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孝恭仁皇后 孝恭仁皇后 出身微寒 她原是隶满洲镶蓝旗包衣,官书上只提其属正黄旗,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却绝口不提孝恭祖父额参曾任膳房总管,其本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微贱的事实。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雍正也一再宣称乌(吴)雅氏乃“本朝旧族,创世名家”,这样说,或许是母家地位的卑微,对于雍正而言,是一种隐痛,出于政治宣传的需要,他必须神话自己的出身,抬高母家的地位;亦或许是他为了缓和母子间紧张的关系,而故意作出的姿态。而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包衣(奴隶)之后,却能得到康熙如此宠爱,能够为共育有55个孩子的康熙皇帝,生育三子三女,的确不一般。 十年之宠 由此,德妃从一个身份卑微的、负责端茶送水等细活的“宫女子”,一步一步登上永和宫主的位置,这是很不简单的。康熙二十年册的四个妃子,她们的地位或者说是在皇帝和众宫人心里的位置,是后来的其他宫妃难以相比的,或者说,后来的宫妃再牛也牛不过这四个人。 可是这四个人中,德妃的身份最低,只有她是包衣之后,不是以秀女而是更低一级的宫女子的身份入宫,只有德妃是十八年单独册嫔。可是德妃的女儿是唯一一个下嫁满人的公主,德妃的两个儿子又都是争储风暴的中心。 从画像上来看,德妃的身上隐隐含着一种雍容华贵的大气。能够稳居**三十三年,她一定是一个聪明女子,当然,没有家世的她一定要美,她一定会有心计,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把这当成一种手段,而是利用这份敏感和睿智暗暗地保护着自己和孩子。淡泊名利的性格或许是皇上欣赏她的原因,史书上没有德妃的“圣祖甚爱之”,也许正是因了她从不张扬的性格。六个孩子,足以说明康熙对她的宠爱。 不错,荣妃也同样生育6个孩子。不过···在康熙二十年册妃的时候,按照四妃的顺序,荣妃已经在德妃之后了·· 于是德妃和荣妃并肩成为生育子嗣最多的后妃,她们同样十年间生育六个孩子。但是,荣妃的辉煌,主要集中在康熙十二至十六年,她连生四孩,可是六个孩子中只有两个长大成*人。在康熙十六年之后,她就再未生育。可是,此时的康熙皇帝还很年轻啊为什么荣妃却从此沉寂了呢?难道说仅仅是四个早殇的孩子才让荣妃再未生育么?这一段时间康熙是2o~24岁。可以想象那是一段轰轰烈烈的、属于年轻的康熙帝的、充满活力的爱情。而康熙宠德妃,是在十七年~二十七年间,康熙帝是25~35岁,个人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康熙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德妃仍然盛宠了十年,这说明德妃是很得康熙帝的喜爱的。在诸多后妃之中,德妃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再说到孩子,荣妃的孩子的命运和德妃之子是没法比了, 生的少的不如生的多的,生的多的不如活的多的 德妃有3个孩子长大成*人。比起一连生四个儿子都早殇的荣妃马佳氏,她是稍幸运的。而胤祚是6岁夭折,皇十二女是12岁夭折,这两个孩子都比荣妃夭折的孩子活的长的多,德妃的丧子之痛不如荣妃那样强烈。 德妃生育十二女的时候已是27岁,而生育胤禵的时候已是29岁“高龄”,这个可以说是破了康熙朝后妃生育年龄的记录。因为她们基本过了25岁就可以让位后来人了,而唯有德妃,这样特殊,在接近她自己的而立之年再次生育,也再一次证明了康熙对德妃宠爱与其他宫妃的不同。 对比一下,荣妃在生育最后一个孩子时能有多大呢?荣妃的生日清史稿上没有记载,只说她“待年宫中”,她是第一个给康熙生孩子的女人,那年康熙15岁,她也不会大到哪去,就算她17岁,在康熙十六年的时候也就是27岁,还是没有过生胤祯时29岁的德妃。(当年15岁的康熙应该不会和19岁的荣妃生孩子吧~~那样年龄差的也太多了···) 而且乌雅氏是那种从无奢望的女人,珍惜已经得到的是她的天性,面对年复一年、平淡无奇的嫔妃生活她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身世资料 3《清史图典?雍正朝》,故宫博物院编,朱诚如主编,紫禁城出版社,第一版,页6:“胤禛的生母吴雅氏出身护军参领之家,原为包衣人家之后……”《清代皇后册立与八旗大姓氏族》,刘潞,《故宫博物院院刊》,1997年1期,明清历史,页52-65:在所有被抬旗后妃的家族史上,多少都有过一些记录,唯独孝恭后家族为正黄旗,在清宫文书的记载中只提属正黄旗,毫不涉及其他。孝恭祖父额参之传,列于《八旗通志?正黄旗满洲世职大臣卷》:“额参,满洲正黄旗人,姓吴雅氏,世居叶赫地方,初任布达衣大,累擢至内大臣。”雍正在为其母家颁爵的敕书中说:“仁寿皇太后曾祖额布根者,本朝旧族,创业名家。太祖高皇帝时,抚育禁庭,视同子侄。”【《八旗通志》卷15o】查后金与清初所有官职中,未见“布达衣大”一职,与此音相近者,仅“包衣大“,即包衣之领。联系到“抚育禁庭”,正是世代生活于主子家之包衣的特点。不过,若确立此说,还需旁证。关于额森的职务,《通谱》说:“额柏根,正黄旗人,世居哈达地方,国初来归,其长额森,初任膳房总管,历升内大臣。”【《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卷29】尽管《通谱》与《通志》中关于吴雅氏世居之处不同,但在额森职务上却为孝恭出身包衣之家提供了旁证:膳房总管即是包衣大。这表明,孝恭出身内务府包衣家庭之说是成立的。雍正在赐敕中吹捧吴雅氏为“本朝旧族,创世名家”,无非是想掩盖母家卑微的出身。不过,历史真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部被掩盖,《通志》中在涉及佐领编核时便露了马脚:“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奉旨将镶蓝旗包衣佐领内太后之亲族及阿萨纳佐领内太后之亲族,合编一佐领,以一等公散秩大臣舅舅伯起管理。”【《八旗通志》卷4】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是康熙帝逝后第四天,“旨”中所说太后应指雍正母孝恭,而“一等公散秩大臣舅舅伯起”正是孝恭之弟博启。因此,旨中所说“镶蓝旗包衣佐领内太后之亲族”即孝恭之亲族。由此可知,孝恭母家实为镶蓝旗包衣。联系到雍正即位前后朝中尖锐复杂的斗争,他为母族带上“正黄旗创世名家”桂冠的心态便不言而喻了。 4《雍正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译编,黄山出版社,第1版,页2o,《双全等奏缴雍正元年正月谕旨折》:散轶大臣舅舅白齐等奏,蒙皇太后之福,皇上之鸿恩,我族俱准入旗。其中六品官一人,七品官一人,蒙古护军校七人,佐领二等侍卫颜德,及原在正黄旗包衣佐领时之笔帖式三人皆为承恩之人。伏乞皇上给予何差效力。等因,于正月初三日具奏。奉旨:该人等俱问大将军王,区别优劣,缮写绿头牌,与人一并引见具奏。钦此,钦遵。将颜德等二人衔名绿头牌具奏。奉旨:该人等交阿尔松阿、舒鲁、白齐引见具奏。钦此。 德妃册文 命侍郎额星格、持节进封德嫔吴雅氏、为德妃。册文曰、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德嫔吴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德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清实录》 雍正的述哀诗 母后周年述哀一(有序) 母后升遐,倏经周岁。痛色笑之难追,想音容而切慕。潸然泪下,赋此哀辞为念。 慈恩重,难禁涕泪悬。尊荣心莫罄,恍惚岁云迁。 物候常如此,音容独渺焉。寝门空在望,一望一凄然 母后二周讳辰 自隔慈颜杳,重临此日悲。音徽徒有慕,尊养已无时。 恩念劬劳重,心惊岁月驰。朝来益为怆,抚序泪空垂。 母后三周讳辰 鞠我恩深重,违颜梦渺茫。三年成逝水,百感对流光。 黯黯慈云在,迢迢仙路长。朝来又临讳,含怆仰空苍。 ——选自,钦定四库全书·卷之二十八·诗·四宜堂世宗宪皇帝御制文集集一 ------------ 楔子 楔子 楔子 楔子 新秋深夜微凉,斜风卷雨而落,我一身白布素衣默默从设着几筵的大殿灵堂退出。一路我略低着头,对跪在殿外丹墀延至宫门哭灵的众人视若无睹,径自绕过正殿右门外一丈余高的招魂丹旐,快步走下廊庑一侧的石阶。 廊檐下垂挂着一只随风摇曳的白纸灯笼,惨白的一抹光,恍恍惚惚地映在被雨水浸湿的地面上。 我不顾地面路滑,踏着十寸高的花盆底直接踩下,轻柔的细雨丝丝落在脸上,我依然没有理会,只是焦急万分地四下睃寻。今晚夜黑风高,入眼之处全是一片模糊,如何寻得见人?耐不住心中急切,寻等了一会儿,就欲举步离开。 没走上几步,迎面碰上慌忙跑来的秋华,她见我一人孤身立在雨中,忙不迭打开手中的油纸伞为我撑着,自责道:“都怪奴婢办事不利,多费了一些时间,让主子在这淋雨。(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不过疏疏落落的几滴小雨而已,就是瓢泼大雨也浇不息我此刻的心切,又岂会在乎淋这一时半会儿的雨?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秋华在我身边也有十年,她知我现下有多么急切,彼此的默契让她不需我说,已边引我去后院东偏殿边道:“主子,那里没什么人看着,仅有的几人也让奴婢打了,现在殿里只有四阿哥和他身边的小太监张保。” 我依旧不作声,只攀着秋华撑伞的手,匆匆走向后院。(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这时,身后悠悠传来一声娇柔的笑语:“妹妹,如此仓促不知欲往何处?” 我脸上神色一僵,转过身,怡然一笑而反问:“那,姐姐来此又欲以何为?” 她不答,搭着随行宫人的手,不徐不疾地走向我,花盆底子在这条通往后院的幽僻巷道踏出“哒——哒——”地清脆响声。当第八声响过,她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如玉无瑕的纤纤柔荑,指压在我的右肩,全然不在意夜空飘着的细雨,从油纸伞下探身而出,凑在我耳畔以仅两人听见的声音,轻轻一笑:“妹妹此时去献殷勤,是不错。不过容姐姐提醒一句,生恩不及养恩大,这可是四阿哥亲口说的。” 她一字一字对我低语,说完,那双丹凤眼微微一挑,妩媚而阴冷地盯着我。 一语戳中我最深的痛处,使我在这一瞬间脸色猝变,继而侧,轻轻拨开她那只洗了丹蔻的素手,看着她毫不示弱的轻笑道:“姐姐的提醒,妹妹铭记在心。不过也容妹妹提醒姐姐一句,四阿哥终归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血浓于水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即使我只有一刹那的脸色微变,也未逃过她一双精描细绘的凤眼,因而她笑意深了些许,直身又袅娜立在她那把油纸伞下,含着一丝怀疑口吻轻轻“哦”了一声,笑道:“姐姐就在此,祝妹妹与四阿哥母子情深。” 我颔不语,搭上秋华的手,转身扬长而去。 知道她还在身后看着我,我将脊梁挺地笔直,一步一步徐徐走向后院。 跨过前后院相连的漆红窄门,转脚向东,我的身影消失在窄门后。 “主子,您没事吧?”秋华感到我抓在她手腕处的手,似乎冷得瑟瑟抖,以为是我淋雨受凉所至,她顿时一脸的焦灼与担忧。 我张了张口,本想出声告诉秋华没事,却陡然失去说话之力,只是望着东偏殿出昏黄柔光的窗口,思绪兀自飘向十三年前,我初进宫的那一天…… ———— 新秋:农历七月。 丧服,皇室一般是缟衣,文文里不用缟,是因为缟有丝质一类的意思。但是孝庄殡天的时候,康熙下令以后丧服全部用布,所以这里写白布。 ps:西木开新文了,望新老书友多多支持。 ------------ 第一章 拜别父兄 第一章 拜别父兄 康熙十五年八月二十日,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湛蓝的天空零星飘着几片羊毛似的云彩,北风从盛京翻山越岭来到京城吹走暑气,红墙黄瓦的紫禁城上空有雁群列阵飞过,入宫的神武门外也有严整的青帷小车慢慢轧来。 那三竖成一排列的车辆,正是乘载新选为宫女的小车。 这些新宫女,皆是内务府满包衣女子。 她们凡年至十三备选,于每年二月或八月,经内务府宣徽院引选入宫,年满二十五出宫任其婚嫁。 而我,就是她们中的一个。 对于我备选宫女入宫的命运,祖母总是心疼的看着我再三感叹,话语中也流露出浓浓的惋惜。她说,以我家珍儿的品貌才德,若是早个十几年出生,指不定就是那红墙中的贵人,再不济也是那一羽翟尾。 往往在这个时候,我总是选择沉默。 沉默,不是我不懂祖母的意思,而是我太懂她的意思。 懂得之深,亦让我厌恶之深。 在十几年前,还是世祖顺治帝在世时,祖父任从一品内大臣,且曾得太宗皇帝授男爵,后再加一等都尉,任佐领。然而顺治十七年,孝献皇后(董鄂妃)病危之时,祖父因受孝庄太后懿旨阻止顺治帝前往,帝大怒将其削爵,并将乌雅家从正黄旗包衣贬为镶蓝旗包衣,不久祖父因而郁终,乌雅家也从此落败。 同一年,顺治帝改“选秀女”规定,令内务府包衣女子不再作为嫔妃选入**,入宫只能为宫女子。 仍是这一年,我作为乌雅家三代唯一的女儿出生了。 但是,随着祖父的离世,我的出生,并没有结束笼罩在乌雅家上空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原属于内务包衣三旗之一的乌雅家,本是皇家世仆,其子弟可入景山官学后出仕。现贬为镶蓝旗包衣,将视为“双包衣”在各大王府公邸当差,想出仕任高官却成奢望。当时祖父走后,幸得孝庄太后恩泽,未免去父亲护军参领之职,全家才得以继续留于内务府户籍下,两位兄长也方有叙入官学的资格。 却也是原由此,重回内三旗下成为压在了父兄身上的重担。 而今天,我将走入这个带给乌雅家一切荣誉与隐痛的地方。 “珍儿,到了。”伴随着马车稳稳停下,是车外父亲略显沧桑的声音。 窄小的青布马车内,我忙以绢帕揩干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缓了情绪,撩帘下车。 离开逼仄憋闷的车厢,我没有抬眸多看周围一眼,随即微敛下颌,分别向父兄三人各福了福身。 父亲长年习武而厚实粗糙的手掌,像儿时一样轻轻拍着我单薄的肩胛,隐含愧疚的声音令我瞬间红了眼睛:“珍儿,我和你两个哥哥就送到这,再往前我们也是去不得的。往后你一个人在宫中,家里也给不上什么,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父亲不善言辞,又沉默了片刻,只是道:“好了,就这样吧。等你出宫,阿玛再来此接你。” “妹妹,到时大哥带武哥儿也同来接你。”大哥长我一轮,成婚多年的他早有子嗣,方满八岁的承武就是他的嫡长子。 二哥没有身为长子的压力,性子较稳重的大哥活跃不少,他见父兄都说了临别之言,也忙对我道:“妹妹,还有我等你出宫的时候,二哥也一定来接你” 满人家中的女儿向来金贵,我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受尽了父母兄长的宠爱。此时见父兄三人不舍的看着我,又一想离别在即,我再难抑制眼中的酸涩,泪水潸潸:“阿玛……” “什么地方,岂任你哭”父亲低声喝斥,眼底却犹有湿意。 我心中一惊,连忙拭了泪。 离家之前,母亲曾不厌其烦的叮嘱,在宫中要学会的是做人,做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作为身份低微的宫女,更要谨记一条:一旦入宫,再无哭的权利。 片刻之后,我堪堪止住泪水,恐旁人窥去不妙,又忙偷眼四望。 分列正黄、镶黄、正白三旗成竖排列的马车占去神武门外大半,这三竖之间约十尺的空余,分立着三列低头等待最后核查身份入神武门的新宫女。在车列之外的偏僻角落,又分散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堆儿,他们大多是与父兄一样为佐领下女子的家人,并在内务府任职方能护送至此。 眼见周围不是低头排列等入宫的,就是正与家人拜别的,想来不会有人注意到方才一幕。 我安下心,向父亲道:“女儿莽撞,以后定当谨慎。” 父亲不忍苛责即将分别的**,他连忙阻止欲拜下的我,声音却依旧严厉道:“这次便罢,记住没有以后” 二哥最是偏疼我,见我红着眼睛听父亲训导,就要像以往一样挺身维护,却让大哥一剂严厉的眼神制止。 我只郑重而坚定地看着父亲,沉声答道:“女儿记住了。” 父亲眼中又重蓄起满满的慈爱之色,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唯恐疼爱了十六年的女儿受苦。然而,他略有干涩的双唇嚅嚅欲动半晌,最终只是板脸作了严父,第一次以武将特有的犀利目光紧紧盯着我,肃声道:“你玛麽的话,从今天起就彻底忘记。这是我与你两个哥哥的责任,不需要你背负你只要等到二十五平安出宫,就是报答了家里生养之恩。” “阿玛……”我难掩激动情绪,眼中噙满无尽泪水。 一年多前祖母弥留之际,人已意识模糊,却念念不忘重回内三旗。甚至于抓住我的手,疯狂而急切的让我答应她,不计任何代价也要蒙得圣恩以延泽乌雅家,为承武他们下一代乃至后世子孙求一个内务府出身,更甚者脱离包衣旗下。 时隔一年多的今日,父亲却让我忘记祖母的临终遗言,这样深切的父爱得之何其幸也 面对我饱含感动的呼唤,父亲许是觉得面上下不来,也或是不愿在三个孩子前失态,他朝我罢罢手:“去正黄旗包衣那等着,莫耽误了时辰。”见我不愿挪动半步,父亲再次挥手催促:“你,走吧。” 一入宫便是十年难以得见家人,我不舍亦不愿与父兄别离,就任性地死扯着绢帕站在那里,含泪凝望着父兄。 父亲长叹一声,终是硬下心肠,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位兄长离开。 他们离开的那一霎,我倍感委屈,却仍不愿移开一步。 他们越走越远,远远地,我再也看不见父兄三人相似的高大背影,也听不见父亲训斥二哥别回头的声音。 终究,给予我十六年庇护的父兄离开了,我将一个人生活在这座冰冷地皇宫。 转身,不再痴痴凝望着父兄离去的方向,我木然地走向正黄旗的列队中。 ―――― 宣徽院:顺治十七年称内务府宣徽院,康熙十六年改称会计司,是专门挑选宫女的机构。 内务府包衣:意为皇家奴才,主要是由皇帝亲领的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三旗)包衣组成。内务府,是清代特有的管理宫廷事务的机构。 ps:宫女选秀主要时间在二月,较少安排在八月。 ps:^_^八月二十日,是我一年中最最最最爱的日子,文中就用这一天了。 ------------ 第二章 安排去处 第二章 安排去处 在等级深严的紫禁城,即使是身份低微的宫女,也被分为了三六九等。因为凡属内务府佐领下上至大臣官员,下至兵丁人家的女子都在选阅之内,她们也难以避免的以父兄身份尊卑,来安排入宫后的去向与月例等事。 待最后一次身份审核过,我作为内务府佐领下三品官员之女,很快地被安排了去向。 只听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一一念出我与另外五名女子的名字。 “内务府大臣赫泰隆之女,舒穆禄·宝惠。” “包衣骁骑参领福哈之女,梅勒·玉玲。” “包衣护军参领魏武之女,乌雅·德珍。” …… 小太监吊得高高的嗓音,在这个小院落的露天场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与尖锐。 我却不敢有半分的嫌弃,而是精神贯注的听着小太监念名,当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念到,我低敛着眉目从七十余名正黄旗包衣女子中轻步走出,行至一张红木条桌前同那五名女子横排站立。 这张约四尺长的木桌子后,坐着一名老太监,他就是分派这届正黄旗包衣宫女去处的管事太监。 此时,他正捧着一只青花茶盏,一边无声啜饮,一边阅览名册。 一时间,小院子里静悄悄地,所有人都等他话。 半晌,他“笃”地一声搁下茶盏,手在名册上轻敲了两下,微咦一声念道:“乌雅·德珍,逾岁十六?” 自八月初第一次引选到现在,每一次都被问及逾岁的问题,我下意识地脱列而出,低头答道:“去年二月正选秀女时,奴婢玛麼过世,因而延误备选至今。”回答的次数颇多,我答话已属泰然。 却不知哪里犯了老太监的忌讳,他不悦地哼了一声,掀起皱巴巴的眼皮睨视着我:“既是内务府养大的,还以为懂些规矩,怎连最基本的也不知道?”见我迷茫地杵在那,他再次开口,语气已带几分苛责:“没有人问你,是谁许你自作主张答话的?” 我心下恍悟,忙低低地屈了身子,赶紧服错道:“是奴婢逾矩,请公公息怒。” “息怒?”他从鼻孔里哼了出声,却也不理我,两只半掀着的眼睛,淡淡地扫向新宫女。 他目光过得极慢,我曲着的腿不受控住地打起颤,鼻尖也冒了些细密的汗珠。 老太监却好似忘了眼前屈身的我,只对他扫视下渐渐不安的新宫女,说:“这宫里头不比外面随意,处处讲得都是一个规矩。记住了,以后没有主子问话,绝不可以搭嘴凑话。” 说这话时,他有意的瞥了我一眼,我面口一下涨得通红,他这是拿我训诫她们。 心里不由又羞又悔,就听老太监慢条斯理地对我道:“好了,你退回去吧。” 我忍着臊退回列队,余光不经意瞟见一旁,与左边的女子目光相撞。那女子生了一双明眸,在和我对视的一刻,一双妙目弯弯而笑,我顿觉更加羞赧,头垂得愈低了。 这时,老太监又抿了口茶,心情似乎变得不错,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六个,和颜悦色道:“你们将来是要伺候宫里主子的,都是有大福气的人。得好好跟着姑姑学个一年半载,等以后分去各宫主子那得了眼,到时就是洒家见了你们,也得恭恭敬敬叫声姑姑不是?” 我们横排侍立的六个,齐福身道:“谢公公教导。” 老太监见我们挺知事的,脸上的笑褶深了一些,朝立在一边的八名小太监,叫了一声“小许子”吩咐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带她们回容姑姑那吧。” 小许子躬身上前,应了声“喳”,恭敬地引我们去。 我们一排六人齐转身,在余下新宫女羡慕的眼光中,随小许子缓步离开。 方前从神武门初入宫时,我还沉浸在离开亲人的悲伤里,没有像她们一样好奇的偷看左右。这会儿又因适才的被训,我更没了好奇心,只闷着头随众向学宫规的地方行去。 宫里很大,有许多纵横交错的街巷。每条街巷看似一样,都是规划的整整齐齐,由高高的红墙围着;但它们又排序得井井有条,能让宫里的人依循行走,而不至于迷路。 我们跟着小许子左行右走,也不知走过多少条相似的笔直长巷,终于在一个没挂篇牌的院门前停下。 小许子指着院子说:“就是这了,以后你们吃、住、学规矩都在这里。”说完,他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我在这里当差,所以也住这边。”小许子大约十六七岁,相貌虽不出众,却甚有几分清秀;他向我们笑时,脸上还有些腼腆,看得出是刚入宫不久的“闯门出家”。 我们六人听了小许子的话,都不由打量起未来一年将住的地方。 和一路走来所见的相仿,皆是一条颀长的街巷里,靠墙开了一扇朱红大门,穿过两扇大门就是院内。 虽然这些大大小小的宫门院落,看起来大同小异,但是我们都知这里并不是内廷。 在我们打量院外境况的时候,小许子身形灵活地窜至门槛,往里探头瞅了瞅一院的热闹,道:“其他两旗的人都到了,咱们也快些进去,一起给容姑姑阅看了,也好早些安排住处,您们才能早做休息。”说到这,他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我们,似卖了什么大便宜的表情说:“明一大清早晨,就要起来学规矩,今不早些收拾了睡,明儿准吃不消” 宫里的太监几乎皆是京畿周边的汉人小子,他们家中大多“房无一椽,地无一垄,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不得已才进宫做了太监。因此像小许子这样刚入宫的小太监,比起宫女的地位低了许多,我们便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好奇的往里边拥着进边四处看。 院子是一个敞亮的四合院,从正北屋角的一条小巷看,这院子该是一座二进的。院子内栽有几株百年老树,一口水井,并几张散于四周的石桌凳。先到这的二十来名新宫女,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已唧唧喳喳的说起了话。她们穿着清一色浅蓝布褂,仅梳着一条乌黑辫,稚嫩的脸上脂粉未施,一身极其素净的妆扮,掩不住少女青春的气息。 我不是活泼的性子,加之大她们一两岁,一进院子就只身走到廊庑角下立着。 心想着入宫前母亲的告诫与今日所见所闻,不觉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后靠近。 “哎”一声娇俏的轻呼,伴着左肩被人一拍,我惊讶的转过身。 她看我一脸吓着的样子,捂着帕子吃吃地低笑起。 我认出这个有一双灵动大眼睛的少女,是先前在老太监那里与我对视的女子。这时见她明媚的轻笑着,蓦地想起老太监说训的事,心中跟着泛起了些不快,但不愿一入宫就惹气,我面上自不作色,微微向她点了点头,转身默然离开。 她见我要走却是着了急,在原地跺了下脚,干脆跃前拦住我去路,张开臂焦急道:“姐姐,可别恼我我不是笑姐姐被……哎呀反正我没嘲笑姐姐就是了”她一时急了,声音不觉拔高,引了周边几名新宫女侧目。 我不愿引起注意,又见她一脸的天真,想了想拉她走到边上,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道:“小声些,大家都往我们这瞧。” 她立马噤声,向周围看了看,不知怎又转过头,对我眉开眼笑:“姐姐不但认出了我,还跟我想得一样好。”说着嘻嘻一笑,真是个爱笑的姑娘,她说:“姐姐是这里长得最好看的,我一见就想和姐姐亲近,这下可好终于和姐姐攀谈上了。” 好个口没遮拦的女子,我被她直白的话说得一愣,随即只感面上烫,想来已是腮颊嫣红,倒不好反驳她来。 低头作想岔了话去,忽听院中传来女子响亮的喊声:“容姑姑来了你,还有你们,都过来站好六人一排……”我扭头看去,院正中立着三四名梳小两把头的女子,她们中只有一人髻中别了花卉,这人该是容姑姑吧。 我还正看着,她一把挽住我左边,携着我一同往过走,边走边一派亲热道:“我们待会站一块,分在一起住的可能也大些。对了,还没告诉姐姐我叫玉玲呢姐姐的名字不用说了,我早知道,是珍儿姐姐对不?” 玉玲显然是个活泼的,不过十几步的路,她竟也能说个没完。 家中只有兄弟无姐妹,我一直盼着有个妹妹,玉玲如幼妹般亲近我,心中尽管存了戒备,也不免由她拉着一起,等候容姑姑训话安排。 ———— 闯门出家:指年满十六岁未婚阉割的小太监。 ps:这里说女主是内务府养大,是因内务府子女一旦出生,内务府就会给他们例钱,男子还可以入内务府办的官学。所以是算作内务府养大。 ps:^_^新书上传,推荐票还是挺重要,望投票支持。 ------------ 第三章 宫规严厉 第三章 宫规严厉 容姑姑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容貌端正秀丽,体态纤侬合度。(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一袭浅蓝素面的宁绸旗服,与立在她身后的两名宫女无甚不同,但仔细看可见她衣裳的袖口、领口、裤脚、鞋帮都绣着别致的绹绦子和绣花,由此可断她是一个极讲究的人。 她言谈举止虽庄重却不失温和,说话时细声慢语十分娓娓动听,对我们这群新宫女也并无严苛,仅略说了几句以示训导的话后,就为我们安排住处、分日常用品等物。 我们这届有资格伺候内廷贵人的大宫女,总共就是分派到容姑姑这的三十四人。 因人数不多,每二人可共用一间房,这倒是应了玉玲的话,我和她不但分到一起,还成为彼此唯一的室友。 夕阳西下时分,我同玉玲各自领了捎入宫的钱财细软,往后院房间回。 跨过前后院穿堂门子时,玉玲抱着她的青布包袱,用右肩撞了下我的后背,蹙着眉不赞同道:“珍儿姐姐,你做什么给那太监赏钱,以后咱们和他又没交集,交好他做甚” 我拧着蓝布包袱,跨过三寸高的朱红门槛,回身温婉一笑道:“那位公公要从一堆儿包袱里分挑出我们的送来,还没有半点疏漏却是不易,不过一点吃茶的钱与个香囊,也是该得的。” 玉玲小孩脾气,听了仍不服气,索性扭头不语。 我轻轻一笑,手拍了拍无人动过的包裹,跟上玉玲回房。 走到房门口,推开房门,就见一张颜色暗沉的八仙桌,桌子上仅摆着一组褐色茶具。 玉玲一进屋,往桌上撂了包袱,一下坐到桌子旁,也不理进屋的我,兀自倒了茶啜饮。 我知她还在闹脾气,也不计较,拧着包袱轻步入内。 进的这间屋子,就是我二人分到的房。它是一间不足八平的小间,除了临门处设的八仙桌,东西两面墙下又各置一张炕床,两床的床头都立着一个柜子,以及床尾一人一个脸盆架。 我走到自己的床头坐下,正要收拾包袱,门外有人轻叩了两下。 “让去领晚饭,我们先去了,你俩也快点。”这是住在隔壁房正白旗包衣女喜珠的声音。 玉玲一听,立时转虞为喜,欢喜站起:“珍儿姐别收拾了,我们也快去领。要不去晚了,都是别人挑剩的”她一边道,一边不由分说的拉我走。 从世祖皇帝入关至今已有几十年,宫中却仍保持着关外的饮食习惯,一般一日食两餐。此时说是晚饭,想来也就是一些糕点之类。而这类吃食常作了闺中女儿的零嘴,京中还有甚者喜爱到日日不离。 我看玉玲一脸急切,不由“哧”地一声笑起,啐她一口:“好个贪吃的方才还不理人,这会儿怎么了?” 玉玲见我眉眼带笑,连忙挽上我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在旁道:“好姐姐,是我错了玉玲以后再不闹脾气了,要不你回来再气?再不行,屋子全由我打扫?珍儿姐,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快去……” 眼见她越说越可怜,我也不再打趣她了,将包袱放入柜子,我二人说笑着赶去。 晚间入夜掌灯时,我们才收拾完屋,再各自打水洗漱,已累得瘫倒在床。但大家都第一次离家,还是住在皇宫里,一个个兴奋得了无睡意,纷纷与自己室友夜聊。我与玉玲也不例外,一直嘀嘀咕咕了大半夜。 期间,多是玉玲畅所欲言,而我做了个聆听者。 细聊之下,我万分惊讶的得知玉玲竟是庶出,待后听到她是从小养在嫡母膝下,并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方想明她如今的性子是怎般养出。 我们絮絮地谈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朦胧的睡去。 一整天经历颇多,又睡在陌生之地,我睡得并不沉稳。迷迷糊糊间听到一片嘈杂声,声音里隐约夹杂女子的叫声,我刹那间惊醒,猛然睁眼坐起,正对的窗外灯火煌煌,院子内声乱一团。 “玉玲”我攥着青色薄被惊呼。 然而,我这一声惊呼,不仅唤醒了玉玲,也唤了他人闯入。 只听“碰”地一声,门被从外一把推开,室内霎时一片大亮。 我清楚地看见闯入的两人,正是今日站在容姑姑身后的宫女。她们两一人持三连灯盏立在门口,一人手持三尺长条直接入内。 我被她们突然闯入惊吓住,一时还不及反应,持长条的宫女已走向玉玲,毫不留情地挥条狠狠掺下,还愣愣躺在床上的玉玲,登时缩着身子“啊啊”大叫。 叫声凄惨,我忙下床跑去阻止。 情急之中,我不顾地面坚硬直直跪下,咬牙忍住膝上传来的疼痛,举手捧抓住宫女挥条的手,低头盯着地面严整的青砖缝隙,求情道:“姑姑息怒玉玲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还请姑姑不吝指教。” 宫女听我尊她为姑姑,脸上掠过明显的喜色。她转头,瞥了一眼缩在床角哭泣的玉玲,又居高临下地俯瞰了我一眼,倨傲道:“我奉姑姑的命检查你们这些新宫女,睡姿可有触犯宫规。正不巧她仰面朝天的睡姿,就乃宫女的一项大忌。” 玉玲一旁听得瞪大眼睛,不甘的辩驳:“今天我们才入宫,姑姑又没说睡觉还讲——” “玉玲,住口”在宫女怒之前,我赶紧厉声斥责。 玉玲让我严厉的样子吓住,颇为意外地看了我几眼,又窥了窥宫女手中的长条,带着几分恐惧噤声不语。 我只垂手跪地,恭敬道:“我和玉玲愚钝,还请姑姑教导宫中睡姿。” 宫女倒没忘此行的目的,和同伴交换了个眼色,另一名宫女放下灯盏,从门外拿了卷席进来。然后走到我床前,看也不看我直接扔下我床上的被褥,将卷席平铺在床上,向我们展示正确睡姿。 这时候,持长条的宫女对我们说:“看着了没?要两腿蜷伏侧着身子睡,手也不许托腮,这一只手可侧放在身上,另一只手平伸着便是。”她说完,转头见并排跪着的我和玉玲似懂非懂,立即又道:“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你们一次睡姿有错,我就来调教一次,直到你们不再出错为止。” 宫女后面的话,确实唬住了我和玉玲,不管我们懂不懂这样睡的原因,却都在脑中深深地记住了一点:睡姿有失,就要挨打。 宫女见我们一脸惶然,临走前倒是叹了一声,道:“这也没办法,宫里头有夜间巡视的殿神,这殿神是保护宫里主子的,总不能让宫女的睡姿给冲撞了?所以,我们宫女只能这样睡,若想以后不受这睡姿上的苦,除非能……”宫女的话了只说一半,已伴着她长长的叹息远去。 我看着那两名宫女走远,关上房门,一回头见玉玲还跪着地,忙走去道:“地上又硬又凉,怎么还跪着?” 玉玲仿佛没听见我说话,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门口。 我吓住,扶着玉玲的手不由一紧,她忽然又像醒了一般,缩着手臂痛叫一声。 听到痛叫,我极快反应过来,撩开她素白的里衣袖口一看,白皙的臂上条条乌青。我震惊地抬头,对上玉玲含泪的水眸,张口想出声安慰她,她却更快一步抱住我,呜咽着嗓子委屈地哭了:“我要回家……我想额娘了……” 玉玲悲凄的哭声,也深深触动了我。 令我想到今日受的种种委屈,在家时父母兄长的百般疼爱,我一时不禁随玉玲一样哭了。 这一夜,入宫的第一个晚上,是两个离家的少女相拥哭泣。 ———— ps:新文上传,求收藏,求推荐票。 ------------ 第四章 宫女生活 第四章 宫女生活 那晚的后半夜,她们三十四名新宫女蜷伏着双腿睡,几乎彻夜未眠。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翌日四更三刻,正秋的清晨黎明刚破晓,院子里已有叫起声传来。 这会睡意正浓,德珍却只得强打着精神睁眼,见青灰色的天光透窗而入,对床的玉玲还酣然在睡。因心里怜惜玉玲昨夜受委屈,她便独自起身打井水洗漱。院子水井处已排了长队,娇生惯养的新宫女们,一个个吃力的打着井水,却没有一人敢使小性子,最多只是嘀咕抱怨几声。 默然看着这一幕的德珍,知道这是昨晚的震慑所至。 清晨的井水透着刺骨的冰凉,却很有作用地让玉玲清醒,她慵懒地揉着眼睛坐起身,向立在窗棂下的我抱怨着:“珍儿姐,这么凉的水,怎溅到人家脸上来” 德珍对着一尺见长的小面镜,结了一条乌油油地辫,转头一笑:“不用它,你能醒吗?再不起来收拾,晚了,可又得吃条子” 玉玲对昨夜心有余悸,德珍的话竟比那透凉的井水管用,倒让她立马穿衣起身。(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待她们所有人收拾了赶去,将好五更正,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然而前院宽阔的露天场子里,她们没有见到容姑姑,只有一组暗红椅几正对她们。 立在椅几左右的两名宫女,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对她们说:“姑姑贵人事忙,暂且不能过来,就由我俩陪你们等。” “喳。”心下虽颇有微词,她们仍恭敬的应声。 秋晨,天冷露重,北风时时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秋日,天高气爽,和风偶有拂过,掠来一丝舒爽。 时间缓缓地溜走,她们在此侍立等候,不觉已有半个上午。 德珍低着头立在三十四名新宫女中,目不斜视地盯着大青石砖的地面,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双足的疼痛。可十寸高的花盆底子,让在家穿惯平底绣鞋的她,实难忍受脚上的疼痛。为了分散注意力,德珍将眼瞥向一旁,有好几名新宫女的双腿都在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而不自知,看得出她们也忍耐的十分难受。 不再看,德珍垂下纤密的眼睫,两抹剪影投在我白皙若瓷的肌肤上;也有融融的阳光照着她,在她脸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将隐忍的汗珠映得晶莹闪耀。 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耳边隐隐可闻低低地泣声,德珍全身渐渐都在微微颤抖。 这时,宫女平板的声音终于响起,在这一刻这声音宛若天籁:“姑姑到――” 欣喜的骚动在新宫女中蔓起,德珍飞快地抬眸扫了一眼前方,容姑姑还穿着昨天那身衣裳,含着端然合宜的清浅笑容,带了两名小宫女款款走来。她安安详详的走着,丝毫不见让她们久等的愧然。她一直走到红椅那坐下,一边的宫女随即不慌不忙地捧上一盏茶,她接过轻轻地沾了下唇,便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目光温和地看向她们。 她们一接触到容姑姑的目光,立时全低眉敛目的安静下来。 容姑姑应该满意她们的敬畏,素颜的面上笑意似深了一分,她缓缓开口:“你们昨天刚离家入宫,又都是一群小姑娘,想来还念着在家里面,也不知昨夜睡得可好?若哪里有不习惯的地方,就跟我说,我会尽量照应着来的。” 德珍听得一震,几番忍耐才没抬头。 容姑姑如此关心备至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一样拂过她们,使人完全不会将昨夜的事与她想在起,又或者只是他人冒了她的名作乱而已。但经历了昨夜的她们都明确知道,眼前的容姑姑并不是面上的温和,因而犹豫踌躇了片刻,她们齐齐福身回道:“谢姑姑关心,我们一切皆好。” 容姑姑和悦一笑:“一切都好,这就行。” 一个“行”字落,她轻抬左手,便有左边的宫女矮身搀起。 她携上宫女的手,碎步在她们面前徐行而过,慢声细语也自她口中而出:“在这宫里,样样都要讲规矩,尤其对于宫女而言,得遵守的就更多。先是入睡的睡姿,其次是立、行、坐。比如这立:待以后到了各宫主子那,作宫女每日必将遇到,也是遇到最多次数的,就是立……” 容姑姑一字一字清晰地向她们讲叙,她们怀揣着对她的敬畏专心地听教。 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半年光景瞬息即逝。 院子里黄了又落落了又抽新芽的老树,是这时间流走变化的见证,而唯一不变的是容姑姑总不温不火的淡叙声音:“今天就到这吧。等晌午用了午饭,就早些过来,下午有太监过来给你们量体裁衣。” 宫里每年二月开春的时候,会给宫女每人赏四套衣裳,从头上到脚下一应备齐。 年轻女儿家,谁不爱新衣?何况又是这期盼已久的? 顿时,欢喜的笑颜跃上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庞。 ―――― ps:决定写回第三称,所以这章暂且没完呢,先去改去了。 ps:新文求票,求收藏,o(n_n)o谢谢。(放心看,上传至今,没断过更) ------------ 第五章 路遇佟妃 第五章 路遇佟妃 宫规有制:宫人凡无宫务在身,一律不许禁宫行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她们同住在这座二进院落的新宫女,既没有宫务在身,又是受训新宫女,因而八月入宫至今未出院子一步。 今日能出院子做新衣,她们无不欢喜至极,从上午的众人欢悦,一直过午不减半分。等到午饭过后,她们三十四名新宫女已不约而同到了前院,分六人一行成六列侍立。 德珍一如既往地立于第四排正数第一个,听着周围时不时传来互问衣着辫的话,不免略起了几分好奇,不着痕迹的侧目窥量。一看之下,才知在她们统一的蓝绸棉袍上,却是各有千秋;有的是在领口绣了素花,有的是在袖口掐了牙……更有甚者是给裙摆滚了边 德珍仿若未见的收回目光,长长的眼睫覆下,落落大方的端然侍立着。 她心中却在想:早上还一身素袍,不过是一个晌午,竟弄出这些花样,也不知督促她们绣工的容姑姑见了,会是何种表情? 刚想到容姑姑,就听小许子喊道:“姑姑到――” 在小许子吊着嗓子的长长尾音中,容姑姑带着两名宫女从院外走来。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时值早春二月,积雪刚化不久,地面却还有几分冻滑,容姑姑走得很是缓慢。 可即使再缓慢,从院门口到她们面前,不过区区二三十步,又怎会还没走到? 德珍心中纳闷,有抬眸欲窥究竟之念,却忽感一道来凌厉的目光从正前方投来,她心霎时一紧,旋即又松懈下,只如常侍立着。而随着她的站姿一直未动分毫,那道目光也渐渐柔缓了下来,又在她身上盘亘了片刻,终是移开。 感到目光自她身上挪开,德珍轻抿的双唇微微翘起:容姑姑果真注意到了 这时,容姑姑结束了长久的沉默,淡淡说道:“从中间两行打头,跟着我走吧。” “喳。”众新宫女福身应道。 一片吟吟之声后,纷杂的脚步声起。 中间两行正是第三排与第四排,德珍是第四排的第一个,率先举步而出。 方迈出一步,与她同时夸步的玉玲悄悄使来眼色,小声嘀咕道:“吓死我了,刚会儿我一抬头,才现姑姑正好在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只是我好巧不巧正站在第三排头个” 德珍听着玉玲的话,目光往玉玲中午来不及绣样的蓝袍上一扫,心中正越笃定先前所想,余光就瞥见容姑姑蹙了下眉,她赶紧打断玉玲的话:“别说了,姑姑在看”说时,头低低地垂下。 玉玲忆起方才容姑姑看她的目光,背脊一凉,赶紧噤若寒蝉地低头跟在容姑姑身后。 跟着容姑姑出了院子,行走在幽长的街巷,所见所感虽无甚区别,一样是块块三尺见方的砖地,一样是气韵浑厚的红墙黄瓦,一样是呼啸在身边的二月北风。但德珍却觉得它们是不一样的,就如这寒冷的北风,在此刻似乎都多了些清新味。 她深吸了口凉凉的北风,偷偷抬眸望了一眼高墙上,目光里显出一丝向往。 这时,她们一行人又转过一条岔口,依旧是那望不见尽头的长巷,容姑姑却对她们特别提醒道:“这里与东西六宫就阁了几条巷子,随时可能遇见经过的主子、小主们,你们都警些神,否则冲撞了各位主子们,姑姑我可保不住你们”话锋陡现锋利,一改往日温和。 不同于以往的语气,令偷偷打量左右的新宫女们连忙低眉敛目,安安分分地跟着走。 容姑姑嘴角轻轻一勾,转过头,目视前方缓步而行。 听到容姑姑说起东西六宫,走在容姑姑身后的德珍,脑中不由闪过一念。 半年后,正是为期一年的学满,到时候她会被分往哪一宫?又伺候哪位主子? 当今天子登基十六年,从十二年前大婚至今,总共选秀四次。每一次都有秀女选入宫中,但没有一位嫔妃得到正式的册封,是以至今,也无获得正三品嫔以上称位的主子娘娘;而贵人以下的低阶嫔妃虽有名号,却算不上名正言顺的妃嫔,只属庶妃“小主”罢了。 不过虽没有正式下玉牒的主位娘娘,但孝诚仁皇后仙逝多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不能过多干预皇帝后*宫诸事,这倘大的后*宫又不能没有掌宫之人。因而就有没得正式封号却摄六宫之事的嫔妃出现,由此又相继出现了亦无正式封号却居主殿,掌一宫事宜的嫔妃。 现如今摄六宫的妃嫔共有两位,一位是硕果仅存的四大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温兰,兰妃;一位是当今天子的嫡亲表妹佟氏璐婉,佟妃。至于居主殿,并掌一宫事宜的又有两位,分别是诞下皇长子的纳喇氏?惠容,惠妃;三天前才诞下皇三子的马佳氏?荣茜,荣妃。 是以如此,以她内务府包衣佐领下三品武将之女的身份,以及在这三十四名新宫女中品貌属佳,半年后的去处应该不难推断。 粗略一算,不是慈宁宫和乾清宫,就是兰、佟、惠、荣四妃的宫中。 一念转完,将来可往的去处竟有六处,令德珍不觉微微颦眉。 又因具体难以推断出来,并且为半年之后的事,德珍再思量了片刻无果后,便也不再往下想去。正刚歇了思绪,低头静静地随容姑姑走着,不想容姑姑突然脚步一停,德珍连忙跟着刹住步子。 这时容姑姑已左脚上前,右腿半跪,双手扶于左膝,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奴婢容安恭请佟主子金安。” 居然真遇到了后*宫嫔妃,还是摄六宫宫事的佟妃 她们三十四名新宫女无不大吃一惊,想起容姑姑平时的警醒之言,连一眼也不敢看忙侧转身,齐齐随容姑姑行礼下去。 “原来是容姑姑。想想,我也好久没见容姑姑了吧。”一道温婉犹甚容姑姑三分的声音,轻悠悠地从上方传来。 ―――― ps:新书上传,望多多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求评论 ------------ 第六章 佟妃风华 第六章 佟妃风华 好一个知礼温雅的佟妃,即使摄六宫手握大权,是阖宫上下认可的主子,但一日没有受玉牒册封,就一日不以本宫自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不过这一点并不让德珍讶异,真正让她讶异的是,佟妃与容姑姑不仅相识,而且还有主仆之谊 这是她在听见容姑姑称佟妃“佟主子”那一刻,就立时想到的。 而在下一刻,容姑姑则证实了她的猜测。 “回佟主子的话,奴婢自离开承乾宫去训教新宫女后,已有两年零六个月不曾得见主子。”容姑姑端立起身,微敛眉目恭敬应道。 佟妃轻声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亲昵:“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见含糊,倒也合该由你训教新宫女。这才叫人尽其才,确实比在我身边当差强多了。”若容姑姑说话时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那么佟妃说话时却是如涓涓溪流直淌入心。 容姑姑听了这话,依旧微垂着眉眼,不卑不亢道:“没能留在佟主子身边侍候,是奴婢福缘不够。” 佟妃似意有所指的微微一笑:“你,福缘不够?说不定无福缘的那个是我,才会留不住你?”听不出丝毫锋利的轻吟笑语一落,转瞬已话锋一变,状似无意地未留容姑姑开口回应,就道:“她们就是你训教的新宫女?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她们这群新宫女,虽然明白佟妃是容姑姑都要恭称一声“主子”的人,但是容姑姑却是她们暂且认为的“主子”,故而没有容姑姑话,她们谁也不敢抬头。(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容姑姑好似知道这些一般,在佟妃话一说完,她随即就略侧回瞥她们,低声道:“都起身” 她们遵命,起身抬头。 入眼之处,是一驾木质髹朱,不施幰盖的步舆。 步舆由四名太监双肩抬着,舆内的高座里,因天寒还铺设着紫貂坐褥。 此时在紫貂坐褥上,正端坐着一名二十四五的宫装丽人,这宫装丽人不用说就知是入宫已十二载的佟妃。 只见佟妃果真如传闻一样,是一位端庄娴雅的美人。称她为美人,倒不是她容貌真的十分秀丽,其实她的五官略有些平淡,并不是多么出挑的样貌,但却给人一种言语描绘也难叙一二的娴静文雅气质。 这样的佟妃,怕在世人眼中只觉她是纤尘不染的池中青莲,实难相信她会是摄六宫宫事的权妃。然而一身华贵的雪灰缎绣水仙金寿字绵袍,以及挽在小两把头髻内的金缧丝镶东珠扁方儿,又提醒着世人她尊贵的皇妃身份。 佟妃含笑的双眸由远及近地扫向舆下三十四名新宫女,未涂丹蔻的素手随意地拨弄着小指上的玳瑁加点翠指套,一边看一边笑对容姑姑道:“都是花蕊一般的年纪,一个个又长得出挑,端是看着就觉赏心悦目。” 容姑姑眼睫也没颤一下,直言平叙道:“不过一群黄毛丫头,无甚可夸赞。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今日她们有幸能目睹佟主子的风华,奴婢只望她们能习得一分半分,就是她们和奴婢莫大的福气。” 佟妃摇头一笑:“你呀,又妄自菲薄了。依我看,她们即是你教出来的,必然个个都好。”说着,她“唔”了一声,声音里似乎有多了些许笑意:“正好承乾宫还缺几名宫女,想来从她们中挑是不错的。” 此言一出,顿时在新宫女们之间引起不小骚动。 德珍微垂的目光注意到立她在左手的喜珠,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扯了扯蓝绸袍子,而这个动作是喜珠每次紧张时的一个贯常动作。不过,也难怪喜珠会紧张,想来现在她们三十四人中,几乎是全部的人都随佟妃的话起了紧张,期盼她们能成为有幸选入承乾宫的人。毕竟今日的承乾宫,说不定不久之后就成了坤宁宫。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只有皇后才能居住的坤宁宫宫门前的人,又岂会低于宰相门前的七品小吏? 当朝原配皇后仙逝已有两年,今年便入第三个年头,当今皇上曾在妻原配皇后仙逝后,面对言请立继后的奏折,对群臣说:“朕要为皇后守制三年,暂不立后”如今三年期限将满,立继后已是势在必行。而后*宫诸位嫔妃中,从出身、资历、圣恩种种方面看,只有兰妃与佟妃堪当继后人选;因此入主坤宁宫之争,便成了这两位共摄六宫的兰、佟二妃之争。 眼下看来,兰、佟二妃势均力敌,皆有荣登后位的可能,就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思及此处,德珍忽然想知道享有“京师第一才女”之称的兰妃,又是何般风华? 一念好奇划过心头,猝然就见佟妃含笑的目光扫向她这边,德珍连忙敛神屏息,略微覆下一双眼睫,意态恭敬地任佟妃打量。 佟妃萦绕着一团雾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微诧。 德珍如容姑姑同出一辙的静默侍立,没有露出身边同伴一样几不可见的雀跃。 佟妃目光微顿的一瞬,立在她身侧的一名着绛色绸质棉袍、约四十岁的嬷嬷,低着头小声提醒道:“主子,太皇太后午休该起了。” 佟妃微微颔,神色不变的移目到容姑姑身上,笑容可亲:“你和我好歹主仆一场,哪天得了空到承乾宫来,我必然是欢迎的。” “喳。”容姑姑垂应道。 佟妃无声笑了笑,转正视向前方。 与那嬷嬷分侍步舆两侧的太监,随即拂尘一甩,仰头唱喝:“走——” 四名抬舆太监应声起步,舆后四名宫女亦步亦趋跟上,而她们三十四人只随着容姑姑一起行跪安礼。 远远地,佟妃的步舆已消失在一个转角处,容姑姑缓缓起身道:“都起来吧。” 闻声,她们这才一个个偷眼瞧着长巷子里佟妃离开的方向起身,又忍不住心中激动,纷纷与身旁同伴小声交谈。 靠墙站着的玉玲,也忙朝德珍探过头,满口的羡慕:“珍儿姐,佟妃娘娘刚会儿真气派,不愧是这——” “咳”容姑姑一声清咳,目光一一扫向新宫女们。 然这一次收效不佳,虽制约了大多的交谈声,仍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姑姑,佟妃娘娘真要从我们中选宫女去伺候?” 容姑姑从未见过的冷笑了下,没有理会那新宫女的问话,只不咸不淡的道:“若你们不想去织办处,我们现在就回去。” 话音未尽,瞬时一片鸦雀无声。 容姑姑方转身面向正前方,头也不回的淡淡说了一句“还要去的,现在就跟上走”,就已举步离开。 德珍继而跟上,在举步的一刹,她略略回目瞥了一眼那问话的新宫女,心道:佟妃不过是面上赞了一两句,却至始至终从没有明确的说要从她们之中选宫女。 想毕,德珍依旧目不斜视的跟着容姑姑身后而行。 拐角去慈宁宫的路上,佟妃看向十二年前陪自己入宫的万嬷嬷,轻声问道:“立在容安身后的那两小宫女,嬷嬷怎么看?” 万嬷嬷仍然目凝地面,低声回道:“容安眼光不错,不过还得再看看。” 佟妃几不可闻地“恩”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垂目不语。 这时,一阵呼啸的北方逆向刮来,佟妃的步舆却依然徐徐地向慈宁宫行去。 ———— 髹:古称红黑色漆,所以那步舆颜色大约为黑带暗红。 步舆:太后、皇帝、妃子内宫行走代步的工具。一般只有正三品以上的主位,即嫔以上才能用。 ps:新书上传,求推荐票推荐票 ------------ 第七章 金兰姐妹 第七章 金兰姐妹 一整下午的量体做衣后,她们这群新宫女随容姑姑又回到了那座二进小院。只是她们人虽回到这,心却是远远地飞走了,一连好几日魂不守色,每天日夕几回望院门。容姑姑将这些全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一如往昔的教习宫规教条。 日子就这样地过了半月,院子里那股不安分的气息渐渐地淡了下去,越来越失望的神色出现在她们大多人脸上。德珍许是一开始就明白佟妃的话不过说说而已,因此没有像她们一样的心浮气躁;而玉玲经过最初几天的跃跃欲试,也在德珍漠然处之下淡忘了佟妃说选宫女的事。 这一阵子,就在德珍过着此般清闲生活的同时,她也察觉出了异样。一向对她们一视同仁的容姑姑,却忽对她和玉玲多了些和颜悦色,尽管容姑姑表现的并不明显,仍让她和个别新宫女觉察出,比如从一品内大臣之女宝惠,就是个别察觉出的新宫女之一。 她和玉玲容貌本属她们中佼佼者,与同样容貌出挑的宝惠不知怎地,从刚分到容姑姑这里时就有不和。但彼此尚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德珍也就没去在意宝惠眼中隐含的敌意,可自容姑姑态度有些许改变后,宝惠连表面的友好也不再维系,总要在她和玉玲身上生些事端。 一日下午,日光一寸寸地向西沉下,窗子口截了大半的红霞。 德珍正坐在窗下做容姑姑吩咐的绣样,眼见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沉,她将绣样放进怀里的绣篮打算歇了活,喜珠从外一下推开没栓的屋门,焦急地拉起她:“珍儿姐,不好了玉玲和宝惠她们吵起来了” 德珍听得一惊,随手将绣篮撂在八仙桌上,就同喜珠赶去。 一出了屋子里,一眼看见东角水井处,围着十一二个新宫女在那里推推拥拥。在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隐约能听见女子断断续续的啜泣之声。 哭声嘤嘤而娇柔,德珍没细辨,连忙往过跑了去。在围着的新宫女背后驻足,由她们的肩膀处向里看去,玉玲正气势汹汹地与宝惠对峙,倒没有哭;出泣声的,却是跪倒在她二人脚下的觉禅氏?良玉。(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这良玉人如其名,当真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人以冰肌玉骨形容也不为过。只可惜良玉出身卑微,乃内务府包衣管领下女子,又系辛者库之贱籍,即使她是她们这届容貌最出众的,也不得不作为“家下家女子”进宫,成为最低等的粗使宫女。 德珍和良玉有同为正黄旗包衣阅选之宜,兼之对良玉一入宫就分往洗衣房的怜惜,于是在良玉每次过来取新宫女换洗的衣服时,她对良玉都有几分照顾,常帮良玉挡去其他宫女因嫉妒容貌而刻意的刁难。 此时,一身蓝布棉衣的良玉正瑟缩在地上,一只手撑在被打翻的木桶衣裳里,另一只手半掩着脸低声哭泣,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儿,越显得她楚楚动人。 德珍见了心中一阵不忿,又见玉玲让宝惠抽了一下,她忙推众上前一声喝道:“住手” 声如莺啭地一声娇喝,听得一干众人愣了愣,回神一看却是德珍。 “珍儿姐”玉玲眼睛一亮,惊喜叫道。 良玉也抬起一双泪盈盈的眼睛,含喜带泣道:“珍儿姐……” 德珍安慰似地拍了拍扯着自己衣袖的玉玲,还不等她说话,一边的宝惠已微扬下颌,轻蔑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被贬出咱们内三旗的德珍姐姐啊,也难怪她过来打抱不平了这两位可是她的好姐妹,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家下家女子。大家刚才可是听见了,她们叫什么来着?”顿了顿,学着语气扬声一唤:“珍儿姐” 叫声一出,哄堂大笑。 良玉立刻泪水连连,不知所措又愧疚地望着德珍。 玉玲则被气得双颊绯红,恶狠狠地盯着得意洋洋地宝惠,鼓着拳头势要冲上去,却被德珍握住手阻止:“不要冲动,小心受罚”她心中到底有些害怕,不甘不愿地跺脚忍住:“珍儿姐” 德珍没再理会玉玲,走上去扶起良玉,冷着脸看向宝惠:“揭人不揭短,你这样肆意揭人短处,和姑姑平时教导的仪德相距甚远,又或者你舒穆禄家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你”宝惠双眼喷火,盯着德珍咬牙切齿。 玉玲眼见宝惠吃瘪,不甘示弱的插嘴道:“还仗势欺人,嫉妒成性自个儿长得不如良玉就算了,就仗着她阿玛是内大臣,专欺负良玉。”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德珍,指着散落在地上的一堆儿衣裳道:“珍儿姐,你看她故意绊倒良玉,让里面的衣服全打翻了出来。这什么天?良玉好不容易洗了棉衣给咱们送来,现在全溅了水脏了,不是得重洗还害得我们没干净衣服换”越说越来气,一张鹅蛋脸涨得通红。 宝惠也就是一个娇纵惯了的小姑娘,被玉玲这样当面数落,当下羞怒不已,又一直是跋扈的性子,何时受过这般气?她一时什么也不顾及,指着玉玲就骂:“你个庶出的小蹄子,让你在这乱嚼舌根,看不撕烂你的嘴”说时就作势要打上去。 德珍可不愿事情闹大,到时大家都得受罚,见玉玲宝惠剑拔弩张,正暗暗着急劝止一方,忽见容姑姑正从穿堂子往后院这来;她心中一动,快步上前,使了大劲按住宝惠的手,连哄带吓:“姑姑正往这里来今儿的事闹大了,对谁也没得好,尤其是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谁欺负谁,姑姑岂会轻饶了你”说到这,她凑耳柔声说:“宝惠妹妹,可别忘了佟妃娘娘选宫女的事还没着落呢。” 一语说完,容姑姑的声音已从背后传来:“怎么回事?都杵在这。” 听到容姑姑的声音,大家都吓了一跳,随即忙屈膝福身:“姑姑。”声音里带着意想不到的慌乱。 容姑姑没有应声,目光淡淡的从她们每一个人身上扫过,看见她们脸上紧张的神色,也不说话,而是从石阶一路走到水井处,瞥了一眼散在地上的衣服问:“谁来说说怎么回事?”说这话时,她眼睛看着一脸不虞的宝惠。 宝惠咬着唇低头站在那,感到容姑姑看来的目光,双手下意识地扯着蓝绸绵褂。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地,谁也不敢出声答话。 残阳一分一分地暗下去了,橘红的霞光晃晃地映在地上,小院静得仿若一池幽潭。 这时,德珍上前一步,福身说道:“回姑姑的话,是洗衣房的良玉来送奴婢和玉玲洗过的衣裳,可走到水井这,被地上的水滑到了。宝惠、喜珠妹妹她们看见了就走过来帮扶玉玲,奴婢和玉玲也连忙赶过来。但还没来得及收拾地上的衣裳,姑姑您正好来了。” 容姑姑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目光从宝惠身上移向德珍。 德珍神色自若,从容不迫的受着容姑姑的目光。 容姑姑见了嘴角似翘起一丝极浅的弧度,然后双唇微微一抿,一并抿去唇间笑痕,道:“既然这样,收拾了就各自回房。明儿上午,承乾宫的万嬷嬷要来挑新宫女。” “姑姑?”紧张低着头的新宫女骤然抬头,语气满是不可置信地惊喜。 正转身离开的容姑姑脚步一停,回头瞥向身后的一众新宫女。 新宫女纷纷收敛喜色,抑制着喜悦跪安道:“恭送姑姑。” 容姑姑挑了挑眉,带着随行的两名宫女扬长而去;前一刻还闹着不快的院子里,霎时一片蹦跳嬉笑之声。 一院地喜悦之下,良玉默默地蹲在井水处,拾着散落在地的绵袍。 德珍揩了揩一手心的冷汗,走到良玉旁边蹲下,帮良玉捡地上棉袍。 良玉感动,抬眸含泪道:“珍儿姐姐,每次都要你帮我解围,我……”犹言未完,哽咽难语。 捡过衣服,德珍扶良玉起来,正欲柔声劝慰,宝惠走到她们的面前,看了她们三人一会儿,目光复杂的停在德珍脸上,咬牙道:“下次,不会让你们这么轻松就过去”语落,她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三人,一扬头:“我们走” 玉玲看着宝惠等人嚣杂离去背影,一阵暗气,不依道:“珍儿姐,刚才就该告她一状,你作甚帮她说话。” 德珍轻轻一笑:“有句话叫‘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在这宫中还是少结怨为好。”见玉玲仍一脸不快,她换了一言劝道:“她的阿玛毕竟是内大臣,与她结怨,于你我父兄有碍。” 玉玲想到家中父兄,哼了两声没再说话,安静在旁的良玉却突然痛呼了一声。 德珍忙接过良玉手中的木盆放下,拉着良玉的双手关切地问:“怎么了?” 良玉咬着唇没答,眼眶中的泪水却打了好几转。 德珍眼尖,一眼瞅见良玉眼睛不时瞥向手腕,她一把掀开良玉右手的蓝布袖口,一截儿皓白手腕竟红肿了一片。 良玉见德珍和玉玲都盯着她的手腕,脸皮一下羞得酡红,忙从德珍手里拽出手,背到身后,怯怯道:“没……没事。” 玉玲嗔怪了良玉一眼,拉过良玉的手握着,佯怒道:“什么叫没事都肿成这样了,还跟我们说没事有你这么见外的吗,亏我和珍儿姐拿你当好姐妹呢” “没没没”良玉被玉玲吓住了,一口气连说了三个没,又泪如雨下的啜泣道:“不是对两位姐姐见外,是良玉出身卑微,不敢麻烦两位姐姐。” 玉玲一听,立时截断道:“什么麻烦不麻烦咱们都是内务府包衣女子,身份都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眼睛骨溜溜地转着,在德珍和良玉身上来回转了转,倏然“啊”地叫了一声,对德珍道:“珍儿姐,良玉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不如我们就结作姐妹,免得她这样见外,这样可好?” 德珍让玉玲突的念头一怔,随即想到玉玲和良玉,一个浪漫天真,一个弱质纤纤,真有几分像她一直期望的妹妹,便旋即接口道:“当然好以后我们就是互相照应的姐妹了。”说时玩心一动,翩然退后一步,欠身一礼:“姐姐德珍给两位妹妹见礼了。” “珍儿姐姐快起”玉玲和良玉赶紧上前扶住德珍。 德珍抬眸一笑,回握住双玉的手,紧紧地。 ―――― ps:新文爬新书榜,名次很靠后,望新老书友多多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 ------------ 第八章 挑选宫女 第八章 挑选宫女 第二日才四更天,这座住着三十四名新宫女的二进小院,已经忙碌了起来。 这时残月还未消,灰云雾蒙的天光照得院子一片昏暗不明,而德珍和玉玲的房间却像其他人的一样,亮起了一盏晕黄黄地小油灯。 屋子里,玉玲不舍地将新做的蓝绸夹袍放回柜子里,愁眉苦脸地半攀在柜门上哀怨的瞅着德珍,喋喋不休地嘀咕着:“珍儿姐,真不穿这新袍子呀?可咱们要换的棉袍,不是昨儿被弄脏了,难不成就穿身上这身?这次可是选伺候佟妃娘娘的宫女” 德珍利落地用青盐搽了牙,将脸盆架上搁地一盏清水漱了口,才以面巾擦了唇间的水渍,抬头道:“春捂秋冻,早上又凉,哪能穿夹袍出门?再说大家都穿一样的宫服,彼此衣服上的区别也不大,不至于影响一会儿的挑选。” 玉玲朝德珍吐了吐舌头,关上柜门,嘟嚷着道:“知道了。” 德珍轻声一笑,拿了木梳走上前:“别不高兴了,我给你梳辫子可要?” 玉玲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立马就嘻嘻一笑:“珍儿姐手最巧了,我当然要” 德珍笑笑不语,兀自拿着木梳,为玉玲梳辫。 等红日满窗,到了去前院恭候万嬷嬷的时候,还没走过两院相连的穿堂子,早听见那边院子里嘈嘈嚷嚷。 穿过堂子,德珍一进院子,就见满满一院子的新宫女。她们中大多脱去了臃肿的棉衣,换上一簇儿崭新的夹衣,这贴身的一袭新衣勾勒出少女婀娜的身姿。一阵清晨的凉风拂过,长及脚绑的袍摆翻卷,露出一截儿精致的绣花,更添些许楚楚风姿。 站在院子廊庑下的德珍、玉玲二人,却只闻得一缕香风迎面扑来。 玉玲脸色登时一变,揪着手里的绢帕,满是愤愤不平道:“早知道,我就穿新衣了” 德珍好笑地看了玉玲一眼,径自走下石阶。 玉玲撇了撇嘴,还欲说上几句,却见一个穿着蓝布棉衣的女子怀抱绸衣,缩着消瘦的肩胛,双眼胆怯地望着四周睃寻什么。 而这布衣女子,不是良玉却又是谁? 玉玲想也不想,连忙朝良玉招手:“良玉妹妹这里” 良玉来了? 良玉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一听到玉玲的唤声,德珍脑海里一连闪过两个疑念。 她正纳闷的想着,良玉已抱着绸衣,红着脸跑过来,一一唤道:“珍儿姐姐,玉玲姐姐。(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玉玲心直口快,见了玉玲便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洗衣房的嬷嬷准你出来?” 良玉粉扑扑的脸儿一下子更红,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声如蚊呐:“妹妹知道今日承乾宫要来挑人,害怕两位姐姐没衣裳换,就找了两身新的棉袍送来,也用这编了个幌子给嬷嬷请了空。” 德珍心中瞬时涌起一阵暖意,但心头的疑惑仍是未消,只若有所思地看着良玉怀中的绸质棉衣,没有说话。 玉玲却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两身衣裳,惊诧道:“这可是两套崭新的良玉妹妹你怎么弄到它们的?” 一言问出德珍所思,她凝眸看向良玉。 良玉眼睛里绽出愉悦的笑意,看着德珍与玉玲道:“妹妹阿玛是内管领,在宫里领了杂事管,和织办处的人有几分交情,所以妹妹才能得了这两身衣裳。”