了,希望它们听得到。希望未来某天,我可以遇到只属于我自己的星星。” 原本干干净净的下半页被另一种锋利干净的字体加了一行字上去。 “等等我,好不好?” 陈安梨之前从没回看过,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字条也会得到回应。 在之前她或许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现在,她早已看了这个字体太多次。 她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却止不住胸脯剧烈起伏着,看向陆屿修。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个人来她来过的地方,走着她走过的路,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给了她想要的回应和承诺。 相比陈安梨的激动和难以置信,陆屿修表现得更平和许多。 他只淡然地看一眼她手中那张泛旧的便签,从笔筒里抽出笔,递过去,视线幽深而温柔的看着她:“你现在可以把答案告诉那时的我吗?” 那个时候无望的等待一个人努力的陆屿修,很想知道,究竟自己有没有成为那颗星星,又有没有得到自己的女孩。 陈安梨心在跳,手在抖,她嘴唇翕动了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得出,想了想,认真地伏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在陆屿修的笔触下面写道:“好。” 她眼眶有些温热,调笑着把纸条递过去,冲他眨眼:“同喜啊,陆同学,我们都等到了。” 陆屿修认真地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眼睛和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颊侧的梨涡显露出来。 下一秒,他掏出钱包,很郑重又小心翼翼地把便签夹了进去。 陈安梨看得直了眼睛,为他这幼稚的举动感到好笑:“喂喂,你怎么可以随便拿人家东西。” 平时脸皮薄的男人这下一点不觉得别扭,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我的。” 陈安梨无语,就看他黑亮的眼眸看自己一眼,很认真地宣誓:“你也是我的。” 陈安梨止不住被逗笑。 她坐回来,撑着下巴看陆屿修,一脸怀疑道:“你是不是对我一开始让你签卖身契一直耿耿于怀呢?怎么现在搞得好像我签了卖身契给你一样。” 陆屿修抿着唇笑,似乎感到不好意思,催促她:“不喝奶茶了吗?” “转移话题。”陈安梨蹙眉一脸审视,“唉,亏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单纯可爱的小奶狗呢,没想到是一只心机狗,还骗过了所有人。” 陆屿修瞥她一眼,若有所指道:“我说过了,你喜欢那样的,拿一点好处就可以和我交换。” 哼。 陈安梨愤愤地吸一口奶茶,他除了她什么也不缺,还不是想让她签卖身契。 心机心机,太心机了! 她才不要答应他呢! 陈安梨暗暗下定决心。 起码也不能太轻易地答应他! —— 在g市滞留第二天,制作人和剧组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个人相携踏上追寻剧组的路。 因为是真人秀剧组,也是国内第一个做这类的剧组,有点先行勘探的意思。 陆屿修也是第一次录制真人秀,所以陈安梨算是小心又小心。 第一站定在临市的自然景区内,不算有名的景区,但是地势十分适合观测星空,而且自然景观十分美,也适合做真人秀采景。 两个人到的时候刚好是晚上。 剧组已经采了一天的日景和夜景,刚一下飞机,不少不知道怎么得知陆屿修行程的粉丝围着接机,陆屿修走得不算快,似乎是为了确认陈安梨跟得上,一直在他安全范围内,一路在保安的簇拥下终于突出重围。 坐剧组派的车直奔剧组地点,从窗口能看到幽蓝的天空上繁星闪烁,陈安梨有些兴奋,不知道剧组会配备什么设备,也许她可以蹭着看看星空呢。 下了车,陈安梨带着陆屿修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进了化妆间。 陆屿修的五官生得完美,皮肤干净无瑕,连眉毛都是完美的,不需要修也不怎么需要化,化妆师省事之余止不住赞叹,他只淡淡听着,间或掀起眼皮看一眼在一旁认真核对流程和时间的陈安梨。 因为是自然景区,为了不破坏风景,只有山下有旅店和民宿,为了应景,导演组决定夜晚待在山上,采购了睡袋和帐篷,观测后还可以拍一下宵夜的风土人情,明星和专家之间的互动之类。 这对陈安梨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她跟陆屿修讲流程的时候,指着这条笑着通知他:“看到没?没想到又是这样的场景,玄学啊。” 陆屿修看着她笑,眼神幽深,蓦地凑近道:“为了报答你,今晚你可以到我帐篷来。” 陈安梨脸一红,抱着自己的衣服,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想得美哦。我也是有帐篷的人好吗?虽然和别人共用。” 陆屿修一听,脸色瞬间沉下来:“必须过来。” 陈安梨蹙眉,刚要辩驳,就听他说:“结束后十五分钟内。不然我去接你。” “……” 算了,陆屿修这个少年成长了,她现在已经斗不过他了,连霸道程度和厚脸皮程度也快输了。 出了化妆间,流程是陆屿修和其他五位嘉宾一起坐缆车到半山腰,然后再缓慢爬向山顶,从一出门开始就进入拍摄了。 陈安梨站在工作人员堆里,拿着对讲机,看着边走边讨论的陆屿修他们,由不得也紧张,一刻不敢松懈。 嘉宾们身上都别了麦,所以交谈声都可以实时录进来。 队里年纪最大的教授是临大天文系的权威教授,可以看到他偶尔会温和地说些专业但不生涩地知识,其他几位明星认真听着,偶尔闹出点不懂的呆萌笑话,倒是应和综艺的点,陆屿修礼貌地应对,还能和教授一来一往地讨论两句,不至于冷淡,但也看不出热情。 导演戴着带话筒的收音头麦,听得格外认真。 跟拍摄影兢兢业业跟着自己指定的嘉宾,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 到了山顶,各工作组按照之前踩好的点就位,拍摄改为多机位定点加随行拍摄。 导演在那边通知大家快速就位,老教授一边调试着望远镜一边给大家讲解,加上嘉宾们的综艺感慢慢的提问和调侃,原本一个科普类的点居然也欢乐满满。 陆屿修算是整个组的固定mc和主咖,所以他的镜头也比较多。 配合着老教授调试好带着的三台不同天文望远镜,老教授指导摄影组拍摄星空以及透过望远镜记录夜空,嘉宾们开始在一旁插科打诨,既不打扰摄影组工作,又不至于让场面枯燥冷下来。 陆屿修不是娱乐类的性格,他默默地看着山上的夜景,忽然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样,走向一旁的大树下,弯身捞了一把。 众人疑惑不已,他却满意地站直了,径直走向了摄制组。 陈安梨站在工作人员堆里,左手手机右手对讲机,愣怔地看着走过来的陆屿修。 她愣神的眨巴着眼睛,另一位搞笑类的男嘉宾凑过来,调侃这边的气氛。 “我们可以看到,大家的男神陆屿修同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路边摘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他走向了工作人员,让我们来采访一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是像导演组报仇呢还是报答呢?” 男嘉宾故意把手中的小册子卷成喇叭的形状,对着陆屿修做出了话筒的模样采访。 “屿修,你拿着手中的小野花,是想要做什么呢?是想丢死让我们爬半小时山的导演组吗?还是要谢谢导演全家呢?” 一干人沉默而期待的看着陆屿修,连一旁的女嘉宾也走了过来看热闹。 陈安梨眨巴着眼睛,看着摄影机逐渐靠近,几乎把她也录了进去。 她身体一绷,下意识地想逃,陆屿修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高高大大的,配上剧组的服装,既隐约能看出少年感,还能突出不少高冷和担当来,这几种气质交织,居然没有违和感。 众人都期待地凑近,陈安梨眨巴着眼,看着陆屿修一脸淡然地抬手,倏地把手中淡紫色的花别到了自己的耳侧。 调节气氛的mc愣了,导演组愣了,陈安梨彻底呆哔了。 陆屿修放下手,满意地端详着她惊愕地瞪大的眼睛,淡淡地解释。 “报恩。” 他笑道,清冷低沉的声音被完美收录。 “也讨债。” 第60章 轻飘飘地落下两句话模棱两可的话,陆屿修转身回去天文望远镜那边做任务。 摄影对着陈安梨采了个特写。嘉宾们在一旁被陆屿修莫名冷然的呆萌属性逗笑,捧腹学他,惹得工作人员也跟着笑开。 陈安梨看着走远的陆屿修,只能绝望地对着导演喊:“麻烦给我后期加个狗头!” 导演也是个年轻人,被陆屿修这乍一逗也逗笑,问陈安梨:“为什么?” 陈安梨气急败坏地把花摘下来,一脸“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表情看他,低吼道:“狗头保命啊!” 《追星星的人》原定拍摄十二期,刚好走十二个城市,每期都会结合一个星座来,既时尚吸引年轻人的视线,又能有一个浅显易懂的切入口,好让大家都有代入感。 至少第一期节目的第一晚拍摄,陈安梨以自己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个不错的节目,时机合适,加上适合的宣传,能让更多人认识星空了解星空。 对于许多像她这样喜欢但是没有机会或者没有条件学习的天文爱好者来说,是个不错的节目。 一直拍摄了四个多小时,结束的适合已经是近凌晨。 剧组放饭时间,因为是山上条件比较简陋,夜风吹来,山上实在是冷,于是一组人围坐在一起吃宵夜喝热汤。 陆屿修拍摄中途又出来过一次,愣是当着所有人地面把自己的外套按在了陈安梨肩上。于是她现在就是裹着陆屿修的外套,坐在人群角落,一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盲区,像是小朋友一样,捧着碗喝汤。 虽然天气还不算热,山上蚊虫却不少,陈安梨手上和脖颈被咬了几下,她又偏敏感,皮肤上很快肿起一个个红肿的包,痒得不行,越抓越肿。 导演组带了发电机,停止拍摄后,就留了两盏照明灯。灯光不算太亮,陈安梨缩在角落,倒是免得被人围观了。 身旁黑影一闪而过,很快毫不介意的坐下,陈安梨警惕地抬头,看到是陆屿修清冷的眉眼。 他手里抓着药,拧开来,沉声叮嘱陈安梨:“手。” 陈安梨乖乖地把手伸过去,陆屿修看着手背和手腕上红肿起来的包,眉头蹙得很深。 他小心翼翼地把药对着包涂下去,声音因为不悦压得更低:“还有哪里?” 陈安梨主动扬起脖子给他看。 她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被蚊子咬了?”陆屿修涂完手上的,抬眼看她:“你一直在抓。” 陈安梨倏地闭嘴。 感情他拍摄期间也不忘盯着她呢。 一面乖乖地扬着脖子给他涂药,看他一脸不高兴,陈安梨有些好笑:“蚊子咬了我,又没咬你,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呢?” 陆屿修眼眸垂着,修长的睫毛落在脸上是羽毛一样的阴影。他的声音低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这里,我都不舍得咬。” 陈安梨脸一红,四下看了看,拍了他的手一下,瞪他:“你瞎讲什么……你是狗狗吗?你要不要和蚊子打一架啊?幼稚死了。” 陆屿修看着她白皙的脖颈里肿起来的红色的包,眼眸暗了暗,心疼不已,直接开口:“明天就待在帐篷里,别出来了。” 那怎么行! 陈安梨顷刻不满了,她拉住陆屿修的衣袖,看他一副已经替她做好决定的模样,瞬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不行……好不容易请到临大的教授,我也想学习嘛。” “想学的话以后我教你。”陆屿修连这个都想到了。 陈安梨被一哽,很快继续装混耍赖:“那不一样啊,现在学习氛围多好啊。我不喜欢偷偷补习,我就喜欢上大课!” 陆屿修严肃的视线很快看过来,盯住不动。 陈安梨算是摸清规律了,一般这种情况,他下一句要说的话或者要做的事一定能让她惊掉下巴的。 所以,她决定先发制人。 因为之前她选的这个角落偏僻又是盲区,现在也没什么人注意。 陈安梨四下看了看,倏地拉高陆屿修的外套,很快盖住两个人的脑袋,于黑暗中,她倏地凑近,吻住了那双下一秒可能说出让她难为情的话的薄唇来。 黑暗下,其他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唇部的凉意和酥.麻顷刻交织着放大。 陈安梨得逞地弯唇,刚要全身而退地撤出,却蓦地感到陆屿修陡然加重的呼吸。 她还没往后退,却忽然被陆屿修抬手抓住了腰。 下一秒,隔着衣服,脑后攀上一只手,禁锢着她,陈安梨向前倾着,手不自觉地搭在陆屿修肩头。 她刚哼哼着抗议一声,唇舌间的柔软之地已经被陆屿修趁机攻略,带着满满的侵略和温柔气息,骤然深入。 许久,陈安梨在溺水和窒息之间挣扎着,终于被餍足而又不知足的男人放开。 她脸红扑扑的,抿着有些酥.麻的唇瓣,委屈地伏在陆屿修的肩头,头上还罩着自己不知死活主动拉起来的外套。 “太过分了……” 陈安梨小声抱怨。 “嗯。” 似乎是憋了许久的欲望得到满足,陆屿修倒是没再反驳,甚至顺着她的话柔声附和。 陈安梨愈发不满,也愈发过分,开始新账旧账一起翻:“你刚刚还给我头上别野花,太过分了。” “嗯。” 依旧是好脾气的应声。 反倒让陈安梨愈发不满,这明明是纵容和宠溺的语气,却硬让她曲解成敷衍。 “为什么要那样?” 陈安梨不解。 “那是第一次见时,就想对你做的事。” 对陆屿修而言,终于做了而已。 陈安梨刚刚凉下去些的脸颊瞬间再度发烫,她推了推陆屿修,却推不开。 “你难道要小心眼到把之前想对我做的事都做一遍吗?” “……嗯。” 陆屿修犹豫了一下,居然又是这个回答。 只是这次语气和前面的不同,似乎带了一点和她一样的害羞,而他没有遮掩好。 陈安梨腿软,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搭在他身上,顿时自暴自弃道:“那你现在一次性做够吧。免得你哪天当着别人的面搞事。” 她怕她这颗老心心招架不住。 陆屿修的唇贴着她的耳畔,闻言低低沉沉地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道:“你确定……在这里?” 陈安梨一怔,感受到在自己腰际和后背试探着带着威胁游走地手,瞬间绷直了背脊。 “全部?” 陆屿修一字一顿补充。 陈安梨一瞬间像是一颗被蒸熟了的梨子,红到了耳朵根。 她压抑着被他撩拨而起快要脱口的低吟,揽着他的脖子求饶:“不了不了,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陆屿修作恶的手终于听了下来,落在她背后安抚地拍了拍,威胁过后,是进一步诱哄。 “等下来我帐篷?” 陈安梨埋首在他颈间,全身的每一处几乎都毫无防备地落在陆屿修的手里,只能点头:“嗯……” 不远处的欢闹聚会似乎散了,有人对着这边喊:“喂!那边的,散了散了,回各自帐篷睡了,明天早起拍日出啊!” 陆屿修在外摆了摆手。 陈安梨趁机报复性地偏头咬上他的喉结,没有用力,反而学着他的模样,吮吸了一下。 男人将要出口地话压抑成一句闷哼。 陈安梨几乎能感觉到陆屿修顷刻因为害羞而发烫的耳垂。 她埋首在他颈间偷笑,死死揽着他的脖颈,幸灾乐祸道:“活该。” 陆屿修拿她没法,放松了些,在衣服包裹出的黑暗里,同她对视,手禁锢着她的腰间:“你确定要在外边这样主动勾引我?” 什么叫勾引啊。 陈安梨皱眉:“少年,你得要有定力啊,才不辜负组织对你的栽培,知道吗?” “那组织逼我犯错,该怎么办?” 陈安梨浑身一震,随之猛地一个激灵。 因为陆屿修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掀起她衬衣的衣摆,从下面顺着钻了进去。 滚烫的指腹贴着她腰际的皮肤,陈安梨呼吸陡然急促,再也不敢乱动。 她放小了声音,也不敢再哀求他,只能逃避开:“快点走了,等下要被别人捉到了,你别总想搞个大新闻啊。” 陆屿修的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没有了衣服的阻隔,反而像是非要从指间告诉陈安梨自己的欲望一样,一点点沿着她腰际的皮肤摩挲着。 天知道,那次在琴房看到她腰际的皮肤,他第一次感受到欲望之火被点燃的时候,是多么激动,又是多么难熬。 之后的这些年,欲念是她,心愿也是她。 他势要用自己的难捱的欲念也折磨着她。手上的力道仿佛也连带了火种,在她皮肤上燃起欲念地炽热:“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办……” 脖颈间最脆弱的皮肤也被他薄唇的皮肤若有似无地触着,陈安梨一怔,张着口无声轻叹,像是渴望水源的沙漠旅人。 终于,在陆屿修的手触到腰际某块皮肤,又坏心眼地按了一下的时候,陈安梨没忍住低吟出口。 娇媚,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欲念,温柔地呼唤着自己的爱人。 陈安梨死死咬住唇,抓着陆屿修肩头的衣服,闭着眼,害羞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坏了太坏了! 这种事都要报仇,他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奶狗了哼! 陆屿修终于肯放过陈安梨,一点点帮她把衣服掖回去。 声音中带着低沉难耐和笑意。 “怎么办。”他说,“为什么不管是谁先动手,最后折磨的都是我?” 陈安梨一怔,就看他贴着她耳际,似乎故意要让她听到自己隐忍的低喘一样,撩拨着她每一寸神经。 “安梨姐,你怎么这样坏。”他缓慢而刻意地喊她,“这样不公平,对不对?” 太过撩人的嗓音,让陈安梨顷刻心底柔软又带了些许愧疚,几乎快要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陆屿修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摸到他帐篷,又被他揽近舒适的双人睡袋里占尽了便宜,半梦半醒间,陈安梨才愤愤地反应过来,这人哪里是委屈哒哒地小奶狗,分明就是挥着大尾巴的小狼狗啊! —— 一个真人秀剧组的人一起跑遍许多城市,还在算得上艰苦的环境里共同作业过,所以大家渐渐熟稔起来。 相互之间也亲密默契许多。 陈安梨原本看教授还是有些许怯的。 她从小就怕老师,尽管从小听话乖,但绝不算是样样拔尖的三好学生,顶多不拖后腿而已,所以在老师面前毕竟沉默,也有点不自信。 但是几番因为工作交流下,陈安梨发现教授格外博学,似乎研究的领域太过高深广泛,所以教授人也特别豁达。愿意接受年轻人的新鲜事物,也乐于倾听,更乐于教授一切对天文学感兴趣的人。 没事的时候,陈安梨交代好工作,就会和教授交流一下。 教授也认识陈安梨,相比别人,似乎对她更亲密一些。 陈安梨受宠若惊,后面反应过来,似乎是因为陆屿修才这样。 “屿修是个很有天赋的人。”教授时常这样夸奖他。 “而且很好学,还爱探索,有野心。”教授喝着陈安梨递过来的水,眯眼看一眼远处正在弯身观测的陆屿修,忽然问,“我听说,你们也算是因为星空结缘的?” 陈安梨有些诧异,老实回答:“嗯。那时候参加了一个俱乐部,他认识了我,但我对他印象不深。” 教授点头,笑眯眯地:“挺好。我们每个人都处在这个大宇宙中,渺若尘埃,能找到那么一个对的人,有时候比发现一颗新行星都难。” 陈安梨不置可否,平凡如她,从来不敢把自己类比于科学,更加觉得自己和致力于全人类的科学搭上关系。她也许只适合做人类长河中一颗毫不起眼的小齿轮。 “屿修的目标是观测发现一颗新小行星,你知道吗?”教授像是随意提起一个话题一样轻飘飘地开口。陈安梨一怔,差点惊得水瓶掉了。 等了等,她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教授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看着对面的男人不放心地回头,视线瞬间锁定在陈安梨身上的模样,失笑:“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陈安梨不置可否。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陆屿修的了解还是不够多,或者说,她太过以自己这个平凡人的思想低估了他。 