说着话脸颊火烧似得红,她忙将衣裳塞到玉玲怀里,急声道:“快别问了,两位姐姐先去把衣裳换了,千万别耽误了正事” 玉玲喜滋滋地抱着两身新衣:“若我能选入承乾宫,一定不忘良玉妹妹送衣之恩” 德珍望着院门处,打断道:“来不及了,姑姑来了。” “啊”玉玲刚低叫一声,院子前头就传来小许子让列队的声音。 玉玲一慌,忙将手里的新衣塞回良玉怀里,拉上德珍的手就要走:“珍儿姐,我们快去” 良玉被玉玲风风火火地样子唬愣住,木木地抱着两身新衣,张徨失措的站在那里。 德珍看得不忍,拍着良玉的手安抚了几句,方随玉玲过去。 不一时,原本吵扰的院子,已安静了下来。 三十四名新宫女六人一行,分列侍立院中。 德珍站在中间一行的右,顺着她低垂的目光,可以看见前三排的宫女们,不是小动作理着自己的衣裳,就是压不住雀跃偷眼看前面。 新宫女入宫,一般要训教一年,才能备后*宫使役。如今她们这一批只在容姑姑这训诫了半年,就有后*宫主子来挑人,这无疑是少有的;尤其还是为佟妃挑选宫女,这对她们新宫女而言,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她无心注意到旁人时,立在她们前方的容姑姑清咳了一声。 这一声,令前一刻还微有小动静的新宫女,立马停下各自的动作,低眉顺目地端然侍立。 这时,容姑姑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万嬷嬷,去年八月分到奴婢这来的,现已全齐。”一贯平淡的语调,却又隐含着恭敬。 万嬷嬷不辨喜怒的“恩”了一声,道:“年龄低于十五的,都下去吧。” 一言激起千层浪,万嬷嬷的话瞬间在她们之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见底下无人离开,容姑姑肃声强调道:“没听到吗?年龄低于十五的全退下” “喳。”伴着略不情愿地声音落下,是近二十名的新宫女离开。 一下少了一半的人,队伍忽然变得空荡起来,让剩下的人忽起了几分不自在。 万嬷嬷却满意的抿了抿唇,亲自走入了院子中,逐一在余下每一个人面前,驻足上下打量片刻。 德珍低着头,目光瞥见那抹绛色身影向过走来,她贯注精神,静候着万嬷嬷按例的审视。 不料万嬷嬷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突然说道:“你,抬起头来”声音掷地。 德珍愕然,继而忙镇定下来,不慌不忙地抬头。 但是万嬷嬷却没有看她,而是绕过她,看向院角处,眼里是不容错辨的惊艳。 ———— ps:亲们,若喜欢这文,别忘了在投一下每天都会赠送的推荐票。咕~~(╯﹏╰)b,对新书挺重要的。 ------------ 第九章 姐妹入选 第九章 姐妹入选 空旷院角,一株三月梨花,一位清丽佳人。 簇簇梨花也似寒雪洁白,妙龄少女胜似梨雪无暇。 当真是一位晶莹剔透地美人儿,就是艳绝六宫的宜贵人也要略逊一分 可这少女是谁? 为何容安没让她一并阅选? 思绪电转间,万嬷嬷嘴角微微噏动了一下,已半侧过身,手指着院角那,眼看向容姑姑:“这是谁?看年龄应该满了十五,为何不在挑选之内?”语气不瘟不火,话中却带质问。 其他人听不出万嬷嬷话中的责怪,容姑姑却绝不会听不出。 她连忙快步上前,往院角那看了一眼,不由暗吁了口气,给万嬷嬷福了个身,回道:“她是觉禅氏·良玉,并不是奴婢这的人,便不在嬷嬷的挑选之下。” 万嬷嬷询问的人竟是良玉 院中余下十六名新宫女胸口猛然一震,容姑姑却已向良玉话道:“你过来。” 紧攥着怀中衣裳,缩在一株梨花枝后的良玉,如受惊的小鹿怯怯地依言行去。 万嬷嬷看着蹙了蹙眉,容姑姑立马从旁催促道:“还不快给万嬷嬷请安”声音略微提高。 良玉惊惶更甚,赶忙匆匆行至万嬷嬷跟前,手慌脚乱地行礼道:“奴婢良……玉给万嬷嬷请安。” 万嬷嬷又蹙了下眉,目光挑剔的看了良玉一会,皱眉道:“进宫多久了,怎么连最基本的请安也不会?” 这话令良玉的脸色一刹间变得惨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显然是快要哭了出来。 德珍与良玉相侧而站,看到良玉慌乱成这样,心里着急却无法相帮,只能小心地向良玉投去安抚的眼神。 也不知良玉是否感受到德珍的安抚,隔了半晌,良玉终是强忍住盈盈于睫的泪水,唯唯连声道:“奴婢去年八月选入宫后,就被分往了……洗衣房,至今还未学过任何……宫规礼仪。” 万嬷嬷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目光向良玉一身布衣棉袍一看,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淡漠道:“你退下吧。” 良玉猛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万嬷嬷,迷茫的神色,仿佛不解为何突然让她退下。 德珍却为良玉松了口气,心道:万嬷嬷总算是没为难良玉。 这时,万嬷嬷已退立一步,看向德珍问道:“你叫什么?可曾读书习字?” 德珍心中诧异,没想到万嬷嬷会转而问她,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周围空气在这一瞬间的凝结。 摒除杂念,德珍左脚上前半步,双手微扶左膝一礼,尔后慢慢起身端立,不低头只垂目,恭敬答道:“奴婢乌雅·德珍,入宫前,曾略识过些字。”声音轻柔平缓,语不慢不快。 万嬷嬷微微满意地点了下头,又问:“德珍?这两字可有特殊含义?” 德珍凝目于地,从容答道:“德,取自女德,是奴婢阿玛希冀奴婢能守女子之德。”顿了顿,话中似多了些许暖意:“至于珍,意为珍贵,也只是奴婢阿玛的一片为父之心。” 大清入关立国以来,后*宫女子以家世、品德二者为重。犹是世祖皇帝以后,因太皇太后个人喜好,后*宫女子更样样讲品德,立以端庄。此时她这样回答,也算投其所好,即使不会得万嬷嬷喜,也决不会惹万嬷嬷厌。 想到这里,德珍愈从容不迫,静立在那,自有一番尔雅不俗。 万嬷嬷看得微有一怔,不由自主地被德珍吸引住了目光。 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宫装,却掩不住那曼妙的身姿,遮不去如花似玉的容颜。在一张脂粉未施的脸上,有光洁的额头,弯弯的黛眉,明亮的眼睛,圆润的下颌……完全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而最难得是这美人不光美则美矣,还有一种出身大家的举止风流 万嬷嬷在心里倒吸了口凉气,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新宫女中,竟连续出现两个品貌不俗者。 德珍敏锐的察觉到,万嬷嬷看她的眼神逐渐犀利,心中不觉倏然一惊。 忙聚敛心神,快地回忆了一遍方才的对答,却并无差错。 一时间,德珍心里忐忑了起来,不明哪里得罪了万嬷嬷。 在德珍惴惴不安的时候,万嬷嬷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再镇定从容,也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 万嬷嬷没再看德珍,挪了四五步,到了一个宫女面前,驻足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回万嬷嬷的话,奴婢舒穆禄·宝惠,今年四月满十六。”宝惠轻盈行礼道。 万嬷嬷看着明艳端庄的宝惠,咦了一声:“舒穆禄?好像有位内大臣也姓舒穆禄。” 宝惠喜上眉梢,抑制激动道:“奴婢阿玛正是内大臣舒穆禄·赫泰隆。”说完略微侧目,得意地瞥了眼德珍。 德珍视而未见,万嬷嬷眼里却含着别样地笑容,正要点头道一声“好”时,冷不防与她对面而立的宝惠,突然朝着她的面“阿嚏”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整个院子沉寂了一瞬。 “嬷嬷”沉寂中,容姑姑忽然低声一叫,所有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宝惠吓得一脸青白,咚地一下跪在地上,人呆呆地望着万嬷嬷:“我……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茫然不知地说了一时,见万嬷嬷一脸的铁青,她“哇”地一声垂面哭了起来。 容姑姑顾不上宝惠,忙躬身,双手高举递上锦帕,请罪道:“嬷嬷息怒,都是奴婢管教不严。” 万嬷嬷一把扯过锦帕,侧身擦了擦冗长的脸面,将帕子甩在容姑姑手上,冷声道:“不但管教不力,连做宫女最基本得也没教”说着哼了一声,吊着眼梢睨向宝惠身上的新夹衣,不留余地的数落道:“什么时节穿什么衣服,不是该得的就别瞎惦记。记住,在这宫里头,要摆正自个儿的位置,免得反赔了进去还不知原因” “嬷嬷教训的是,奴婢一定谨记。”容姑姑躬着身在旁应道。 万嬷嬷的脾气似乎只是瞬息即转,或是容姑姑恭敬的态度安抚了她。 此时,万嬷嬷脸上已不见任何不悦,仍旧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看向众人,字字清晰的慢叙道:“我也不多说了,该训诫什么,教导什么,自有容姑姑会看着办。好了,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吧。” 一说完,万嬷嬷也不等众人行礼跪安就要离开,容姑姑忙不迭躬身快步行到路前,恭声道:“嬷嬷,不知奴婢这的人可有入您眼的,能有福气在承乾宫当差?” 万嬷嬷闻声停步,这才好似想起此行的目的,侧身看了一眼,伸手指过德珍和玉玲,淡淡道:“就她俩吧,安安分分,也好管教些。” 容姑姑侧目一看,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对德珍和玉玲道:“还不快谢嬷嬷恩典” 玉玲有些愣住,好似没明白万嬷嬷都没问她一句,怎么就选了她?直至听到身后德珍行礼的动静,才忙同德珍一起福身行礼道:“奴婢谢嬷嬷知遇之恩。” 万嬷嬷颔应了一声,对她二人交代道:“该收拾的收拾了,明儿早我会派人领你们去承乾宫。” “喳。”德珍、玉玲各自掩下彼此的心思,齐声应道。 万嬷嬷不语,在转身离开的一霎,瞥到低低垂着头,双肩抖如筛糠的良玉,又摇了摇头方举步离去。 ———— ps:今天有些晚了,但是还是求推荐票,新书榜完全看不见俺。 ------------ 第十章 入承乾宫 第十章 入承乾宫 万嬷嬷走后,容姑姑一说散了,众新宫女们也多无精打采地离开,只有个别几人向德珍、玉玲道恭喜。(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德珍担心被冷落一旁的良玉,敷衍应付过来恭喜的新宫女,再回过头去找良玉已不见人,她只好歇了安慰良玉的念头,和欣喜若狂的玉玲收拾离开的细软等物。 第二天,是个*光明媚的好天气,大清早,融融的暖阳已普照大地。 德珍换上良玉昨日留下的新衣,与玉玲一起磕头拜别了容姑姑,就有承乾宫的人来接她们离开。 来人是一名约双十年华的宫女,长得不甚出众,却身材高挑,若不是在这最不缺美人的宫里,也能算得上略有几分姿容。她自称青霞,说是以后德珍和玉玲去了承乾宫,就由她带。 此时,青霞随德珍、玉玲来到两人的住处,在临门的八仙桌旁坐下。 玉玲忙到了茶水双手捧去,笑道:“青霞姐,您先用会儿茶,我和珍儿姐装了细软就可走了。” 青霞接过茶微微呷了一口,就不再沾唇,反把玩着茶盏打量起屋子。 德珍关上柜门,暗自掂了掂藕色荷包内的重量,心里琢磨了下,转身却见青霞把玩茶盏的手那,手指甲剪得短短的,手腕处的袖口没有掐牙,甚至连滚边儿也没有,极为素净,倒让她一时犹豫了起来。 刚踌躇了一下,青霞的目光正好转来,德珍不及细想,拿着荷包就走了过去,欠了欠身道:“这是我闲时绣的荷包,也不知绣工可还入眼?若哪有不妥当的地方,还望青霞姐能提点一二。” 青霞看了荷包一眼,直接收进了袖笼里,抬头向德珍蔼然一笑,道:“在主子内屋当差的姐姐们绣工才叫个好,我不过是在正殿伺候的,一手绣活是比不得那些姐姐的。但是毕竟在主子身边三四年了,比你们刚入宫的绣活儿还是要强上些,这提点一二也是成的。” 德珍原还恐青霞不收荷包,现在听青霞的话却是安了心。 安心之余,又不禁佩服宫里人的说话。 青霞这一番话就是告诉自己,她只是佟妃身边的二等宫女,进不去佟妃的内屋寝室;然而虽是如此,以她在佟妃身边三四年的资历,要教导自己和玉玲这样的新宫女,却还是绰绰有余。 德珍心悦诚服地向青霞行了个礼,道了声谢;玉玲就提着一个青布包袱走来,笑道:“珍儿姐,我收拾好了。你那装齐没?” 德珍看着眉梢间隐含兴奋的玉玲,不由点头一笑:“早就好了,就等你了” 不等玉玲回一句,青霞搁下茶盏,站起便道:“既然都收拾好了,就走吧。” “喳。”二人不再打趣,忙敛笑齐应道。 拧了包袱,随青霞离开住了半年的院子,德珍忽然心生了几许不舍。 待出了后院,走入前院时,看见院子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德珍才现这不舍源自何由。 也许从今天开始,像这座二进小院一样简单的生活,将不复存在。 德珍兀自感慨着,院子里正训教新宫女的容姑姑,却随着她们一行三人的走来,停下了训教。 青霞上前规规矩矩地一礼,容姑姑含着淡笑扶起青霞,目光有意地往青霞身后一瞥,道:“教了她们半年,没想到她俩倒有福气,能到承乾宫当差。不过她俩入宫时日太浅,以后还需你多照看一下。” 闻言,青霞依旧在那客气应对,德珍却是心中顿起波澜。 容姑姑性子冷淡,从不对谁格外的亲近,也不对谁特别的疏远,可现在却为了她和玉玲,委婉地向青霞求一个照应? 德珍诧异抬头,容姑姑正看着这里,她知此为不敬,忙要低下头去,谁知容姑姑突然对她和玉玲,意有所指道:“你们一入宫就来我这,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现在你们要离开,也没什么好再嘱咐你二人的,倒是昨日万嬷嬷临走时的话,你二人铭记在心就是。” 昨日,万嬷嬷临走时说的话? 德珍与玉玲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容姑姑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示意青霞带她二人离开。 再次向容姑姑福了福身,德珍拧着包袱同青霞向院门走去。 一路走一路想,脑海中乍然浮现一幕,德珍思绪豁然一开:容姑姑,这是要她们摆正自己的位置 拾阶而上的一刻,当德珍骤然回头,只能远远看见容姑姑淡雅的侧面。 但是容姑姑的话,却彷如一株百年老树在她心里深深扎了根,让她总觉得容姑姑的话是话中有话。 一时半会思虑不出,又听青霞简单交代承乾宫的事,德珍便暂歇了思绪,一边随青霞走一边安静聆听。 佟妃,住在承乾宫前院的正殿里,亦名为承乾宫。不算服役整个承乾宫的百名宫人,只是近身服侍佟妃的宫人,除了万嬷嬷以外,另有一名掌事太监张志高,并两名一等大宫女,而像青霞一样的二等宫女又有四位。至于一般的三等宫女或粗使宫人,并不用立马熟悉起来,因她和玉玲是作为二等宫女分往承乾宫。 除此之外,也为二进院落的承乾宫不仅住了佟妃一位妃嫔,在第二进院落的西配殿明德堂还住了一位答应小主。 路上,青霞叙叙地说着,她们安静地听着,不觉已到承乾宫在东六宫的入口。 青霞立在入口的两扇朱红大门外,手指向朱门内:“通过这条长巷转角,就是承乾宫。” 德珍顺着青霞手指方向看去,红墙黄瓦围起的长长巷道,每隔一段便是一道敞开的朱门,这样从头望去,竟是迢迢无尽,让人深卷其中。 德珍猛抽回目光,手下意识地抓住衣襟。 青霞瞥了一眼德珍,径自跨过朱门道:“这宫里头什么都深,一眼望不到尽头。但咱们只要别往里面看,也没甚好害怕的。”青霞的声音在狭长的深巷里,显得空灵而飘渺,若不是青霞在她前面说着话,德珍会以为这幽幽的声音,是从那巷里传来。 继续前行,在遇见三拨向青霞行礼的宫人后,她们终于到了承乾宫门前。 抬头一道书“承乾门”的蓝匾,迎面一座朱红木质的照壁。 跨过承乾门,绕过朱红照壁,德珍一刹那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眼。 只见正殿承乾宫丹墀下,左右各立一株掩住半边殿角的梨树。时节正是三月初的天气,恰逢北地春迟,只有梨树枝桠上缀满这一簇簇、一层层洁白似雪得花朵。仰头望去,仿佛是雪落绿树,分不清这究竟是雪,还是开满枝头的梨花? 德珍深吸口气,鼻端萦绕着梨花淡淡的香甜气息。 她想,如此清雅的院子,也只有佟妃那般娴雅的人儿才能居住,又或是令世祖皇帝钟爱的孝献皇后方能住于此。 甫一想到孝献皇后,德珍就念及家中的父兄,这使她的心登时变得复杂起来。 正不觉陷于个人思绪间,却听一个女子含笑的声音从旁道:“青霞,嬷嬷让你领的就是她们两个?倒和我去领来的福英一样,都是顶好的模样” 不止她和玉玲,佟妃还从其他地方挑选了宫女? 德珍极为吃惊地循声看去,就见一着浅绿一着浅蓝棉袍的两名宫女向过走来。 ———— ps:一如既往的求推荐票,求收藏。咕~~(╯﹏╰)b,若能评论下剧情,就更好了。 ------------ 第十一章 初生警觉 第十一章 初生警觉 穿浅绿色袍子的宫女,看上去和青霞年纪相仿,也是高挑的身材,却生得五官平平,倒是一张圆圆的脸颊,为她添了几分可爱。(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相形之下,那名着浅蓝色袍子的宫女就实为亮眼。 虽然她只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直身袍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是削肩细腰,身段曼妙,又是白皙的肌肤,鹅蛋的脸儿,大大的杏眼,一副宜嗔宜喜的模样儿,着实颇具满族女子少有的温柔婉约,很是秀丽。 看来这女子,就是佟妃另外挑中的宫女福英 察觉到德珍看来的目光,福英微微抬头一笑,笑容温婉而友善。 偷偷打量的目光被抓个正着,德珍脸上恍惚晃过一抹红晕,继而也大方地向福英报以一笑,心下却暗臊自己自视过高。 以前在家中,祖母和母亲都赞她生得极好,后来有了两位嫂嫂,这两位嫂嫂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模子,但比起她来也还逊色一大截,因而她也不觉地自负起容貌。如今进了宫,见周围的宫女容貌也尚不及她,心以为良玉那般绝色是世间少有,只属一个意外,可眼前的福英又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且还同她一样只是名再普通不过的宫人。 果真是她将这一切太想当然尔了,仅听奉养在家的宫中老嬷嬷讲些事,就以为这倘大的皇宫她已了解足够,殊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皇宫就像那条望不见尽头的长巷,不身置其中永远不知它有多深,又有多长…… 一时心绪起伏后,德珍心中惕然一紧,双手不由暗暗攥住。 另一边,青霞已向穿浅绿色袍子的宫女笑脸相迎,眼睛却直瞅着福英赞了一句“是顶好的模样”,问:“晓冬,早上嬷嬷叫你去领人那会,可有说了什么?” 原来这圆脸宫女就是晓冬,是青霞说得那四名二等宫女中的一个。 德珍回了心神,听着青霞的话,心中暗忖道。 晓冬一脸诧异:“嬷嬷对我说了什么?没有啊,她什么也没说。”说着长长“咦”了一声,狐疑地盯着青霞问:“难道早上你走前,嬷嬷交代你什么了。” 青霞目光闪了闪,好似没听见晓冬的话,侧身退后一步,看了一眼德珍和玉玲,乍然恍悟道:“看,还没给你介绍她俩呢,以后她们可是要跟我们住隔壁屋的。”一边说一边分别向晓冬介绍了德珍、玉玲,又对她二人道:“这是和我住一个屋得晓冬,你们叫声冬儿姐就是了。” 德珍和玉玲对看一眼,依言向晓冬行了个福礼,叫了一声“冬儿姐姐”。 晓冬听得眉开眼笑,态度亲昵的拉着她二人,直说以后她总算不是她们二等宫女中年龄最小的;一副略有些咋咋呼呼的样子,和性子天真浪漫的玉玲倒是相像。不过德珍却不敢掉以轻心,经过适才那一番的心绪转变,她下意识地不再对任何事轻易下断定。于是,面对青霞和晓冬问她们三个新宫女话时,关于她自己的一些情况自不肯多说一字半句,只专注精神留心她们的言谈举止。 一时的细心留意下,才知这叫福英的宫女,并不是去年八月入宫的新宫女,她入宫竟已有两年。以前一直在皇太后的慈仁宫做三等粗使宫女,因皇太后见佟妃身边有两名宫女患病迁出宫,又见福英是个秀丽聪慧的,这才有了福英到承乾宫的由来。 德珍没想到福英身后还有这样一番故事,不免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当她们五人还立于梨花树下絮絮说话间,只见一名近花信年华的女子从承乾宫丹墀上走来。 这女子身材苗条,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容貌姣好,青丝梳成小两把头,并在右髻那戴了一只极小的浅粉绒花;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淡青色直身袍子,宽大的袖口,镶着三寸宽白缎子的滚边儿。 德珍看女子一身截然不同青霞、晓冬的打扮,反和容姑姑的妆容很有些相像,心里不由猜测起这女子的身份。 正在心里想着,青霞和晓冬已双双迎上去,恭敬地行了个福礼,声音带笑地叫道:“宛如姑姑。” 宛如姑姑? 怎么是佟妃宫中的一等大宫女宛如,而不是明德堂的答应小主? 疑念一闪又豁然一明,这宛如虽梳着小两把头,髻上别了一朵儿绒花,比起一般宫女只梳着辫是强上了许多,但若以宫中嫔妃的妆扮而论,这一身打扮确实太过素净,即使是分位最低的答应也不会如此妆扮。 刚明白过来这宛如的身份,宛如就斜睨着目光向她、玉玲以及福英三人看来。 看了一会儿,宛如莫名其妙地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磨磨蹭蹭在这说话,不知主子还等着”说完谁也不看,转身就往承乾宫里回。 晓冬脸上不忿一闪,抬眸死死盯着宛如窈窕的背影一眼,回头俏皮地眨眼一笑:“主子可能真在等着,咱们快去。等叩见过主子,我和青霞再带你们回住处。” “好,有劳两位姐姐了。”德珍抬头,随玉玲、福英感激一笑。 晓冬不在意的笑了笑,与青霞一起在宛如身后,亦步亦趋而行。 德珍也忙拧着包袱,微垂眼眸跟着冬、霞二人的身后,上丹墀入承乾宫。 ———— 花信年华:二十四岁的女子,泛指女子的年龄正处在年轻貌美之时。 ps:因为还有上个文文在收尾中,所以新文更新的时间有些晚,望亲们见谅。咕~~(╯﹏╰)b,真真真求收藏、推荐票。 ------------ 第十二章 叩拜见闻 第十二章 叩拜见闻 承乾殿是一座面阔五间的殿宇,正间六扇红木雕花殿门,对折向左右开中间两扇,宫檐垂藏蓝缎子绣金团花门幔。 在门幔外侯立片刻,先入殿内的宛如不见出来,一名唇红齿白自称小允子的小太监,从门幔后轻步走出,留了青霞、晓冬在外侍立,领着德珍、玉玲、福英她们三人鱼贯而入。 跟在小允子走进殿内,立刻只感暖香扑面,令人顿觉神清气爽。 德珍入内的刹那,尽管只一眼飞快的扫过,也不由地为殿中的锦绣雅致咂舌。 一入门正对之上设地台宝座,后置五扇紫檀嵌玉石花卉屏风,上悬“德成柔顺”匾;周边的天花绘以五彩双凤,地面是光亮可鉴的方砖;四下又设香几、宫椅、香筒、宫瓷花瓶等物。 锦绣繁华过老嬷嬷对她所述,而这就是后*宫嫔妃生活的地方,也难怪世间女儿们多想一朝选为后*宫妃,那便是荣华一生。 压下心里忽涌的迷乱,德珍随小允子穿过正间右侧一道红木雕玉兰纹落地罩,来到东次间。 东次间西南面临窗处,又是一段红木雕青竹纹落地罩,罩后是前檐通连的木炕一座。 此时,佟妃就坐在木炕的左侧,右手半搭在一张漆红小几上,意态闲闲地饮着一盏清茶。 小允子走到青竹纹落地罩外,打了一个千儿,躬身笑道:“主子,奴才将三位姐姐领来了。” 听到小允子的介绍,德珍她们三人连忙行下跪叩礼,口中并道:“奴婢恭请主子金安。”德珍全身匍匐而下,手心平伸在羊毛织成的地毯上,羊毛柔软,触着手心极为舒服。 “免礼。”佟妃温和含笑的声音在上方悠悠响起。 德珍拧着搁在手边的包袱起身,目光低低地凝在地毯上,不敢随意多瞟一眼,尤其不敢瞟向她的右手边;因那里再往过走几步,过了落地罩就是东梢间,作为东暖阁,也是佟妃居住的寝室。 佟妃掩口轻笑一声,又伸手向前微一抬,道:“以后你们就是我宫里的人,用不着这么拘谨,抬起头就是。”见眼前三人仍犹犹豫豫地,佟妃又轻笑一声:“别拘谨了,都抬起头吧。” 听佟妃这样说,德珍三人才终是抬起头。 许是在自己宫内,佟妃只在“两把头”髻正中戴了一朵大绒花,穿了一身元青绣海棠纹直身夹袍,却也是气质沉寂温雅。在她身旁侍立着一身灰色素袍的万嬷嬷,以及宛如和另一个梳着小两把头、皮肤白皙、容貌清秀的女子。 德珍见这女子气度不似一般宫女,心中就知此女是佟妃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梨绣。 佟妃眼里含笑地看了一阵,抬头对万嬷嬷道:“三个并排站一起,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真让我看得挪不开眼。” 没等万嬷嬷应话,一旁的宛如欠了个身,娇声一笑:“这三个妹妹就是好看,奴婢方会去领人时,一见她们简直是看愣了眼,怎么一个个都生得这般水灵”说着假意吃味的看向梨绣,以众人听得见的声音作势耳语道:“梨绣妹妹,她们都长得这般好,看着又是那心灵手巧的,主子以后光喜欢她们去了,可怎办呀?” 梨绣性子安静,却也被宛如这番说唱俱佳惹得一笑,随即就敛了笑容,配合地正色道:“那也认了,谁叫三个妹妹们个个看了都令人喜欢而且她们中还有慈仁宫出来的,定是沾了皇太后身上的贵气,我可要多亲近下她。(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顿了一顿,转眸看向德珍三人,轻声呢喃道:“就不知她们哪个是了?” 说到这里,一双温温润润的眼睛,就停在德珍脸上流转。 德珍略露出一丝慌乱低下头,心中却暗自警觉:这梨绣看着像似姐姐般温温柔柔,没想到一句话,就问到她们三人中最有来历的一个。 刚想到这,佟妃已是笑容和悦地对宛如道:“你放心,我身边最知事的就是你,不将你多留个几年再放出去,可是舍不得。” 宛如一双笑眼暗了暗,立马福身一谢:“这可是主子说得,奴婢总算安心了,可以再多伺候主子些时候了。” 宫例,宫女年满二十五可出宫任其婚嫁。 宛如看着也应二十三、四,若再多留几年在宫中,那时出宫岂不会太晚了? 德珍一旁听得微微讶然,佟妃主仆二人却已歇了话,佟妃另看向福英道:“你以前是慈仁宫的人,现在到我这来多少有些委屈了。” 福英福了个身,答了一句“能来主子这伺候,是奴婢的福气”的话,又道:“奴婢出慈仁宫时,皇太后特意见了奴婢,说这宫里上上下下,就属主子待人最是和气,又是心善贤德的主儿,奴婢能到主子身边来,是奴婢的得了大福气。并且,还嘱咐奴婢以后要好好伺候主子,为主子尽心尽力。” 一番话不谄不媚,只透着恭敬的意味,听得佟妃笑容登时深了些许,但不等佟妃说一句什么,外面门立太监就尖着嗓子道:“张总管求见主子。”佟妃没说话,目光略略一侧,小允子已会意地躬身退出。 不一时,小允子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方脸太监,身穿蓝绸绵褂的太监服,手挽着一柄拂尘。 “奴才张志高请主子安。”人一来先看了眼德珍三人,才打了个千儿。 佟妃一声免礼,道:“什么事?” 张志高道:“慈宁宫方才有人过来,说主子今午膳后,不用去慈宁宫了。” 佟妃笑容淡了几分,问:“怎么了?” 张志高略犹豫了一下,抬头扫了一眼立在屋子正中的德珍三人,低头回道:“上月,皇上率众臣幸南苑行围,猎了几只野兔一直养到现在。今上午,太皇太后起了兴,说兰妃娘娘厨艺好,就临驾了翊坤宫,让兰妃娘娘中午做一桌子野味。” 佟妃拨弄翠玉扳指的手一顿,笑赞道:“兰妃姐姐一直是宫中众姐妹女德的典范,几乎是没有一样她不懂的。今儿中午她亲自下厨,想必常对兰妃姐姐厨艺赞不绝口的皇上,也是会去的吧?” “是。”张志高的声音低了下去。 一时间,东次间的屋子里陡然沉寂,鸦雀无声。 德珍拧包袱的手,不知觉地紧了紧,有丝了然划过心头。 看来宫中传闻兰、佟二妃势均力敌,都是继后的人选这一点,并不尽然。 虽然兰、佟二妃共摄六宫,彼此所住的宫室也分别是东西六宫之,位于乾清宫和坤宁宫左右两侧。但是满人以西为尊,兰妃的翊坤宫不觉已略高佟妃的承乾宫一筹。而且以眼下的情形推断,太皇太后更亲昵于兰妃,皇太后则略喜佟妃一些。 然而,在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二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之间,太皇太后不仅身份高于皇太后,她还是当今皇上的嫡亲祖母,力排众议将皇上推到九五至尊位置上的人。皇太后却不然,她只是当今皇上的嫡母,并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如此一来,后位之争,兰妃显然比佟妃的胜算略大几分 德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额头冷汗直冒,她赶紧摒去这种不该有的念头,凝神静气侍立。 这时,佟妃忽然转了笑容,捧着茶盏自语一声:“这天底下,还是皇上最有口服。”说时揭开茶盏捋了捋茶沫儿,微微呷了一口,抬眸看向德珍三人,笑容可掬道:“你们三人新来承乾宫,一切都尚不熟悉,就先不用当差。等熟悉了周围,再过来当差吧。” “喳。”德珍三人齐声应道。 万嬷嬷从旁插口道:“主子,快巳正了,刘太医估摸着还有一刻钟,过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佟妃恍悟地“哦”了一声,搁下茶盏,对德珍三人吩咐道:“那你们跪安吧。”待三人行了礼,佟妃又看了小允子一眼:“领她们下去,让青霞带着去她们的住处。” 小允子躬身应“喳”,由来时一样领着德珍三人相继退下。 ―――― 落地罩:从地上一直到梁(或枋)的花罩都可称为落地罩,其中有三种形式。这里的落地罩,是两侧木柱上安装一截儿隔扇,顶上再加一截儿,中间大片地方是全空的。 ps: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求推荐票 ps:将佟妃住的地方写的稍稍清楚了些,因为女主以后要在这当差。嗷嗷,人物一多,取名好难,真是太难了。 ------------ 第十三章 三人一室 第十三章 三人一室 宫人虽一般穿锦缎,衣裳也是四时更新,所居却大多极其简陋,有甚至居于“一巷十居室,一室居十人”的低矮水房。故而在随青霞来到一间置有四榻的小屋,听青霞告诉她们三人,这以后就暂住她们三个时,德珍在福英的脸上看到忽现的喜色,也在玉玲的脸上看到了些许不满。 德珍知玉玲为何不满,因这里比起她二人以前的房间,确实还要差上了一些。 这是一间仅十三、四平的配殿耳房,位于承乾宫第一进院的西南角。屋内陈设同在容姑姑那的房间大致相同,也是每人一炕一矮柜一脸盆架,一张临门处共用的八仙桌,以及陶壶等简单器皿。 在看过佟妃寝宫的锦绣雅致后,再来到这样一间屋室,一时的错落感也是在所难免。 德珍静立在屋子里,一边听着青霞的话一边窥量着屋子,心中默默道:这就是她往后近十年要住的地方了。不知家中为她建得苏式绣楼,会因她多年不住而空置吗?还是给以后嫂嫂们生的小侄女住? 想到给予她脉脉亲情的家,德珍不禁嫣然一笑。 青霞眼尖地一眼瞥到,不由多看了德珍两眼,才道:“主子一向待宫人和气,却也赏罚分明。你们刚来承乾宫就能住这样的,比哪些七八个挤墙圮那的通房强多了。以后只要用心服侍主子,要像宛如、梨绣两位姑姑那样一人一间屋,还有小宫女服侍也不是不成。” 话虽如此,但真能到主子身边的一等宫女,没有四、五年时间下来也不成。 德珍她们三人心里俱是有数,却无人显露出来,并还纷纷乖巧的福身应是。 青霞满意地点头,道:“你们明白就是。今儿刚来,也不用你们做事,就收拾一下自己的细软什么。不过从明天开始,可没这般轻松记住了承乾宫有承乾宫的规矩,主子那又有主子的规矩,该学什么,记住什么,谨守什么,我后面都会一并给你们说了,你们也好早些给主子当差。” 承乾宫有承乾宫的规矩,佟妃又有佟妃自己的规矩,这话是要告诫福英认清谁是主子,不要认为是从慈仁宫来得便可妄自尊大? 德珍听着此念一闪,一抬眸,就见青霞看着福英。 果然…… 不过,若这样一来,有个甚有来历的分去承乾宫百名宫人的注意,那她和玉玲不过区区半年就能选入佟妃身边做二等宫女,也将不那么扎眼……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外面已有人“咚咚”轻叩了两声,屋子的门从外推开。 一名小宫女走了进来,目光不善掩饰的在德珍三人身上转了转,向青霞讨好一笑:“青霞姐姐,小允子公公让奴婢来的,说万嬷嬷找你呢” 青霞听是万嬷嬷在找她,脸上神色平添了些郑重,一下少对她们三人少了耐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先收拾吧,午饭会有人给你们送来的。”说完,带着那仍眼珠子不停转悠的小宫女走出屋子。 青霞一离开,屋子里顿时少了几分拘谨。 三人看着彼此松口气的表情,皆是一愣,随即却是不约而同地笑了。 玉玲大喇喇的性子与谁都相熟的快,将包袱扔到靠里面墙的炕床上,忙拉住福英就迭迭问道:“福英姐姐,你真是皇太后的慈仁宫里出来的?慈宁宫是什么样,是不是比承乾宫还大些?还有你见过其他后*宫主子、小主们没?她们是不是都很漂亮……” 选了窗下炕床的德珍,听得一阵忍俊不禁。 搁了青布包袱放在床头,德珍连忙上前拉住玉玲,嗔她一眼,复又向福英福了个身:“玉玲她性子活泼,一向没个拘束,还请福英姐姐不要见怪。” 福英伸手扶住德珍,温柔一笑:“以后大家住一起,德珍妹妹这样太见外了。再说玉玲妹妹性子活泼又讨人喜,我怎会怪她。” 玉玲一听,立马得意地朝德珍扬眉,挽上福英的胳膊,眨着一双狡黠的眸子,好奇道:“福英姐姐,您可见过皇上?他和戏文里说得一样吗?是不是――啊”话没说完,德珍忽然揪了她腰际一把,玉玲当下气得一脸通红:“珍儿姐,你做什么” 德珍没好气地横她一眼:“谨言慎行,姑姑教得怎么全忘了?方才的话那是能问的吗?” 玉玲自知理亏,嘴上却硬:“屋里就我们三个,别人也听不见。”说着头不觉垂下,声音也渐渐低了。 福英眼波从德珍、玉玲二人脸上一转,扭头问玉玲:“玉玲妹妹可读过《行宫》这诗?” 玉玲抬起头,不解道:“《行宫》?有人用行宫作诗吗?” 德珍却脱口就道:“福英姐姐说得可是诗人元稹的《行宫》?” 福英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 德珍不由一怔,诧异道:“难道福英姐姐在慈仁宫了两年,至今还未见过……?”话留三分,却是不言而喻。 福英温婉的目光迷惘了一瞬,即又凝神含笑道:“也不能说没见过,去年和今年过年时,我有幸得见过两次。不过当时是跪在地上,只能看见一双绣九龙靴。” 玉玲虽不知她们两人以《行宫》打何密语,却听明白了她们话中的意思,满脸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福英姐姐在慈仁宫整整两年,竟然只有过年时遇见过两次?” 福英但笑不语,拧着包袱走到玉玲对床坐下。 玉玲依旧疑惑不解,看了看福英,又转头看向德珍,道:“珍儿姐,你说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没见过呢?” 又怎么会见过 皇上每到一处,提前就有随行太监清路,路上的宫人不是回避,就是默声匍匐在地。像福英这种只比家下家女子好些的宫女,在慈仁宫多的是,福英一个小小宫女,又如何能在皇上去请安时正好在某处遇上呢?只怕这仅一面的偶遇,也是众多宫女们抢夺的机会。 德珍胸口滞了滞,她真没想到老嬷嬷说得当真如此,一个宫女在宫十多年也未必能见帝后一面。 一时间,德珍只觉这皇宫森严如大海,而她微小如蝼蚁。 ―――― 《行宫》:唐代诗人元稹做。诗文: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差不多意为几个宫女未见玄宗一面,就分往了上阳宫,到了满头白还没也没见玄宗。文文借指福英还没见过皇帝。 ps:求收藏求收藏求推荐票 ------------ 第十四章 玉玲烫伤 第十四章 玉玲烫伤 芬芳落尽的四月,日子一天天热了,棉衣换成了夹衣,而德珍到承乾宫,也倏然过去月余。 这月余里,起初承乾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因德珍、玉玲、福英三人得了佟妃的眼,他们时不时会送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讨好,很是热闹了一番。但这热闹,却得罪了本就处观望状的老宫人,这些人大多顾忌福英是慈仁宫出来的,便多将怨气出在德珍和玉玲身上,常常给两人暗中使绊子。 不过半个月后,承乾宫宫人见她们三人来此时日已久,却还未近身伺候佟妃,又只知道闷头学规矩,不像是会来事的人。渐渐地,就有人在背后笑她们三个,是空有美貌的榆木疙瘩,不足为惧。是以如此,来交好她们的小宫人们不觉间少了起来,就连使绊子的老宫人们也跟着消停了。 相较于其他人的逐渐安静,反观玉玲却越心浮气躁。 一日午后,佟妃一如既往地要去慈宁宫服侍太皇太后午起。 未末三刻,搭着青缎坐褥的步舆,停在承乾殿丹墀之下,四名抬舆太监及四名随行宫女,于步舆左右侍立。 此时,佟妃才午起不久,正在东暖阁梳妆,准备前去慈宁宫。 在每日的午起后,临去慈宁宫之前,佟妃要饮奶茶一盏。因此,这会儿位于西角穿堂子的茶水房,成了整个承乾宫最忙碌的地方。 茶水房内,一只烧得火红的铜炉架上正煮着宫外运来的泉水,由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太监手拿一把蒲扇看着。 一名穿着葱绿直身袍子,梳着一条乌油油辫子的宫女,手扶着门栏风姿楚楚地站着,却又满脸不耐烦地催促:“李公公,这水还要煮多长时间?误了主子去慈宁宫的时辰,我俩可谁都担不起” 李公公人好,对宫女的态度也不计较,仍呵呵一笑:“珠儿姑娘,这水虽是开了,可还得再煮一会儿,才能把乳饼冲开。” 这名长得有几分娇俏的宫女,正是佟妃身边的二等宫女珠儿。她一听李公公的话,两蹙弯弯的眉立刻紧皱,也不理会随行到屋外的小宫女,径自走到门边的一张八仙桌前坐下,百无聊奈的看着这茶水房,目光就一下转到了屋角的德珍她们身上。 德珍她们三人,是昨日才得了青霞的吩咐,到茶水房跟李公公学个两三天,以弄清佟妃日常的饮茶习惯,再认一认内务府每日送的牛乳、以及春秋二季由清茶房造的几种茶饼。 玉玲一见珠儿看往这边,心中一动,在她们学些简单煮茶的铜炉上,提了茶壶冲了一盏茶,就亲手捧到珠儿面前,嘻嘻一笑:“珠儿姐姐,这是今早李公公交我冲泡的,你尝尝味道可对?” 微讶地看着玉玲端了茶从身边过去,原来却是给珠儿送茶,德珍心中自是明白玉玲是出于何意。随之,也不由地想起近来该学的也都学了,却迟迟没有安排她们入承乾殿当差的事,便背过身盯着正冒着乳白蒸汽的茶壶,若有所思起来。 另一边,珠儿接过茶盏,见盏面浮着少顷牛乳,她似笑非笑地睨着玉玲,也不说话也不饮茶。 玉玲让珠儿瞧得一阵不安,面露惶然,问:“珠儿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珠儿捧着茶盏站起,盏面的袅袅白雾如一道屏障隔在二人之间。 玉玲睁大眼睛,珠儿的面孔却依然模糊在白雾后,她脸上渗出焦急的细汗。 珠儿哂笑一声,缓缓地开口:“这牛乳是御用之物,除了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倘大个宫里也就咱们主子和另外三位居正殿的主子们可以用。你这将它捧给了我,我可不敢,你还是留着自个儿享用吧” 话音刚落,茶盏已一下塞到玉玲手上,滚烫地茶水瞬时溅出。 “啊——”白皙的手背灼烫,玉玲惊痛地大叫。 “李公公,可是茶好了?我来端”珠儿视若未见,撞着玉玲的肩就往灶台走去。 玉玲只感肩上猛被一撞,还未稳住,紧接着脚下又是一截,她再也重心不稳地仰后倒去。 “啊——”又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响起,是玉玲她整个人从后倒去,手中茶盏顺势翻倒,余下的半盏茶水全向她脸上泼去。然而这一切变故的太快,玉玲根本避无可避,惶急间她只能急中生智,脸一侧,双手尽量护住脸颊,任由滚烫地茶水泼在手上。 “玉玲”德珍、福英一转头,正好看见这惊心的一幕。 听到德珍的声音,玉玲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张大口,扭过头,泪流满面的看着德珍大叫:“我的手……救我……” 这一大叫,将德珍从震惊中唤醒,她忙转身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就要对着玉玲的双手浇下。 玉玲却忙尖声喊叫:“不先浇脸上,先浇脸上” 德珍手一顿,往玉玲脸上一看,并没有任何烫伤,只是左颊下的颈脖处,有小片的的烫伤。 一看之下,德珍惊喜不已,连说话地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玉玲,没事你脸上没有烫伤”她一边说一边已浇下凉水。 闻言,玉玲好似忘了手上的疼痛,狂喜地握住德珍的手,晃着脸再三确认:“真的?我脸上没有烫伤?” 德珍含泪点头,却不及言语告知,一个声音插言进来:“哎哟我说玉玲妹妹你怎这么不小心,女儿家可就这张脸最宝贵了” 是珠儿的声音 德珍、玉玲同时循声望去,珠儿正端着茶盏居高临下的俯瞰她们。 玉玲双眼红,怨恨地盯着珠儿站起,恨声道:“你个恶妇都是你,都是你害——” 一语未了,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玉玲要向珠儿扑过去的手停在半空,而后怔怔地捂着她的脸颊,人木愣愣地看了珠儿一眼,随即又一副拼命的样儿要动手。 珠儿却抢先一步,冷冷一笑:“怎么了?你要动主子的茶,我护主打你不对吗?”说时将手中的漆盘往上抬了抬。 玉玲顿时停住手,只恶狠狠地盯着珠儿。 珠儿看着玉玲依然姣好的容颜,目光越地冰冷:“刚才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你自己摔倒在地,怨不得旁人就算是怨,也怨你自己不安本分”一说完,珠儿脸一扬,端着茶盏往外走。 临走到屋门口,珠儿却突然止了步,回头一脸娇俏的笑了:“玉玲妹妹,忘告诉你。虽然你脸上没烫着,可你左颊下的烫伤却不少。”伴着珠儿银铃般的笑声下,是她带着吓呆了得小宫女扬长而去。 ———— 丹墀:每一个宫殿大门口不是有一片空地,有些像月台,从空地到上空地的石阶,都属于丹墀的范围。 ps:这章过后,会有个狗血而意外的人出现。咕~~(╯﹏╰)b,可猜是谁呢? ------------ 第十五章 跪请太医 第十五章 跪请太医 女儿家最爱惜自己的容颜,尤其是自负美貌者更如此。 珠儿的话,让玉玲因愤恨暂忘的一切感官瞬间醒觉,她双腿仿佛失去知觉般一下瘫跪在地,一张面孔是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扭曲。她偏着颈项,露出冒着三四个水泡的左下颈,红肿的双手颤抖地伸向下颈,情绪全然崩溃:“不要……我不要留疤……不——” 眼见玉玲手指就要触着颈上,李公公低呢了一声“作孽”,赶紧阻止道:“千万别用手碰,否则伤痕会更明显” 玉玲猛止住动作,恐惧地睁大瞳孔,转头望着李公公,魔怔一样疯狂摇头:“不公公救我,我不要留疤,我不要留疤……呜呜……”哭得歇斯底里。 德珍怎忍玉玲这般,她忙跪了过去,小心按住狂的玉玲,向李公公哀求:“公公,您在茶水房多年,对烫伤也该有应对,还请公公看着玉玲一个姑娘家留疤不好,给些治烫伤的膏药”福英也随即跪在一旁哀求。 面对三双哀求的目光,李公公叹息一声,伸出一只皱巴巴的老手,摇头道:“不是没药膏,可你们也瞧着了,这没一个懂医术的看治,就涂着土药方制得膏药,该留疤的还是得留。”说时见玉玲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李公公又不忍地安抚道:“玉玲丫头,你伤着下颈那,只要不穿圆领的袍子,不仔细看也看不清楚,这会还是先将你手抹了药才对” “不……不……”玉玲眼神涣散,无意识地呢喃自语。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看玉玲这样,又想起玉玲以往天真浪漫的笑颜,心中一阵悲痛,忍不住抱住玉玲,落泪道:“玉玲妹妹,你别……” 还没等德珍说完,玉玲忽然惊醒了一般,死死抓住德珍手,一边流泪一边求道:“姐姐,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能留疤,我脸上不能留疤呀你快去请太医,请太医救我……”见德珍一脸怔然,玉玲生怕德珍不答应,她忙放开德珍的手,撑着地不停磕头道:“就算姐姐只给玉玲请一名医生,玉玲也不敢忘姐姐的大恩大德” 德珍惊愕得站起,脚步不稳地退了半步,目光复杂地看着玉玲。 宫中等级森严,一般的宫人根本没有请太医的资格,即使不请太医只请一名医生,那也要她可以出承乾宫才行可她一介普通宫人,没有主子的吩咐,又没有宫务在身,如何出得承乾宫? 除非……去求佟妃? 这一点,显然福英和李公公也立时想到,他们都一脸惊诧的看着玉玲。 李公公率先不赞同的摇头,道:“主子虽说待咱们是最和善不过,可冒然去求主子,说不定救不得你,反还搭进了德珍丫头。” 福英也一旁轻劝,却不直言,只是扶着玉玲站起道:“玉玲妹妹,这伤可痛着难受吧,先用凉水镇一下,我再给你上药。”说着舀了一小盆水,拉着玉玲一双红肿冒了水泡的手放进冰凉的水里。 一放入水里,肌肤的灼烫顿时缓解了不少,却也刺激得玉玲精神一震,挥开福英的手就往门外跑。 措手不及的福英连退几步,方堪堪站稳脚步,就见玉玲已经跑到门口。 还是德珍反应最快,一眼看出玉玲的念头,忙一把紧抱住玉玲,阻拦道:“宫女私下生事,重责杖毙,我不能让你去再说你这样子去,还会冲撞主子,将事情闹大”一面说又一面朝福英使眼色,福英会意,也跑去一起拦住玉玲。 可是玉玲也不知从哪来得的大力气,竟将德珍、福英一下甩得老开,冲出门口就喊:“我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反正你们怕受连累,没人愿意帮我,那我就自个人去找主子,好坏也要让珠儿不得好”喊着话,人已快跑出了穿堂子。 德珍看着跌跌撞撞往外跑的玉玲,就想到玉玲这样去找佟妃的下场,她双手紧紧一握,下定决心之时,已毅然决然道:“玉玲我去求主子,你先回房。” 玉玲脚步一下刹住,一脸泪痕的狂喜回头:“珍儿姐,你说真的?” 德珍攥着双手走过去,凝视着玉玲泪迹斑斑的脸颊,她不由放柔了声音说:“恩,我去求主子,你先冰镇下伤口,等我消息。” 玉玲喜不自禁,又怕德珍返回,忙不迭点头回屋。 德珍不再看玉玲,她深吁口气,转身走出穿堂子。 忽然,福英在身后叫住她:“德珍妹妹”德珍诧异回头。 福英疾步行来,握住德珍攥得死紧地手,温柔一笑:“我同你一起去。”目光诚挚。 “福英姐姐,你……”德珍震惊难言。 福英微微垂眸,掠开仪华湛亮的眸光,她轻声说道:“我和两位妹妹虽相处不长,可同处一室的情谊不假,自不能坐视不管。”最后一字落下,福英抬起头,坦然地迎上仪华的目光。 德珍感动,目中的犀利退去,与福英相凝一笑。 承乾殿丹墀左角下,德珍和福英紧握着彼此双手站在那,一瞬不瞬地盯着款款走下丹墀的佟妃。 见佟妃只差几步就要乘上步舆,德珍再无法按耐住,对福英低声道:“不能再等了。”说话同时,德珍一把挣开福英的手,跑到正面丹墀石阶下,跪下双膝,交叠双手,平举眉间,恭恭敬敬地伏道:“奴婢德珍恭请主子金安。”声量略高。 追着德珍跑来的福英,见德珍已跪伏行礼,她忙一旁匍匐在地。 一众宫人正静候佟妃,听见一道清脆的请安声,都惊诧地循着声源看去。 一时间,四下骤然一片死寂,空气中凝结着异样的气息。 德珍额头紧紧抵着粗硬的地面,闭着眼,承受着周围这股无形地压力。 正在这时,只听上方传来佟妃温和的话语:“起来吧。”微一顿,温和的语调不变,却带着莫名地迫感:“你二人前来,可有什么事?” 德珍心如擂鼓,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依言抬起了头,看了眼身旁垂目的福英,她凝神屏息道:“回主子的话,与奴婢同屋的玉玲,在茶水房——”说到这,乍一瞥见立在佟妃身后的珠儿目光凌厉,她斟酌了下道:“不小心受了烫伤,伤情严重,还请主子给予玉玲一个太医院救治的恩典” 话一说完,德珍立马匍匐在地,冷汗遍体。 ———— 医生:是清太医院内级别最低的,是未入流者,也不授官职,主要是掌医药及制造的。 ps:估计错误,应该是下一章出现,咕~~(╯﹏╰)b。 (下章预告,俺一般都不准,是从来没准过,以后还是别预告了,-_-|||) ps:西木pk了,若亲们喜欢《荣宠》,就投投粉红票,或pk票吧。谢谢 ------------ 第十六章 药房一行 第十六章 药房一行 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虽然在乞求佟妃的恩泽,实则却是对佟妃提出要挟。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若是佟妃公然拒绝她的乞求,必然有违佟妃在宫中的仁善之名;而准允太医院的人救玉玲,对佟妃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且佟妃一旦答应她的乞求,不但可以不损佟妃的声名,还可以再赢得一次的称赞。 是以,佟妃答应救治玉玲的几率极大。但是,胆管敢挟主子的奴才谁又会留? 德珍知道她此举是极为的冒险,可若任由玉玲不管不顾地大闹,到时在茶房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既然无论前后皆无路可走,还不如大胆赌一次,这对玉玲及大家都有益处。 以上种种思量,尽管已在心中转了一遍又一遍,德珍仍然心惶,害怕自己再盼不到出宫的那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等待的煎熬开始慢慢蚕食着德珍,她感到手背有温热的湿意,却不知这是紧张的汗珠还是泪水。 这时,佟妃透着淡淡关切的声音终于响起:“女儿家的容貌最珍贵,她可伤着脸没?” 这样倍感温暖的声音,蕴含如斯关切的话语,让德珍震诧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佟妃。 佟妃搭着张志高的手,徐徐走下丹墀的石阶,声音里又多了一丝焦急:“怎么了?是真伤着脸了?” 德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几近失神的望着佟妃。 和煦的阳光,穿过拥拥簇簇的梨花枝桠倾泻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落在丹墀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一身月白缎绣折枝玉兰春袍的佟妃,缓行在这成片的光斑中,将她身上那些繁复的金丝银线、头上璀璨的珠翠宝钗折射出夺目的光芒;而耀眼的光芒下,是佟妃逐渐模糊却令人不敢直视的淡雅面容。 这就是皇妃吗?有着蚌中珍珠般高贵温润的光芒…… 然而,对佟妃的折服,对皇妃的迷惑,也只让德珍失神了片刻,她就忙敛神回道:“玉玲面上并无伤,只是双手和左下颊伤得不轻。” 一对一答之间,佟妃已走到德珍面前,温和的目光从德珍湿湿的眼角掠过,旋即她却低低地“呀”了一声,微蹙眉道:“这可不行女儿家的手和颈项都不可轻视,你二人快起来,就传我的话去请一位太医来。”语气微显凝重。 德珍和福英没想过佟妃会如此重视宫人,更没想过佟妃会这么容易答应她们的乞求,她二人几乎欣喜若狂地面面相觑,直至在彼此脸上寻到确定的神色,她二人才忙不迭地连连磕头道:“谢主子大恩” 佟妃颔一笑,道:“可认得去太医院的路?认不得,就让小允子领你们去。” 福英低头轻声答道:“奴婢曾去过一次,认得路,不用劳烦小允子公公了。” 佟妃闻言又一笑,道:“那好,就你二人去吧。” 德珍、福英垂应“喳”,佟妃则乘步舆离开。 步舆缓缓行驶在承乾宫前的长巷子里,佟妃习惯性地拨弄着手上的各式饰,偏头对万嬷嬷一笑:“这两个倒是重情重义。” 万嬷嬷严肃的面上,少见地露出一丝笑容:“重情重义才是更忠于主子的。”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皆明白彼此话中所指。 太医院为五品衙门,与前朝一样,设置在紫禁城外的正阳门东江米巷。在宫中所指的太医院,不过是各等级的太医轮流值守的御药房。而御药房可分为两处,一处是专为皇上及嫔妃看诊的内药房,一处则是专为宫人们看诊的外药房。 等佟妃一离开,德珍就随福英步履匆匆地朝外药房赶去。 这是德珍第一次单独行走在内廷,心中的紧张新奇与方才经历的事,合成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她胸口,令她连周围的一眼也不敢多看下,只低低地垂着头跟在福英的身后。 心神不安下,不觉竟已到了外药房。 这会儿的外院房外有些冷清,只有三四个太监在门口闲谈。因是来往的人少,突然出现两名容貌姣好的小宫女,不免引起他们好奇地窥视。 德珍正心烦意乱着,太监们的目光让她一阵不喜。 福英却熟门熟路地走向其中一名挂着木质腰牌的太监,福身一笑:“我们是奉了佟妃娘娘的吩咐,请一位太医给宫里的人看烫伤,不知今儿可有擅疮疡的太医当值?” 那太监一听福英是佟妃身边的人,懒散的态度登时一变,笑眯眯地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来得正巧今儿沈吏目当值,他可是最擅疮疡得一位了”说着就引着路往外药房里走。 穿过外药房两扇朱红大门,里面就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正北一座面阔五间的值房。 跟在领路太监身后两三步的距离往值房走时,德珍悄悄地扯了一下福英的袖子,低声道:“刚会多亏福英姐姐了。” 福英侧一笑,道:“关心则乱,你是担心玉玲妹妹,才一时乱了方寸。而我不过是占了来过此处的优势。” 德珍回以笑容,只是心中却不像面上的笑容那般轻松。 她自以为能应付宫中大小的变故,可今天突的事就让她乱了阵脚,直至见到福英从容地与太监说话,她才从乱如麻团地心绪中回了神。 思绪间,他们一行三人已走进了值房。 领路太监径直走到一名留着三缕短须的中年太医面前,说了德珍、福英二人是奉了佟妃的吩咐前来,请一名擅长疮疡的太医往承乾宫看诊。 却不料这名称沈吏目的中年太医起初还好好地听着,当听到是给一名新宫女看诊,他笑容顿时敛了下来,道:“宫人病了,一般都是自己过来看诊。她既是烫伤,你们回去让她自己来吧。”说完又端起书案上的茶盏啜饮。 德珍、福英还没对沈吏目突然变卦作出反应,另一边正被看诊的一名老太监却嗤笑道:“还以为是承乾宫的张总管怎么着了,要请了沈太医专门走一趟。不过是一名刚入宫的小宫女,居然来劳烦沈太医。这年头……哦……”边说已边感叹地摇头。 这名老太监似自肺腑的感叹,令德珍、福英刷地一下红透了脸。 在外药房侍值得太医,官职最高的就是正八品的吏目,他们一向只给一宫掌事的太监、嬷嬷们看诊,并且轻易不会专门外出看诊。因而像玉玲一样的小宫女,要请沈吏目确实有些过了。 德珍、福英心里明白这一点,可想到玉玲左下颊的伤情,德珍忍不住福身一礼,相求道:“还请沈太医随奴婢去一趟,实在是玉玲她伤得不清,这再一来一回的耽搁时辰,奴婢恐她脸颊下的伤……” 不等德珍的一番话说完,沈吏目端着一只褐色的小茶壶,置若罔闻的起身走开。 医者父母心,德珍即使知道宫中历来不乏见高踩低之辈,可眼睁睁看着沈吏目这样地无动于衷,她仍心凉了凉,攥着双手和福英木然地站了一会,方才露出一丝微笑,看向神色尴尬的领路太监笑道:“既然沈太医没有空闲,不知这儿可有哪位太医得空,能去一趟承乾宫,实在是玉玲伤情不轻。” 领路太监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也没说个所以然,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男音。 “是承乾宫的宫人?我正好也要去东六宫那边一趟,就随你二人走一趟吧。” 这个声音……? 德珍全身瞬间一僵,脑中空白一片的刹那,领路太监已大喜道:“陆吏目” ———— ps:传的有些晚,明天早些更新,望大家多多支持。 ps:可能女主心理活动有些多,但是俺认为这是一个女主一步步转变认识的过程。咕~~(╯﹏╰)b。 ------------ 第十七章 异姓兄长 第十七章 异姓兄长 门扇大开的门口,走进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穿一袭藏青纹鹌鹑图补服,头戴阴纹缕花金的顶戴花翎,身材颀长,气质儒雅,面目清朗俊逸。在他身后有一个单肩背药箱的小太监,躬了身子跟着一起进来。 “这两位就是承乾宫的,奉佟妃娘娘的命来请太医。”领路太监笑嘻嘻地介绍道。 福英手扶腰间转身,欲要行礼,却见德珍还僵在那,她轻唤道:“德珍妹妹?”语气微诧。 文吏目,真的是他――文白杨 德珍身子恍惚一颤,僵愣的神色一点点地缓和,转身同福英一齐见礼道:“文太医。” 文白杨淡漠地点头,问道:“是什么情况?患疾还是受伤?” 福英瞥了一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德珍,轻声答道:“是与奴婢同屋的宫女,受了烫伤,伤情略有些严重。” 文白杨微一沉凝,吩咐道:“小成子,你将药箱放到我书案上,再取些纱布过来。”这话是对他身后的小太监说,甫说完,他又随意地指了一下德珍道:“你跟我说下具体伤势,顺便同我去取药。”一语交代过,也不等德珍,就走出值房。 “喳。”德珍答应一声,向福英点了点头,赶紧追了出去。 院子东侧的廊庑下,有一株参天的槐树。 槐树下,文白杨长身玉立,隐在斑驳树影里的笑容,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温和。 疾步奔出值房的德珍,看着槐树下的文白杨,她缓了下起伏的心扉,尽量平静地向他走去。 “文太医。”德珍屈膝福了一福,声音略有一些拘谨。 文白杨目光温润,脸上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几年不见,珍儿妹妹看来是长大了,以前还知道叫一声文大哥,现在倒客气地叫文太医了。” 莞尔而亲昵的口吻,一下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也让德珍忆起了过往。 同是包衣出身的文家世代行医,文白杨祖父当年作军医的时候,曾在战场救过她祖父一命,他们两家也由此成了世交。因世交之家多往来密切,而大哥年龄长了二哥许多,年纪与二哥相仿的文白杨,便与二哥成了幼时的玩伴。后来在文白杨八岁时,他的母亲病逝,他父亲娶继室,他就时常小住她家,与二哥为伴。她比二哥小五岁,自小就最爱跟着二哥,是以文白杨来了以后,就成了他们三人玩在一起。 那时的二哥最顽劣不过,她又是二哥的小尾巴,兄妹俩常常闯祸,每每连累文白杨受罚,文白杨却一直坚定地为她兄妹分担责罚。 孩童时的记忆总是如此鲜明,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总是过得特别快。 当他们三个慢慢长大后,二哥于三年前娶妻,不能只顾身边的兄弟及朋友;她则成了个大姑娘,不能再亲近父兄以外的男子。 现在想想,她与文白杨不再见面已有三年,却不想再次相见,竟是在这陌生的皇宫。 诸般儿时的画面一一在脑海中闪现,德珍想起了那个亲如兄长的“文大哥”,不由抬头一笑,笑容灿若朝霞:“文大哥。” 文白杨微怔,目中笑意渐浓:“小丫头果真长大了。” 毕竟有三年未见,这样的语气令德珍脸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文白杨却忽然笑容一收,冷冷道:“若不想你同伴伤势恶化,就走快些。”说罢,转身阔步走向廊庑。 德珍心念一转,压下朝后看的冲动,言语露怯道:“文太医恕罪,奴婢这就来。”一边说一边快步跟上。 等上了廊庑,与守药房的太监打过招呼,进了药房里,文白杨面色郑重的告诫道:“宫中乃是非之地,你我认识一事,他人得知无益。” 德珍知晓这中厉害,立马点头:“德珍明白,决不让人知道我们认识。” 文白杨淡淡含笑,道:“你也不用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德珍也觉反应过度,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换了话题掩饰过去,问:“文大哥,文伯父他是左院判,你怎会被分到外药房了?” 文白杨从立在面前的成百个抽屉里,找到其中一个拉开,回应道:“我两年前考取进了太医院,一直管验收外进药的事,虽说这样再过两三年就可入内药房,但总归不能为人医治,予自身的医术也无锻炼。于是,半年前就申请调入外药房来。” 说话间,文白杨已拿出两个胭脂盒大小的盒子,复又关上抽屉道:“和你同住的宫女受伤也有一阵,恐再晚救治,会不易治疗。我们现在去。” 想到玉玲对留疤深深地恐惧,德珍重遇故人的喜悦淡了几分,却依旧后退一步盈盈下拜道:“是,文太医。”礼毕,螓一抬,只见眸中狡黠闪动。 文白杨不禁失笑,却不再多说,就举步向外走去。 一趟外药房来去,待回到承乾宫,已过小半个时辰。 三人共住的屋子里,玉玲早就翘以盼,哭得红肿的眼睛,一见率先进屋的德珍,忙快跑几步上前,牢牢抓住德珍的手,未语先流泪道:“珍儿姐,太医请来了没?”一边说一边急切的往门口看。 玉玲的手心格外得烫,德珍低眸一瞧,两只手背一片的水泡,她暗吸了口气,轻声细语地相慰道:“玉玲妹妹,你别急了,太医请来了,就是这位文太医。”说时从门口走开,让文白杨进屋。 “这……他……”玉玲脸上的笑容僵住,怔怔地看着文白杨,显然没想到德珍口中的太医,会是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 背着药箱的小成子,一见玉玲的表情,立时气冲冲地道:“文太医虽然不过二十出头,却是太医院最年轻的正八品吏目,医术比那些留了胡子的老匹夫不知强了多少” 文白杨剑眉一皱,低声斥道:“小成子”小成子连忙噤声。 最后进屋的福英,走上前揭过这岔,向文白杨福身道:“文太医,您为玉玲妹妹治烫伤,不知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准备?” 文白杨看了看玉玲身上的伤,沉吟道:“只需沸水即可,其余我皆已备上。”福英领话而去。 “珍儿姐……”虽听了小成子的反驳,玉玲却仍不敢放心。 德珍自是极相信文白杨的医术,扶着玉玲到八仙桌前坐下,安抚道:“玉玲妹妹你放心,文太医虽说最擅医妇人之疾,可对于正骨、疮疡一类也多有涉及。” 玉玲见德珍看似极为了解,不由狐疑地看着德珍,道:“珍儿姐,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德珍一怔,还未想到如何解释,文白杨已将长针消过毒,面无表情地对玉玲道:“我要先将这些水泡挑了,会有些疼,你忍着。” 玉玲脸上瞬间一白,直愣愣地盯着文白杨手中的针,咬着下唇半响才道:“怎样都可,只要不留疤就行”看着文白杨的眸中,陡显果决与狠厉。 文白杨皱眉不语,只沉默的为玉玲治伤。 治疗的过程中,玉玲极为配合,即使是疼痛最厉害的敷药,她也紧咬牙关挺了过去。 不过等到最后伤口包扎完了,玉玲在死死抓住文白杨的袖口,几番确定她左下颊不会留疤后,她也终是体力不支地昏厥过去。 和福英服侍玉玲躺下,德珍亲送文白杨离开。 方走出房间几步,文白杨忽然停下步伐,支开小成子道:“好像有针囊落在那了,你去看看。”小成子依言折回。 看了一眼小成子跑开的身影,德珍已猜到文白杨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她刚收回目光,就听文白杨嘱咐道:“这次一别,你我见面恐不易。不过每隔七日的未时,我将亲自给钟粹宫总管看诊,会路过承乾宫于东六宫的入口。到时你若需帮助,可在那时到入口等我,或者让人带个口信,我会想办法来见你。” 话音刚落,小成子的声音已从背后传来:“文太医,没有针囊落下啊” “哦,也许是我记错了。”淡淡地回了一句,文白杨又看向德珍,语气凛然一沉:“一切小心,保重” 经历了今日的世态炎凉,文白杨的话让德珍心里一暖,眼中霎时就涌出一阵酸涩,却不及眼泪落下,小成子已走到他们身边。 “恭送文太医。”德珍赶紧收止泪水,双手扶上左膝,深深俯身一礼。 直到文白杨二人走远了,德珍才直起身来,仰头望着橘色的红日,眼角终于沁出一滴泪珠。她伸手一把抹去,紧紧地攥着双手,重新打起了精神,走回了她们三人的屋子。 ―――― 院判:太医院领一人,叫院使。院使下设左右院判各一人,为副领。所以文白杨的家在太医院有些势力。 ------------ 第十八章 奴颜婢膝 第十八章 奴颜婢膝 文白杨外敷的药下得重,当晚玉玲生生地被疼醒,好不容易安抚着她睡下,到了后半夜却又起烧。德珍和福英自不敢去睡,几乎一整夜就守着玉玲,不停地给她换水降温,直到天将亮二人才睡。 没睡多久,忽然听见屋外有人急促的敲门,接着就是一小宫女兴奋地叫道:“福英姐姐德珍姐姐你们快起来” 德珍被惊醒,一下睁眼坐起,待要穿鞋下榻,只觉头一沉,眼前一阵晕眩。 也被惊醒的福英,看德珍脸色不好,她忙去踏了鞋子,扭头对德珍说:“你昨夜没休息好,我去开门就是。” 德珍听了轻哼一声,又偏着身倒在榻上。 等过了一会儿,德珍感觉好些,慢慢的坐起来,就见福英一手理着鬓,一手笼着衣襟在门口问:“什么事?大清早的这么高兴?” 小宫女提着水桶一钻进屋,就笑嘻嘻地接口道:“今日,是两位姐姐到主子身边当差的第一天,可不是大喜事” 闻言,德珍和福英都微微一愣,小宫女却已手脚麻利地给她们分别到了洗脸水。 德珍很快反应过来,套了一件淡绿色的春绸夹袍,到小宫女的面前问:“是万嬷嬷让我们去的?她可还说了什么?” 小宫女一问三不知,只说两刻钟后,让她们过承乾殿去。 见问不出什么,德珍用一块碎银子,打了小宫女,若有所思地关上门。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刚一回身,赫然现玉玲不知何时醒了,正不声不响地坐在床上看她,德珍不觉怔了怔,玉玲已冲她一笑:“真好主子可算是让姐姐们去身边当差了。”说话间,眼睛已转向福英。 福英飞快地绑了辫子,顺手将辫子甩到背后,走到玉玲的床头坐下,温柔笑道:“玉玲妹妹,你早些好起来,也是要在主子身边当差的。” 玉玲让这话触动了心事,娇俏的笑容在她脸上消失,两只红肿的眼睛又湿了,低泣道:“都是玉玲不好若不是昨下午,我以为讨好了珠儿,就可以早日安排我们上差,可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情绪渐渐激动:“又只想着自己的伤,还差点冲动行事,害了姐姐们和李公公……呜呜……都是玉玲任性了……对不起……”说时哭得已是厉害。 福英轻叹一声,默默抱着玉玲,任玉玲趴在她肩头哭泣。 看着眼前一幕,德珍一时沉默了,心中却有个声音在问:若昨日的事并没有顺利解决,那一句“任性了”或“对不起”就可以揭过吗? 念头在脑海里盘桓,德珍摇了摇头,轻步走到福英身后,一同安抚玉玲,不让自己再去多想。 毕竟还要赶去承乾殿,德珍和福英稍微抚慰了玉玲,她们就收拾了出去。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这个时候才卯初一刻,太阳刚从东方冒了头,大地还灰蒙蒙的一片。在承乾宫的院子里,却早有七八个宫人拿着人高的扫帚晨扫,他们看见德珍、福英走来,一改平时的冷淡态度,都搁下各自的扫帚,纷纷向她二人行礼。 一路上受礼过来,德珍与福英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至行到梨树下。 梨树下,正立着一个穿淡绿袍子的宫女,走进一看,却是青霞。 德珍侧头看了一眼福英,赶紧要上前行礼,青霞却抢先一步罢手道:“这些先免了我问你们,以前说过主子起身的事,可都牢牢记住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德珍心神一凛,同福英郑重其事道:“都记住了。” 听到掷地有声的回答,青霞暗暗松了口气,道:“那好,跟我走吧。” “喳”德珍与福英对看一眼,二人异口同声回道。 青霞点头不语,转身走上丹墀石阶,向承乾殿殿门走去。 德珍亦步亦趋跟上,人从梨花树下走过,有早晨的凉风在吹,带了那梨花的清芳之气,轻轻柔柔地拂在身上,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德珍再深呼了一口气,眼里渐是一片清明,随青霞恭候佟妃起身。 那一天的早晨,德珍在承乾殿门外侍立了整整半个时辰,殿门前垂着的蓝缎绣团花门幔才撩开,提着红木漆金匣子的梳头太监从里退出来,小厨房里炖了一夜的燕窝由万嬷嬷亲手端进去,她们等在外的四名二等宫女方捧着盥洗等物鱼贯而入。 她是倒数第二个走入东次间的,手里捧着一只鎏金小痰盂。 那时在她们入内之前,佟妃已穿戴整齐的坐在木炕上,等用每早一盅的燕窝。 而她就捧着小痰盂,与众人一起静候佟妃用燕窝,然后在佟妃以温水漱口时,她双手高举小痰盂跪下。 在跪下的那一刻,或是佟妃吐漱口水的那一刻,她胸口猛然一紧,所有的意识只想到了一个词――卑微 也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入宫之前,母亲为何总是叹息说,我的珍儿心性高傲,到了宫里该如何是好。当时的她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奴颜婢膝”的做人,在家中见得多了,她又怎会做不到? 可时至今日,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知道,却又做不到。 上方的水声停了,德珍压下翻涌的情绪,捧着痰盂恭敬地退回一边。 随之,福英又端着荷叶式漆红木盘走上前,佟妃拿起盘中的面巾在嘴角拭了下,再待福英端着木盘退回一旁后,她和颜悦色的笑问道:“玉玲好些了没?太医昨日看了怎么说?” 德珍感到佟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忙精神贯注,恭声答道:“托主子的福,玉玲好多了。太医说再等十天半个月,玉玲的伤就差不多了,劳主子挂念。” 佟妃笑了笑,道:“你们是我身边亲近的人,对你们自要多几分照顾。”甫一说完,话锋陡然一转,微蹙眉道:“你怎么起的?脸色这么不好,额头还冒着虚寒。”音量略高,却听不出喜怒。 德珍仍不敢疏忽,只想到青霞曾说,带病在主子身边当差为不敬,她忙回道:“昨晚玉玲伤处一直在疼,奴婢不敢阖眼去睡,可能就因为照顾了一夜,这会儿才有些面色不好。” 佟妃一听,看了一眼福英,又和悦地笑了,对众人道:“宫中嫔妃讲和睦相处,你们宫人之间也需和睦仁善才对。” “是,谢主子示意。”一屋子*宫女福身齐道。 话音刚落,只听落地罩外珠儿的声音响起:“主子,牛乳送来了。” 佟妃没有说话,立在一旁的万嬷嬷却向她们罢了罢手,示意她们撤下。 德珍舒了口气,随来时一样悄然退下。 走到屋子中间,在与珠儿错身而过的一刹,德珍讶然地看见珠儿端了半盆御用牛乳,而不只是饮用的一杯。待行至东次间的落地罩之时,她再略略侧目,余光所及,是佟妃正把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伸入铜盆里,温暖洁白的牛乳在佟妃手上溅起纯净的水渍。 ―― ps:快有事情生,望新老书友多多支持谢谢 ------------ 第十九章 书房初见 第十九章 书房初见 时近五月,早晚虽说还有些凉意,白日却渐是暑气蒸郁。 眼见这日头一天天燠热起来,总管张志高就请了佟妃准允,在承乾殿殿顶上和院子里搭了凉棚。搭好后没几天日头更热了,殿中的锦窗都支了起来,就到了该挂竹帘的时候。但佟妃的寝殿是不许一般宫人入内,这样一来,打扫殿宇挂竹帘的人手就显然不足。 于是,德珍和福英琢磨了一下,想向万嬷嬷提一提玉玲,看能否让玉玲早日上差,却迟迟找不到合适之机。 展眼已是四月末,离五月初五端阳节正好还有十日。早在几天前,万嬷嬷就对她们二等宫女说了,那天下午佟妃要去翊坤宫,找兰妃商量端阳节的一些事宜,让趁着佟妃不在承乾殿的空当,将门、窗各处的竹帘都给换上。 这日佟妃如往常一样,午起后用了一盏奶茶,就乘步舆先去慈宁宫。 等到步舆出了承乾宫,恭送佟妃离开的德珍,才随着一众人直起身。 刚一起身,张志高就睨着眼睛吩咐道:“洒家让人去取帘子,你们先回屋换了寸底鞋再过来。”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众人见张志高离开,也各自回屋里换鞋。 看了看已走远的众人,仍立在丹墀下的德珍,正凝眉思索着回屋后,该如何对玉玲说这事,福英已握了她的手道:“德珍妹妹,你可是在想玉玲的事?”见德珍点头,福英方又道:“虽答应了玉玲帮她,可不是一直没找到机会。(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我想一会儿回去,就如实告诉她好了。” 这句话正中德珍下怀,她也认为事已至此,与其隐瞒不如相告,毕竟玉玲还未痊愈,并不急于一时上差。 她二人如此一相商好,就一边相携往屋子走,一边各思等会的说辞。 然而还没有走上几步,却见玉玲急切地跑来,连大气也不及喘一口,便忙问道:“如何了?可和嬷嬷说过了?她同意让我上差了吗?”一连追问不迭,却久等不到回答,玉玲脸色霎变,一脸阴晴不定。 福英心性温和,不忍见玉玲失落,遂温声相劝道:“玉玲妹妹,我和德珍妹妹也才上差不到一月,有些话真不便找了万嬷嬷说。不过后面一有机会,一定会帮妹妹的。再则来日方才,妹妹又是嬷嬷挑的人,这上差也只是迟早的事。” 这番话似起了作用,玉玲已转缓了脸色,面露感激地笑容道:“谢谢姐姐们,是玉玲心急了。”说到这,又一脸担心的说:“倒是姐姐们,可千万别为了玉玲的事惹了嬷嬷不快,就像福英姐姐说的来日方常”还是个爱笑的姑娘,说着话就扬了笑脸。 不过玉玲的话虽是如此,可目中的失望仍落入德珍的眼里。 德珍眸光一转,扫过玉玲肤色不均的手背,心中已有劝辞。 执起玉玲的手,德珍声音惋惜,道:“妹妹玉手纤纤,怎这般不知怜惜?手伤还未好完全,为何急着当差?”见玉玲低着头沉默不语,德珍继续说:“后院的胭脂花开了,将花摘下捣取其仁,蒸熟后就是‘珍珠粉’,不但可以做妆粉,还可以均匀肤色。” 玉玲有些不敢相信,抬头看着德珍,目光却犹带希冀:“真的可以均匀肤色?”问得小心翼翼。 德珍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道:“若是不信,你可现在摘了胭脂花一试。” 玉玲喜不自禁,反握住德珍的手,连连道谢而去。 如此玉玲一事可暂时放下,德珍含笑的看着直奔后院的玉玲,却听一旁沉默多时的福英,道:“德珍妹妹,果真冰雪聪明。”话语意味不明,声音喜怒不辨。 德珍听得诧异,转头一看,福英笑容温和。她亦笑道:“福英姐姐兰心蕙质,妹妹何尝不羡?” 福英不语,二人只相对而笑,似是知己。 劝说玉玲耽搁一些时间,二人不再多言,匆忙地换上了寸底鞋,就赶去承乾殿。 承乾殿门口的丹墀上,张志高正指挥着环抱帘子的小太监,在席地上分类别放。 这些正由小太监们分放的帘子,都是宫中规格最高的,以斑竹、湘妃竹编织,并饰有各种图案的帘子。德珍她们留下的五名二等宫女,就要按着门帘、窗帘、图案来分别垂挂。 虽然承乾殿只有五间殿宇,她们相当于每人挂帘一间,但对于一向娇养的德珍而言,这样爬上爬下却是极不易。好在有福英与她一起,合两人之力,也顺利地将西次间和西暖阁的布帘子全换做了竹帘。 一番忙完,德珍满头大汗,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扶着出西暖阁的落地罩,歇气轻喘。 福英松下窗前的一扇湘妃竹帘,一转身,见德珍力竭似地靠着落地罩,不由一笑:“就快了,只差两扇门帘了妹妹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将帘子抱进来。”福英立在窗下,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翠色竹篾,有影影绰绰的光笼在福英曼妙的身姿上,越显得她身段柔软,温柔婉约。 德珍从左衣襟下拿着一块白绢手帕,轻拭着额头的细汗对福英谢道:“有劳姐姐” 福英但笑不语,与德珍错身而过,走向殿外取门帘。 福英走出暖阁后,德珍一人侍立在隔出次间与暖阁的落地罩处,不由地打量起这间作为书房的暖阁。 双交四菱花扇支锦窗下,有一张黑漆嵌螺钿花蝶纹大案,案上磊着佛经及名人法帖,并一套精巧雅致的文房四宝。案头又放着一座羊脂玉雕芦雁衔枝摆件,再一只青白玉雕松树纹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玉簪花。 若是坐在书案后,架起雕花支锦窗,对着窗外一株梨树读书习字,该是怎样的清雅有趣? 不再看这间书房,因单是书案一隅,已让人羡慕不已。 而在这羡慕之余,又不禁黯然神伤。 曾几何时,对着绣楼外的一株红梅,读书习字,弹琴吟唱,描红刺绣,便是她每日的生活。 可仅仅不到一年的光景,这一切的一切之于她,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了…… 思绪渐渐怅惘时,德珍没有察觉到周围出乎寻常的安静,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福英过来了吧。 德珍敛了敛心绪,脸上绽出清越的笑容,正要回头唤福英,却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喝道:“大胆奴才还不跪下”含笑回头的动作来不及收,入目就是一片宝蓝色银绣九云龙的图案在眼前晃动。 只一眼而已,却惊得德珍双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跪地的一刹,一双青云龙靴闯入眼里,她脑海里顿时全然空白,什么也不知道的一刻,身体竟像有意识地一样,匍匐叩:“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轻颤。 “恩。”一道她紧张地辨不出音色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接着就是一片飒沓的脚步声从身旁走过。 ―――― 凉棚:紫禁城的凉棚,用圆木作为支架,搭好后上边铺上苇席,用绳子捆扎好。它还可以卷起来,白天放下档太阳,早晚呢就收起来通风。(ps:一般是农历四月搭,顺便加一句,文里的月份都是农历。) ------------ 第二十章 惊鸿一瞥 第二十章 惊鸿一瞥 待一阵脚步声过后,德珍几近心跳停止,终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她道:“起来,跟着”张志高刻意压得极低的嗓子,仿若厉枭夜啼一样的刺耳难听,却让德珍听得暗松了口气。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依言而行,她蹑手蹑脚地爬起身,紧紧跟在张志高身后,朝暖阁挪着步子走进。 背向黄花梨木雕玉兰纹落地罩而站,目不斜视地盯着蓝缎鞋面尖头,余光能见鼻端渗着的细密汗珠。 这样拘谨地站着,就似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宫女,岂知德珍心下却是思潮涌动:皇上不是正驻跸南苑,怎会突然回宫?还毫无预兆的驾临承乾宫? 来不及细思这些,她已开始为自己提心吊胆,因为有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似在打量,又带侵略,无端端地让她一阵惶悸不安,而腮颊却又跟着泛起一片潮红。 愈地承受不住这道目光,德珍只好安慰地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八岁登基,十二岁大婚并亲政,十六岁除奸臣鳌拜,二十岁下令撤三藩的英主明君,当今天子爱新觉罗·玄烨。 他,是不会将目光投在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上。 可显然事与愿违,玄烨确实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只是在目中刹那划过的惊艳,已随着德珍的瑟缩彻底消无。 不过,这并不会让他对眼前的小宫女失了兴趣,此刻,玄烨就坐在书案对墙的木炕上端量着德珍。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女,面孔略圆,却是白里泛出红来,宛如珠玉一般润泽,显得清丽。梳着一条乌油油的长辫子,露出额头,以及一对不画而黛的秀眉,因低着头,眉下的五官却有些看不清了。但是初时的惊鸿一瞥,一个眉目精致的女子,穿着一身水青色旗袍,袅袅婷婷地立在那,对着自己回眸一笑;笑容明艳的样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由地,玄烨想再次一睹初时所见,于是道:“新来的?朕以前好像没在承乾宫见过你。” 好听的男音幽幽沉沉地传来,打破了德珍自我麻痹的心态。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暖阁中除了她,还有其他承乾宫宫女在,那也许问得就不是她了。 不再想这些无用的,德珍全神贯注起来,她左脚上前半步,双手扶膝盈盈一拜,而后起身答道:“回皇上,奴婢是去年入宫,今年三月初分到承乾宫。”宫规有制,主子问话时不可低头,德珍只有抬起头回话,并尽量低敛下双眸。 然而纤密的眼睫低低垂着,却仍挡不住前方灼灼的目光,德珍胸口狠狠漏跳一拍,紧攥的双手汗湿掌心。 较之德珍的紧张不已,玄烨却更闲适地坐着,饶有兴致地问道:“果真是刚入宫的,朕一猜就准”自语了一句,他又问:“叫什么?可曾念过书?” 德珍恭声回道:“奴婢乌雅·德珍……”刚回了她的名字,就猛然忆起万嬷嬷挑选宫女那天,也曾这样问过她;再一想那道让自己浑身不自在的目光,德珍硬生生地咽回了原本的话,另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奴婢只略识几个字而已。”答话时,声音细小如蚊妠,也不再抑制双肩的轻颤。 玄烨淡淡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目光却仍放在德珍的身上。 一时间,暖阁里寂然无声,针落可闻。 而此时,德珍心里的紧张,已被羞恼所取代——如此肆无忌惮的目光,就如当年做客叔祖父家,叔祖父之孙对她婢女的目光 甫想到这,德珍霎时冷汗涔涔,脸上煞白一片。 皇上乃九五至尊,怎可拿与凡夫俗子的堂兄相比?再则身为宫女子,在出宫前就是皇家的人,别说任皇上打量一下,就是……以身相许,也是理所应当……到那时,成为后*宫三千中的一人,出宫回家就成了永远的奢望,连那闺中的祈盼也将化为乌有…… 在转瞬之间,德珍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每转愈下,面上也露出了惶惶惊慌之色。 心中惶然下,她又深深明白御前失仪之罪,便紧攥着手,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这只是一种可能,没有生的可能冷静,她要冷静,决不可御前失仪 就在德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的同时,玄烨目中的兴味渐渐转淡,从德珍身上移开闲闲地看了看暖阁,复又意兴阑珊的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德珍正要说什么,暖阁门口已忽响起一声清吟的女音:“张公公,茶沏好了。”在安静的室内,如斯悦耳的声音,更宛若珠落玉盘,好听至极。 在场的人几乎都忍不住循声看去,想知拥有如此美妙声音的女子,又会是何般的花容月貌? 一下子,四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来人身上。 唯一一个没有随众看去的德珍,却毫无意外的瞥见了立在她侧的张志高,圆胖的身体与自己一样微微颤抖了下,随即就听张志高恭声笑问道:“皇上,这是今年三月才送来的清茶,奴才这给您端来?” 玄烨几不可见的点头,张志高忙转身走去。 德珍只听见张志高压得格外低得声音说:“你,进来”她低敛的眸光,就见张志高藏蓝色的袍子与一身袅娜的水青色袍子在眼前晃过,而那双她亲手绣上玉兰的蓝缎马蹄鞋,也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她的眼睛里。 德珍不由地在心底倒抽口凉气,继而颤抖的垂下双眸,心中默默道:果真是玉玲 —— ps:望支持,明天更新的早。 ------------ 第二十一章 胭脂花香 第二十一章 胭脂花香 宫中饮膳用水皆取自玉泉山之不落地泉水,是每日清晨由插着黄旗骡车满载覆盖龙缎的水桶送入。其水澄洁似玉,清洌甘醇,取此泉水煮茶,茶气如浮云蔽雪,茶香又清香高长。 揭开青山花水瓷纹茶盖,缕缕清茶芬香顷刻弥漫,闻者不觉精神一爽。 然而即使茶香如此诱人,立在玄烨身边的乾清宫总管太监刘进忠,仍习惯性地从怀中取出方寸大小的针囊,反复验过张志高端着的果盘与玉玲手捧的茶水,方准允他二人将茶果乘上红木漆金小炕几。 一番动作有条不紊且又悄然无声,暖阁里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安静。 玄烨端了茶盏,以茶盖缓缓拨着面盏翻浮的茶叶,低头品闻了闻淡雅清醇的茶香,却不待呷一口茶水,他“磕”一声合上茶盖,语气略有疑惑地说着:“不对,清茶茶气虽一向清香宜人……”说到这里,他骤然抬头,看向正欲退下的玉玲,眸中乍现一丝寒芒:“可朕怎还闻到另一股清香之气?” 一声问下,周围的空气陡然一凛,刹那间众人脸色猝变。 刘进忠面露惊惶,震诧道:“怎么会……奴才方才是验……”惊惶的片刻,刘进忠很快镇定下来,声色俱厉地瞪向玉玲,喝道:“大胆奴才,竟敢无视宫规律法,涂抹香粉魅上” 刘进忠虽长了一张老好人的脸,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但一板起脸却让人心惧胆颤。 玉玲被刘进忠这声厉喝,吓得一下子扑倒在地,泪如雨下地摇头哭泣道:“不是的……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抹……”话说得磕磕巴巴,显然已骇然之极。 刘进忠却视若未见,转身对玄烨打了个千儿,道:“皇上,方才验时银针未变色,可见这茶水并没有问题。而皇上会闻到另一种香气,依奴才看,应该是这宫女私自涂抹香粉,或佩戴香囊所至。 除非特殊节日,宫女一概不许描眉画鬓,佩戴装饰之物,玉玲明知却还如此而为……德珍微微抬眸,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地哭泣的玉玲。 玉玲一张满布泪痕的小脸,此刻却忽然一亮,急急忙忙地辩驳,道:“公公明鉴,奴婢真得没有涂抹香粉这香气,是奴婢方才蒸煮胭脂花沾染上的,绝不是奴婢胆敢有违宫例。”她梨花带雨的哭诉着,单薄的双肩剧烈颤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 玄烨好似对玉玲的话颇感兴趣,他坐直身子,咦声道:“胭脂花?你为何要蒸煮它?若朕没记错,胭脂花应该是用来做妆粉的。”后面这句话,虽没有明说,却也暗指玉玲即使今日没有涂抹香粉,却有私下制作妆粉使用之嫌。 玉玲一贯粗心大意,也不知她是否听出其意,就只对着玄烨的问话,事无巨细的一一答道:“胭脂花历来是做妆粉一用,可若捣取其仁,再用以蒸煮成粉涂在肌肤上,却可以均匀肤色。”口齿逐渐清晰,声音柔美,说时娓娓动听:“二十天前,奴婢在茶水房受了烫伤,幸是主子仁慈,命了外药房的一位太医为奴婢看诊,才免于留下疤痕。但灼伤处的肌肤,却灰白不匀,因而奴婢才蒸煮胭脂花,也原此染上花香。” 玄烨讶然:“不想这胭脂花花仁还有如此妙用” 玉玲却生怕玄烨不信,捞起袖口,亮出一截儿雪白皓腕,泪眼婆娑,道:“请皇上明察,奴婢确实句句属实。这手背上小块小块的灰白,就是灼伤后留下的。”话一说完,她就仰起面看着玄烨,面上犹挂斑斑泪迹,明眸微微一眨,便有晶莹的泪珠落下,好不惹人怜爱。 玄烨站起身,走到玉玲面前,执起她的手。 玉玲呆住,连哭也忘了,只愣愣地任玄烨扶她起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见状,刘进忠一个眼色使来,室内另外三人立马低头。 玄烨轻轻摩挲着玉玲的手背,目光专注的看着那些灰白,半晌口中才呢呢低语道:“手如柔荑,肤当如凝脂。” 玉玲茫然,眨着一双盈盈水眸,透着天真与迷惘。 “皇上,玉肌膏有淡化疤痕之效,这位姑娘兴许用的上。”刘进忠一旁躬身建议道。 玄烨眉峰微动,掠过一丝不悦,声音却温柔道:“玉肌膏祛疤功效不错,朕就赐你一盒玉肌膏,让你早日恢复原本的凝脂玉肤。” 玉玲闻言顿显不安,连忙屈膝福身,道:“奴婢卑微之身,玉肌膏却是御用之物,奴婢岂敢受用?不……皇上,奴婢用胭脂花……就是了……”声音又急又怯,似将泫然欲泣。 玄烨牢牢握住玉玲的双手,止了她的下跪,摇头失笑道:“好了,朕不勉强你用,你别如此着急。”笑声朗朗,神色悦然。 玉玲一下又呆了,仿若不明玄烨为何会朗声大笑,也似若不解自己哪里惹了他的笑。 玄烨却笑意更浓,目中趣味十足。 玉玲腼腆,瞬间脸红得似沁血一般,慌乱道:“皇上,奴婢……”声音不觉娇嗔,又不知该说何言。 这样的娇羞别有一番风姿动人,玄烨笑意深了几许,却不再朗声而笑,道:“你不愿用玉肌膏,朕说了不勉强你,那就赐你胭脂花好了。”说着,“唔”了一声问:“你叫什么?朕知道了,才好让人将胭脂花送你。”说这话时,玄烨已放开玉玲的手,负手而立。 玉玲似受宠若惊,怔怔地看了一会玄烨,才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忙不迭跪地叩行大礼,道:“奴婢玉玲,谢皇上赏赐。” 余音未尽,外面却蓦然响起一道唱喝声:“佟妃娘娘到――” 声落片刻,伴着一片略微急促的脚步声响,佟妃已携着万嬷嬷的手翩然而至。 一进暖阁,佟妃立时拨开万嬷嬷的手,福身一礼:“皇上恕罪”一声告罪后,方又娓娓道:“臣妾今日去慈宁宫请了安,就去了兰妃姐姐的宫里商议事宜。因再过七日就是孝仁皇后的三朝忌日,接着又是端阳节,所以一时商议的过久,才让皇上……” 话犹未完,玄烨已上前搀住佟妃,眉目间有温情涌动,声音怅惘道:“皇后她仙逝已经三年了,难为你和兰妃还时时记挂。”顿了顿:“这几年,也确实累了你们两。” “臣妾不觉辛苦倒是自皇后姐姐仙逝以来,真正受累的人却是皇上您。”佟妃感同身受的说了一句,抬起头,却见跪在地上的玉玲,她低低地“呀”了一声,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佟妃一贯温和的声音,却听得一直无声立在屋角的德珍心中一紧,却不待她得知玉玲的回答,张志高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悄声道:“这里没我们的事了,退下。”说时人已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德珍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个中利害,最后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玉玲,她也跟着张志高默然退下。 ――― ps:写完这一章,俺真觉得四四最可爱。 ------------ 第二十二章 孰是孰非 第二十二章 孰是孰非 默默从承乾殿退出,目之所及,几乎都是屏声敛息侍立在丹墀上的承乾宫人,而皇帝的卤薄却远远停留在承乾宫宫门外,难怪方才未听见接驾的动静。 在德珍对眼前情形一望而知的时候,张志高早拉了低头侍立着的青霞,快步走到丹墀边角,压低嗓子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是玉玲送茶果?珠儿她人呢?” 青霞完全不见平时的从容淡定,结结巴巴道:“奴婢也不知道珠儿领了您的话去了茶水房后,就不见回来……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成了玉玲端着茶果过来了……”说着,她惊惶地瞪大眼睛,捂着嘴“啊”了一声,紧张问道:“公公,是不是玉玲她在……御前……”想到种种可能与后果,青霞骇得陡然失声,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张志高见在青霞这问不出什么,他不耐地罢了罢手,打道:“没得事让你担,退下吧。” 一听到没事,青霞整个人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一下镇定了,还恭敬地福了个身方转身离开。 已镇定下来的青霞在回身退下时,这才注意到安静立在一旁的德珍,她立时目光探究的向德珍迫视去。 德珍抬眸,迎上目光,坦然一笑。 青霞怔了怔,随即微一颔,忙又快步走回殿外继续侍立。 目送青霞离开,德珍甫回过头,就见张志高莫测高深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又一时半会猜不出张志高眼中是何意,她只得福身一礼,转移了张志高的注意力,道:“公公,不如去茶水房看一看,想来更易弄清到底生了什么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张志高白净的面上眉毛一皱,点头道:“恩,随洒家去吧。” “喳。”德珍暗吁了吁气,恭敬地福身应道。 与张志高赶向茶水房,刚走进穿堂子,就听见那里头,人声嚷成一片,隐约还能听见骂咧的哭声。 张志高脸色一沉,三步并两步地进了穿堂子,高声怒斥:“都杵在这做什么,不知圣驾在? 这一声喝下,让原本吵吵嚷嚷的茶水房立刻一片安静。 拥在茶水房门口的宫人,也循着这声音转头一看,却见是承乾宫大总管张志高,他们连忙立好恭敬地叫了声“张公公”。 张志高脸色稍霁,却仍不予理会,径直向茶水房走去。 德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还没走几步,只见一名绿衣宫女从茶水房冲出,“咚”地一声跪在张志高的面前,抬起头,正是珠儿 珠儿脸色涨红,涕泪交加:“张公公,还请您为珠儿做主啊” 张志高皱眉,道:“怎么回事?你先说。” 珠儿呜呜了两声,狠狠啐了一口道:“玉玲那个小蹄子,为了在皇上面前露脸,趁奴婢不注意的时候,将一壶煮花的沸水全浇在奴婢手上了”说着她举起双手,两只眼喷火一样望着张志高,咬牙切齿说:“公公,您看,这都是玉玲那小蹄子害得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又不知天高地厚要攀高枝,万不可留在主子身边呀……呃……”情绪过于激动,喉头一哽,珠儿一时再难成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德珍往一侧挪步,目光斜斜的掠过张志高看去。 珠儿一双手又红又肿,因有些地方抹了黑乎乎的膏药,手一黑一红煞是醒目。 目光上移,看着珠儿涨红流泪的面颊,德珍心神不禁恍惚了一下,如斯一幕,犹像玉玲当日受伤的情形。 正当德珍犹感记忆重叠的一刻,张志高忽然对珠儿厉声谴责:“在宫中几年了,不知宫中最忌造谣生事你自己不谨慎伤了手,由玉玲为你当差,你还是非不分得编排她,洒家看你该回教习嬷嬷那,再待上一段时间才是” 一番训斥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刹那之间,他们每个人脸色骤然一变。 珠儿更如遭雷击般地呆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张志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张公公……她,玉玲那个小蹄子怎么可能……”她语无伦次地呢喃着。 这时,立在茶房门口的宫人们,又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我当时经过这了,看着好像是珠儿姐姐自己烫着手样的。” “想也不该是玉玲故意这么着,她平时对人就好,笑嘻嘻地一点也不摆架子。” “就是,这次肯定也是玉玲见珠儿姐姐受伤了,才替她当差的。” ……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 张志高眼睛不悦地扫向一众宫人,目光所过之处一一噤声低头,张志高方才随意唤了两小宫女,吩咐道:“珠儿手受伤了,你们将她送回屋去。” 两小宫女领命,上前架起珠儿。 珠儿当下被这动静猛地惊醒,不等两小宫女反应过来,她一下挣开小宫女的手,冲跪过去扯住张志高的袍摆,哭得声泪俱下:“干阿玛,真的是玉玲那小蹄子——” “珠儿”张志高端然一喝。 珠儿声音戛然而止,张志高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低声而沉缓道:“你先回去,是好是歹,一切等晚间再看。”说罢下摆一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珠儿呆呆地望着张志高的背影一会儿,目中愤恨的情绪渐渐退去,她缓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招了一名小宫女搀着她平静地回房。 眼见他二人离开,那些立在茶房门口的宫人,向着德珍一起拥来。 一个平时与德珍较好的小宫女,亲热的挽着德珍急急问道:“德珍姐姐,他们说你在承乾殿见到了皇上?皇上他长得什么样?可和你说过话?”话落,众人齐齐附和。 德珍闻言不禁记忆回溯,才恍然现,她竟没看清皇上的面容,脑海中只依稀记得皇上是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再多的也只是他声音干净醇厚,以及那道让她羞恼的目光……她摇了摇头,甩去这纷杂思绪。 可耳边却嗡嗡的响着,而这些响在耳畔的声音,不是问皇上就是问玉玲,德珍实在烦不胜烦,面上不觉带出几分:“皇上圣容,岂是我等可见?至于玉玲的事,当事人想来会更清楚些。” 宫中人最擅察言观色,见德珍面上有异,不约而同地讪笑离开。 不一时,穿堂子里只剩下德珍一人。 德珍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看见李公公在茶房门口说:“德珍丫头,愣在那做什么?”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福身问道:“李公公,先前在茶水房,究竟生了什么?” 李公公显然没料到德珍会这样问,他微怔了下,继而却是一笑:“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了”说时一边摇头一边往屋子里走去:“德珍丫头,难得糊涂呀这宫里最不缺得就是明白人……” 说话间,李公公话音低了下去,又依依呀呀唱起了不知名的乡间小调。 德珍面向茶房而立,良久,她扶膝道了个大礼,道:“公公的话,德珍铭记在心。” 李公公置若罔闻,依旧在炉火旁打着蒲扇,哼着他那乡间小调。 是夜掌灯时分,敬事房的小轿来到了承乾宫,停在了宫女住的低矮耳房。 玉玲在众宫女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带着蒸煮过得胭脂花,乘上小轿风风光光地出了承乾宫。 ———— 卤薄:皇帝的车驾、侍卫和仪仗。 ps:每天更新的很晚,抱歉,我从明天开始,会尽量在白天更。 (咕~~(╯﹏╰)b,俺新文在女频页都看不见人影,粉红票不好求,那亲们若喜欢本文,投推荐票或多点击、收藏吧。谢谢) ------------ 第二十三章 答应小主 第二十三章 答应小主 月色温柔。 四下里很安静,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德珍双腿蜷伏,面向半开的支架窗静静地躺着,仍然了无睡意。 漆黑的屋子里,又有窸窸窣窣的微细声音响起,这是今夜福英第十三次翻身了。 德珍百无聊赖的在心中默数,她想,今夜莫名失眠的人不止是她。 窗口渐有青灰色的天光透入,初夏的晨风簌簌吹过,侵入一片凉意,德珍下意识地笼了笼薄被,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耀眼的金光洒满人间大地。 德珍手捧着鎏金小痰盂,垂跪在佟妃的脚旁,滴滴地水声在头顶响起。 这时,东次间的湘妃竹帘撩开,小允子躬着身匆匆来禀:“新晋答应玉玲小主,来给主子请安。” 新晋答应,玉玲小主 这极轻的一句话,却如九天惊雷轰隆一响,令在场一众之人,刹那陷入微妙的沉寂中。 德珍漠然处之,听见上方的水声消失,她捧着痰盂躬身退立。 福英躬身上前,递上温热柔软的面巾,佟妃接过拭了拭嘴角,噙了一丝微笑,道:“玉玲确实是个有福分的。前些日子伤了手,还没来得及到我这当差,就已经成了皇上的人了。你们和她也曾是极相熟的,不过以后却是主仆有别,就一起见见吧。” 室内几不可察的沉默了一瞬,连同德珍在内的四名二等宫女齐声应“喳”。 小允子也闻音知雅意,当即躬身退出东次间。 须臾片刻,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后,竹帘再次被从外挑起。 小允子在前引路,后面,一位宫妃搭着一宫女的手徐徐走来。 德珍不由地随众抬头一看,不过一夜之间,曾与她亲密无间的姐妹,俨然已是陌生。 只见一身桃红色纱绣海棠纹单氅衣的玉玲,盘起辫梳成了短短的两把头儿,撇上一支小巧的如意扁方儿,并戴了一朵桃红色的大绒花;以往素净的面孔上,略施脂粉,就已是粉面桃腮,娇娇俏俏的模样儿,让人顿时眼前一亮。 一走进室内,玉玲立即拂开小宫女的手,向佟妃跪下请安,道:“嫔妾恭请娘娘金安。” 佟妃微微颔,笑容亲切道:“以后你我就是姐妹了,免礼吧。” 话音方落,立在佟妃左侧的宛如、梨绣,一个上前扶起玉玲,一个为玉玲搬了绣墩。 玉玲面似惶恐,又不敢坐,忙慌张福身道:“奴……嫔妾身份卑微,不敢妄与娘娘姐妹相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佟妃笑容不变,态度亲热的拉着玉玲坐下,道:“没什么敢不敢的你既是从我承乾宫出来的,又将入主贞顺斋,兜兜转转还是在这承乾宫,可不是你我的缘分,合该叫一声姐姐。” 佟妃的话虽是真诚,玉玲却依旧低眉顺眼地答话:“娘娘厚爱,嫔妾没齿难忘,以后定当尽心竭力服侍娘娘。” 佟妃未再勉强玉玲唤她姐姐,却面似亲姐妹一般亲昵的对玉玲好一番嘘寒问暖。 玉玲则一概低着头轻声回应,态度恭敬而谦卑。 德珍端然侍立着目睹这一幕,记忆中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与眼前这伏低做小的卑谦女子,却怎么也无法重叠在一起。 或许,真的是主仆有别,一切便也不同了……德珍纤密的眼睫低低垂下,阻隔了余光所能瞥及之处。 佟妃仍与玉玲叙叙地闲谈着:“……皇上文韬武略,乃天纵奇才,就连医理一术也多有涉及。昨日皇上还夸你是兰心蕙性,称赞说这侍花弄药是少有的玲珑心思如此一看,皇上和你也算是有一些兴趣相投了。” 闻言,玉玲笑容顿时一僵,她略略侧目向一旁扫去,见德珍如若平常的立着,她已又更低下了头,细声道:“嫔妾只是巧合懂这一点,娘娘谬赞了。” 佟妃一直端着温和的笑容,看着玉玲的目中却陡现一丝狐疑。 只在此时,竹帘外忽有人道:“主子,牛乳备好了。”话起之时,竹帘应声而开,晓冬端着一盆牛乳轻步走入。 青花双凤纹瓷盆里乳白色的牛乳微微荡漾,细密的波纹翻浮在红艳艳的玫瑰花瓣上,一双修长白净的素手浸泡在内,越衬得手白如玉。 玉玲眼底露出一丝明显的羡慕,震惊道:“娘娘,这……” 佟妃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多年养成的习惯,你没近身在我身边待过,许是不大清楚。” 玉玲忙收回惊讶,微慌乱地站起身,低头应道:“若娘娘不嫌,嫔妾一定每日近身服侍娘娘。” 佟妃诧异抬眸,随即却又失笑,道:“你也是这宫人们的主子,服侍我哪用得上你,有她们便可。”说这话时,目光瞥向一侧的德珍等人,复又看向玉玲亲善一笑道:“昨儿你初承恩,难为你今一大早就来给我请安,想必也有些累了,就先跪安吧。” 佟妃的话令玉玲想起昨夜,不觉面红心跳,却又听佟妃让跪安退下,她忙敛神应话:“嫔妾告退。”半羞半娇的盈盈一拜,端是一副美人粉面含春图。 佟妃眸光不禁一凝,看着身姿曼妙的玉玲消失在竹帘后,她语气立时淡了下来:“万嬷嬷留下,其余都退下吧。” “喳。”德珍随众宫人领话退下。 转眼间,室内只余佟妃主仆二人。 万嬷嬷从炕几上拿起一条温热的毛巾,动作娴熟地包起佟妃浸过牛乳的双手,问道:“主子,这玉玲今儿看着对您颇为敬重,可她不声不响地就承了宠,奴婢觉得……”话留一半,抬头看向佟妃。 佟妃秀眉一拧,骤然睁开双眸,眸光迫人:“六日后就是仁孝皇后的三朝忌满,时不予我,就由她吧” “奴婢明白了。”万嬷嬷恭敬垂,动作轻柔地取下覆着佟妃双手的毛巾,又从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白釉粉盒,以指腹从盒中挖起一抹玉兰香膏。 佟妃意态闲适地感受着清凉的香膏渗入肌肤,缓缓阖目,道:“机会也给了,但愿她别让本宫失望才好……”温和的女音渐渐消弭了下去,白润晶莹的香膏在手背上慢慢匀开,散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 ------------ 第二十四章 人各有志 第二十四章 人各有志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宫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后*宫众人的侧目,尤其是玉玲这种“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的事,更以火急火燎之势成了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才到承乾宫还没正式当差,一下就成了答应小主,这天生呀就是做主子的命” “可不是,我当初看她就是福相。”一个小宫女接口悄声说:“听说昨儿,德珍姐姐也在书房里,怎么就……?” “这叫同人不同命,哪能个个都是主子命” “……” 一个小太监声音陡然拔高,尖声叫道:“别说了,人来了” 围在穿堂子前的一大群人,见走过来的人中正有德珍,立马神色尴尬的噤声不语。许是有做贼心虚的感觉,他们又推起了笑脸上前招呼。德珍权作不知,逐一报以笑容回应,却只笑不语,端着刚清洗过的盥洗等物什,就与福英径自向穿堂子走去。 走进穿堂子里,隐约还能听到背后不时传来的议论声。 同端着盥洗之物的福英,不由地看向德珍,关切道:“德珍妹妹,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德珍一脚跨过漆红门槛,回身一笑:“福英姐姐,我怎会往心里去,你勿要为我担心。” 福英眼睛紧紧盯着德珍,温柔一笑:“这样就好。不过先前真吓了跳,但也恭喜她了。” 德珍赞同 1/6 ------------ 第二十五章 端阳看戏(一) 第二十五章 端阳看戏(一) 时光容易,区区几日转瞬即逝,就入五月。 五月初三,是仁孝皇后的忌辰,又满三朝,宫里因此举办了隆重的致祭礼,皇上也亲自行礼以示敬重悼念。 逾一日后,五五端阳节,为内廷一大节日。皇上携太皇太后、皇太后,并率后*宫诸妃避暑西苑,共度佳节。 是日辰初,一众仪仗卤薄煊赫的队伍离驾紫禁城,巳末三刻行至西苑。 因是午正时分,按例将开演《采药降魔》一戏目,不及收拾行囊,德珍忙与福英候在佟妃的步舆旁。 彼时临近正午,外面的日头渐盛,不过站了一会儿,就已是汗流浃背。 德珍低头而立,能感到额间有汗珠不断渗出,她生生忍住去揩汗的动作,转移注意力般地瞥向一旁。 身边的宫女们,清一色的淡绿纺绸夏袍,只梳一条辫子的髻上,今日却纷纷别了五毒花,年轻的面庞也蛾眉淡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青春的气息,眉宇间更有那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显而易见,此时的酷热难耐,已浇熄在雀跃的心情之下。 想起自己头上戴得那朵娇艳欲滴的石榴花,德珍也不禁含喜带笑,就连在烈日下的等候也似乎不再那么难熬。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佟妃终于妆扮妥当而来。 今日的佟妃,在小两把头间戴了一只白玉扁方儿,穿了一套藕色棉纱绣缠枝百合夏袍,足上一双白绫缎绣夏荷花盆底鞋,搭着张志高的手冉冉走来,鬓旁的一只大红老虎簪随之而颤,果真是淡雅多姿,气韵芳华。 在佟妃身旁,还跟着初得宠幸的玉玲,一身应时节的淡粉夏袍,虽不如佟妃雅致卓绝,却自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风姿。 “起驾――”一声尖着嗓子的叫起,惊起了林间的鸟雀翻飞,亦叫起了浩荡的队伍驶行。 一路上,德珍默默地随众徐行着,眼睛却不由地瞟向四处,打量这历经三朝的御苑。 这里不愧是一池三山所造的人间天堂,四下环绕着苍松翠柏,花木芬芳;又处处可见亭台楼阁,叠石岩洞;还有水面开阔的太液池,掩映着塔影湖光;绚丽多姿的景象,竟优美如仙境,精致似画卷。 德珍不容错眼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震荡,远远过庄严凝重的紫禁城,带给她的。 这里就是皇帝后妃的避暑之所吗?怎会和她曾读过的闲书所述一致,就如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一个样子若能一直住在这似如人间仙境的地方,会是怎样的怡情雅致?又会是怎样的优哉游哉? 正难抑心中的遐想与向往时,忽听太监尖细的嗓子又吊起:“佟妃娘娘到――”德珍猛拉回思绪,一凝眸,不经意瞥见扶着小宫女手一路步行的玉玲,她起伏的心扉忽然平静了下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这时,佟妃已一手搭着张志高的手,一手摇着一柄白杭绢宫扇,缓步走下垂着纱幔的步舆。 按例地,万嬷嬷随行佟妃右侧,宛如、梨绣随行在后,青霞、珠儿再随后而行。 不料佟妃刚下步舆,就向青霞、珠儿罢了罢手,淡淡吩咐道:“你们留在这,让福英、德珍跟着就是。”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让一行十余人一怔,青霞、珠儿二人更是怔愣当场。 然而不及他们反应之间,佟妃已转身,向纯一斋戏台款款走去。 德珍赶紧敛下惊讶,也再无法顾忌一旁青霞、珠儿错愕的目光,就与福英随行入戏台。 纯一阁戏台,是一座两层楼高的戏台,上层是用作看戏的楼阁,下层则是戏剧表演之地。又因纯一阁戏台四面环水,水中满植荷花,故而又名水座。每当夏日的微风徐徐吹拂时,有阵阵荷花的芬芳扑鼻而来,置身戏台不觉凉爽宜人。 德珍轻步行在朱漆阶梯上,犹感整座戏台沉浸于荷露清风之际,她已登上了二楼看戏台。 此时,看戏台除了正北面的五位雅座上空空如也,东西两面的雅座上却已坐满了恭候的嫔妃。她们一见佟妃上了阁楼,忙俯身行礼,口中齐齐道:“佟妃娘娘金安。” 佟妃走向正北面右侧的翟座上坐定,方含笑地看向一众妃嫔道:“妹妹们来得可早,平身吧” 一阵叮当环佩之响后,众妃才一一按身份位次归坐。 德珍立在佟妃的宝座后,目之所及,可将整个戏台尽收眼底。 这样的目视之下,心中虽早已有底,德珍仍不免有些震惊。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佟妃在宫中的地位,不但可以与御座同坐一处,更可以傲视群妃。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除佟妃以外的妃嫔,让她难压心中的好奇,趁着所站位置的优势,不着痕迹的端量众妃。 东西两面的阁楼间,各设有五位雅座,总共坐着十位妃嫔。她们十人个个都是出挑的美人儿,目光粗略的一眼瞥去,一时倒难以区分她们的高下。不过以周身气派而言,坐在西面、次位的两位妃嫔,应该就是荣、惠二妃。 此二妃分别是皇长子与皇三子的生母,皆居于正殿,掌一宫事宜,德珍下意识地对这二人多看了几分。 坐在位的女子,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容貌秀雅脱俗,目光温柔似水,举止落落大方,周身都散着一股从容淡定;只不过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唯一让人略略感慨的是,不解她眉宇间为何会萦绕着丝丝哀愁。 坐在次位的女子,有着与前者截然不同的气韵。她也是二十四五的样子,一双微微向上翘的凤眼,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再配上一张艳似桃花的面容,微厚的红唇,端是一个光彩照人的美丽女子只是这女子美艳是美艳,可她斜睨着看人的目光,略抬高的下颌,让她看起来有些盛气凌人,不易亲近。 甫看到这里,德珍不由蹙了蹙眉,就听那位容色艳丽的女子,掩扇一笑,道:“哟佟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们,一个比一个姿色过人,就不知哪一个才是皇上新纳的玉答应?”声音呖呖如莺啼。 ――― 西苑:明清两代的皇室御园,是皇帝后妃避暑之地,建立北京城内紫禁城西侧。 五毒花:石榴花、菖蒲、老虎花等都属于。专用于端午戴着的。 ps:这一章描写的太多了(下章没),没啥子剧情,俺不喜欢这些描写,感觉大家也不喜欢看这类吧。 惯常求推荐票和收藏,谢谢了 明日中午更新。 ------------ 第二十六章 端阳看戏(二) 第二十六章 端阳看戏(二)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在场所有人无一不知,宫女一律不许穿红衣。簇拥在佟妃身边的人,只有玉玲一人穿粉衣,并坐在一个绣墩上。如此明显的不同处,又怎会分辨不出人来?而之所有会这样问,无疑是暗讽玉玲的宫女出身。 德珍如是想到,不由瞟向玉玲。 玉玲已涨红了脸,看了眼说话的女子,就低低地垂着头,手死搅着宫扇坠子。 佟妃仿佛没听出话中的讽刺,一边随意地摇着宫扇,一边对玉玲和颜悦色,道:“玉答应,这位是大阿哥的额娘惠妃,你起来给她见个礼吧。”说完,复又看向惠妃笑容可掬道:“惠妹妹,这就是皇上新纳的玉答应。” 原来这容貌艳丽的女子,就是皇长子的生母惠妃,难怪她隐有一股盛气凌人之势……如此一来,先前那名气质出众的女子,应该是刚生下皇三子的荣妃吧…… 德珍暗暗思忖着,玉玲就已依言起身,向惠妃屈膝福身,声音婉转悦耳,道:“惠妃娘娘万福。” 惠妃像没听见般,也没让玉玲起身,就摇着扇子朝荣妃凑过去,吟吟含笑道:“荣妃姐姐,皇上五日前曾对妹妹说,他新纳的玉答应和妹妹声音相似,就像黄莺一样清清脆脆的,姐姐听着可觉相似?” 荣妃微微一笑,淡去眉间缕缕哀愁,对惠妃笑嗔道:“大阿哥都四岁了,你这个做额娘的还和新人拈酸吃醋这有谁不知道,皇上可是亲口赞过咱们的惠妃娘娘,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 惠妃对荣妃的话只笑不语,脸上却神色傲然,眼中也闪过得意色。(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荣妃见惠妃神色悦然,方转头对玉玲亲切一笑,道:“玉答应,你起来吧。”闻言,玉玲这才敢站起身。 待玉玲站起身,一直静静含笑看着这一幕的佟妃,这才摇扇一笑,另起了一个话头缓缓开口道:“杭州织造半月前送了一批新纱,正好用来做夏袍。就是不知妹妹们喜欢什么样的式样,才好吩咐了内务府去裁制。” 今年因是仁孝皇后的三朝忌辰,端阳节自没有往年热闹,众妃这一听要做新衣都来了兴致,当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一时间,笑语盈盈,好不热闹。 亦目睹了这一幕的德珍,对玉玲微微颤的双膝,也要选择默然垂眸之时,却忽感立在身侧的福英气息不稳,她奇怪地略略侧目一看,竟在福英眼底窥见一抹掩不住的惊艳。(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心下不觉纳罕,以福英的姿容并不比在座妃嫔差,能让福英惊艳的……心想之下,德珍已顺着福英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个极美的女子,便是与良玉相比也不逊色 就在玉玲紧攥双手坐回绣墩的时候,德珍已将那女子端详了一阵。 女子穿一袭绣牡丹的绯色夏袍,看样子与她年纪差不多,却生得艳若桃李,明艳不可方物,尤其是一双精心描绘的丹凤眼,让她不仅拥有惠妃才有的妩媚之态,还有着惠妃所不具备的脱俗之姿,可谓是媚而不俗。 如若良玉是月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么这名女子就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牡丹花乃是花中之王,艳压群芳。而在这倘大的后*宫里,唯一担得起“牡丹”之称的,只有曾得当今天子亲口喻以牡丹,且容貌艳绝六宫的宜贵人,郭络罗氏。 脑海里刚闪过当今天子对宜贵人赞誉的传闻,就听一个尖细的嗓音曼声高唱道:“皇上驾到――”长长地尾音久久不消,却紧接着又逐一响起“太皇太后”、“皇太后”、“兰妃娘娘”驾到的唱喝声。 听到此起彼伏的唱喝声,众妃嫔都敛起笑容,急急忙忙从坐席上起身,整理仪容准备迎驾。 德珍也忙暗敛心神,准备跟着佟妃身后迎驾,却见佟妃并未起身。 她诧异了一下,万嬷嬷已恭敬地扶着佟妃的手肘,低声说道:“娘娘仔细脚下,这有一道矮槛。” 佟妃侧,点头一笑:“有劳嬷嬷提醒。” 万嬷嬷愈加低头,以作回应。 佟妃也不再多言,率众迎驾。 眼见看戏台入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显出,佟妃率先俯身拜下,余下众人再随之而拜,齐声呼道:“恭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兰妃娘娘” 玄烨正搀着太皇太后走上看戏台,抬头略扫了一眼接驾的众妃嫔,便笑应道:“都起来吧。” 听到从前方传来的声音,德珍才随众人直起身,却也不敢看前方一眼,只目不斜视的盯着脚尖。 只在此时,一道略显沧桑却饱含慈爱的老媪声音响起:“你这丫头,从你服侍哀家午起时,哀家就说免了你的叩见礼,怎还处处拘礼” 服侍哀家午起……那说话的人,不就是太皇太后? 德珍胸腔猛然一震,忍不住在人群中偷偷抬眼。 已届六十五高龄的太皇太后,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看上去就五十出头的样子。苍苍白也梳成了小两把头,髻上虽只戴了一只赤金嵌红宝石的老虎花簪,却更能衬托她身上一种因长居高位而自然流露出的雍容气度。她目光十分的和蔼,不经意间却又乍现出一丝令人心惊的犀利,但再一看只会觉得她是一名和蔼可亲的老人,找不出丝毫的慑人之势。 可也是这样一位外表雍容慈祥的老妇人,辅佐了三代帝王,经历一次又一次宫廷政变,仍然屹立不倒也在十几年前,因这位老妇人下的一道懿旨,令她的祖父郁郁而终,令她的父兄背负了无尽重责…… 在德珍心绪震荡紊乱时,佟妃却就着太皇太后的把扶,顺势起身搀着太皇太后的右手,温婉一笑:“老祖宗怜惜臣妾,是老祖宗您仁慈、疼爱小辈们。可臣妾对您的恭敬,却是臣妾做小辈应尽的孝道。”太皇太后似让这番话说得服帖,眼角堆满了细密密的笑纹,慈爱不已地笑看着佟妃。 说话之间,玄烨与佟妃已一人一边搀着太皇太后在凤座上坐下,兰妃也在随之搀着皇太后在另一边的凤座上坐下。 见宫中身份最尊贵的五人入座,众妃嫔这才一一归位而坐。 这时,就有南府的掌事太监躬身上前,毕恭毕敬地立在龙座后,低声问道:“皇上,正午吉时将至,可是立刻开戏?” 玄烨听而不应,反向坐在左右两边的太皇太后、皇太后询问过,方微扬下颌,示意开戏。 ―――― 南府:清宫专司演戏的机构。 ------------ 第二十七章 端阳看戏(三) 第二十七章 端阳看戏(三) 一声令下,锣鼓“锵锵”而响,扮成道士、五毒精的南府太监纷纷窜上戏台。 这一出《采药降魔》戏唱得是,一名道士趁着蛤蟆精、蜘蛛精等在端阳正午退避时入山采药,五毒精得知后与道士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智斗法。最后,道士终于以神符收得五毒精,按龙宫秘方炼药,普济天下。 戏一开锣,五毒装扮的太监刚亮相,顿时赢得了一片喝彩声。 几乎整个二楼观戏台的人,都被吸引住了移不开眼睛。 德珍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眼见这出从没看过的戏剧,让因见到太皇太后的震惊,也被这戏的精彩分了注意。 这出戏很长,当唱第二幕五毒斗道士的时候,粽子及果品红樱桃、黑桑椹、八达杏等吃食,并午前刚浸了薄根的雄黄酒相继盛上了几案。 德珍捧着放有棉巾的碧叶盘立于佟妃的左侧,佟妃夹了一小口的肉粽慢嚼细咽下,向左侧看了一眼拘谨坐在小绣墩上的玉玲,微微一笑,轻声吩咐道:“宛如,下楼让人置张几案给玉答应,再备一桌吃食上来。” 宛如闻言愣了愣,才慢半拍地应下。 见宛如领命而去,玉玲慌忙地起身,却不想起身过急,绣墩一下子滚倒在地,弄出“咚咚”地噪音。 “怎么回事?谁弄出这么大得动静?”与佟妃比邻而坐的皇太后,不悦地循声侧目。 皇太后是先帝的继后,也是太皇太后族侄孙女。人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而已,但容貌平凡,体态微丰,不过一张圆润的脸上却有对温和带笑的眼睛,使她即使是在不快的时候,也依然是温温和和的样子。 一如此时。 却仍让玉玲吓得双腿一软,慌忙得伏地叩不迭道:“太后恕罪,嫔妾该死” 皇太后见状不由皱起眉头,佟妃忙从旁笑着解释道:“太后,这是皇上新纳的玉答应。”说着略看了梨绣一眼,梨绣忙会意地扶起玉玲,低头小声道:“玉答应,没事的,您还是先给太后见礼吧。” 玉玲本一惊之下慌乱不已,听了梨绣的话才略镇定下,向皇太后颤颤巍巍的一礼。 德珍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却再忍不住心中诧异,怪异地朝玉玲看去:玉玲向来活泼机灵,怎么晋为答应才短短十余日,她就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德珍狐疑的思量着,皇太后已笑逐颜开地向玉玲招手:“来,让哀家仔细看看,是怎般的妙人儿,能让皇帝喜欢” 玉玲听得皇太后这样说,红了脸,羞羞答答地走向皇太后。 皇太后刚执起玉玲的手,一个醇厚清越的声音蕴含关切地响起:“皇额娘,怎么了?”这道声音虽轻,却能穿过嘈杂的戏曲声传到所有人耳中。 众人不约而同的侧目而看,正见皇太后拉着玉玲的手,与坐在她右侧的玄烨交谈:“没事只是皇额娘在看是怎样的标致,才能入了皇帝的眼,让你都去佟妃那要人了”皇太后笑呵呵地打趣道。 玄烨眼睛往玉玲身上一看,随即漠然地调回目光,口中却是顺着皇太后的话,道:“就是因为表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好的,皇儿才会去表妹那要人想想,还是皇额娘了解皇儿”话说得一本正经。 “扑哧”一声,皇太后听得笑仰不止。 佟妃也因一声表妹,微微脸红,不由低头抿唇一笑。 皇太后又放开的玉玲手,指着玄烨直是摇头在笑:“皇帝呀你哟……”一时笑岔,半晌才收了笑容,又打趣道:“皇帝都亲口说了个个都好,本宫看着这一个二个也真是水灵灵的……”说着话,已侧目看向立在佟妃身后的德珍、福英二人。 突然,皇太后抚掌一声,像现什么事情般,忙招了佟妃凑过身,作势耳语状道:“你身后这两丫头,真真是样貌不俗,小心都让皇帝纳了去”一说完,板脸瞪了玄烨一下,眼中却有笑意流露。 玄烨面不改色的笑迎着皇太后的目光。 退至一边的玉玲,却在这一瞬脸色惨白,头越地低垂了下去,看似一副娇羞不已的样子。 佟妃目光温柔的凝视了玄烨一眼,回眸看着皇太后温婉一笑,道:“皇嗣兴旺,大清才会兴旺。这六宫的女子都是皇上的人,臣妾身边的人自也是皇上的人。若她们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臣妾都会感激她,更会将孩子视为己出。” 佟妃一番贤淑大度的话,却使原本欢悦的气氛略有沉凝。 玄烨今年二十又四,正当是青年英伟,原是不该有子嗣之忧。可玄烨大婚至今的十二年里,先后有七个皇子夭折早殇,现今存活的只余三子,其中一子还尚在襁褓之中。 而佟妃入宫也已十二载,却时至今日,更是从未传过一次喜脉。 皇太后的眼眶微微泛红,拉着佟妃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怅然道:“你是好的,一定会给哀家得个好孙儿。”顿了顿,双唇嚅嚅颤抖,声音已是哽咽:“……像承祜一样的好孙儿……” 承祜,乃玄烨的第二子,与孝仁皇后的嫡长子,也是玄烨最钟爱的一个孩子,却在其二岁时染病幼殇。 佟妃见皇太后眼角闪着泪光,抬头愧疚的看了一眼目含伤感的玄烨,反握住太后的手强作欢颜,道:“太后,您快看蜘蛛精被道士困住了”手指向戏台,声音陡然一高。 此时,已演到第三幕,道士略占先机,正欲反守为攻。 皇太后拭了拭眼角,也转露笑颜,笑容却略带勉强。 玄烨看在眼里,待要说什么劝慰,皇太后就抢先笑道:“皇帝,你先前不是说要去更衣,这会儿赶紧去了,再过三刻钟左右,可要唱到除五毒了”说时作了个赶玄烨快走的手势,随意就点了立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玉玲:“你……唔,就你跟着去伺候皇帝吧。” 玉玲自初次承宠后,又在白天陪驾了两次,就再没有被招侍*寝。这会儿能有接近玄烨的机会,她自是大喜过望,强抑下面上喜色,俯身一拜:“嫔妾遵旨。”说完飞快地抬眼看向佟妃,目中含喜。 佟妃似未察觉,只转眸凝向玄烨。 玄烨见已如此,便也只好起身,向皇太后告了声退,又向太皇太后告了声退。 太皇太后戏正看得津津有味,听了告退,她笑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不经意地掠过玄烨往旁扫了一圈,复又看着玄烨点头道了声“好,早去早回,别错过了下幕戏”,就又专注地看着戏台,或不时与坐在一侧的兰妃说笑几句。 这时,小太监已在玉玲的绣墩前置了小几,宛如领着三四名小宫女摆放起吃食。 德珍稍向侧后退半步,以让宛如她们盛吃食,眼睛就正好看见刚走过身边的玉玲,她目光微微一顿,心里也默默想道:若这就是你选的路,就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吧……一念完,德珍收回目光,却万万想不到下一瞬竟听“碰”地一声,紧接着就是玉玲惊声低呼。 德珍随众人转头而看,就见玉玲正摔在地上。 玄烨剑眉微蹙,看着地上的玉玲,正要吩咐左右扶她起来。玉玲却已感到玄烨放在身上的目光,忙不迭满面惶恐地伏在地上,紧缩在一起的身子瑟瑟抖。 “宛如,还不快扶玉答应起来”佟妃最先反应过来,又怕玄烨责怪玉玲,忙又赶紧道:“德珍,你代玉答应跟上伺候”语气略有焦急。 此言一出,让半月前亲如姐妹的三人,刹那间脸色骤变。 ―――― 《采药降魔》:这戏内容资料实在太少,好含糊的说,俺只好自己尽量圆全些。 ps:今晚更新有些晚,抱歉哈,卡卡卡了。这次再次吃了没大纲、没存稿的亏,俺想办法后面试着怎么写大纲,以便能准时更新。 再求推荐票和收藏,慢慢慢的爬新书榜。 ------------ 第二十八章 巧避茶房 第二十八章 巧避茶房 端阳午间正炙,外面暑气逼人。 德珍下了二楼,走入通往一楼更衣室的水榭,却只感凉凉清风掠荷池吹来,通体犹生凉意,不觉丝毫暑气。又一缕习习凉风拂来,身上水绿色纺绸夏袍被风一吹,感觉十分的舒服。她凝在地面的目光,看了一眼前方随风翻飞的明黄袍摆,及余光瞟见走在一侧的福英,心里不由地想起适才生的事。 适才在观戏台上,玉玲出人意料之外的摔了一跤,佟妃为了解围随意指了她替玉玲。 德珍为此还懵然的时候,愣住得玉玲被梨绣扶到一边。 皇太后见了,也应和了佟妃的解围,就继续起先前的打趣,一脸笑容的指着福英,莞尔道:“皇上才赞了佟妃身边的人个个好,自然要向佟妃讨人好,哀家这会就顺了皇帝的意,再加上她一起服侍皇帝更衣”略一停,眼睛瞅向佟妃,拿了佟妃开作玩笑:“就怕人人夸赞大度贤惠的佟娘娘,舍不得身边的人都去服侍皇帝了” 似真似假的话一说,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目光,立马紧盯向德珍和福英,死死地。 德珍顿感身上负力一重,只觉这迫视而来的目光,不仅有周边的宫女和太监,还有东西两座的嫔妃们。 德珍心头一沉,暗呼不好 皇太后和佟妃从一开始的话,就不妥当虽然只是一番打趣的玩笑话,可宫中对这一类的事最敏感。尤其是十几天前还有玉玲这个先例,并且承乾宫的明德堂还住着一位答应小主,就是三年前佟妃身边的大宫女宛心。 如此,两个活生生的列子摆在面前,不管皇太后和佟妃的话真假,她及福英就被拉到了众人眼下。 试问,同为宫女的有几个愿意看见再多出个玉玲或宛心?作为嫔妃的又有几个没有对以前的宛心、现在的玉玲不满? 这样一来,她二人岂不是要无故宿敌? 一念转动间,德珍让自己如若平常的侍立,仿佛服侍皇上与服侍佟妃更衣,对于她并无区别。 佟妃看向福英的目光闪了闪,随即与皇太后一唱一和起来,对福英吩咐了一句:“你也跟上去吧。”就转头笑看着太后,面色故作紧张道:“太后您看见了,臣妾可没有不舍得身边的人,您万万不能治臣妾一个不贤之罪呢”声音里却是一听就知的浓浓笑意。 皇太后听了,接着又是一两句笑闹,不觉间倒揭过了忆往时的沉滞气氛。 …… 再后来就是福英也不见半分雀跃的领命,与她一起随皇上去一楼更衣室。 回忆到此,德珍已将在观戏台的每一幕细细过量了遍,觉得这一切看似处处透着意外与巧合,却又莫名的感到有某些不对……或者是从佟妃让她和福英,取代珠儿同青霞随侍,就隐约透着一些……可又好像是合情合理,并没有可疑之处…… 沿着回廊一面走,一面凝神而思,不觉走到了更衣室门口。(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刚听到一声呼“万岁”的声音,就见前面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无视跪在地上的两名小太监,突然大阔步地朝更衣室里走去。 随行一侧的乾清宫大总管刘进忠,不妨玄烨陡变步伐,赶紧抢先一步走到门口挑起竹帘,向玄烨身后丢了一个厉眼过去,示意随行的人跟上。 德珍忙摒去杂念,紧跟上玄烨,匆匆步入更衣室。 更衣室内一应备齐,管事太监早一个时辰前就领了宫人们恭候着。 玄烨大步流星地一踏进室内,就径自在窗下铺有玉竹簟的木炕坐下,面无表情地抬起右脚。 德珍低着头,方追到木炕旁立定,还来不及轻喘口气,却见玄烨抬起右脚,她一时愣住。 随后入内的刘进忠,眼尖的看到这一幕,连忙疾步走上去道:“愣着作甚”边走边低声催促。 低低的喝斥声入耳,德珍登时明白过来,这是让她服侍皇上换鞋,就如以前父亲下差回府,与母亲一起为父亲换鞋更衣的婢女一样可即使她再明白不过,手脚却像失去知觉般,人就僵在那动弹不得。 行为虽这样的失常,德珍却感此刻她的头脑异常清晰,甚至还能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一名宫女,服侍皇上是理所应当,现在她必须为他换鞋但心里又下意识的抗拒,因为在这一刻,她竟然不能将玄烨当成皇上,而是将他看作一个陌生男子,这使她无法为一个男子,一个非父兄的男子换鞋更衣……又仰或是心底深处,她没有将自己看作一个…… 心底下的挣扎似十分纠结,德珍却也不过全身僵硬了一下而已。当她终于抗拒了心里地抵触,要蹲下为玄烨脱鞋,立在她身后的福英已走上前,在与她错身想过时,担忧的目光飞快地瞥了她眼,便已蹲着服侍玄烨换下及小腿肚的九龙靴。 换鞋时,有更衣室的小宫女捧着一双锦缎软鞋过来。 德珍却犹感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在她的身上。 好在这时,刘进忠说话了,声音带着几许少见的小心翼翼,一脸笑褶子道:“皇上,今儿来得赶,里衣熏好了,可外裳还需等会儿。”说这话间,四名小宫女捧着里衣鱼贯而来,刘进忠仍没停地说着:“……徐公公先前被叫去了观戏台的茶水房那,奴才手艺自不如他,可也……” 不等刘进忠絮絮叨叨地说完,玄烨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 刘进忠立马住嘴,向玄烨打了个千儿,转身指了德珍身后的一小太监,就躬着身子默默退出。 德珍看着玄烨已换了鞋将要站起,眼睛一下又转到小宫女捧的里衣,再见这间更衣室格外的清幽雅致,她一刹那变得极其不自在。正好此时刘进忠往这边一指,她心中一动,也不顾及室内剩下六七人的诧异,忙不迭和小太监一起快步走出屋子。 撩帘一出,刘进忠一回身,却见德珍随即走出,他脸色一沉,语气诧异而犀利:“你不是要服侍皇上更衣?跟洒家出来做什么?” 德珍一见刘进忠脸色,便知这一茬不好过。当时,她只想到在里面待得浑身不自在,又隐约感到今天事情有些怪异,就不由地直觉认为,若能离玄烨多远最好就离多远,一时却没多想还要应对刘进忠。 焦急间,察觉刘进忠的眼睛越犀利,德珍心头急剧一凉,刘进忠已目光凶厉地看着她:“恩?”怀疑意味甚浓。 德珍急中生智,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无异,她略吃惊地“呀”了一声,忙慌乱地低头福身道:“奴婢听公公说这儿的茶房没人,想着自己在茶水房待了一段时间……又见公公指了奴婢,就以为是公公让奴婢茶水房打下手,便跟着出来了……”说着,声音似无措地低了下去。 