因为昨天拍摄同一游戏场景时,有位嘉宾水土不服被送医院了,所以他们现在是在补拍昨天的游戏场景。 陈安梨看着远处低垂着眼眸,认真听着导演说规则的男人,心脏忽然像是被看不到的微风拨弄了一下,仅仅因为他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就心动不已。 她想,大概是全世界都让她深陷,所以她不可自拔地深陷了。 剧组断断续续拍摄了不到两个月地时间就结束了。 节目还在后期制作,仅仅放出来的宣传片和路透剧照就已经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原创性,以及请了专业权威人士把关,所以节目得到了学界和舆论的一致支持。 杀青后,节目进入紧张的后期制作环节中。 因为卫视有意捧这一综艺,所以制作要求必须专业而精良,播出的时候,大概刚好是暑假。 似乎是受了他们的启发,教授回学校后热烈申请学校开设几期夏令营,招募爱好者和学生,也为天文学挖掘更多人才。 因为陆屿修的流量和号召力,据教授回信,前三期已经全部爆满,并且学员经过筛选,质量十分之高。 陈安梨邀功一样拿邮件给陆屿修看,他一脸淡然。 陈安梨瞥一眼,陆屿修的电脑上是一个3d模拟的星系图,旁边是精确的数据记录,她看不太懂,只是想到教授的话,忽然有些惊讶又感慨。 “屿修,我听说,你的目标是发现一颗小行星?” 陆屿修工作的手指一顿。 等了会儿,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蒋教授说的?” 陈安梨老实点头。 “哇,那你岂不是要成为被载入史册的男人?” 陈安梨自己歪着头畅想了一下,脸很快垮下来,“完了,我越来越配不上你了。” “若干年后,人们会记得曾经的大明星陆屿修,伟大的天文学家陆屿修。却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伯乐陈安梨!太让人心寒了啊……” 陈安梨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想得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陆屿修的神情淡然,闻言,终于偏头看她:“还有一种方法,你的名字可以和我并列。” 陈安梨怀疑地看着他:“什么方法?” “陆屿修的妻子。”陆屿修一脸笃定,“不论别人搜索还是阅读,都可以看到天文学家陆屿修的妻子,明星陆屿修的妻子,是陈安梨。” 他说的样子,认真地好像这已经是一件彻底确定的事,至少在他的日程里,这件事不需要任何变动和怀疑,也不允许有这样的变动和怀疑。 陈安梨脸一红,避开他的目光,感觉自己大姐姐的气势越来越输了呢。 她气鼓鼓地走开,没有回答陆屿修的话,到一边,坐了很久,脸上的烫意还是挥之不去。 —— 临近暑假,节目档期已经定了下来,宣发部门已经在各平台宣传了一波做了预热。 陈安梨也会从微薄翻看偶尔流露出的宣传片和预热,紧张不已。 既期待节目的大火,也有点担心,毕竟陆屿修虽然没有明指,但是在剧组里,他对她若有似无的在意和时常的关心,很多算是“撩”的举动都落在众人眼里,万一被剪进去,很容易被极端粉丝当靶子打成筛子。 几番沟通后,确认节目组不会拿这件事炒作,陈安梨才终于有些放心下来。 因为之前节目组邀请蒋教授费了不少功夫,所以,蒋教授在夏令营项目申请成功的最初就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邀请陆屿修参与带队,只带第一期,算是他之前旷课休学的代偿。 陆屿修一开始一脸不愿,也不知道后来蒋教授和他说了什么,居然就答应了,陈安梨一脸惊诧,临出发才被通知,她也要一起去。 这就奇怪了,陆屿修又不是跑通告,她这个经纪人完全不用跟着,但是他居然一脸认真地让她以女朋友的身份跟着。 陈安梨本来想到陆屿修的胸有成竹和自己屡次被动被撩的位置,想稍作反抗一样,看了一眼蒋教授愿意贡献出的设备,顿时就心软答应了。 也罢,第一次一起夏令营的时候还不熟识,多少有遗憾,就当这次是补给陆屿修的吧。 陆屿修带队的消息一直都是保密的,怕粉丝跟踪行程影响大家的进程和观测,也怕有心人提前混到队伍里。 陈安梨走之前收拾了很久的行李。 说来也奇怪,一开始抵抗着,不想太早和陆屿修住一起,但是回来没多久就一直在外拍摄,居然一直都没有机会搬出去,到后面也就这样了。 陆屿修到底是格外绅士的,如他一开始所说,他对陈安梨的索取向来是点到为止,只要陈安梨流露出一点慌张和不愿,再狼狈的情况,也会停下来,自己的情绪无处安放之下还会安慰陈安梨。 对他,陈安梨多少是愧疚的。 已经荣升已婚妇女的瞿清听到这些的时候,一脸诧异地挑了挑眉,很快直接地问她:“你确定陆屿修是不愿意?他不是……不能?” 陈安梨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倒不是质疑他能力啊,”瞿清自知口误,赶快澄清,“我是说,他之前不是重度洁癖嘛。我也没接触过这么洁癖的人啊,那种事,毕竟太亲密了……他能接受吗?” 瞿清说得隐晦又直接,陈安梨终于听懂了。 她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反驳或者说解释,默默忧心忡忡起来。 陆屿修被迫参加了趟视频会议,刚一回来,一眼就看到沙发上地陈安梨一脸忧心忡忡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洗了手过来,陆屿修摸着她垂着的头,很快扶着放到了自己腿上,柔声问她:“怎么了?不高兴吗?” 陈安梨摇了摇头,目光攀上来同陆屿修垂下来地视线对视,眼中的心疼和担忧快要溢出来。 陆屿修微微蹙眉,有些不懂她这个神情是为何。 他最近可没有故意对着她装可怜好博取同情来换取点“好处”,毕竟,现在的陈安梨已经开窍许多,不再对他躲避太多了。 等了等,否定了脑海里所有猜想,陆屿修刚低头准备询问,陈安梨却倏地坐起来。 坐起来不算,她忽然一反常态,跨坐到他腿上,以一种她平时绝不会做的姿势,贴靠着他,扶着他的肩膀,视线紧紧盯着他。 陆屿修的眼睛都要直了。 他的身体瞬间绷直,下意识地护住了她的腰,免得她摔下去,看着她的视线,眼底的幽深像是被打散一样,犹如夜色中的深潭一样流转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陆屿修开口,声音低沉暗哑得不像话。 陈安梨有些紧张地吞咽一下,像是某些猜测和心疼让她暂时忘却了害羞和畏惧。 她扶着陆屿修的肩,认真地看着他的视线,开了口:“等一下,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把我推开哦。” 陆屿修视线一怔,微微蹙起眉,陈安梨的头已经凑近了,试探着落在他的薄唇上,一点而过,而后是刮得很干净的下巴,再往下,是男人的喉结,能看到他因为紧张还是干渴吞咽一下,弧度犹如水中山峦的倒影一样,缓缓起伏了一下。 陈安梨呼吸开始急促,偏头吻了上去。 陆屿修呼吸一滞,握着她的腰的手收紧,欲望几乎是瞬间就被唤醒。 陈安梨埋首在陆屿修颈间,不得章法的像是一只初探索世界的小奶猫。 等了等,她抬手把陆屿修颈间的领带解开,温柔地释放了他的呼吸,又伸手去解开深灰色衬衣第一颗纽扣。 陈安梨垂头在他锁骨上轻吻一下,略微窥见男人硬挺的胸膛,手心冒出了汗,第二颗扣子解得就没那么顺利了。 陆屿修只感觉像是一种小猫故意而为之一样挠着他的胸膛,却不给他止痒,只顾着自己撩火终于忍无可忍的,他抬手握住陈安梨作祟地手,嗓音低沉暗哑得不像样,靠最后的理智压抑。 “你想好了?” 他已经不想知道陈安梨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做了,他只知道自己想在最想要做什么,于是遵着承诺问她。 “你确定,想好了?” 粗喘的声音顺着耳边划过,像是热风过境,陈安梨蓦地被烫了一下,猛地抬头,不经意就对上几乎被欲望淹没的陆屿修的双目。 原本所有的心理建设和预设都被打散。 陈安梨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却没法再进行下一步,也没法回答他。 她看着被自己弄得凌乱的陆屿修的领口,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垂眼又是他剧烈起伏地胸膛,胸前的皮肤逐渐因为烫意微微泛红。 陈安梨不敢再看,呼吸也跟着他急促,呆呆地问道:“屿修,那种事,你会不会也觉得脏?” 即使是我的话。 后一句,陈安梨不敢问。 这种事,陆屿修也算是有心理阴影的吧。 陆屿修垂眸看着陈安梨低垂着略有些失落和自责的神色,用所剩无几的理智过了一遍她的话,终于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陆屿修眼眸一沉,揽着陈安梨的腰,抓着她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径直把陈安梨压到沙发上。 陈安梨低呼一声,还没伤感够,局势就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上方地陆屿修,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屿修闭了闭眼,低哑着声音问她:“你是听谁说了什么,才会对我产生这样的误解?” 他现在的愤怒程度可以说是和欲望相当了。不知道谁,用怎样的谣言,把他推上这样一个难捱的境地。 陈安梨一愣,看着陆屿修认真而忍耐地神情,忽然不敢轻易供出瞿清,只好虚打着幌子:“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不是洁癖嘛,这种事,多少也会有些嫌弃之类……的……吧……”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陈安梨紧张又心虚地吞咽一下,彻底噤声。因为她清晰地看到陆屿修额头的薄汗渗出来,贴着他白皙的皮肤和好看的眉眼,说不出的性感。 她怔了怔,径直抬手去擦。 手在中途被拦截。 陆屿修抓着她的手,又气又好笑,无奈又忍耐着开口:“我是洁癖,但是没有自虐倾向。” 陈安梨一怔,眨巴着眼睛,过了好久,终于意识到陆屿修的意思。 这就是……他没毛病的意思呗? 陈安梨还是有些疑惑,问他:“你确定吗?毕竟洁癖是病,忍不了很正常嘛……” 陆屿修额头的汗愈发清晰,他的黑眸愈发幽深发亮,盯着陈安梨,蓦地愤愤地低头咬了她的唇一下:“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忍不了,这个世上也就不会有我了。” 陈安梨眨了眨眼,猛然想起来,对哦,陆屿修母亲也洁癖,程度应该比陆屿修还重,所以说……还是……可以? 意识和逻辑回笼,陈安梨的羞耻心终于也跟着回来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此时地境地,耳根红了。陆屿修给陈安梨终于解释通,人也忍到了极点。 他低头又吻了吻陈安梨,极尽缠绵,甚至带着一丝祈求和讨好。 “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再三确认。 陈安梨一怔,猛然反应过来他的问询。 如果之前一鼓作气的话……她也许还不会觉得怎样,毕竟她的预设是陆屿修会推拒和厌恶。 但是现在,他突然反客为主……这个情况,是陈安梨所没有料到的啊。 她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眼神飘忽一下,害羞地一直往下缩,声音小得快要听不到:“我如果说没有……你会打我吗?” 陆屿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根本无暇像陈安梨一样在这种时候还偏要开玩笑。 他老实摇头:“不会。” 他哪舍得。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拒绝着逗他,视线一移,却忽然看到陆屿修难捱到极致却仍旧虔诚的盯着她隐忍的模样。 陈安梨一怔,所有的不忍和骄矜忽然都烟消云散。 她看着他,深吸两口气,点头:“想好了……” 陆屿修呼吸一滞,眼底的光顷刻晕开。 他像是终于得到许可的忠犬,几乎是瞬间就倾身吻了下来。身体的欲望也终于得到许可,不用再无尽地压抑。 下一秒,原本应该触到地柔软唇瓣却没触到,陆屿修睁开眼,看到陈安梨的手横在两个人唇之间,而他只堪堪吻到她的手心。 陈安梨确定陆屿修眼底的光是完全危险的了。他身体的反应也让陈安梨意识到现在状况有多危险,危险到一触即发,无可阻挡。 但她做都做了,只能缩着脖子,压低声音,还硬挤出一丝笑来:“那个……我、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 陈安梨自己说着都想哭。 她不知道陆屿修还有没有理智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根本没有那个……” 她越说声音越小,渴望唤醒陆屿修的理智,自己的脸和心脏也快要爆炸:“那个就是……套套……” 原本燃到定点的空气倏地静下来,被泼入一盆冷水般瞬间冰封。 陈安梨缩在陆屿修身下,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我觉得,不管我俩谁去楼下买……大概都会上头条……” 那到时候全世界人民都可以知道了。 陈安梨闭上眼,为自己的无脑和不周到感到绝望。 陆屿修伏在她身上,粗重滚烫的呼吸吐露了两下,下一秒,他倏地起身。 陈安梨骤然得到自由,有些惊讶又着急地抬头看陆屿修。 陆屿修起身,顺手拎起沙发靠背的抱枕,盖在了陈安梨的脸上。 力道不重,但是带了些孩子般的委屈和不满。 陈安梨抱着抱枕,埋首其中,闷闷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浴室的门被拉开,瞬间又被拍上。 陈安梨隔着抱枕锤自己的额头,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坐起身,陈安梨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掏出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淘宝,生平第一次在输入框输入了“避孕套”,然后按了搜索,又在看到上面花花绿绿各色地图案时,脸涨了个通红。 —— 到了约定的日期,陈安梨和陆屿修双双赶往临夏大学,又在众人不注意中上了大巴。 他们选在最后一排,陈安梨这几天都十分狗腿,主动要放包,但是被手长脚长的陆屿修抢了先,给他水,他却只乖乖拧开,又递回来给她喝。 陈安梨想,陆屿修是存心想让她愧疚死的。 陆屿修把口罩拉下来,靠在椅背闭目,并不理会旁边眼巴巴看着的陈安梨。 陈安梨委屈半晌,自知理亏,也不敢奢望陆屿修立即原谅宽大处理。 她坐回椅子上,靠着想了想,没忍住,还是把水递过去,一脸讨好地看着陆屿修。 陆屿修终于没忍住,接过去喝了一口。 眼看着讨好奏效,陈安梨可以说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凑近了些,看着空荡荡地前排,小声凑近了,保证道:“屿修,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我保证。” 陆屿修微微仰头喝水,视线绕过来斜睨她。 陈安梨抱着包包,忍了忍,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一下,把包包放到他面前,撑开来给他看。 陈安梨的声音压低,小声说:“你看,我带了的。带了好多呢。” 陆屿修顺着她的声音瞥一眼,耳根一红,猛然被水呛了一下,侧过身去,剧烈咳了起来。 陈安梨一怔,赶忙收回包,掏出纸巾给陆屿修递过去。 “屿修,你没事吧?”陈安梨小心翼翼地帮他顺着后背,“怎么喝水呛到了?” 陆屿修闭上眼睛平复呼吸,脑袋里满是陈安梨一脸天真邀功的对着他打开包来,里面躺着两盒杜蕾斯的场景。 这可能要被他载入人生最难忘的场景top几了。 姜教授上车的时候,顺着动静看过来,一眼就看到陆屿修难得狼狈的模样,耳根和脸都红了。 他挑了挑眉,有些饶有兴致地笑了。 第61章 “你还记得吗?那时的夜晚,是如何降临的。” ——朴树《猎户星座》 —— 第一批参加的学生让人意外也在意料之中,多数不是天文系本身的,还有一些是从其他高中引入的,目的是以此培养他们的兴趣,为天文学增加储备人才。 玩闹过后,陆陆续续坐定,由带队老师点名。 陈安梨看陆屿修情绪恢复得七七八八,小心地瞥他几眼,生怕他一开始就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地麻烦,帮他拉起口罩挡着。 但是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惹眼,稍稍露了一点都高挺得霸气漂亮的鼻梁也无一不证明着这张遮掩下的脸是怎样的角色。 不断有女生红着脸投来探寻和好奇的目光,带着无限好感和向往。 即使陈安梨坐在旁边也肆无忌惮。 不知道怎么,陈安梨觉得心情奇异地愉悦又落寞,她指尖撑着前排椅背,趴在手背上,偏头看陆屿修。陆屿修像是刚转过来,又像是一直就这样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不期然相遇。 两个人对视几秒,陈安梨眨了眨眼,看着陆屿修,为自己突然而起地幼稚想法暗自愧疚。 她轻轻来唇角笑了一下,陆屿修却像是忽然读懂她的意识一样,手伸出来,像是索取着,陈安梨愣怔一下,轻轻收回右手,指尖刚触到陆屿修的手心,很快被他怜惜的攥紧。 陆屿修拉着她的手,心满意足地靠着椅背,默不作声地闭上了那双太过惹眼勾人的双目,隔绝了所有的撩人视线。 陈安梨愣怔地看着他偏过来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只觉得心动又心安不已。 这是世上唯一给了她这种感觉的男人。 车子一路晃晃悠悠开上高速,原本一车喧嚣地年轻人也在漫长而无聊的旅途中逐渐安静下来。 陈安梨偏头看着窗外略过的绿意,手一直被陆屿修抓在手心,即使睡着了也没松开。 她把自己浅灰色的披肩给陆屿修盖上,又抬手把头顶的空调风调小了些,忽然觉得其实所谓地家的概念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样。 不是一个固定的居所和房子,而是心爱的人在身旁,哪怕永无止境的在旅途,都算是家。 车子似乎碾过了一条减速带,前后颠簸了一下,陈安梨下意识地看旁边睡着的人,他眉眼间成熟了许多,却仍旧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男孩,不禁为自己突然冒出来定下来的想法感到汗颜。 感性多了,还真是容易变。 陆屿修没有醒,只是下意识调整了一下睡姿,把她的手抓的更紧,放心的眼睛都没有睁。 陈安梨觉得这个模样像个闹脾气又舍不得离开主人的小狗狗,忍不住笑了笑,陪着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休息,摇晃间,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是被来自外界兴奋的呼喊和巨大的水流声吵醒的。 陈安梨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做了梦还是就没有睡过去,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并不太刺眼的阳光,被陆屿修拉上的遮光帘挡了大半,浅浅照在她脸上。 陈安梨偏头,就看到陆屿修正垂眸看着手机。他眉眼间认真又冷峻,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感受到她醒来,偏头的瞬间,目光几乎跟着瞬间温柔。 陈安梨视线清明了些,心几乎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陆屿修看她抽回手伸了个懒腰,终于收回手,动了动有些酸胀的胳膊,抬手拧开一瓶水给她喝。 “喝点水。” “谢谢。” 陈安梨道了谢,喝了口水,终于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缓了过来。 披在陆屿修身上的披肩不知道何时披到了她的身上,带着无限怜惜。 “到了?”她看着前面几乎空了的车厢和窗外的行人,问道。 “嗯。”陆屿修轻声应,开始整理包里的东西,“先缓了缓,等下再下车。” 面前被递上一片湿纸巾,陈安梨怔了一下才去接。 太过悉心的照顾,让陈安梨愧疚又带着些许少女般的羞怯。 她点头,擦了擦脖颈和手,安静坐着等。 终于,陆屿修把背包收拾好,鼓鼓囊囊的,站了起来,伸手要拉她起来。 陈安梨的手伸过去,顺势站起来,刚要抽回来,手却被他拉着不肯放。她怔了一下,开始用另一只手戳陆屿修的手臂,不知道他是平时运动还是有偷偷练过,结实硬挺的,全是肌肉的力量。 陆屿修很自然的回头,目光里是探寻,深邃着,似乎在问她想要什么。 仿佛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给。 陈安梨压低了声音,指了指窗外:“要被人家看到了。” “嗯。”陆屿修竟然只应了一声,像是丝毫不愿意配合去理解她话外地意思。 陈安梨急了,只能自己说出口:“你别忘了我们有言在先的。” “我记得,我们说的是不能主动爆料给媒体。” 陈安梨一听这话,浑身警惕地绷起来。 陆屿修眼角弯了弯,看她:“这里面哪里有媒体。” 陈安梨一怔,被他的逻辑套住。 “而且,”陆屿修趁着她思考和反应的时间,手收紧,拉着她往前,“今天的我不是艺人,你也不是经纪人。我们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陈安梨眼睛猛地瞪大,终于发现自己掉进了逻辑陷阱里。 但是她已经被陆屿修拉着到了车门口,再往前就是兴奋地看着山山水水的人群,也没了刚刚的气势和尽头,无从找茬,只能任由他牵着下车。 车外听,水声变得更大,入目就是一条如白练一般垂悬着的瀑布。 带着震天的响声,水流冲刷而下,遮掩了人们的欢声笑语和交谈。 陈安梨也有些兴奋和雀跃起来。 她之前很怕水,但是大学有次和瞿清出去旅行,有个景点可以让游人穿过瀑布和山洞裂缝,她和瞿清拉着手冲进去,手里抓着自拍杆想录个视频,结果出来的时候,一次性雨衣已经被冲烂了,峡谷的风吹得水打得两个人衣服和头发都湿透,心情却像是豁然开朗了,两个人一出来就指着对方笑个不停。 那段视频里也是不停的尖叫声和模糊黑暗的人像。 到最后,谁也不肯承认比对方更胆小,于是两人雨衣都不穿,直接拉着手再一次冲进了瀑布,走了个回路。 现在再想无关勇敢,却全是恣意和欢笑的回忆。 蒋教授靠近了,对着两个人牵着地手咳了咳,视线开始绕到陆屿修波澜不惊的脸上。 陈安梨脸红了红,终于把手抽了回来。 “山上只有一家酒店,我们提前订过,但是房源紧张,所以都是标间和普间,负责人安排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两两合住,省地方。你们是要——” 陈安梨一怔,这种问题直接又不可避免,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地瞬间,却被陆屿修抢了先。 “我们一起。” 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像是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她张了张嘴,看着蒋教授探寻的目光,低下头默认。 那边登记的负责人很快过来,刚问了一句有没有同伴,蒋教授背过去咳了咳,直接抬手指了指他们:“他们一起的。” “这次的助教?” “嗯。小两口。” 这个小两口三个字带着无限调侃和作弄,陈安梨脸腾地红了,刚转身要走,手被陆屿修一拉,直接拽到他身旁:“去哪?” 陈安梨这时候的脸上已经红得不像样,看负责人笑着点点头,很自然地把他俩的名字划到一起,抬眼瞥陆屿修,声音小到不行:“我去看、看瀑布……” “我陪你。”陆屿修丝毫不思索她是不是在找借口或者撒谎,直接拉着她的手往瀑布的方向去了。 蒋教授在身后后知后觉地喊:“哎!等一下,我找你是为了让你协助他们调一下器材——” 声音被瀑布驱散,丝毫阻止不了前面人的身影。 蒋教授摇摇头,往前去找别的人。 山下的风景吸引得这群城里孩子站着不动,拿着单反和手机拍个不停,好容易负责人沟通好,一波波坐缆车上去。 先是回酒店放了行李,蒋教授通知了下楼集合时间,让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和装备,在房间稍事休息。 陈安梨进了房间,陆屿修洁癖发作,去浴室洗手。 她左右看了看,很普通甚至是有些简陋的房间,卫生条件都一般,也不知道陆屿修能不能适应。 等了等,她红着脸,把陆屿修替她背上来的包拎起来打开,看着里面颜色鲜艳精美的盒子,打开都不敢打开,各扔了一盒在床头柜的水杯后面。 其实一眼可见。 她自欺欺人,陆屿修未必看得见呢。 浴室的门很快被打开。 陈安梨直起身体,做贼心虚地回过头去对着他傻笑。 陆屿修像是没看到陈安梨一脸心虚的模样一样,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调温柔地开口:“去洗手。饿不饿?” 这是什么老妈子系问题……这难道不应该是她来做吗? 陈安梨蹙眉,亏她还主动放……算了,怎么像是两个人拿错了剧本一样。 陈安梨点头,心虚地不敢看床头地方向,欲盖弥彰地说一句让陆屿修在原地等她,就走近浴室。 不放心地掰着门看,他打开包认真地找着什么,脚一步未挪,信守承诺的样子。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这个乖宝宝的样子,终于放心地收回视线,走去洗手台那里洗手。 陆屿修拿了东西,一抬头,就看到水杯后面遮掩不住的东西的一角。 这个角度,实在是看得不要太清楚。 陆屿修有些疑惑,因为两边都有,他径直走过去,抬起手拎起一盒,记忆力不要太好,几乎瞬间和上车时,陈安梨打开包的惊鸿一瞥完全对上。 脑海里几乎瞬间冒出陈安梨小女人般扭捏着放东西,还左右对着角度找视线盲区的模样。 陆屿修耳根发烫,抬手遮在唇前,薄唇抵着拳头,像是思忖一样,对着手中的一盒出神。 思维在脑海里飞转,很快边停下。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他把手中的小盒放回原位,几步走回到刚刚的位置,抬头,视线正好同陈安梨对上。 第62章 因为之前的小动作而心虚,陈安梨这个手洗得飞快,她迅速地擦干,心事重重地推门走了出去。 卧室里,陆屿修还站在她嘱咐的原处,手里捏着个u盘,听到动静,抬眼望她。 他的目光清浅温柔,看不出什么异样。陈安梨不安地搓着手指,一面心虚地瞥一眼杯子后面似乎看不出的小盒子,笑着试探问他:“你东西找到啦?需要帮忙吗?” 陆屿修看她瞪大着眼睛欲盖弥彰的心虚模样,只觉得可爱得紧,也不好当面拆穿她,晃了晃指尖的u盘,算是回答,“饿不饿?包里有吃的。” 他倒是带的齐全。 陈安梨到底心虚,摇了摇头:“还不饿。你要忙先忙吧。”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会儿,陈安梨看陆屿修有事要忙的样子,也不好在站在原地打扰他,她绕到另一头,拎起手机看了看,剧组群里发了不少通知,负责人艾特了全部经纪人,通知了些事项。 仔细看了每一个条款,陈安梨迅速回复完,在备忘录里加了几项。 微信里有不少别的消息,工作缘故,陈安梨习惯性点开所有信息,不重要的就简短回复,重要的就留备注。 处理完这些,瞿清那边已经轰炸了几十条消息。 陈安梨点进去,顿时被各种季风和陆屿修的表情包逗笑。 说起来,自从两个人的剧大火之后,随之走红的当属两个人对戏时的表情包了,瞿清算是表情包的忠实拥护者了,连带着陈安梨也有一整个相册的表情包,倒是为管理微博做了不少贡献。 不知道为什么,原先瞿清给她发陆屿修的表情包,她也只是乐一乐,现在成了陆屿修的表情包,居然隐隐生出来一丝较劲的意味来,不仅疯狂用网友制作的表情包回怼,甚至下载了不少软件,亲自上手制作表情包。 眼看着那边瞿清又发过来一连串的表情包,陈安梨点开大图看,发现是网上最近大火的季风和陆屿修剧里cp的表情包。 用的是季风和陆屿修的剧照截图,但是配的字明显是针对她。 前面几张是季风对陆屿修不待见的表情。 配字: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比自己年龄小的人。” “幼稚,麻烦,又无趣。” 第三张的时候话锋一转,变成了季风亲昵拥抱陆屿修的图片。 “小奶狗真香!” 陈安梨被这截出来的图片和配字逗笑,很快反应过来瞿清这是在拿她之前的话糗她。 她的脸红了红,开始不服气地找陆屿修的照片出来,制作表情包怼回去。 陆屿修在那边处理完公事,拒绝了秘书提出的视频会议,很快合上了电脑。 一抬头,就看到陈安梨已经从坐着的姿势转为半趴在床上,认真地抿着唇,笑着专注地盯着手机。 他有些着迷地看着陈安梨脸颊垂下的一绺秀发,温柔地划过她的肩膀,半遮了她的视线。 长腿一迈,起身向她的方向走去。 因为专注,陈安梨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要遮掩之前放的两盒子小物的事,甚至连陆屿修的靠近都没察觉。 陆屿修一低头就看到了她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 明明是深思的表情,却被她配上可爱的字体“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视线随着她灵动纤长的手指,一点点抚过他的脸颊,陈安梨给他的脸上加了粉红色的可爱滤镜,发出去之后,忍不住又点开大图,越看这个样子的陆屿修越可爱,忍不住在他脸上摩挲着。 那边瞿清很快回了一张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表情包,评价了四个字“爱情滤镜”。 陈安梨脸红着被逗笑,因为趴久了手臂有些麻,她稍微挪动了一下,终于瞥到床旁边遮下来的人影。 像是做坏事被当事人捉个正着,陈安梨吓了一跳,猛地把手中的手机翻了过去,然后腾地坐起来挡在身后。 陆屿修下意识地抬手去扶她,对着她无辜的眨了眨眼。 相比她欲盖弥彰的浮夸,他显得淡定很多。 陈安梨心虚得手心都在冒汗,脑海中还在想象可爱版陆屿修撒娇的模样,对着他的语气也忍不住软下来:“你……忙完啦?” 陆屿修点了点头,抬手帮她把散乱出来的头发轻轻抚到而后,语气温柔低沉:“累不累?”陈安梨抬眼看他。 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她忽然失去了主导地位,明明她才是经纪人,反而像是个被照顾得很好娇气女友,不停被他问饿不饿、累不累、困不困、无不无聊这种话,然后再被他轻易摆平。 有些自觉失职,陈安梨拉住陆屿修伸过来的手,柔声反问他:“你累吗?离集合还有半个小时呢,要不你再先躺下休息会?” 陆屿修倒也没拒绝。 他的手向下,拉住陈安梨的手,躺下去的时候,顺势把准备起身让位子的陈安梨揽进了怀里。 自然温柔得就像是已经做了千百次一样。 陈安梨一怔,整个人已经被他强势又温柔地抱进了怀里。 刚要挣扎,视线却先瞥到陆屿修看着她时眼底的温柔和眼下因为疲惫而积累的淡淡青色。 陆屿修垂眸看她,离的很近,陈安梨身上木兰的香气也显得格外清晰起来。由不得靠的更近,同她额头相抵,陆屿修的声音放得很轻:“陪我躺会。” 一瞬间,所以拒绝的话都被吹得烟消云散。 陈安梨往下缩了缩,埋首躲进陆屿修宽厚了许多的胸膛,缓缓闭上眼睛,手顺势攀到他背后,轻轻环抱着男人劲瘦的腰身,“嗯。” 呼吸交融。 陈安梨感受着头顶男人清浅平稳的呼吸,只觉得心安不已。 只是抱着她而已,他都像是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样满足又放心。 偷偷睁开眼,仰头就看到陆屿修瘦削但格外好看的脸颊和高挺的鼻梁。 男人的双目微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好看的轮廓,却已然是成熟的模样。 陈安梨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静默的背影,都足以叫她怦然心动。 房间里安静得不像样,偶尔有走廊的脚步声传来,打破寂静。 看着陆屿修的脸胡思乱想间,陈安梨脸红心跳地想到了自己偷偷藏在水杯后的东西。 之前过去那么久的人生,她一直觉得,在男女之事上,尤其是这样的亲密关系上,她一定是一个极其被动的存在。一切都等某个人走近她,然后带她去领略那些未知之路。 但是这些都在遇到陆屿修之后被彻底颠覆。 原来所谓的两情相悦,是在那许多时刻下,她也同样的情难自禁,在陆屿修渴望她的时候,她也想要他。 所以她这样准备也没有错嘛! 有备无患啊! 陈安梨这样开导自己,甚至理直气壮地想,万一被陆屿修发现,她就这样告诉他,反正这他根本不是她想的单纯模样。 哼,小灰狼小坏蛋。 不过……陆屿修也确实有过很单纯很可爱的时刻啊…… 陈安梨自己的思维早已飞出了天际,她想到之前第一次和陆屿修跟剧组外出拍戏,那时候打包行李,陆屿修非要有担当地帮她拿东西,又在看到一大包姨妈巾的时候红了脸。 偏偏害羞了还倔强着不肯承认,那模样,哎哟哟,可真可爱。 陈安梨想着,由不得在他怀里偷笑。 这小孩可真是过早的居心不良啊,也就是现在和他在一起了才发现,那个时候少年的脸红是为哪般。 许是被她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惊扰了,陆屿修轻阖的双眸宛若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涟漪,轻轻睁开。 陈安梨嘴角的笑和探寻的目光还来不及收起,被他尽收眼底。 “在笑什么?”陆屿修也不闹,沉静的目光看着她,轻声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图谋不轨的?”这样想着,陈安梨也毫不掩饰,半开玩笑地这样问他。 陆屿修也不掩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温柔低沉的声线,像是毫不在意她用了“图谋不轨”这样的词汇,似乎在关于她的所有事情上,都不需要任何遮掩和伪装。 坦诚得让人心安又心疼。 陈安梨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笑得更开,撒娇般地往前凑了凑,整个头都埋首到陆屿修胸膛里,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我刚刚忽然想到我们第一次外出进组的时候,你帮我打包行李。” 陆屿修静静地揽着她,几乎在她提到这件事的瞬间就想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他也不打断,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听她说。 “你那时候,还是一个看到卫生巾都会脸红的小男孩。”陈安梨笑道。 却还是倔强地想要照顾她走近她。 后半句,陈安梨没有说出口,感受着陆屿修明显放轻了的手,只觉得此刻和他相拥的时光是多么温暖而又让人庆幸。 原本没想要陆屿修回答这种无聊的小问题,他却似乎是思忖了片刻,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我都会做得比那时候好。” 陈安梨一怔,忽然有了热泪盈眶的冲动。 她吸了吸鼻子,用笑掩过,只觉得更加心疼又喜欢这样的陆屿修了。 “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陈安梨小声说,很快察觉到陆屿修轻轻落在她发间的一吻。 “嗯,起来集合了。” 陆屿修声音轻柔,准备起身。 陈安梨目光盯着他愈发好看的脸庞,入神间,猛地想起什么,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如果陆屿修现在起身,从他的角度,应该很轻易就能看到她偷藏起来的避孕套…… 身体因为慌乱在意识之前早已做出了行动。 陈安梨愣怔的瞬间,已经用了大力气,把陆屿修拉下来然后撑着他跌回到床上。 手撑着陆屿修的胸膛,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上,陈安梨看着陆屿修探寻的目光,脸瞬间红了。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尴尬甚至生猛的行为,她只好飞快地啄了陆屿修的唇一下,讨好地说道:“好喜欢你。” 陆屿修的手揽着她的腰,似乎并不再纠结她突然的举动,只是手上忽然用力,忽然揽着陈安梨翻了个身。 位置倒错,陈安梨低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陆屿修压到身下。 她的手下意识地拉着陆屿修衬衣领口,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陆屿修的手温柔地托在陈安梨的头下,忽然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嗓音低沉而暗哑的撩人:“我爱你。” 陈安梨一怔,陆屿修已经松开她起身。 她的心跳飞快,脸颊也爬上了一层绯红,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再次拜倒在陆屿修的爱里。 陈安梨暗暗腹诽:开玩笑的时候,也要这么有胜负欲的吗! —— 楼下,蒋教授和助理已经等在那里,负责的带队老师在点名。 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黏着下楼,蒋教授了然地笑了笑,抬手让助理登记。 观测的时间是傍晚和晚上,集合完毕后,大家先统一去餐厅吃饭,顺便由负责人分配组别。 因为已经在山上,餐厅里除了夏令营的人几乎没有别人,所以陆屿修他们也没特别避讳。 刚坐了吃了不久,很快就被队伍里的几个女生认了出来。 陈安梨看到三个女生拿着手机边小声交流确认着边走过来,直觉不妙,眼神暗示陆屿修不要有任何亲密举动。 陆屿修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抬手把她爱吃的菜往她碗里夹,看得陈安梨直瞪眼。 几个小女生推搡着走过来,终于止不住低声尖叫。 “真的是陆屿修吗?请、请问,可以拍张照吗?” 代表的女生这样问着,眼睛明显瞥了陈安梨一下,认出了她这个经纪人,在征询意见。 陈安梨只好回以微笑,有些庆幸她们没太注意陆屿修对她过分亲密的举动。 想了想,她点头:“可以,但是先不要外传哈,屿修这次是教授邀请的,属于私人行程的。” “我们明白我们明白。” 一听说可以拍照,几个小女生明显雀跃得不行,捂着嘴几小幅度地蹦跳了一下,看着陆屿修投射过来礼貌清冷的视线,又有些无措。 陈安梨看出来了,主动伸出了手:“要合影吗?我帮你们?” “……好!谢谢姐姐!你真好。” 陈安梨被哄笑,接过手机,抬头看着陆屿修眼底升腾的委屈和无奈,用眼神警告他稍微配合一些。 三个女生自动在陆屿修左右站好,那边,陈安梨对好焦,按了好几张,以确保她们没有人因为紧张而眨眼了或者怎样。 拍完照,几个女生不停夸着陆屿修好帅,然后恋恋不舍的走开。 陈安梨目送着小女生们走远,刚收回目光就看到陆屿修眼底带着几分委屈看她。 “怎么啦?有粉丝找你合影不高兴吗?我把你拍得可帅了。” 陆屿修视线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笑颜背后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有些失望道:“安梨,你不会不高兴吗?” 陈安梨有些纳闷:“不高兴什么?” “我是你男朋友。”说这话的时候,陆屿修难得带上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陈安梨本来想反问“所以呢”,看着他眼底的幽深,忽然明白了陆屿修的别扭。 难得他有这种幼稚得需要她照顾的情绪,陈安梨也乐于配合。 她好笑道:“她们只是你粉丝而已啊,那么多人看到你的好、喜欢你,我也很开心啊,说明你是真的优秀,我也是真的运气好嘛。” 她好声好气的开导,陆屿修却像是没听进去一样,陈安梨忍不住反问道:“如果也有别的人因为我的优秀而欣赏我,你也会不开心吗?” “会。”他回答地斩钉截铁,倒是让陈安梨愣怔住了。 想了想,陆屿修看着她,终于无奈的叹息一下:“我很怕……别人发现你的好,会跟我抢。”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怕她生气或者觉得他过于黏人,陆屿修缓缓垂下了目光。 心底里的想法比说出口的更深。很想把她好好珍藏,到一个只有她们两个的地方,他可以带她看浩渺的宇宙,而她就是他的全部追求。 陈安梨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玩笑陆屿修当真了,感动过后是满满的心疼。 趁着陆屿修不注意,她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眉心拧出的浅浅沟壑,声音里止不住的柔软:“嗨,小醋王,你坛子都要溢出来啦。”陆屿修抬眼瞥她一眼,像是默认自己就是吃醋了这个设定,难得有几分恢复了像面临被主人抛弃局面的小奶狗的模样,可怜极了。 