闻言,刘进忠眼中讶然一闪,随即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就停在德珍身上。 那讶然,应该是诧异她竟放弃了名正言顺亲近皇上的机会吧……德珍看见那诧异正略略猜想到,却感刘进忠的目光又瞬间犀利了起来,她一下又全身贯注,坦然地任刘进忠审视。 让人探究打量的滋味真不好受,德珍额头有汗珠划过低垂的眼睫,终于听到刘进忠对她道:“跟着去茶房吧,再跟洒家说说你可会煮茶什么的。” 德珍身子微微一晃,暗暗松了一口气,忙深深地副身一礼:“喳。” ------------ 第二十九章 奈何风雨 第二十九章 奈何风雨 “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是以,选用天下第一白的定窑茶瓯,盛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称于世的西湖龙井。让雪白的瓷色将杏绿的汤色衬托得越清澈明亮,并使饮茶的人在雪白的瓷色映衬下,清晰地看见西湖龙井茶嫩绿的叶底、在水中舒展绽放出芽芽直立的栩栩如生之态。 如此,便展现出了西湖龙井“色绿、形美”的二绝。 再则,以天下第一玉泉之水,冲泡顶级的西湖龙井,即使冲茶者茶技不高,也能冲出茶叶原本的若兰香馥,这便有了“香郁”一绝。至于“味醇”一绝,如同“香郁”一理,即有了唇齿留芳的味醇之感。 而这一切的准备皆源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今天子玄烨乃懂茶之人,讲究茶的原滋原味。 这样一来,将此盏茶奉上,即使不会赢得一声称赞,想来也不会受到责罚。 热得没有一丝风的茶房内,德珍手捧着盛有西湖龙井的定窑茶瓯,立于刘进忠的面前娓娓道出以上说辞。 含着芬馥清香的袅袅雾气在瓯口缭绕,隐于香雾后的如花容颜是朦胧而神秘。 刘进忠难掩惊奇地看着茶雾后的芳容,尖细的嗓子却不带丝毫起伏的平静道:“这就是你说得学了些茶技?哼……”刘进忠说到一个哼字,语气陡然一沉的说:“好大的胆子,如此得取巧,可知这是欺瞒圣听” 德珍如何不知她这完全是在取巧,可为了避开玄烨更衣的当口,这后面也只能想尽办法圆过去。 德珍心下打定主意,没有因为刘进忠突然难而慌乱,但面上仍露出害怕,声颤道:“公公明鉴,奴婢怎敢欺瞒圣听,这真是奴婢从承乾宫茶水房的李公公那学来的他就教奴婢泡茶不但要重视水、火候,更不能轻忽盛茶的器皿,茶的外观。奴婢想着夏日戏台下的荷池里碧叶白荷很好看,就想到用白瓷盛绿茶……” 似惶恐得略显语序紊乱的话尚未说完,随来的小太监已在刘进忠耳旁低声提醒道:“师傅,这茶要趁热送上,皇上那也还等着……”话留一半不再说下去,却比了比端在手中的一盏青花瓷普洱茶。 刘进忠看着那盏普洱茶皱起眉头,道:“这盏放了,你去端她泡得那盏西湖龙井” “师傅?”小太监错愕的惊叫道。 “公公?”德珍喜出望外的叫道。 刘进忠看向德珍“恩”了一声,对小太监道:“还不快去换,难道还让皇上等咱们?”话中颇有厉色。 小太监赶忙将手里的普洱茶放到灶头,从德珍手里接过拖着西湖龙井的茶盘。 德珍手上一轻,迅即抚掌一下,乍喜道:“公公,这喝热茶虽能消暑散热,可也的吃些用些冰果才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刚走到门槛那,德珍又抓住门栏,急急忙忙地回身福了个礼:“奴婢逾越了。” 看到德珍急乱的样子,刘进忠忽然想起上月在佟妃书房的那小宫女就是德珍,眼底可惜之色一闪而逝,语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道:“不用你过去了,我已吩咐了人到前面送些吃食过来,你再这等人过来,打个下手盛盘好了一起送来。”说罢,也不再多耽搁,带着小太监往更衣室回去。 见刘进忠师徒走远,德珍才直起身,手扶门栏而立,望着远去的两师徒,她大松了口气,一脸细汗密布。 ―――― 冰果:清宫里将哈密瓜、西瓜等夏日各种杂果放入冰块里吃的,就是冰果了。 ps:实在有事,先上传这些,这章后面的明天下午补齐,从后天开始亲们放心看文,俺会找一个固定时间按时更新。(端阳这日写了好久,明天咔嚓掉这日,尽量将它写完。) ------------ 第二十九章 夏日暴雨 第二十九章 夏日暴雨 “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是以,选用天下第一白的定窑茶瓯,盛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称于世的西湖龙井。让雪白的瓷色将杏绿的汤色衬托得越清澈明亮,并使饮茶的人在雪白的瓷色映衬下,清晰地看见西湖龙井茶嫩绿的叶底、在水中舒展绽放出芽芽直立的栩栩如生之态。 如此,便展现出了西湖龙井“色绿、形美”的二绝。 再则,以天下第一玉泉之水,冲泡顶级的西湖龙井,即使冲茶者茶技不高,也能冲出茶叶原本的若兰香馥,这便有了“香郁”一绝。至于“味醇”一绝,如同“香郁”一理,即有了唇齿留芳的味醇之感。 而这一切的准备皆源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今天子玄烨乃懂茶之人,讲究茶的原滋原味。 这样一来,将此盏茶奉上,即使不会赢得一声称赞,想来也不会受到责罚。 热得没有一丝风的茶房内,德珍手捧着盛有西湖龙井的定窑茶瓯,立于刘进忠的面前娓娓道出以上说辞。 含着芬馥清香的袅袅雾气在瓯口缭绕,隐于香雾后的如花容颜是朦胧而神秘。 刘进忠难掩惊奇地看着茶雾后的芳容,尖细的嗓子却不带丝毫起伏的平静道:“这就是你说得学了些茶技?哼……”刘进忠说到一个哼字,语气陡然一沉:“好大的胆子,竟如此的取巧,可知这是欺瞒圣听” 德珍如何不知她这完全是在取巧,可为了避开玄烨更衣的当口,这后面也只能想尽办法转圜过去。 德珍心下打定主意,没有因为刘进忠突然难而慌乱,但仍面露害怕,声颤道:“公公明鉴,奴婢怎敢欺瞒圣听,这真是奴婢从承乾宫茶水房的李公公那学来的他就教奴婢泡茶不但要重视水、火候,更不能轻忽盛茶的器皿、外观。奴婢方才见到戏台下的荷池里碧叶白荷十分悦目,就想到用白瓷盛绿茶……” 似惶恐得略显语序紊乱的话尚未说完,随来的小太监已在刘进忠耳旁低声提醒道:“师傅,这茶要趁热送上,皇上那也还等着……”话留一半不再说下去,却比了比端在手中的一盏青花瓷普洱茶。 刘进忠看着那盏普洱茶皱起眉头,道:“这盏放了,你去端她泡得那盏西湖龙井” “师傅?”小太监错愕的惊叫道。 “公公?”德珍喜出望外的叫道。 刘进忠看向德珍“恩”了一声,对小太监道:“还不快去换,难道还让皇上等咱们?”话中颇有厉色。 小太监赶忙将手里的普洱茶放到灶头,从德珍手里接过放着西湖龙井的茶盘。 德珍手上一轻,迅即抚掌一下,乍喜道:“公公,这喝热茶虽能消暑散热,可也的吃些用些冰果才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刚走到门槛那,德珍又抓住门栏,急急忙忙地回身福了个礼:“奴婢逾越了。” 看到德珍急乱的样子,刘进忠忽然想起上月在佟妃书房的那小宫女就是德珍,眼底可惜之色一闪而逝,语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道:“不用你过去了,我已吩咐了人到前面送些吃食过来,你再这等人过来,打个下手盛盘好了一起送来。”说罢,也不多耽搁,带着小太监便原路回去。 见刘进忠师徒走远,德珍直起身,手扶门栏而立,望着远去的师徒俩,她松了口气。 不再看,德珍扶着额头转身回茶房,这才现一头的涔涔细汗。 不过现在一想,能避过刘进忠的质疑还真是险,就全凭猜,赌玄烨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怒气,会让李进忠无暇顾及身边其他……但也总算是过了这一茬,只是还在更衣室的福英…… 想到这里,德珍方舒展的秀眉又皱了皱,却也只能无所而为的回茶房。 茶房里的铁炉上还架着一壶玉泉山的泉水,正咕噜噜地响着,沸水不停地从壶盖浸出,落在烧红的铁炉上出一噗一噗的响声。 德珍捂嘴无声地“呀”了一下,赶忙一阵手忙脚乱的取下茶壶,坐在一旁的八仙桌边轻喘歇气。 奈何茶房不通风,又烧着火炉,就是打着扇子也架不住一室的闷热。德珍没坐一会儿就已是汗流浃背,不由地想起水榭间的阵阵凉爽,到底是贪图那水榭风光与惬意,她一番犹豫后,为自己寻了个在外等候的借口,便弃了看炉的芭蕉扇,走出茶房。 来到外面,夏日凉风习习吹来,果真顿感身心安恬。 再看四下竹木丛萃,百花织锦,水榭亭台掩映其中,风光旖旎,兼之四隅静谧无人。德珍犹感身心彻底为之一松,至少是入宫近一年里最轻松之时,让她不由自主地沿着水榭,捋过低垂的条条绿柳,意随心动地赏阅而走。 然,这一走,不觉已到园林深处。 待有心回返,却惊然现回路难寻,德珍着急不已,双脚又走得酸。 茫然环顾四周,仍是四下无人,倒有一座架于水上的六角小亭在旁。 德珍略一权衡当下,估摸晚回不会耽误送茶点奉上,便欲暂歇片刻再寻路而回。 走入六角小亭,亭子里有低矮的栏杆供人歇憩,德珍侧身靠坐一边栏杆,随意低头往栏杆外一瞥,竟然现有几尾金黄小鱼在水中嬉戏,不时有一两只格外顽皮的跳出波光粼粼的水面,煞是可爱。 德珍看得有趣,忍不住撩起尺寸宽的袖口,伏在栏杆上去轻触小鱼,却忽见散满金光的池面整个一暗,紧接着四周的竹木一阵哗哗作响,却是刮起了大风。 心里顿起不好的预感,德珍忙抬头一望,见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这一刻已是日色无光,恰被一片黑云遮住。 “糟了要下雨了”暗叫一声,德珍忙从栏杆上起身。 夏日暴雨说来就来,德珍刚一起身,倾盆大雨入注而下。 这时候,天色越来越黑,雨也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水面地间,此时再想要回茶房,已是不成了。 德珍欲哭无泪地走到亭子正中,以防被斜飘进亭内的雨水溅上,又无奈地投目在鱼儿游水之处,而那先前还游曳的鱼儿已不见踪影,看来只剩她孤身一人在此了。 正这样想着,远远地传来一阵急促而微重的脚步声。 “谁?”德珍一惊,猛然回身看去。 话音未尽,一道电光在眼前一闪,立时轰隆一声,一个霹雳骤降,震得人心胆一颤。 ―――― ps:求推荐票与收藏谢谢^_^ ------------ 第三十章 美人惊心 第三十章 美人惊心 电闪雷鸣后,昏暗的半空中雨水湍急,就像迅猛直下的瀑布一般,咚隆隆地冲刷地面。 德珍用眼睛惊恐地盯着闪电,这时回眸一看,只见那个从雨里跑来的身影,与她相距不远。隔着水雾蒙蒙的雨幕,隐约能看清来人外貌,是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男子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直接跑入了亭子,身上石青色绣四爪金龙的棉纱蟒袍霎时直入眼里。 德珍猛低下头,握紧双手,在那立住不动。 低垂下的眼睛,看清男子黑靴上的龙纹,德珍心中惊骇更甚,团团疑云越滚越重。 今日端阳午宴,并没有宴请众朝臣,就是宗室皇亲也没有邀请。可眼前的男子分明不是皇上,也绝不会是侍卫、太医之流……而那一身只有功臣或亲王才能穿的四爪金龙蟒袍,还能在皇家御苑里随意出现,说明这人身份绝对不简单,一会儿必有他的侍人寻来……若让人现她擅离职守,与他孤男寡女共处这僻静之地,到时她恐怕难以自圆其说? 一念转过无数个可能,突然看见那双绣云龙纹靴向她靠近,德珍一惊,如避洪水猛兽一样旋即退开,就见那人顿时刹住脚步,随后一个低沉的男音在亭中响起,是他迟疑的解释道:“别怕,我只是路经此地避雨……”略一沉凝,男子转而问道:“倒是你,为何在此?若我没记错,这里一向人烟罕至,不该有人在此出现。”语气虽轻,却自有一派威严慑人之势。 德珍刚一避开,便已开始后悔,又听男子盘问,更是懊悔不已。 然而事已至此,德珍无法,只得福身回道:“奴婢是新进宫女,为给主子采送石榴花去戏台,一不小心迷路又见天色乎变,就提前避雨在此。”话有真有假,只愿就此蒙混过去。 “哦?”男子喜淡淡的应了一声,再开口,语气已是严厉的逼问:“主子,你的主子又是谁?兰妃还是佟妃?或者是荣、惠二妃中的一位?可她们并无一人喜欢石榴花” 这男子竟如此了解后*宫诸事,德珍惊愕抬头,只一眼她又迅疾低头,心中正惶惶不安,忽见男子伫立的地方一片水渍,她灵机一动,便道:“虽是炎炎夏日,淋雨受凉却也不可轻忽。奴婢这有一块新做的绣帕,还望大人不嫌,略擦一擦也是好的。”说是掏出一块绣梅锦帕,恭恭敬敬地高举递上。 男子显然没料到德珍态度遽变,他微怔了一下,皱眉盯着那块锦帕半晌才接过,看了一眼锦帕上那株有六片花瓣的梅花,轻咦了声道:“这上面绣得是报慈寺的宋梅?”没等德珍回答,他又道了句“你有心了”,便以帕擦拭面上雨水。 德珍见男子没再多问,正半侧过身整理仪容,她忙草草行了个礼,口中并同时说道:“主子那还等着复命,奴婢先行告退。” 一言未完,人已跑入雨中。 外面的雨下得极大,一阵紧过一阵,雨水打在身上,就像无数小石子砸落在身。 德珍却犹自不觉,只感心里仿佛揣了一面急鼓似地,怦怦地响个不停。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攥着长及脚踝的长袍渐渐从亭子外跑远,却隐隐约约地好似还听到一个太监的声音从雨声中传来:“原来在这,奴才可找了您好一阵……”听到这话,她不由地跑得更快。 一路慌不择路的狂跑,竟让她跑到了更衣室。 德珍喜出望外,正打算悄然返回茶房,却听墙角边有喁喁的说话声。在墙角处,有一扇破子直棂的观景花窗,因听到福英的名字,她便停住脚步,靠在花窗一边的实心处,听她们说福英的事。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那叫福英的,听说和新晋的玉答应曾经是一个屋的。这有一样学一样,哪怕以前没那个心思,现在有个这好的机会,她还不好好得抓住”另一个女子的声音笑啐道:“瞧你眼红得劲说这话也不嫌酸” 头一个透着酸味的声音,德珍听出来了,是说福英她……可能正在承恩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一闪,德珍双脚倏然就是一软,似要无力滑到在地,又恐花窗内的两人现,她忙强打精神默然离开。 本是返回茶房的路,德珍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更衣室入口的正面,立在一处嶙峋的假山后,窥望更衣室正间外的情形。原以为不会看见什么,却意外地看到宫中最常见的一幕——仗势欺人 此时,大雨势头已小,乌云渐渐散去,隐有放晴之态。 随着放亮的天光,德珍清楚地看见,跪在雨地里的人,不是福英又是谁? 福英不屈地挺直背脊跪着,却又态度恭敬地低眉敛目,而居高临下立在她前面的女子,正是在观戏台上让德珍惊艳的宜贵人。 宜贵人娉婷地立在那,身边有宫女撑着一把白绸伞,为她遮挡细绵绵的雨丝。这样凝目望去,端是一副水帘迷蒙的静默美人图。然而这并不是一副真正供人欣赏的画卷,画中艳若牡丹的美人儿也不是静止不动。 “当啷”一声脆响,只见宜贵人从髻中抽出一支赤金红宝石簪,毫不在意簪子的名贵直接扔在地上。而后凤眼轻轻一挑,明艳一笑,曼声说道:“皇上御赐的金簪,让你给撞在了地上,你说该怎么赔?” 福英垂不语,只有笼在身侧紧攥的双手,昭显她此刻的不平。 宜贵人娇声一笑,笑靥如花,慢条斯理道:“不说是吗?那让我帮你选择可好?你已经因当差不当罚了跪,是不能再受相同的责罚了。”她单手支颐,看着福英状似思考了下,忽然俯身挑起福英的下颚。 “小主,当心淋雨”见宜贵人探身出了伞下,一旁的小宫女忙撑伞过去。 宜贵人不予理会,只细细盯着福英秀丽的容颜,目中绽出阴魅而狠厉的冷光,粲然一笑:“真是一个美人呀这般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何其珍贵,就不知与皇上御赐之物相比如何?”说着她又细瞧了瞧,轻轻“唔”了一声,叙道:“都说世间女儿容貌最珍贵,我想也能相比一二了这样吧,就用你的容貌来赔” 一个赔字落下,一动不动跪着得福英,浑身急剧一颤。 ———— ps:谢谢支持的亲们,话说能有推荐票或者粉红票支持就够,pk票有些浪费……咳咳,留着购买它的币,能多看些文的说。(咕~~(╯﹏╰)b,西区,就是说你,还有给俺投pk票的书友。) 蒙脸,涨收藏吧,为什么收藏不动,是偶写得不好吗?呃,我自己倒写得挺high滴⊙﹏⊙b —— ------------ 第三十一章 原来是他 第三十一章 原来是他 福英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震,分毫不差的落入宜贵人眼中,她终于满意地笑了,那是一种自眼底漫出的笑意。 在笑时,宜贵人又直立起身,以鞋头踢了下金簪,到福英的眼皮底下;倨傲的睨视着福英,眼底眉梢尽是厌恶:“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既是佟妃的人,我自会给你个恩典,就自己动手吧”见福英僵住不动,宜贵人不耐烦道:“还不快” 语气凌厉的催促,让福英再难保持沉默。 只见她单薄的双肩剧烈一颤,右手颤巍巍的伸向那支金簪,手却在刚伸出去一半的时候,突然匍匐在湿漉漉的雨地上,竭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道:“奴婢知错,请宜贵人恕罪。” “知错?”宜贵人嗤笑一声,问:“你可知什么地方错了?” 福英默然片刻,正要答话,宜贵人抢先道:“错?不,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声音铿然。 既然没有做错,为何还要针对福英……匿身在假山后的德珍,听得满腹不解。 福英亦是不解,不由错愕的抬眸,迷惑的望着宜贵人。 宜贵人冷冷一笑,骤然上前一步,捏住福英的下颌,涂着鲜红丹蔻的长指甲深深陷入福英柔嫩的肌肤。 福英不禁仰起头,面露痛苦的吃痛一声。 这个时候,雨停了下来,天已放晴,树叶上的水,在阳光下变得晶莹剔透,从叶尖上一滴滴的落下,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有一滴雨珠落在德珍光洁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沁入感,令她瞬时起的冲出去的念头,在下一瞬已被浇熄,她仍留在原地窥视眼前一幕。 彼时,宜贵人正捏着福英的下颌直起身,福英终不堪肌肤的疼痛,顺着宜贵人手上的力道忍痛起身。 感到手指间有些许的粘腻传来,宜贵人凤眼微微一眯,紧盯着福英终难掩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字吐词清晰的说道:“错,不在于你做了什么,而在你本身就是错”声色俱厉。 随着宜贵人阴冷的话语道出,福英胸腔渐渐起伏,有“呃呃”地抽气声溢出白的双唇。 宜贵人视若无睹,依然狠掐着福英的下颌,脸色不变的说道:“谁叫你容貌不俗,佟妃又打算让将你送出去,以分得皇上的宠爱”说到这,她明艳的容颜凶狠了一瞬,切齿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心争宠,也不管佟妃拿你作何用,只要是妄图分走皇上宠爱的,就是我郭络罗?怡心的敌人” 掷地有声的将最后一个字说完,宜贵人右手狠狠一松,长长的指甲在划过福英下颚时,站立不稳的福英脚下一个踉跄,随即重重地摔倒在地。 福英 ――德珍双手猛地一下捂住口,瞪大眼睛,看着福英血淋淋的下颌。 宜贵人也看着福英,却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福英,语气已显咄咄机锋:“给我划” “不……”福英撑在地上喘息了一声,忙在地上跪好,泪如雨下的乞求道:“宜贵人恕罪,奴婢真的从没妄想过,更没同皇上生过什么――”话戛然而止,却是宜贵人一个眼刀扫去,凛声截断道:“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 闻言,福英身上骤然失力的瘫软下来,一双已被鹅卵石地面磨破的手,毫无痛觉的撑在地上,那双渐渐凝满绝望的眼睛看着金簪,颤声道:“不敢劳宜贵人动手。”她一边说一边紧攥金簪,一分一分地逼近惨白的脸颊:“……奴婢自己动手就好……”话还没说完,一个看着颇有几分机灵的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从水榭远远跑来,不及歇口气,忙不迭的凑到宜贵人耳边小声低语。 一番低语后,只见宜贵人脸色瞬间一变,扭头恶狠狠地瞪了眼福英,大为不甘道:“今天且饶了你,下次若再撞到我手上,你就小心些”说话,立时瞥开眼,不去看欣喜若狂的福英。 许是感到宜贵人的不悦,立在她左右的那小宫女和小太监,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去。 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的德珍,这时却是大松了口气,浑身无力地转身背靠着假山。 然而,不等德珍一口气松完,只听一太监扬声高喊道:“皇上驾到――裕亲王到――” 德珍背脊一凉,身形僵硬的转回身,就见两个高大的男子走来。 这两名男子都拥有出众的外表,只是在同样挺拔的身形下,一人稍显清瘦,一人略觉魁梧。 清瘦的一位自然是当今天子玄烨。 他一身明黄色五爪金龙蟒袍,在耀眼的阳光下格外的炫目,让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这可能与身穿着象征天下权势的龙袍有关,却更与他自身的外貌气度相关。只见他面如冠玉,目若点漆,端是英姿非凡……这是德珍第一次正视玄烨,觉得他若没有一身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再褪下这身九五之尊的明黄色龙袍,便是书中所述那般――当是一位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 刚想到这,德珍双颊灼烫,目光忙从玄烨的脸上移开,粗略的掠过那名该是世祖皇帝第二子,与玄烨兄弟感情甚笃的兄长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因是匆匆一瞥,只觉福全长得剑眉星目,甚是英武争气。 在德珍凝目望去的时候,地上已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 宜贵人也忙迎上前,低头福了一福,落落大方道:“皇上万福。”略一顿,身姿轻盈的一侧身,又给福全行了个礼:“裕亲王有礼了。” 福全礼貌的颔,目中隐着一抹淡淡的疏离,默然的立于玄烨身边。 玄烨双手扶起宜贵人,目光温柔:“留你一个人在这,有些无趣了吧。” 宜贵人顺势起身,转眸而笑,笑容明**人,声音温软:“并未等多久,臣妾怎会无趣。”话一停,漂亮的丹凤眼飞快地睇了一眼玄烨,复又低低的垂下,连同声音也一并低了下去:“再说能等皇上,臣妾高兴。”几不可闻的话语方落,宜贵人蓦地抬头,下颌微扬,目光大胆的看向玄烨。 玄烨朗目含笑,没有因为宜贵人僭越的动作不悦,却也不再多言,向跪地的众人道了一声起,便朝更衣室一抬手,道:“二皇兄,淋雨易招伤寒,你先换了朕的常服,等奴才将你的衣服送来,我们在同去戏楼。” 福全颔,不卑不亢的推拒道:“谢皇上厚爱。不过微臣若穿皇上的常服,却也是于礼不合,有违祖宗家法。” 玄烨摇头,语气无奈:“二哥,你我自家兄弟,何来这多礼数。”话中亲昵之词,尽显玄烨的看重之意。 福全仍然垂不语,没有半分的受宠若惊。 德珍却是大吃一惊,眼睛怔怔地望着福全,目光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意料之中――半个时辰前,亭中遇见的男子竟然就是他 ―――― ps:求收藏,推荐票,小粉红。^_^。 ------------ 第三十二章 雨过天晴 第三十二章 雨过天晴 这个低沉的声音,这身石青色蟒袍,她怎会一时忘了? 这分明就是在亭中避雨的那男子,而他竟是当今天子的异母兄长裕亲王不仅如此,他现在还和皇上在一起……若先前她不是早走一步,岂不是会和他们撞个正着? 德珍又背过身,倚着假山而靠,手紧压住胸口,心里一阵后怕。 正在这时,玄烨微含讶然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不是你先前还戴着的簪?”说时步子一停,眼睛从浑身湿透的福英身上掠过,转向走在一旁的宜贵人。 宜贵人笑容只是僵硬了一瞬,随即翩然跃前数步,在玄烨的面前拜下:“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转回身,又看见这一幕的德珍不免暗暗诧异,嚣张跋扈的宜贵人竟会有如此温婉一面。 玄烨抬手,随侧的宫人忙去搀扶宜贵人起身,宜贵人却犹自不起。玄烨只好道:“有罪,也要先告诉朕是何罪,你起来说吧。” 宜贵人哽咽道:“臣妾折坏了御赐之物,那是皇上赐给臣妾的……”说话间她仍未起身,反而越的俯了下去;哽咽的声音,惋惜的语气,好似不为自身自罚担忧,只是满怀伤心金簪的折损。 玄烨见状不觉一动,亲上前扶起宜贵人,道:“一件赏玩之物,不必太过介怀。就是要治罪,也要朕弄清前因后果才是。” 宜贵人这才起身,狭长的凤目隐现莹莹泪光:“臣妾簪没戴稳,不想同人一撞簪子就掉了,让地上污水给脏了。”她的声音越说越柔,软吟吟地十分悦耳:“那可是皇上的御赐之物,却让臣妾这般不小心弄坏,臣妾实为有负皇上厚爱。” 一番说辞声情并茂,却教默然立于一旁的福全微微皱眉,不着痕迹的退开半步。 玄烨自幼习武,外表虽似白面书生,其骑射功夫却不下一般的好手,当下就敏锐的察觉福全的疏远,他面上的温柔也随之淡了下来,道:“是谁撞了宜贵人?”虽在问话,眼睛却盯着福英。 见玄烨的面上柔色顿消,宜贵人神色诧异了一瞬,已静静地立在一侧不语。 德珍却因玄烨的问话,心被紧紧地提起,目光担忧的望着福英。 一直低着头的福英,这时忽然直直跪下。 更衣室的掌事太监列众而出,躬身禀道:“回皇上的话。宜小主见外面雨小了,出来走走,谁知被这宫女冒冒失失得给撞了。”顿了顿,朝后瞥了眼福英,旋即又补充道:“宜小主见这宫女是佟妃娘娘的人,就是差点被撞得摔倒了,也没责罚她。不过这宫女到底也是佟妃娘娘身边的人,听了宜小主不责罚的话,仍执意跪地请罪。” 话音落尽,四下一片安静,当时在场的一众人,竟无一人道出事实 德珍听得胸口一震,双手不自觉的一握――青天白日下,竟然这样堂而皇之的欺瞒圣听 可这就是皇宫,再真实不过的皇宫 难怪入宫之前,父亲会那般严厉的告诫她,让她忘记祖母的临终之言,定要平安出宫。也难怪在祖母病逝后,母亲还是无法对祖母心存介怀,仍怨怪祖母加在她身上的枷锁。 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地方,父母又怎会放心她待于此? 想起在家中,她听老嬷嬷讲宫中诸事时,总是一通百通,很快地自思出个中道理,母亲却反而更加担忧的看着她。原来最了解她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疼爱她的母亲……果真于她而言,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却又…… 不再想下去,德珍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实,又心怀担忧的向假山外望去。 就见宜贵人笑看了眼掌事太监,趁着玄烨开口再问之前,欠身道:“皇上,这并怨不得他人,怪只怪臣妾粗心大意。再则就是惩罚,这宫女也担了应负的责任,她这不是也淋了一场雨吗?臣妾恳请皇上原谅这宫女的无心之失。”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宫女,玄烨怎会多费心思,他含笑的赞了一两句宜贵人,吩咐她起来,道:“你也无需再自责,一只金簪而已,朕再命人送你就是。” 宜贵人闻言又一欠身,妩媚一笑:“谢皇上赏赐。” 玄烨颔,笑看向福全:“朕方才喝了一盏龙井,是用定窑茶瓯沏的,倒是觉得新奇。二皇兄,正好也品一品可觉不同。”说着又觉不可思议的摇头笑笑:“居然还是一个小宫女沏的。” 福全笑应道:“托皇上的福了。” 说话中,一行人再次举步向更衣室走去。 路经全身匍匐在湿地上的福英,谁也没有为她停留半步。 只在走到更衣室门口时,宜贵人对玄烨说了几句,有她身边的小宫女跑回去扶起了跪地的福英。 就这样,一场由宜贵人演得金簪之戏,不过寥寥数语便落下帷幕。 德珍看着空旷的院中,一个激灵回过神,抑下欲上前探福英的冲动,她摒去一切杂思向茶水房跑去,终赶在刘进忠之前到达。 按例一番令她不敢掉以轻心的盘问,刘进忠才敛下目中犀利道:“你俩姐妹倒殊途同归了,本想让你亲自送茶……”一句低声的感慨未完,只朝德珍摆手道:“罢了,去沏两盏龙井,就自己在这熬些姜汤去去寒。” 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雨后,茶水房里依旧闷热不已,德珍抹了抹额头有些炙烫的细汗,用剪得短短的指甲死死掐进手心里,提起精神作势不知的问了一句福英怎么了,得到了意料之中刘进忠的打话语,她便依言煮水泡茶。 这一次的煮水泡茶似乎特别的漫长,德珍不知她究竟用了多久的时间,刘进忠才带着端茶的小太监离开。她无力地倚在门栏口,看着渐渐走远的刘进忠等人,又拿手背拭了拭渗满细汗的额头,似乎真得有些烫,难道真是染了伤寒? 这时,只剩德珍一个人在茶房里,自无人回答她的呢喃自问。 走回茶房,她一看灶台上的瓷碗里,有刘进忠吩咐小太监切好的姜片,不由笑了笑。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待要架锅烧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撑着灶台走到门口的八仙桌那坐下。 正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只听见青霞的声音从茶房外传来,好像在说:“嬷嬷,奴婢问了,德珍她在茶房里煮茶,人应该还在这里的。”德珍听到这一句,还在想是否来人是万嬷嬷,她们人已经走了进来。 万嬷嬷一见德珍狼狈的样子,一向面无表情的容长脸上,立时眉头一竖,正言厉色道:“福英弄成了那样,怎么连你煮个茶也能煮成这样,难不成这茶房没屋顶还能漏进雨?”声音不觉拔尖。 这大概还是自己第一次见万嬷嬷生气吧……德珍有些恍惚的看着万嬷嬷想道。 一念想毕,德珍强撑着力气起身,要给万嬷嬷福身拜下。却在这拜下的一瞬,她忽然格外想念母亲的怀抱,就像以前每一次生病的时候,那般渴望母亲温柔的抚慰。她想,自己可能真的是受凉了…… “德珍”看着突然倒地的德珍,青霞大惊失色道。 声音传到耳边,德珍下意识的微微睁眼,看见神色焦急的青霞,也看见面色不虞的万嬷嬷,还看见门外雨后一碧如洗的晴空。 是雨过天晴了吧,但愿这混乱的一天,也能如此雨过天晴。 这是德珍彻底失去意识时,最后想到的。 ------------ 第三十三章 宫中真情 第三十三章 宫中真情 那时,德珍失去意识后,完全的人事不知,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一阵阵的药味,直往鼻子里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不适的睁眼一看,是和福英在西苑的小房间,她自己正躺在一张小炕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里衣,盖着一条轻柔的薄毯。 福英端着一只盛了汤药的白瓷碗,和穿着补服的文白杨站在床旁边。 德珍看到文白杨很是惊喜,撑着手肘要坐起来,福英忙上去帮着扶了一把,温柔的说:“妹妹别急着说话,先趁热把药喝了。”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端着药碗轻轻的吹,用瓷匙舀了汤药给德珍小口的喂。 药很苦,又难闻,德珍喝得有些辛苦,但是福英悉心照顾,让她再无怨言的一口口喝下。 见状,文白杨温雅的笑道:“还是第一次见你喝药这么乖顺,真该让世叔伯母看一下。” 德珍的脸不觉一红,又不由地诧异,眼睛在文白杨和福英之间转动。 福英端着空碗起身,向着德珍笑一笑,笑容温暖而柔和,下颌处几道红痕,在这笑容下让人几乎忘却:“你们聊聊,我在屋外做驱蚊的香囊,有事就叫我。”说完给文白杨福了个身,端着空碗轻步离去。 目送福英直至掩门离开,文白杨转身,立在床旁静静看着德珍。 这样熟悉的目光下,德珍眼睛不由一热,道:“文大哥。”声音带着不察的哽咽。 文白杨没有应声,温和的目中却蕴起淡淡的怜惜,沉默了良久,轻叹一声道:“郁结于心,有什么事梗在心里,可以对文大哥说吗?你这样,不是让我有负博城兄的托付?” 不想让文白杨担心,更不想让家中亲人忧心,德珍忍住鼻中酸涩,努力向文白杨展颜一笑:“让文大哥担心了,德珍没事,就是淋雨受凉而已。(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若文大哥和二哥见面时,请代为转告他,德珍在宫里一切都好。” 文白杨不语,只默然的看着德珍,眼里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德珍狼狈别过头,文白杨反而失笑了一句“还是这般倔强”的话,正色道:“这次你会病得又急又凶,一连昏睡了两天一夜,虽与淋雨受凉直接相关,却也与你自己情志不畅脱不了干系。” 德珍回头苦笑道:“文大哥,你医术又精进了。” 文白杨未因这话而喜,他反长长的一叹道:“你素来就重感情,又带些目下无尘的性子。宫中的事,怕有许多看不过眼吧”感叹了一声,他坐在床旁的木凳上,又说道:“一月前,由我医烫伤的那位,看得出你和她感情极好。听说她晋为答应,我当时也吃了一惊。” 说到这里,看见德珍身子僵了下,文白杨适时的止了话,另宽慰道:“人心易变,不可以自己的喜恶强加于他人身上,更不可为他人而捆缚了自己。”顿了顿“德珍妹妹你心思通透,有些话并不需我讲明,你只需自己看开些就是,毕竟这人与人的缘分,强求不得。” 文白杨的话说完,德珍双唇微微嚅动,好像也要说什么,又颤动了一阵没说出来。 黄昏前的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四目相对,却又默然无语。 等了一会儿,德珍轻颤着垂下眼睫,道:“文大哥,谢谢你。”短短五个字,却蕴含着德珍深深感激与脉脉温情。(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在这宫中,她有种诉说不出的压抑,尤其是玉玲那日为了上位对于“胭脂花”的侃侃而谈,让她有了一种背叛之感;端阳那日,宜贵人的一手遮天,也让她越有了自身卑微之感……不过,幸好宫中还有如亲人一般的文白杨在。 见一滴盈于睫的泪珠,顺着轻颤的眼睫落下,文白杨心中忽然一悸。 德珍也忽想起一事,转移此时稍显凝重的气氛道:“文大哥,福英姐姐她脸上伤痕可厉害?还有……她知道你我认识了?”说时抬眸一笑,笑中隐有泪花。 文白杨敛神,又是那般温和的笑道:“恩,她脸上伤痕无碍。你这两天也全由她一应照料,便没对她隐瞒你我认识的事。” 听了文白杨的话,德珍心中疑惑一解,人又开怀了不少,只觉这场来得迅猛的伤寒,虽让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身心却没来由地一松。随后又同文白杨说了一阵子,被支开在外的小成子来了,他便告辞离开。 文白杨走后,福英端了一碗清粥配一碟儿小菜进来。 不好再劳烦福英,德珍强打起精神,自己端了碗食用。 瓷碗里细白的粥面上浮着几片嫩绿的青叶,一旁的白瓷小碟子里拌着清爽可口的小菜,腹中无物的德珍,看着两样清爽搭配的吃食,不禁食欲大振,没一会就将清粥吃的见底。 福英一直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见德珍吃完,她接过空碗收拾到屋中的桌上,折回床旁道:“你两天没进食了,一下不可食太多,等明天,我会多备些吃食的。”她坐在床沿边上,边说边为德珍摇着扇子。 德珍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继而又正色的看着福英,感激道:“这两天,辛苦福英姐姐了。” 福英扇子一停,反问道:“妹妹这样说,是嫌弃姐姐照顾不周了?” 德珍连忙摇头,却见福英神色莞尔,微微怔了一怔,随即自也明白过来,不禁一声笑开。 两人笑过一阵,德珍不经意又瞥见福英下颌的红痕,笑容不觉一敛。 福英注意到德珍的目光,脸上柔和的笑容也滞了滞,旋即又是不在意地一笑,道:“无碍,敷几日的膏药就可,妹妹勿我担心。” 德珍看着福英温和的笑容,想起那日福英的默默忍受,虽知当时的情形身不由己,却仍忍不住问道:“姐姐还是这样平和,难道就不怪宜贵人那般冤枉你?” 福英没想到德珍会这样问她,微诧异了一下,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德珍笑了,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道:“怪又如何?那日能侥幸逃脱毁容之险,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再说宜贵人仁厚,还特意让外药房的太医给我看伤,我只能心怀感激。” 一个如何,一个只能,道尽了一切。 这四个字让德珍,忘记泄露那日她也在场的事,只握着福英的手,这是感同身受的理解与支持,不需过多的言语。 福英反握住德珍,温柔似水的眸中漾起了湿意,她极力抑制情绪,缓了一会已恢复常态的笑道:“妹妹放心养病,万嬷嬷已吩咐了,这些日子不用你当差,我也托了妹妹的福,可以偷懒几日了不用上差。” 提起万嬷嬷,德珍想起昏迷之前,万嬷嬷好似了怒,忙问福英道:“姐姐,那日妹妹昏迷后,又生了什么事?” 闻言,福英目中冷光转瞬即逝,笑道:“我去治伤了,后来也没回主子那,却不甚清楚。不过后面宫里的小宫女们议论,也就听说宴席散了后,皇上亲自送了兰妃娘娘回去,晚间又去了宜贵人那的事罢了,与你我没什么关系。” 兰妃与宜贵人住在一处,兰贵人自一年前小产后身子就不大好,而两年前进宫的宜贵人,正是圣宠浓厚的时候,皇上会歇在她那也不足为奇。德珍略一思量便歇过,又问:“那主子和万嬷嬷呢,见你我一个受伤一个病了,可有……”说着又想起万嬷嬷的怒容,不觉有些难以放心。 福英眼睛里也掠过一丝疑虑,笑道:“我俩虽有负主子的吩咐,不过主子一向宽厚仁善。这两日我是没见到主子和万嬷嬷一面,可她们都是给了话,让你我好好养伤养病。所以,你就安心好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话虽如此,但身为身份低微的宫女,又如何能安心得去养病,等过不了到旬日的时间,德珍和福英便开始上差。然而重新上差的头几日,她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仿佛回到了刚来承乾宫的时候,处处受到他人的白眼挤兑。其中珠儿对她们的态度尤其不好,就连以前会偶尔帮她们一下的青霞也冷眼旁观了起来。 德珍自然明白,这与端阳当日,佟妃让她和福英替了珠儿、青霞的差事,以及受命服侍皇上更衣有关。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太长,她们这一宫的人很快地被玉玲受到佟妃亲赖,转移了彼此的注意力。随后见玉玲一月之中竟也有两三次的侍寝,一改前几日的冷漠对待,就连一些嫔妃的聚会,三五不时也会邀了玉玲前去。一时间,玉玲倒隐有几分炙手可热之势。 而在这些日子里,德珍因与福英那日的惺惺相惜,二人之间也越的亲厚了起来,俨然一对好姐妹。 ―――― ps:过度,本章过度^_^。求小粉红。 ------------ 第三十四章 林中私语 第三十四章 林中私语 西苑的日子很清闲,宫中诸多的规矩在这里废止了不少,尤其是对宫人们的束缚就少了许多。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这让宫人们在偶尔得空的时候,还能有个结伴游逛西苑的机会,比起在宫中时日复一日的生活,可谓是强了太多。 也因此,在西苑的宫女子们不免有存异心者,拿钱财收买小太监取玄烨路经情况,妄图一朝得获圣宠为嫔为妃。然而这又谈何容易?故而眼见中秋不日将至,回宫的日子也近在眼前,这种暗中收买的行为也越加频繁。 一日下午未时,佟妃赴宴而回,席上轻饮薄酒,不觉身伐意困,遂打左右小憩醒酒。 知佟妃这一睡,必要一个时辰,万嬷嬷又没要她们值守,德珍便想去寻了文白杨,让他捎几件绣样出去,代自己送到家人手中。彼时,宫中常有小宫女做了绣品托小太监到宫外贩卖,德珍倒不担心出事,毕竟常言罚不责众。 这会儿,正好又逢福英闲来无事,德珍便由她相陪着同去。 时值八月,秋老虎正当厉害,两人刚走了出来,已是汗湿沾衣。 德珍见福英香汗淋淋,有些过意不去,目光四下一睃,心中顿时一动,指着一条幽僻的小径,转头笑道:“姐姐,时间也不赶,我们不如走那条路。虽然要绕远些,不过胜在树荫阴凉。” 福英自然称好,二人转脚向小径走去。 待走入小径深处,周边有青桐庇荫,那一株株的参天青桐,碧叶丰茂,遮天蔽日。时有夏风吹风,满树黄绿小花随风摇曳,偶落花瓣翻飞。信步树下,既有悦目,又是凉爽,当别有一番雅致意趣。 德珍挽着福英边阅景色边徐步而行,忽然听到密林里面有切切私语之声。 素来只有一些辛秘之事会在此地说,而在宫中最不乏的却也是这种秘闻,且这种事对她们宫女来说得知无益。 德珍当下就决定立马离开,再与福英四目相看,也在她眼中看到同样决定。 如此,二人想法不谋而合,也不再多耽搁片许,连忙相携悄然离开。 未走几步,不防这窃窃的私语声变成大声争执,又听密林里传来渐趋渐近的脚步声,二人一惊,赶紧要跑。这时,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焦急道:“宛如你疯了,明知主子最恨这种事,你还要铤而走险” 仅仅一句话,却让德珍、福英顿时冷汗遍生。 德珍转回头,眼尖的看见密林里隐约显出一个翠衣女子,她心中急惶,却也知道不能让她们现自己和福英两个。刚一这样想,她已经手拽着福英,飞快地躲入小径另一边,心下只赌她们争执间不会听到躲入林子的声响。 甫躲入密林,就见一个翠衣女子先跑出来,接着一个绿衣女子拦住去路。 德珍透过缝隙,清楚得看见翠衣女子是宛如,绿衣女子是梨绣,都是佟妃的亲信宫女。 宛如见梨绣挡住了她的路,刹住步子,紧了紧手中胀鼓鼓的荷包,横眉怒道:“让开,别误了我去见面的时辰” 一贯温顺的梨绣,少见的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这般顽冥不灵想过没,万一被主子现,你就是成功了,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宛如,又见梨绣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她一反平时跋扈而好强的性子,竟然簌簌的落下了眼泪:“你当我想去冒险?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一年前我额娘去世了,若她没走,等两三年后我出宫了,不定还能寻户好人家嫁了。可现在是哥哥嫂嫂当家,主子又要留我到三十,那时我再出宫还能有什么活路……”说着呜咽了两声,一把揩去脸上的泪水,坚定的看着梨绣道:“反正如今横竖都是死路,还不如赌一把” 梨绣满脸复杂,双唇噏动半晌,才低头道:“赌一把,胜算有多大?你忘了宛心吗?她还是得了主子准允的人,可现在皇上和主子都忘了她,她就是有个答应的身份在,却反不如以前当宫女时过得好。” 宛如闻言一怔,随即满不在乎,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玉玲那小蹄子,主子不是对她挺好的?若没主子帮衬,她能有侍寝的机会。我自问不比她差,又一心向着主子,只要我能——” 一语未了,梨绣抬头打断道:“那是另外两个没成,主子不得已才用她。” 见话头又被梨绣截断,宛如着急勿了时辰,渐不耐烦道:“你不用多说了,总之这是一个难得机会。只要我能得圣宠生下一子半女,就不会落得宛心的下场”一个场字说完,宛如趁梨绣一个不注意将她抽开,随即迅疾而跑。 “宛如”梨绣踉跄着站稳,含泪看向八年前一起进宫的宛如。 已跑开数步之遥的宛如,脚步默然一停,泪流满面的回头道:“只要主子不现,就不会有事的。”哽咽了一声“……就这一次,若不成功,我就彻底死心”话一撂下,宛如头也不回的向小径外跑出。 宛如走了,梨绣呆了一会,她也走了。 一时间,这个人烟罕至的密林小径,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德珍慢慢的走出树后,福英随后走出,小径上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沉默不语。 德珍凝了一会神,对着福英欲言又止,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对福英说什么,福英先一步笑道:“妹妹行事一贯小心,这次会请文大人捎物件回家,也是为了中秋不能同家人共度吧。” 德珍正惊心在宛如的事上,以为福英也是要说这事,不料她突然这样问,好生奇怪,但仍应道:“没什么能瞒过姐姐,这是妹妹第一次中秋不在家中度过,所以才劳烦了文大人。” 全然意料之中的回答,福英微微一笑,又问:“妹妹盼得是年满回家?” 德珍迟疑了一下,点头。 福英转头,望向前方阴阴凉凉望不见尽头的小径,声音幽然,道:“那妹妹就忘了方才所见所闻。”回看了德珍一眼,仿若无事的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文大人那吧。” 德珍听福英的话,觉得好像隐藏了什么,又察觉不出任何异样。不过以先前探听所得,佟妃是想提拔几名宫女上位以收为几用……可以佟妃的身份地位,她为何要从身份低微的宫女中选……若佟妃愿意,那些秀女出声的低级嫔妃也会愿意为其所用,她为何不用? 一路走,一路想,德珍仍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一番,德珍只好暂时搁到一边不想,不过却是想通了端阳那日,万嬷嬷的怒气从何而来。 正思绪豁然一明,稍微回了些心神,才惊觉走出了小径,四周又是亭台楼阁,假山池水掩映道路。行走其间,池风一吹,依然不见炎热,只是路况崎岖,又是蜿蜒小路,地面多有石子,德珍穿着七寸高的花盆底,走起路来实为不便。 凝目路间,小心翼翼的漫步徐行,恍然见到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假山闪出,她唬了一跳,惊愕的正要抬头,肩膀倏然被狠狠一撞,那力道又急又猛;德珍全然不防之下,直直摔倒在地,手中绣样也随之散落一地。 “德珍妹妹,你没事吧?”福英连忙蹲下问道。 德珍摊开右手,只见白皙的手心直冒血珠,她抬头见福英一脸担忧,安慰的摇头一笑道:“没事,手上就一点擦伤而已。” 福英拉着德珍的手,焦急道:“哪里没事,都破皮出血了”说着头一抬,盯着眼前那名宫女道:“我们与你又无仇怨,你为何故意撞人”语气不忿。 那宫女嗤笑道:“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故意撞人了?无凭无据,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说到这里,她声音陡然一沉,语气森然:“明明是你们挡了我的路,还不快滚” 素不相识,竟如此口出恶言? 德珍听得诧异,抬眸一看,却是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 ------------ 第三十五章 小径偶遇 第三十五章 小径偶遇 女子生得柳眉杏眼,与自己一样穿了身水绿色的夏袍,不同处是女子的袍子分明收了腰,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女子见德珍打量她,也反过去端量德珍,现德珍比一旁的福英还甚有颜色,她脸色登时变得极难看,口气也越的不善:“没听见我的话?让你们走,别再这碍我的眼”说时,执绢帕的手也指向回小径的那方。 德珍只觉这不可思议,宫中竟会有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宫女子,她扶了福英的手站起,眼睛直盯着那女子道:“你先撞了我,不说声对不起也罢,却还强词夺理,未免太过分了” 一句说完,德珍也不再理那女子,转头对福英轻声道:“姐姐可帮我拾捡绣帕?” 福英闻言,明白德珍想要息事宁人,纵使她心中仍不忿,但想想确实不宜多生事端,便同德珍弯腰拾捡绣帕。 女子见德珍二人无视她,又不肯走,再看了几眼二人的衣着,见极朴素,只道是粗使的两小宫女,当下底气更足了好几分,捡了绣帕直接扔入旁边的水池里,疾言厉色道:“捡什么捡?还不快滚” 德珍见女子居然这样做,顿时恼怒非常,却极力强忍下,只是目光带怒的瞪女子。 女子见德珍敢怒不敢言,她眉梢一挑,轻蔑的催促,道:“不过扔了一条,你们要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德珍起初看这女子一身精细的妆扮,应该是颇有些体面的宫人,便不愿与女子有任何结怨,可女子的行为简直太过分,就连性子最谦和不过的福英也恼了,她心里的怒气自然更加压不下去。 眼见福英要寻了那女子理论,德珍心中一动,想起女子从开始就要赶她们,她忙按住福英,娓娓道:“听说近来有些宫女探听皇上的行踪,提前躲在路经之地,也不知欲以何为?不过皇上乃九五至尊,他的行踪,又岂是寻常人可探得,因此多数人是白费了功夫。” 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女子神色,见女子神色果真有变,德珍也越渐气定神闲:“若我没看错,这位姐姐方才就是藏匿在这座假山后,不知可也是她们中的一员?且不论是与否,容我在此提醒一句,探听皇上的行踪有违宫规,一旦被揭可是九死一生的重罪”说到后面,德珍声音陡然一低,带着故作的轻微沙哑。 女子先前听德珍的话还不以为忤,待听到最后德珍隐含威胁的话语,她脸色骤然一白,却兀自强撑的“哼”了一声,道:“别想来宫规做威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此还不是跟我一样,拿钱买了消息的” 见女子目光慌乱,德珍知道女子心里已种下不安的种子,她淡淡的对女子,道:“你我三人究竟谁有谁无,只有自己最清楚。”说完回头对福英一笑:“姐姐,我们走吧。” 福英看了一眼神色不安的女子,扬笑点头。 德珍四顾一看,见飘在水池上的一块恰好是做给母亲的素锦帕,不由叹息一声:自佟妃相助玉玲得宠以后,宫中女子大多受了影响,没想今日连她也受了牵连,看来由宫女晋为嫔妃确实有碍后*宫风气。 一声叹罢,德珍看了一下被风吹到另条鹅卵石小径入口的锦帕,欲要走过去捡起离开,不想那条木竹夹道的小径上走来一人径自捡起锦帕,随即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上面绣得可是报慈寺的宋梅?”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是喜是怒。 随着声音的落下,那只拾起锦帕手的主入步履沉稳的走出小径。 德珍迎面遇个正着,完全不给她反应之机,就让她一眼看见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清隽面孔。她双手不自觉地紧攥绣样,心中犹不愿信,探听皇上行踪的是不少,但那些消息几乎全都有误,怎就让那女子给正好萌上?可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她不相信,试问这天底下有谁能穿明黄色的五爪金龙龙袍。 心思辗转的一瞬,德珍身体已反射性地跪下,匍匐在地。 与此之时,福英也惊魂不定的相继而跪,那女子更是惊得一下瘫软在地,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磨破皮的手掌心,再次抵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面,有阵阵刺痛传来,德珍却不敢将手掌挪动一分半毫,只能惊惶的跪着,暗暗着急方才一幕皇上看去了多少,一时倒忘他的问话。 极度紧张之下,感官忽然变得异常灵敏,德珍听到纷杂的脚步声,也感到有人走到了她跟前,随即一道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然后就听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这上面的宋梅可是你绣的?” 德珍定了定神,缓缓地直起身,不错所料的看见一目明黄,她恭声答道:“回皇上,这是奴婢绣的。” 玄烨颇感兴趣的“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看来你是曾去过报慈寺,见过那的宋梅吧?” 德珍不敢谎瞒,只好回道:“奴婢不曾出过京城,能绣出报慈寺的宋梅,是因外祖父纳外祖母之前,外祖母乃江南人士,又擅丹青,后来京城因思恋家乡才绘得一幅宋梅,奴婢也方能有幸目睹。” 玄烨讶然,复又看了眼手中锦帕,对随侍一侧的刘进忠,道:“你来看可觉和裕亲王送予朕的那株宋梅有差?” 刘进忠瞥了眼垂眉敛目的德珍,笑眯眯的附和道:“栩栩如生,自然没差。” 这样言过于实的夸赞,德珍听得脸颊沁红,不觉越的垂下眼睑。 粉面桃腮,怎能不赏心悦目? 玄烨含笑凝视,半晌,微咦一声问道:“朕似乎见过你?你是……”说着剑眉微蹙,刘进忠赶忙上前嘀咕一声,玄烨当即恍然大悟道:“对了,你是佟妃宫里的人” 德珍愈加低头,默然而应。 刘进忠见玄烨目中笑意浓厚,他心念一转,便道:“她确实是佟主 里的人,端阳节那日,佟主子还指了她和她服侍皇上更衣。”说第二个她时,手指了指依然匍匐着的福英,复看回德珍笑道:“当日为皇上和裕亲王泡的龙井茶,也是出自她手。” 一语方落,德珍察觉一直凝在自己面上的目光逐渐炙热,她心口狠狠一撞,不禁面口一片潮红,全无半分招架之力。 将德珍慌乱尽收眼底的玄烨却微微一笑,俯身一把扶起德珍,又示意了福英起身,目光湛亮的看着德珍,和颜悦色的道:“你上次用定窑茶瓯沏的龙井,甚和朕意,却一直无缘再饮。”话一顿,忽然欺身向前,低语道:“以后有你在,朕不必再遗憾了。” 灼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德珍的身体顿时一僵,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就木然的看着含笑的玄烨。待从不敢置信的震惊中回神,玄烨已松开扶在她双臂的手,与她错身而过数步之遥。 德珍目光下意识的随玄烨看去,却不及看见玄烨如何,反对上刘进忠暧昧含笑的眼睛,她脸一红就下了头去。 彼时,玄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无踪影,面无表情的看向身后一众随从,质问道:“何时,朕的行踪也成了你们谋取钱财的捷径?”声音掷地,语气冷然。 “奴才该死”一声问话,顿时跪到一片。 ps:收藏又掉了,真是俺写的有问题?(求粉红票,还在pk中。) ------------ 第三十六章 得封常在 第三十六章 得封常在 玄烨目光一凛,面上竟露微笑,却是怒极反笑:“看来事情果真如此,朕真是养了一班好奴才。” “皇上息怒”跪的声音里,已然夹杂着颤抖的哭音。 玄烨置若罔闻,只唤了刘进忠,语气如若平常的吩咐道:“查清乾清宫所有涉及泄露朕行踪的人,一概送往慎刑司杖行六十,枷号禁闭。”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决定了一干涉嫌之人九死一生的命运,当下就有两名跪的小太监吓得失禁昏厥。 刘进忠颤栗着从地上爬起,躬身应道:“喳,奴才遵旨。” 玄烨不语,神色淡漠的看向惶然呆跪着的那女子,厌恶之色在目中迅疾闪过。 那女子见玄烨对德珍态度亲昵,并且只命了德珍和福英起身,她早已是骇得肝胆俱裂,这时又见玄烨在处置了涉嫌太监后看向自己,即使她再惊慌失措也知道这是要惩治她了 惶恐之下,那女子失声哭喊出来,眼泪婆娑的茫然四顾,忽见到复跪下的德珍,她忙跪行着上前数步,在德珍面前磕头不迭,痛哭求饶:“奴婢错了,请贵人饶命啊都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胆敢冒犯贵人,求贵人大仁大量,饶奴婢一命吧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呜咽不止。 贵人之名岂可随意受之,何况还有当今天子在场,这让她如何自处? 德珍忙扶住那女子,焦急道:“这位姐姐,还请你谨言慎行。我与你一样,不过一介宫人,万万当不得贵人二字” 话音刚落,玄烨已走过来扶起了德珍。 德珍一愣,不由地瞪大眼睛看着玄烨。 玄烨报以一笑,垂目睥睨了一眼地上哭得形容狼狈的女子,转头对德珍温和道:“她虽犯错不少,却有一件事说对了。”话语故意一停,见德珍茫然不解,方含着浓浓笑意道:“你就是朕的贵人,她这样唤你岂不是对了。” “皇上……?”德珍满目震惊,她感到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玄烨笑而不语,另对刘进忠下旨道:“传朕旨意,即刻起她便是朕钦封的正五品贵人。” 刘进忠猛吃一惊,连忙跪地劝说道:“皇上,这恐怕于礼不合,毕竟德珍姑娘是名宫……”话没说完,咬住话头另道:“还没侍寝。” 玄烨面色一沉,冷冷道:“乾清宫大当家的,还真没被叫错,如今连朕下得旨意都要质疑了。” 刘进忠大骇,双膝一下就跪了去,舌头打结道:“奴才……不敢,皇上恕罪。” 玄烨寒意深深的目光掠过一众跪地的侍卫、太监,最后停在刘进忠的身上道:“朕看中的人,愿意给什么就给什么”语气减缓:“你,领旨吧。” 刘进忠不敢再有置喙,忙要领旨,德珍却抢先一步跪下,道:“奴婢小小一介宫婢,又无社稷、皇上有功,实为不敢受如此天恩。”再次全身匍匐在地,语气铿然有力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在场众人显然没料到,德珍会拒绝让她一步登天的圣旨,震惊地倒吸了口凉气。 玄烨却并没为此震怒,也似乎毫无所觉周围气息的改变,他只是默然俯瞰德珍。 一时间,四下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中。 德珍忍着手心的疼痛跪在那里,在无形的压力下竭力稳定心绪,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对,应该是正确的。 宫中嫔妃晋位极不容易,从玄烨大婚至今十二年里,除了仁孝皇后竟无一人得正式侧封,便可看出一般。 如今六宫之中,还有不少出身名门却只得贵人及以下的非正式封号;而她一介包衣出身的小宫女,却在未侍寝之前就得贵人封号,势必会成为各宫妃嫔的眼中钉。即使陪王伴驾并非她所愿,但事已至此已避无可避,成为这后*宫诸妃中的一员,已是势在必行 如此,既不得不放弃出宫的奢望,那么,她就要为自己也为了家人,步履稳健的踏入这后*宫之路。 默默咽下心中个般滋味,德珍心绪渐宁的匍匐着,静静的等待玄烨的应对。 未几,沉默结束,玄烨扶起德珍,专注的看着德珍破皮出雪的手心,声音透着怜惜:“怎么又跪下了?你手上不是受伤了,也不知爱惜自己。”他的温柔,好似眼前之人,正是他新婚燕尔的娇妻。 这样的柔情蜜意,让德珍几乎忘却眼前这清隽男子,是主宰众生的帝王,之于她更是陌生的男子。这一刻,她的心跳得仿佛不属于自己,“怦怦”跳得那样的快;面上也灼烫不已,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必是双颊酡红,好比旭日东升时的璀璨朝霞,红彤彤的一片。 不由自主的,德珍低下头,声细若蚊:“谢皇上关心,奴婢无大碍。”话音微微的轻颤,纤密的眼睫半垂,好一番欲语还羞,端是清丽而妩媚。 玄烨薄唇轻翘,笑意犹深:“德珍是吗?儒学意为‘德’,有忠孝仁义、温良、恭敬、谦让等世间最美好的品德。珍儿你堪当此名,朕便赐你字‘德’,号德常在。这样既不违你意,也不会委屈了珍儿。” 果然如此 玄烨固然对她有意,但是以他一贯的行事,岂会一下晋封她为贵人? 她能越过答应而得封正五品常在,怕也与玄烨要震慑后*宫众人有关。 想来真无甚可诧异,她心底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德珍微微掀眸,眼前是一双清冽的眼睛,带着满意之色看着自己,倒映着她酚红而迷茫的面孔。 正在此时,刘进忠已带着一干众人齐齐喊道:“恭喜德小主,小主万福。” 玄烨笑凝着略有失神的德珍,眼眸忽然微微一眯,问道:“怎么愣住了?可是欢喜得过头了?”话一转:“还是不喜朕给你的封号?”面上仍然在笑。 德珍忙敛神,屈膝道:“不,是……奴婢家中的人,也唤奴婢珍儿,所以才……” 言语未了,玄烨已接上道:“你一弱女子只身来到无亲无故的宫里,定是倍加思恋家中的父母亲人吧。”目光真诚,话语拳拳:“以后在宫里,就由朕唤你珍儿,也有朕做你的亲人,可好?” 一语触及心中最深的情感,令德珍眼睛一酸,却是泪水潸潸而落。 玄烨目光越温柔,长有些许薄茧的手轻拭着德珍脸颊的泪水,语气却露不悦道:“朕钦封你,你竟如此大胆,不仅不谢恩,还以泪相报?” 迷蒙地泪眼未看见玄烨目中的笑意,只听那自成一股慑人威严的话语,德珍惊得忙一把擦干脸上泪水,谢恩道:“奴婢谢皇上恩典。” “小主错了,该自称臣妾。”李进忠笑容可掬地在旁提醒道。 德珍脸一红,急急忙忙地重新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玄烨制止住德珍再次的拜下,轻携着德珍未受伤的左手,道:“朕送你回去,再寻太医为你治伤。” 突然被握住手,德珍又是不自在又是惶恐,却不敢挣脱出,只能任由玄烨握在手中,低着头跟他走。 甫走出几步,刘进忠在一旁轻唤道:“皇上,还有这宫女,不知可也交给慎刑司?” 玄烨脚步未停,看也没看那女子一眼,直接道:“去慎刑司杖行三十,配到辛者库不得出宫。” 那女子一听,绝望的大叫一声“皇上”,却仅仅一声皇上而已,声音已戛然而止,被两个小太监捂嘴拖了下去。 ―――― 枷号禁闭:施带刑具加以禁闭。(禁闭有期限,文文里玄烨没提就是永远枷号紧闭,这种的话,多会分配到黑龙江给兵丁永世为奴,此类人常常不受环境艰辛累、病死。) 慎刑司:隶属内务府,主管内务府包衣三旗及宫廷(太监、宫女)的刑罚。 杖行:其中杖责太监的都是的板板都是竹子做的,往往能打的人皮开肉绽。其中用分敬事房、各宫的杖打,以及慎刑司杖打。送往慎刑司杖打就杯具了,手段严厉是另两处的倍数,文文里就是送往慎刑司杖打。 ps:以上加起来,就九死一生了。 ------------ 第三十七章 始承恩泽(一) 第三十七章 始承恩泽(一) 走在来时的青桐小径上,心境却截然不同,也许这只因相携的那人,已从她变成了他。(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他,一个将成为自己夫婿的男子,也是此刻正牵着自己的帝王。 想到此处,德珍低垂在蓝缎鞋头的目光,略略一睐,悄悄地看向那只握着她的手。 那是一只很干净修长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大拇指上戴着一枚通体翠绿的扳指,在斑驳的树荫下有幽绿的光泽闪烁。他的手心温温润润,却没有夏日的汗浸出,可能是手心交握着,她能感觉到他手掌细密的纹路,以及拇指、食指等处的茧子。有茧子的地方,和父亲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在一同处,他应该也是时常习武的;还有一处她十分的清楚,是因时常握笔而生出的薄茧。 就是这样的一只手牵着自己,不知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更甚者是几十年后,他是否还会牵着自己? 莫名地,德珍想到了待字闺中时,她曾祈盼过未来的夫婿,能与她――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可时至今日,还有可能吗? 不愿去深思,德珍只是现自己忽然变得怅然若失,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必须将它遏制住。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玄烨低声询问,拉回了德珍飞远的思绪。 德珍敛神,本欲抬头回以一笑,但一对上那双温柔含笑的眸子,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不由偏头,却见整条青桐小径上只余她和玄烨两人,福英不知何时不见了去向,就连刘进忠等人也消失了踪影。 一眼望下,德珍瞠目结舌:“皇上,他们……” 玄烨吟吟含笑,道:“就只有朕和你不好吗?” 德珍闻言一急,脱口即道:“当然不是,皇上不要误会。话说得又快又急,说完见到玄烨好整以暇的神态,才觉自己反应过度,不由又红了脸,低声向玄烨告罪道:“奴……臣妾失态。” 玄烨悦然一笑,笑声朗朗:“既然不是,那就是想和朕单独在一处了?” 德珍却是一愣,没想到玄烨会这样问,她顿时面红耳赤,可又无法适口否认,只得点头轻轻“恩”了一声。这低不可闻的一声回应后,她自不敢再抬头看玄烨一眼,就羞得低下了头去。 玄烨看得满意,不觉又是一阵朗声大笑,笑得德珍几乎要把头垂到了胸口。 如此,玄烨一直牵着她的手,德珍也就一直低着头,两人默默地相携而行。 一路走来,总会有途经的宫人见此情景,他们无一不是错愕难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匍匐跪下,却又压不住好奇拿眼偷看。好在从青桐小径到佟妃所住的迎翠殿并不远,德珍犹感受不住多方投来的目光时,他们已不觉行至迎翠殿。 迎翠殿建在太液池西岸,其西北两面又有诸多翠亭环绕,可属西苑风光旖旎的上佳之处。 此时,精致幽静的迎翠殿早已不复午后的宁静,十几个御前侍卫如铜墙铁壁般把守宫外,刘进忠亦带着乾清宫十几名宫人立于一旁,还有迎翠殿的宫人也有好些在这里侍立着。他们远远望见牵着德珍走来的玄烨,忙在刘进忠的引领下纷纷跪下。 众人默声未语,刘进忠独自请安道:“皇上万岁,德小主万福。”