只一眼,陈安梨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她四下看了看,因为领队老师正在那边分配器材组别,鲜少再有人注意这边,陈安梨有些放心下来,盯着对面再不肯抬头的陆屿修,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背,小声喊他:“喂……” 陆屿修抬眼瞥她。 陈安梨趁机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温柔的弧线,声音软绵:“我超喜欢你的。” 对面的男人耳根瞬间红了,似乎是不满她这不认真地调戏,薄唇抿成一条线,像是小奶狗委屈地收爪一样,把自己的手往后撤了撤。 陈安梨拧眉,索性抬手,大大方方地握住了陆屿修的手背。 终于无处躲避,陆屿修抬起眼睛直视她,幽深的眼眸深处有委屈,也有试探的惊喜。 陈安梨歪头看他,语气里带着笑意,难得认真:“最喜欢你了。” 对面绷着不苟言笑的脸如愿红成了青涩的小少年模样。 —— 山上的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的时候,众人早已没了下午避暑时的兴奋心情,一个个掏出准备的外套穿上,夜风一吹,整个人都头脑清明,一群不大的孩子们都无比兴奋起来。 观测地点已经提前架好了观测器材,蒋教授正在那边给成员们讲解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以及一些基本的有趣的知识。 算是认识星空的第一课。 陈安梨在一旁也由不得跟着兴奋。 陆屿修先给她穿好了外套又拉好了拉链,他转身拎起自己的外套穿,陈安梨这才注意到他带的是一套情侣款的外套。 夜色缭绕,场地只亮了几盏基本的照明用灯,并不能十分清晰地辨明每个人的模样。 算了,既然他喜欢,那随他去吧。陈安梨想,更何况,这样互相喜欢着可以独处的时光,她也想要好好珍惜收藏眼底。 山顶的视野十分开阔,放眼望去,能看到山脚下城市的全部剪影,灯光连成一片,像是一幅夜的画卷。 陆屿修挑的机器靠近人群边沿,相对中心那边学生们兴奋的讨论和惊呼,这边显得僻静很多。 陈安梨探着脖子听了会蒋教授说的,视线很快被陆屿修专注地模样吸引。 她好像还没有好好看过陆屿修忙于自己专业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见过他认真拍戏的模样,见过他洁癖时难熬的模样,也见过他为了她努力克服努力靠近的模样,可她好像从没好好看过陆屿修为了自己喜欢的在乎的别的东西努力的模样。 陆屿修身形高大,微微倾身透过仪器看时,眼底的专注也侧脸好看的轮廓被夜色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许是她看得太过出神看久了,陆屿修注意到她的视线,很快在一旁架子上的本子上记了个什么,偏头看她:“想看吗?” 陈安梨一怔,回过神来,像是花痴被抓现行一样,脸颊微红,又怕打扰他工作,摇头:“不用,你忙……” 她话还没说完,陆屿修已经一抬手落在她的腰侧,把她轻轻抱到自己身前的小踏板上,刚好是望远镜后面。 他很自然地把陈安梨圈在怀里,手臂探过她去调试仪器。 男人呼出的热气落在她的脖颈,在夜风下显得格外灼热,陈安梨缩了缩脖子,努力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仪器上。 陆屿修把仪器调到刚好适合陈安梨的角度,整个人贴的更近了些,呼吸几乎就落在她耳边。 陈安梨刚刚下意识想躲,很快被他低沉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安梨,你看。”陆屿修侧目,看着陈安梨的视线落在前方,很快有些惊喜地睁大,然后脸上漾起了笑容。 “哇,这个角度看过去,我们好像和它们离的很近诶,好像不是隔了整个浩瀚宇宙,这辈子都不能抵达的距离。” 陈安梨的声音在夜风里被吹得软糯,陆屿修自身后环住她,替她挡住寒意,听着她的感慨,眼眸不由得温柔成一片。 “嗯。” “这里面一定有你最想发现的行星。”陈安梨笃定道,视线轻轻移了个角度,眼底带上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毕竟你一直都那么厉害。” 陆屿修拥着她,脑海里不期然地回想起第一次见她时,他还只是如幽暗的阴影躲在黑暗里,只能隔着人海和跨不过的鸿沟看着她,奢望着她身上的一点气息。 以为,她才是他此生都触碰不到的星光。 四年多时间倏忽而过,那时的他怎么敢想,会有一天,他可以离她这样近,只要抬手就能拥着她,可以和她温柔缠绵,甚至于,可以幻想这一生都有她作陪。 就像烟火刹那绽放,点燃了他原本寂寥的生命。 “最想找到的,已经找到了。” 陆屿修的声音低缓,轻声自语般开口。 陈安梨刚听到他说出前半句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山下不知有什么活动,忽然绽开了烟花,一簇一簇,色彩斑斓的,带着闷闷巨响,骤然点亮了整片夜空。 正在观测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盖过了陆屿修的话。 陈安梨一怔,也随着人群的声音转头去看,在看到烟花的刹那,惊愕的顿住。 就好像造物者安排的时空倒错的奇妙感,陈安梨被陆屿修拥着,看着与四年前如出一辙的画面,那时早已模糊的记忆忽然像是有了生命,在脑海里倏然清晰起来。 陈安梨记起来了,那时她被人群挤得看不到烟花,身后有个人有力而又绅士的托举了她一把,她害羞又感激,再回头时,却没找到人影。 不是没有脑补过那时的场面,陈安梨想,总该是个温柔的人,起码不坏。如今想起来,发现她还是想象力不够,不知道那稍纵即逝的碰触,之于另一个人,是怎样灿烂燃烧又刻骨铭心的印记。 是骤然醒悟的爱意,也是此生不渝的追寻。 心底的烟花比眼前的燃烧得更甚,陈安梨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急急地回头,目光倏然对上少年从不曾远离的眼眸时,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就是这双眼睛,从初见时便一直落在她身上,漫长征程,独自追寻。 从少年懵懂到成熟,对着她时,始终澄澈而满怀爱意。 “屿修……” 陈安梨喊着他的名字,内心翻涌,连声音和唇瓣都在颤抖。 他都懂。 只一个眼神,他什么都懂。 陆屿修抬头,轻易地吻住了陈安梨的唇瓣。 烟花在头顶的天空展开,和星空平齐,陈安梨呼吸急促,脑海里再也在意不起周围的人或是什么。 这个少年,穿过时空向她走来了,而她想要回报以同样的爱意,不论是那时的他还是此刻的他。 第63章 因为是第一天观测,时间不算太长,主要是大家对星空有了初步认识和兴趣。而且刚好赶上烟花,大家心情都不错,解散回去休息的时间,时间不算太晚。 蒋教授被几个学生围着问个不停,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对此次夏令营格外自豪和满意的。 交谈间,陈安梨知道了今天是山下某高中百年校庆的日子,所以会有烟火大会。 就是这样巧合,类似的场景,被他们赶上了。 人们三五成群地往回走,陈安梨早已无暇顾及前后的人群都在交流什么。 陆屿修的手紧紧牵着她,火热的温度熨帖着她的掌心,他的脚步有些急促,似乎对于人群恋恋不舍的模样有几分不舍,拉着她绕过几个走得极慢的女生。 刚刚那短促而火热的一吻很快被打断,陈安梨脸颊通红,似乎懂陆屿修的急切,因为,她此刻被他牵着,心底里也很想继续着刚刚的温存,结束那个美好得如同穿越了时光的吻。 楼下,负责人和带队喊人集合,交代明天的集合时间和课程安排。 陆屿修挥手和负责点名的实习老师打了个招呼,径直拉着陈安梨绕过他们往楼梯处走。 带队老师是知道陆屿修身份的特殊性的,既然回了酒店,一脸了然地放行。 偏偏心里有鬼的陈安梨过度解读,红着脸,任由陆屿修高大的身形替她遮挡着,躲过了众人的目光。 一路上楼,漫长到她呼吸都有些急促。 陆屿修一手牵着她,一手飞快地打卡开门。 门一开,屋里被走廊的光对比得幽暗,陆屿修拉她进入,一手关门。 房间里一霎陷入黑暗,陈安梨还来不及适应,喘息着,整个人就被抵在了门板上。 陆屿修袖长温热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俯首准确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陈安梨的呼吸一下子被堵截,唇舌间的温热一点点吞噬了外面带回来的凉意。 她原本急促的呼吸更加绫乱,心跳也彻底不受控起来。 陆屿修的手臂揽着她的腰。隔着厚厚的衣服,难以触碰到她柔软温热的皮肤,而这似乎让他不满而又失控,于是唇舌间的力道和节奏也跟着失控。 陈安梨的理智被一点点拉扯抽离,身体上的力气也被他抽离,带着难耐的酥软叫嚣着要破体而出。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眼睛,触觉和来源于每一条神经的细微感受却被无限放大。 最后一丝理智被掏空前,陈安梨呜咽着,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停下。 陆屿修的气息粗重,深深吻了她一下,然后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似乎是为了照顾陈安梨的感受,给她休息和呼吸的空隙。 寂静的房间,心跳声仿佛就在彼此耳边响起。 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口水,脸颊和身体开始发烫,她急促呼吸着,背后是泛着凉意的门板,而身前是陆屿修高大硬挺的胸膛。 陆屿修深长地呼吸了两下,似乎是忍耐到极点,唇舌很快又凑了过来。 意识到他的气息再度贴上来,陈安梨顿时有些慌乱,手下意识地挡在唇前,陆屿修的吻于是落在她的手心。 他顿了顿,轻轻吻了下她的手心来聊以慰藉自己,呼吸间的热气撩拨着她手心敏感的神经。 “累?”陆屿修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无法言说的撩拨和忍耐。 陈安梨内心一怔,只觉得自己最后一条理智的神经也要被他这低沉的一声彻底烧断。 但是,但是……她也不是故意打断他的啊。 陈安梨有些拿不定主意,灯还没有开,屋内的黑暗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的羞怯。 趁着神经都没复位,陈安梨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挡着他的唇,艰难地自自己手掌隔出的方寸之地开口:“不是……” 陆屿修听了她的否认,几乎是即刻就想要继续。但是唇瓣贴上去的依旧是她柔软的手掌。 也不是不喜欢,而是,这意味着拒绝。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抑住将要冲出身体的野兽,抬眸看她,似乎想要透过夜色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陈安梨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不受控的绵软轻细,又被绫乱的呼吸隔得绫乱:“那个……你、你就,只想……接吻吗……”这句话的意味太重。 陈安梨的指甲掐进手心,用所剩无几的理智组织着言语,要怎么说出后半句,“不想做点别的吗”这种话。 但陆屿修的悟性,或者说他的欲望驱使着,此刻显然领悟力极高。 空气里似乎是响起一声他压抑着又难耐的深重呼吸。 陆屿修抬手,准确地把房卡插进卡槽里,顺便按到了电灯开关。 陈安梨还没反应过来,骤然迎来一室透亮。 她低呼一声,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揽着陆屿修的腰际,把脸埋在他胸膛,像是鸵鸟一样,渴望把刚刚那个借着黑暗大言不惭的自己藏起来。 陆屿修任由她抱着,在她身后的手收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绵软的嗓音,以及刚刚只来得及看一眼的害羞撩人的模样。 像是安抚一般,陆屿修的手在她背后安抚着轻抚,明明早已是难耐得边缘,却还是小心翼翼般地,不敢置信地确认:“我……可以吗?” 拥着她,得到她,这是他一直以来求之不得的,可,他真的可以吗? 这话里的意味让陈安梨感动又心疼。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在他胸膛嗫嚅:“你……很难受吗?” 是很难受。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开始,那是他所有欲念的开端,此刻拥着她,像是拥抱了所有得不到岁月里的执念,难受又满足得他心底发烫,可他开口,说的却是另一回事:“没关系。” “我……我先去洗澡……很快的!”陈安梨思维迟滞又绫乱,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像是把自己烫熟的番茄,越过他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陆屿修抬手扶住她,陈安梨却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狼狈地稳住身形就往浴室跑,猛地关上浴室的门,隔绝了所有暧昧旖旎的气息,尤其是陆屿修那双满是欲念却让她难以自拔的双眸。 陈安梨背靠着浴室门喘息着,抬手捂住脸平复自己。 因为有言在先,她真的洗得飞快,但是又仔细,随意地擦了擦头发,用干净毛巾包好,从那面有些小又被热气模糊的镜子里看了看,镜中的女人不知道是因为热气的蒸腾还是过于羞涩,脸颊泛着诱人的粉红,浴巾裹着胸部以下的位置,肩头也泛着浅浅粉色。 她深吸一口气,脑袋再度混沌起来,握着门把手,推开了门。 房间里被陆屿修开了暖气,她这样随意裹得轻薄的出来,一下子被热气环抱,心底也跟着暖意融融起来。 床上干净整洁,被换了全新的床单和被单。 陈安梨有些错愕地走了一步,才注意到正在窗前背对着她站着的陆屿修。 他在窗前站定,衬衣的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微微有些凌乱,是她的杰作。 陆屿修正仰头看着夜空,似乎在沉思,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迷人。 听到动静,他回头,在看到陈安梨的模样时,原本涣散的眼眸顿时变得幽深一片。 几乎是立刻,他抬手拉上窗帘,甚至不给夜空留一点偷窥到她缝隙,大步向着她走来。 陈安梨吓了一跳,看着他逼近的身形,隔着床赶忙开口:“我洗好了!你快去吧!” 陆屿修脚步一顿,看着她紧张得模样,很快点头:“先把头发吹干,小心着凉。” 她这个模样,几乎要把他的克制和理智都焚烧殆尽。 浴室的门很快被关上。 陈安梨听着里面响起的水声,抓着吹风机的手微微用力,给自己打气:争气点啊陈安梨!你怎么说比屿修大那么几岁,要做个争气的老前辈啊兵荒马乱像什么样! 饶是这么想,吹头发的时候,视线瞥到床头那颜色突出的一小盒,她的脸还是红了又红。 飞快地吹干了头,陈安梨没忍住,捏着那个小盒子发愁。 屿修应该不会用吧……还好她查过使用方法了…… 就是不知道,实践和理论知识会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屋顶的灯在此刻也让她觉得过于明亮,照的人无处遁形,正当她由于要不要先把灯关了的时候,浴室那边忽然咔嚓一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相比她,陆屿修坦然了许多,他只腰间围了宽大的浴袍,上身肌肉线条的轮廓一直蔓延到腰腹,蜿蜒进浴巾的缝隙里,引人遐思。 陈安梨的脸嘭的红了。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看陆屿修的身体,之前他拍戏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她都看过的,但是这一次,却像是初次一样,视线也仿佛有了触觉,带着她领略男人发育成熟的身体,连带着指尖和心头发烫。 陆屿修手里抓着毛巾,只随意地擦了擦头发,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扫过男人清明的目光。 他向着陈安梨这边径直走来,陈安梨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小盒子塞到了枕头下面。 陆屿修抬手,触了触陈安梨干燥柔软的发,才终于放心下来。 陈安梨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视线里是躲不开的他的身影,偏白的皮肤,硬挺又恰到好处的肌肉,沾了水珠,忽然显得诱人。 似乎不做些什么就会有更加奇怪的念头冒出来,陈安梨随手拎过吹风机,自告奋勇道:“我给你吹头发吧。” 陆屿修也不拒绝,听话的坐在床沿,任由她的手插进自己的发间,温热的风缓缓拂过。 他抬眸,视线时而对上陈安梨躲闪的目光。 她的肩头格外圆润好看,皮肤白皙,动作间,那浴巾轻轻晃动,仿佛不需要他的撕扯就可自己揭开这神秘的面纱。 连带着……她指尖的轻柔走动也带动着他心火燃烧。 陆屿修呼吸瞬间深重,他捏紧拳,移开目光,意图平复自己。 屋内的暖气很足,吹风的鼓噪隔绝了心跳和所以想要掩藏的声响。 陆屿修的头发其实算得上柔软,像是他对她时的顺服,很轻易就吹干了。 陈安梨握着吹风机,却不知何时该停手,下一步该要做些什么。 也不知是谁先有的下一步动作,渐渐地,吹风机被主人无情地关掉,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陈安梨双腿分开,有些耻感地跪坐在陆屿修的腿上,陆屿修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揽着她的脖颈,稍稍用力,和她动情地吻在一起。 空气里的温度急剧飙升,丝毫不在意外面是怎样的寒冷。 不知什么时候,位置倒错,陈安梨被陆屿修压在身下,完全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她的手无处安放,绵软地抵着他的胸肌,似是推拒又似是动情地邀请。 陆屿修的耐心一点点在耗尽,他的手温柔又不受控地往下,终于,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落在她用以固定的浴巾边缘,只稍一用力,如同牵扯着他最后一根神经一样,看着那浴巾缓缓松开来。 身上的松怔感猛地传来,最后一道防线也被他温柔剥落,陈安梨残存的理智难得复苏,她害羞的埋在他脖颈间,声音娇软得不似她自己,搂着他绷紧的腰腹小声哀求:“把灯关了吧……好不好……” 这样直视她,她害羞快要把自己烫熟了…… 陆屿修极度克制之下,调整了一下呼吸,忍了忍,他俯身去亲吻她的耳垂,低沉诱人的声线随之落在她的耳际,撩拨着她的神经:“安梨,不要害羞。” “我想看,”他说,唇舌随之向下,“很想看你,每个时刻的样子……” 陈安梨最后的一根神经像是被他唇舌衔着剥断,最后一丝理智脱离前,她倏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原本想的什么由她来主导局面照顾陆屿修引导他这些,早已被抛在了脑后。陆屿修在她身上肆意撩拨点火,带着陈安梨一起往陌生而神秘的世界游走。 最后的时刻,陆屿修倏地停下来。 因为忍耐,他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再度打湿了前额的碎发,他抬头瞄一眼床头柜,看到那里原本放着那个小盒子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不由得拧眉。 陈安梨不明就里地睁开眼看向陆屿修,浑身的燥热让她宛如在温泉里浮沉。 手早已被他温柔地轻抚着拿下,思考不过一秒,她红着脸,移开了目光,小声开了口:“在……枕头下面。” 陆屿修倒是没有多想,或者说,他早已没有多余的理智和时间去多想,修长的手臂越过她,轻易地翻过了枕头下面的小盒,收回的时候,他低头亲了亲陈安梨再度遮着脸的手背,像是爱不释手,又像是小小嘉奖。 趁他停顿的间隙里,陈安梨从指缝里瞥一眼,又赶忙离开,红着脸,有些不解地小声问:“你早就发现……我藏了那个了?” “嗯。”陆屿修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他面对她时特有的温柔,算是回答。 什么嘛。那还全程看她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傻样。 陈安梨噘着嘴胡思乱想间,男人的身体再度覆了下来。 像是再三确认她的感受和状态,明明是忍耐边缘的位置,陆屿修却更加耐心又轻柔,薄唇顺着她的额头,遮掩的手背吻过,再用手轻轻移开,极其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陈安梨的意识迷离,下意识地抬手揽住陆屿修的脖颈,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和迟疑,陈安梨的手收紧,软着声音带着颤意,在他耳边开口:“屿修……” “嗯?” 陆屿修的吻落在她的鬓角。 陈安梨偏着头,轻喘的声音落入陆屿修耳内:“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哦……” 这种时候,她却还记着他的洁癖,担心着他的状况。 陆屿修动作一顿,忽然不知道怎么爱她。 好像不管要怎么爱她,都不够。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庆幸着每一个时刻,身体在发力前绷紧,手下的动作和声音却更轻。 “傻瓜,”他轻吻她的下巴,声音更轻,“是你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陈安梨在下一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极致深长的呼吸,无声地张口,她纤长的脖颈微扬,像是天鹅出水时的诱人弧度,被陆屿修顺势吻住。 第64章 陈安梨一觉醒来的时候,看着透过窗帘照进来的一室透亮,有些迷蒙。 意识渐渐回笼,昨晚一切旖旎顿时清晰起来,到后面,她依稀记得陆屿修抱着昏昏欲睡的她去洗澡,以及回来安抚她睡觉,然后她就好不自知地安然睡了过去。 ……甚至过了头。 陈安梨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将近十点,有些无语凝噎。 她明明定了早上六点半的闹钟说要早起听课的……不知道她没出现,蒋教授会不会多想……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因为什么正当理由没起来的。 胡思乱想间,门口传来打卡的声音,下一秒,门把手被拧开来,陆屿修一身清爽,拎着打包盒进来。 陈安梨马上把脸缩回被窝里,想起昨晚的一切,脸颊泛红,只留一双眼睛咕溜溜地悄悄看着陆屿修靠近。 陆屿修把打包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走过来,很自然的俯身吻在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暗哑:“醒了?” 陈安梨也不好再装,轻轻抓着被子拉到嘴下,小声地问他:“早课上完了?” “还没,怕你醒了饿,我提前回来了。” 陈安梨有些愧疚又心慌:“蒋教授他们有没有问起我……” 陆屿修点头,抓过她的手,像是帮她按摩一样轻轻揉捏:“我说你感冒了,在休息。他让你这两天尽量多休息。”陈安梨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哇,他学坏了!不仅甩锅给蒋教授,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是因为什么会不舒服的他自己不清楚吗! 陈安梨顿时有些气鼓鼓的,要起身,柔滑的身体摩擦过被面时,忽然想起自己光溜溜赤条条的什么也没穿,顿时骨气比不上脸面。 她抓着被子缩回去,别扭着开了口:“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了……” 陆屿修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他径直抬手取过旁边折叠整齐的替换衣物,是他一早帮她从行李箱找出来搭配好的。 陈安梨看着他自然而然拎起她那件黑色的内衣,眼睛都看直了。 陆屿修抱着她坐起来,她想拉着被子抵抗一下,身上却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陆屿修的手已经轻柔地穿过她的腋下,揽着她,帮她扣好身后的扣子。 他没立即收回来,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揽在了怀里,脸颊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轻的不像话:“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这话让人怎么回答…… 陈安梨大红着脸,搭在他的肩头,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陆屿修又无比眷恋地在她侧脸亲了亲,抬手拎过她的薄衬衣来。 自然而亲昵地帮她扣上纽扣,手指无意地擦过她的皮肤,引得陈安梨一阵战栗,红着脸不敢看他。 直到……陆屿修的手拎着她那件配套的黑色内裤,作势要掀她的薄被,陈安梨终于绷不住,一把夺过自己的内裤,红着脸找借口:“屿修!我……我饿了,你帮我把饭都打开好不好?” 这是什么烂理由,陆屿修也不在意,乖顺地点头,起身走到那边的桌子上,帮她一样样把早餐摆出来。 趁着他背过身的功夫,陈安梨飞速地套上内裤和牛仔裤。 踩进拖鞋的瞬间,她腿软的差点当场跪下去。 陆屿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没等她开口,径直拦腰抱起她,走到一旁的餐桌上,把她放到椅子上。 陈安梨揽着他的脖颈,头羞愤地埋首在他脖颈间,小声辩驳:“我……是因为……睡太久了……” 陆屿修也不调笑她,坦言道:“没多久。累的话,吃完饭继续睡会。” “那怎么可以。”陈安梨顿时松了手,“我是你经纪人,结果到了这边还得要你照顾我饮食起居,我这不是拖后腿嘛。” 她好没成就感的。 “你是我女朋友。”陆屿修反驳她,“照顾你是应该的。” 陈安梨瘪瘪嘴,不置可否:“我还想在夏令营好好表现好好听课呢。” “我教你。”他说得倒是理所当然。 陈安梨再也找不出借口,愤愤地拿起筷子,猛地想起什么,偏头看向陆屿修:“我还没刷牙……” 她还纳闷了,她没刷牙没洗脸,陆屿修这个小洁癖居然也亲的下去,他这病是真好了啊…… 陆屿修几乎是瞬间弯身,很自然地绕过她的膝盖,抱她去浴室。 —— 在山上的行程过得很快,至少,比陈安梨和陆屿修想象得快得多。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终于突破了某种障碍,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也或许是他们终于能走进彼此内心,毫无隔阂地接纳对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显得太多迅速,太过匆匆。 尤其是,山上的岁月鲜少人打扰,也不用面对媒体和来自外界的各种压力,这份清净和安然坦然的爱让他们沉迷又享受其中。 夏令营结束那天,蒋教授发表了感谢致词,众人在依依不舍中下了山,又坐上了大巴回市区。 陈安梨和陆屿修缩在没什么人的后排。 她慵懒地靠在陆屿修怀里,昏昏欲睡。 包里的手机倏地响了起来。 陈安梨缓缓睁开眼皮,长长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妈妈王雅晶,她抬手按了接通。 “喂?” “你最近在哪呢?忙什么呢?” 一连两个问题,王雅晶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隐隐带着怒气,陈安梨原本的好心情顷刻像是被针戳到的气球,“砰”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安梨坐直了,仰头看一眼窗外有些暗的天空,语气也寡然:“工作,出差。怎么了?” 王雅晶在那边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蓦地问道:“你最近和承纪不联系了?” 陈安梨顿时觉得头疼。她几乎能猜到王雅晶是为了什么而来。 揉着太阳穴,陈安梨闷闷地应声:“有一阵了。” “又是为什么?不是我说,就算当初有什么误会,人家现在一片真心你是看不到怎么到,还是说你就是为了气死我吗?” 陈安梨也被她反复指责咒骂得气起来:“不为什么。大家都忙,没时间没什么事不见面不联系很正常,我之前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学长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没可能。” 王雅晶在那边气的有些声嘶力竭起来:“你就是为了当初的一点事气我!” 陈安梨只觉得无力:“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承纪人家马上要回国外去了,这次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就作吧你!我看你最后把人作没了怎么办!”王雅晶愤愤道。 陈安梨一怔。 她倒是还没听说。 不过王雅晶那边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她这边没有动静,王雅晶以为陈安梨是终于开窍了,下最后通牒一般命令道:“下周你给我把人带回来!” 陈安梨还没说话,那边已经挂断。 她张着嘴愣怔的抓着手机,本来昏昏欲睡的被骤然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恹恹的回头,看到陆屿修眼底晕着失望和隐忍,缓缓移开了目光。 陈安梨一怔,恍然间想起,对于陆屿修而言,学长还是个禁忌。 但是之前过去的时光,他们之间隔山隔水,隔着跨不过的时间,这是他们都无可改变的,可是现在,她不想因为这些事让陆屿修觉得难受。 看他不发一言独自忍受,没有质问或者提一句。陈安梨示好地主动凑过去,趴在他肩头揽着他手臂撒娇。 陆屿修垂眸看她一眼,视线不肯同她相对,抬手帮她拢了拢肩头的披肩。 陈安梨眨巴着眼,看他故意忽视她眼底的讨好,也不计较,笑嘻嘻地揽着他的手臂,忽然问道:“屿修,你下周四有时间吗?” 她记得他周四是没有通告的。 陆屿修没懂她的意思,但是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下,陆氏那边有陆远征坐镇,并没有他必须要处理的事,学校也没有,于是他点头道:“有,怎么了?” 似乎对于她,他一定会有求必应。 陈安梨于是狡黠地笑,抱着他,埋头进他的臂弯里:“也没什么,就是想……带你见家长。” 陆屿修一怔,像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安梨话里的意思,像是十分难以置信,他抬手,托着陈安梨的脸颊,让她抬起头来,试图从她眼底去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指尖都是颤抖的。 可是没有。 陈安梨脸颊绯红,笑弯的眼底除了羞涩便是认真,没有一丝玩笑和揶揄或者赌气的成分。 “真的?”陆屿修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意,失了底气。 陈安梨被他担忧和不确定的模样逗笑,极其认真的点头,“嗯,是时候带小修修回去见家长了。” 陆屿修却早已无暇在意她随口取得奇奇怪怪的称呼,只觉得刚刚郁结于心的拥堵豁然开朗,而胸腔那颗心脏狂跳,带着无处安放的激动和无以言表的欣喜。 没想其他,他抬手把陈安梨紧紧揽进怀里:“安梨,谢谢你。” 怎么办,好喜欢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好久才分开,陈安梨缩在座位上,被陆屿修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外界,给她隔出一片小天地。 她看着陆屿修激动过后有些忐忑的神情,笑个不停。 除了刚开始被她捡回家,生怕露馅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次见陆屿修这个模样。 想了想,陆屿修忽然回头问她:“安梨,阿姨喜欢什么东西吗?” 第一次,为了她,想去讨好她的母亲。 “嗯……”陈安梨作势苦思冥想一番,开口道,“大概是……钱吧。” 陆屿修一怔,有些恼她的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啊,”陈安梨笑,尔后叹了一口气,“只要你告诉她你是陆氏唯一的继承人,她能把我打包成粽子给你送过去。” 陆屿修却没有跟着她苦笑的表情而笑,他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她的眉心,轻声开口:“如果是真的,那我会有些庆幸,我是陆远征的儿子。” 陈安梨偏头看他。 “不管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让阿姨阻止我们在一起的话,我会觉得很幸运。” 陈安梨有些懂他的意思,又似乎没懂。 以她的了解,陆屿修是最讨厌靠着这些不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 陆屿修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头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对她坦白:“但凡是有一点点会让我失去你的风险,我都不想有。” 对她的事上,他似乎从不存在理智可言。 陈安梨轻叹,任由他搂着,蓦地仰头咬一口他的下巴,笑道:“别担心啦,她如果不答应,我就带着小修修离家出走!远走他乡!” 她本意只是想逗陆屿修开心,却在看到他眼底升腾而起的幽深时,心底里弥漫起无限心疼和感动。 气氛中升腾而起的旖旎和暧昧让人意识迷离,而前面坐满的人群让这份情绪因紧张变得更加浓烈。 怕事情往更不可控的方向而去,陈安梨抬手捏他的脸,把他白皙而俊俏的脸捏的微微变形,手感不要太好,她几乎舍不得放手。 陆屿修好脾气地任由她捏着,目光里的深情和喜爱几乎快要溢出来。 陈安梨看着他巴巴的目光,几乎快要克制不住,更深地调笑他:“到时候你负责貌美如花,还有哄姐姐开心,我负责赚钱养家呀。” 陆屿修没有任何不适,反而低声应允:“好”,然后低头吻住了她不断开合的唇。 第65章 陆远征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陆屿修要陪陈安梨回家,在周四那天一早派了个司机到他们楼下等着。陈安梨有些尴尬,看着陆屿修,他倒是很坦然地为她拉开车后座的门,然后坐到她旁边。 司机很自然地把陆屿修买的一些东西放到后备箱里。 这架势,怎么感觉陆屿修才像是要远嫁他乡的千金一样……陆远征嘴上横,心底里是怕她们不小心给陆屿修气受吧。 陈安梨瘪嘴,对这件事的认知让她有些消化不良。 昨天夜里下了雨,空气里满是清新微凉,没那么燥热。 昨晚是陆屿修回归后录的第一个综艺《追星星的人》的首播,陈安梨兴奋地拉着陆屿修非要看,播完已经是将近十二点,洗完澡后整理东西,她自己过于兴奋拉着陆屿修撩拨点火,被陆屿修拉着缠绵许久,早上起个大早,现在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不济。 再加上,节目自播出,从昨晚开始一直到今早,一直窜到热搜顶端没落下来过,各个微信群里也是捷报频传。网上大家讨论不断,一直传这将会成为科普和娱乐综艺的一个里程碑。 陆屿修的另一种形象和专业素养也让众人对他有了新的认知,吸了一大波路人粉丝。 陈安梨靠着椅背,刚刚消停不久的手机再度响起来,她刚要掏出手机,被陆屿修按住了手。 陆屿修很自然地把她的包拎到自己这边不给她够到,然后抬手轻轻地把她的头拨过来,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俯视着她,轻声催促:“开车过去要一阵,折腾一晚上,先睡会吧。” 他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大概只是在说她一晚上看综艺刷微博和群聊的事,陈安梨却不自觉地想歪了。 她大红着脸,司机像是没看到后排的举动一样,径直把车开了出去。陈安梨羞于见人,抬手捂着脸,闭上眼睛。 一路平稳,行驶间,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车停的时候,陈安梨感觉到陆屿修的手轻轻落在她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着,缓缓苏醒过来。 她深深呼吸一下,迷蒙的抬头看陆屿修:“到了?” “嗯。”陆屿修轻轻应声,扶着她起来。 陈安梨抬头,看到了自己家小区。 她抬手揉了揉脸,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陆屿修已经推门下去,从司机手中接过准备的礼盒,绕到她这边来,帮她拉开了车门。 陈安梨下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手就被陆屿修牵住了。 她几乎是瞬间感受到陆屿修向来干燥的掌心泛着浅浅湿意。 陈安梨有些震惊,仰头看陆屿修:“屿修,你紧张吗?” 陆屿修轻轻呼吸了一下,点头:“有一点。” 他缓缓垂下目光,落在他牵着的陈安梨手上,难得卸下他的担当,小声询问:“可以就这样上去吗?” 陈安梨垂眸,想了一下,很坚定地回握住陆屿修袖长的手指,在他略微有些诧异的目光中笑道:“走吧,上去了。” 她拖着陆屿修往前,脚步坚定而轻快:“放心啦,我会保护我方修修的!” 上楼时也显得很迅速。 陈安梨站定,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只两下,客厅传来王雅晶的应答声,随后,门被拉开来。 王雅晶脸上带着笑意,看样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在看到陈安梨身后的陆屿修时,脸色垮了下来。 陈安梨感受到陆屿修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收紧,她脸色坦然:“我回来了。” 王雅晶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地让开些:“带了人啊?先进来吧……” 陈安梨拉着陆屿修往进走,擦肩而过的时候,王雅晶才看到两个人牵着的手。 她眸色一暗,不管不顾地拉住陈安梨,靠近她,以一种自以为陆屿修听不到语气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承纪呢?” 陈安梨有些不悦地抽回自己的手:“学长在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况且,他只是我的高中学长而已,您整天承纪承纪叫的亲切,想多个干儿子,那你得自己去问问学长愿不愿意了。” “你……”王雅晶没想到她会这么尖刻地回答,一时没说出话来。 陈安梨正视着她,牵着陆屿修,仿佛更有了底气:“我以为您那通电话的意思是想见我男朋友,所以我把人给您带回来了。您要是不想见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王雅晶的目光顺着陈安梨的话缓慢仰头,落在陆屿修的脸上,愣住。 陆屿修微微颔首,礼貌开口:“阿姨,您好,我是陆屿修。” 王雅晶愣怔着看着陆屿修。她当然知道他是陆屿修,之前陈安梨在娱乐圈工作,她时常操心地上网,没少看到关于她手下各种艺人的消息,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陆屿修,男人高大英俊,周身浸润着礼貌疏离,似乎,和她印象里那个半大的男孩子有些对不上…… 刚刚碰面,三个人就在门口谁也不退让地对峙着。 陈安梨倔强地拉着陆屿修不动,浑身剑拔弩张的,仿佛王雅晶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冒犯的难听的话,她就立刻拉着陆屿修离开。 停了停,王雅晶终于关上了门,抬手指了指客厅的沙发,不情愿道:“坐吧。” 陈安梨松了一口气,拉着陆屿修往沙发那边去。 刚把陆屿修按坐在沙发上,王雅晶即刻在厨房喊她:“陈安梨,过来给客人泡茶。” 陈安梨心底里冷笑,几乎立刻能想到王雅晶会以怎样的语气说出怎样的话。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要王雅晶不当面给陆屿修难堪,其他的她都可以忍受。 