随着这声“德小主万福”响起,跪在人群中的迎翠殿人不时抬头,见被皇上牵着的人果真是德珍,又连忙神色震惊的低下头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见地上黑压压跪着的人群中,那些抬头看来的人全是认识的,明白他们定已是知道她被封为了正六品常在,又想起光天化日之下她的手还被玄烨握着手,德珍更是窘迫的恨不得一下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却仍是不敢挣脱玄烨的手,只好牙一咬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玄烨似完全不察德珍的窘迫,随口让了刘进忠起来,就问:“没惊动佟妃吧?” 刘进忠躬身答道:“佟主子今儿饮了些薄酒,这会儿该是还在小憩醒酒。所以皇上放心,绝没惊动了佟主子。” 玄烨几不可见的点头,侧目看了一眼安静在旁的德珍。 刘进忠立马会意,向德珍打了个千儿,态度恭敬而友好,道:“德小主,奴才已经把迎翠殿的南织堂收拾了,还望小主能满意,住的舒坦。” 刘进忠是正四品的乾清宫总管太监,俗称的大当家,德珍见他如此毕恭毕敬,忙要福身言谢,又想到众人有意无意瞥来的目光,她生生压下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并尽量忽视被玄烨牵着的手,对刘进忠回以一笑,不卑不亢道:“有劳刘公公了。” 刘进忠眼里诧异一闪,随即笑呵呵道:“小主客气了,这是皇上的意识,奴才也不过照吩咐办事。” 一听说到玄烨,德珍脸不觉又是一红,余光却瞥见玄烨含笑的目光,她心下暗吁口气,竭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周围一众之人,朝玄烨抬眸璀然一笑,复又忍不住飞快低头:“谢皇上厚爱。”说着,又屈了屈膝。 玄烨泰然的受了德珍的言谢,紧了紧德珍的手,温和道:“你右手的伤还没治,朕先陪你回去,让太医将你手伤看了。”一面说,一面已携着德珍向南织堂走去。 见状,刘进忠忙带着七八个小太监,随后跟上。 跪在迎翠宫门口的众人,眼见他们一行人走远,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而这时,德珍已随玄烨走到了南织堂。 南织堂虽然是一座偏殿,却也是一明两暗式结构,一共有三间屋子;是以正间为厅堂,西次间为寝室,东次间作为书房。 德珍在迎翠宫住了三个月,自然知道入南织堂看过,因而也不好奇它铺宫如何,只是在走入南织堂时,忽听一阵熟悉的声音说:“皇上万岁,小主万福。”她略有一怔,低头一看,正是与她有几分相熟的三名三等小宫女,以及本在着迎翠殿当差的小太监,小许子。 玄烨察觉德珍似有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三个跪着得小宫女,他松开了德珍的手,径直走到屋中才转身问道:“可是不喜欢她们?那就让刘进忠将她们领下去。”语气淡漠。 德珍感到握着自己的手一松,她忙将手握成拳略略背后,就听玄烨突如其来的一问,不由地循声看去,却见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直直的盯着她,德珍心猛一跳,忙低头一福道:“不用劳烦刘总管,臣妾并没有不喜她们。只是这三人与臣妾一样,都是这次从承乾宫一起来西苑的。方才突然听到她们向自己行礼,臣妾一时……有些不自在……”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唉哟”刘进忠一听,立即在旁机灵道:“看奴才糊涂的,这么不会办事,晚些在另找了宫人,来给德小主挑。” 德珍岂敢再让刘进忠为她换宫人,今日玄烨已为她开了诸多先例,若她再有了其他的要求,不免会让玄烨以为她恃宠而骄。 一念转过,德珍忙对刘进忠婉拒道:“刘总管不用再劳烦,我习惯一下就……” 没等她说完,走到上位坐下的玄烨,已对刘进忠吩咐道:“既然是要伺候德常在的人,就得用些应手的,按你的意思去半吧。”刘进忠应是,玄烨又对德珍笑道:“你如今晋了位,自然得有顺你意的人伺候,一会儿你就挑几个人吧。” 见玄烨没有不悦,德珍暗松了口气,又一想身边能重新找了人,虽然这些人也是不知底细的,但总比来自承乾宫的人妥当,自不再推迟,道:“谢皇上,臣妾遵旨。” 说话之间,有名小太监挑帘而入,对刘进忠耳语了几句,就听刘进忠禀道:“皇上,给德小主看伤的太医来了。” 玄烨“唔”了一声,起身道:“让他进来吧。” 刘进忠应“喳”,领命而去。 德珍见玄烨起身,心念一转,向玄烨福了个身,低头轻声,道:“皇上,臣妾只是一点儿小伤,却让您为臣妾耽误了这么久,臣妾心中委实不安。” 玄烨执起德珍受伤的右手,道:“那你好生歇息一下,让太医把伤口治了。”说时,见德珍一直低着头安静的听着,微微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心中不由一动,空着的一只手抬起德珍的下颌,目光如炬:“朕,晚间再来看……你的伤势如何。” 见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睛,映着她面若桃花的面孔,德珍心再次失律的怦怦直跳。正不知如何回应时,刘进忠领着太医走进,一声毕恭毕敬的请安声让她回神,当下不觉又羞又臊的低头。 玄烨却反而朗声大笑,心情愉悦的免了太医的礼,阔步向南织堂外走出。 德珍不敢于礼有失,忙挥去玄烨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目光,相随而行恭送他离开。 ―― ps:求粉红,谢谢了。 ------------ 第三十八章 始承恩泽(二) 第三十八章 始承恩泽(二) “恭送皇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深深的福身拜下,直到那一抹明黄色身影渐行渐远,德珍才回到堂内。 堂内正间迎面的位上,是一对带几的漆黑镶黄铜花纹理石凹栳扶手椅,德珍在右边的扶椅坐下。 候在一旁的太医,随即向德珍行了个礼,就着手医治手伤。 德珍手伤也就几道小口,且伤口的血早止住了,太医只略略包扎了下,便告辞离开。 等太医人一走,小许子立时带着那三名小宫女跪下,齐声道:“恭喜小主,小主万福。” 听到齐齐入耳的道喜声,德珍恍然在梦,小宫女们眼红又谄媚的目光,却提醒着这不是梦。 德珍定了定神,道了一声起来,又向那三名小宫女笑道:“我与你们本是旧识,留你们在身边自是极好,可也不能因此阻碍了你们,再说皇上也吩咐了下来,你等还是留在佟妃娘娘那当差吧。”笑意加深,意有所指:“不定将来的造化还大着。”整整一年的宫女生活,让她明白宫人们即使身份卑微,对于低阶嫔妃仍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得罪这类人。 三名小宫女听了这番话,原本奔着德珍身边大宫女的念头不由一淡,又想着皇上都已了话,适才在心中生的几分不快也随之淡了下来,故而又说了几句谄媚的话,也就一同行礼离开。 见那三人走了,却没提他的去留,小许子心念一转,便打了个千儿,笑道:“小主,刘公公先前让人送来了几套新衣,您可去看看?” 小许子是“靠身儿出身”,两年前拜了个无阶老太监为师,阉割后到了西苑这里当差,因一没钱财疏通关系二没背景,就一直在迎翠殿做杂役。不过他人虽长得瘦瘦小小,又相貌平平,但一双不时会骨碌转的眼睛,倒透出几分机灵儿劲。 德珍看着小心赔笑的小许子,心里暗暗思量了一遍他的身世背景,觉得他背景简单可以留下来,便有心试他一试,遂起身淡淡道:“不用,我要去给佟妃娘娘请安。”又吩咐说:“一会儿应该有各类物什赏下来,你就留在南织堂,将物什的出自一一记下来。” 小许子闻言明显一愣:不是应该训诫一番,怎么……?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却见德珍往外走去,小许子忙压下错愕,几个快步跑上前,躬着身撩开竹帘,伺候德珍离开。 从南织堂走出来,独自一人向迎翠殿走去,被抑在心头的纷杂思绪,渐渐地翻涌起来;与此同时,德珍也慢慢有了一种真实感:她已不再是佟妃身边的宫女了,而是一名妃嫔。 嫔妃,一个“彼之蜜糖,己之砒霜”的字眼。因为这对于她而言,不但让她失去了出宫回家的盼头,还让她失去了待字闺中时的美好向往。那,这是否就是命?不然她怎会避不开这后*宫争宠,到头来仍成全了祖母殷殷期盼的事。可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她的一生吗?而皇上,能成为她今后倚靠的良人吗?还有这诡谲的宫闱她能应付得了吗? 无数个问题,在耳畔一遍一遍的响起,重复的回响。 面对接踵而来的诸多现实,德珍隐有头痛欲裂之感时,不觉走到了迎翠殿的丹墀下。这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目光少了,却有小允子从丹墀上向她走来,一脸喜色的打了个千儿,笑道:“奴才小允子,请德常在安。” 看见众多位卑小宫人争相巴结的小允子,德珍不觉精神一振,她笑容谦和的请小允子为她向佟妃通传。 小允子却面露难色,道:“德常在,不是奴才不给通传,只是主子她还没醒,奴才哪敢……”话说了一半,就一脸为难的看着德珍。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没关系,我在外面等就是了。”德珍不甚在意的笑道:“佟妃娘娘何时醒了,你在代为通传一声就好。” 小允子嘻嘻一笑,赞道:“德常在果真如皇上说的一样,就是温良的好性子,竟还为奴才这样的人着想。”说着侧身领了德珍走上丹墀。 德珍笑而不语,跟着小允子拾阶而上,心下却是一沉:消息竟传得这般快,区区三刻钟不到,就连皇上对她说得话,都能知道的这般清楚是该说宫中本是一个无秘密又秘密最多的地方,还是该赞一声佟妃不愧摄六宫多年,即使不出寝殿半步也能掌握宫中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不过再一想,又觉无甚可惊讶。毕竟从皇上牵着她的手走出青桐小径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的知道,估计不出在今日掌灯时分,整个后*宫的人都将会知道皇上越级封了一名宫女,而且不仅如此,皇上还牵着这宫女的手一路毫不避讳的回迎翠殿。 这样一来,她乌雅?德珍其人也将以皇上新宠的头衔传遍后*宫,成为六宫最新一轮的谈资。 想到这里,德珍不禁越从容而恭敬的走到迎翠殿外,端然侍立。 骄阳似火,德珍在迎翠殿殿门外侍立已近一个时辰了。 终于,眼前绘有“一品青莲”的湘妃竹门帘挑开,小允子把着漆红的门栏呵呵一笑:“辛苦德常在了,主子已经醒了,您进来吧。” 德珍面含微笑,道了一声“客气”,旋即跟着小允子,走入了迎翠殿。 甫踏入殿内,顿感一股清凉蔓来,十分的舒服。 德珍微微吁了口气,却没有拭一下额间的薄汗,赶紧随小允子走入了西次间。 西次间的东面有六扇开的支锦窗,正对太液池的方向,不时拂来缕缕河风,吹动了垂在窗棂上的“鹤江”竹,乍眼一看竟似一副流动的画卷。一身月白色纱绣海棠花纹单氅衣,头戴一只金凤含东珠步摇的佟妃,就坐在这幅流动的画卷下;正一手摇着柄绛色花鸟纹宫扇,一手持银勺用着炕几上盛的一晚冰莲子。 一见到佟妃,德珍立即疾步上前,下跪叩道:“奴婢德珍,恭请主子金安。” 佟妃接过万嬷嬷递来锦帕,轻轻的在嘴角拭了拭,神色和蔼而端庄的笑嗔道:“起来吧都是皇上钦封的正六品常在了,还称什么奴婢、主子的。” 宫规有例,贵贱有别。由宫女晋为嫔妃,有个不成为的规矩,只可晋封为品级最低的正七品答应,以后再视生育、恩宠等方面斟酌,可再晋封为常在或贵人;而贵人便是宫女一般可晋封的最高分位。 听到正六品常在一句,德珍心急剧一紧,仍然只跪在地,恭敬道:“奴婢是承乾宫宫人,若没有主子的提拔,现在还在容姑姑那里做小宫女,也不会被封了……”话露慌张“奴婢也不知怎么就遇见了皇上,还成了常在。”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佟妃,立马匍匐:“主子,恕罪” 话音犹落,佟妃却不置一词,清幽的室内瞬间陷入一片压抑的沉寂中。 过了一会,佟妃悠悠的叹息声传来,德珍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佟妃感叹了一句“难为你不忘昔日的主仆之情”,而后缓缓起身上前,一面俯身扶起跪地的德珍,一面声音柔和的说:“你能如此得皇上的看重,未侍寝就封为常在,不但是你的福气,也让我面上有光。毕竟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从我承乾宫出来的人,我又怎会怪罪于你,自是高兴都来不及。” 德珍顺势而起,含泪望着佟妃,眼中迸出喜色的忙光:“主子……?”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佟妃直视德珍,笑容亲切,道:“你以后就是皇上的德常在了,不需在叫我主子,就唤一声姐姐吧。”说时已拉着德珍回到木炕上坐下,立即就有小允子撩开门帘,宛如领着四名小宫女捧着两身衣裳、头面饰、十锭元宝鱼贯而入。 佟妃携着对几而坐的德珍的手,温和的笑道:“你才封了常在,内务府可能一时还不能送些像样的东西来。就先由我这里出,当做是恭贺你晋封常在的贺礼。” 闻言,德珍赶紧离座,低头婉拒道:“娘娘待嫔妾已是恩重如山,嫔妾万不敢再让娘娘破费。” 佟妃见德珍已改了称谓,笑了笑道:“你收下就是,别和我客气。要知道作主子得有做主子的样子,总不能一直这身宫女打扮。”眼睛带笑的看了一眼宛如,对德珍叙道:“懂要和这些做宫女的划清界限,让她们明白做奴才该怎么样,做主子的又该怎么样。这样,你以后才好管束身边的宫人。” 宛如面色一白,惊惶低头。 德珍亦低头称是。 佟妃满意一笑,问万嬷嬷道:“什么时辰了?” 万嬷嬷一旁答道:“回主子,差一刻到酉正。” 佟妃皱眉“唔”了一声说:“都这么晚了,竟一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说完,又对德珍一笑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今晚对你来时是极重要的,我也不再多唠叨了,先回南织堂做些准备,以尽身为一个嫔妃最该做的。”说到最后,佟妃微微垂下眼睑,声音也不觉轻了。 德珍面上一红,沉默了片刻,正要启口而言,佟妃忽然掀眸一笑,笑容温柔婉约:“以后有什么难处,再与我说就是。现在,先下去吧,勿要误了今晚的吉时。” 见佟妃话说的越露骨明了,德珍一时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屈膝福了一福:“谢娘娘厚爱,嫔妾告退。” ―― 靠身儿出身:是十六岁成年后,因家境贫寒,拜太监为师而阉割的,然后就杯具了,进宫当太监了。 ps:继续求粉红票,^_^。 ------------ 第三十九章 始承恩泽(三) 第三十九章 始承恩泽(三) 自迎翠殿出来,已是落霞时分,天渐有了些凉意,不复昼间的炎热。 德珍没理会领着小宫女送佟妃赏赐之物的宛如,一路上默默不语的回到了南织堂。 此时,南织堂正格外的热闹。那热闹与佟妃赏赐她物什的做法如同一辙,是源于西苑里其他嫔妃送来的一样又一样,恭贺她晋封常在的贺礼。如此之下,她在一个转眼间,从一贫如洗的二等宫人,一跃成为小有富贵之人。 用得来的财物,打了最后一拨送礼并一窥究竟的宫人,德珍粗略听过一脸兴奋的小许子禀告了送礼情况,见他暂没有负她所望,便打断道:“好了,不用再回禀了。你先去请佟妃娘娘身边的福英,到南织堂来一趟。” 小许子知道德珍与福英的关系,忙应了一声,就领命而去。 都在一座宫里,福英很快的到了。 由小许子引入南织堂西次间,她向立在纱窗下的德珍请安,道:“奴婢福英,请德常在金安。” 德珍望着窗外似泼血的残阳,正兀自出神,听到福英的声音她乍然一喜,忙扶起福英道:“怎如此生分快起来。” 福英起身,恭敬一笑,道:“德常在可还记得您以前说过的?主仆有别,奴婢岂可对主子不敬。” 一语道出无念的现实,德珍神情一滞,想起曾对玉玲说的话,她失笑了一下,遣退了小许子下去,郑重其事的看着福英道:“会让小许子请你来,我也是无奈之举。(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如今我的一举一动怕是已置于他人视线之下,幸亏还住在佟妃的宫中,尚能有一两分**可言。若出了迎翠殿,就怕难以保证了。” 听罢,福英不假思索,直接说道:“德常在有什么需要奴婢办的事,还请尽管说,奴婢一定尽全力而为。” 德珍感动,眼睛不由一热,再顾不得其他,握住福英的手,感激道:“福姐姐,谢谢你。”今日事突然,令她瞬间成为让六宫侧目之人,也让她倍感孤立无援,此时的丝丝温情,与她而言无疑是难而可贵。 福英没有拒绝德珍这份亲厚,回握住德珍的手,目光担忧而诚挚:“你能得皇上的看重,这是多少人祈盼不来的天恩。可物极必反,你恩宠如此之甚,恐招来他人嫉妒,还望你小心。” 德珍听福英言语句句交心,在欣慰之余,却只能强忍住感动的泪水,抑制情绪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请你过来。” 福英见德珍要言归正传,立时神色一正,洗耳恭听。 德珍放开福英的手,走回纱窗下,望着窗外道:“我想让福姐姐今晚突病症,而且要一病不起,然后明天我自会请文大人为姐姐医治。”说到这,顿了顿:“这事有一定的危险,还望福姐姐慎重考虑,就是不答应也无妨。” 听了德珍让她做的事,福英吃了一惊,全然不解的望着德珍,半晌才平静道:“好。” 一个“好”字落下,德珍浑身一震,猛然回身,震惊的看着福英,问:“你可知我要你做什么吗?你就答应那可是欺君大罪,是让你和文大人一起合谋,帮我做出患病的假象” 福英显然不知德珍的意图,很是吓了一跳,在当场愣了好一阵子,竟又对德珍一笑,道:“若是小心行事,也不会让人现不是?奴婢自然要答应。” 看见福英故作轻松的样子,德珍眼中霎时溢满泪水,她忙背过身去悄然拭泪。 福英此时却又蛾眉一蹙,提醒道:“德常在想要以此,避去现在的风头,固然是好。可您要知道,您已经身在此处,能避得过一时,可避不过一世。”越说越忧心:“德常在刚得晋封,地位还不稳固,若此时就病居不出,只怕皇上会――” 话没说完,福英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片刻,道:“还望德常在三思。” 德珍拭干眼泪,再次强打起精神回身,道:“我明白福姐姐的意思。” 后*宫嫔妃众多,稍淡出皇上的视线,就可能落得被淡忘的下场,从此再无恩宠可言。而一个无恩宠的嫔妃,要在后*宫中生存是步履维艰,甚至还得受宫人的气。 看着神色坚定的德珍,福英不解道:“那为何……” 德珍徐徐行至靠墙的矮柜旁,如玉白净的手指缓缓拂过各式精美的饰,幽幽道:“福姐姐你忽略了一件事,这天下是由皇上做主,可这后*宫却是有太皇太后做主。而这位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最维护的就是祖制规矩,岂会喜欢搅乱后*宫秩序之人。我从越级晋封,并且还与皇上相携而行,就这两点便不容于太皇太后。若我再趁势得宠,只怕太皇太后更容不下我,到时就是佟妃想护我也护不得。” 说到此处,德珍侧面看了一眼震惊难言的福英,低声道:“福姐姐认为,皇上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嫔妃,忤逆一手将他养大推上皇位的太皇太后吗?” 而且以当年,太皇太后对孝献皇后一事的处置手段,难保父兄不因她遭劫。可如今的乌雅家,再经不起任何风雨,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的可能,她也要先将它扼杀 想到这里,德珍目光一凛,缓缓移动的手指一停,从诸多饰中执起一支只有一宫主位才可佩戴的金步摇,转头盯着对福音道:“如此一来,我只有暂敛锋芒,徐徐图之”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金步摇一分一分的插进她的髻中。 “珍妹妹,你不是一直期盼着出宫,怎会……”看着忽然变得陌生的德珍,福英惊讶之下,不禁称呼一变。 德珍垂下眼帘,道:“此一时彼一时。” 福英闻言一怔,无语凝噎片刻,她深深一福:“德常在保重,奴婢告退。” 福英走后不久,南织堂又热闹起来。 二十多名敬事房宫人,带着那架明黄色的步舆停在了南织堂外,再次引起了周边宫人的侧目。 敬事房总管太监顾问行,对这一切视若平常,也对小许子递来的荷包自然的收下,笑呵呵的向德珍伸出一只手道:“请小主上车。”又睨了一眼南织堂门口三寸高的门槛,提醒道:“小主仔细脚下。” 德珍轻轻点头,将左手搭在顾问行的手背上,款款跨过门槛。 一出明德堂,德珍就感到来自四处不明的目光,她微微低眸,看了看身上这袭佟妃赏赐的夏袍,神色坦然的走入步舆。 “起――”随着一声尖细的高唱,八人所抬的步舆稳稳而起,浩浩荡荡的行出迎翠殿。 此时,宫灯初上,夜幕降临,整个西苑忽然之间变得静谧而安详。白日里触目即是的亭台楼阁、苍松翠柏,在此刻已模糊在暮暗的夜色中。唯有如镜平滑的太液池,有粼粼的水波摇曳着月影,闪烁着淡淡的光华。 坐在高于众人的步舆上,德珍吹着夏末习习的晚风,看着波光粼粼的太液池,不知为何想起了玉玲,想起了那晚玉玲就是带着满心的雀跃与华美的梦想,坐上了这步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夜恩宠后的失宠,直到佟妃有意的提携才复又得宠,以至今日成为倚靠佟妃生存的菟丝花,不知哪日被弃,只能小心翼翼的侍奉佟妃 忽生的念头,让德珍胸口猛的一紧,她手一下死按住胸口,转眸看向不远处灯火璀璨的瀛台,心里暗暗一阵惕然。 在这心思辗转间,已至瀛台的正门翔鸾阁,步舆停落了下来,顾问行在舆外恭请道:“到了,请小主下车。” 德珍闭眼,定了定心神,走下步舆。 ―――― ps:月末了,求粉红票。 ------------ 第四十章 始承恩泽(四) 第四十章 始承恩泽(四) 临近秋的夜晚,月色很好,淡淡的一抹白光,透过纱窗,照入了高阁之内。 顾问行顺着月光朝窗外一看,不过三十多岁却已往下掉的眉梢微微一皱,旋即却是笑得一脸灿烂上前,走到垂着重重鲛纱的楠木月洞门落地罩外,笑道:“德小主,皇上差不多要从勤政殿过来,您该起身了。” 闻言,浸在撒有玫瑰花瓣浴桶里的德珍猝然睁眼,盯着纱幔外幢幢的人影一时僵硬住了全身。 半晌,德珍抬眸侧目一笑,轻抬起光洁的手臂,伸向侍立在一旁的掌事姑姑,让自己忽视身边十数双眼睛,身无一物的走出浴桶。 掌事姑姑松开手,接过小宫女递来的素白浴衣,亲自给德珍裹上,却现白绸下的身子着抖,不由了然一笑:“德小主,您别担心奴婢在这当差十多年,可是为许多主子、小主侍浴过的,您的身子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准能得皇上喜欢。”说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德珍曲线毕露的娇躯。 德珍大为窘迫,又恼掌事姑姑的话,偏却作不得,只好低头不语,心里自暗暗腹诽道:这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 见德珍不以为然,掌事姑姑自哂一笑,识趣的不再说话,默默服侍德珍更衣。 许是沐浴时耽搁了太久,为她更衣、开脸的动作加快了,却仍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时事毕,德珍看着水银镜的自己,长披肩,面若桃李,明眸皓齿,与往日似乎并无什么改变,却又似乎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娇媚,也多了几许不安害怕的神色。可她不是明明知道接下来会生的事,为何还会不安与害怕? 不给继续胡思乱想的时间,纱幔簌簌响动,顾问行的脚步声匆匆而来,略显焦急的催促,道:“德小主,皇上都回寝宫了您可不能让皇上等着呀,快随洒家过去吧。”说时阁内的宫人已各相忙碌起来。 片刻,原还立于四下的十六名宫人,已人手一柄掐丝珐琅把灯,分左右两列恭候在落地罩外。德珍看着两相交映的灯火流光,不禁想起今下午的幕幕场景,心神一阵恍惚,直至她随十六盏把灯走入寝殿,听见“吱呀”一下殿门关闭声,她才恍然回神。 德珍猛回头一看,身后的漆红殿门已紧紧闭上,她不可抑制的猛喘一口气,木然的看向寝殿。 光亮可鉴的方砖地上,从殿门至楠木落地罩的十余尺距离,对列置着清一色楠木框葫芦式戳灯,将殿内此段照如白昼。但随着落地罩后一层层延至寝殿深处逐一通梁垂下的纱幔,又模糊了光线,隐约只能看见纱幔后烛影摇曳,恍惚有个颀长的黑影渐趋渐近,那沉缓的脚步声也慢慢走出纱幔。 蓦然地,德珍不由自主地垂下双手,死死地攥住紧贴肌肤的薄纱,可这身金绣并蒂莲桃红色纱衣薄如蝉翼,攥在手心里是那样的不安,唯恐稍稍使劲便会听到“哧啦”的断裂之声。 在犹豫攥与不攥之间,有略略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大胆乌雅氏,竟敢让朕等你” 德珍吓了一跳,惊惶抬头,看见背光而立的玄烨,她强压下心的惶恐,连忙跪下请罪。 见德珍跪下,玄烨反却一笑,声音愉悦:“朕又没责怪你,怎么动不动就下跪。”说完,扶起德珍。 甫听出玄烨无责怪之意,德珍心里这才一松,却感到玄烨手心的温度,透过纱衣烫伤肌肤。 德珍顿时又一阵紧张,却不敢挥开玄烨的手,只能竭力镇定下来,顺势起身道:“谢皇上不罚之恩。”说话间,一直眼眸低垂,不敢直视那双清洌的眼睛。 岂料一声言谢下,玄烨话锋陡然一转,道:“不过你也真是大胆了。朕诸位嫔妃,只有你让朕等了。”语气平淡无波,德珍却听的不安,正暗自思忖如何回应,冷不防玄烨一把抬起她的下颌。 四目瞬间相对,两人皆沉默不语。 不知是否是两侧的灯光太亮,还是她太过紧张看错,竟在玄烨眼见有喜色划过,德珍心一动,空白良久的脑海开始慢慢转动;她目光毫不闪躲的凝望了玄烨一眼,纤密的眼睫垂下,道:“皇上,臣妾不是大胆,而是害怕。” 玄烨轻咦:“害怕?难道朕对你不好?才让你害怕。” 德珍略一用头,偏头侧过被抬着的下颌,而后翩然跪下,道:“不是对臣妾不好,是因为皇上对臣妾太好,臣妾才害怕。”话顿一顿:“今天的事生的很突然,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却像是翻天覆地一样的变化。臣妾觉得这一切就如做梦一样,以前只曾听闻过的主子、小主们给臣妾送了礼,连臣妾服侍了半年的佟妃娘娘也叫臣妾妹妹……更主要的是皇上您――” 说到这里,德珍身体一颤,话语停了下来。 玄烨并未接口,少时,他才不辨喜怒,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朕先赦你无罪。” 德珍撑在地上的手,似紧张的死死握着,她才轻颤道:“臣妾从没奢望过有一日能侍奉皇上,也不敢想。可今天皇上不仅为臣妾出头,还给臣妾越级封了嫔妃之位,但臣妾就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人,和其他的宫女一样,就期盼着将来出宫后兄嫂不嫌,能有个安生立命的去处……这样平凡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对臣妾看重……臣妾害怕这就是梦。”说着说着,声音越的迷茫无措,显出丝丝惶然不安。 玄烨不由一愣,完全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剖心之言,他眯眼沉默着,倏然想起端阳当日德珍泡茶后的离开,再看了跪在地上瑟瑟抖的德珍片刻,方一边扶起德珍一边温声道:“别害怕,这不是梦,朕待你好自有真心。” 看到玄烨眼睛里的温柔,德珍心一松,不禁眼睛一湿:“皇上……”唤了一声,喉间已然哽住,方才的一番话虽有计量,却又何尝没有真言? 德珍想起今日下午,玄烨曾对她说得那一句作自己亲人的话,不敢情意有几分真几分假,仍然让她感激:“谢谢您……”一句言谢说出,德珍盈盈于睫的泪水,终于划落脸颊。 玄烨情意一动,又抬起德珍的下颌,看着那张清丽妩媚的容颜,动作轻柔的揩过颊上泪珠,道:“你清丽无双,以后不可再妄自菲薄……不过你既一直怀疑这是梦,那就感觉一下朕可是真的……”微微沙哑的声音越说越低,不待说完,玄烨一把打横抱起只着一件纱衣的德珍,阔步朝寝殿深处走去。 …… 桃红的纱衣落地,明黄的帷帐垂下…… 一旁的彩烛忽暗忽明,摇曳不止,逶迤在地的明黄帷帐,也晃动不歇…… ―――― 把灯:清宫里拿着手上用于室外的灯,叫把灯。 戳灯:清宫里的宫殿头,把高高支架在地上的灯叫戳灯。 ps:明日五点更新,求粉红票,谢谢。 ------------ 第四十一章 嫔妃之礼 第四十一章 嫔妃之礼 自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德珍原以为不一会将再度醒来,不料后面睡得极沉,竟一夜无梦到天亮。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人却仍本能的惕然着,隐隐听到一道开门声,她瞬间就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殿内已不见玄烨的踪影,只余她一人独卧在榻。 心里莫名的一阵急惶,见有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鱼贯而入的宫人,德珍忙撩开明黄帷帐,着急问道:“皇上呢?”说完忽忆起玄烨每日五更早朝,不觉失态,顿了一下复又絮絮问道:“皇上是去勤政殿了吗?” “回小主的话,皇上早半个时辰前就去了勤政殿听政。”一个外表严肃的嬷嬷答了话,与一名小宫女分别蜷起床榻头尾的帷帐,又按例向德珍福了个身,不苟言笑的问道:“小主,可是要起身了?” 德珍看了一眼小宫女手捧着的温水,她轻轻“恩”了一声。 闻声,嬷嬷向捧着温水的小宫女睇了一眼,那小宫女随即轻步上前,于脚踏处高举铜盆跪下。随后,有小宫女递上浸了温水的绵巾,相继又递上青盐漱口,再以温水净面一次,方有宫人服侍她穿了衣下榻。 宫人们一应沉默而又细致入微的服侍着,一时寝殿里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 德珍由两名小宫女搀扶着在梳妆台坐下,随意瞥了一眼近二十名低眉顺眼的宫人,心不由感慨万千:如斯的享受的生活,难怪人人都盼望得获圣宠。 一念想毕,正欲收回目光,忽瞟见嬷嬷将榻上一方染有血渍的白绢收捡入锦盒,德珍一下想起昨夜之事,面口霎时一红,忙不迭低下头。只在这时,一名捧着一只放有彩绘“榴开百子”瓷碗的漆盘太监,笑眯眯的走来:“小主吉祥,这是皇上临走前特意吩咐御膳房为小主熬的红枣莲子羹。”说着举起漆盘跪下:“奴才恭祝小主早生龙子” 在宫里,并不是每一位侍寝嫔妃都有御赐的“吉汤”,因而在侍寝后的第二天,“吉汤”不止是一种寓意吉祥的征兆,更是得宠与否的风标。 “恭祝小主早生龙子”殿余下众宫人见状,纷纷跪地道贺。 德珍想起昨晚玄烨的温柔相待,心顿时一柔。她含笑让众人起身,端起红枣莲子羹低头用下一口,味道甘醇可口,不紧抿唇一笑:看来昨日侍寝前的一番话,应该不会让玄烨短时忘了自己……而他对自己那样温柔,应该也是有些许真情的吧? 甫不确定的想过,脑海瞬时闪过玄烨对玉玲宠爱时的反复,心惕然一紧。 德珍强令自己摒除杂念,简单用过手的“吉汤”;从小太监捧着的三套夏袍,避开佟妃素喜的白色,以及含着喜意吉祥的银红,选了一身天青色绣折枝玉兰直身式单氅衣,再以玉兰绢花为头饰,便领着刘进忠为她选的三名小宫女,乘步舆回迎翠殿向佟妃请安。 彼时宫无后,新侍寝嫔妃只需向兰妃或佟妃一位请安即可;至于民间新妇入门第二日向公婆请安一习俗,在宫虽也有讲究,但以她宫女的出身,又是低阶嫔妃,却是无资格叩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想到这些,德珍犹觉庆幸,以她现在的风头实为不宜叩见两宫太后,尤其是太皇太后。 心念间,步舆已过了宝月亭,远远已见迎翠殿的宫门。 德珍让步舆停下,搭着小宫女的手,一应含笑受了路上宫人的行礼,徒步走入迎翠殿。 刚走到迎翠殿正殿丹墀下,就见小许子按着她昨日的吩咐,捧着一盏清茶从南织堂走来。 “主子万福。”小许子看见德珍,立马喜滋滋的迎上去。 德珍赞许的看了眼小许子,遣了三名小宫女先回南织堂,再请小允子代她向佟妃通传一声。 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样,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得召见。很快地,佟妃便吩咐了小允子领她入内。一走进次间,德珍旋即上前向佟妃行三叩九跪大礼,再奉上小许子准备的茶盏,口并道:“请娘娘用茶。” 按宫规矩初次侍寝的嫔妃,因于次日向皇后行三跪九叩的敬茶礼,再聆听皇后的一番妇德之言。 佟妃微微一怔,看着德珍捧至头顶的茶盏一会,方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言语温和的说了几句后*宫相处之道,又吩咐万嬷嬷亲自扶起德珍到一旁坐下,道:“宫女子能得皇上宠爱不易,你如今有这样大的造化,更应该尽心侍奉皇上,以求早日生下皇子。”说时愈语重心长:“这样你于龙嗣有功,也可堵悠悠众口,方能不负皇上对你越级晋封。” 德珍轻轻应是,又听佟妃叙叙了半阵诸如“龙嗣”等言,才听佟妃笑道:“小允子,送德常在。” 德珍心还惦记旁事,听言,便直接向佟妃告辞离开。 搭着小许子的手,随着小允子身后,徐徐走出迎翠殿;却不想迎面遇见携小宫女来请安的玉玲,她二人皆是一怔。 片刻,玉玲忙快走几步,到丹墀上向德珍屈膝一礼:“德常在。” 德珍看着向自己行礼的玉玲,心里不禁自嘲一笑,没想到她二人倒是殊途同归了,面上却无话可说,只微微颔便错身而过。 见德珍默然离开,玉玲情急之下,脱口唤道:“德姐姐” 正下拾阶而下的德珍,闻声止步,搭着小许子的手回身,问道:“玉答应,何事?” 听到德珍疏离淡漠的口吻,玉玲神色一怔,欲言又止的望着德珍,一时默默无语。 德珍见玉玲不语,也不再开口,向玉玲微微点头,即歇小许子回南织堂。 走到了南织堂外,见那三名小宫女低头侍立着,并没有入堂里去,德珍心下略略满意,却看也没看那三名小宫女,径自回到南织堂正间位坐下。 小许子连忙捧了温茶奉上,复又出去领了那三名小宫女入内,向德珍口头请安。 德珍看着下面跪着的三人,皆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跪在左边的是三人容貌最好的,不过也只是肤白杏眼,略有几分姿色而已;跪在间的小宫女,一张圆脸,体态微丰,身上透着一股憨厚的劲儿;跪在右边的小宫女,长了张容长脸,五官平凡,但是眼睛明亮,身上衣服虽然半旧不新,却收拾的极为干净,让人看着舒心。 一阵端量后,德珍仍然不语,也不让那三名小宫女起身,而是缓缓地品起茶。 小许子机灵,眼珠子一转,立时肃声喝道:“主子身边不用来历不明的人,还不快向主子回禀了”那三名小宫女一惊,忙一一报名,及曾在哪当差的事。 德珍静静地听着。原来这三人,从左到右依次叫红玉、喜儿、秋林,皆是在去年入宫后就被分到了西苑,从未伺候过哪位嫔妃,一直在这做粗使的洒扫事儿。 一番听罢,德珍不由感谢刘进忠为她选的人,暗道若能寻得机会定要向他道谢。 想毕,德珍敛了心神,心里明白她方才的沉默已足够了,遂看向仍跪着的三人正要说话,却听南织堂外有人声音犹豫道:“佟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宫人福英患病,望求见德常在一面。” ———— ps:求粉红票,谢谢。 ------------ 第四十二章 卧病在榻 第四十二章 卧病在榻 患病求见她一面? 福英会想出这样一个置佟妃“宽待宫人”于不顾的法子,就为引她过去? 德珍垂下眼帘,轻声道:“小许子,让她进来回话。” 小许子应“喳”而出,不一会儿,门帘一挑,领了一个碧衣宫女折回。 碧衣宫女显然认识德珍,见德珍一身华服端坐在上,下面跪着和她一样的宫女,一下在门口呆愣住了,仿佛不认识般直愣愣的望着德珍。 “大胆,竟敢对小主不敬”小小许子见状,立刻在一旁喝道。 碧衣宫女急忙上前,向德珍请安谢罪。 这名碧衣宫女,是承乾宫里历来活跃的三等宫女,与自己和福英并无过多的交集,这会却跑来为福英传话?心虽有疑问,德珍却也不多质疑,平静的让了碧衣宫女起来,淡淡问道:“你说福英病了,望求见本小主?” 碧衣宫女额头直冒汗,瑟缩着双肩,盯着脚尖道:“福英姑娘收拾了德常在以前的细软,准备给您说来时,却不想病得昏倒了。奴婢当时正好看见,就赶忙扶了福英姑娘回房躺着,再来回禀德常在。” 果然如此,不愧是福英。 德珍唇间掠过一丝笑意,担忧道:“和福英同屋半年,知她一贯身体不错,怎会突然病了?”她说的不经意,却凝目看着跪地的三人;不出所料,三人都神色迥异的抬头看她,对她主动提起以前为宫女的事,大为诧异。 德珍敛回目光,看向碧衣宫女道:“罢了,你且下去。至于福英,与我有几分情意,我自会为她请太医看诊。” 碧衣宫女没想到自己这样就被打了,愣了一愣,心下一横,压下心莫名生出的些许怯意,抬头朝德珍谄媚一笑,道:“奴婢就知道德常在心善,更念旧情,这才急急忙忙的先来回禀,可见奴婢是真真想着您的。”犹言未完,斜眼瞟了跪地的三人一眼,正欲再言,却不防直接被截住了话头。 只听德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权作不知道:“难为你丢下洒扫的差事,急急忙忙的来通禀。”说到这里,见碧衣宫女眼睛一亮,神色更是越的谄媚,德珍面不改色的唤小许子打赏。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小许子早按了德珍昨日的吩咐,将送来的物什整理出了打赏宫人之物,闻言立马拿了荷包赏给碧衣宫女。 “奴婢谢德常在赏赐。”碧衣宫女一掂到手的荷包,顿时大喜过望的向德珍叩谢。 趋炎附势,想必也不过如此德珍心里冷笑一声,不再看碧衣宫女一眼,径直吩咐小许子道:“领她下去。” “德常在您……”碧衣宫女正暗暗高兴,还等着说一番自愿留下服侍的话,不想德珍却这样打她离开 小许子见德珍不看碧衣宫女,当下会意,眼露鄙薄的看了眼碧衣宫女,道:“主子都了话,走吧,我领你出去。”说完,不由分说的领着一脸不甘的碧衣宫女头退了出去。 德珍看向跪地的三人,见三人俱是低着头,她逐一唤到三人名字:“红玉、喜儿、秋林。” 三人听到自己名字,不约而同的抬头一看,却见德珍目光冷冷的看着她们,立刻低下头去,齐声应道:“是,请小主吩咐。” 德珍缓缓启口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昨日之前我还和你们一样,只是一介宫人。今日却成了你们的小主,怕是这心里有些不服吧。”顿了顿:“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若有不服的人,这会就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们。” 在西苑的荒僻宫殿当差,与后*宫嫔妃身边当差,可谓是天差地别,三人连忙异口同声道:“小主开恩,奴婢愿意一直服侍小主。” “好既然你们认了我做主子,那从今往后该一心向着谁,对谁进忠,想必心里也该清楚。若那一天让我现忠心错了对象……”故意一停,盯着她们逐字逐句的曼声说道:“我虽然只是个正六品常在,不过要如何让那不忠的人消失,我想这并不是难事,你们说呢?” 轻柔的一声询问,却听得三人脸色陡然一凛,忙不迭匍匐在地道:“奴婢们绝无二心,只对小主忠心耿耿” 德珍满意一笑,依旧不疾不徐道:“你们对我忠心不二,我自然也会厚待你们。”淡淡一句后,末了方道:“都起来吧。” “喳。”三人恭声应话,人却是双腿颤的站起。 德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三人,暗道今日虽先震慑住了她们,但究竟能不能安心放在身边,还得是日久了方能得知。想过,敛回心神,又吩咐复命而回的小许子道:“福英恐病得不清,你立马以去请名太医过来。” 小许子领话而去,刚走到门口,却忽被德珍叫住:“等一下以前有个给玉答应看诊的白杨太医不错,等会你就请这位太医过来,记住了吗?”语气倏然一重。 小许子诧异了一下,随即领命而去。 德珍从上位起身,叫了三人性子应较为稳重的秋林,交代道:“你随我出去,剩下的就留在南织堂。”三人齐齐应是。 秋林忙去搀扶德珍。 红玉心思灵动,见状,上前挑开门帘。 德珍暗暗看在眼里,却不语,携着秋林的手就向福英的屋子走去。 此时辰末将阑,有不少的宫人当差行走,见到以往沉默寡言的德珍,如今却全然一副嫔妃的派势,神色都不由的复杂难辨;尤其是一些容貌姣好的宫女,看德珍的眼神更为复杂,既有嫉妒又有谄媚了。不过他们虽然心思辗转,倒都是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德常在,再行个请安礼。 世人多慕富贵,何况是在这天下权势的皇宫里? 于是,德珍一路只当见怪不怪,径直行至福英的屋子外。 这是一似四合院的小院子,却只有南北各一排得房子,福英的屋子就在这院角处;院角有一株参天的老树,正好将屋子遮去了大半个,很是幽静凉爽。德珍立在斑驳的树荫下,看着住了三个月的地方,忽生一种物是人非之感,仿佛是十几年后的故地重游,而不是仅离开了一夜的地方。 在恍惚伫立的一瞬,有细碎的呻吟之声从半开的纸窗传来。 秋林在旁低声问道:“里面有病人,恐小主过了病气,要不奴婢先去打看一下?” 德珍摇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竞相避有宫人的屋子,道:“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来打扰。” 秋林神色一正,微微沉声:“小主放心。” 德珍点头,拂开秋林的搀扶,独自推门而入。 大树遮阳,屋子里的光线很昏暗,门扉一开,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照着飞尘,好像凌空浮着一匹鲛纱。这时,福英还躺在对门墙下的榻上,湛白的光照在她泛着异样潮红的面上,可清楚的看见她双目紧闭,嘴唇干涩,还不停地在嚅嚅而动。 德珍忙走到床榻前,伸手在福英的额头上一摸,竟烫得像火烧一样。 德珍看得一阵内疚,她抑下心的情绪,正要俯身轻唤“福姐姐”,福英就微微睁开眼睛,向她绽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你来了。”停了一会儿,才又说:“别担心,就伤寒。”福英的声音极其沙哑,说完便哼了一声,看似嗓子该是有些干涩。 听到这,德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见福英还含笑的看着她,连忙咽回喉头的哽咽道:“渴了吧,我给你倒些水来。”说了这一句,她赶紧转过身去,走到屋子正的八仙桌那,好似一下失去力气一般,双手猛撑在了八仙桌上,低着头,面上神色一片迷惘。 现在的她,真不知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为了暂敛锋芒,避开不利她的人事,就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继续下去 德珍深深的吁了口气,振作起精神,翻开褐色的茶杯,待欲要倒茶,门口响起了小许子的声音:“小主,太医来了。” 德珍闻声抬头,在看见遮住门口光线的那道身影的一瞬,从昨日就埋在心五味杂陈的泪,终于默然滑落。 白杨白净的双手紧紧一握,低下头,道:“小主金安。” 一个称谓瞬间遏制住了她突的种种思潮。德珍转过头,揩去脸上的泪珠,复又看向白杨,平静道:“有劳太医特意走一趟。还请太医先进来,这位曾与我同住的宫女病得不清。” 白杨点头,依言走入,身后跟着小许子和药侍小成子。 小许子一进屋,就向德珍打了个千儿,道:“小主,奴才扶您坐下,有什么要做的,您吩咐奴才就是。”见德珍点头,他忙躬着身扶德珍在八仙桌旁坐下。 小成子正立在八仙桌旁,从药箱取看诊的物什,听德珍在一旁坐下,忍不住好奇的偷瞧。 德珍察觉目光,转头微微一笑。 小成子却是一惊,手慌脚乱的拿了看诊之物,忙往床榻那跑去。 德珍见状不禁一笑,但见白杨为福英诊脉时,笑容缓缓的沉下了。 不久,白杨诊脉起身,对小成子吩咐道:“先去烧一盆水来,等我开了药方你再回去取药。” 小成子应声,德珍接上道:“小许子,他不熟悉迎翠殿,你跟去帮忙。” 小许子领话,二人一同离开。 一时间,屋子里沉寂似水,相对无言。 白杨立在床榻前,先开口道:“小主召奴才前来,必有要事,小主请说。” 德珍全然不惊讶白杨一语截,她只低着头道:“关于我越级封为常在,还有佟妃娘娘身边一连有两名宫女相继晋为妃嫔,你应该知道了吧。所以,我需要……大哥的帮忙。” 如今身份有别,乍一听昔日德珍对自己的称呼,白杨神色一怔,回看向德珍似有话要对她说,却终是沉默道:“小主尽管吩咐。” 德珍将受伤的右手放在桌上,缓缓道:“德常在受伤炎,以至卧病在榻不能侍寝。” 白杨大震,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声音艰涩道:“昨日的事并不是你所愿,对不对?”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终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又何苦多让一人为她累心?德珍面无表情的看着射入屋的光线,道:“陪王伴驾,天下有哪个女子不愿?” 闻言,白杨清瘦高大的身躯恍若一晃,却转瞬之间,他已恢复常态的退回一步道:“小主吩咐的事,请放心。”说完,又问:“不知小主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 德珍闭上双眸,含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道:“请太医代我转告我家人,告诉他们我在宫里很好,皇上也待我很好,让他们放心……还有代我说一声……说一声……” 带着哽咽的话未完,门外已传来了小许子与小成子的交谈声,德珍哭咽的声音一止,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旋即起身走向窗下背身而立。 ———— ps:写这除了想写个宫斗,也是因为高的时候看了金枝欲孽爱到不行,就更想写宫斗了。其林保怡的形象,俺狠狠狠的喜欢,更取白杨两个字,可今天突然一写,咋个觉得……叹气,忽然变雷了,好雷啊咕~~(╯﹏╰)b。 ------------ 第四十三章 圣意难测 第四十三章 圣意难测 德珍临窗伫立后,白杨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盛上了福英的汤药。 德珍艰难的服下那碗汤药,看见福英已烧得意识模糊,她走到榻旁,满目愧疚心疼的看着福英,低声托付道:“福英病了多时,至今还未服药,可历来病延至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还望太医能多照顾她一些。” 白杨收拾医药箱的手一停,回应道:“奴才明白,下午就会重新送了汤药过来。”他放下一只胭脂盒大打了个千儿,询问道:“小主,快午时了,可是要回南织堂?”已在这里待了一整个上午,再留下确有不妥,但德珍终难放心下福英,于是留了秋林在这照应,方携小许子回了南织堂。 回去了没有多久,在未正迎翠殿厨房送来午膳时,四肢就有些乏力。德珍也没用膳,将午膳四菜一汤的份例赏给了小许子他们三个,便由红玉服侍着睡下。许是昨夜至今经历太多,此时一安定下来,她就极快得入了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酣甜,梦里仿佛回到了入宫之前,她无忧无虑的享受着父兄的庇护,母亲的温柔,没有纷繁复杂的思绪,让她不愿从梦醒来。然而,世间没有不醒的梦,可待她这一觉醒来,夜已过半。 德珍睁开眼睛,偏头一看,立在床头的掐丝珐琅蜡台,点着一根彩蜡,上面罩着银红绢纱,屋子里光线昏暗。但透过逶迤在地的鸦青色帷幔,隐约能看见几个人侍立力在外。 就要撑着手肘坐起来叫人,小许子却一个打盹醒来,见帷幔簌簌而动,他惊喜叫道:“小主,您醒了”这一叫,站着打盹的几人一下都醒了过来。 小许子急忙上前撩起帷幔,扶着德珍坐起,又一边回头吩咐喜儿煎药,一边喜不自禁道:“小主,您总算是醒了您可知您这一觉睡了多久,真是把奴才们几个吓坏了……”说着说着,想起德珍昏睡不醒就是一阵后怕,不由涕泪交横。 德珍看着小许子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一暖,虽然小许子他们与她相处不过仅一日,且他们的担忧多是因命已缚在她身上,但此刻流露出的拳拳关切之情自有几分真意。她靠在素绸软枕上,向小许子温和一笑,虚弱道:“没事,就有些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秋林心细,话音刚落,她就捧了温水来。 小许子忙抹着眼泪让开,秋林上前将温水送到德珍唇边,小心翼翼的服侍德珍饮下。 这时,红玉拨亮了灯芯,换了乳白色的羊皮灯罩,屋子里霎时亮了起来。 润了嗓子,德珍好了许多,注意到秋林在旁,她开口的第二句就问道:“你怎么回来了?福英她烧退了没?” 秋林见德珍真如此关心福英,愣了一下,福了个身,回道:“福英姑娘上午服了药不见好转,等下午再服了一道药后好了一些。后来佟妃娘娘说小主病了,身边离不开人,就让了奴婢回来,又感慨小主顾念往日旧情,便另指了两名小宫女照顾福英姑娘。” 德珍心下顿时松快,脸上舒悦的笑容不及绽出,只见小许子“咚”地一声跪下,她微微吓了一跳。 小许子哭道:“小主心善,尽为了他人着想,染了一身病气,硬是错过了皇上的侍寝让那些不留口德的给乱嚼舌根……呜呜,小主您快好起来,让他们看看,小主究竟有没有贵人命……”他边说边哭,显然今天是受了些委屈。 德珍看着小许子哭泣的样子,明白宫里的人会如此,与玄烨那日严惩私下买卖消息有关,毕竟此事不过一夜之间就弄得人心惶惶,生怕慎行司查到自己的头上。而这事多少与她有关,再加之宫不乏刚得宠却突然患病被迫撤下侍寝的绿头牌,再后来便销声匿迹;因此,他们才敢如此妄为。 一念转过,德珍轻斥了小许子几句不可妄言,方命他起来,问道:“皇上召了我去瀛台,后面又听闻我病了,他可说了什么?” 小许子站起,打着哭嗝道:“皇上并没有翻小主的绿头牌。奴才打听的是,皇上快傍晚的时候到了佟妃娘娘那,说是要翻小主的绿头牌,再来南织堂看看,就听说小主病了……好像有说要来看一下,又不知怎得没来,后来直接歇在了佟妃娘娘……可到了晚上又成了玉答应侍寝……”说到后来,越的不清楚了。 德珍却从小许子的话,听清楚了最重要的一点,玄烨知道她病了却没有来。 小许子见德珍一时沉默不语,猛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忙换了笑脸补充道:“当然,皇上自是关心小主的今晚都快二更天了,皇上忽然赐了小主好些药材,望小主早日康复。”说时两眼放光,手舞足蹈:“您可能不知道,当时宫门都锁了,突然说有皇上赐小主药材,可把一些人给惊愣住了看他们还敢乱说话不” 下意识挥去心底那丝莫名的黯然,德珍暗忖着一切都如原先所料般,只愿皇上还会记着她,到时再凭借佟妃重新上绿头牌即可。却蓦然一听小许子这样说,她不由一阵诧异:“入夜了,皇上还赏了物什来?” 小许子喜道:“当然,奴才怎敢欺瞒小主” 闻言,德珍心更是纳罕:都入二更了,皇上为何那时赏赐于她,以示恩宠? 不及她细想下去,喜儿端着汤药而来,小许子早转了一脸的喜色,道:“小主,药是刚煎好的,您趁热喝了明儿若皇上来了,您才有精神接驾不是?” 德珍敛回思绪,瞥了眼小许子捧着的汤药,淡淡吩咐道:“恩,将汤药放下,我一会便喝,你们先下去吧。” “小主……”小许子笑容一僵,压抑道。 德珍阖眼,只吐出两字:“下去。” “奴才(奴婢)告退。”见状,几人无奈,相继退下。 不一时,听到屋子里已无脚步声,德珍睁眼,慢慢的穿鞋下榻,端起放在一旁黑漆描金海棠式香几的药碗,缓缓走到半开的窗台下,端药的手腕伸到窗台下,手腕一转,立时水声“哗哗”而响。 片刻,只剩残留着药汁的空碗。 德珍将药碗搁回香几,复又躺上了床榻,从枕下拿出白杨留下的药盒揭开,执起一枚药碗,就着醒来时未饮完的温水服下,瞬时有艰涩的苦味蔓至所有味觉。她紧紧抿着唇,拥着薄被躺下,在满口苦涩渐渐失去了意识,连同那恍惚所想明日玄烨是否真会来的一念杂思,也一并在脑海模糊了…… ———— ps:五一快乐。 (咕~~(╯﹏╰)b,就是天气太差,暴雷暴雨。) ------------ 第四十四章 中秋之夜(一) 第四十四章 秋之夜(一) 白杨的药很有作用,等次日德珍醒来时,身上病作的更厉害了。小许子将她的病情上禀了佟妃,佟妃纡尊降贵的来看她,见她虚弱的躺在床榻上,面上泛着异样的潮红,轻拭了拭眼角宽慰道:“你本该正是盛宠的时候,偏生又病倒了。我看你这个样子,倒与福英病得相似,莫不是让她给你过了病气。” 德珍挣扎着起身,眼睛湿湿:“累娘娘担心,是嫔妾福薄,怨不得他人。” 佟妃止了德珍起身的动作,摇头道:“罢了,不提她,你好好养病,早日康复再复圣宠方是正理。” 德珍轻声应了,又说了几句话,便很是疲乏。 佟妃因此也不多留,特意指派了一名从五品的太医为德珍治病,就回了她的迎翠殿。 宫从来便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地方,见这一天玄烨虽没有来看她,却在前一晚送上好的药材,以及佟妃待她如此亲厚,自然不会再有人胡乱生谣,也没有人对她越级晋封有过多微词。 然而,在名医与上好药材的双重作用下,德珍的病情仍不见有半分的好转,反是整个南织堂终日泡在药海,渐渐地让人对南织堂进而远之。起初的时候,还是有几名低阶嫔妃来探过病,见三四日过去德珍病得越厉害,玄烨也没再赏赐过任何物什,便不再来了;到了后面,就连一些宫人也不愿到她这里来。 如此,她从被人津津乐道的新宠,成了乏人问津的无宠嫔妃。 转眼到了秋,太皇太后赐宴瀛台,王公大臣、嫔妃命妇皆在受邀之列;而德珍卧病在榻,自是不能前往。 在月圆人团圆的秋佳节,对着繁华胜景的瀛台,却只能独处是何等的凄凉?于是小许子他们早准备各色的果品;秋林还应景的用以肉尽的蟹胸骨八路,或摆列为花,或缀为蝶,以示巧。 以上种种心思,都是他们为了自己而做,德珍自然明白,心不免涌起阵阵暖意。故而拿了银子给小许子,让他在秋当晚置办了一桌酒菜,以供他们主仆五人共度佳节,不想倒惹了小许子等四人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是夜,迎翠殿宫里甚是冷清,大部分人都去了瀛台;南织堂却户门紧闭,堂内正是欢庆正浓。 一时,佳肴食毕,桌上杯盘狼藉。 珍让秋林搀着,站在窗子底下,遥望夜空月亮圆满明朗,不禁想起去年的秋夜,她与家人在庭院吃蟹赏月,还有小侄子承武一手拿着母亲亲手做的月饼,一手拿着大哥在夜市上买的刮打嘴兔儿爷满院子的跑。 正想得出神之时,小许子走过来对德珍说:“小主,您想什么这般出神?”问完,见德珍神色向往的望着外面,心思一动即道:“主子您在榻上躺了整整七天,趁着今日月色极好,您看着精神也不错,不如出去走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有所顾忌,便摇头笑了笑:“不了,回暖阁吧。”这话是对秋林吩咐的。 秋林仿佛知道德珍的顾忌,附和小许子的话道:“小主您喜清静,今儿正好人都去了瀛台,不如就出走去去,索性出去走一下也好,权当散心。” 任他两左一句右一句的说,德珍不由来了兴致,想着不到深夜宫宴不会结束,她也正好还没服用第三颗药,人确实有些精神。遂想了想,笑允道:“小许子你去拿路灯,前面引路。” 闻言,小许子和秋林相对一笑。 小许子高兴地答应一声,旋即转身就去。 秋林却叫住他,道:“入秋风大,小主久病未愈,出门还是得穿了披风才是。” 小许子嘿嘿一笑,赞道:“还是秋林你细心。” 不一时,小许子提着一盏小小的六角羊皮宫灯,手挽着一件藕色素绸披风复命而回。 留了红玉、喜儿照应南织堂,德珍就穿了披风,带着小许子、秋林走了出去。 月色皎洁,四下里很安静,空气浮动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没有浓浓的药味,触目随及,是笼罩在似水月华仿若月宫的西苑,让德珍不由自主地沿着一路假山林子走去,不觉走远。可她身子还在病,走了这一会儿,早已累了。 小许子见状,四处一看,并无休憩的凉亭,便道:“小主,您在这等一会儿,奴才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亭子,给你歇脚。” 德珍点头,小许子立即一股烟儿的窜入林道。 德珍失笑,抬头看见前面架着一座低矮的漆红木桥,对岸有一树红白相间的花,树枝斜伸到水面上,借着皎皎的月光,能看见水里倒映的一树花影。彼时,飒飒秋风正一阵紧过一阵,这一树花,被风吹的花瓣扑扑簌簌的落下。不过一会儿,摇曳着花影月华的水面上,落了一片半白半红的花瓣。 看见如斯景致,德珍如何不被迷花了眼,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水影花落”的一幕,隔开秋林的手,吩咐道:“你在这里等小许子。”说罢不等秋林回答,忘情的走上漆红木桥,撑着栏杆,近距离的俯视着一湾流水摇影。 桥上风大,花瓣漫天,鬓乱拂,她渐渐睁不开眼,不得不扶着栏杆走下红桥;独自徘徊在这株花树下,凝望着这流水花落去,不觉俯身拾起一片花瓣,感叹的想:历经几朝依旧繁盛不衰的西苑,尚且有这样寂寥之地,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孤桥,一株被人遗忘的花树。而这花树犹没如此,仍叫人遗忘,还在花期,便已流水花落去。 随风散去手的花瓣,看着那花瓣顺水流逝,德珍眸一暗,那她呢?是否也会在碧玉之期,凋零于此? 甫想到这,德珍便是失笑摇头,暗自一哂,真是“病”了太久,竟然开始悲怀伤秋了。 敛下对未来迷惘的思绪,德珍旋身,欲过桥回到对面的岸上,却方抬头,惊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不远处的花树下,默默的看着她,也不知在那看了多久?德珍大大吃了一惊,直觉的对树影下看不清面貌的人心存惶然,她下意识的脚步往后而退。 “站在”立在树影下的男子陡然出声,话语不怒自威,带着多年身居高位的别样气势。 德珍犹自惊惶,只想到她身为嫔妃,让一个陌生男子见到,必对自己不利也不知这人是出席宫宴哪一位王公大臣,竟敢在西苑肆意行走 见德珍仍有向后退的趋势,又眼看德珍离身后的流水只有一步,情急之下男子只得现身,疾步走出树影阻止道:“德常在,小心失足落水”声音严厉。 德常在?这人竟认识自己 德珍刚意识到这,就看清那男子的样貌,不禁一呆。 ―――― 刮嘴打兔儿爷:北方秋的时候,市面上专门卖兔儿爷给孩子完。这里的刮嘴打兔儿爷是一种土塑的兔子像,腔内空,安上可以活动的嘴,间系线,在下面扯线,则唇即乱捣,便因此而得名。 路灯:虽然不好听,感觉就像现在街道旁边的路灯,但在那时拿在手里引路的宫灯就叫路灯。 ps:下一章有事生,当然不是遇见的这人,是另有事情的说。^_^。 ------------ 第四十五章 中秋之夜(二) 第四十五章 秋之夜(二) 她,竟然又遇上了裕亲王福全? 德珍震惊之下,见福全已向她走近,只得迎上前屈膝一福:“多谢提醒。” 闻言,福全在几步之外驻足,微抬手“恩”了一声,犹豫道“你不是……” 德珍一听,唯恐福全说起端阳那日的事,她先制人,语气疑惑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为何会独自在此?还认得妾身?” 福全诧异,好似没想到德珍会这样问他,一时只看着德珍却不做声。 德珍让福全看得心里毛,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作不识,因而又防备的低声问了一遍。 见德珍似乎真的没有认出,又对他的态度颇为防备,福全主动向后退了两步,道:“我是裕亲王。” 看到福全往后退,德珍心下一松,又忙作势惊讶,向福全欠了欠身,道:“妾身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裕亲王恕罪。” 福全颔,又述道:“多年前,本王亲自带了一株报慈寺的宋梅给皇上,皇上甚是喜爱。可惜京城气候并不能种植宋梅,不到半年,那株宋梅便枯萎了。不过六日前,皇上告诉本王,他新晋的德常在不仅是端阳那日沏龙井茶的宫人,而且亲手绣在锦帕上的宋梅,与本王曾带回宫的那株宋梅极为相似,只可惜这位德常在新晋嫔妃便暴病。因此,本王才猜得你是今晚缺席宫宴的德常在。”他说这话时,目光锐利的盯着德珍。 一席话,德珍听得窘迫不已,尤是听到语气加重的“端阳”、“锦帕”二词时,方知福全根本已认出了她,只不过没有当场拆穿她适才的伪装。 这般,德珍脸上不由一红,想起凉亭里施计脱身一事,更是窘迫,不知该如何作反应。只在这时,对岸传来秋林唤她的声音,德珍一惊,她一名嫔妃只身与一位王爷单独相处,恐有不妥。 福全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微一怔忪,便道:“德常在如今好像是是非缠身,既然病了,未痊愈之前还是不宜外出,你先回去吧。”他本就不苟言笑,又在军历练过,话语即便蕴含好意,却犹如严厉的训诫。 德珍让这一训,微微一慌,忙向福全福身告退。 见德珍步履匆匆的走上红桥,福全忽然叫住她说道:“德常在,端阳那日,本王从未遇见过任何人。” 听到这话,德珍一怔,随即回身,对着福全深深一福:“多谢裕亲王。”话罢转身,快步走向红桥。 行至桥,迎面碰上一路寻来的秋林,她见德珍气喘吁吁的疾行,忙上前搀扶住德珍,迭声问道:“小主您怎么了?” 德珍半倚着秋林的搀扶,缓了一口气,摇头一笑道:“没事,听见你唤我,一时走得急了。” 秋林一边扶着德珍慢慢走下红桥,一边不好意思的低头道:“奴婢在对岸没看见小主,心里着急了,才……” 德珍拍了拍秋林的手,止了秋林自责的话,又看了眼寻亭而回的小许子,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乏了,回去吧。”听到吩咐,小许子与秋林不知德珍兴致为何突然一减,二人呐喊的面面相觑一眼,得命随侍德珍回去。 沿着来时的路,徐徐行至迎翠殿宫门外,不及走入宫内,远远听见通报:“佟妃娘娘回宫――”德珍主仆三人俱是一惊,抬起头,只见正前方六盏鎏金八宝灯引路而来,并一驾由宫女太监簇拥着的步舆缓缓随行。 相距不远,步舆很快的行至宫门前。 步舆上,佟妃一改平日的素雅装扮,身着金黄绣翟鸟单氅衣,头戴金凤衔红宝石冠,一身气度雍容华贵,隐显六宫之主的气势。 心知避无可避,德珍只好上前屈膝迎驾,心却暗暗思忖:还不到三更天,佟妃为何会提前回宫?是瀛台宫宴生了什么事,才让佟妃提前回宫? 思量间,佟妃已搭着万嬷嬷的手走了过来,一侧跟着同行的玉玲。 德珍屈膝福身在那,心里怦怦直跳,一恐佟妃不知生何事,一忧佟妃见她夜里外出,毕竟前几日佟妃对她不能出席秋宫宴,表现的十分惋惜。这样心惶着,佟妃神情却不见丝毫不悦,直接唤了她起来,道:“你这会看着精神倒不错,想必不急着回南织堂,就随我去迎翠殿吧。” 德珍身体已乏,却不敢不从,遂恭敬应是。 佟妃淡淡的“恩”了一声,携着万嬷嬷的手径自走回宫。 德珍这才倚着秋林的搀扶起身,即又有玉玲搭着宫女的手上前,福身一礼:“德常在。”礼毕,目光担忧的看着德珍,正欲言又止,她身边的小宫女却轻唤了一声“小主”;一听,玉玲红唇一咬,一言不语的转身回宫。 德珍心觉奇怪,却也无时间深思,只认定今晚在瀛台上必有事情生,暗暗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便以打小许子回南织堂为由让他先去打探消息,她则带着秋林去了迎翠殿。 ―――― ps:今日字数很少,明日两更,望亲们多多支持。 ------------ 第四十六章 中秋之夜(三) 第四十六章 秋之夜(三) 一炷香时间过去,德珍终于取下佟妃髻上最后一只金簪,退后一步轻声道:“娘娘,好了。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佟妃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照,看了看便于睡眠的轻巧髻,目光略略一斜,清楚的从水银镜看见站在身侧的德珍;瞥了一眼德珍微颤的双膝,她调开视线,转回身直视德珍愈现苍白的脸色,和颜悦色的笑道:“果真是手巧,当初怎么没现你手艺如此的好。” 德珍咬牙,强撑着渐渐无力的身体,恭顺道:“若娘娘不嫌,嫔妾愿意每天为娘娘梳妆。” 佟妃哑然失笑:“这是什么话,你堂堂一介妃嫔,岂可让你做了奴才的事?”说着一顿,讶然的看着德珍已显惨白的面色,焦急道:“看我怎么忘了你还病着,竟让你给我御装” 说到这里,佟妃挥手让了侍立在旁的梨绣去搀扶德珍,口话语不停:“不过你也是,不是病得下不了床?怎么还大晚上的跑出去,这夜里风大,你一个抱病不起的人能受得住还是你真不把自个儿的命当一回事?”说到最后,语陡然一慢,佟妃一字一字咬重而出,仿佛德珍真将性命送到了森冷的刀口,只等一刀斩下,便是身异处。 德珍正靠着梨绣喘息,猛然听得如此一句杀机凛凛的话,她心顿时悚然,忙一把推开梨绣的搀扶,“咚”的一声跪到在地,全然不掩心下惶然,露出恐惧之色道:“娘娘恕罪,嫔妾知错了。” 佟妃接过万嬷嬷捧来的香茶,看着茶盖在茶面上拨出的道道水痕,头也不抬,只淡淡的“哦”了一声问:“知罪?你又知什么罪?” 这样轻飘飘的口吻,却听得德珍心骤然一凛,明白今晚若不能给佟妃一个满意的回答,她的嫔妃之路也就到此为止。德珍强令自己镇静下来,思绪冉冉转动,她人顺伏在地,含泣道:“娘娘,自从嫔妾病了,南织堂就清冷的很。今儿嫔妾好不容易好转了些……不甘心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好了,也能跟着娘娘一起去赴秋宴,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南织堂,所以才偷偷的出宫,远远看一看瀛台那边也好……”说时已渐泣不成声。 灯火煌煌的迎翠殿寂静而空旷,德珍的啜泣声听起来格外凄楚,匍匐在地的消瘦双肩剧烈颤抖,看起来也是十分的让人心生恻隐。 佟妃平静的俯瞰了德珍片刻,抬眸看了万嬷嬷一眼,万嬷嬷即上前接过茶盏;这时佟妃又看向德珍,已恢复了一贯的平易近人,亲切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都病着还随便下跪。你既然想早日康复,就该安安生生的养病,若被风一吹又病重了怎么办?”又吩咐梨绣说:“快扶德常在起来” 听到让梨绣扶她起来,德珍心下终于松了口气,双腿抖的把着梨绣站起,又忙不迭向佟妃欠身一福:“多谢娘娘关爱,都是嫔妾心急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佟妃明理一笑:“知道心急就是了,以后切勿急躁,一切先等康复了再说。”说着目光在德珍身上端量片刻,又是一笑:“你清减了不少,难为姿容不减,还另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皇上真是得了一位好佳人。” 德珍脸一红,低眉顺眼道:“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金玉的人儿。” 佟妃对这恭维的话不甚在意一笑,继续道:“等你一康复,重新递上绿头牌,才不枉你这般容貌。” 德珍眼绽出感激的目光,硬撑着堪堪站稳的身子,又是一跪道:“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说完,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 佟妃神色依旧,却意有所指道:“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这是你该得的。”说罢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搭着万嬷嬷的手站起,道:“我累了,你身子该也乏了。梨绣,你送德常在回去。”一边说一边向屏风后的寝室走去。 身上无半分劲的由梨绣扶着,慢慢踱步出了暖阁,见到等候在次间的秋林,德珍客气的谢绝了梨绣的搀扶,让秋林扶着她走出迎翠殿。走到外面时,夜里的凉风一吹,她才惊觉,贴身的里衣已在方才佟妃一反常态的难下被汗浸湿;这由夜风吹汗入骨的凉意,令德珍渐渐模糊的意识陡然一明,拖着好似千斤重的双腿步履匆忙的返回南织堂。 一旁的秋林不解,劝道:“小主,您看着脸色极不好,要不走慢一些,南织堂没有多远。” 秋林不知她此时的心急,德珍摇了摇头,仍然疾步向南织堂走回。 佟妃今夜行为有些反常,竟然差点对她下狠手,恐怕真是在瀛台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一下撞上了佟妃不快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佟妃几乎要失去常态? 心思重重间,德珍回到了南织堂,她一踏进就命了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小许子,道:“你随我进来。” 小许子领命,随德珍行至暖阁。 德珍身子瘫软的躺在床榻上,打了服侍她的秋林,问道:“瀛台宫宴那生了什么事?” 小许子神色不安的看了德珍一眼,吞吞吐吐地回道:“兰妃娘娘有了一个多月的喜脉,皇上好像有意册立兰妃为皇后。” “兰妃要被册立为后?”德珍震惊打断,脑有什么飞快闪过,却又捕捉不住;她咬唇一抬头,见到小许子脸上神色怯怯,她压下心震惊,心平气和道:“你先下去吧” 小许子窥了一眼神色不定的德珍,依言退下。 一时间,暖阁内悄然无声。 看着小许子退下后,依旧在晃动的门帘,德珍眼逐渐有了松快之色。 兰妃有喜,又将册立为后,这对于曾经身份相当共摄六宫的佟妃而言,怎么说也不算个好消息;然而对她却是极为有力,至少她不用再想尽办法避世装病,毕竟有立皇后这等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太皇太后或是其他人还会注意到她这一名不符祖制越级晋封得低阶嫔妃吗? 而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终于要走入后*宫争宠之路了吗? 忽然,德珍脸上的松快之色一敛,她心里一时乱如麻团,无一点劲的身体却又蓬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力量,仿佛这一刻是她期待已久。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就这样充斥着她全身。 很好就要这样 德珍强压下心的杂思,她任这种跃跃欲试的力量曼及全身,然后取出枕下最后一粒白杨给她的药丸,走到窗下的高几前,揭开正燃着袅袅檀香的香炉盖,将手的药丸毫不犹豫的扔下,刹那间“啪啪”的声音在香炉响起,不一时缕缕药香弥漫一室。 德珍皱眉,她真的很不喜苦涩的药味。 ―――― ps:很晚很晚,还会有一更。 ------------ 第四十七章 踏园寻人 第四十七章 踏园寻人 康熙十六年的八月,在云南王吴三桂分兵进犯广东韶州等军事要地,叛乱之势进一步扩大,逼得两广总督不得不向朝廷疏奏求援的时候,玄烨不仅下了调兵遣将平叛的旨意,也下了命大学士索额图、李霨等人起草立后诏书的圣旨。 如此,继后人选已定,乃是硕果仅存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遏必隆之女,即兰妃。 但是,除了兰妃将为后的事众人心照不宣外,东西十二宫主位妃嫔人选却尚属不明。自中秋宫宴的第二天,宫中流传出玄烨会在返回紫禁城立后的同时封妃,整个后*宫乃至整个京师,皆呈现出一种热闹繁盛胜似新年的景象。 在这样一切看似欣欣向荣下,德珍的病情很快康复一事,被众人不约而同的漠然视之。 这一日,是敬事房重新记上德珍的绿头牌的第三天,也是玄烨要率众回紫禁城的临行前一日。 是日午后,小许子他们在清点财物或收拾行礼,德珍独自坐在暖阁内的梳妆台前,审视着水银镜中的自己。 一连半个月的卧病在床与心情的郁郁寡欢,使她整个人迅的消瘦了下来,以前丰润的两颊略窝了进去,眼睛也有些凹进了眼窝,因此将一双眼眸显得更大了,能让人清楚的看见眉眼间久病之人特有的淡淡郁色。她面容憔悴,皮肤没了从前的白皙光泽,但幸然没有透出病人的那种暗黄,肤色反而是愈加的苍白,几尽透明的苍白,隐隐的还显出几分青玉之色,那应该是肌肤下的血管经脉隐像。而她人既然瘦了,下颌自然也尖了,难以寻见曾经微微圆润的下颌;犹记在家时,祖母曾笑看着她的下颌说,珍儿下颌圆润丰泽,是大富大贵之命。 不知今日略略尖了的下颌,祖母见了可会为她叹息,还是又说出另一番吉利的话语? 念头一闪,德珍微微摇头挥去杂念,伸手从妆奁里拿出她连夜赶制的一株纱制宋梅,戴在无任何头饰的低矮小髻上,凝目往镜中一看,见自己虽无昔日的容貌,却另有一种隆冬寂寥之地的腊梅风姿,不由满意一笑。 尔后她缓缓站起,身上一袭水青色不提花素锦单氅衣,随着她的动作空空荡荡在晃动在身,越显得她清瘦了。这一身单氅衣,是她特意选的直身式样,并按着比她以前的衣裳略宽的尺寸做的,只是为了突显她这些日子的清减,增添几分清韵动人之态。(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小主,福英姑娘来了。”正对镜自照之时,小许子领着福英直接入内。 自福英的病好转以后,迎翠殿一宫的人都知德珍待福英一同往昔,因此对于福英常来南织堂,众人也见怪不怪;就连小许子他们见了福英,也因德珍的关系尊称一声福英姑娘,并在福英每次前来时,不经应有的通报,便可直接带入内室。 “小主万福。”福英向着德珍屈膝行了个福礼。 德珍上前扶起福英,盈盈一笑道:“福英,你来了。” 两人说话寒暄间,小许子识趣的掩帘退下。 福英立在窗下木炕旁,目光睃寻了一身极素净妆扮的德珍半晌,仍忍不住问道:“小主,您真的要去?” 德珍没想到福英会这样问,微微一怔,随后笑道:“福英,这可是你告诉我的,皇上近来每日架小舟到五龙亭给太皇太后请安并侍奉进膳后,就有可能去丰泽园不是吗?再则,你不也对我说过,在宫中无宠妃嫔只能任人践踏,不但对家族无任何益处,甚至一朝不慎还可能成为他人的踏脚石,为家人带来危险。”说到这,笑容一敛,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愿意这样。” 闻言,福英眉宇间的忧色渐渐被无奈取代,她轻轻一叹道:“这话虽是奴婢从佟妃娘娘那无意中听来了,不过现在一想,真不知道几日前告诉小主究竟对不对……”她一边说一边凝眉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德珍看着为自己担忧的福英,有一吐心声的冲动,却又硬生生的压下来了,安慰道:“我本就身处是非圈,想要避又如何避得过?而且我也只是去碰碰运气而已,你不用担忧。”如此三番,又连着说了一阵不用担心的话,方命小许子送走了福英,她带着秋林向丰泽园走去。 丰泽园,位于瀛台仁曜门外结秀亭以西的地方,是玄烨特意命工匠建造,却只在每年三月率王公大臣行“亲耕”礼一用,其余的时候任其空着不用。 今年三月间,自玄烨谕吏、户、兵三部备钱粮,送于因吴三桂叛乱以来牺牲的官员、将士的家人,便愈的重农。 福英告诉她,玄烨就是今年三月曾在丰泽园开辟了一块极小的水稻田研究,如今秋收将至,玄烨自然会时常前往丰泽园看那块水稻田,尤其是如今吴三桂叛乱进一步扩大之时。只不过丰泽园极大,要想找到这块水稻田却是不易。 德珍携着秋林穿过五楹大成门,走进丰泽园,园内静静的,几乎没有遇见在园内行走的宫人。即便是遇见了,也只是一两名小太监,看见她一身素净至极的装扮,只当作是哪里来的面生姑姑,多看了一两眼而已。 慢慢地,途经了惇叙殿、澄怀堂、菊香书屋等地,越往里面走去,越的了无人烟,寂静的仿佛是一座荒园。而唯一不同于荒园的,是这里并不残破失修,它只是处处透着一股朴实无华之感。但这又与精致似画卷的西苑格格不入,让人惊奇这园子竟然属于西苑的一隅。 德珍好奇的看着园中的一草一木,却并未找到那块水田,可园中愈寂寥空旷之感压迫而来,使她在看见出园的一个小侧门后,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心中暗道:今日怕是要无功而返。若是如此,明日回到紫禁城后,她的处境只会更不利 心思重重的走着,没注意到又走入一个更偏僻之地,等一回神,这才惊觉走到这样了一个地方。 ------------ 第四十八章 似假还真 第四十八章 似假还真 这里背山面水,林木环绕,很是清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许是太过清幽,沿着出西泽园一直走来的路上,地上的草由浅及深,到了这里已是极深的青草,显然此地甚少有人来往。草地的旁边是一条窄窄的湖泊,岸边一排倒生半边的柳树,虽横拂在水面上,却也能挡住直晒岸边的午后阳光,留下一片树荫。 在树荫底下,又有几块石头,德珍看得心中一动,很喜欢这里的清幽,便携着秋林走向岸边石块,欲以一边歇脚一边享受这难得的清幽宁静之地。 秋林相行至岸边,拿出随身的锦帕,横铺在石面上,服侍德珍坐下。 刚在石头上坐下,就有阵阵微风从水面上吹来,带着湖水青草的涩涩腥味。 德珍不觉心情悦然,放眼四下满目郁郁翠色,只道今日不需此行。眼眸流转间,不经意瞥见对岸似乎隐约显出一片浅黄田地,德珍吃惊的一下站起,指着对岸低呼道:“秋林,你看那里是什么?” 秋林本是京师郊外皇家庄头选入宫的宫女,自幼便识得农物,她顺着德珍指的方向看望去,以为是什么稀罕物才让德珍如此吃惊,不想竟是极小的一块水稻田,不由失笑道:“小主,您生在富贵人家,可能没见过,那是一块水田。您日常吃的粳米,就是水稻最后打出来了。”说着又是一疑道:“可这里是为什么会开了一块水田,倒有些奇怪。” 看来就是这块水田了 德珍闻言心中暗忖,又低眸看了眼一丈宽的水面,不禁感叹一笑‘这块水田,竟在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还居然让她现了;只可惜即使现了,也过不去,仍是枉然。’虽是这样想的,心中却又莫名一松。 转头看见秋林脸上疑惑,德珍含糊解释道:“我朝原是游牧民族,入关后自要入乡随俗,先帝在位时曾道‘农耕是民之根本’,因而恢复了前朝的‘亲耕’礼,想必这就是那时开凿的。皇上又以孝治天下,对于先帝留下之物,必定会命人照看下来,才会有你我今日所见吧。” 秋林似懂非懂的点头,德珍一笑,正要道一声回去了,却不及开口,一道稔熟的嗓音接口道:“哦?你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认为是皇上开凿出来的?”冷不防一道声音在这四下无人之地响起,主仆二人俱是一惊,忙凝眸四看,却不见任何人影。(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正心中疑云渐深之际,忽听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德珍忙转身看去,竟真的是玄烨 只见绿柳低垂的水面上,一条狭长的小舟缓缓驶出绿柳间;舟上,玄烨一袭天青色便服,长身玉立,俊朗的面上浅浅含笑,双眼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德珍脸颊微红,忙跪在地上道:“皇上万福。” 秋林没见过玄烨,听到德珍叫玄烨皇上,她很很吓了一跳,慌里慌张的跪下行礼。 低垂在地的视线,看见向她走来的黑绫缎靴,德珍心怦怦跳起。这一刻,来时种种的打算已被紧张代替,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更明白不该,却不受控制的想道,这个已是自己夫君的男子,他可还记得自己?或是他早已将自己遗忘? 心思起伏不定时,玄烨已走了过来,德珍呼吸不禁一窒,脑中再无任何想法,只静静地跪在地上。 玄烨走到德珍面前,伫立片刻,终弯腰扶起德珍道:“你瘦了许多。”声音温润。 德珍心中莫名一阵酸涩,她压住起伏的情思,顺势而起,看见玄烨的目光从她鬓间移下,凝视着她消瘦的面庞,怜惜道:“怎瘦成这样,竟与以前判若两人。朕方才远远一看,差点认不出了。” 德珍微微一福,宽大的氅衣随之一晃,犹显身姿纤细如弱柳迎风,她低声应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是前些日子病了才消瘦了一些,无碍。” 玄烨眉峰略有思潮涌动,薄唇嚅嚅欲动似有话说,却忽而淡淡的“唔”了一声,转了话问道:“可想随朕一起到对岸,看一看那块水稻田?” 话问得突然,德珍不由一愣,随即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噙笑的玄烨,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过去。”玄烨满意一笑,因为小舟最多只可乘坐三人,遂留了刘进忠、秋林在岸边等候,便邀德珍乘上小舟。 小舟靠岸,玄烨一个阔步,跨上岸边,回身伸出一手,笑容温柔:“把手给朕,朕拉你上来。” 此情此景,犹似当日。 德珍望着伸向自己的手,不禁想起初封常在的那日,半晌她才怔怔的将手交到玄烨的手中,任他牵着上岸。 走到岸上一看,原来在一排绿柳后,竟然别有洞天。 德珍吃惊的看着眼前景象,一间背靠丛林山间的茅草屋,四周用木栅栏围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子;院子的四周开垦着一块块不大的田地,有的种着水稻,有的种着菜,俨然一处乡野农家的样子。(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满意德珍的震惊,玄烨握着德珍的手一边向茅草屋走去,一边含笑道:“这里的每分土地,每颗种子,都是朕亲手开垦和播种的。不过收成不好,水稻没有按朕想象那般增产,还枯死了一半,就连菜地也大部分让虫蛀了。”说着说着逐渐皱起的剑眉一松,莞尔一笑道:“你可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朕失败之作的事,要给朕保守住秘密,否则——” 德珍犹自震惊这里两块菜地、一块水稻田,居然都是玄烨一个人亲手开垦出,不想却听他说这是失败之作,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皇上,您并非务农之人,却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是许多人望尘莫及。何况您还是九五之尊,平时政务繁忙,臣妾……真不敢相信这些全是您亲手做出来的……”说话间,没有注意到她打断了玄烨的话,只是越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田地,满目不可置信。 玄烨若有所思的看着德珍,突然问道:“你不觉得朕此举,过于荒诞?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朕是皇上,不应该将精力耗在这上面,而该用人……”话没说完,玄烨兀自摇头,结束了话题道:“罢了,朕带你到院子里看看。” 德珍让玄烨突如其来的问话拉会思绪,又见他欲言又止,心念一转便道:“皇上,臣妾不认为此举荒诞。您既然说您是皇上,皇上关心天下民生乃理所应当之事,更是百姓之福。”交谈间心中的拘谨淡去,德珍渐渐的侃侃而谈:“而且皇上您这样亲自开垦,比起历朝历代每年三月举行的‘亲耕’礼以劭农劝稼更有意义。只是臣妾不懂,皇上为何要如此隐蔽行事,不开垦在丰泽园,让世人知道?” 问完,德珍偏头望向玄烨,却现玄烨目光深深的盯着她,却看不出是喜是怒,不由心中一惊,暗暗懊悔话多失言,忙不迭上前两步屈膝一拜:“臣妾御前失仪,皇上恕罪。” 见德珍惊慌告罪,玄烨反是一笑,摆手让德珍起来问:“想知道朕为何不开垦在丰泽园,也不让世人知道?” 听到一贯温和的问话,德珍心中仍是惕然,自然恭敬的摇头道:“臣妾愚笨,不敢猜测圣意。” 玄烨似已料到德珍的回答,淡淡一笑道:“你不敢猜测,却已猜中的了一半。朕此举就是为了劭农劝稼,不过朕要得是事半功倍,等朕能将这三块种出成效,朕必会再在丰泽园开垦,让世人知道。” 原来如此,玄烨花了大功夫建造丰泽园,岂会空着不用? 德珍暗暗想着,脑中忽然闪过先前在丰泽园所见的菊香书屋,想了想,她大着胆向玄烨展颜一笑:“皇上好雅兴,原来是想园中读书,园外耕种,这是不是就是儒家之学所说的‘耕读传家’。” 一言罢,德珍竭力维持面上的笑容,毫不躲闪的迎着玄烨的目光。 在见到玄烨的目光猛然一亮,有欣喜之色在他眸中划过,德珍心中顿时一松,她知道自己转开话题转对了:作为太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玄烨,虽然当时不觉怎样,但后面绝对不喜对后*宫嫔妃谈论他的治国之道;只是没想到她猜测玄烨修建丰泽园的意图,真让她猜对了。 却不想当她正觉侥幸的时候,玄烨眼中的笑意消失,脸上也跟着沉了下来。 “皇上……”德珍再难维持脸上的笑容,不觉目含一丝怯意的看着玄烨。 “知道害怕了?”玄烨问了一句,走上前,俯身双目平视的看着德珍,开口说话,有灼热的呼吸扑在德珍的面上:“朕还以为你不怕朕呢。可还记得你和朕第一次见面时,朕问过你可读过书?你告诉朕你只略识几个字,可朕今天才知道,原来朕的德常在知道这么多。” 他们站得极近,近到德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让德珍想起那个带给她痛,也席卷她所有意识的一夜,她就曾闻到过这个香气;一时不禁怔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低沉着醇厚嗓音说话的玄烨,不知如何反应。 也不知这样愣了多久,也许只是转瞬的事,也许很慢,德珍从玄烨的眸中看到了温柔与怜惜,这令她深深埋在心底的一个疑问,强令自己不去想的一个疑问,强占了她此时此刻所有的意识,而后她情不自禁的启口问道:“皇上还记得臣妾?您真的没有忘了臣妾吗?”问话时,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却犹不自知。 玄烨神色动容,眉目间流露出今日初遇时的情绪波动,他竟轻叹了一声,道:“可是在怨朕知道你病了却没去看你?” 德珍透过迷蒙的水雾看着玄烨,只是摇头,她不知自己是不是有怨,唯一明白的是玄烨当时去看她,对她并没有益处。最后,她低下头道:“臣妾不敢,方才失言,还望皇上忘记臣妾一番妄言。”说这话时,她感到鼻头好似被什么堵着一般,说话的声音呜呜隆隆,她只好尽量压底声音。 玄烨看着眼前似拼尽全力隐忍一切情绪的德珍,单薄的双肩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消瘦的身子迎风而立,仿佛有风略强一分便有随风而逝的羸弱。这样看着,让人不禁心生一拥在怀呵护之念。 心随意动,面对完全属于自己的嫔妃,玄烨不愿乎于情止于礼,也不需要这样。于是,他双臂一张拥入德珍在怀,才现怀中的人儿竟瘦成这般,下意识的抚慰道:“朕知道这阵子你受委屈了。可你知道,朕当初越级晋封你毕竟有违祖制,若再有违过多,恐会为你带来麻烦。所以朕本打算等回紫禁城,再去看你的。”说到话尾,玄烨轻声一笑:“不过可见朕与你有缘,今日却在此偶遇。” 一番话,德珍听得受用,亦是感动,可玄烨最后的一句话,又将她从他营造的温柔中唤醒——他是她的夫君,可是他更是帝王,也是太多人的夫君。 此念在脑中生根,德珍强压下满腹翻涌的心绪,从玄烨怀中抬头,偏头抹去颊上泪水,努力向玄烨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她面色苍白几尽透明,让她这样的笑容变得格外娇弱而惹人怜爱。 果真,玄烨眸中怜惜更甚,清冽的眸底越来越深,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目光落在她为了忍住哭音而咬得微红的双唇,而后渐渐低下头。她却在如削薄唇将近她唇间之时,慌张的侧,声如蚊妠:“皇上,不要……现在青天白色……这里又……”说着又手忙脚乱的轻推开玄烨,连忙退了几步。 方现的旖旎消失一半,玄烨哑然一笑,抬头看见娇羞立在旁的德珍,不禁又是情意一动,向德珍走近。 德珍“呀”了一声,又退一步,看也不敢看玄烨一眼,似慌乱的随意指向水稻田,低头道:“皇上,您给臣妾说说这水稻可好?这还是臣妾第一次见到实物,以前只在书中见过。” 玄烨动作迅上前,一把拽过德珍在怀,听到德珍低低的惊呼声,他开怀一笑,附耳对德珍低声道:“今日便算了,等回了紫禁城,你别想再跑了”说完见德珍脸上一红,头几乎低垂在胸,他不由又是朗朗一笑,放开德珍,径自走向那块水稻田。 德珍抬头,眸中羞怯之色敛去,目光清明的看着玄烨清瘦而高大的背影。 ------------ 第四十九章 册后封妃 第四十九章 册后封妃 那天下午,德珍觉得自己离玄烨很近,比起那个旖旎的晚上更接近。他们一起蹲在田埂上,玄烨给她讲稌粟播种的地域、气候等制宜条件,还告诉她以后他要走遍大清每一寸疆土,带回那里的土壤,种出南北都能种植的稻米,让天下黎明共享早熟多产的嘉谷。 然后,她被玄烨折服了,被他心怀天下的气度折服了。 那时,当夕阳西下,他们从满是泥土的小路往小舟走,玄烨修长有力的大手紧握着她,步伐很慢的牵着她走。德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穿了花盆底,玄烨怕她脚下不稳,才会每走一步都会回看她一次。 这样温柔体贴的对待,德珍几乎迷醉了,她甚至生出了一个想法,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便能一直走下去。可是这条路终有尽头,他们登上小舟,玄烨带她看落日余晖,看湖光山色。两人的目光总是会碰到一处,彼此眼光颤动,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然而等小舟行驶到瀛台,她却装作不懂玄烨的意思,以收拾行装诸事,并未留在玄烨的寝殿。 在回南织堂的途中,德珍却迷惘了,虽然她是目的达成,但她却分不清自己对玄烨的感情是真是假。若是真,为何会不忘玄烨是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女人之于他是措手可得,所以她不能任他予取予求;若是假,为何又忘却玄烨九五之尊的身份,用一个妻子敬爱丈夫的心,期盼与他相伴一生直至白头。 是日深夜,德珍迷糊入睡的前一刻,她恍惚想到了一个答案,于是心安——嬷嬷说,宫中每一个人都有无数张面普,用来面对不同的人以演不同的戏,直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何时是真何时是假。这样很好,她迷惘了,分不清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终于入戏了? 无人为她解答,德珍依旧酣然的入睡了,明日一早还要回紫禁城。 回紫禁城的第二日,也就是八月二十二日的这一天,玄烨在太和殿不出所料的册立了兰妃为后。同一日,佟妃也被册封为贵妃。与此之时,另有七名嫔妃相继晋封为掌一宫事宜的嫔;她们其中五位,皆是入宫九年以上的妃嫔;而另外两位分别是入宫仅两年的宜贵人,以及孝诚仁皇后之妹僖嫔。 按规矩册立皇后的次日,皇后要到皇太 行礼,礼毕再至皇帝前行礼;贵妃则要率后*宫众妃到皇 内行礼。 这一日是众人第一次觐见新后,非同寻常,刚五更天德珍便起身梳妆打扮。 一时妆扮妥当,德珍正打算踩着点前去尘封了三年的坤宁宫,红玉揭开一只剔犀如意纹长盒,捧到德珍面前笑道:“今儿所有的主子、小主们都要去,可不能让她们给比下去了,还是将这只皇上御赐的白玉宋梅簪或玛瑙胭脂花暂戴上,如何?” 这两只簪子是玄烨令工匠连夜雕刻而出,在回紫禁城的当天夜里就吩咐刘进忠送来,并附上书信一封:指出他们第一次相遇,他不知她兰心蕙质以胭脂花作药而错过她;他们真正邂逅的第一次相遇,他拾起了她亲手绣的宋梅手帕纳她入后*宫;她病愈后的第一次相遇,他一眼看到她髻上的纱制宋梅而认出消瘦的她。 德珍看着盒中一红一白两只簪子,想起玄烨信中所书不觉一笑,却是回绝了红玉的提议:“不用了,将它们收捡好。” 她以宫女的身份越级晋封为常在的事,却是引起了留在紫禁城众妃的不满,幸是立后封妃一事转移了她们的视线,而宜贵人也就是现在的宜嫔,以入宫仅两年之资一跃成为七嫔之一,更是引得六宫侧目;因此,她仅仅一介包衣出身的常在,又畏畏缩缩的在南织堂闭户半月,自然不会有嫔妃将她放在眼里。不过现在若为了争一口气戴了玄烨御赐之物,难免又将自己置身于是非之中,那在西苑所作的一切也成了白费宫妃,这般岂不是得不偿失?她自是不能佩戴。 再次对镜看了看一身在普通不过的秋香色宫装,德珍就带上了小许子和秋林徒步向坤宁宫走去。 坤宁宫在前朝原是皇后的寝宫,到了世祖皇帝的时候将其改建为萨满教祭神之地,因而坤宁宫不再是皇后的寝宫,它只在皇帝大婚或重要庆典才单独开放。今日众妃第一次觐见新后,不在翊坤宫,而在坤宁宫,便是源于此。 行至坤宁宫外,小许子向一旁的太监嘀咕了几声,太监睨着眼睛打量了德珍好些眼,才仰头高喊道:“永和宫同顺斋德常在到” 永和宫同顺斋是德珍在紫禁城的住所,它就坐落在承乾宫的东面,与承乾宫仅隔着一条东长二街。这是德珍离开西苑的前一日,玄烨听她说起收拾行装时想起她在紫禁城的住处还未分,她便似不经意的让玄烨忆起她选宫人的事,等玄烨恍然记起要将她分出承乾宫之前,她又说出不舍佟妃的话,方被分到了毗邻承乾宫的永和宫殿宇。如此,不在承乾宫又极靠近承乾宫的住所,能让她既依附佟妃又可像玉玲一般完全受佟妃辖制。 太监长长的尾音中,一名小太监跑来,倒似尚属恭敬的向德珍打了一个千儿道:“德常在,请随奴才这边来。” 德珍点头,搭着小许子的手,随小太监向内走去。 走进坤宁宫,正面一座面阔连廊九间的殿宇,左右为偏殿,皆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放眼望去只觉皇后威仪尽显,而那种恢弘的气派,不是东西十二宫任何一座正殿可以比拟,即使是佟妃的承乾殿也远远比之不上。想来,这便是一步之遥差之千里的最佳写照,终究一人是嫡后国母一人只是妃。 抬眸深深地望了一眼平时被视为神秘禁地的坤宁宫正殿,德珍低低垂下双眸,靠着殿门大开的门角尽量悄无声息的走入大殿内。 尽管不知道大殿平时的摆设,却也能一目了然今日的殿内是特意布置过的。 铺着块块三尺见方的天青色石砖地面,从殿门一直到上悬“正大光明”扁下的凤座前,又铺着一丈宽的正红色软毯。在红毯两端,是左右相对的一溜儿带高几的紫檀木镶螺钿公座椅,几上都摆着精致的瓷质花瓶,里面插着当今的皇后曾经的兰妃最爱的玉兰花,让整个殿里弥漫着清芳淡远的香气;椅上搭着同色系的软锦绣花开富贵的坐褥,以共前来的嫔妃坐得舒适。 此时,大殿内已66续续的来了大部分妃嫔,她们分别依各自品级而坐。 佟妃身为除皇后以外分位最高的贵妃,当是独自一人坐在西面位上,她位下自然是分别坐着新晋为主位的七嫔,余下位次又按以贵人、常在、答应依次位坐。 德珍的位置正是中间靠后,她一踏进殿内,赶紧低眉顺眼的跟着小太监到位置坐下,相随的小许子和秋林也即椅后侍立。在椅上坐定,见几乎没有人向她投来目光,心中不由越笃定她越级晋封的事,不过是石投大海根本激不起什么涟漪。 一念想毕,正要不着痕迹的向四周窥视看去,却忽听一个娇媚的声音在一殿的嫣嫣笑语中响起:“皇上新封的德常在可来了?”话一顿,声量便是一高:“就是以前服侍佟贵妃的那个宫婢” ------------ 第五十章 双刃之剑 第五十章 双刃之剑 后*宫争宠争得是皇帝宠爱,比得是家世出身。(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一句“宫婢”,毫不留情的道出德珍曾为宫女,乃是下三旗人的事实。在座几乎尽是正紧选秀而晋封的嫔妃,多看不起宫女出身的嫔妃,即使她们之中有些父兄官职不如德珍父兄,仍是有好些人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或者幸灾乐祸的神色。 德珍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来者不善她脸色不变,恭敬的起身一福:“惠嫔娘娘万福。” 被德珍恭称惠嫔娘娘的人,正是年仅五岁的大阿哥生母,不过曾经虽没得正式封号却被尊称一声惠妃的她,如今有了正式封号反只被称一声惠嫔,显然令惠嫔十分的不悦。 她在听到德珍唤她“惠嫔”二字时,一双妙目骤然缩紧,有几丝极细的纹理在眼角显出,她锐利的眸光似细针一样掠过与自己艳丽打扮几尽相仿的宜嫔(宜贵人),看向德珍,一边端量着一边娇笑道:“真真是个美人儿,难怪皇上连祖制宫例也不顾,一下就越级封了她作常在,若换作本宫指不定怎么宝贝她呢” 惠嫔虽然仗着大阿哥是玄烨长子在宫中肆无忌惮惯了,但终不愧是在后*宫倾轧了十二年,这一番话说得当真不简单:明则赞德珍恩宠尤甚,并挑起其余妃嫔的嫉妒之心;实则却是以一句“皇上连祖制宫例也不顾”,暗指德珍狐媚惑主,竟诱得玄烨越制晋封妃嫔。 狐媚惑主,实在是一个不小的罪名,德珍听得心中一凛,自知不妙,又不解她何时得罪了惠嫔,明明自她封为常在以来,她二人便无任何交集,甚至可以说在这之前她和惠嫔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德珍心中虽是不解着急,但这种场面她并没有话语权,只有尽可能的谦卑侍立。 话停了一下,惠嫔眼露鄙薄的瞟了一眼看似怯懦的德珍,吟吟含笑的看向宜嫔,语态亲热道:“听说德常在和玉答应,以前都是佟贵妃的宫婢,同住一屋的好姐妹,不过德常在可是后来者追上,一下就越过答应封了常在,这可是多大的皇恩浩荡呀。宜嫔妹妹,我看这德常在倒和你刚进宫那阵,很有几分相似呢你亲妹妹郭常在,可是你那届秀女第一个侍寝得封号的,但谁想得到妹妹你后来一侍寝就封了贵人,看现在又仅仅两年而已,就封了正三品的嫔,真是让做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好生后怕。荣嫔姐姐,你说可是?”说到话尾,目光有意无意的看过余下五嫔,又看向一些早年进宫并曾生育却无缘养活皇嗣的几位低阶嫔妃。 惠嫔目光所过之处,众嫔妃脸色都有刹那的微变,不由自主的看向宜嫔。 一些与己无关正闲谈的低阶嫔妃,感到大殿陡陷一股微妙的气氛中,也不由地歇了谈话,默默地静看事态变化。 德珍却长舒了口气,原来如此,惠嫔不过是拿她挤兑宜嫔,同时又将众人不满宜嫔仅两年的宫龄且无生育却能晋封为一宫主位的妒火,再次撩拨起来。既然这一切不是冲着自己来就好,她只需作壁上观即可。 心里打定主意,德珍越恭敬谦卑的伫立在那。 被指名点姓叫道的荣嫔(荣妃),显然不能像德珍一样冷眼旁观,她面似沉凝了片刻,而后一笑,笑容温婉和煦:“宜嫔妹妹国色天香,德常在清丽无双,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丽佳人。” 这话答得妙,既不正面回答惠嫔的问题,被拉入与宜嫔不和的一面,又从另一方面回答了惠嫔的问题,以不至于让惠嫔下不了台,当真是不偏不倚的中立德珍心里暗忖着,不觉竟有些钦佩荣嫔:在宫中能像惠嫔这般独善其身极为不易,怕是没有付出一定的代价也难以至此。 想到荣嫔也曾一度宠冠六宫,并至今年一共为玄烨生下四子一女,却接连三子早殇,心里又不由升起一种惕然的异样之感,下意识的抬眸看向荣嫔。不想荣嫔正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德珍恐她方才有情绪露出让荣嫔看见,她忙作势慌张的怯怯低头。 荣嫔见状,笑容越的和善可亲:“德常在,你不用太过拘谨,坐下吧。” 满殿嫔妃皆是坐着,只有她一人站在殿中,自有几分尴尬在,没想到荣嫔却注意到这,德珍不觉对荣嫔好感再平添几分,诚心感谢一福礼道:“谢荣嫔娘娘。”方回到位上坐下。 惠嫔像是刚刚记起一直站着的德珍,她不甚在意的淡淡道:“哎哟,看本宫这记性,只记得说话去了,倒忘了德常在还站着呢。” 话音刚落,只见宜贵人漂亮的丹凤眼一挑,微微一笑,百媚横生:“惠嫔姐姐是贵人多忘事”眼波一转,见惠嫔面上隐有得色,她红唇轻勾,又是一笑道:“再说惠嫔姐姐劳苦功高,不仅服侍了皇上十余年还生下了大阿哥,像我们这些也不过十余岁的新晋嫔妃,自然要站着聆听惠嫔姐姐的话了”她曼声细语,却在“十余年”、“十余岁”上面故意咬重字音,分明是在暗讽惠嫔的年纪,嘲笑惠嫔倚老卖老。 在场嫔妃有哪一个不是玲珑心肠,谁听不出宜嫔话中赤o裸的挑衅,不免大吃一惊。 德珍亦然,她知道宜嫔作风大胆,但她怎么也料不到宜嫔一介资历尚浅的嫔妃,竟然敢对在宫中十余年的惠嫔公然挑衅,尽管她们如今都是平起平坐的正三品嫔。诧异之下,德珍随众向宜嫔拿眼看去,却见宜嫔没有看着脸色猝变的惠嫔,而是冷眼逐一扫过除佟妃以外的众妃,慢条斯理的问道:“不知众位,可觉本宫说得对?”她说时,手把玩着指上一只通体透白的玉戒指,神色慵懒而倨傲。 这只玉戒指,在宫中闻名已久,乃是玄烨为了宜嫔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专门寻出一块冬暖夏凉的宝玉,命能工巧匠雕出两枚玉戒指,并在戒指上刻出他与宜嫔的名字,而后在特意为宜嫔办的生辰宴上,将一枚玉戒指留下一枚赏赐宜嫔作生辰之礼。 众嫔妃看着俨然一派宠妃势态的宜嫔,不约而同地在宜嫔扫视而来的目光下,纷纷下意识的避开眼睛。 宜嫔满意一笑,神态愈的傲然与高贵。 看着这一幕的德珍,心中震荡非常:原来这就是皇恩天宠,既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也能让你傲视于群 ------------ 第五十一章 皇后凤仪 第五十一章 皇后凤仪 就在德珍震惊于宜嫔做派的时候,惠嫔却气得面色酱紫,尤其是在看见宜嫔手指上那枚白玉戒指时,不由想起自两年前宜嫔入宫,她身上的圣心便大不如前;现下更是奚落宜嫔不成反被当众嘲讽,这让本就不满宜嫔得封主位的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新仇旧恨,惠嫔恶狠狠的瞪着宜嫔,目光怨毒。 宜嫔不甘示弱,毫不避讳的回视惠嫔,粲然一笑:“惠嫔姐姐这样看着妹妹,是也觉得妹妹的话有理?”说完,全然无视死盯着她的惠嫔,一阵娇声轻笑,好不志得意满。 惠嫔怒火中烧,双手攥紧了又紧,显然是忍了又忍,终于松开双手,在椅上扶手一拍,愤然伸手指向宜嫔,怒道:“你――” 刚及一个字吐出,已被默然旁观多时的佟贵妃(佟妃)断然截下:“皇后凤驾到,尔等准备恭迎” 一语甫完,由远及近的唱和声传进大殿:“皇后驾到――” 佟贵妃搭着张志高的手起身,一个并不严厉的眼神扫去,却叫惠嫔不甘的忍下怒火,转而无事人般的起身,随众一起恭迎凤驾。 一场一触即的口舌之争,便这样随着玄烨第二位皇后的到来,烟消云散。 “恭迎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片环佩叮当声响之后,是众嫔妃齐齐跪恭迎之声。 又伴着另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响,皇后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一路踏着专为她铺设的红毯,走上“正大光明”扁下的凤座坐定。(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佟贵妃立时率领一众嫔妃,向端然正坐的皇后,跪行三跪九叩大礼。 如此一番礼毕,皇后笑容可掬道:“众位妹妹,平身吧。” 皇后今日真是光彩照人,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她穿着一身黑领正红色金线绣鸾鸟朝凤朝服,髻正中戴着一只金凤宝珠冠。那顶冠上的金凤高高的昂着头,一双眼睛镶着对罕见的红宝石,出熠熠耀目的亮光;凤嘴里又衔着三串颗颗饱满的珍珠,从凤嘴里一直垂到额间,随着皇后每一个动作轻晃,流泻出润泽而又璀璨的光芒,当真是华光溢彩,并与皇后一身正红金丝的凤袍相得益彰,愈加衬得皇后雍容华贵,却又不掩她沉静端庄的气度。 众人谢恩起身,眼见高坐凤座上的皇后,不觉光彩夺目,方一一按身为位次归坐。 皇后戴着珐琅镌云蝠花卉护甲套的右手,下意识的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眼眸微微向她左手第一位上看去,见位上座椅纹路是按她的意思镂雕翟鸟纹,她暗暗点头,对座上佟贵妃和善一笑,语态亲切:“妹妹,又到了时节变化之期,你在这时本就易患病,今儿倒累你一大早来这等着了。” 佟贵妃报以一笑,态度友好而不失恭敬,笑语道:“皇后忧心了,臣妾哪有那般弱不禁风。倒是皇后您对臣妾客气了,这率众位妹妹参拜皇后,本来便是臣妾身为贵妃的职责所在。” 两位曾旗鼓相当的嫔妃,此时却立见身份高低,众嫔妃不由保持沉默,只留心着皇后与佟妃的交谈。 这时,皇后又感激的赞道:“妹妹备秩宫闱,不愧是皇上亲口赞誉的贤妃。”说着她低头温柔的看着尚未隆起的小腹,脸上有珍珠一般温润如华的光泽,续道:“原先本宫还担心如今是双身子,恐掌凤印独摄六宫会有些吃不消,不过还是皇上看得清楚,昨夜对本宫说妹妹是温惠端良之人,必然会协助本宫掌管后*宫事宜,现在看来妹妹应该不会推拒协理六宫一职吧?” 一句轻轻柔柔的问话,却如一个霹雳骤响,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齐刷刷的看向皇后与佟贵妃:皇后好不容易独掌凤印,竟要放权给佟贵妃? 面对众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佟贵妃恍若未见,面不改色的起身,丝毫不为重得摄六宫之权而作喜,只是恭敬的福身应道:“臣妾遵旨,定当尽心竭力辅佐皇后,不负皇上、皇后信任之心。” 看着不卑不亢一直从容应对的佟贵妃,德珍不禁再次以斟酌的目光端量起佟贵妃。 佟贵妃昨日才被封为贵妃,今日理应穿一身象征喜庆与身份的红色朝服,这种红色是除正红以外的任何一种红。但是佟贵妃却依然按着平常的喜好,穿着一身石青色的淡雅袍子,不过为了以贺皇后册立之喜,她的袍子上还是绣着象征贵妃身份的五彩翟纹。 这一身明显示弱的妆扮,让德珍忽想起中秋之夜,佟贵妃一身尽显六宫之主的华贵妆扮,她心中一凛,恍悟一般的想到两个词,“审时度势”与“能屈能伸”。 另一边,皇后听到佟妃的回答,欣慰一笑,吩咐身边掌事嬷嬷亲自扶起佟贵妃坐下,笑看向一众嫔妃,温言道:“佟贵妃,乃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赞誉的贤妃,其又孝敬性成、淑仪素著,堪当尔等典范。本宫望尔等效仿学习之,以和睦后*宫。” 闻言,德珍赶紧敛回心神,随众嫔妃一起附和道:“谨听皇后娘娘诫言。” 皇后满意一笑,又相继与新封的七嫔分别说过话,还不忘关切的询问了一些早年入宫此次却无晋封的嫔妃,到了最后甚至向众妃郑重其事的介绍德珍道:“想必昨日,众位妹妹应该认识了,坐在陈常在手下的那位妹妹,便是皇上在西苑新封的德常在。”话一顿:“德常在,身子可大好了?在永和宫的同顺斋住的可惯?” 听见皇后向她问话,德珍不敢怠慢,连忙站起回道:“谢皇后娘娘记挂,嫔妾五日前已痊愈,同顺斋也住得极习惯。” 听到皇后和德珍的对话,好一些低阶嫔妃面露不满之色,凭借德珍一个宫女上来的常在,居然分派到永和宫后院正殿、面阔五间的同顺斋?心里虽然不忿,但是若以德珍常在的身份,被安排在同顺斋倒也说得过去,便也只好咽下那几分不满。 皇后似乎很满意德珍谦卑顺伏之态,脸上笑影深了些许,道:“住的习惯就好,这是皇上给予你的恩典,你应该心怀感恩之情,尽心……”话没说完,忽然唤了一声“玉答应”,见坐在末端的玉玲恭敬起身应是,皇后方道:“你和德常在曾有同住一室之宜,又是皇上最新纳的两位嫔妃,你们当尽心服侍皇上,以求早日得获喜脉,为皇上开枝散叶。” 皇嗣,永远是后*宫中最敏感的话题,德珍感到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忽然变得犀利而难以忽视,她却不敢抬头打看一眼,只和玉玲恭恭敬敬的福身应是。 皇后颔,待德珍、玉玲二人回位坐下,她面向众嫔妃正色道:“尔等也当谨记,身为后妃,最大的责任便是为皇上开枝散叶。” 众嫔妃自又齐声附和。 见状,皇后不由一笑,却面露疲惫之色。 荣嫔担忧的看着皇后,语含关切道:“皇后娘娘您身子还不满三个月,千万劳累不得,需多注意歇息。” 皇后侧目看向荣嫔,笑了笑,笑容里透着几分亲昵:“还是你细心。”说罢,对众嫔妃道:“众位妹妹也累了这一上午,跪安吧。” 如今,不论是身份还是身子,都是皇后最为金贵,谁也不敢劳累了她,众嫔妃自然应声告退。 一时间,众妃嫔如来时一样,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德珍因是刚被纳入后*宫,与后*宫众嫔妃并不相熟,便是独自一人返回同顺斋。 然后刚走出坤宁宫不远,却听身后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急切道:“德姐姐,请留步” ------------ 第五十二章 故人重聚 第五十二章 故人重聚 女子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一时也不知声音的主人是谁,德珍怀着几分纳罕回头一看,原来是玉玲。 红墙黄瓦的颀长巷道口,一大片金灿的阳光,斜着照进了大半个巷道。着一身果绿色宫装的玉玲,携着小宫女春兰的手,不顾嫔妃之态急切的小步跑来,使德珍一个失神恍惚看到了当初在容姑姑那里学规矩时的玉玲。 小跑至德珍面前,玉玲刚叫了一声“姐姐”,又想起什么忙退后一步,行了个福礼,眼睛恳求的望着德珍,道:“德常在,可否进一步说话?” 想到玄烨送的那只胭脂花簪,她和玉玲是有些话要说清楚,德珍思索了下便也点头同意。 见德珍应允,玉玲赶紧吩咐道:“春兰,我和德常在有话要说,你先退下。”春兰依言退下。 德珍瞥了玉玲主仆二人一眼,罢手示意小许子、秋林同春兰一样,退至五步之外。 两人并肩漫步于内廷之中,这曾是她们祈盼不及的事,现在却这般容易的实现了。 她们静静地走了一会儿。 玉玲偏头看向德珍,打破了她们之间的沉默,道:“德姐姐,我……”话没说完,却已是欲言又止,再度陷入沉默中。 德珍不愿这样僵持下去,她主动开口道:“皇上前日赏赐了我一只胭脂花簪,应该是你对皇上说过什么吧。” 玉玲没想到德珍会直接开门见山,她怔了一怔,含泪定定的看了德珍一阵,低下头叙叙道:“自那日姐姐在贞顺斋一席话,玉玲便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要与姐姐保持距离。等在西苑的时候,闻得姐姐被皇上封为常在的消息,玉玲极为姐姐高兴,想要恭喜却又恐姐姐……”声音哽咽了一下,“但万万不想,姐姐刚得宠便卧病在榻,玉玲恐姐姐因此将失圣宠,又听闻有些宫人对姐姐不敬,只好斗胆将姐姐交玉玲以胭脂花用药一事告诉了皇上。” 说到这里,玉玲蓦然抬头问道:“姐姐可还记得你卧病在榻的第一晚,皇上突然赏赐了许多珍贵药材到南织堂的事吗?” 德珍震惊不已,原以为玉玲是最近几日才告诉玄烨胭脂花一事,始料未及玉玲竟然是……她一时心绪莫名,只吃惊又疑惑的望着玉玲:“你是说皇上那夜会有所赏赐,是因为你告诉了皇上他胭脂花的事?” 玉玲点头,不觉缓缓落下泪来:“不错既然玉玲和姐姐生分,是因为胭脂花为药博去了皇上的一分怜惜,那么玉玲只有在姐姐最需要的时候,将这一分怜惜加倍还给姐姐。”泪水在玉玲的眸中凝结,她决然而凛声道:“玉玲还是只有那一句话,姐姐一直都是玉玲在宫中最亲的人,若是为了姐姐,玉玲愿意舍弃皇上给予的宠爱” 一番话情真意切,句句有理有据,若说不感动是假,可德珍却并未忘记玉玲曾是如何一心向上爬,尽管此刻她已经眼睛湿润了。因而,德珍选择了默然,她只低头垂眸的走在御花园花石子甬道上,似专注的看着地面上以各色小石子砌嵌而成的不同图案,实则心绪已是紊乱无章。 见德珍沉默了,玉玲也沉默了,二人又静静地在御花园走着。 园内苍松翠柏遍植,深深的碧叶,密密层层的长着。这时候太阳将近午时,那阳光也照不进树叶,树叶下的小径更显得阴凉凉的,又加之此时四下无人,园内不觉平添了一种寂寥凄凉之感。 正在这四周陷入岑寂的时候,玉玲望着迎面的一座山石亭台道:“走了这么久,不如上去坐坐。”说罢不等德珍反应,她已回头扬声吩咐道:“我和德常在上去歇脚,你等在下面候着。” 见玉玲如此作态,德珍便心知有异,她抬头望了望建在山石上又被古树遮掩下的亭子,不动声色的跟着玉玲拾阶而上。 两人默默的走上亭子,德珍看见一个熟悉而纤细的身影,她惊讶的张口,不及声音出,玉玲已轻快的跑向那抹身影,快乐的叫道:“良玉,在这等久了吧?你快看,谁来了?”一边说,一边拉着良玉的手转身面向德珍。 如此年轻快乐的笑颜,如斯似曾相似的场景,无不告诉德珍眼前之人,真的就是良玉,不由大为一惊:“良玉?” 良玉在看见德珍的一霎,早已红了眼睛,这会儿听到德珍的轻唤,盈盈于睫的泪水便是簌簌而落;从玉玲那抽出自己的手,她怯怯的福身行礼道:“奴婢良玉,给德常在、玉答应请安。” 见状,德珍欲上前一扶,玉玲已抢先一步扶起良玉,嗔怪道:“这里又没人,作甚这样” 一声娇嗔,一如从前,却令德珍动作一停,毕竟如今已不是从前;她忍下得见故人的泪水,咽下想一问良玉境况的冲动,尽量维持平静的看着玉玲与良玉。 扶起良玉,一回头,见德珍无动于衷的站在那,玉玲眼中有明显的失落,她单薄的双肩一颤,扬起面,强颜欢笑道:“德姐姐,玉玲此举并无它意,只因为你我自从容姑姑那里离开,就不再有机会三人重聚,如今你我二人皆为嫔妃,能有召见良玉的资格,玉玲才……”说着却是犹不自知的泪如雨下,情绪激动道:“人人都道宫中无真情,玉玲成了答应之后,才知道宫中真情难得,难道我们姐妹三人真的不能回到原来那样子吗?” 良玉让玉玲突然的情绪激动吓到,她害怕的望了望德珍,又望了望玉玲,手慌脚乱地递上绢帕,颤声道:“玉答应您怎么了?” 看见良玉关切而慌乱的神色,不知哪里触动了玉玲的神经,她没有接良玉的绢帕,转身一下坐到亭中的石凳上,趴在石桌上畅然大哭,哭声凄凄,仿佛是要哭出心中无尽的委屈,更仿佛是要哭出那满腹泄不出的心声,令看在眼中的人只觉酸涩无比。 良玉不知道德珍、玉玲之间生了什么,却知此刻只有德珍能劝慰玉玲,她大着胆子走向德珍,满目哀求:“德常在,奴婢不知玉答应怎么了,可是两位小主不是一直相互扶持着彼此,为何……还求德常在去看看玉答应吧。” 眼看良玉急得快哭了,再听“相互扶持”一句,想到过往的种种,及今日听到玄烨赐药的缘由,德珍终是被说动了,她安抚的看了一眼良玉,走到石桌旁递出手中锦帕,唤道:“玉玲。” 声落,玉玲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的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德珍好一会儿,才移目看向德珍手中的锦帕;在目光触及锦帕的一瞬,玉玲身子猛地一震,霍然起身一把抓住德珍握锦帕的手,喜不自禁道:“德姐姐,你这是不怪玉玲了吗?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不对?”说时唤了良玉过来,将良玉的手一起握住,欣喜不已却又话语坚定:“还有良玉,不论如今身份如何,我们会一直都是好姐妹的” 闻言,良玉显然受宠若惊,忙不迭将手挣开,慌忙的福身而下:“万万不可,奴婢只是一介宫人,怎敢与两位小主称姐妹?恐只会给两位小主招来话柄,还有……” 话犹未完,玉玲已笑嘻嘻的扶起良玉,似假似真的玩笑道:“那又如何?等我或德姐姐他日为嫔为妃,就是和你以姐妹相称,看有谁敢说一句”说完,故作得意的仰头一哼;这般烂漫天真的样子犹如往昔,意态举止间已不见身为玉答应时的怯弱之姿。 德珍蜷回被玉玲握着的手,微微含笑的看着眼前一幕,犹如看见当初三人义结金兰之时。 然而,真的就回到了当初了?一个人有了欲*望之后,还能一如从前吗? 想到玉玲一句“他日为嫔为妃”的话,德珍再一次选择了默然,惟愿他日不会物是人非事事休。 ------------ 第五十三章 圣心所在(上) 第五十三章 圣心所在(上) 因力所不及,暂无法为良玉调离辛者库当差,德珍只好命小许子送良玉回去,并嘱咐小许子予下辛者库掌事嬷嬷好处,望那嬷嬷看在钱财与她的份上厚待良玉,便别了玉玲。 待携着秋林的手回到同顺斋,已将近未末时分。 刚走入正间大厅,红玉、喜儿就满脸欣喜的迎上前来,便是福身行礼时也带着三分雀跃。 德珍摇头一笑,让了二人起身,道:“什么事,竟欢喜成这个样子?” 两人相视一笑,由红玉笑嘻嘻的答道:“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了皇上赏赐小主膳食了,可是添了整整四大品菜给小主做晚膳呢”一面眉飞色舞的说着,一面引了德珍往西次间去:“小主,您快去看看,御膳全摆在西次间了。” 同顺斋是三明两暗的殿宇,自然有五间房。迎门的正间为厅堂,两边以花梨木雕玉兰纹裙板隔扇分别在左右隔出两间,即次间与稍间。其中,西次间是供德珍日常休息的地方,西稍间亦称西暖阁则为德珍的寝室;而东次间作玄烨临驾时起居休息的地方,至于紧挨在一旁的东暖阁,是德珍特意为自己留出的书房。 德珍被簇拥着进了西次间,一眼看见屋子正中的楠木大圆桌上,摆着铺有龙缎的四个碟子。 德珍拂开秋林的搀扶,缓步走到楠木圆桌旁,轻抚着明黄色的龙缎,柔滑的触感立时传来。 这些便是玄烨晚膳后剩下的膳食,不过尽管如此,后*宫众人无不以得赐它们为荣,因为于此之时,这些更是一种圣心所在的昭示。 从龙缎上收回手,德珍在桌旁坐下。 秋林忙张罗着揭开龙缎,并亲手将副碗筷在德珍面前摆好,一派举止隐隐已有掌事姑姑的风范。 默然看着这些,德珍心下满意,她果然没有看错人,秋林的确堪当大用,不过短短半月已能如此。这样很好,连同桌上以示恩宠的御赐膳食,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方向展。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而现在,宫室有了,以叙情意的簪子有了,圣心所在的昭示也有了,那她静候玄烨驾临的时候是该到了。 德珍抬眸扫了一眼红玉,问道:“送膳食的人,可有留什么话?说皇上今日要去谁那没?” 听到问话,红玉不由一怔,未料到德珍一下便猜出她曾向送膳食的公公打探过消息。震惊之后,她自不敢有半分话语不祥,忙回道:“回小主的话,皇上没让人给您留话,也没说要去谁那。不过奴婢向送膳食的公公打听过了,皇上今晚十之**应该会去佟贵妃娘娘那。” 去佟贵妃那? 不应该如此。虽然佟贵妃正值新册封,玄烨昨日也夜宿了皇后的翊坤宫,按理说今夜是应当驾幸承乾宫,但作为一个拥有三千佳丽的帝王而言,在相伴了十几年的女子与欲得而未得的新人之间,他即使情感偏向于那位相伴朝夕的人,意念却会不由自主的偏向正令他有新鲜感的新人。 尤其是从那日她婉拒侍寝,至今已是第四天,玄烨一直没在她眼前露面,却不忘时时赏赐。由此可见,她当日的欲擒故纵不可谓不奏效,玄烨今日不论招何人侍寝,都将来她的同顺斋一趟 心念转动间,德珍已计量定,她安然的用起膳食。 一时食毕,德珍一改半月来养成的午觉习惯,命秋林熬汤水以备她沐浴更衣。 这次沐浴,她效仿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以“澡身之粉”沐浴,使全身肌肤光滑细嫩;再以她曾读过的一本记载世人所称药王的孙思邈所写“备急千金药方”的药材,放入水中熬成沐浴之烫,因此方中药物多属香类中药,具有强烈的香气,她沐浴后便可在肌肤上留下持久的清香。 以上两种沐浴法在身上应过,德珍从沐浴桶中走出,滑腻光泽的肌肤,犹似体内生香的清芳,令秋林一干人等吃惊不已。 红玉性子属三人中最活泼的,见状,忍不住讶然道:“原来小主两日前让奴婢去御药房寻那些药材,竟有这般作用” 德珍笑而不语,穿着白色中衣,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丽人,莫名想到一句“女为悦己者容”的话,心中不禁怦然一跳,脸颊也火烧火燎的烫。于是,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她开始对镜梳妆。 不过虽说是梳妆,德珍也仅仅是娥眉淡扫,几乎看不见上妆的痕迹;一头青丝也就随意挽了个小把头,只在右边髻上戴了三串并一支的大红珊瑚珠,仅此而已。 见德珍梳妆妥当,秋林按着德珍的喜好,捧来一身浅蓝色宫装,却不及服侍德珍换上,已被吩咐撤下:“今儿,我不穿它,你将那套水红色遍绣金石榴花的袍子取来。” 秋林一贯不多话,最常是只听不语,此刻闻言却不由多舌一句:“小主不是一向喜欢素净的装扮,怎么要……?”话没说话,猛然意识到自己已是逾越,忙福身领罪道:“奴婢逾矩,望小主降罪。” 德珍不在意一笑,看着镜中初显丽色的自己,淡淡道:“素净久了,艳丽一次,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说着看了一眼仍不敢起身的秋林,说:“你去拿那件过来吧。” 秋林自不敢再多言,忙下去取了水红色的宫装过来,小心服侍德珍换上。 一应俱备,德珍犹觉不够,镜中女子是有几分艳色,却依旧多为清丽淡雅,她不觉轻蹙眉头,赫然看见眉心略有皱褶,当下心念一动,即命喜儿取来画笔,研以胭脂混水为颜料,着手在眉心间画上鲜红的六瓣宋梅,方满意一笑。 彼时,便真为一切俱全,只待玄烨的驾临。 然而,等待意味着什么也不能做,唯有等,等待你所要等候的人与事。 是夜,一更天过半,宫中早已是寂静无声。 永和宫内也一如往常般的灯火灭去了大半,只有同顺斋依旧是灯火煌煌,照如白昼。 德珍微伏在东暖阁的书案上,奋笔疾书,却每每不过开头的寥寥数语,便已舍弃。 不知觉间,东暖阁的地上已满是丢弃的宣纸团。 又一个废弃的纸团随意丢在地上,恰好落在持着一盏六角羊皮宫灯入内的小许子脚前,他忙不迭挪脚后退,不经意出一下“嗬”的极轻声响。 德珍闻声抬头,神情淡淡的看了小许子一眼,问道:“什么事?” 小许子犹有一种扰人清静的尴尬感,他嘿嘿讪笑几声,持着灯走上前道:“小主,这案上的灯火不足,仔细伤了眼睛,奴才想着还是给您换盏亮些的”说时撤换下案头一台金漆坐灯,人却依然侍立在旁不见离开。 “退下吧。”德珍头也不抬道。 小许子心下狠狠一横,大着胆子轻劝道:“小主,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让奴才将这屋收拾了,您让秋林她们服侍了睡下,可好?” 德珍默然不语。 小许子只有无奈一叹,持着金漆坐灯轻手轻脚地退下。 不一时,东暖阁内又恢复了原本的沉寂,德珍的心却怎么也不平静不下。 她,心烦意乱,不知所从。 亦不知此刻的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心绪,是为了她算有遗策而失望难平,还是为了玄烨没来而辗转难宁。 她还十分清楚,现在应该熄灯就寝,应该再谋他策,而不是与自己较劲。 可是人总有失控的时候,一如此时的她,竟伏在案间,疾书着她也不知的语句。 自嘲一笑,这是何苦哀哉? 从被纳进后*宫的那一刻起,她便已深刻的认识到圣心难测,及那做皇帝的女人除了享受富贵荣华外,就是需于迢迢无尽的寂寞为伍。 摇头失笑,罢了,罢了,既然清楚明白,何必庸人自扰,平添无端愁绪。 正欲停笔,有脚步声转入室内,德珍拿笔探入一旁的青灰釉海棠式笔洗里随意清洗毛笔,一边又微笑道:“好了,小许子你别劝了,我这便歇下去睡。”话落未有回应,片刻,却有人在吟道:“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1” 这个声音,这诗词? 德珍错愕抬头,来人不是小许子,竟是玄烨,她震惊的低呼道:“皇上……” 闻言,玄烨深深地看了德珍一眼,却又无视德珍的惊诧难抑,径自再拾起地上一个纸团,展开念道:“紫藤拂花树,黄鸟度青枝。思君一叹息,苦泪应言垂。2”他念完,凝眸望向僵然伫立书案后的德珍,眸底深邃似幽潭,一眼却是望不见底。 德珍胸口猛然一跳,慌乱蔓及所有神经,眼见玄烨又拾起另一个纸团,她连忙快步上前,双手扶膝深深拜下:“请皇上降罪,臣妾迎驾有失。”说罢,飞快的抬眸看了一眼玄烨手中废纸,急忙解释道:“这些不过是臣妾胡乱所写,并没有何思何念,就只是……只是……” 一时词穷,德珍惶急不已,却再听纸团展开之声,她将下唇一咬,索性跪下恳求道:“皇上,您别看了。” 一声微颤的乞求声落,德珍当即面红耳赤,情难以堪的低低垂,心下却犹自懊悔不迭:她怎就书下此类诗词? ―――― 晚膳:清宫只分早晚膳,早膳多在早上六、七点钟,晚膳却是在中午十二点到二点,相当于现在的午饭时候。 澡身之粉:即含了豆粉合药制成的,用以洗头洗脸洗澡,可让皮肤光泽。 1注解:诗为《春怨》,是唐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写的。诗明虽含“怨”字,却是表达着一个**对丈夫的深深思念,甚至期望夜里做梦一直做下去,梦中便是与丈夫的相见。 2注解:诗为《玉阶怨》,是南朝的一个诗人所写。这诗是写一个宫中的中年女子,感叹大好*光无人共享,美好的年华无人顾惜,并感叹自己的身世云云,总归就是思念君王。 ―――― 新文《盛世荣宠》上架了,望亲们能继续支持新文,也支持西木谢谢 ―――― ------------ 第五十四章 圣心所在(下) 第五十四章 圣心所在(下) 玄烨朗目一狭,仿佛是极欣赏德珍的窘迫,目中笑意渐浓,亦有耳目一新的欣喜掠过:“越是不经意的所为,越能显出真实心意。”说话时扶起德珍,在弥漫檀香的空气里,却夹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淡淡清芳。用鼻子去嗅那清芳香气传来的地方,却又消弭无踪,只有眼前一张脂粉未施而双颊酡红的丽颜。 德珍本就慌乱,听了玄烨的话,更是心慌意乱,想要再去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反是涨红了一张脸,目光闪躲不敢迎视。 玄烨却紧紧盯着德珍,双眼闪烁着灼亮的光:“为何不敢看朕?” 德珍让玄烨逼得厉害,一切心思计策全没了,只觉心跳得又急又快,好在还心忧御前失仪,她便轻轻地转过脸,软语道:“皇上,臣妾去给您沏茶。”一边说一边欲轻挣脱手退开,却没想到玄烨并没有勉强她,便已放开了她被握着的双手。 好诧异德珍不由抬眸,讶然的看向玄烨。 玄烨唇角挂着一丝笑,在德珍讶异的目光下,将手中宣纸列于两人间。 他们站在东暖阁屋中,头顶上的流云天花板间,垂着一盏掐丝珐琅油画玻璃宫灯,有明亮的光照射下来,清楚的将宣纸上的字迹显于目光之中――虽然不过十数个字,也写得过于匆忙,但每一字都是清秀有力,一看便知是极有功底的。 玄烨起初只是打眼一看,心思没有放在字迹上,现如今这样仔细看来,才现竟出于意料之外。 他一向便多喜有才情的女子,像不输于男子文墨的皇后,琴艺凡脱俗的荣嫔,舞姿惊艳四座的宜嫔……而今日,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又让他意外现了一抹亮点,这使玄烨目中再次闪过欣喜的光芒。 德珍不知玄烨的心思,只觉极其的窘迫,却不知是因面浅,还是因那诗真缘于心? 没有答案,她也不愿去想答案,只在一片心乱间,抓住仅剩的理智,一遍遍的警醒自己。然后,她大了胆子靠近玄烨,伸手蒙住那一笔笔字,急道:“皇上,别,别看了。”语气声音皆带着软软的娇羞意味,好似被现了隐埋最深的心思,是那样的羞赧。 诚然,德珍也真是如此。 她脸红得几乎犹似额间钿花,滟滟的宛如娇艳欲滴的芍药,若此刻对镜自照,怕是连她自己也要大吃一惊,原来她也会有这般潋滟之色。 看着,玄烨心中不禁有了旖旎之念,又见德珍耳廓也似红透了般,连小巧圆润的耳垂都沁了血一样,只在他眼中余下那一点嫣红。目凝之下,他终忍不住的俯下身去,有灼热气息呼出的薄唇,轻触着德珍耳垂低语:“好,朕不看了。”话语时,感觉靠得极近的身子微微颤抖,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慌乱,及矛盾的强作镇定。 玄烨不觉低低一笑,直起身,牵着德珍的手笑道:“跟朕来。” 一语说完,径自牵着德珍穿过厅堂,来到西次间。 “皇上万福,德常在金安。”刚张罗宫人摆好桌的刘进忠,看见玄烨带着德珍过来,随即便领着一屋子*人行礼问安。 德珍奇怪玄烨为何突然拉她走,进了西次间,见桌上摆着一桌中秋应节膳食,她心好似猛被重物狠狠一撞,忽然颤了一下,却什么也不敢想,只静静地任玄烨牵着她的手,一同到桌旁坐下。 玄烨手随意一挥,刘进忠领着一干宫人悄然退下,他方温颜凝睇道:“回宫这几日,朕一直抽不开身,直至今夜才能过来,倒让你胡思乱想了。”最后的一句似开了玩笑,他转头执起一盏酒杯递到德珍面前,依旧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旬日前,你卧病在榻,形单影只的度过了你在宫中第一个中秋。可还记得朕曾说过,以后在这宫里,朕便是你的亲人,所以今夜朕再补你一个中秋佳节。” 为什么,每一次玄烨总能触及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德珍心下思潮翻涌,听玄烨娓娓道来的话,那泪水就在眼中了烫,竟是直欲夺眶而出。 接过玄烨递来的酒杯,仰头抬眸,唇衔着杯沿慢慢饮下,泪亦倒流。(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流淌入喉间的酒,有着菊花的香气,柔和甜润的口感,她虽不曾饮过,却能猜到这该是御酿的菊花白酒。 “酒易伤身,不可贪杯,仅此即可。”玄烨一手取下德珍手中酒杯,一手将德珍的手执握手心。 宫中人尽皆知,玄烨严厉戒酒。 德珍自然明白,她由玄烨取下酒杯,垂下已无泪意的眸,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低低的说道:“臣妾蒲柳之姿,又身份低微,皇上却这样待臣妾,臣妾……”她说着话,想到玄烨体贴入微的关怀,那样诚挚入心的话语,竟让她全无招架之力,不觉却失口言之力。 “朕这样待你,是你值得朕珍视以待。”玄烨紧握住德珍的手,语气里渐有笃定之意,似如正在许下一个承诺般的郑重。 德珍不由抬头看他,见玄烨目光温和,不再有帝王那种令人震慑的深沉,尤是一双眸子里的瞳仁黑的亮,却只凝视着她的双眸,倒映着她的身影,恍惚间似能直望进人心里一样。 不知这样凝视着彼此多久,玄烨抬手轻抚着德珍眉心,眸光清亮,溢彩流动,他微笑:“这样鲜红的宋梅,朕第一次见到。”嗓音沉沉,话语却意味不明。 德珍听得心中一怵,面上却一红,低眸轻语道:“臣妾在妆镜前,看见皇上赏赐的宋梅簪,一时也不知怎就画了……”红唇轻咬,声音已渐渐低了下去,面色绯红。 话犹未完,玄烨却已打断了:“原来这是你身上的香气。” “皇上?”德珍不解一问。 玄烨淡笑不语,攥着德珍的手慢慢趋近,等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时,他唇齿间的热气已洒上颈脖,而她微明的神思复又迷离,人亦落入一个烫热不已的胸膛,渐渐迷醉其间…… 夜深人静的半夜醒来,身体有极尽承欢的酸软,枕边有肌肤相亲的他。 德珍让身体慢慢回力,然后蹑手蹑脚的坐起身,却后知后觉的现腰上横着一只手臂,她一惊,生怕惊动了沉睡着的玄烨,忙一动不动的躺着。但终究是惊动了一向浅眠的玄烨,他声音沙哑的开口,带着浓浓的睡意:“怎么了?” 不愿说还未适应这样的肌肤相帖,要去换上一件中衣,德珍眸光一转,看见桌上摆着的一组茶具,抬眸看着微阖朗目的玄烨,盈盈浅笑道:“许是夜里沾了酒,臣妾喉咙有些干,不想竟醒了。” 玄烨“唔”了一声,手眷恋的在德珍腰间摩挲,随口说道:“所以纵使饮酒之乐,世人皆赞,朕却宁愿放弃此乐。” 德珍闻言微微好奇,不由一问:“皇上,难道您弃饮酒之乐后,就再不曾饮酒过了吗?” 玄烨手上摩挲的动作几不可察的一滞,阖眼否决道:“没有,十二年前朕大婚的时候,曾饮过一杯合卺酒。” 虽与玄烨相处时间不多,却从那日在丰泽园的谈话,不难猜出玄烨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可就是这样有着坚定意志的帝王,竟愿为孝诚仁皇后放弃他的坚持的原则,想来宫中流传帝后情深的传闻确有其事。 在德珍心念转动间,玄烨的手忽而在德珍的腰上一紧,手下滑腻温润的触感,让他不知觉的又摩挲起手下肌肤,口中却结束了谈话,道:“睡吧……”一声淡淡的话语后,玄烨的呼吸渐渐的平缓了,像是已然入睡了似地。 明日玄烨还要早朝,德珍不敢再扰他睡眠,遂伏顺的依偎在旁,随着四下又一次恢复沉寂,她也逐渐模糊了意识。这时,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肌肤相帖,实则也并不那么让她不适,便安然入睡。 第二日轻晓,玄烨的卤薄从永和宫一离开,德珍立马收拾了前去承乾宫,向佟贵妃请安,因为昨夜玄烨是从这里来的。 德珍随小允子进得暖阁的时候,佟贵妃正由宛心服侍着食燕窝粥,她一点也不意外德珍大早就来。待德珍给她请了个安,还笑容可掬的让梨绣侍候德珍在旁坐下,并吩咐其奉上一碗相同的燕窝粥。 在承乾宫当差的半年,德珍知道佟贵妃食的燕窝粥累得膳食,每日早晨不多不少仅一碗而已,这多出的一碗显然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德珍受宠若惊的站起,福身道:“娘娘如此厚爱,嫔妾愧不敢受。” 佟贵妃轻轻摇头,含笑道:“昨儿本宫虽有些不适,睡得早了,可也知道皇上不是去玉玲那,便是你那。这服侍皇上的事,自然是大功一件,你怎会愧不敢受?这碗燕窝粥是你该得的,坐下吧。” 德珍微微红了脸,低声谢过佟贵妃,由梨绣扶着回坐,带着几分喜色小口小口的食着燕窝粥。 佟贵妃微眯着眼笑,道:“听说昨**和玉玲一起在御花园逛了会儿,这样也是,毕竟是曾经的姐妹感情自然是好。一会儿,等玉玲来了,在一起去翊坤宫请安。” 承乾宫除了佟贵妃,只有玉玲、宛心两位答应,宛心一年前就报了病,一直安养在明德堂,因而能随佟贵妃去请安的,也不过玉玲一人。此时,会让她陪着一起去,是告诉她虽搬去了永和宫,却还是承乾宫的人吗? 德珍心思一转,已顺服的应了是。 