她抽出自己的手,跟陆屿修打招呼:“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陆屿修乖乖点头。 刚一进厨房,陈安梨如愿看到王雅晶放下茶叶筒,不满地瞪着她:“你之前不是辞了你那个娱乐圈的工作了吗?这孩子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陈安梨移开目光,拿出陶瓷茶壶清洗着,语气淡然:“您把我喊进来就为听我们的爱情故事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王雅晶气急,“早跟你说别在娱乐圈别在娱乐圈,那里头乌烟瘴气的,关系乱的很,你看看你现在,果然!” “果然什么?”陈安梨放下茶壶,转身看着她,“我做事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过任何见不得人事,只不过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在说果然什么?” “那能一样吗!”王雅晶的声音骤然拔高,很快有些顾忌地瞥一眼客厅,不甘的压低了声音,“那男孩是什么人你又知道吗?他比你小那么多,男孩子玩玩也就过去了,你这个年纪,在那个圈子玩玩,过一阵被人家一甩,哪天你们的事情人尽皆知,你看哪个好人家肯要你!” 陈安梨眼底浮现出一丝失望,她垂眸,从王雅晶手里拿过茶叶筒,夹出一些茶叶放进茶壶里,又拎起刚刚烧开的水倒进去,看着茶叶浮浮沉沉,眼底也起了雾气。 之前的每一次她都还有余力全力反击,亦或者声嘶力竭地抵抗和反驳,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好像自从知道易承纪那件事之后,亦或者再早一些,就对她这个母亲彻底失望了。 她盖上茶盖,吸了吸鼻子,忽然轻声问道:“我爸最近有消息吗?” “我怎么知道?”王雅晶顿时有些不满又不自在起来,“你这种时候忽然提他做什么。” 陈安梨苦笑,偏头看她:“妈,你跟我说句实话。其实你俩早就离婚了,是不是?” 王雅晶有些震惊地看着陈安梨,身上的气势都落了下去:“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安梨垂眸:“高中的时候,我爸有次出差回来拿行李,我不小心翻到了你们的离婚证。” 王雅晶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又尴尬起来:“那、那是因为……” “所以是真的。爸爸一年也未必回家一趟,每次回来只匆匆见我一次,全家一起出去吃一顿饭,是因为,我们早已不是一家人了。”陈安梨的手不小心碰到茶壶,烫的她猛地缩回来,眼底的雾气转为凉意。 她收回目光看着王雅晶,神色平和了许多,亦或者是,淡然。 “我和爸爸,好像一直都没法成为您理想中的丈夫和女儿。我没法成为您的骄傲,我很抱歉。你和爸爸,不满彼此的时候,还可以选择离婚止损,重新开始,可是我没有这样的机会,成为你们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所以,我做得不够好,是不是也可以稍微被原谅?” 王雅晶还未从震惊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听着陈安梨的话,忽然觉得心底被莫名敲打了一下,像是把她一直以来强势用来遮羞的布猛地揭开,毫不留情面,让她第一次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您时而让我找个普通的男人,又时而想让我找个上等男人。要多普通呢?像我爸爸那样?然后在余生里像您一样因为丈夫不符合预期而抱怨不停?连带着抱怨和他的孩子太过的普通?或者,又要多优秀呢?优秀到我配不上,所以余生里都像是占了别人便宜亏欠了对方一样抬不起头来?您告诉过我那么多,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应该找一个我爱的他也爱我的男人。妈,这世上能得到爱情和幸福的人不多,您有没有哪一次,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其中的幸运者,能得到这样一份爱情呢?” 太过平静的语气,说出口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过于真实得直击人心灵的言语,王雅晶怔在原地,眉眼间聚齐怀疑自己的神色。 “这些年我没有戳穿也没有询问过,是因为作为女儿,以为您是快乐的,这是您想要的结局。所以可不可以请您,也稍微理解我一次呢?” 陈安梨平静地转身,把小茶壶和洗净的茶杯放到小托盘上,背过身的时候开口:“妈,我真的很喜欢屿修,是他让我知道了爱可以跨越时间和一切距离,让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他眼中,平凡如我也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 “就这一次,哪怕只是看在我是您女儿的份上,对他好一些,好吗?算我求您。失去他,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停顿地绕出厨房门,陈安梨猛地怔住。 陆屿修高大的身影站在她对面,垂眸看她,眼底幽深一片,带着怜惜和感动。 “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以为你被烫到了……” 条件反射地冲过去,不想在门口听到了这番话语。 陈安梨脸上一红。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不知道他听到些什么没有,移开目光招呼他:“没烫到,过来喝茶吧。” 王雅晶再出来的时候,显然已经是思前想后一番了。 她坐到陆屿修和陈安梨对面坐下,目光审视地看着陆屿修。 陈安梨紧张又警惕地看着王雅晶,似乎是为确定王雅晶究竟有没有稍微听进去她的一番话。 等了等,王雅晶终于开了口。 “你叫陆屿修?” “嗯。”陆屿修轻轻应声。 “我看新闻,你还是个学生呀?”王雅晶的语气比陈安梨语气的要好许多,虽然话听着让人不全然是舒服的,但是不似她平时冷嘲热讽的模样,陈安梨略微有些放下心来。 “嗯……还有不到两年毕业。”陆屿修应道,想了想,像是难得不自信一般,很快补充道,“但是我和教授申请过,如果我能达到预期,可以提前将近一年毕业。” 这件事连陈安梨都不知道,她瞪大眼睛,格外惊讶地侧目看陆屿修。 “这样啊……”王雅晶似乎也没料到,但是在她的认知里,有能力和教授打好关系,又能提前完成学业毕业的,那一定是优秀的,所以语气也难得的放软了。 “那,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王雅晶往前坐了坐,正视着陆屿修:“我们安梨年龄也不算小了,不经拖。你说你们这样待在娱乐圈里,一天天的多折腾,还是早点稳定下来,找个好的工作之类,家里人才好放心。” 陈安梨无语凝噎,陆屿修的神情倒是正常许多。 他礼貌地点头,主动交代:“我原本的打算是继续攻读本专业,或者投资天文学相关的研究。但是如果安梨愿意的话,我应该也会接手家里的公司。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愿。” 这下,两个女人均震惊地瞪大眼睛,四目齐刷刷地看向面色淡然地男人。 王雅晶显然是之前过于嫌弃一天天上娱乐新闻的陆屿修,了解不深,闻言问道:“你家里是开公司的啊?” 陆屿修乖顺地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宝宝模样老实交代:“嗯,不知道阿姨听过没有,g市的陆氏。我父亲叫陆远征。” 陆氏现在分公司几乎开遍了全国,还在海外有不少市场,王雅晶怎么可能没听过。但是,她显然对这个消息消化不良,震惊地半天没有应声。 陈安梨绷不住。 捂着嘴,假装轻咳别过头去,终于忍不住咧嘴无声的笑。 她的单纯小奶狗……原来还可以这么腹黑的啊! 还这么一脸无害又一本正经的模样。 对比一开始见到她,说什么父母双亡的小可怜模样,简直不要差别太大啊。一直到两个人准备离开,王雅晶都鲜少再问陆屿修问题。 陈安梨拉着陆屿修起身,陆屿修指了指身前的一众精美的小盒子:“阿姨,初次见面,很感谢您的盛情款待,这是给您的一点小礼物,希望不要嫌弃。” 陈安梨瘪嘴,翡翠手镯还有不知价格几何的补品和摆件都叫小礼物,恕她见识浅薄了。 王雅晶有些无所适从,搓了搓手,别扭着道:“哎,人来就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等了等,陆屿修站定,视线转向陈安梨:“我有些话想和阿姨单独聊聊,你等我一下,好吗?” 陈安梨顿时惊讶又警惕地看他:“要说什么?” 开玩笑,她拼尽全力想要保护修修小王子免于巫婆的诅咒,谁知小王子自己上赶着往上贴可还行? 陆屿修看着她不放心的模样,薄唇微弯,唇角的梨涡深陷:“很快的。” 于是,陈安梨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刚一出去,马上贴着门,试图听听里面的动静。 结果,她变换姿势拧巴着听了大概两分钟,门倏地被拉开了。 王雅晶看着门口鬼鬼祟祟的模样,无奈叹气。 陈安梨背着手,欲盖弥彰地咳了咳,眼睛上下瞟着陆屿修是不是毫发无损,“谈好了?” 陆屿修点头,过来牵她的手,把她晃动下带的绫乱的发抚顺:“嗯。我们走吧。” 陈安梨怀疑地审视着两个人之间异常和谐的氛围。 身后的王雅晶甚至出声挽留:“就走了?今晚不在家住一晚?都这么久没回过家了。” 陆屿修的目光看向陈安梨,反正他一直都是她在哪他就在哪的。 陈安梨满脑袋问号,想了一下,开口拒绝:“不了,屿修明天还有发布会,我们早上赶不及。” 看着王雅晶眼底的失望和黯然,陈安梨想了想,补充道:“下次吧。有时间的话。” 于是,王雅晶也不再多说,只嘱咐他们路上小心点。 一路拉着陆屿修下楼,因为之前跟司机提前发了消息,司机已经如约等在那里。 陈安梨拉着陆屿修停下,一本正经地凝视着他:“你都跟她谈什么了?” 陆屿修跟着她停下,目光温柔地俯身看她:“没什么,只是告诉她,等时机到了,我们就结婚。请阿姨放心把你交给我。” 陈安梨脸一红,又有些疑问:“时机?” 什么时机?结婚还能看出时机来?干什么去算生辰八字良辰吉日吗? 陆屿修脸色难得也不自然了一瞬:“等……我到了法定婚龄。” 陈安梨一怔,顿时憋笑憋得辛苦。 对哦,修修小奶狗可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这怕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都要成为一个过不去的梗了。 蓦地又想到他当着王雅晶的面一本正经毫不留情地把陆远征和自家家底出卖了个彻底的模样。 陈安梨绷着脸审讯他:“屿修,你学坏了。学会金钱收买权势打压了啊。从单纯小奶狗变腹黑小狼狗了。” 陆屿修拿不准陈安梨这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对得到她以及摆平一切障碍上,他向来不吝一些略显卑劣但是显著的手段,只是,他很怕陈安梨认定他的卑劣,从而对他失望,把他推远。 这是他唯一无法接受的事。 于是,陆屿修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我……” 陈安梨却忽然踮起脚尖啄了他的唇一下,唇角的笑漾开:“怎么办,你居然还有这么腹黑可爱的一面,我真的是太太太喜欢了!” 陆屿修一怔,所以想要解释的真心和理由统统回落,他低头啄住陈安梨的唇。 第66章 《追星星的人》的火爆程度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不仅是策划完整新颖,制作也十分精良,就连邀请的嘉宾,有临大天文学系最著名的网红教授,也有陆屿修这样大火的流量和明星,偏偏陆屿修本身也是极其专业且优秀的临大天文学系学生。 几者加成之下,《追星》成了今夏热度最胜的综艺。 陆屿修一经回归,就用他的行动交出了一份令众人都惊讶的答卷。 蒋教授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今年临大的天文学系被提及和讨论的次数创历年新高,连报考人数也远超前几年。 唯一在所有狂欢之外的压力,大概就是她和陆屿修的关系,因为他们没过多注意避嫌和距离,终于屡屡被媒体曝出来。 陈安梨倒是没有自己和陆屿修想象的怯懦和退缩,她很淡然地保持原样,公司让她回避的时候就会乖乖回避,对于八卦的记者打来的电话也丝毫不漏口风,礼貌又坚定回绝。 相比陆屿修看着她时的心疼和愧疚,陈安梨反而能淡然地宽慰他:“想得到星星的人,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嘛。” 那么优秀的陆屿修,相比之下,她真的很不起眼,而且,和他在一起是处于情难自禁日甚一日的喜欢,那么外界的一切言语都不能左右她的心。 陆屿修于是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把她揽在怀里。 他才是那个妄想得到星星,几经追逐终于触碰抓紧了的人。 他得此馈赠,不能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和委屈。 临近《追星》的播放的尾声,热度也达到最甚。 这期间,陆屿修不像别的明星一样趁着热度甚于是上遍所有采访综艺,抓住一切曝光机会,反而,他专注地搞自己的课业,闲暇时就和陈安梨宅在家,连陆氏也不管,专心享受二人世界。 终于,陆屿修接了一个演讲直播的节目,算是国内权威的名人励志类节目,偏向高知分子。 这也是他这么久,在外界核爆式宣扬他,他却平静地过自己生活后的第一次现身。 演讲稿全是陆屿修自己写的,一面是关于天文相关的,属于节目文案的知识盲区,而且这也是陆屿修自己的要求,没有假手他人一字。 节目组以此为噱头,狠狠地吹了一波节目和陆屿修本人。 演讲当天,陈安梨作为陆屿修经纪人,被节目组邀请坐在最前排的区域。 她有些忐忑,身后坐满了学生,左右又是专业的老师和制作人,还有摄影记者,不知道陆屿修准备得怎么样,等下会不会不适,会不会紧张。 等了几分钟,导播确认所有工作人员和设备就位无误,便宣布开始。 众人掌声之中,主持人款款出来,热情而认真地说了开场白,然后简单介绍了下演讲者,买了个关子,引得现场大笑,氛围顿时被点热,而陆屿修也在这种氛围和掌声中被人欢迎出来。 陈安梨跟着观众的掌声鼓掌,看着陆屿修穿着深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衣和领带一丝不苟,还是她帮他系上的。 陆屿修的发型被造型师全部推往后固定住,做了一个英朗又正式的大背头造型,整个人站在聚光灯下,宛若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一样。 不对,他本来就是王子的。 陈安梨按捺不住自己狂跳的心,内心忽然有了虚幻感,就是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竟然是属于她的。 台下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快要把录影棚掀翻的尖叫。 陆屿修礼貌而矜贵地站在原地,忽的抬手挡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台下的少女顿时爆发出一阵低呼,很快又都听话地闭了嘴,趋于安静。 陈安梨的视线被他吸引,从他袖长白皙的指尖到薄唇,不由得微微出神。那薄唇,和微微抿着时颊侧的梨涡,是只有她尝过的滋味。 陆屿修没有拿演讲的提示卡。他的记性和专业,对于这点事还是游刃有余的。 轻轻拎着无线话筒,陆屿修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人群,准确地落在陈安梨脸上,像是可以向她示意,他微微弯了弯唇角,浅浅的笑,唇角的梨涡却深深地显露出来。 陆屿修轻轻开了口,低沉的嗓音经由话筒而过,放大的清冷声线带着弱电流般地磁性,几乎让人带着头皮发麻的震颤。 整个演讲,剪短而又精辟,许多专业的概念和词汇,被陆屿修精准浅显的用词解释得清晰又易懂,台下时不时响起阵阵掌声,就连直播那边有几度因为人数爆满服务器超负荷,不得已紧急维修加装通道。 临近中段,关于天文和这个综艺节目的初衷已经讲完,陆屿修忽然话锋一转谈到自己和天文学结缘的契机。 他视线一转,幽深的眼底对上陈安梨的刹那,里面像是有星空流转。 “不少人应该知道,我之前是有洁癖的。这不是谣言,也不仅仅是一种癖好,而是一种很难治好的病症,遗传自我的母亲。” 这是陆屿修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提起自己私人的事,台下哗然。 陈安梨微张着唇,心跳骤然加速,心疼地看着陆屿修。 “在我活着的前十六个年里,也是我得病的十六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之于我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悲观,厌世,讨厌与人接触交流,甚至厌弃我自己。” …… “如果你们家里也有过病人,应该会有这样的体验。那个时候,我的父亲试遍了办法,病情的反复也折磨得他几乎要撑不下去。几经博弈,他给了我两个选择,活着,或者自由地活着。而我最后给了自己一次虚妄的机会。” …… “那也是像这次的一个夏令营,在那里,我遇到一个女孩。她和我是截然不同的,阳光,热烈,温和,友好,相信着人们编出来欺骗人们的所有美好谎话。她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了素不相识的我,像是一颗星星一样,平等地照亮了宛若一个卑劣怪物的我。而那样卑劣的我,躲在身后轻轻触碰了她。” 陆屿修说着,轻笑了一下,看着陈安梨的目光更加温和柔软。 “天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一个洁癖到病态的我,居然触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而我后知后觉,我居然不觉得难受,甚至,为这陌生而鲜活的触感而狂喜。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深海底行走多年的行尸走肉,忽然有一天被一颗星星怜悯光顾,照亮他所有的路。” 这形容不像他的风格,或者说,很不陆屿修,台下全部都是因为震惊或者感动发出的阵阵低呼。 陈安梨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心间也跟着震颤。 她死死咬着下唇,看着陆屿修,几乎要舍不得听他说下去。 “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冲动,活着某一天,也许可以痊愈,然后堂堂正正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有多么爱她。” “我必须向她以及在座诸位坦白,你们所看到和理解的两年前偶然遇到她,进入娱乐圈,通通是我的阴谋。是我卑劣地利用了她当时窘迫的局势和职业,擅自走进她的生活,站到她的面前。我原本想,只要能这样远远看着她守护着她就可以了,但是人是这样,得到了一些,反而会更贪婪。我以为我的贪婪终将会把我吞噬,变得比从前更可怕。” 导播听到陆屿修描述的全然是自己的经纪人姐姐,很懂的把直播的镜头切到陈安梨放大的脸上。 陈安梨捂住嘴,眉头轻锁,几乎快要憋不住溢出眼眶的热泪。 陆屿修……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 为什么要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早一些站出来不就好了,早一些告诉她这一些,她一定会更用尽全力保护他爱他,终结他那长久的孤独和痛苦。 陆屿修看着陈安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眼底里染上了些心疼和愧疚,似乎是想让她不要哭:“就在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不可以太贪心的时候,那颗星星却忽然转头看想了我。” “那个时候,她怜悯了我,走向我,拥抱了我。” “原本我不懂娱乐圈,也没想得到别人的喜欢或者追逐,是她带我领略了这一切,我很感激,这能够每一刻都感知自己的活着的时刻。但是,如果正因如此,而让她受到伤害,那我选择不要这一切。” 台下顿时哗然,后台控制那里,直播的弹幕快要把屏幕刷爆,网络再一次几近瘫痪。 陈安梨心脏猛地紧缩,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屿修的话说得很明显了。而下一刻,他甚至强调般地,把这么明显的意思彻底摊开说了一遍。 如果这带给他荣耀和认同的娱乐圈会带给陈安梨伤害,那么他主动带着她退出。 娱乐圈里鲜少有人敢直白的说这种话,尤其是上升期的年轻演员或者流量明星,毕竟现在衡量一个明星的商业价值,无非就是粉丝力量和影响力。 而公布恋情,尤其是男明星公布恋情,无疑是自毁前程。 而陆屿修刚好是可以不用在乎这些的。 他有足够支撑他全部傲气的家境,有着足以俾睨群雄的才华,更有着不曾沾染尘埃全心全意为她的心。 这样的陆屿修,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欣喜呢。 欣喜到,单是看着他出现在眼前,听着他的声音,都想要瞬间冲上去拥抱他,告诉他,她也好爱他。 爱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陆屿修显然没有让她的希望落空。 因为他把话筒递给一旁的主持人,抬脚径直向着舞台下她的方向而来。 导播迅速地指挥着镜头切向她这边。 身后是如潮水轰鸣般地惊呼和掌声。 陈安梨愣怔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只能看着炫目的灯光下,她的少年,成长为男孩,又把自己磨砺成男人,披荆斩棘向着她而来。 他向着她而来,不在乎所有世俗的眼光,轻轻帮她擦掉不受控地滑落脸颊的泪痕,然后轻而又轻,郑重其事地偏头吻住了她。 耳旁是经久的尖叫掌声,还有炫目的闪光灯和快门声。 陈安梨闭上了眼睛,抬手,用尽了力气和勇气揽住了陆屿修的脖颈。 他逆着光,梳成大背头的发型把他整个俊朗的脸都展露无遗,尤其是他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眸,抚上她脸颊的温热指尖,还有紧紧揽着她的臂膀,替她遮挡一切的胸膛。 不能再看了,陈安梨本能地回应他的吻,想着,再多看一眼,她可能会过于沉溺于这份爱意,尖叫着死去。 第67章 演讲直播过后,陆屿修在台上深情表白的样子随即在网上犹如飓风一般传播。 这下,全国少女都知道有这么一份诚挚的爱情隐匿在所有光环背后了。而因为陆屿修出色的外表和优越的家世以及个人成就,这堪比媲美言情剧男主角的人设集于一人,偏偏他还真如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早已情根深种,只钟情一人,两人的故事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这件事的讨论热度甚至盖过了演讲的重点内容本身。 这下,他们的恋情算是彻底昭告天下了。 让陈安梨始料未及的是,大概是陆屿修“退圈”的言论过于郑重其事,他的粉丝非但没有像之前一样逮着她喷或者质疑,反而把她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一样,不断私信她让她要开心点啊,她们哥哥或者爱豆这么好这么优秀要和他好好在一起,好好谈恋爱偶尔拍拍戏就好了这种话,似乎只要陆屿修不退圈,她们就心满意足,而她们也很聪明地抓住了关键症结陈安梨。 于是这家粉圈的现状就成了一种很有趣的情况,不但疯狂支持爱豆的恋爱,甚至不停给爱豆出主意撮合他和小姐姐。 深挖之下,竟然发现之前的滴滴点点蛛丝马迹早就疯狂暗示了少年屿修对经纪人小姐姐的暗恋和占有欲了。 粉丝甚至乐此不疲地剪视频作图片,自己产粮自己嗑,自己自足地嗑起了cp糖,小姐姐和装小奶的小狼狗人设,居然还挺香。 陈安梨看着那些离奇的同人图同人文,暗叹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作为一代敏锐经纪人,居然完全跟不上粉圈思维了。 记者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热度蹭了个饱,甚至有记者顺着摸到了陆远征那边。 于是就有这么一段视频流传开来。 陈安梨看着热搜上的主题,有些消化不良,半天才颤巍巍地点进去。 主题是“陆远征 儿媳妇也得我来追吗?” 首页就是记者采访的视频,封面上,陈安梨一眼看到陆远征威严的脸,有些畏惧。 她趴在沙发上,想了想还是点开。 陆远征似乎刚从一家酒店出来,在大厅边走边被记者追着提问。 “陆总,请问您怎么看待陆屿修公开表白自己经纪人的事?” 陆远征声音沉着而有力,甩出两个字评价,“还行。” 陈安梨嘴角抽了抽。 ……想不到陆总还有这样的冷幽默。 记者不依不饶地又问:“您是认可陆屿修追求自己经纪人这件事吗?” 陆远征倏地停下脚步,他旁边的助理似乎也没料到,猛地刹住脚步,有些狼狈地刚要拦着记者,就见陆远征直接转头正对着举着相机的记者:“不认可怎么办?我还能去帮忙吗?当年追他母亲已经很辛苦了,难道儿媳妇也得我来追吗?” 陈安梨哭笑不得,总算知道标题的那句话是怎么来的了。 ……这记者,可真会赶时势蹭热点抓关键词制造戏剧冲突啊…… 记者似乎也没料到,旁白配了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紧接着记者弱弱地问:“所以您是认可陈经纪人的做自己未来儿媳这件事了吗?” “我认可有用吗?”陆远征像是终于受不了自己的蠢问题,反驳道,“那得看陆屿修自己有没有本事把人娶进家门了。” 记者彻底风中凌乱,陆远征带着助理潇洒转身,刚要迈步,忽然转身,正色道:“如果我没记错,她有名字,叫陈安梨。改改你们那一套。” 视频最后是陆远征霸气离去的背影。 除了好玩,这段话无意是盖章陆远征对陈安梨的认可了。 言语中甚至有些鄙视自己儿子的意思。 陈安梨感到好笑,又莫名感动。对比之前见到大佬的几面,这种截然不同的认知让她有些惊奇。 翻了翻评论区,热评都在把她奉为上辈子拯救宇宙的锦鲤,不然拥有这么完美的弟弟男友,凭什么还能拥有这样完美护短甚至幽默的大佬公公? 不少网友微博开始呼吁最强公公开微博在线怼人。 陆远征当然没有搭理这茬,这层神秘和潇洒感,让网友第一次感觉到和全国首富有了亲密和贴近的接触,更加狂热地拥簇起他来,甚至做了不少表情包,在网上风靡一时。 陈安梨就这么看着事情一路朝奇怪的方向去了。 她总算知道今天那批cp粉突然化身热心“婆婆”和“妹妹”的催婚大军是怎么来的了。 陈安梨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魔力来。 不然,怎么堂堂首富和他的儿子突然带着她奔着网红一家亲的方向而去了? 陆屿修结束了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就看到陈安梨趴在沙发上一个人傻乎乎的乐呵。 他的心由不得跟着柔软,径直走过去,坐下来,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 陈安梨翻身躺在他的腿上,毫不顾忌地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举着手机抬眸看他:“屿修。” “嗯?” “我忽然发现你爸爸人还挺好的。虽然他自己总不好意思表达吧。” 陆屿修不置可否。 陈安梨举起手机给陆屿修看那段视频。 当着他的面给他放他爸爸的这种视频,陈安梨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她单手捂着脸和眼睛傻笑:“你家的大佬,萌起来居然还真有点萌。” 陆屿修倒是没有她预料的那些情绪,他只轻轻顺着她的发,忽然问她:“下午我们一起出去一趟。” “干嘛?” “宿山那边新装好一套别墅,去看看你喜不喜欢。”陆屿修回答,“顺便,回去看看他。” 难得陆屿修没有抵触,陈安梨头点得飞快,欢快地起身,在他额头奖励一样吧唧一口,又被陆屿修拉下来细细地吻住。 他怎么这么喜欢吻她,还总不知足的样子。 陈安梨迷迷糊糊的想。 —— 宿山那套别墅是陆屿修亲自监督设计装修的,生怕陈安梨不喜欢,所以装修好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看,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尽快修改或者换别处。 他很迫切地想要和她拥有一个名为家的地方。 每天和她同进同出,不管是围在厨房的灶台,只为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还是一起慵懒躺在沙发无事可做,或者只是每晚相拥而眠,都让他欣喜无比。 陈安梨出乎意料地对别墅格外满意和惊喜。 陆屿修真的很懂她,不知不觉参透她所有的喜好,再默默满足,总是这样让她感动,想加倍地回馈以他好。 于是也不再矫情,欣然地告诉她自己的欢欣和喜爱,和他一起计划敲定着搬进来的日期。 从别墅出来,陆屿修直接带着她驱车前往陆家别墅。 离这边不算远,很快便抵达。 陈安梨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二楼窗户那里站着一个深沉的人影,眷恋的看着下方的十几株木兰。 陆屿修停好车,过来牵着她往别墅大门而去。 进了大厅,陆远征已经坐在长沙发上,仿佛刚刚的所见只是陈安梨的幻觉。 自从那个视频之后,陈安梨对陆大佬的印象被颠覆,所以她此刻忽然又见到冷漠脸的大佬,有些无所适从,小声打招呼:“陆先生好。” 陆远征的脸沉了沉,没有应。 陈安梨有些忐忑,余光瞥到管家疯狂暗示她的口型,被陆远征瞥了一眼,很快恢复如常,安静的站在一旁。 陈安梨顿时有些领悟过来,改口:“陆叔叔,下午好。” 陆远征好半晌,才终于自鼻息里应了一声:“嗯……坐吧。”顺便瞥一眼陆屿修,眼神里满是调笑和肆无忌惮地嘲讽,似乎是在说他不行啊,陈安梨也只是勉强叫他叔叔的程度。 陆屿修脸色不好看,拉着陈安梨沉默落座。 相比之前两次不愉快的到来,陈安梨明显感觉到这次的不同。起码管家那张万年公事公办的脸上,有了丝温暖的人情味,似乎因为陈安梨身份的转变和到来感到欣喜,热情地给她端各种小甜点吃。像是哄孩子一样。 陆远征和陆屿修也纵容,所以到最后,陈安梨几乎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忽悠到厨房来,现场品尝并且学做各种新奇精致的小糕点来。 她随意地问管家:“屿修呢?” 管家目光慈爱地看着她,声音里有些欣慰:“他们父子应该在楼上叙旧呢。” 陈安梨了然,继续认真跟着厨师学习手法。 二楼琴房。陆远征站在之前的窗口,看着楼下枝繁叶茂开的正好的木兰花。 陆屿修站在和他并列的窗口。两个人同时沉默着。 等了会儿,陆远征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听说你预备提前毕业?” “嗯。”陆屿修应道。 “毕业后,真不打算接手公司?”陆远征问道。 陆屿修这次没立即应。 陆远征的手撑在床沿,几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我倒是还算年轻,公司的事还可以管着。将来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接手,交给专业人士管理也可以。只是,你有没有想清楚,你究竟是真的讨厌继承和管理陆氏,还是只是因为之前的事在迁怒于陆氏?” 陆屿修沉默着,眉宇间微微皱缩的弧度暴露了他的情绪。 陆远征再度叹了口气:“屿修,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因为你妈妈的离去,我一直不愿直面这件事,也不愿面对你的病情。” “你妈妈她很爱你的。你应该也知道,生病的时候,她也控制不住,而我那时只自私地为了自己和你想让她痛苦地活着,是我不好。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有因为你到来这个世界上而欣喜感激过的。” 有记忆以来,陆屿修从来没有听过陆远征这般语气说过这样的话,这些年,因为畏惧和抵触,他也从来没有像陆远征坦白过自己。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也许每个人都有责任,但是往事无可挽回。 陆屿修以一种和陆远征如出一辙的姿势撑着阳台,轻声应道:“我知道。” 他都知道,只是,那时他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是一个被困住了不得救解的小孩。 他也一直渴望着救赎。 好一阵,两个人又少言语。 等了等,陆远征再度开口:“等以后你们结婚,搬回别墅住吗?” 陆屿修摇头:“不了。我们今天在宿山看了别墅,也有像这样的院子,她很喜欢。这里,就留给我妈吧。她永远是这里的女主人。安梨也永远是自己房子的女主人。” 陆远征点头:“也好。”为陆屿修时隔十多年的某个称呼而微微颤抖,“她当初不喜欢这别墅,唯独就只喜欢这院子。” 两个人于是彻底沉默下去。 离开的时候,管家打包了各种小点心,一大盒,给陈安梨带着,陈安梨有些满足又开怀,不好意思地拎着盒子道谢。 陆屿修过来,拉着她的手,告别离开。 一直到走出别墅大门,他回头,看着又站在二楼窗口那里的人影。 定定的看了两秒,陆屿修收回了视线,帮陈安梨合上车门。 绕回到驾驶座,他没立即把车开出去,而是忽然倾身揽住了陈安梨。 “安梨,我们要有自己的家了,对不对?” 陈安梨一怔,不知道他和陆远征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此刻的陆屿修或许需要她的拥抱。 于是她抬手回抱了他,声音轻轻:“嗯。” “安梨……” 陆屿修难得又恢复了小狗狗模样,在她脖颈间眷恋地拱来拱去。 陈安梨觉得痒痒,边躲边笑:“嗯?” 陆屿修的手手的更紧,闭着眼睛,感激氤氲在胸口的雾气缓缓散去:“好喜欢你……” 第68章 完结章 平静的时光总是不知不觉过得很快。 陈安梨接到瞿清电话的时候,天气晴朗,她正哼着歌在别墅院子里除草。 一条毛茸茸的大黄狗叼着球球跟在她的身后,乖顺又渴望地等待她忙完陪自己玩丢球捡球游戏。 两年前一个雨夜,它还是只小奶狗,淋得浑身湿透闯进别墅院子里,被她捡到,又照顾着健康起来。 两年时间过去,当初的小奶狗早已长成了体型巨大的大狗,皮毛油光水滑,因为每天都陪着陆屿修晨跑,练就了一身腱子肉,像是个健康的小狼崽。 陈安梨给他取名叫“咻咻”,因为这小狗一开始看起来弱弱的,跑的却超乎想象的快,咻——咻——的。 每当她这样喊的时候,咻咻不论在哪,总是会瞬间飞奔到她脚边亲昵地蹭着她,与此同时,还有疾步从楼梯下来的男人,不满地敲着楼梯扶手,瞪着地上抢走自己原本属于自己的关注的狗子。 陈安梨还是喊了好几次之后才意识到,她随口取的名字居然和修修小王子撞名了。 天地可鉴,她一开始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大概这个词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哪怕是个拟声词,都会下意识地会联想到他的名字……吧。 这是不是也是爱到深处而不自知呢? 陈安梨明显对这个庭院里新到来的朋友爱到不行,给他洗澡喂粮,陪玩甚至想要陪·睡,陪·睡未果后,甚至还有亲手织的小窝。 陆屿修的不满一日甚过一日,甚至动过把小家伙送走的念头,但看到陈安梨委屈唧唧又护崽的模样,又实在于心不忍。况且他也不敢。 开玩笑,一朝破坏了他在陈安梨心底的形象和地位,他还不知道得要怎么才能找补回来。 于是腹黑的男人沉思几天,在第n次被和狗子同时召唤,并且他还没狗子到的快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办法。 那阵子,陈安梨发现本来就凶猛不知满足的陆屿修在某件事上更加索取无度起来。 几次求饶之下,被他半诱半哄地改了称呼。 也只有到极致的时候,陈安梨才会又羞又愤地软着嗓子喊他“老公”,平时更多的时候,会喊他“屿修”,明确区别于“咻咻”。 陈安梨夹着电话,收了铲子,回头抚了抚咻咻的头,配合地接过它递过来的球,抛出去看着咻咻快乐地飞奔着出去捡球,轻喘着应那边的瞿清。 “宝贝,你不好好养胎照顾好我干女儿,操心他们娱乐圈的事干什么?” 大概半年前,瞿清检查出来怀孕,现在已经七个月,陈安梨上周去看她,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整个人都拢着一层温柔的光环。 瞿清在那边听着她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语气,忍不住想笑:“可得了吧,你和屿修也分开快一个月了,你就不想他吗?” 陈安梨故意调侃她:“哦,所以你想季风了对吧?” 瞿清难得脸红,大言不惭道:“我只有一点点,关键是宝宝想爸爸了。” 陈安梨彻底被她逗笑,还是配合道:“哎哟,是吗?那可不能委屈我们宝宝啊,得立刻马上去看才行。” “是吧是吧。”瞿清点头附和,“所以半个小时后见,我在这等你和司机的到来哦。” 陈安梨哭笑不得,刚应了一声,那边瞿清已经亲亲宝贝么么哒的兴奋地挂断了电话。 收好工具,陈安梨换鞋进了别墅。 她在洗手间细细的洗了手,瞥一眼旁边的洗漱用品,想着:是啊,她居然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陆屿修了。 前段时间陆屿修一直在忙科研的事,常常要跑到偏远的山上待着观测,条件好的时候,他也允许陈安梨跟着,算是度假。条件不好的时候,他是坚决不允许陈安梨去受这种苦的,本来陈安梨的体质就招蚊虫,又极容易过敏。 刚结束观测写完报告提交,本以为能够闲一阵,两个人单独呆着了,却忽然获知他和季风主演的电影在国际最有影响力的奖项上被提名双影帝,影片本身也有入围最佳影片了。 这事在国内也是掀起一阵热度,导演和剧组都格外振奋,于是两人竟然连面都没见到,陆屿修就径直赶往瑞士了。 虽然有时间就通话视频,不提的话她还能忙些自己的事转移注意力,现在骤然被瞿清提起来,才发现思念已经如野草般疯长蔓延,几乎要占据她全部的心房。 飞快地洗漱换了一身衣服,陈安梨喊了司机开车往瞿清的方向而去。 远远地就看到瞿清站在别墅门口,带着遮阳帽墨镜,身形依旧偏瘦,如果不是她突出来鼓着的肚子,陈安梨几乎要以为她是哪家预备去度假的少女了。 瞿清看到她,兴奋地走过来,陈安梨赶忙推开车门下去,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车,又抬手帮她系好安全带,调整角度以至于不会勒到她的肚子。 颁奖礼是在瑞士,陆屿修他们整个剧组都提前飞往了瑞士团聚领奖。所以他们一早看新闻就知道两个人真的双双拿到了影帝。 该影片也如愿拿到年度最佳影片奖。 陆屿修致辞的视频,陈安梨看了不下十遍,所以她一早才会想说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也是陆屿修毕业典礼的日子。 其实他早在一年前就修完了课业,并且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拿到了毕业证。但是学院为了感谢和鼓励他,热情邀请了他参与今年同级的毕业典礼。 驱车前往学校的一路上,陈安梨都有些忐忑。 瞿清出门的时候催促,现在倒是比她淡定得多。 不过也是,自从她怀孕,季风对她几乎更是寸步不离了,这次分别近一周已经是极限了。陈安梨想,她应该没有她相思得紧。 车子一路开到临大校门口。 因为是毕业典礼,所以很多有时间有条件的家长都来参加,校园里人满为患,保安指挥他们把车开进去停车位里。 下了车,陈安梨赶忙绕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瞿清这个大大咧咧的孕妇下车。 搞得好像她才是孩子亲妈似的。 司机跟在后面,帮忙拎着两个人的包。 陈安梨扶着瞿清,放慢了些步伐,走得稳稳当当。 两个人缓缓往前,前面围了不少人,陈安梨更加谨慎,扶着瞿清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但是人群却忽然自动散开来。陈安梨一怔,下意识挡在瞿清前面,看着人群被保安指挥着退开一条路来,然后,她一眼就看到许久未见的陆屿修,和季风一起被包围在人群的最中央。 他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身上的西装裁剪得当,合身服帖,精心熨烫过,笔挺得衬得他身形更修长。 陆屿修似乎瘦了些,下巴的轮廓更加分明,鼻子也更挺,衬得眼眸愈发深邃。 这一路上来回大概毫无休息时间,领了奖又要直接上飞机,他的眼下泛着浅浅的青色,那双总是幽深又深情的目光带着略微的疲惫。 