许是相随佟贵妃一起去翊坤宫请安,沾了佟贵妃的光,又或是因了玄烨在同顺斋夜宿的事,无形中身份重了,毕竟这是自玄烨回宫后,除了皇后的翊坤宫第一个夜宿的嫔妃殿宇。 大至原由此,那日请安的嫔妃们,对她不觉多了几分热络。 而随着接下来的日子,她虽没有像宜嫔那样荣宠到一连几夜的侍寝,却也接二连三的被翻了牌子,让她终未同诸多宫女出身的嫔妃一般,在后*宫这巨大的洪流中昙花一现。 如此,开始有嫔妃慢慢的与她结交,同顺斋也逐渐的热闹起来。 德珍想,这便是圣心所至。 ―――― ps:每日更新不是晚上7点,就是晚上9点,更新时间稳定,望亲们多多支持,因为订阅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另外,粉红3o张,加更一章。 ―――― ------------ 第五十五章 风雨前夕 第五十五章 风雨前夕 德珍初得圣心,是在象征丰收的金秋八月,然而犹获盛宠,却在日渐萧瑟的深秋九月。 在这个时节里,万木凋敝,落叶纷纷,唯有菊花怒放,绽出精彩,独领风骚。而德珍就如九月独绽的菊花,在这风平浪静了太久的内廷,以不可阻挡之势临驾众妃上。不过这种临驾,并不在于身份,而是在于圣眷。 从是月之初,玄烨一连五日夜宿同顺斋,终打破当初宜嫔接连三夜侍寝的至极荣宠。 如是,关于德珍的各种传闻,逐渐在宫中越演越烈。 这中,有传宜嫔第一宠妃的地位将要被德珍取而代之;亦有传玄烨要再次为德珍不顾宫规祖制,许以贵人之位;更有甚者传出只待德珍喜获龙脉,他日便是为嫔为妃。 面对以上种种传言,德珍不是无动于衷,至少,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反是有了一种期盼。 德珍盼望着真如传言一般,玄烨能再一次为她晋位,毕竟她已站在了风口浪尖,且避无可避,那只有为自己寻求更多的保护,比如得封高位。可是这一切谈何容易?宫规有例,由宫女晋封为妃嫔者,最高分位只到贵人,而且是有生养者,方可荣得晋封。 想到这些,德珍不由一叹:想获圣眷难,而获得圣眷后如何让自己永立不败之地,才是真正的难 书法讲意在笔先,现下意已乱,让她如何再下笔? 德珍放下手中笔,推开支锦窗,窗外有寒风在吹,风声飒飒,亦有寒蛩悲吟,叫声嗤嗤。 听得人心好烦,于是又关上窗,重新握笔欲书。 只在这时,小许子行入暖阁,打了个千儿禀道:“内务府送年例图来了,请小主筛选。”顿了顿,“还有小主今儿上午让找的各色绣线,也一并送来了。”1 德珍只好又搁下笔,起身道:“上月送换季的门幔不见这么快,现在倒跑的勤了” 小许子上前扶住德珍的手,喜孜孜道:“小主可是皇上心坎上的人,他们不跑快些,这能成嘛”说话中,眉宇间隐现几分得色。(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宫中几乎人人都长了一双势力的眼睛,尤其是在内务府当差的那些太监们,无不对她奉承巴结,甚至连她身边的宫人也被高看了几分。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戒骄戒躁。因而德珍在自己保持谦卑的同时,自然也约束了小许子他们。 这时,见小许子神色隐有得意,德珍便知小许子准是又听了什么奉承的话。不过小许子虽是喜欢些好听的话,在外面却是谨守她的吩咐,不敢有露半分的骄色或得意,她也就视而不见。 搭着小许子的手,来到同顺斋大厅,德珍便在上位坐下。 领着两个小太监的掌事公公,立马堆满了笑脸上前行礼:“奴才给德常在请安。” 底下的宫人要注意恩威并施,擅于谄媚的小人却要注意予之颜面。德珍客气含笑道:“公公免礼,倒又累公公为我辛苦了。”说着略略侧目,瞥了小许子一眼。 小许子一见知意,取了一个荷包递上。 掌事公公也不客气的收了荷包,连连声称“不累,不累,这是奴才的福气”,而后示意身后端着物什的两小太监上前,眉开眼笑道:“上回奴才来,见您没挂那副应节的登高图,奴才猜您可能不喜欢,这就另挑了两幅如意馆上佳的登高图来给您挑。”一边说又一边指着左边小太监捧着的红漆盘子里绣线,道:“还有这些也是按了您吩咐收集的,您瞧瞧可有不妥之处?” 德珍缓缓离座,没有看登高图,径自走到绣线前,极其仔细的一一过目。 正看着的时候,大厅的藏蓝色门幔被从外一撩,玄烨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他一踏进大厅,就见德珍正拿着一股银色的绣线看得极为出神,直接开口便问:“这绣线有什么出奇,让你看得这般细致?” 玄烨没让通传,径自走了进来,这出声一问,自是将厅里的人吓了一跳。 当即反应过来是圣驾到,厅里的小许子、掌事公公等人,忙不迭的跪了一地。 德珍放下绣线,笑盈盈的上前迎驾,却没立即回了玄烨的话。等随侍玄烨进了东暖阁,秋林上了茶果退下,只余他们两人之时,德珍方说道:“下月丙午日,是皇太后的圣寿节,臣妾便想亲手绣一副挂屏,聊表心意。”她说时,已轻步走到临窗的书案前,俯身揭开一层白绫绸子,回头一笑:“那些绣线,就是为绣它所用。” 玄烨坐在对窗靠墙的木炕上,手里持着茶盖正敝茶欲饮,听了德珍说的,他抬眸一看,竟是副绣了过半的《八仙庆寿》图之一,王母乘彩凤图。 也不饮茶了,玄烨随手将茶盏往一旁的几上搁下,向过走了去。 在绷着王母乘彩凤图的绣架旁凝伫片刻,玄烨不由有些意外,微惊奇的看着德珍,问道:“这是你亲手绣的?” 德珍轻轻笑应一声。 玄烨移目,复又凝向绣架。 架上绷着一层牙白色缎子,上画王母乘彩凤图,再以图为本来刺绣。玄烨对刺绣针法并不了解,但自小所见的绣品无一不是极精致的,耳习目染之下自能区别好坏。他见缎子上复杂的祥云瑞霭之类,皆是针线细密,针脚整齐,线条十分的流畅,可见用针者极为费心耗时。 “这是什么时候绣的?”仔细看过,玄烨纳罕的看着德珍:“朕怎么可能不知道。” 德珍欲要回话,却又听得玄烨最后一句话,脸上滕然一红。 自九月初一接连五日的侍寝后,玄烨虽不再每夜招她侍寝,却也每隔一两日招她侍寝一回;至于白日间,他更是每日必到同顺斋小坐一时。如此,玄烨自当应知道德珍每日的举动,何况是这样一幅耗时费力的刺绣。 “是臣妾专挑了皇上不在的时候所绣。”说完这一句,德珍不觉侧,避开玄烨满含疑问的目光,声音渐次低了下去道:“臣妾自封为常在,总共只见过皇太后三面,又离得远远的……而绣品中的王母,臣妾欲以皇太后入画,可不清楚皇太后圣颜,便一直先瞒着皇上,只是今儿被皇上撞了正着,才……” 玄烨闻言再往绣品上一看,这才注意到缎子上的王母,果真只勾勒出了大至面容,而且细细一看却有几分相似皇太后。 一看之下,玄烨不由感动德珍这份心思,道:“为何不告诉朕?让朕为你画上皇额娘丹青,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德珍摇头一笑道:“皇上为臣妾做了太多,这些已足够。” 玄烨见德珍笑时,眼下犹有些许乌青。而德珍本就白皙,这会儿站在窗棂下,让透穿的昼光一照,脸上肌肤透白若釉瓷,尤显眼下乌青之色。玄烨看在眼里,微微动了怜惜之意,他道:“皇额娘生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不需这般劳累,若实在赶不及,也可找了宫女帮个手。” 玄烨说话的时候,眼睛凝视着德珍,眼里透着清晰可见的关切。 德珍几乎要溺在这倒映出她影子的目光中,可她又没有忘记,眼前的玄烨不只是她的夫君,更是皇太后的儿子。虽然皇太后只是他嫡母,他又自幼由太皇太后抚养,但皇太后却在他幼时如母亲一般关怀着他。如此,二人母子之情尽管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于是,德珍福身回绝道:“谢皇上关心,不过皇上既以孝治天下,臣妾自要臣以君纲。这般,为皇太后尽孝心之物,臣妾当然也要亲力亲为。” 德珍一袭修身的素青色夹袍,这样款款一福身,只觉身姿楚楚。玄烨心意一动,忽然握着德珍的手扶她起来,吟吟含笑:“怎么不说是妾为夫纲?”几个字说得既轻又慢,仿佛在唇舌间绻了一回,才缓缓吐出,听着不觉暧昧而缠绵。 两人虽已有世间最亲密的接触,可德珍素来面浅,在青天白下听得这样一番隐含暧昧的话,自是极不自在,手下意识的就要挣开。玄烨却是不许,在手中暗加了劲,略往回一带,德珍立时一个踉跄,人便已被玄烨揽入怀中。 “别动”玄烨轻拥着她,混合着淡淡龙涎香的暖暖气息在脸上拂过,有玄烨低低的嗓音在旁低语着:“朕后日要离京,可能连下月皇额娘生辰也不一定能赶回来。你别动,就这样吧……” 正是如胶投漆燕尔时,忽闻玄烨将要离开一月有余,德珍心中自有不舍,身子便不觉一软,静静靠在玄烨胸膛前。 是日夜间,玄烨自是再宿同顺斋。 逾一日,甲申日,玄烨谒仁孝皇后山陵。是日启行,驻跸三河县南,开始巡视近边。 玄烨离京后,宫中固然少了紧抓众妃嫔视线的翻牌子,却并不意味着会少了是非。德珍不愿意沾惹这些是非,更因明白她现时的处境,一个圣眷犹盛却分位极低的妃嫔,在没有皇帝所在的后*宫中,过往的恩宠越盛,如今的危机就越大 因此,德珍自玄烨离京以后,每日除了必要到皇后宫中晨昏定省,以及给佟贵妃请安,她便终日待在同顺斋。这样深居简出的日子并不无聊,她正好以玄烨当日亲手绘的皇太后丹青为底图,专心准备圣寿节的贺礼。 然而即使这样百般避防,却依旧是防不甚防,该来的风雨还是来了。 ------------ 第五十六章 巧言还击 第五十六章 巧言还击 十月丙午日,皇太后圣寿节。 玄烨虽然还在近边巡视,却早已遣人送了圣寿节贺礼回京。 皇太后犹感国内战事不平,吴三桂等藩王谋反势力强劲,且玄烨不在宫中,故而颁下懿旨,停止行礼筵宴。 不过懿旨虽是如此而下,几位太妃、老一辈的福晋、后*宫众妃嫔皆是要前往慈仁宫,贺皇太后圣寿。 这日天色晦暗,雪像撤絮一样簌簌的往下飘,透过窗户纸向外一看,但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其实在入十月的头一天,飘起了密集的雪珠子起,雪就越下越大,没有放晴的迹象。至今,已下了整整三天两夜的雪,外面自然天气阴沉,冰雪冻地。 伫立窗下看了这半晌,只有雪色漫天,哪里看得见半个人影? 德珍神色不禁沉了沉,侍立一旁的红玉却已是惶急:“小主,不能再等了,皇太后圣寿去迟了可是不敬的大罪。” 闻言,亦知时辰不早,可不等到小许子将王母乘彩凤挂屏拿回来,德珍实难安心。 秋林见德珍眉宇间略染急色,递眼示意红玉不要再言,方劝道:“小主勿急,您早吩咐了内务府将王母乘彩凤挂屏装框,是他们那边出了岔子没按时呈上,这又是给皇太后的贺礼,他们哪还敢出错?这会小许子还没回来,怕是雪地路滑不好走吧。”说着闪过一念,又建议道:“红玉的话也有道理,去迟了总是不好。不如小主先去了慈仁宫,反正献礼的时辰还早,到时让小许子拿了挂屏直接来就是了。” 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德珍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去取斗篷。” 红玉脆生生的答应一声,转身就去。 德珍随手将平金手炉给秋林,快步转至书案后,将玄烨当日为皇太后画的丹青展开,又快研磨数下,在旁奋笔疾书着一庆寿词。 秋林看得惊诧:“小主,您这是要换了贺礼?” 德珍书下最后一笔,抬眸否决道:“以防万一。” 半刻钟后,德珍披上了斗篷,手里也捂了手炉;秋林和红玉俩,一人打伞搀扶在旁,一人抱着装了画卷的长锦盒在后;一行主仆三人便这样匆匆的往慈仁宫赶。 路上,雪倒是小了许多,北风刮在人脸上,却刀割一般的疼。 等到了慈仁宫,德珍主仆都冻得有些木然。 好在慈仁宫的宫人们个个都是极有眼色的,听到传话太监报同顺斋的德常在来了,立马就有两三个小太监格外热情地迎到宫门前,打了个千儿说:“德常在您来了,一路走来冷得紧吧,快进殿里暖和暖和” 风吹得厉害,一开口,那冷飕飕的风就直往口里钻,德珍也就不开口答声,只点头示意,就要与领路太监往慈仁宫里面去,却见不远处有两个小太监,引着一驾步舆从宫巷口过来。如此,这便走不成了。 德珍刚在宫门口侍立静候,引路太监已高声唱喝道:“宜嫔娘娘到――”跟着又喊:“郭贵人到――”一目了然,来人正是宜嫔姊妹,宫门口气氛立时一变,几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瞟向德珍。 恍若未觉,德珍泰然端立。 只听一阵吱吱踏雪之声,抬舆的四名太监,已经步伐整齐的走到宫门前。 宜嫔没有允步舆着地,她坐在步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德珍,好一阵才说道:“德常在,果然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这好大的架子呀倒是让本宫见识了。” 德珍轻吸了一口凉气,上前一步,屈膝一福:“嫔妾给宜嫔娘娘请安。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宜嫔却不叫起,只冷笑一声,道:“德常在,你不是延禧宫的人,按理说本宫不该多管闲事。但是身为嫔妃,连最基本的礼数也不懂,未免太过荒唐”声音陡然拔高,异常尖锐而冷冽,“宫中也容不下你这等目无尊卑的” 德珍心知宜嫔好强,尤其是宜嫔欺辱福英那一次,令她印象极为深刻。因而自打宫中处处拿她与宜嫔作比较后,她便尽量避免与宜嫔较面,毕竟宜嫔是主她是副。却没想到这次两人还是正面遇上,而且更没想到宜嫔会在慈仁宫大门前这样骄狂。 心下暗暗一叹,奈何形势不如人,她也只有忍让一二。 德珍依然维持着谦卑行礼之态,继而抬,不卑不亢回应道:“嫔妾驽钝,请宜嫔娘娘示下。” 抬头回话时,才见宜嫔穿着一件水红色羽缎斗篷,捂着手炉的手露在外,隐约可见斗篷下是一身石榴红绣蝴蝶逐飞花袍子,箭袖袖口处有出三寸左右的白狐锋毛1。此刻,宜嫔正一身雍容且闲适的坐在步舆上,一边以珐琅护甲套“铿铿”刮着手炉,一边含笑盯着她,那一双眼睛却阴冷无比,透着不加掩饰的憎恶。 看来,玄烨的宠爱及宫中的传言,已让宜嫔对她极为不满,今日少不得要给她来个下马威 果然,就见宜嫔红唇一抿,已是先声夺人:“本宫一再提醒你,身为嫔妃要恪守宫规礼仪,你却一再无视本宫的话怎么仗着皇上的宠爱,就可以目无郭贵人,对她视而不见?如此狂妄之举,本宫岂能坐视不管,还不跪下” 本以为只是言语奚落,哪知竟是要当面羞辱,让她在人来人往的宫门跪下 德珍心中一沉,能感到周边一众人虽已纷纷低下头去,目光却在她与宜嫔之间掂量打转。 如此情形之下,她若跪下,以后如何在后*宫立足? 一念及此,德珍急中生智,作垂贴耳状道:“宜嫔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定当谨记娘娘教诲。”说罢,立即转身,向立在步舆下一个与宜嫔面容有几分相似,却不及宜嫔国色天香的蓝衣女子恭敬一福:“嫔妾给郭贵人请安,方才对郭贵人不敬之罪,还请郭贵人责罚。” 郭贵人虽是宜嫔的亲生妹妹,两姊妹却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性子更是南辕北辙。这会儿忽见德珍转而向她请罪,不由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牵扯上她了;又一想德珍分位虽比她低,圣眷却是她万万不能企及,她如何生受得住这一礼? 郭贵人当下就是一慌,忙不迭避开德珍的福礼,连连罢手道:“德常在客气,我是随娘娘来的,您只需向娘娘请安就是,快快请起” “谢郭贵人不罪之恩。”德珍心下一松,诚心拜谢郭贵人。 郭贵人性子怯弱腼腆,见德珍意态如此诚恳,不禁脸颊一红,不好意思的向德珍回以一笑。 这样一来,情形急剧一变,宫门前一干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宜嫔:宜嫔既然拿郭贵人找岔子,可现如今被郭贵人拆了台子,宜嫔还如何再以“目无尊卑”作德珍?又想到宜嫔是被自己的亲妹妹给拆了台,在场有那些大胆的心中自是不免一阵哂笑。 宜嫔显然明白众人所想,心中怒火中烧,又见德珍还是那一副俯帖耳的卑屈驯服模样,委实挑不出错来而这月余一来,好不容易遇上这样一个当面羞辱德珍的机会,却让郭贵人这般轻易给毁了,怒火不由一转,一个眼刀瞪向郭贵人。 郭贵人因与宜嫔年纪相仿,自小受到宜嫔处处压制,见宜嫔一个冷眼看来,心中登时一骇,连忙垂,唯唯诺诺的唤道:“娘娘……”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惧意。 众目睽睽之下,宜嫔岂会当场作,让别人看她们姐妹的笑话。 宜嫔只示意步舆停下,郭贵人立马上去搀扶,宜嫔这才款款走下步舆。 “德常在。”由着郭贵人搀扶至德珍面前,宜嫔已是一派盈盈笑脸,仿佛适才的疾言厉色并未有过。 德珍微微垂眸,盯着脚下的麂皮小靴,聆听宜嫔训示。 宜嫔依旧神色倨傲,睨眼瞥视着德珍,以周边的宫人及三、四名低阶嫔妃能听见的声音,慢条斯理道:“既然郭贵人不怪罪于你,本宫也就作罢。不过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守什么礼数,你应该心里有数。否则下次再这样犯到本宫手里,本宫决不轻饶”话尾语气蓦然一凛,说罢,在众宫人簇拥下向慈仁宫宫内行去。 德珍仍然垂而立在宫门口,那里风正是大,吹得她鸦青色羽缎斗篷猎猎翻飞。 “小主……?”先前笑迎着的慈仁宫宫人不敢上前,唯有秋林欲言又止的在旁唤道。 德珍闻声抬头,望见宜嫔一行人已经消失石雕照壁墙后,她方回眸一笑,对神色关切的秋林说了一句“没事”,又另外吩咐道:“要辛苦你一回,在这等小许子过来了。” 秋林明白德珍的意思,郑重点头道:“小主放心。” 德珍确实放心秋林,只是不见到小许子将挂屏送来,她的心里难免不安; 而相比对皇太后贺礼的担忧,方才宜嫔的为难,之于她而言显然是无足轻重。 压下这些许不安,重新定了定心神,德珍对红玉道:“去大殿吧。” ------------ 第五十七章 圣寿贺礼 第五十七章 圣寿贺礼 今日皇太后圣寿停止行礼筵宴,繁文缛节倒是因此减少了许多。(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只见慈仁宫暖阁里,太皇太后、皇太后皆是一身衣缘边出了锋毛的家常袍子,一同坐在正北面的大横条暖炕上。左右两边又有几位太妃、老一辈的福晋陪着,再往下坐才是后宫嫔妃。不过皇后如今身子最是金贵不过,倒一下坐到了太后太后的身边,那一袭蓝缎袍子上九只展翅欲飞的彩凤及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让她风光无二。 因遵懿旨不设筵宴,众人是用过膳才来,又逢冬月天黑的早,刚入申时就掌了灯,却是到了献礼之时。 皇太后荣华一生,什么样的人间富贵没见过,众人无不挖空心思寻贺礼,以讨皇太后欢心。 一时之间,奇珍异宝竞相呈现上,看得人一阵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几乎是坐在末尾位上的德珍,却融入不进这热闹的气氛中。眼见已到了佟贵妃要献贺礼,德珍更是频频向门帘处打看。 “姐姐,可是觉得冷?”玉玲见德珍又一次瞥向门口,她关切的执起德珍的手,说:“挨着门口这边坐,老是有冷风透进来,的确会受些凉,要不妹妹让人给姐姐再加个脚炉?”说到此处,不觉一笑:“我额娘说,这脚一暖和,周身都不冷了” 暖阁里地炕暖和,融融的一室春意,又岂会觉得冷呢? 德珍收回目光,看向今日格外打扮过的玉玲,心不在焉一笑:“也还过得去,不用加脚炉了。” 闻言,玉玲笑容反敛下来了,换上一副谨慎的神色,附耳问道:“姐姐,可是还在为宜嫔娘娘的事心烦?” 方才有三四个低级嫔妃看见宫门前那一幕,不免让在众的一些嫔妃给知道了,才至她一进暖阁就受到多方注视。而以宫中历来关于流言的夸大相传,只怕她的自保相对,会在传言之下成了她对宜嫔的公然相抗,到时她和宜嫔的关系只会进一步恶化。 德珍本就心神不属,由言想到这里,不由更觉心头忧烦,也没心思应话,正要随意含糊过去,却有个小太监,在她椅后小声请示:“德常在,您宫里的小许子公公说有要事求见。” 总算赶来了 德珍神色一松,玉玲却疑惑道:“姐姐,小许子他怎么……?” 不等玉玲话毕,德珍霍然起身,只对小太监道:“我正好要去恭房,你带路。”说罢,携着红玉的手快步走出暖阁。 彼时,佟贵妃的贺礼已被呈上,并不是任何一件名贵之物,却是一套象牙描金带彩什锦梳具,众人不免大为失望而又不解:佟贵妃有颗玲珑心思,又极得皇太后的喜爱,怕是皇后也不及佟贵妃讨皇太后欢心。今儿皇太后圣寿,怎会送这样一件普通的物什,恐怕连那些低级嫔妃的贺礼也比这梳具名贵。 可若是不然,难道这套象牙梳具里还另有乾坤? 在众人纳罕之下,竟也没人注意到德珍的离座。 不顾外面绵绵无声而落的大雪,德珍已随小太监一路走下大殿丹墀。 小许子怀抱着一方铺着青色绸子的大物,整个人正瑟瑟抖的立在雪地里,见德珍走了过来,他一脸喜色的欲呼“小主”,却是先就了一个喷嚏,好不狼狈。又吸了吸鼻子,才笑嘻嘻的对德珍道:“小主,奴才幸不辱命,顺顺利利的拿来了,可是赶得吉时?” 德珍掀开绸子过了一遍眼,见挂屏确已镶了螺钿框,心下彻底一松。 听到小许子乐呵呵的话语,德珍抬眼一看,见他脸上冻得红彤彤的,衣裳被雪水浸湿了不少,正冷得瑟缩着双肩不停跺脚。心里微微感动,难为他半点不敢耽误的跑了好些来回,便请了那领路小太监去换贺礼的同时,再带小许子去宫人房里暖和下身子。 “还是小主对奴才好”小许子乐得满嘴讨好。 德珍笑嗔他一眼,一回头,见那领路小太监已拿了装皇太后丹青的锦盒从丹墀上跑下来。她又嘱咐了小许子几句,便携着秋林、红玉二人往暖阁里回。 到外面一趟不过片刻,身上却沾了好些雪花,如此入暖阁未免不妥。 暂不入内,德珍止步于暖阁门帘外,一面任红玉为她掸身上的雪,一面对秋林轻声细语道:“倒忘了你也在外面留了许久,还是别跟我回暖阁了,先去宫人房同小许子一起喝碗姜汤驱寒才是。” 话音未落,却听门帘里有人问:“德常在人去哪了?”说着帘子一挑,出来两个人。一人是穿着七品太监服的中年人,一人仅是小许子那样的无品阶小太监,明显方才的话是这中年太监问的。 德珍知这人慈仁宫的众掌事之一,地位不比一般的后*宫小主差,心中虽是好奇他为何寻她,面上已是和颜一笑:“公公寻我什么事?” 掌事公公眯眼一笑,打了个千儿,回身亲自撩起门帘:“恭喜德常在了皇太后越过了好些主子,要先看您的贺礼呢您,快随奴才来” 德珍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转瞬之间,无数个念头已在她心中转过,却是无用。 依然思量不出皇太后为何要先看她的贺礼,德珍怀着几分惴惴不安,跟着掌事太监走入暖阁。 德珍不在暖阁内,自不知生何事。 原来却是因佟贵妃贺礼引起:皇太后并不是容貌才情出众者,唯有一头乌黑光亮的秀曾得世祖皇帝赞誉,自那以后皇太后极为爱惜秀。然前几日头中出现了一根银丝,皇太后为此凤心不悦。如此,佟贵妃以一套梳具赞皇太后的秀,不可谓不是投其所好,自然引得皇太后高兴不已,也引得众人暗暗佩服。 却只在这时,安嫔另起一话头,将话从佟贵妃身上转到德珍那去。 “主子,德常在来了”一进暖阁,掌事公公已边走边未语先笑道。 正语笑喧阗的暖阁内,忽进一道尖细的嗓音,自是清晰的齐齐入耳,纷纷向德珍侧目而去。 ------------ 第五十八章 祸之皇后 第五十八章 祸之皇后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梳了一个双挽的如意髻,左髻下缀着三串米珠长穗。身上一袭淡紫色百蝠大挽袖袍子,衣襟口袖口都有紫狐腋的锋毛,映着阁内灯光只觉彩绣辉煌,整个人就如一只娇柔红艳的海棠花;而脸上偏又薄施脂粉,目光沉静,生生平添了几分淡雅高华之气。再一看却是清丽无双,很是端庄大方。 暖阁内不觉沉寂了一瞬,却是众人看得心神一晃:如此姿容,难怪能得蒙圣宠。 一下子几十束目光齐落在自己的身上,即使已备受关注尽两月,德珍依旧是有些不自在。 抑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德珍合乎仪度的款款而行,在距暖炕三步之外驻足,分别向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屈膝一礼:“奴才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一直端着笑容,见德珍行礼,脸上的笑褶子一丝未变,只微点下头。 皇太后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笑意融融的让德珍起身,又一边细细的瞅着德珍一边对身侧的人说:“看着就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又曾跟在佟贵妃身边过,想来就跟安嫔说得一样,送得定然不俗”陪坐在皇太后身侧的人,是一个将近四十的妇人,从她白净的面容上看,可看出年轻时应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而这名美妇人,不仅是世祖皇帝的遗孀,也是皇太后的嫡亲妹妹淑惠太妃。 闻言,淑惠太妃看了一眼德珍,慈眉善目的一笑,对皇太后笑语道:“姐姐都说好了,还不快让德常在呈了礼,让皇额娘和大家也好开一下眼。” “当然是开一下眼了”坐在佟妃下的一妃嫔,接上了淑惠太妃的话道:“太妃娘娘您可能不知,这位德常在可是皇上当做眼珠子般宠的人,能不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送得礼啊,自然是让人开眼”虽是夸赞的口吻,却掩不住满口酸溜溜的醋意,以及那暗讽德珍一颗“巧心”媚主的意味。 德珍不着痕迹的循声一瞥,原来却是安嫔,难怪敢接了淑惠太妃的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这安嫔,虽是汉军旗备选入宫,其祖母却是太祖皇帝的孙女,如此也算是玄烨的表妹。故而自她十二年前入宫以来,尽管性子娇纵一直不受玄烨宠爱,并且不曾有过一次喜脉,却依然能晋封为嫔,还跃居有生养的荣嫔、惠嫔之上,成为七嫔之。 在座众人见开口的又是安嫔,心里明镜似得透亮:这安嫔自负美貌奈何不受玄烨待见,久而久下,常针对一些身份低于她却又受宠的嫔妃。一如当年刚入宫的宜嫔,就曾受过安嫔的为难,只怕安嫔今儿这般不遗余力的推崇德珍所选贺礼,其中必有内情。 如此一想,众人自是更为好奇德珍所送之礼。 很快地,两名小太监抬着一张铺有龙缎的高几走入暖阁里,跟着一名小太监昂唱喝道:“德常在送苏绣王母乘彩凤画带酸枝镶螺钿框四挂屏一张――”在拖得长长的尾音下,另一名小太监揭开龙缎,一张两尺见方的挂屏呈现于众人视线中。 一样比梳具更平常的物什,让众人一阵诧异,随即想起德珍宫女的出身,又心觉理所当然。亦有另一部分人诧异之下,想到玄烨源源不断的赏赐入同顺斋,德珍即使刚封为嫔妃也该有几样奇珍,这次送挂屏断然不会是因囊中羞涩,难道也与佟贵妃一样另有乾坤? 一时间,众人不由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起。 唯有安嫔一人兀自得意,她原本看见德珍所带的贺礼是一个普通的锦盒,料定德珍的贺礼极穷酸,便有意让德珍在皇太后圣寿上出糗;没想到方才一见却不是原先的样子,正大吃一惊时,又见是一张在宫中普通至极的挂屏,当下也不多思贺礼的不同,只自得意满的睨视着德珍,眼底有鄙夷之色露出。 德珍低眉顺眼的肃手而立,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仿佛不知周围议论的是她。 “这,你这挂屏可有什么……?”没看出所以然,皇太后迟疑的开口。 话犹未完,却听有人惊讶的现道:“呀你们看,这挂屏上的王母,是不是和皇太后有些相像?” “哪是有些相像?这不仅形似,难为这神态更像”一位老一辈的福晋接口道。 “是呀,简直是如出一辙,怕是连如意馆的人都绘不出这般相似的。”又一人附和道。 …… 一番哗然下,在座无不看出挂屏中的王母,正是皇太后 “哦,有这么相似?呈与哀家看看。”皇太后一声吩咐,掌事公公连忙双手捧了挂屏至暖炕前跪下。 皇太后细看了一遍,侧身向对几而坐的太皇太后道:“皇额娘,您觉可像臣妾?” 太皇太后略瞥了一眼,微微一诧,习惯性拨着手中佛珠,点头笑道:“恩,确实是像。除了皇帝给你画的丹青以外,这还是哀家见过最像的一次。”说到这,目光透着淡淡的冷凝看向德珍微笑道:“看来德常在挂屏中的王母就是你,只是不知这可是德常在自己亲手绘绣出的。”语气一如平叙,话中疑问却不言而喻。 德珍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忙恭恭敬敬的福身回道:“回太皇太后、皇太后,此挂屏乃是奴才先绘以画,再按画迹绣刺,如此一来可使屏中绣图更为逼真。而其中王母面容,确实是奴才斗胆以皇太后相貌绘绣,请太皇太后、皇太后降罪。” 皇太后素来仁爱慈善,自不会降罪德珍,只见她笑容可掬的道:“难得你用心为哀家备此寿礼,光凭这份心思,哀家也不会责怪你。”说微微一抬,“起来吧。” 德珍依言而行,垂眸端立,目不斜视的盯着脚下柔软的大红地毯。 皇后在一旁笑着附和道:“皇额娘,天下奇珍固然难寻,但儿臣却认为人心更可贵。”说时温和的目光赞许的看向德珍,娓娓而道:“这幅王母乘彩凤图是《八仙庆寿》图之一,德常在能选到如此意境相符的图绘绣,并将皇额娘比作瑶池王母,这份用心怕连儿臣也企及不了。而且这幅绣画绣起费神费时,德常在刚晋封嫔妃不久,能独自完成此绣工,估计是熬了许多个夜晚才能在今日奉上。” 听了皇后一番话语,淑惠太妃不住点头,赞了一句“还是皇后心思细腻,有双慧眼”的话后,亦赞许的看了一眼德珍,转头对皇太后道:“姐姐,皇后的话言之有礼,德常在这份用心的确难得。”说着复又失笑的向德珍看去:“这样的容貌出众也就罢了,怎就想出将姐姐作王母为画了?还这般的栩栩如生” 德珍不谄不媚的恭声回道:“回太妃娘娘的话,王母是天子的母亲,皇太后贵为当今天子之母,自然就是王母。奴才也因而得出以皇太后入画之思。” 一句强调皇太后是玄烨之母的话,当下听得皇太后凤心大悦,手却指着德珍不迭的摇头笑言道:“看这张嘴多会说那王母娘娘,天上的神仙,哀家可比不上”虽是否认,却任谁也听得出话中的喜意。 听罢,好几个嫔妃忍不住脸色微变,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德珍却惘若未闻,一如既往的恭敬端立。 另一些明眼人看出皇太后的欢喜,刚有一人提议现下就挂了挂屏,立即便得众人以讨皇太后欢心的齐声附和。 皇太后推迟不过,当也欣然应允,又以示赞许之意,褪下手腕上的翡翠十八子手串赏赐于德珍。1 “谢皇太后。”德珍双手恭敬的接过翡翠十八子手串,略一抬头,看见炕几上的薰炉有袅袅的烟雾腾升,越衬得挂在墙上屏中的王母真欲乘彩凤而去,心下满意,也无心再理会周边众人的眼红径自携着红玉的手,归位而坐。 甫一坐定,玉玲已满目羡慕之色的看来:“恭喜姐姐了姐姐如今不止荣宠犹甚,连皇太后也对姐姐青睐有加了。” 德珍接过秋林递来的手炉,只手抚着平滑的炉面笑而不语。 她会为今日耗费心力两月之久,并明知会大出风头也要为之,却不是为讨皇太后的欢心,而是向太皇太后证明一件事――她不是狐媚惑主的女子,也是习过规仪礼范知进退的 当然与此之时,也有震慑其他人之意,让人明白她不是空有美貌任人欺凌之辈,以前的一味退避不是她怕而是她不愿多惹是非。毕竟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性,不是还有句常言说柿子也专找软的捏? 这次无行礼筵席的皇太后圣寿,在德珍的贺礼博得满堂喝彩之后,又其乐融融的相聚至酉末时分,方才尽兴散去。 德珍耐心的应付过上前恭贺的一些低级妃嫔,一路冒着肆虐的风雪回到同顺斋,待坐在地炕烧得极暖和的暖阁炕上,食下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酪方觉身上回暖,舒服的吁了口气。 小许子也端着一碗杏仁酪在旁立着食,却食得猴急,满满一勺热烫的酪子送进口里,烫得他连什么滋味也不知忙狼吞虎咽下,还不忘好奇道:“其实奴才一直不解,小主怎么不把皇上绘的丹青也一并奉上,再加上小主您提的词,正好还能做您和皇上一起奉的贺礼。”说着得意以哼,“到时还不羡煞了她们的眼,看谁不高看小主一眼。” 一语甫落,只见暖阁的帘子一挑,正是秋林领着红玉、喜儿端了盥洗之物进来。 德珍淡淡的看了一眼小许子,丢下一句“过犹不及”,已由秋林服侍梳洗睡下不提。 是夜,德珍许是这日心弦一直紧绷,一趟上薰暖的床榻便是入睡。 睡意正是酣然,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紧跟着有脚步声转入寝室,德珍迷迷糊糊的睁眼,却是秋林提着一盏烛台慌忙入内,昏黄黄的烛光下映着秋林惊慌失色的脸。 何时见过秋林有这般模样?德珍惊得猛然坐起:“什么事?” 秋林张着嘴还不及回答,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太监嗓音已在寝室外响起:“德常在,奴才奉太皇太后、皇太后之命带您去翊坤宫”话一顿,却又声音尖锐的催促道:“还请您动身,不得有误” ------------ 第五十九章 证据确凿 第五十九章 证据确凿 ps:上一章最后末段老太监说“皇后滑胎”,感觉这样会很大嘴巴,不像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因而在将上一章“皇后滑胎”这四字去掉了。 ———— 深更半夜,不但宣她觐见,还是在皇后的翊坤宫? 德珍竦然一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向她迫来。强自镇定下来,匆匆收拾起身,欲向来人打听一二,却没想到一出寝室,就有十几个面无表情的太监,根本不等她询问一句的机会,立刻胁她坐上停在外的步舆,马不停蹄的就向翊坤宫赶去。 翊坤宫与同顺斋离得并不近,一路乘着特赐的步舆疾行,让德珍第一次觉得翊坤宫这么近,近得不给她片刻的思索时间,已能远远看见整个翊坤宫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寒冬夜里亮如白昼。 太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早得了吩咐,领着两个提羊皮把灯的小宫女,在翊坤宫大殿下的门屏前等候。见步舆落地,随即上前一礼:“德常在,太皇太后还在等着,请您随奴婢去。” 连步舆还没下,又是这般催促,德珍心里不由地更没底,她勉强从容自若的一笑:“有劳嬷嬷带路。” 掌事嬷嬷默然点头,径直领德珍去大殿。 跟着掌事嬷嬷迈步进殿,再转入西暖阁,察觉有生人在,也不敢抬头看,忙向分坐暖炕两边的人跪下去,道:“奴才拜见太皇太后,拜见皇太后。” 皇太后脸色很不虞,连一眼也不愿多看德珍,阖眼拨着手中五十四子菩提佛珠。 太皇太后神色平静,看着德珍淡淡的问道:“可知为何深更半夜,哀家还叫你过来?” 若说起初只是隐约猜到与皇后有关,那么现在侵袭着鼻端的血腥味则证实了猜测。 德珍心下一片惶然的慌乱,不知道皇后出事为何会牵扯上她? 不过现在不是再纠结之时,德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 只见太皇太后平静的看着她,眼角有岁月留下的深深细纹,可那一双没有随着岁月老去的眼睛,却好似深不可测的千年幽潭,蕴藏着看进入心底深处的神秘力量。她猛然惊惶,仅一瞬也不敢再与之对视,下意识的微垂纤长的眼睫,竭力自持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被宣召而来时还不清楚,但现在已清楚应该是皇后娘娘出了意外。” 太皇太后眉毛微微一动,似略有一分诧异,却只语气淡漠的又问道:“那为何皇后出了意外,哀家会叫你?” “奴才不知。”在太皇太后面前,德珍不敢也从没想过有丝毫隐瞒。 皇太后闻言猝然睁眼,看着跪在跟前的德珍,目光厌恶。 “不知?”太皇太后语气刹那一凛,目光如剑,锋利又绝然的直刺德珍:“那副贺寿挂屏不是你亲手所制?你会不知上面藏有害妇人小产之物?如若不是你那副挂屏,皇后现在也不会有滑胎之险”言至话尾,声音里已夹杂着迁怒之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一言,惊骇得德珍冷汗涔涔,当下便死死磕下头道:“太皇太后明鉴,奴才绝不敢加害皇后” 太皇太后未语,沉默多时的皇太后却“啪”的一声,挽着佛珠的右手猛一下拍在炕几上,怒道:“都能在哀家的寿宴上作乱,你还有什么不敢?”转头又看向太皇太后,口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都已人赃并获,她竟还敢抵赖,臣妾委实不愿再看她,将她交予慎行司处置便罢。” 老一辈对事最有忌讳,皇太后圣寿上生这种事,皇太后对她必是不喜至极。可若不给她辩驳之极,便这样被皇太后送去慎行司,只怕到时谋害皇后之罪,再难有转圜之地 一念至此,德珍肝胆俱裂,她不敢想象一旦坐实谋害之罪,接踵而来的是怎样的抄家灭门之祸 德珍惊恐得脸色雪白,跪在地上的身体急剧颤抖:“太皇太后、皇太后明察,奴才真的没有加害皇后如今奴才连究竟生了什么事都不知,若是这样被送进了慎行司,岂不是让真凶逍遥,到时候那真凶还有可能再危害后宫”说时连连磕头,已将额上磕碜血来。 皇太后话还没落,便被德珍抢了话,脸色越不好看,单手揉着额头正要让人将德珍拉下去,却听太皇太后淡淡道:“你这话倒有几分理,哀家就先让你弄个明白。”说罢朝立在德珍旁边的掌事嬷嬷一摆手。 那掌事嬷嬷显然是个麻利的人,不出一会就将那副贺寿画屏,以及当时为德珍换寿礼的小太监一起叫了来。 太皇太后对一直束手立在旁的太医院右院判,吩咐道:“你就给德常在说说怎么回事吧。” 右院判应了一声“嗻”,便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原来事情却是这样。皇后本是安然无恙的回到翊坤宫,却在将洗漱就寝时,小腹突然绞痛不已,自然连忙招太医过来请脉。一请脉,才现皇后已有滑胎之险,并且是受了药物所至。如此事情非同小可,连夜请了太皇太后、皇太后驾临翊坤宫。 经当下缜密查实,现是德珍所送的贺寿画屏边框里,有白色凝脂如膏类之物。 说到这里,右院判话不觉顿了一顿:“此膏极为稀软,虽有白皙润泽肌肤之效,但是里面却含有几味相克的香草,放在一起燃烧则会产生使妇人小产的气息。当时,那副挂屏在放香炉的墙面,因香炉与阁内的双重热气使它融化散出毒气,而皇后就坐在挂屏旁边,因吸入过多毒气才至滑胎。” 一番话说完,右院判又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此手法极隐秘,若奴才当时不是在查香炉时,不经意看见挂屏的缎子一角有很小块浸湿的痕迹,心疑御用之物怎会如此,也不会现挂屏有问题。” 听到右院判补充的话语,太皇太后目光不觉冷凝,面上神色却依旧平静:“德常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现在一切的矛头都指向她,而且以此下毒手法的隐蔽性,根本就是为谋害皇后,并拉她做替死鬼。现在要想洗脱谋害皇后的罪名,她必须要嫁祸于她的人,这幕后之人会是谁?又是在时候下的手? 德珍银牙死咬,用尽全身力气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幕后之人就是为了在事情万一败露以后,给她一个措手不及,令她全无防备之际,便只能俯认罪。 可是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再面对证据确凿的挂屏,她实在百口莫辩 太皇太后见德珍一时不语,又开口道:“无话可说?” “太皇太后,奴才……”不得不答,德珍斟酌着开口。 然而方及言语,却被太皇太后突然打断。只见她手突然指着刚被带来的小太监,如话家常的平叙道:“德常在,他正是为你临时换贺礼的人。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贺礼是临时改换,没有事先让画屏被放在有暖炕的屋里,才使那膏脂物没有提前熔化。” 闻言,德珍只觉喉间似哽了个硬物,硬生生的堵住了她将要说的话:这可算是人证物证俱在? 正心绪愁然之时,一名有品阶的太监挑帘而入:“禀太皇太后、皇太后,佟贵妃求见。” ------------ 第六十章 暂脱险境 第六十章 暂脱险境 佟贵妃突然到来,没有让太皇太后觉得出于意料,她只叹了口气道:“罢了,她协掌六宫,没事能瞒她,宣她进来吧。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太监恭声应“嗻”,转身退了出去。 稍许片刻,只见品月色绣玉兰团寿门帘挑开,佟贵妃搭着万嬷嬷的手疾行进来。见到额头渗血的德珍和一个面无人色的小太监同跪在地,微微一怔,似有诧异,旋即向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分别屈膝一礼。 太皇太后让佟贵妃起身,道:“四更都快过了,你看这样子是睡了又起来的吧也不多注意些自个,等明天再过来也不迟。”说话间,已有两宫女搬了铺着坐褥的紫檀雕花椅到炕旁请佟贵妃坐下,方躬身而退。 佟贵妃穿着一身家常的香色缎妆绵袍,一个只戴了金步摇的平髻,却是刚起身匆匆赶来的样子。 “臣妾羞愧,让皇祖母和皇额娘劳累了。”佟贵妃侧坐着低低的告了一句罪,满目担忧的看向西面那两扇紧掩着的隔扇门,禁不住一下子便红了眼睛,声音也微微哽咽了:“臣妾夜里也不知怎睡得不宁贴,迷糊着好像听到永和宫那有什么动静,让人一打听才知是德常在被宣入翊坤宫,还听是太医院的人都连夜被召了,这哪还能睡得着,一赶来,却没想到是皇后娘娘她……”担忧不已,似不忍再说下去了。 皇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禁湿了眼眶,背过身轻拭着眼角泣道:“皇后最是仁善不过,但愿上苍怜惜,保佑她度过此劫。” 佟贵妃连忙柔声劝皇太后:“皇后她吉人天相,自有神明庇佑,还请皇额娘宽心。”如此劝慰了几句,见皇太后阖眼拨着菩提佛珠,她才向太皇太后问道:“皇祖母,为何宣德常在来?可是她与皇后的事……有关?”末了一句犹带三分迟疑,七分不可置信。 太皇太后随意看了眼德珍,微微点头不语。 佟贵妃见状大吃一惊,太皇太后抬手指了一下掌事嬷嬷,声音倦怠的吩咐道:“你给佟贵妃细说一遍吧。” 掌事嬷嬷领命,向佟贵妃娓娓述了一遍今夜所有的事。 佟贵妃听得震惊至极,手不由得按了按胸口,堪堪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就语气严厉的质问德珍:“德常在,你一五一十告诉本宫,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方才因佟贵妃的到来而暂缓的局面,让德珍得到了喘息,她也渐渐的冷静了,思绪开始冉冉转动,心下慢慢的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时,见佟贵妃如此厉色的问她,德珍知道这是她最大的机会,一个让她不用背下谋害皇后之罪以至家人亲眷遭祸的机会。 “佟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决不敢谋害皇后娘娘,更不敢谋害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嗣。”德珍紧抓住这个机会,定定的看着佟贵妃,一字一顿无比坚定道。 佟贵妃亦看着德珍,审视的看了良久,随即她霍然起身,直直的在地上跪下。 皇太后顿感有异,双目猛然一争,见佟妃跪在地上,忙大诧道:“你这是做什么?”又指了万嬷嬷,“还不快扶你主子请来。” 万嬷嬷尚不及有动作,佟贵妃已大义凌然道:“德常在一入宫便在臣妾身边当差,她可以说是臣妾一手教导出的。若今日她真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臣妾也难辞其咎。”说到这她忽然磕下头去,髻上金步摇随之一颤:“所以,臣妾选择相信德常在,还请太皇太后、皇太后开恩,在慎行司将事情真相查明之前,暂不治德常在的罪” 皇太后不由动气,眼只盯着佟贵妃,手却指着德珍直说:“你和皇后情比姐妹,她若是害皇后,你又作甚担干系?你呀,哀家有时真不知道该说心软是好,还是……”说到后来却是没再说下去。 佟贵妃不为所动,只在地上匍匐着。 暖阁里有瞬间的沉寂,太皇太后似叹息了一声“起来吧”,那掌事嬷嬷便上前搀扶起佟贵妃重新坐下。 “谢皇祖母、皇额娘恩典。”先向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分别一礼,佟贵妃方回座。 太皇太后点一点头,再次看向德珍说道:“既然佟贵妃信你,哀家就且信你一次,一切等慎行司查明真相再作处置。”说了不觉又叹了一声,幽幽的语气似在自语:“……也算是哀家给皇帝个交代吧。” 话犹未完,太皇太后已朝掌事嬷嬷罢手,示意她带德珍退下。 德珍只跪在地上,膝盖许是跪久了,她刚被扶着站起,两腿倏地一软,“咚”的一声便又是跪倒。 “德常在……?”佟贵妃关切的低呼。 然不等佟贵妃又命万嬷嬷帮扶,德珍却骤然磕头道:“太皇太后、皇太后,奴才有事要禀”语气掷地。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时候德珍不知赶紧退下,竟然还敢再冒失禀话,一时间皆不由地微有一诧。 太皇太后却点头允了:“有什么事,禀吧。” 德珍磕头“嗻”了一声,直起腰身,道:“奴才刚晋常在不久,平时又深居简出,自不会和内务府有过多交集,那的人也更不会为奴才做过于的事。太皇太后、皇太后可能不知,那幅挂屏是奴才五日前绘绣好,交予内务府将它装裱,按理说不过区区两尺见方的大小,最迟也当昨日裱好送还奴才,可他们却是在今日呈贺礼的前一刻送来。这中有人在挂屏上做了手脚,再以奴才的手呈上,却是极有可能。” 话一说完,德珍立马又磕头而下,恭声说道:“上述话,句句属实,若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疑惑,可派人到内务府巡查” 佟贵妃听得诧异,德珍行事一向谨慎小心,圣寿之礼又岂会冒险在呈礼前一刻送上? 虽然心中疑惑不少,但佟贵妃却一语不,只侧身坐在一旁,等着太皇太后开口。 不负佟贵妃所望,太皇太后果真如此而问。 德珍叩在那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下情形,她一人得失也不重要,只要能不累及家族就可 暗暗组织了一番言语,德珍如实答道:“上月皇上銮驾离京之前,见奴才驽钝绘不出皇太后圣容,因而为奴才作皇太后丹青一幅,予奴才照样而绘。当时臣妾恐挂屏不能及时送来,才在皇上作的丹青旁提寿词一以作替代挂屏的贺礼,不用担心最后挂屏不能及时送来。” 语出惊人,众人惊讶之下,德珍身上的嫌疑也越重了一层。 送圣寿上的贺礼就是为了抢个风头,讨得欢心,而一副再如何匠心独运的贺礼,也比不上同皇上共送之礼与有荣焉。但德珍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不可谓不是另有隐情。 太皇太后的目光微微一动,刹那似有利剑出鞘的锋芒掠过,直叫人觉得身上不寒而栗:“难道皇帝与你共贺之礼,还比不上你亲手绘绣的挂屏?让你临时换下?” 德珍额头紧紧的抵着地面,小心道:“奴才会不送皇上所作的丹青,实为因觉于理不合,只是当时无奈之下不得已将丹青暂作贺礼。”顿了顿,犹感周边气息滞缓,心知众人在等她的话,叙又道:“奴才本是一介宫人,能晋封为常在已是感恩戴德,何敢再自抬身价与皇上相衬?历来能与皇上相衬之,只有一国之母的皇后,而共送之礼,自然也该是皇上、皇后共送。奴才实不敢明知如此又故犯,才执意以挂屏作礼。” 一袭话不卑不亢,只透着若有似无的恭敬,与人听之不似作假。 太皇太后定定地看着叩的德珍,神气渐渐平和,眼中有意外又似意料的光芒闪过。正欲启口说话,忽见西面紧掩的两扇隔扇门从内打开,一个穿正五品补服、面容严肃的太医及一位五十多岁做太妃装扮的嬷嬷走了出来。 “皇后的情况如何了?”太皇太后立马询问,有掩饰不住的关切流露。 那太医极惊诧的看了一眼还跪在地的德珍,随即赶忙低头上前,行了个礼道:“奴才已先以施针暂稳住了皇后的滑胎之相。至于皇后能否母子平安,就得看天意如何了。” 循声看去的德珍亦是惊诧,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文白杨的父亲遇见恐他人看出异样,德珍赶紧低低的垂下头。 太皇太后闻言却是极怒,炕几狠狠一拍,怒道:“天意?好你个文院判,哀家让你救治皇后,你给哀家说要全凭天意” 文院判脸色一白,立马跪,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奴才定当竭尽全力救治皇后” 见状,众人纷纷请太皇太后息怒。 唯有那嬷嬷倒了一杯茶,劝道:“歇歇气,皇后才累得睡下,知道您为她累心,那孩子哪能心安,不知又该多愧疚了。” 太皇太后轻抿了一口茶,平伏了气息道:“苏茉尔,你不是不知……”没说下去,只是又长长的一叹。 苏茉尔微微一笑,却是缄默不语。 太皇太后沉默了半晌,吁了口气,道:“哀家累了。” 众人闻声知意,该留的留了,该走的齐齐告退。 ------------ 第六十一章 已现端倪 第六十一章 已现端倪 五更天,是夜与昼交替的时候,也是一日最冷的时候。(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从翊坤宫大殿走出来,让外面刺骨的寒风一吹,才惊觉贴身的里衣已被冷汗浸湿。 就着檐下大灯笼一看,一溜的红光映着满院子积雪,四下里却是静悄悄的,唯有暴风夹着雪花漫天飞舞。遥望这漫飞于天地间的雪花,有瞬间忘了身上如跗骨之蛆的寒冷,犹觉自己就似眼前的一片片雪花,只能随风而动,任由他人摆布。 不由暗自叹息一声,又拢了拢身上羽缎披风,德珍才往丹墀下走。 “德常在,请留步。”万嬷嬷从大殿里疾步追出。 德珍真觉累了,却依旧笑迎,道:“万嬷嬷,可是娘娘有事要吩咐。” 万嬷嬷看了一眼德珍额间磕伤,不自觉的皱了下眉,道:“主子说日旦天冷,德常在又有伤在,她正好要在这照应,就让您乘了她的步舆回同顺斋,并命了文太医给您治伤。” 但见万嬷嬷眼睛紧盯着她,德珍没看跟随在旁的文院判一眼,只容色谦卑而感激的一福,道:“还请万嬷嬷代为转告,娘娘今日大恩,德珍没齿难忘。” 方福下身,万嬷嬷随即扶起德珍,顺势凑到德珍的耳畔,沉声低语:“德常在,主子还让奴婢告诉您一句,她只能做到这了。”话音甫落,竟也不等德珍有半句回应,立马屈膝道:“恭送德常在” 德珍听了,如何不明白此中意,便不再问,径直向同顺斋回去。 小许子他们全被留在了同顺斋,可德珍连夜被宣召去翊坤宫,哪里还能安心?四个都不畏风雪,在永和宫外翘以盼。等到天微微泛着青光之时,才见一对把灯引路的步舆在宫门口停下,德珍从舆里走了出来。 小许子高兴地上前,却见德珍额间的伤,当下惊得舌头打结:“小主您……?” 天色将亮,有不少粗使宫人开始清扫宫巷积雪。 德珍不愿多言,也无心思多言,携着秋林的手就回了同顺斋,让文院判为她医治额间的伤。 一时上药包扎好,德珍冷淡的打了左右退下,只单留了文院判在西暖阁里,道:“文伯父,谢谢您。” 文院判为人最是严肃正经,闻言,连忙对坐在炕上的德珍道:“德常在,这是奴才该做的,当不得您言谢。”顿了一顿,抬头看见德珍面色苍白,反复犹豫,终是不忍就此袖手旁观,极迟疑道:“德常在,可还有什么吩咐奴才?” 德珍素知文院判的为人,并且时间紧迫,故而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宫中一切用药皆来自于御药房,任何人取药都有记载,所以想请文伯父代侄女查一下,究竟有何人曾取过这软脂膏。” 不过举手之劳,文院判暗松了一口气,道:“德常在放心。”说罢,收拾医药箱,躬身告退。 德珍见文院判正欲撩帘而出,忽然想起一事,不禁情急叫道:“文伯父,还请您勿将今日的事告诉我阿玛。” 文院判想起老友,心下长长一叹,又微点了点头,便是走出了暖阁。 文院判一离开,德珍立刻命了小许子和秋林进来,却一言不的只淡淡的盯着他们。 两人被德珍这样看得一阵心里毛,小许子性急,“噗咚”的一下子跪到德珍的脚下,惶惶不安道:“小主,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奴才们啊”秋林见了,也跟着在旁跪下。 德珍也不让他们起来,只淡淡的道:“可还记得两个多月前,你们刚被分派到我这时,我曾对你们说过。既成了我的人,今后荣辱也全系于我一人,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只有连坐相陪的命”语气陡然一凛。 两人尚未从今夜的惶然中定下神来,现又听德珍如此说,更觉事态大为不妙,吓得双双磕头在地。 德珍语气缓和,徐徐再道:“我献于皇太后的圣寿贺礼上,被涂抹了溶化后可使妇人小产的膏脂物,皇后便因闻了此气味以至有滑胎之险。若一经坐实我有谋害皇后及皇嗣之罪,那么与我有关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言及此处,德珍故意一停,直至看到两人越惊恐惨白的面色,才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然是相信你们。但昨日下午能经手挂屏的只有你们,尤其是小许子”说时目光仅盯着小许子,“你仔细回想一下,到内务府取挂屏到慈仁宫这期间,可有生什么奇怪的事,或遇到了什么人?”为了加重小许子的心理负担,又强调一句,“想清楚,说明白,你若遗漏任何一点,你我就多一分危险” 小许子果真不负心里重担,吓得瘫坐在地上,恐惧的边想边道:“小主,奴才知道您等着急,从内务府取了挂屏就赶紧往永和宫回,可回去的时候说你已经走了……奴才又赶紧往慈仁宫跑……然后……然后,对了奴才当时跑得急,在刚出永和宫的那一条宫巷拐角处被人撞了,抱着的挂屏也被撞到了雪地里,还沾了不少积雪――” 挂屏上的膏脂物,乍眼一看不正像雪吗? 不等小许子说完,德珍急忙凛声打断道:“你被人撞了?撞你的那人可认识?” 小许子一震答道:“当时风雪太大,奴才眼睛几乎睁不开了,也就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披了黑色斗篷的太监,看样子应该是有些品级的。”说着却是呜咽道:“这处可是有问题?若有,都怪奴才……” “别哭了”德珍一声喝下,又追问道:“我问你,那太监当时是怎么和你冲出来的?可是突然就从宫巷另一端跑出?” 小许子被德珍喝得战战兢兢,却听德珍竟说出相撞的细节,不由诧异的抬头:“小主,您怎么知道那太监是突然跑出的?”一说完又自觉失言,连忙又惊又怕的磕下头:“奴才该死。” 德珍并不怪罪,一身凛然之气也退下,她神色平和道:“今日的话,你二人要守口如瓶。就先这样,退下吧。” 两人见德珍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连忙行礼退下。 一人独处,德珍不再伪装坚强,身上似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一般,手肘一下无力的撑在炕几上,苍白的脸上有无助的神色流露。听到窗外风雪剧烈咆哮声,她扭头一看,渐有青色天光的外面,是越来越烈的风雪。 一看之下,德珍不禁想道:这样大的风雪,凭她己身之力能抵得住吗?还有玄烨,他何时才能回宫?到时,他会相信自己吗? 无人回答,只有呼呼的风声,充斥耳膜。 逾一日后,皇后中毒有滑胎之险的事,没有公众,但宫中上下却仍觉出一二。太皇太后下了懿旨,皇后身体微恙暂免众妃嫔晨昏定省,宫中一切事宜皆由佟贵妃全权处理。与此之时,慎行司也暗中严密调查起来,先便是捉拿审问内务府的一些人等。 如此情形下,宫中已然是人人自危,都甚少踏出宫门一步。 也原由此,德珍形同软禁一般被禁足同顺斋的事,倒没让人现。 又过了一日,在德珍心急如焚的等待中,文白杨为她带来了好消息。 这一日,本是文院判为德珍换药的日子,却万万不想来的人竟是文白杨。 德珍诧异不已,但碍于身边有小许子等人在场,只默默任文白杨为她换额间外敷的药。 文白杨动作娴熟,不一时换妥了药。 德珍一一支开了身边的人,还没问,文白杨已道:“奴才刚调回为主子看诊的御药房当差。”一句说完取出袖中锦囊,摊开放在西暖阁的炕几上,对坐在炕旁的德珍道:“这是谋害皇后的软脂膏,因这里掺杂的药草药性过烈,它能极快改善女子肤色及肤质,但极少有妃嫔用它。不过也不排除有妃嫔为了俘获圣心,偶尔用之。奴才查了自皇上登基以来,曾取过此膏的妃嫔,一共用七位。” 见文白杨如此轻描淡写调入御药房的事,只怕是与自己此次出事有关,德珍心中不觉涌起阵阵暖流。却不及心有感怀之际,又听文白杨已说起正事,只有强抑下心中感动,打起精神细细听来。 听到文白杨话在此停,德珍不由立马问道:“是哪七位?” 文白杨却不答,反是另道:“据奴才这两日来打听出的,皇太后圣寿那日安嫔曾不遗余力的荐德常在的贺礼,而安嫔在两年前曾问御药房拿过软脂膏。” 德珍双瞳急剧一缩,震惊地看着文白杨:“你的意思是,嫁祸我的人安嫔?” 文白杨在炕旁长身玉立,垂下双眸漠然道:“奴才不知嫁祸德常在的人,是不是安嫔。但是奴才知道,安嫔是目前为止,最有嫌疑嫁祸德常在,也是最有可能为德常在洗脱冤情的人。” 不去管安嫔是否是那幕后之人,只要安嫔是能代替自己成为最有嫌疑的人就可? 念及此,德珍浑身一震,搁在炕几上的手不觉攥住炕几上的缠枝花桌幔,攥得是那样的紧。 文白杨瞥了一眼德珍在几上紧攥的右手,眼眸一黯,只道:“后宫争宠,历来无所不用其极,何况德常在如今是为了自保。”双拳一握,竭力抑制住话中艰涩,“德常在应该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奴才以为如今众人猜疑不断,可以从御药房放出安嫔拿软脂膏一事,再让众人想起圣寿当日她……” 话犹未完,已被德珍打断:“不用将矛头直指安嫔。” 文白杨微愕,凝眸见德珍脸上绽出一抹极浅的笑容,又不觉一怔,继而忙垂敛眸道:“德常在可是另有打算?” 德珍手中桌幔一放,目光熠熠的看着文白杨,缓缓道:“众口铄金,不但可以积毁销骨,还能让做贼者心虚,而我只需坐等凶手现形” ------------ 第六十二章 相信与否 第六十二章 相信与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御药房侍药小太监私传让皇后抱恙在榻之物曾有七位嫔妃取过后,很快就有关于皇后为何会抱恙在榻的传闻流出。如此,谋害皇后的最大嫌疑人,显然易见的就是送挂屏的德珍。然而却见德珍没有受到慎行司传召,怀疑的矛头开始在德珍与那七位嫔妃之间来回滚动。 不过两三日,又有永和宫外清扫宫巷的粗使宫人说,曾在圣寿节那日见到一个有品阶的太监鬼鬼祟祟在宫巷口等了许久,待小许子抱着那副挂屏路过时突然冲出,将挂屏撞在雪地上并经手捡起来过。 此言一传出,安嫔、宜嫔立时成为八个嫌疑人中最有嫌疑的两位,因为毕竟只有嫔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用有品阶的太监,并且安、宜二嫔还是圣寿节当日曾极力荐过德珍挂屏及为难过德珍的人,自然有嫁祸于德珍的动机与能力。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流言众所纷纭的时候,安嫔身边的掌事公公在一天夜里自杀了。 一时间,种种迹象不约而同的皆指向安嫔。 这一日,文白杨带着小成子来同顺斋为德珍复诊。 一时,为德珍重新换了新纱布,文白杨负手立在一旁,道:“德常在伤势恢复的极好,过几日就可拆纱布了。” 德珍回头望了一眼窗外,吩咐左右道:“外面天寒地冻,文太医一路过来辛苦了,你们带小成子下去喝杯热茶,再呈碗杏仁酪给文太医。”小许子和秋林领命,带着小成子躬身退出暖阁。 屋子里只剩他二人,文白杨淡淡道:“安嫔身边的掌事公公王贵全,今早被人现在他屋中上吊了。” 德珍一惊,抬头看向文白杨,目光询问。 文白杨默然,半晌方道:“既已一切都按德常在计划所行,那您只需安心等嫌疑洗清即可。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从屋中的圆桌旁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前驻足,一手撑着炕几,一手支颐而思:“不应该这样,以幕后之人的城府来看,决不会如此简单就坐不住了,至少也要等十天半个月才会出手。” 文白杨在后凝视着德珍的背影,唇间不觉掠起一丝苦笑:“德常在,世事难料,何需诸事都要弄得明白不可?”一句落,正色道:“皇后这一胎已是凶多吉少,而且皇上已得加急密函,相信这几日就会回宫。那幕后之人自是等不得了。” “你是说,皇后她……?”德珍猛然回身,神色震愕。 一语未了,红玉在外挑起门帘子,跟着小许子端了杏仁酪进来。 文白杨单肩背起医药箱,打了个千儿,道:“德常在好好休息,奴才告退。” 小许子一急,忙比了比手中的杏仁酪:“这还没用呢” 文白杨不语,德珍淡漠一笑,对小许子道:“文太医还有要事,你伺候文太医穿斗篷离开吧。”听了,小许子无奈,只得放下刚弄好的杏仁酪,服侍文白杨穿斗篷离开。 他们走后,暖阁里又沉寂了下来。 德珍默然不语,只看着窗外。 而窗外,雪下的更大了。 癸丑日,亦是皇太后圣寿节的第七日,銮驾回京。玄烨诣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宫分别问安,是日晚间夜宿翊坤宫。 翌日,同顺斋暖阁外冰天雪地,然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 秋林蹲在炕边正用火钳要拨旺炭盆,德珍凭窗心不在焉的捧着一本诗集。 玄烨披着黑貂大氅走了进来,秋林见了不禁愣了一愣,连忙放下火钳给玄烨行礼。 德珍听到请安声一看,竟是玄烨,她也连忙放下那诗集,起身行礼:“皇上万福。” 玄烨一摆手,道:“罢了” 德珍走上前,看着多日不见的玄烨,忽然感到了几分陌生,尽管他依然神色温柔带笑,却莫名的让她觉得那抹笑容中透着疏远。压下这份奇怪的感觉,一面为玄烨取暖帽、解大氅,一面犹带不自觉的欣喜之色,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听您离开时说,臣妾还以为最快也要过了月中您才能回宫。” 正喧语着,忽见蓝缎绵质门帘子一挑,有人进来,正是乾清宫大总管刘进忠。他身上没穿遮风雪的斗篷,脸上冻得红彤彤的,神色仓促的给德珍打了个千儿,呵气成雾:“德常在,皇上一路从乾清宫走来的,鞋袜怕是都湿了” 德珍闻声,忙往玄烨脚上看去,只见他脚下站的地方已浸了一地雪水,不由一惊,亦仓惶道:“都怪臣妾疏忽秋林,你快去打盆热水,还有别忘了再拿个脚炉、端碗热奶茶来。” 如今德珍正被禁足,难得玄烨一回来便驾幸,秋林不敢耽搁片刻,忙不迭的出去张罗诸事。 将玄烨的玄色衣帽交予随行的小太监出去掸雪,德珍服侍着玄烨在炕上坐下。 暖阁中地炕烧得极暖,玄烨冒着风雪走了一趟,再来到暖烘烘的屋子,又有丽人温柔体贴服侍,眉宇间的冷漠之色不觉淡了下去。 德珍在玄烨脚旁蹲下,动作轻柔的为他脱了靴子,见套在脚上的明黄色绸绣云龙棉袜却是湿透了,忙将一边的火盆移过来,叙叙叨道:“这可不好,脚浸了雪水容易生冻疮”说时,眼见秋林还没将温水端来,想也不想脱了玄烨的棉袜,笼着他的脚搁在了自己的双腿上,用身上的锦帕擦拭。 玄烨一只脚伸在火盆边烤,一只脚放在德珍怀里,本冻得失去知觉的脚渐渐暖和过来。感到德珍轻揉着自己裸足的手,很是温腻,轻抚在肌肤上的那种微微的**,放佛能一直痒到人心里去,感觉极是奇妙而舒服。 猛地,玄烨心中一跳,却是摒去这抹怪异感,只阖眼似闭目假寐的倚在背后的大迎枕上,温柔的神色下又恢复了惯常不易窥见的冷凝。 不一时,秋林领着小许子他们端着热水等物,鱼贯而入。 德珍服侍着玄烨浴过足,重新为他换上了干净的棉袜,在一旁洗手抹了润肤膏过来,见玄烨正看着脚上的驼色缎平金百蝠纹绵袜若有所思,微微一怔,只当玄烨不喜,忙走上前欠了一个身,温柔一笑:“也不知皇上喜欢什么颜色纹样的,臣妾就想着近来无事,一下空着就照了皇上脚得尺寸做了几双。若皇上不喜这双,臣妾再去换了可好?” 玄烨收回视线,把捂在手中的热奶茶搁在一旁的炕几上,抬头微笑道:“不用换了,这双正合脚。你也忙了大半阵子,过来陪坐着说会儿话。” “是,皇上。”这是玄烨来了多时最意态亲昵的话语,德珍恍然想起玄烨柔情相待之时,不觉对玄烨展颜一笑,轻步行至炕几另一边坐下。 侍立在旁的刘进忠见状,心里自是再明白不过,领了一屋子*人悄然退下。 玄烨神色温和,问:“朕不在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德珍觉得这话问得怪,一凝神对上玄烨一贯温和的清隽面容,再看屋中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二人,心下不由生了紧张与忐忑,也从玄烨回宫的喜悦中醒神,想到玄烨次来必然是问皇后的事,心绪不觉一暗,竟有询问玄烨一句“可信她”的冲动。但她最终也不敢开口,只侧身坐在炕沿边,轻声答道:“谢皇上挂心,臣妾在宫中有人服侍着,过得自是好。倒是皇上一连尽两月的在外奔波,却是辛苦了。” 玄烨闻言脸上笑容一敛,声音还是如常的温煦,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转变:“被禁足在同顺斋,在你眼里这算是好?” 德珍心下微讶,她本以为玄烨会直接问皇后之事,没想到却是拿她的话反问她。 这也猜不出玄烨对这件事究竟是怎般看自己,德珍便只黯然垂,沉默了良久方低声道:“皇后娘娘是因臣妾送的挂屏出事,如今都还未脱离危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没有怪罪臣妾,只是将臣妾禁足在同顺斋,这已是天大的恩典,在臣妾眼里……自是好的。” 话毕一时,久等不到玄烨回应,只感一抹强烈的目光在身上盘桓,德珍忍不住微微抬眸。 只见玄烨牢牢地盯着她,一双清洌的眸子中是从未见过的淡漠,德珍当下只感脑中一阵晕眩,身子轻轻一晃,堪堪只凭手撑着炕稳住身形。与此之时,梗在喉头的话,未经思索已是冲喉而出:“那幅挂屏虽是臣妾所送,但臣妾确没做过谋害皇后的事,何况还是谋害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声音渐渐颤,“皇上,臣妾说得句句属实,您可相……” 最后一字的话音消失在唇间,德珍一瞬不瞬地盯着玄烨,等待着他给予的回答。 这等待的一刻,德珍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去想,也无法去想,双手只无知觉得紧紧攥着炕上的锦褥,饶是手心中沁出汗来也不自知。四下里也变得格外寂静,唯有窗外肆虐的风雪,在耳旁簌簌有声的响着。 默然片刻,玄烨牵起嘴角一笑,目光清冽,声音笃定:“朕知道不是你。” 四目静默相视,德珍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知道不是她,这是玄烨相信了自己吧? 玄烨来时本是下午,此时已至向晚,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晦暗了下来。 