他的神色淡然,抬头的瞬间,于千万人之中看到了她,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意外之喜。陆屿修眼底的光霎时间被点亮,裹挟着诉不尽的相思,他几乎是即刻向她走来。 陈安梨站在原地,心脏却加速,砰砰跳动得快要失了节奏。 瞿清也很快看到了季风。 她很快挥了挥手,拉着陈安梨大步往那边走。 季风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微微拧起眉,几乎是立刻向着这边走来。 瞿清加紧几步,飞扑到季风怀里,被季风稳稳接住,护住了肚子。 陈安梨惊魂未定地看着她的动作,终于放心下来。 这一下冲击于她而言,倒是失了氛围。那边季风很快摆摆手,和陆屿修约定:“等下礼堂见。” 想了想,他补充道:“毕业快乐。”陆屿修了然点头:“谢谢。” 陈安梨乖顺地站在一边,克制不住偷偷仰头去看陆屿修,可每看一眼,又觉得会控制不住想要触碰他。 正想着,手已经被陆屿修轻轻牵起。 “安梨,跟我来。”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疲惫时特有的松怔感,温柔又不失力道,蛊惑着陈安梨乖乖向前。 绕过人群,又绕过半个停车场,到了活动室后门处,忽然隔绝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吵闹,骤然的安静到让人感觉不适应。 陈安梨垂着眸,盯着陆屿修牵着她的手,紧紧跟随。 脚步踩在草坪上的沙沙声很快转为踩在木地板上的沉闷叩击声。 陈安梨愣神间,被陆屿修拉着左转右转。门拍上的时候,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某琴房。 陆屿修垂眸盯着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克制着什么,微一抬手,就把她抱到了合着的琴盖上。 陈安梨的脚忽然离地,因为惊恐下意识地抓住了陆屿修腰间的衣服,连同他硬挺的腹肌。而这正好遂了他的愿。 心跳越来越快,陈安梨只觉得口干舌燥。想问问他这阵子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很累,不然怎么会瘦这么多;想问问他有没有想家,他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把家里照顾得很好,咻咻也很好;想问他有没有想她,更想告诉他,她真的很想他…… 话太多,忽然无从说起,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刚一抬头,唇蓦地被紧紧盯着她的陆屿修吻住。 她嘤咛一声,抓着他腰间的手收紧,乖顺地任由他吻住。 唇舌间是他干净清冽的气息,带着他特有的温热。 陈安梨忽然觉得什么话都不重要了。 他回来了,他们终于又见面了,他还在她身边,伸手可触,这就够了。 许是太久未见,思念过甚,陆屿修吻得格外用力,陈安梨娇软得唇瓣很快变得嫣红微肿,身体和心里的空虚终于稍稍得以慰藉,陆屿修的理智才终于回来一些。 他有些心疼又愧疚地看着陈安梨微微肿胀的唇,以及顺服得微微闭着眼配合他的模样,不由得放轻了动作,照顾着她的感受,于是一个吻变得绵长而又缱绻。 良久。 陈安梨浑身无力,任由陆屿修抱着,趴在他怀里,把半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他,微微喘息着。 陆屿修压抑住满心欲念和相思,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连同她温顺披着的秀发一起,餍足地抚慰着她。 陈安梨揽着他的腰,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你这阵子过得好吗?” “不好。”陆屿修坦言,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很想你。” 陈安梨轻笑:“都瘦了。” “你也瘦了。”陆屿修笃定道。 两个人相拥着静默无言。 陈安梨不置可否,等了等,推了推他:“是不是应该回去了?我记得快到优秀毕业生讲话时间了。” 话音刚落,陆屿修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应了一声,果然是催他去礼堂发表讲话的。 电话挂断,陆屿修眉宇间郁结着不快,长长舒了一口气。 陈安梨刚想要跳下钢琴盖,猛地被陆屿修拦腰抱住。 他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又低头在她脖颈间眷恋的深嗅了嗅,忽然闷声开口:“安梨,我真的想你。” 陈安梨内心软成一片:“我也很想你。” 陆屿修搂着她,冷不丁地开口:“我们逃吧。” “……嗯?”陈安梨一愣,有些没懂他的意思。 “等一下,我讲完话,你就先去礼堂后面等我,我们一起走。” “可是——” “别担心,一切有我。” 陈安梨想了一瞬,也不再推脱拒绝,她倾身在他梨涡的位置亲了亲,很想看他笑起来时梨涡深陷的样子,于是她开口:“好。” 只要他说,那么什么都好。 陆屿修眸色沉沉暗暗,闻言弯唇,终于对着陈安梨肆无忌惮地露出她最爱的梨涡。 —— 礼堂早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为了避免陆屿修的粉丝混入其中,影响正常毕业秩序,学校组织了安保,优先让毕业学生和家长凭证进入,多余的位置才能散着发放出去。 陆屿修拉着她一路去礼堂的后台,有工作人员过来,领着陈安梨去前排视野最好的位置坐定。 时间比较赶,主持人很快上台宣布流程,接下来由优秀毕业生发表讲话。 让陈安梨出乎意外的事,在陆屿修出现之前,校方还准备了一段视频,用以介绍陆屿修在校成就。 陈安梨看着看着,唇缓缓因为惊讶而张大。 视频最后,是由官方宣布的认可陆屿修先生发现的小行星的认证,经过三次回归观察,他们已经确认那确实是一颗从未被发现过的小行星,并且将命名权交给陆屿修先生。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陈安梨满心满眼只有这一个想法循环滚动,连同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后面的一些话,她几乎要听不清。 大厅里响着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终于,陆屿修款款上台。 他的模样依旧清冷淡然,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变更和停留。 可陈安梨知道他不是这样的,见过他开心的难过的小委屈的表情,甚至于是欲念熬磨到极致时性感到让人沉溺得无可救药的表情。 陆屿修表现得要淡然得多,陈安梨好像忽然懂了他,这是他几经努力付出得来的结果,是他有自信确定自己会得到的,所以真到得到那一刻,反而会淡然如水。 而只有爱情会让人失控,是需要反复确认,反复滋养,才得以稍微放心,甜蜜又煎熬难耐的。 陆屿修的致辞结束,他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准确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暗示,带着期待,又像是鼓励。 脑海里回荡着陆屿修的话,陈安梨倏地起身,握了握拳,对着他笑了笑,坚定地往礼堂外走去。 后门那里,陆屿修已经等在那里。 他的手里捏着什么,陈安梨早已无暇顾及,因为她脑海里回荡着陆屿修被认可成功发行小行星的话,还有他成功获得影帝的位置时从容自信的表情。 脚步加快再加快,陈安梨飞扑进陆屿修怀里,听到他胸膛如擂般的心跳声。 “屿修,你真的太棒了!” 陆屿修搂着她,声音低沉温柔:“还有呢?” “毕业快乐。” 陈安梨手收的更紧,几乎就想要和他这样相拥到老,永不分离。 “嗯……” 陈安梨弯唇,眼泪却有些失控的趋势。 “我好爱你!” 陆屿修手下一停,终于满意于这个答案,低头吻到她的额头。 —— 踏上飞机之后,看着飞机穿透云层走远,陈安梨才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她收回目光,偏头问陆屿修:“你是不是早都计划好了?” 准备就绪的飞机票,时间刚刚好;早已打包好的行李箱,及时和他们一同出现在机场。说他没有计划,根本就说不过去。 陆屿修也承认得坦然:“嗯。” 陈安梨顿时震惊,等了等,她猛地想起什么时候,愧疚又担忧地看他:“陆叔叔给你准备了晚上的庆功宴还有毕业晚宴的……” 她刚想问他知不知道,看着他唇角淡淡地笑,晃悟他分明是知情的,甚至于是故意的。 陆屿修抬手安抚得揉了揉她的脸颊:“所以我说,我们逃吧。” 陈安梨无语凝噎,原来他说的逃,也包括逃掉陆远征的一切精心安排…… 而她一腔热血脑袋一热成了帮凶。 完了,大佬以后怕是又要看她不顺眼了。 陆屿修想得比她更深一些。一个可有可无的庆功宴,相比于儿媳妇,陆远征应该不会不知道哪个是更重要的。 骤然成了帮凶的陈安梨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看着陆屿修眼下浅浅的青色,有些心疼,不再追问,抬手附上他的眼皮,迫使他闭上眼:“睡会吧,离飞机落地还有一阵的。” 陆屿修轻轻捉住她的手,拉下来,放到唇边吻了吻,摇头:“我不累。” 他看着陈安梨,几乎舍不得闭眼,拉着她靠在自己肩头:“让我抱抱你。” 陈安梨乖顺地伏在他肩头,拉着他的手,帮他按摩着关节。 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行程,不算长,落地后,陆屿修坚定地牵着陈安梨的手往下。 一路上,不论她怎么诱哄,陆屿修都不肯停下来休息一下。现在又被他一路拉着往前,陈安梨终于恍然有些明白过来。 整个行程,陆屿修都是安排好了的。 他似乎急于带着她同往某处,所以哪怕累也不肯休息一下,一定要一刻不停地带她去。 两个人上了等候在机场外的一辆车,一路往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时间已经是傍晚,天色昏暗,陈安梨才发现到的地方是一处山脚。 陆屿修把行李交给身后的人处理,拉着她直接上了缆车。 一路往山顶而去,陈安梨也不再问,只静静等待着,或者领略着陆屿修想要带她去看风景。 缆车很快抵达山顶。 山上起了夜风,有些凉意,陆屿修径直脱下西装外套给陈安梨披上。 他牵着陈安梨缓缓往前,终于在一块开阔的空地站定。 陈安梨环顾四周,发现山下的城市已经华灯初上,星星点灯,像是洒落在地的星河。 抬头,天空上的星星也初露微光,在幽蓝的夜空闪烁,逐渐清晰。经历过喧闹,此刻骤然面对宁静到只有他们两个人世界,陈安梨有些兴奋,仰头看着夜空入神。 陆屿修静默地看了她两秒,自她身后缓缓环住她。 他修长的手臂抬起,给她指北方某处。 “安梨,就是在这里,我发现的那颗行星,那时候是在那里。” 陈安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没有望远镜的帮助,其实每一颗星星并没有多大分别,甚至于,陆屿修指的星星根本就不是她用肉眼可以看到的。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看到了。内心跟着雀跃兴奋,唇角也止不住上扬,是骄傲,也是真实的为他感到欣喜。 “你知道那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陆屿修轻声问,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更加撩人。 “嗯……”陈安梨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着他的分享,揣测道,“很开心?” 陆屿修摇头:“很想立刻告诉你。转头却发现,你不在我身边。” 这句话其中的意味太重,陈安梨猛地怔住。 陆屿修已经松开了她。 陈安梨有些慌乱地回头,视线里,高大骄傲的男人坚定地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了下去。 有什么念头此刻才在她脑海里炸开,陈安梨因为震惊,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一个音,手下意识捂住了唇,仿佛怕惊扰了此刻的一切。 夜色渐浓,陆屿修仰头看她,像是甘愿臣服在她身边的不二臣,眼底升腾而起的亮意,落在陈安梨眼底,早已盖过了全部星光。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我们所处的宇宙这样的大,单凭一个人类的渺小,永远不可能窥探它的全部。与我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此次此刻在这里发现的一颗星,或者将来某刻在某处发现的别的星。” 他的手里认真的托着一个精致的黑色丝绒小盒子,几乎完美融于夜色,其间一颗打磨得无暇精致的钻戒,像是天上采来的星,被他捧着送到她面前。 “对我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是在看到你那一眼,我清晰地意识到,我遇到了自己此生渴望追逐的唯一的星星。” 陈安梨的眼眶温热,泪水几乎快要积蓄不住,她努力眨巴着眼睛,想要看清此刻此刻每个瞬间的陆屿修的表情,手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破坏气氛的呜咽声。 “我以为追逐就是我的宿命,不想有一天,这颗星星回头看我了。我想,怎么会有这样傻这样善良的星星,我一定要抓住她,把她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泪水终于没有忍住,一整颗晶莹跌落出眼眶,而后汇聚成眼底的小溪。 突然想到在山上时,她钻进自己帐篷,却看到一双警惕但是晶亮的眼神,也是现在一般,比天上星还要亮;想到那时隔着雨幕和他被打湿的漆黑的发,只一眼,陆屿修仿佛就听懂了她心底的声音,向着她走来……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心烫的发紧。 她的意识也变得混沌,只知道呆呆的看着陆屿修落泪。 陆屿修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他抬手按了一下,山下顷刻响起闷响,紧接着有烟花接二连三地被点亮。急急地冲向天空,在天空热烈绽开。 陈安梨呆呆的仰头,泪水终于再也止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陆屿修的话还没有讲完,有些慌乱无措地起身,抬手帮陈安梨擦眼泪。 “安梨……别哭,你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晚上冷,再哭眼睛要肿了。” 陈安梨气息不稳,抓着他的衣袖抽噎:“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突然讲这么多煽情的话……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 陆屿修只得把她按到自己怀里轻轻安抚,他轻轻叹息一口,轻吻她的头顶:“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能来到我身旁,允许我走近,然后留下,这已经是全部了。足够了。” 够他感激一生,拥紧一生。 这样的场景,陈安梨一生经历过三次。 第一次,是她和陆屿修初相遇,她本无意,甚至不记得他,他却用尽了力气,努力变好,努力靠近她;第二次,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曾经的少年鼓足了勇气,终于和她并肩站到一起,为她遮风挡雨;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他带着她逃离人群,来到属于他的浩瀚星空,邀请她共度余生。 这样一个人,这样的陆屿修,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陆屿修轻轻拍着她的背,原本计划要说的话因为陈安梨这一哭而慌乱地乱了节奏。 好容易等陈安梨情绪稳定了一些,烟花也已经被她全场哭了过去。 四周都静了下来,陆屿修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因为忐忑带着轻微颤意:“安梨,你愿意嫁给我吗?成为我的妻子,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可以不要整片星空,但是如果离开你,我的整个生命都会失去意义。” 刚刚平复下来的陈安梨再次哭出声,甚至比之前一次还要凶。 陆屿修彻底手足无措,觉得无从哄起,就在他以为自己求婚失败还把人惹哭了的时候,陈安梨却哭着抱紧了他。 “愿意!我愿意……我超愿意!呜呜屿修,我想嫁给你!” 陆屿修一怔,指尖微微颤抖地搂住她,终于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拥着陈安梨,夜风拂过,脑海里是她那句斩钉截铁带着哭腔喊出来的“我想嫁给你”,她不只是说了她愿意,而是她想。 也想和他共度余生,一起走走停停,看遍风景。 下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缆车载着两个人稳稳的往山下去。 陈安梨安然得睡在陆屿修的怀里,仿佛只要有他的怀抱,流浪去哪里都无所谓。 陆屿修的手机装在西装外套里,而他的西装外套穿在陈安梨的身上。 手机低低地循环播放着歌曲,是陈安梨之前要听的,叫《猎户星座》。 朴树低沉轻缓的吟唱从手机里传来,莫名有让人心安地力量。 陆屿修拥着陈安梨,像是拥着自己的全世界。 此刻的时光静谧绵长得好似没有尽头,缆车拉着他们一直往前,而歌词也缓缓的落在了陆屿修的耳中。 “你还记得吗 那时的夜晚 是如何降临的 什么都不说 像来自天空 轻如指尖的触痛 你是否得到了 期待的人生” 陆屿修垂眸看着陈安梨,目光放的更加柔和,心底里却像是被填满了,暖暖的,他小声在心底里回答:得到了。此刻就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 缆车终于到达,工作人员今天是被特别交代要照顾他们的,车门一开,他刚要开口打招呼,很快看到里面那个犹如王子般地男人抬手落在自己的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陪他上去山上的女人睡得很沉,男人抬手,很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把她包抱起来,目光里是说不出的柔和。 刚一走出缆车仓,夜风吹过,男人怀里的女人热缩着嘤咛一声,往男人怀里瑟缩。 男人很快低头,抬手把衣服拉高一些,把她裹在里面,声音低沉温柔得不像话:“我在。” 工作人员鞠躬,闻言忍不住抬头缓缓看了男人一眼,觉得眼熟。 直到男人走远了些,他才恍然想起,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刚拿了影帝的那个明星呢! 工作人员默默摇头,不可能是的吧。 陆屿修抱着陈安梨一直往前,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心底里也无限柔软。 一曲再度到了结束。 结尾反复的那句再度落在陆屿修耳朵里。 “情长飘黄静悄悄的时光 清晨日暮何处是我的归宿” 何处是他的归宿。 那是他曾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奢望的东西,如今竟也能这样轻易地拥着了。 陆屿修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空满天繁星。 脑海里回想起初见陈安梨时,她软软的声音满是兴奋地说道:“听说每一个去世的亲人都会变成天空的一颗星星看着我们呢。” 深吸一口夜晚的凉意,陆屿修努力回想了下那个女人的容颜,记忆力慈爱的,亦或者是癫狂的凶恶的犹如梦魇的画面,忽然变成了很辽远而模糊的记忆,连同她的脸一起,变成了再与他无关的东西。 歌曲再度重新开始。 陈安梨迷蒙着抬手,摸到他带着凉意地脸颊,不确定地开口:“屿修?” “嗯,”陆屿修把她抱得更紧,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眷恋的目光落在她紧闭的眼眸上,坚定地迈步走向回去的路,“我在。”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