德珍只觉屋子里光线似乎微微暗了,她缓缓回神,犹觉玄烨方才定是看见她恍惚了,不由地赧然,正想以出去让掌灯做了借口暂避,却不及开口,只听刘进忠的声音在门帘外禀道:“皇上,安嫔娘娘失足落水了” ------------ 第六十三章 安嫔李氏 第六十三章 安嫔李氏 随玄烨各乘一架步舆往安嫔宫里赶时,天已擦黑,宫女太监们提了灯炉等物簇拥着疾行。玄烨龙心不悦,等步舆到了安嫔宫外也没让人通传,直接行入宫内。跟在御辇旁一路小跑的刘进忠,眼尖的看见一个佟贵妃宫里的小太监贼头贼脑的在打看,一见行来的御驾,立马调头往回跑,想来是要禀报佟贵妃接驾。 一大列人行过宫门,没待绕过影壁墙,便听得院子里一片嚷嚷,隐约还夹杂着女子尖锐的叫声。再进了院子里一看,但见院内四下空空,却是面阔五间的正殿里灯火煌煌,人声喧嚣。 玄烨走下步舆,冷冷注视着大殿白纸窗上那幢幢人影,冷得一言不。 德珍搭着秋林的手下了后一乘步舆,匆匆地及至玄烨身旁,见为他撑伞的刘进忠神色小心翼翼,当下心里就有些明白,亦含着几分担忧睇向面色依旧温煦的玄烨,犹豫道:“皇上勿忧,想是安嫔娘娘落水惊了身边的宫人,宫里才慌乱了一些。” 玄烨闻声侧,见德珍温柔含忧的凝望着自己,院里照明的红灯映着她身上一袭长及曳地青缎斗篷,显得格外的身姿楚楚,眸光不觉融了些许暖意,微点了点头道:“恩,我们进去。” 德珍应声,随在玄烨侧身后走进大殿,转入暖阁,见到里面的情形却是一呆。 只见安嫔被几个宫女按拉着,披着一头湿漉漉的乱,身上倒是一套干净的中衣中裤,但脸色却很是惨白,一双眼睛瞪如铜铃,目光涣散而疯狂,冻得紫的双唇大张,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在安嫔的身边还跪着几名太医及吓得瘫软的宫人;惠嫔、荣嫔并安嫔宫里的三名低级嫔妃也围立在一旁,交由佟贵妃在此控制场面。搀扶着佟贵妃的张志高一回头看见玄烨,惊得脱口叫道:“皇上来了” 佟贵妃回头一看,确实是圣驾驾临,赶忙带着众人呼啦啦的跪倒一地。 玄烨阔步往里走,大手一挥:“行了” 佟贵妃率众谢恩起身,还未告罪接驾来迟,已见顺伏走在玄烨身后的德珍,目光不禁一闪。其后的几名嫔妃见状,也不由地愣了一下,仿佛是对德珍为何会随玄烨同来而不明所以。 其中惠嫔脸色最不好看,想到一个时辰前她差人往乾清宫求见,却得回禀玄烨正在处理政务,可现在另有嫔妃同来又是怎般?一念及此,心头更是忿忿不平,一双凤眼当下就恶狠狠的剜向德珍。 德珍低眉顺目,恍若未见。 玄烨并未注意,直接问佟贵妃:“安嫔怎么回事?” 佟贵妃福了个身,目光忧惶的看向玄烨,愧然道:“臣妾治宫无方。听服侍安嫔的宫人说,安嫔今儿午觉中突然醒来,就像失了神智般往御花园跑,不想跑到了结冰的池塘里,弄碎了冰块掉了下去。幸亏后面跟着的宫人救得及时,可哪知……”言及此,眼眶霎时一红,哽咽道:“等安嫔醒来后,整个人就这样大吵大闹,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话刚说到安嫔,就听一个小宫女惊恐的大叫一声:“主子”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安嫔一手已挣脱了拉她的宫人,一面张牙舞爪的继续挣扎,一面口齿不清的厉声大叫:“放开本宫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生皇子要处死那些狐媚惑主的贱人……” 听得安嫔这样一番嫉恨而直白的剖心之言,众人霎时面色大变,齐刷刷的偷瞥玄烨。却不及一眼看去,忽听暖阁外有太监通报:“宜嫔娘娘到――”话音犹在,宜嫔已携着宫女的手,疾步迈入。 天黑风雪极大,宜嫔却依旧神采熠熠,一身胭脂红锦缎棉袍,尤显娉婷妩媚。 玄烨眉心微笼,一丝不快浮现,旋即却又隐没,淡淡问宜嫔道:“都掌灯时分了,外边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也赶来了?” 宜嫔携着宫女的手,款款行至玄烨跟前一福,忧容道:“臣妾听闻安嫔姐姐失足落水了,心里担忧,也没多想便匆忙赶来了。”说完被玄烨虚手一扶,她顺势而起,向玄烨感激的微微一笑,又瞟向安嫔那边关切道:“安嫔姐姐可好些了?臣妾看着怎么有些……” 正欲言又止中,宜嫔脸色却猝然一变,又惊又恐的看着安嫔,陡然张口失声。 看得宜嫔神色,众人忙随她目光看去,只见安嫔已挣开束缚,向着这边扑来。她披头散赤红双眼的模样,活像一个人向人索命的冤死厉鬼,吓得众妃失声惊呼,纷纷向一旁躲闪。 玄烨却一动不动的伫立原地,只是待妃嫔素来温和的面容,此时已是沉下,目含薄怒的看着安嫔,道:“李氏,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一宫主位的样子是想让朕废了你的位?”声音肃然,令人生畏。 安嫔不由被玄烨的话震慑住了,她一下子僵在玄烨的面前,眼珠子不停的在玄烨一身明黄色袍子上转。就这般愣愣的看了半晌,她才慢慢收回高举的上臂,却又抱着头,畏畏缩缩蹲了下来,一反刚才的张狂模样,凄然而幽怨的哭了:“皇上,您别废了臣妾,臣妾以后一定不争风吃醋了……您别只宠那些狐媚子了,好不好……” 话声犹在,众人却全惊呆了,嗔目结舌的望着瑟缩在地的安嫔。 玄烨脸色已是极不好看,见安嫔的话越说越荒唐,不免置气道:“来人,安嫔李氏御前失仪,贬为――”话犹未完,佟贵妃率先回过神,急忙在旁劝道:“皇上,安嫔暴病,御前失仪也是情有可原。不如等过明儿让恭郡主娘娘来宫请安,相信安嫔看见了她额娘,就会病愈也不一定。”说着,连忙使眼色给李贵全。 李贵全会意,带了几个宫人悄然上前,打了个千儿,就要拉了安嫔从地上起来。 岂料本还乖顺的安嫔,一见有人七手八脚的拉自己,她惊恐的大叫一声,眼睛防备的四周一看,忽然目光定住,死死的盯着紧挨玄烨站着的宜嫔,面容狰狞。宜嫔心中一骇,下意识的向玄烨挪步,手也要向玄烨袖口伸去。 “啊救命”手不及触上玄烨,已听宜嫔惊声一叫。 ------------ 第六十四章 终告段落 第六十四章 终告段落 在这声惊叫下,却是变故陡生。(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只见宜嫔整个人被安嫔扑倒在地,双手胡乱挥舞,边惊叫着边抵挡安嫔对她的撕扯。 在场所有人都让这一幕惊得当场怔住,只有玄烨微怔了一刹,立即转身怒瞪向一干兀自愣的太监:“还愣着做什么?”面色铁青,已是勃然大怒。 张志高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和身侧的几个太监重又上前拉安嫔。 安嫔本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不久前又失足落水,这一折腾即使精神仍处亢奋状,身上的力气已渐尽,几乎当下就被挟住双臂强拉起。安嫔不由反抗的更为激烈,她拼命蹬着双脚,口里嘶声漫骂着:“放开本宫本宫要去打死那些狐媚子,毒死她们肚子里的孽种,她们就再不能本宫争宠了……放开快放开本宫” 如今安嫔正涉嫌谋害皇后及皇嗣一罪,她还一而再喊出这样无异于凶手之言,众人一时脸色各异,自有所思。 玄烨也不禁沉了双眸,看着满口胡言的安嫔,目光深不见底。 正在这气氛微妙之际,却听佟贵妃快语吩咐道:“张志高,安嫔神智混乱,快将她扶回卧房休息,以免她在胡言乱语有失体统”经一提醒,张志高这才反应过来,忙一把捂住安嫔的嘴,硬挟着安嫔进了寝室。 当“砰”的一声,寝室的两扇隔扇门一关,暖阁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似仍沉浸在安嫔陡然失疯的惊诧中,皆沉默不语。 这时,宜嫔忽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唤起了众人主意。 玄烨转目向宜嫔看去,见她神色不安,髻珠钗凌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微有眷顾,缓了神色问道:“可还好?” 宜嫔半身倚着宫女的搀扶,听到玄烨简短却关切的话,便有莹莹泪光在眼中闪动,却只是向玄烨轻轻的摇了摇头:“谢皇上关心,安嫔并未伤到臣妾,只是……”迟疑了一下,想到近日来周边人异样的目光,心中一动道:“不免受了些惊吓,不解安嫔为何对臣妾怨恨如此之深,竟欲置臣妾死地,还想下毒谋害皇上和臣妾的孩——” 一个“子”字不及出口,宜嫔似猛然想到什么,微微脸红的低头不语,端是一派欲说还休之态。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玄烨却并未欣赏宜嫔此等娇媚风情,便已吩咐宫女扶宜嫔一旁坐下,转身走向仍跪一地的太医淡淡问道:“安嫔失心之症你们治不了,那安嫔为何会失了心智,你们总该知道吧。” 目睹玄烨关切宜嫔,众人都各怀心思,这会听玄烨问起正事,纷纷敛神看去。 德珍亦侧目看去,对安嫔突然失疯,心里正疑惑重重。 三位太医听玄烨虽然只是语调平平的询问,却犹有一种无形的迫力压得他们无法喘息。三人跪在那里踌躇了半晌,感到停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冷,终是不敢再有片刻耽搁,其中一人心下一横,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答道:“回皇上,依安嫔娘娘的脉象和情形看,她……她……”言至关键,却嗫嚅难言。 玄烨目光冷冽,只瞧着那太医,薄唇轻轻一抿,仅吐出一字:“说” “是因长期服食五石散所至”一句声腔大变的话说完,太医猛然叩不起。 五石散被列为禁药,安嫔身为后宫主位,竟然长期服食此药,这事若是流传出去,便是皇室一大丑闻——德珍惊惶暗忖到,不禁怔了一瞬,下一瞬却见佟贵妃面色惶恐的跪下:“皇上息怒” 德珍赶忙回神,随众齐齐跪下。 转瞬之间,地上黑压压的跪倒一片。 玄烨面色如常,一面让众人起身,一面命人宣了安嫔近身内侍询问,道:“安嫔什么时候开始服用五石散?又如何寻来的?” 那内侍太监听到传召,心里又慌又怕,颤巍巍的匍匐着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她从晋封为安嫔以后,就开始服用五石散了。这些五石散,都是王公公为主子找的……”说着,话不觉已变成了哀嚎求饶:“这些奴才一概不知。就是王公公自杀后,主子大量服食五石散时,奴才们夜是劝了,可主子不听啊……皇上饶命……饶命……” 玄烨无动于衷的听着,至听到那太监的呜咽声,他蓦然开口,语气依旧平常:“知情不报,还有胆子向朕求饶。”机锋一转,声音里已透着直沁人心的森冷寒意:“来人将这不狗奴才拖下去百杖毙” 百杖毙,在这冰天雪地里,生生杖责一百而亡 那太监急剧惊恐,猛抬头,绝望而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玄烨,眼中迸射出最后一抹求生的渴望,就要扑在玄烨脚下苦苦哀求。然而,他甚至连吭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已被人一把堵住嘴,架着拖出了暖阁。 见此一幕,德珍心里明白,只怕今晚这名太监的下场,就是明日安嫔身边所有宫人的下场。 莫名地,德珍心绪微微黯然,恐面上带出心中所想,她默然的垂眉敛目。 与德珍相同,在场另外三名低阶嫔妃,面色亦有几分不对劲,唯有佟贵妃、惠嫔、宜嫔三人神色如常。不过倒还有荣嫔,似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哀戚之色隐隐浮现。 这个时候,寝室的隔扇门从里推开,张志高躬着身走了出来,向玄烨及佟贵妃分别打了个千儿,禀道:“安嫔娘娘服了安神汤,现在已睡下了。不过听开药的太医说,药效只道两个时辰后,安嫔娘娘应该便会醒来。”言下之意,便是请玄烨示下后面的事。 玄烨淡淡的“恩”了一声,看向一众嫔妃,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先跪安吧。”如此一听,看样子玄烨却是要留在这里。 在场嫔妃多是许久未见到玄烨,虽说今夜玄烨应不可能在自己宫中歇下,但心底深处无不有着几许期盼。听得此言,不免失望了一下,便随佟贵妃一齐向玄烨福身告退。 玄烨颔,却对佟贵妃道:“你留下吧,朕晚些再送你回承乾宫。” 佟贵妃本已携了张志高的手欲离开,听到玄烨让她留下的吩咐,既不惊讶也不受宠若惊,只态度恭敬的福身应下。 宜嫔扶着宫女的手从椅上站起,抚了抚稍有凌乱的髻,含笑关切道:“夜深风寒,虽然安嫔的事是让人担心了,但还请皇上和娘娘顾着身体,也早些回宫歇息的好。”说着盈盈一礼:“臣妾告退。”螓垂下,耳畔下一条浅浅的红痕不经意的露出。 玄烨目光在红痕处一凛,旋即略侧目,道:“刘进忠,你先送宜嫔回去,明日在命文院判给宜嫔请个平安脉。” 刘进忠应了一声嗻,走到宜嫔面前,躬身做搀扶状。 宜嫔伸手搭着刘进忠,抬眸向玄烨嫣然一笑:“谢皇上体恤。” 玄烨缄默不语,只点了点头,转眸看见德珍,略想了下道:“永和宫离此不近,她们三人又是这在种宫里的,荣嫔她们也各自有步辇……”唔了一声,说:“德常在你就乘来时的步辇回去吧。” 德珍听到玄烨忽然提到自己,微一讶然抬眸,正对上玄烨看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着她下意识反应里的诧异,眼中却有笑意一闪而逝,德珍心中不觉一暖。正欲抬头谢恩,目光一刹触及宜嫔凌厉的丹凤眼,她目光不禁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只看向玄烨恭顺一笑,谢恩离开。 回到同顺斋,小许子已备了几样简单的吃食补做晚点。 暂让了其他人退下,小许子撂下暖阁的门帘,走进来躬身侍候一旁。见德珍神色若有所思,便问道:“小主,可是还在忧心,奴才前几日将在宫巷被撞的事传出去恐有问题吗?”想了想安慰道:“其实奴才按着小主的吩咐,极是仔细。再说当时还真是有人看见奴才抱着挂屏被撞。” 德珍放下手中的攒丝鸽蛋,侧身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摇头道:“倒不是为这个,我只是在想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小许子听得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凶手不就是安嫔吗?奴才听秋林说,安嫔今晚可是亲口认罪了” 德珍瞥了一眼小许子,缄默不语,只是朝他罢了罢手。 小许子虽在德珍身边不久,却也知德珍这是不欲再说,让他撤了吃食退下。往炕几上没见怎么动过的吃食一看,小许子不由劝道:“小主,您晚间就和皇上出去了,一直到二更才回来。这该用的晚点一样没用,这会儿多少还是用些吧。” 德珍依旧不语,小许子知道再劝也无用,打了个千儿道:“那奴才下去烧水,服侍主子就寝。”说完端了炕几退下。 一时间,暖阁里寂静了下来。 德珍目中渐渐透出迷茫,浮躁的翻身面向窗户,看着红灯笼照亮的院里,雪随着风无序乱飘,就彷如看见了她此刻乱如麻团的万千思绪:安嫔虽是汉人,但她的曾祖母、祖母、母亲皆是大清格格,她应当知道天家禁忌何在,又怎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一夜辗转而思,却是思量不得。 但是,随着后面相继传来的消息,已告诉德珍亦告诉宫中众人,圣寿节皇后中毒一事已告段落——因为凶手究竟是谁已不重要。 十月乙卯日,玄烨驾幸安嫔,安嫔御前失仪,惹得龙颜大怒,被移出紫禁城面壁思过。 逾旬日后,皇后不幸小产。太医禀上日:皇后身体虚弱,因而不宜保胎,与中毒一事无关。 ------------ 第六十五章 殇中闻喜(上) 第六十五章 殇中闻喜(上) 皇后小产后,身子一直欠安,不但免了众嫔妃的晨昏定省,连六宫事务也全交予佟贵妃。(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许是因后宫之主的抱恙,宫中气氛低迷,直至腊月中旬,才渐渐透出年节的喜庆。然而这一年的新年,却仍过得有些冷清。 在除夕乾清宫家宴的时候,皇后缺席未到。新年第一日的正旦,玄烨也在祭祖、拜神、受礼后,下旨停止筵宴。随后一连数日,除了必要的宫例仪制,一应繁文缛节皆能免即免。 如此一来,少不得为此众说纷纭。其中,有人猜测是因吴三桂欲加冕称帝,亦也有人猜测是皇后病危的原因。不过到了十五元宵节那日,皇后凤仪煊赫的少时现身,倒粉碎了关于皇后病危的传闻。 过了正月,就出了年节,便是二月。 是月壬子,正是孝康章皇后的忌辰,玄烨遣官祭孝陵。 德珍知道这日,玄烨应要缅怀生母孝康章皇后,不会来同顺斋,便于从承乾宫给佟贵妃请安后,召文白杨请脉。 临近午时,文白杨才姗姗来迟。 西暖阁里,德珍摒退左右,坐在屋子正中的圆桌旁,伸出一手由文白杨诊脉。 一时诊过脉,德珍放下镶着三寸白缎子的宽袖,起身走向窗下的横条通炕上坐下,抬头见文白杨面色凝重的立在那,不由询问道:“文大人,可是我脉象有何不妥?”语气略一沉,“还是防不胜防,让人寻了空子?”不过应该不可能,自生软脂膏含毒一事后,她就倍加的警觉,一切用资无不细查过再用,怎还会让人暗害? 文白杨回神,看德珍脸色已变,忙道:“德常在勿急惶,您的脉象并无险相。” 德珍松了口气,即又哂笑自己太过紧张,正要开口说话,文白杨却先她一步问道:“德常在,近几日可觉饮食喜好与平日有所不同?或者是身子有什么地方不适,易疲惫之感?” 听文白杨问得奇怪,德珍不免重视起来,凝神仔细思索了遍,道:“两日前,是太皇太后圣寿节。这之前白日是年节的一些事,夜里又要赶着誊抄作寿礼的佛经,有些吃不消,还真是胃口不大好,也困顿的紧。现在一说,和你问得倒是对上了。”话一转,反问向文白杨,“如此,可有问题?” 文白杨凝思片刻,慎重道:“奴才本已有诊断,但听德常在方才所述,您的脉象虚浮应该与累日劳神相关,奴才一时也不敢轻易断诊。还请德常在容臣半个月后再为您请脉,到时必能确诊。”顿了一顿,“不过确实无甚问题,还请德常在放心。” 听是无事,德珍重拾今日召文白杨的来意,又忽想起他晚了半个时辰才来,便关切道:“听说最近御药房异常忙碌,连轮休的太医都被召回宫了。文大人初入御药房,资历尚浅,恐出诊等事常落在文大人身上,还望文大人保重身体。” 文白杨眼中暖意一现,却依旧恭敬的躬着身,客气道:“谢德常在关心。近来因年才过完,又遇圣寿节,宫中有不少人上火,脾胃有恙,所以奴才等才出诊频繁些。不过都是一些药膳可调养的小病,劳累倒说不上。” 德珍见文白杨如此,想起如今身份有别,不得不多有顾忌,不觉摇头一笑。又重敛心神,待要言归正传,却见门帘子一挑,小许子不经通报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急着道:“小主,皇上来了” 玄烨宫中行走,素来不喜大列人马跟着,来同顺斋等地,也常是不让通传便到。 德珍心中有底,只是今日文白杨在,她莫名慌乱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赶紧携了小许子的手前去迎驾。 还没等出暖阁,玄烨已阔步走进。 德珍脚步一停,行礼如仪:“臣妾接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玄烨略略一笑,道:“行了。哪有这么多罪可降?”说时径自入内落座,身后跟着刘进忠。甫在炕上坐下,见跪在地上的除了小许子,还有一名叩在地的太医,剑眉一蹙,看向德珍道:“今儿怎召了太医,可是哪有不舒服?” 德珍起身笑道:“皇上关心了,臣妾只是近来食欲不佳,请了太医来看看。”说完,略回头低低一句“下去吧”,人已走到玄烨跟前。 文白杨依言而行,低低的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小许子退下。 玄烨目光往过一看,虽看不清文白杨面容,却知文白杨极是年轻,看着年纪应与他相仿,不由说道:“怎召这样年轻的来请脉,看他官职也不过七品,想必是才考核进太医院的,让他看诊如何心安?”说着叫了一声“刘进忠”吩咐,“去重请位――” 一语未了,德珍“哧”地一声,掩口轻笑。 “笑什么?”玄烨当即停话另问。 德珍移开掩口的绢帕,在炕几的另一边坐下,笑盈盈的看了一眼玄烨,故作恍然大悟道:“古人诚不欺我。原来‘嘴上**办事不牢’,就是到了皇上这,也是铁真真的理儿” 德珍一向端庄自持,何时这样主动说笑?还是说起民间方言? 玄烨不禁微微一怔,再看德珍眼中笑意闪动,正狡黠的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德珍竟在打趣他,不由又是一怔,继而却是一阵朗笑,道:“竟打趣起朕了,还让你占理了”听到玄烨这样说,德珍心下方是一松,适才急中生智,用以岔开玄烨的话,现在看是岔开了,她不用更换太医了。 一时笑过,玄烨犹觉开怀。 今日是他生母忌辰,他本就感慨仅幼龄便失去父母,后再去探视皇后,听太医禀皇后病情危急,又听皇后一脸病容的向他言不能保住皇嗣的愧疚,心里一时感怀颇多。等从翊坤宫出来,也不愿回乾清宫处理政务,一个人静静走,待经过永和宫时,忽转念头入内。却不料方来,德珍便让他开怀一笑。 玄烨这样一想,不由细细看起对几而坐的德珍。 因新年刚过,德珍难得穿了一件石榴红的棉袍,让窗外雪亮的光芒一照,衬得一张素面晕红娇艳,心中不觉一动,伸手便握住德珍的手,含笑问道:“陪朕到御花园走走,可好?” ―――― ps:明日双更,一更晚上7点,一更晚上12点。 ------------ 第六十六章 殇中闻喜(中) 第六十六章 殇中闻喜(中) 北地春迟,虽已是早春二月天,外面的雪,也不过停了五六日,还在化雪,依旧是十分的寒冷。一出房门,便觉冷风直扑过来,还夹着融雪的凉意,令人生生打了个寒噤。 德珍很是畏寒,颈脖不自觉的就往水獭护领里一缩。 玄烨看了德珍一眼,道:“朕倒不知你这般畏寒。”一句话说完,径自走下石阶。 其时雪停了,院子里却还刮着北风,吹得玄烨身上的玄色羽缎斗篷腾腾翻飞。但见他独自走在寒风中,无人靠近左右,犹是孤绝清冷,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形影相吊的他一人。 德珍望着没等自己,便渐行渐远的那抹颀长身影,不由地了一个愣。 “德常在,皇上走远了。”见玄烨已走出十数步,刘进忠赶紧在旁低声提醒。 德珍迅即敛回心神,向刘进忠微微赧颜一笑,搭着秋林的手就追上去。地上本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前两日让宫人清除了干净,地上露出块块见方的青砖,花盆底子又急又快的踩在上面,踏出“哒哒”地响声,在无人敢喧哗的沉寂院子里,显得格外清脆而空荡。 玄烨闻声止步,转回身,神情如常和煦,温言道:“才用了膳,不宜走急,朕放慢脚步就是,你慢些走。” 世间女子,谁不祈盼有个关怀自己的夫婿,尤其他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德珍如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不觉唇角上扬,漫漫笑意漾上双颊;而这样的玄烨,亦是她熟悉的,自是从善如流的报以一笑:“谢皇上体恤。”边说边走,走到玄烨身后小半步停下,谨守着这与他小半步的距离相行――因她知道,玄烨满意于她从未有过半分僭越之举。 他们就这样走着,从永和宫走进了御花园,一路皆静默不语。 御花园里古树林立,枝桠上还有未化的残雪,被如咆的北风一吹,却是簌簌有声的往下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一时间,午后人烟稀少而寂静的御花园里,只闻得那轻轻的落雪之声。 德珍恭顺的随玄烨走着,心下却是纳罕不已:往日他二人相处时,玄烨总是会与她侃侃而谈,现在却一言不的静走,好生奇怪。念及此处,又随之想到玄烨今日驾幸同顺斋,也是出乎她意料外。 正一面暗暗思忖着,一面看似安享着这静谧时光,忽听头顶上隐约有个声音吟道:“登高望四方,但见山与河。”那声音软糯清脆,透着天真的稚气,听在耳里,只觉十分悦耳,煞是惹人欢喜。 德珍不由循声抬头,寻了片刻,才知声音是从御景亭的山石中传出。 御景亭,建在四丈高的太湖石假山上,是帝后于九月初九重阳节登高的地方。而彼时朱红的宫墙高三丈,因此站在亭上不但可俯瞰宫苑,还可将整个京城也尽收眼底。 这时,跟在三步外的刘进忠,突然上前打了个千儿,眉开眼笑道:“皇上,是三格格”三格格,顾名思义,玄烨的第三女,也是玄烨现如今三个女儿中年岁最大的,今年五岁;因其母荣嫔的关系及本身皇长女的身份,被玄烨视为掌上明珠,极受宠爱。 这才刚说到三格格,便见其人。 只见假山岩洞口的石阶上,荣嫔外系一袭雪青色绣冰梅纹羽缎斗篷,弯着腰,温柔的牵着一身大红锦缎袄儿的三格格,慢慢地顺阶而下。母女俩一白一红,时走时笑,浑然成画,一幅世间最纯粹亦是最美好的画卷。望之,让人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以恐惊扰了眼前这对母女,却又忍不住被母女间那种脉脉的温情所吸引。 德珍不由伫立凝望,目光沉静,唇间犹含一缕笑意。 玄烨却是心意大动,阔步上前,声音带笑:“姻儿”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乳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抬起头,圆圆的大眼睛霎时一亮,立马将荣嫔的手挣脱掉,几下跑到玄烨面前,正要欢喜的抱住玄烨,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略低得轻斥,她忙站住自个儿的小身板,规规矩矩的给玄烨行了个福礼:“给皇阿玛请安” 玄烨面上笑影深深,俯身一下抱起行礼的三格格,看着女儿脸上天真的笑容,似全为见到自己才这般欢喜,心中愈喜欢,当下便要逗三格格,却见荣嫔匆忙携着宫女的手,欠身告罪:“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未及远迎,请皇上治臣妾不敬之罪。(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玄烨一手怀抱三格格,一手搀了荣嫔起来,道:“不是给你说了,私下便免了礼吗?” 荣嫔顺势而起,德珍走上前屈膝一礼:“荣嫔娘娘吉祥。” 荣嫔微笑颔,德珍缓缓起身,玄烨又好奇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你身子弱,太医不是嘱咐你每日要歇个午觉么?” 荣嫔答道:“皇后娘娘今中午难得醒了,臣妾就带了姻儿给皇后娘娘请安。回宫时,姻儿想来御花园,臣妾便这个时辰逛逛园子。” 皇后与荣嫔素来亲近,皇后这次病重,虽谢绝了一切探视,却特允荣嫔偶尔前往。玄烨知道二人关系亲厚,便问:“是皇后让你去的?” 荣嫔点头道:“恩,皇后娘娘一直视姻儿如己出,她说想见见姻儿,所以宣了臣妾母女觐见。” 闻言,玄烨一时沉默,片刻蓦然说道:“朕午时前才去看过皇后。” 午时前去看过皇后?那就是说玄烨是从翊坤宫直接到的同顺斋……难道玄烨今日微有反常之举,与皇后有关? 德珍心念徐徐转动,甫想到这里,就听荣嫔勉强一笑:“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有上苍庇护,康复想来也是迟早的事。”说到语末,掩不住话中黯然,似是一腔幽叹,蕴含无限戚然。 不觉之间,场面一时沉滞下来,气氛微妙。 三格格虽人小却是机灵,敏感的察觉到父母似乎有异,她好奇的左右瞧瞧,忽然歪着脑袋,瞪大眼睛看着玄烨:“皇阿玛,姻儿饿了” 玄烨微讶,道:“都未初时分了,姻儿还没用膳吗?” 三格格用力点头,脆生生答道:“恩,姻儿和额娘还没用膳” 玄烨向来重视子女,几乎每个皇子皇女他都会亲自过问饮食起居。这会儿听用膳时辰已过,三格格却还未用膳,不由微皱眉头。 荣嫔在玄烨身边十来年,自是清楚玄烨的喜恶,故而不徐不疾道:“在皇后娘娘那她用了一些糕点,臣妾恐她接着用膳容易积食。方才她又自个儿从御景亭上下,想来这会才饿得快些。” 玄烨一听便转了脸色,含笑赞了荣嫔一句“还是你带孩子细心”的话,又想着有五六日没去看三格格了,遂笑对三格格道:“皇阿玛陪你回宫用膳可要?”三格格一喜,点头如捣蒜般的连连应好。 玄烨一笑,正欲以刘进忠罢驾荣嫔宫中,忽然想起静立于一旁的德珍,面露迟疑。 荣嫔善解人意一笑,看着德珍道:“难得遇见德妹妹,不如今儿我做东,好生款待妹妹一次?” 看着眼前犹如一家人的玄烨与荣嫔母女,德珍微微一笑,福身婉拒道:“谢荣嫔娘娘好意,不过嫔妾记起今下午与玉答应还有约,许要扫了娘娘的兴,还请娘娘容嫔妾他日再登门谢罪。” “玉答应?”玄烨轻咦了一声,复又补充了一句:“你和她有约?” 德珍笑道:“玉答应住在承乾宫,与臣妾的同顺斋极近,臣妾去寻了她,一会回宫也近便。” 玄烨不置可否,荣嫔却目含愧疚的看向德珍。 目视中,一个恍然,荣嫔想起了曾经的一幕。 那时亦是在御花园,她正是傲视六宫的宠妃,与玄烨午后漫步,偶遇孝诚仁皇后带着已逝的嫡长子承祜游玩,她便如那格格不入的外人,看着帝后携子的一幕,强颜欢笑的独自离开。 如今她以另一个立场,看着玄烨新晋的宠妃,心中竟然忽生一念:是否多少年以后,眼前这女子也会站在今日她的位子,看着另一名宠冠后宫的女子?想到这里,忽有一阵冷风拂来,夹杂着园中若有似无的淡淡残梅暗香,一同吹散了女子恭敬的声音:“恭送皇上,荣嫔娘娘。”话语随风四散,远远已不可闻。 德珍就着秋林的搀扶,缓缓起身,遥望着已远去的步辇,一时默然。 “德常在,可是现在去承乾宫?”玄烨特留下送她的乾清宫太监上前询问。 德珍敛眸,回头看了一眼那象征荣宠的明黄色步辇,微微摇头,道:“劳公公们了,我想走走,你们跪安吧。”眼下德珍正是得宠,除了出身分位低于宜嫔,势头已与宜嫔并驾齐驱,这乾清宫太监自不敢有违她意,随即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领着步辇退下。 见此地只剩她主仆二人,秋林窥了神色漠然的德珍一眼,低低说道:“小主如今圣眷正隆,假以时日必有逾妊之喜。” 逾妊之喜? 德珍想起玄烨抱着三格格时的一幕,心中不禁一动,再想起三格格粉嫩可爱的样子,心中更是一软,手便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然而仅片刻便已移开,暗暗摇了摇头,另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与荣嫔母女相遇,并不是一无所获。”今日她找文白杨,本就是为了打听皇后的病情,却不想被玄烨打断。但是有玄烨与荣嫔方才一番对话,她已得到最确却的答案――皇后病情又加重,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主?”不知德珍心中所想,秋林听得一头雾水。 德珍缄默不语,只淡淡吩咐道:“回去吧。” ------------ 第六十七章 殇中闻喜(下) 第六十七章 殇中闻喜(下) 日子又匆匆过去半月,天气回暖,檐角的雪水渐渐滴尽。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这日,正是上次文白杨所约,前来请平安脉的日子。早上,德珍向佟贵妃请安后,又寻福英说了会儿话,就打算回宫等文白杨;要走时见玉玲想同去,因念玉玲近来不得志,便邀了玉玲去同顺斋,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彼时,离春分不过只有一日,宫中也早在这月初一封了地炕,但今年的雪化得极慢,天还冷着便没将炉火炭盆撤下,屋子里因而极其暖和。相携着回到同顺斋,一进西暖阁里,一阵暖香迎面扑来,让人不觉舒服的一叹。 玉玲便是叹慰了一声,道:“还是德姐姐这里舒服,又暖又香” 德珍从寝室里换了一身家常袍子出来,见玉玲一面坐在窗下的炕沿用着茶点,一面满脸舒爽的感叹着,那一脸满足而简单的神情,活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由想起当初同为宫女时的点点滴滴,对玉玲犹多了一份亲厚,玩笑道:“瞧你说的难道你的贞顺斋就是又冷又臭?” 自去年九月在御花园中亲谈过,玉玲便时常到同顺斋小坐,小许子等人自是对玉玲极相熟。这时听德珍拿话打趣玉玲,一屋子人皆忍不住低头轻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玉玲也不在乎,往几上搁下茶盏,拿过红玉手里的火钳,俯身拨着脚下的三角鎏金炭盆,不经意的随口说道:“是没什么难闻的怪味,可还真让德姐姐说对了,贞顺斋就是冷得很屋里烧得红萝碳,腊月还没过完,便烧用完了。” 德珍微微一怔,没想到玉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更没想到内务府明知玉玲是承乾宫的人竟然还这般对待。但转念一想,又觉却有可能:这红萝碳,是宫中最好的木炭。因焚烧时,气暖而耐烧,灰白而不爆,围着火盆取暖,也不致被碳烟呛,自然各宫妃嫔人人过冬都要红萝碳。然而宫中之物皆有量,一时供不应求,内务府为不得罪有势妃嫔,只有从那些位低不得宠的嫔妃处挪用。 一念转过,德珍知安慰无用,也不愿多说此事,在宫人面前下了玉玲的体面。于是,她只携了秋林的手,走过去相陪着坐下,又拣旁的闲话说起。 正闲聊一时,说得渐热络,喜儿笑嘻嘻的挑帘进来:“小主,文大人来请平安脉。” 德珍即命了小许子亲自相迎,玉玲当下转笑为忧,关切道:“姐姐,您哪不舒服?” 不过是上月和月初疲乏而已,心觉无什么可隐瞒,德珍欲要如实相告,只听一阵飒飒的脚步声渐趋渐近,抬头一看,却是小许子在暖阁门口撩着帘子,伺候文白杨及小成子入内。 “奴才给德常在请安,给玉答应请安”走到炕前,文白杨主仆分别请安道。 当年玉玲脸颊下的伤是文白杨所治,她对文白杨自也熟悉,不等德珍让了文白杨主仆起身,忙不迭追问道:“文太医,姐姐她可是有哪里不妥之处?怎召你过来请平安脉?” 文白杨为难,无法回答玉玲的话。 德珍一笑,横了对几而坐的玉玲一眼,嗔道:“医之纲领,望闻问切春秋战国的神医扁鹊尚且如此,何况是今人?”略略一顿,却是为文白杨解围,“文大人还没为我诊脉,询问过病情,你让他如何回答。” 玉玲不识字,更听不懂德珍说的,只催促道:“那就快让文大人为姐姐诊脉吧” 德珍也好奇文白杨为何要时隔半月后,才来为她复诊,便也不多寒暄就让了文白杨为她诊脉。 “怎么样?”玉玲站在德珍身后一直看着,见文白杨隔着一层薄纱给德珍请脉多时,却一直凝眉不语,不由再次催促道。 文白杨舒眉,抬头看了一眼玉玲,默然垂道:“奴才医术浅薄,需凝神静气为德常在重诊脉一次,还望玉答应恕罪。”说罢,放开德珍的手腕,从屋子正中的圆桌旁起身,恭敬的向玉玲躬身一礼。 一句话虽说得恭敬,话中之意,却是在请玉玲离开。 玉玲脸色一下变得极不自在,德珍素知文白杨为人,她明白文白杨此举必有深意,只有暂且对玉玲抱歉:“妹妹,让你担心了。不如等文大人为我诊脉后,我明日去承乾宫请安时,再告诉妹妹。” 听得德珍都如此说,玉玲脸色缓了半晌,已是转了笑脸:“姐姐说得是,那妹妹先告辞了。”说时微微一福,起身的刹那,目光犹疑的在德珍与文白杨身上掠过,便携着她身边的宫女离开。 玉玲一走,德珍立马摒退左右,回炕坐下,忍不住心揣忐忑道:“究竟如何?直说无妨” 文白杨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躬身答道:“回德常在的话,您不是患病,而是得喜。” “得喜?”德珍不知是一时未反应过来,还是一时难以置信,竟只愣愣的反问。 文白杨微微一笑,不及答言,德珍已连声追问:“你说得可是真的?”问时,手不觉抚上小腹,犹不敢信此刻的真实。 文白杨点头,道:“千真万确。半月前,德常在的脉象还不清楚,奴才不敢确诊。但今日德常在的喜脉已十分的明显,奴才极有把握确诊您有喜了。”说着见德珍眼中泪光盈然,神色间既有欣喜又是无措彷徨,心中犹想从旁安慰几句,却一想起宫中怀胎不易,这到了嘴边的话随即咽下,只冷然嘱咐道:“德常在,您喜脉还不足二月,随时有落胎之险。奴才以为,德常在现在应该先想如何确保您腹中孩子安然。” 不过寥寥数语,却一霎将德珍从欣喜震惊中拉回现实。 “文大哥”抚着小腹的手一紧,德珍随即从炕上起身,毫不犹豫的向文白杨跪下:“德珍在宫中无所依靠,还请你助德珍保下腹中孩儿”她一字一顿的说,说得那般铿然有力,那般掷地有声。 这一刻,德珍述不尽心中无限喜悦,也道不出心中无尽柔情。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她竟在一瞬之间,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从未见过的小生命,一个前一刻还不知它存在的小生命。可就是这样一个孱弱的生命,将会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与玄烨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在宫中最亲的亲人。想到在这深宫之中,她从此再也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共存,她现在竟已开始期待孩子生下时的模样。 然而这一切一切的期盼,必须是在确保安然之下。 德珍抬起头,看向文白杨,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不等文白杨给予她回答,只听宫中响起了轰鸣的钟声,紧接着小许子惊惶的声音在帘外传来:“小主,不好了皇后娘娘殡天了” ------------ 第六十八章 皇家之情 第六十八章 皇家之情 皇后崩殂的地方,不在翊坤宫,而在坤宁宫。 没有多想这些的时间,德珍连忙褪下钗环佩饰,换了一身素净的绵袍子,就携秋林向坤宁宫赶去。 一路上匆匆而行,不时能看见慌忙赶去的嫔妃,便与之结伴同去。等到坤宁宫正殿,已有许多嫔妃宫人赶到,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低声而悲戚的啜泣着。多因事突然,她们来不及准备丧服,皆是选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素面朝天的来了。 “各位小主,宫门外还等着,奴才先行告退。”领路太监引到正殿外,打了个千儿便小跑折回。 德珍看了一眼来回穿梭的宫人,手不觉的轻抚了下平坦的小腹,而后悄无声息的随众步入大殿。 皇后小产暴病一事众人皆知,却一直不知皇后病况究竟如何,今日乍闻皇后崩于坤宁宫不免震惊,纷纷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时下令六宫侧目的女子也已到了。 择了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德珍悄然跪下,秋林随跪一旁。 抬头看去,只见迎面的东暖阁漆红隔扇门大开,能清楚的看见里面跪着敬嫔等主位及几位皇子皇女,却看不见佟贵妃的身影。可这个时候,佟贵妃怎么还没到,实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心中疑惑,德珍不禁又细细再看,才东暖阁里间的隔扇门紧闭,门外跪着刘进忠等乾清宫掌事。见之不由思忖道:难道玄烨和佟贵妃正在这里间屋,单独在皇后遗体前举哀?但是这也不该,皇后的遗体怎会在东暖阁里间屋子,那里是帝后合卺之地,只在皇帝大婚的时候,方会使用此处。 刚想到这,脑中灵光一闪,德珍忽然记起了一个十多年前的传闻。 当年,皇后作为权臣鳌拜的义女,又是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女,入主中宫本已成定局。却不想太皇太后令满朝文武措手不及之下,抢先一步下了册立已逝的孝诚仁皇后为后的懿旨。因而,皇后才会屈居人下,以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妃入宫,直至半年前被册立为继后。 不及深想下去,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中,骤然响起了长长的通报声:“太皇太后到――”尾音未落,三驾凤辇相继停在坤宁宫大殿丹墀下,而走下凤辇的不只有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以及佟贵妃。 原来佟贵妃是去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了,才以至午时将到,方姗姗而来。 德珍如是想到,察觉太皇太后一行人已走入东暖阁,她又随众看去。 里面,太皇太后携着苏茉尔的手,步履蹒跚的走到里间门前,侧低目询问道:“皇帝在里面多久了?” 刘进忠不敢隐瞒,更不敢与太皇太后对视,他额头紧紧的抵着地面,颤声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自皇后未初二刻在此薨逝,至今已有大半个时辰了。” 太皇太后皱着眉,表情凝重,一言不。 东暖阁内外从太皇太后一来,俱是安静了下来,现在太皇太后又久久不说话,气氛渐渐压抑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偷窥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似一无所觉,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浓浓的哀伤,语含深切的惋惜说:“皇后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的便走了,就让皇帝多陪陪她吧……让他们夫妻两人单独待一阵。” 闻言,太皇太后身边的几人,面上皆露出悲伤之色,无一不是淌眼抹泪。 佟贵妃强忍下悲痛,隔开万嬷嬷的搀扶,上前搀着太皇太后,顺着话含泪轻语道:“皇上是个重感情的人,又和皇后十几年的夫妻情分,现在皇上只怕比谁的伤心难过,估计还要在里面待上一阵。不如让臣妾先搀扶您一旁坐着。”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正要举步在旁坐下,只听“嘎吱”一声,门扉打开。 只见三寸高的朱红门槛后,玄烨一身月白色缎绣彩云蓝龙袷龙袍,长身玉立着;那石青色绣龙云蝠领衬着一张清俊的面孔,不见喜忧,还是如常的神色温和,与少年老成的稳重仪度。 “皇帝。”太皇太后淡淡的轻唤,唇角恍惚含了一丝欣慰。 玄烨跨出门槛,佟贵妃忙让位退后一步,玄烨顺势搀扶起太皇太后,道:“孙儿待皇后有愧,只能最后再为皇后尽孙儿一点心意,倒叫皇祖母为孙儿担心了,实是孙儿做事莽撞,愧对皇祖母多年的教导。” 老人易伤怀落泪,太皇太后亦不例外,她眼中泛起一丝泪光,长长叹息道:“说到对皇后的愧疚,哀家比你来的……” 一语未完,只听一旁苏茉尔低劝了一句“太皇太后节哀”,太皇太后又抑下心中伤怀,伸手拍了拍玄烨扶在她臂上的手,语重心长道:“哀家知道你,皇帝不必妄自菲薄,也不要过于伤怀。皇后她早走,是这孩子福薄,罢了,多说无益……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吧。” 说话之间,玄烨已扶着太皇太后在暖阁的炕上坐下,又转而扶了皇太后坐下。 一应毕,玄烨看向佟贵妃,面色微微黯然,罢手道:“你带她们去见皇后最后一面吧。”说罢,漠然走出坤宁宫。 德珍直身抬头,目光相随,直至那道清瘦而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她依然没有收回目光,他也依然没有在跪地的人群中现她,只是目不斜视的走出了坤宁宫,亦走出了她的视线。 心中说不出的黯然,不知是因为殿内沉痛压抑的气氛,还是因为不能将她遇喜告诉玄烨。 “皇后”还抚着小腹凝望殿门,暖阁里忽然传出了佟贵妃哀恸的哭声。 不一时,暖阁里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有哀柔的女音哭喊“皇后”,有稚嫩的同音哭喊“皇额娘”,还有悲痛欲绝的声音哭喊“主子”……由里及外,坤宁宫中霎时沉浸在一片哀嚎的哭泣声中。 呛鼻的绢帕抹过眼睛,德珍亦哭,无声地泪如泉涌。 透过婆娑的泪水看去,她看见东暖阁的里间里,满目满目的大红绸幔,以及那没烧尽的龙凤烛…… 许是这满目的大红刺痛了眼睛,德珍低伏了下去,手又轻抚上了小腹,泪水顺颊而落:孩子,你也许来得并不是时候。 十月丁卯日,皇后崩于坤宁宫。 (ps:最近几章进展有些慢,下一章要加快滴。) ------------ 第六十九章 公之于众 第六十九章 公之于众 黄昏时分,坤宁宫正殿内已设几案灵堂,宫外进宫举哀的人渐渐多了,内务府也往各宫送去了丧衣。(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佟贵妃体恤众嫔妃跪地半日,滴水未见,特允众嫔妃各自回宫更衣,稍做歇息再来陪灵。 从午时前一直跪到现在,德珍已是疲惫不堪,得佟贵妃恩典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也不稳了起来。 “小主,您没事吧?”秋林眼疾手快的扶住德珍,眼中有惊吓的焦惶。 这样惊惶的语气,虽然声音并不大,在肃穆的灵堂里却仍显突兀,一下就引得周边之人的注意,见人是德珍主仆,皆上前以示关切。就连跪在另一端的玉玲,也闻声从外排众而来,扶住德珍,关切道:“德姐姐,您怎么了?今上午都见你召了太医请脉,看着是不好,还是让妹妹先扶你回去吧。” 如今德珍正是得宠,周边的嫔妃多愿与之交好,见玉玲冷不丁的挤开她们,又处处显示与德珍的亲昵,有好几人忍不住面露不虞,但到底都按捺了下去,只作未见。 这却正中德珍下怀,当下顺水推舟,由玉玲扶出了灵堂。 咬牙撑到永和宫外,敷衍了几句送走玉玲,德珍身子整个一软,无力的倚在秋林身上。 秋林吓得面色苍白,神色慌乱:“小主,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呀” 倚着秋林缓了会儿,德珍冷汗涔涔而下,气虚的摇头道:“没事,就是腿上没劲,先扶我回去再说。”德珍病得极是突然,秋林饶是性子稳重,也被惊得六神无主,一听吩咐忙依言而行。 初春时节,天时犹短,不过黄昏,天已擦黑。 永和宫中便早早掌了灯,廊檐下新挂的一溜儿白纸灯,在霭霭暮色中随风摇曳。 同顺斋外,得了文白杨嘱咐的小许子,在廊檐下眼巴巴的等望了多时,远远的看见秋林搀扶着德珍回来,顿时精神一振,向屋里欢喜大叫:“小主回来了”边叫边跑下廊檐去迎德珍,却见德珍一脸虚汗,再想起文白杨的话,惊得他不禁颤:“小主,您……” 德珍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仅瞥了小许子一眼,小许子立马机灵的噤声,只小心翼翼的扶着德珍回屋。 屋子里早没了上午走时的模样,新年才换的红色桌围椅披,全被颜色素净的取代,四下都透着一股萧索的味儿。不过相较屋内陈设的变化,小许子几人乍喜乍忧的变化更大,直至他们听文白杨再三确保德珍无事,才个个兴高采烈的忙着备温水吃食等物。 一时众相退下,西暖阁里也安静了。 德珍靠着临窗的大炕,半坐半卧,身上搭了件薄皮褥子。 文白杨一身官服立在炕尾,与炕头地上的一座楠木框葫芦式截灯,正面相对。 德珍手轻放在小腹上,不解的看着文白杨,道:“大人告诉我,怀胎不足三月尚是不稳,应该慎之有慎,为何要将此事告诉他们?” 文白杨肃手而立,道:“若是平常,德常在应在三月后,公众您有喜一事。但是此乃国丧期间,德常在要接连好几日陪灵,为防您过于疲乏落胎,或灵堂里人多杂乱与您不利。所以奴才以为,不如禀呈皇上,明着防范。” “明着防范?”顾忌重重,德珍不禁迟疑。 文白杨知道德珍顾忌颇多,一时难以决断,故而又道:“有喜的前三个月及最后一月,妇人最易疲乏,亦是最危险之时。就以今日而言,您跪了大半日,身体便不负重荷。而且您喜脉将不日将满三月,到时会有一些妇人遇喜之状,您想隐瞒众人怕是不易。” 确实不易玄烨今日便下令持服二十七日,后面又是接连好些日灵前举哀,以她今日不过大半日跪下来看,就知情形堪忧。更别说出现妇人遇喜症状后,她又如何瞒过众人耳目? 文白杨知他该说的已尽,其余全待德珍自做决断,便默然侍立不语。 德珍亦凝神静思,暖阁里愈的安静了。 小许子和秋林端了汤药进来,文白杨道:“奴才想到德常在许是要跪灵许久,身子可能累得吃不消,就一个时辰前抓了副性温的安胎药在此候着。德常在这会儿把药服了,睡上一觉,明早再服一道,身上的酸痛疲乏当可消除。”顿了顿,打了个千儿,告辞道:“时辰不早了,奴才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德珍感动文白杨的用心,猜到她可能陪灵不适,就主动在同顺斋等候。可心中尽管感激不尽,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又想到宫中有宫禁,文白杨确实不能久留,她只默默记下今日恩情,便命小许子送文白杨离开。 小许子复命回来的时候,德珍刚由秋林伺候着服下安胎药。 汤药里似乎加了糖浆,没有想象中的苦涩,甚至带了丝丝的微甜,德珍不由再次感念文白杨,也不由低头看着掌下的小腹,唇边掀起一丝恬谧的笑意。正兀自沉浸在对腹中胎儿的期盼中,不知小许子他们四人何时齐聚,一起跪下向她道喜。 德珍含笑抬头,见四人眼中盈着泪光,不禁失笑摇头:“你们一天到晚盼着我有喜,如今成真,怎还哭了。”说完又让他们起来。 小许子抹泪站起,抽搭着说:“小主有了小皇子,奴才们这是喜极而泣” 德珍轻声一笑,道:“才两个多月大,哪里知道是皇子还是格格?” 小许子满嘴的喜话:“小主福厚之人,腹中一定是位小皇子。再以皇上对您的宠爱,奴才想皇上一旦知道小主有喜了,必然是要晋小主的位,到时说不定还能让小主的额娘还能进宫省安呢”宫中有例,凡内廷等位遇娠,不仅每日食用照常额加半,有生母者,还许进内照看。不过话虽如此,但若是遇娠嫔妃不受宠,生母仍然不能进宫探慰,这一切看得还是圣心何为。 念及玄烨,德珍不由想起在坤宁宫所见。 帝后大婚的合卺房,满室带喜的红绸,洞房花烛夜的红烛。 如此明显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的? 世人皆知,玄烨与元配皇后鹣鲽情深,才会亲自抚养元配皇后难产生下的嫡子,并不顾太皇太后及满朝文武的反对,执意以汉人的嫡长子继承制为由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立为皇太子。可今日,玄烨为皇后所做的,是不是证明了他对皇后也情思甚笃?还有半个月前,玄烨神色开怀的拥着荣嫔母女离开,这是否也说明了荣嫔之于他是不同的? 德珍屏住心神,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只轻抚小腹,默默道:孩子,额娘会让你得到你皇阿玛的钟爱。 小许子不知德珍心绪起伏,他只忽记起了一事,重重的拍了一下额头,哎哟一声道:“小主,您现在身子金贵着,可不能再去陪灵了奴才得将您有喜的事,赶紧呈报给皇上才是”他性子急躁,说着就要跑了出去。 德珍敛回心神,叫住小许子道:“皇上正为皇后伤心,不宜打扰。如今宫中大小事务,都由佟贵妃操持,你去回禀佟贵妃就是。”语气一重,强调道:“记住,我有喜的事,你要第一个告诉佟贵妃。” 小许子闻言疑惑,却也守着奴才本分,只领命而去。 目送小许子离开,德珍转头望向窗外,白纸灯笼照如白昼,檐角的雪水缓慢滴落,似那龙凤红烛的烛蜡一般,也似女子晶莹剔透的泪水一般。 大半个时辰后,小许子回来了,一如德珍意料之中的回来了。 佟贵妃一人操持皇后丧礼,分身乏术,自是不能前来同顺斋探她。但却命承乾宫大总管张志高,送来了许多金银绸缎及名贵药材,以示对她的重视与嘉奖。这份厚重的赏赐,对于一个年例不足百两的常在而言,显然是弥足珍贵的。 德珍感恩戴德,极客气的向张志高言表了一番对佟贵妃的感激。 张志高笑眯了眼睛,乐呵呵道:“德小主别愧疚了,主子可千叮万嘱了,要小主您安心养胎,其余的事主子会为您安排的。”宽慰数语,方才带着随行的太监告辞离开。 见着满厅堂的赏赐,小许子几人欢喜不已,德珍此时却药劲泛上,又因今日该做的事已毕,精神一放松,人却是疲困。便只从一堆赏赐中,随意赏了四人各自一小锭银子,由着秋林服侍睡下。 一觉睡得极沉,直至次日辰末才醒,却是一个上午过半。 这半个上午的时间,各宫嫔妃已知德珍有喜,但在佟贵妃一句“需要静养”的话下,并没有人登门道贺,也有人持观望状而没有前来,毕竟时下正是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喜庆之事。 接下来几日,众人又见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并未有赏赐物下来,玄烨也没有亲临同顺斋,不由想起皇后是因小产郁郁而终,德珍曾与宫中传言皇后小产一事有牵连,便也渐渐歇下躁动的心思,只静观其变。 如此之下,在王公大臣、嫔妃命妇日日为皇后举哀的时候,德珍只无声息的待在同顺斋,看着檐角雪水一滴一滴的滴尽,亦是静静等待。 ———— ps:咕~~(╯﹏╰)b,果真慢热,想将情节写快,可是好像没怎么写就满了三千字,情节仍是不快。擦汗,潜下。(又想起一句,前两章再加深康熙的形象,因为听到说康熙感觉有些模糊。不知最近看着,对康熙形象有些印象没。) ------------ 第七十章 恢复如常 第七十章 恢复如常 静候的日子,一过便是半月有余。 德珍渐渐有了遇娠的症状,但这些即使在意料中的事,仍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感到彷徨与迷茫。不知是从哪日起,她不止开始孕吐,脸上有了淡淡的斑点,肚脐上也长出一条黑褐色的线。 可文白杨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昭示了腹中小生命正在慢慢长大。 不知是否因文白杨的话起了作用,仰或是她自己接受了身上的变化,在经过数日夜不能寐的惶惶不安,她终是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自若,正视着腹中小生命带予她的改变,以及教会她的为母之责。 而春日,也终在此中迟迟的来了,伴着一场清明时雨而至。 这一场雨,淅淅沥沥了两个日夜,至第三日天明时才见停。德珍这两日让滴答的雨声,吵得夜里不安生,一直也睡得不宁贴,今儿早上少了雨声,一时睡得过久了,到了快午时才醒。 寝房里,秋林刚给她梳了头,喜儿挑了帘子进来,福了个身方道:“小主,张总管求见。” 相当于被禁足于同顺斋里,这个时候除了承乾宫的大总管张志高会来,不作第二人选。德珍心念一至,一面携了秋林的手步出寝房,一面让了喜儿请张志高到西暖阁说话。 德珍凭窗而坐,张志高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托覆绫缎漆盘的小太监,还有随行的福英。乍一见到福英,德珍喜上眉梢,张志高看在眼里,似若未见的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张志高,请德小主金安。” 德珍敛下见福英的喜悦,让了张志高起身,又略寒暄了几句,便和颜问道:“今儿劳公公特意走一趟,不知是有何事?” 张志高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上前,从旁笑着道:“主子说妇人怀胎胃口不济,今儿御膳房做了些时令菜,主子看着挺可口的,便让给德小主送来,好为您添两道膳食。” 德珍听着心中起疑,这些日子,佟贵妃时不时就会送了衣食等物来,却都是让一般的宫人送来,今儿怎么让了张志高来送? 疑惑方起,还不及一思,张志高已又叙道:“主子这些日子又要操持宫务,又要理大行皇后的丧事,忙得不可开交,显些累得病倒。这做主子都这样了,奴才哪能偷懒不是?便没来向德小主请安,好不容易等待今上午行了初祭,大家都除服了,奴才也得闲,这才巴巴来给德小主请安。可挑得这两样时令菜,也不知和您如今的喜好不?”末了,一个眼神递去,两小太监忙揭开覆着膳食的绫缎。 德珍未注意两道膳食,只听得“初祭”“除服”两处,讶然道:“今十五了?” 张志高笑容一丝未变,道:“正是十五了,再过三日,就是万寿节了。” 闻言,德珍抚在小腹上的手不知觉一紧,心中微微一沉:不过二十来日的清闲,竟让她忘了宫中时月,一味沉浸在有喜的心境中。 一念至此,德珍心生警惕,面上依然神色自若,笑道:“是我糊涂,让公公见笑了。”话锋一转,“这些日子,多亏了娘娘照拂,现在听闻娘娘身子似有些不适,明日不去给娘娘请安,实难心安。” 张志高一听,笑容不觉一深,道:“奴才听说,妇人有娠时,多走走才对身子有益。正好承乾宫和永和宫就隔了一条宫巷,您这样走动一下,是再好不过了。再说,主子可是时常念着德小主,您明日去,主子准是高兴。” 果然,今日张志高是来告诉她,一切应该恢复如常了。 如此,玄烨可是该来看望她了?看望他们俩的孩子了? 张志高还在身边,德珍不敢让自己深想下去,仅一念回过心神,正要与之说话,忽听门口有人接口说道:“这话不错,你应该多走走再说你本是从承乾宫出来的,去那边走动也便宜。”这声音清朗紧劲,语气沉凝含威,是为众人所熟悉,可却是这般的突如其来,让屋子里的人皆是一怔,随即忙不迭叩跪地。 “皇上万福”众人齐呼,声音犹有慌乱。 门帘在请安声中挑起,刘进忠等七八名乾清宫宫人,如众星捧月的拥着玄烨走进。 德珍忙从起身接驾,在起身的一刹,她抬眸往门口看去:他似乎瘦了,身上那袭石青色五爪金龙长袍,将他显得更加清瘦,可精神却是极好,依旧是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仅一眼而已,德珍旋即垂眸,手心在小腹上一抚:孩子,你看见了么?这就是你的皇阿玛。 一念想毕,德珍定了定心神,向玄烨屈膝一福:“臣妾给皇上请安”不及福身下去,手肘骤然一紧,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一贯的温和而醇厚:“都有身子的人了,礼就免了吧。”说着手一松,略略一挥:“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闻声而起,秋林赶紧低头上前,从旁搀扶德珍。 玄烨走到炕旁坐下,并没有理会立在一旁的德珍,先看向张志高问道:“你说佟妃显些病倒,这是怎么回事?” 张志高束手侍立着,面上一派恭,心中却正是急慌着,也不知玄烨在外面立了多久,听了多少话去,他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越是着急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斟酌着答道:“回皇上的话,主子这月初病到了,但恐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上担心,就暗中请了太医来看,说是积累导致有些气虚等症。后来服了两剂药,过几日好转了,便这样过去了。” 听罢,玄烨不置一词,抬头瞧了刘进忠一眼,刘进忠连忙跪下去,道:“奴才该死,是奴才一时疏忽,忘了将佟主子召太医看诊的事禀告皇上。”宫中无论嫔妃,还是宫人,只要有请太医看诊,一律将在御药房记档。 “忘了?”玄烨神色淡淡的,复念一声。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听到刘进忠的耳里,却是一声轰隆骤响,惊得他连全身冷汗直冒,心里更是懊悔不迭。 自他升任乾清宫大总管一值,就得了要留心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佟贵妃、荣嫔她们五人看诊情况的旨意,一有什么患病便要及时回禀。可这次佟贵妃是本月初患得的病,偏生那日御药房回他的时候,又正遇吴三桂正式称帝建国的消息传回京,玄烨龙心不悦,随便一个不顺心就杖责了敬事房的总管,他哪还敢回禀?再则佟贵妃又故意隐瞒,他存侥幸想着玄烨不会得知,可没想到…… “奴才该死”回想当日隐瞒之事,刘进忠心中骇然,再不敢辩驳一句,额头只死死的磕在地上。 (ps:卡了,今天级卡了,写得好慢,还拖了这么晚上传,欲哭无泪。先2k了。明日写4k一章。)(话说,是不是觉得文文好平淡,人物形象模糊,才看的没有感觉。昨天在书友群里,有人给俺说,一听真有这种感觉。) ------------ 第七十一章 不得不防 第七十一章不得不防 刘进忠头“咚”地一声磕下,周边的空气刹那间凝结,气氛压抑。 所有人都感觉出情形不妙,却不敢露出任何异样神色,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一下。 这样的情景,让德珍想起安嫔落水的那一晚,玄烨仅仅一句话便决定了安嫔身边一众宫人的生死,也让她头一次见识到他温和以外的面貌。可是今天,刘进忠只是一时疏漏而已,玄烨就真要为没及时得到佟贵妃的事,而处置了在身边当差多年的近侍? 一念转至此,德珍莫名的希望刘进忠不会有事,意随心动,便忍不住悄然抬眸,偷偷打量玄烨,但见他神色平和,却是看不出有什么喜怒。却只在这时,玄烨忽然掀眸看她,再低头已是来不及,只能朝他一笑,笑容尽量坦然。 玄烨微微一怔,黑幽清冽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目光瞬即掠过德珍平坦的小腹,复又瞧向刘进忠,声音一如往昔的温和,却透着淡淡的冷漠:“别说不吉利的话,免得冲撞了德常在,就起来吧,自己回宫领三十杖,和梁九功把差事调了。” 刘进忠跪在那,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被发往慎行司。却万万想不到玄烨会如此处置,震惊之下只觉上苍保佑,连忙磕头如捣蒜:“谢皇上开恩”宫中杖刑例有两处:一是各宫各处之官杖责,二是慎行司的责打。前者虽是刑法严酷,却尚属惩戒;后者却是九死一生,往往能丢去半条命。 玄烨不耐刘进忠一副涕零的样子,手一挥,道:“下去。” 刘进忠唯恐再惹玄烨不快,连忙应“喳”了一声,赶紧躬身退下。 人一走,玄烨一转目,瞥见小太监捧在手里的两道时令菜,一道是柳芽拌豆腐,一道是香春芽拌面筋,都是三月的时令菜,尤其是柳芽,正是最当季的膳食佳品,此时食来实为雅事;又见两道膳食皆青白相间,色泽煞是清晰,见之不觉引人食欲大动。 玄烨本是极讲究精细的人,见佟贵妃选这两道膳食送来,便知她是将德珍有喜的事记在心上,不由对张志高吩咐道:“春食柳芽,于人有益。这也倒了摆膳的时候,你回去交代膳房也上一道有柳芽、柳叶的膳食,让佟贵妃也……”没说完,“唔”了一声说:“她素不喜食凉菜,你就说是朕赏赐的。” 张志高心中为自家主子高兴,再想到回宫复命时会讨得喜,不觉一喜,面上却依旧一派恭敬应“喳”。 玄烨“恩”了一声,道:“那退下吧。” 张志高领话,示意两小太监留下膳食,欲要带着他们离开时,一想玄烨该是要留在这用膳,福英留下未免不妥,一个眼神向福英使去,福英自是会意跟着张志高一同退下。 一行四人行至门口,外面小许子伺候着一个清瘦的四十来岁太监奉茶而入,这太监正是清茶房总管孙国安。 德珍见孙国安手里端了茶,下意识的拂开秋林的搀扶,如以往一样上前接过茶盘,亲手奉与玄烨。却待捧了茶盘转身走时,见玄烨目光直直凝视,蓦然想起今日梳妆时,镜中女子肤色微有暗黄,不知觉低低的垂下头,略有不自在的侧身递上茶。 察觉德珍躲避他目光的举动,玄烨不由微微一笑,神色比起方才已渐融暖意,道:“你如今有娠,奉茶的事怎还抢着做?和朕一同坐着吧。”说时捧过茶盏在手。 孙国安暂代刘进忠之职,躬身问道:“皇上,午初三刻了,可是要在德小主这用膳,奴才让去准备。” 玄烨正要揭茶盏的手一停,点头吩咐道:“今儿除服了,也别尽备些素食,有佟贵妃送来的这两道就可,其余的还是按着益于有娠妇人的准备。”孙国安得命退下,玄烨复又低头揭开茶盖,明红的汤面上白雾袅袅,茶香四溢。 德珍却犹闻一股似鱼腥的味儿传来,心中顿泛恶心,忙用帕子捂了嘴,整个身子背向炕几,干呕了起来。玄烨茶水还未沾唇,不妨德珍反应如此之大,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合了茶盏,往几上一撂,道:“撤下” 屋中众人一阵忙碌,又是撤茶盏,又是捧痰盂、漱口等物。 德珍伏在炕沿边干呕的厉害,没注意到屋中渐渐安静下来,只见一只装有清水的茶杯递来,她顺手接过漱了口,又递回再接过面巾,一边轻拭着唇一边抬起头,竟见屋中不知何时众人尽退,只剩玄烨手拿一只茶杯立在她身旁。 一看之下惊诧不小,德珍忙扔了手中面巾,起身福下:“劳烦皇上,臣妾……”话犹未完,只听一个沉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瞬间阻止了她欠身的动作:“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可怨朕一直没来看你?” 玄烨看着德珍,目光落在她颈脖处的细微斑点,这与他印象中一身白皙温腻的肌肤已有不同;而眼前这个一如既往安静的女子,也与自己一贯的想法不同。这让他思绪不禁有霎时的一个晃神:她原不过一介宫人,自己会出乎意料外的一直宠幸了她半年,是为何由? 这晃神自问的一瞬间,玄烨唯一想起的是,德珍这半年来不论如何得宠总是恪守着本分,而如今她已身怀皇嗣,还会一如往昔么?如此一想,玄烨不假思索的便问出这一句。却待话一脱口,才惊觉过来,心下微微不快,又无法收回此话,他索性也不再言,只一言不发的注视德珍,神色温和。 德珍不知玄烨心思,只听得他这一句平叙一句问话,心中顿时酸涩不已,眼中也不禁涌起泪意,更似有一腔的话要说,到头来却只是默默低头,再次福身而下:“臣妾不敢。” 不敢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亦是平日听得最多的一句,玄烨却听得眼中沉色一散,面上温和的神色已成温柔。他略弯腰一扶,顺势携起德珍的手,走到炕上坐下,那柔荑握在手心里,只觉温软滑腻,心神不禁一驰,只简单解释道:“你喜脉不足三月,朕那时正着丧服,恐有冲撞。”说着,手忽然抚向德珍的小腹,揭过方才一番谈话,转而换了话题道:“方才你让你害喜的这般厉害,准是一个调皮小子” 这样家常的对话,如此简单而温暖的情景,他们犹如世上普通的夫妻,一起期待着未出世的孩子到来。德珍情不自禁的轻抚上小腹,脸上漾起满满笑意,笑语轻快道:“万一是个女儿,被皇上说是调皮,岂不伤心去了。” 玄烨抬头看向德珍,目光深幽,笑容依旧:“不想要个皇子么?”声音醇厚温润,仿佛春风拂过心田,只觉倍感呵护。 德珍没看玄烨,只温柔含笑的看着小腹,手轻轻地抚着道:“得知有喜之前,臣妾也想着皇子好些。可有了它以后,倒觉得是儿是女一样。”抬眸一笑,笑意盈盈,“都是臣妾的孩子。” 玄烨目光似有一怔,随即嘴角上扬,含笑道:“朕皇子不多,当然是盼着是个皇子。”话一转,看向德珍眼睛,叙又道:“若是一个皇子,朕就算你大功一件,封你为贵人” 封她为贵人? 德珍听得心中一跳,但见玄烨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清晰映出她的身影,她强压下心中悸动,低头掩嘴而笑,片刻方掀眸看他,道:“皇上原来这般重男轻女,臣妾今儿可算是见到了”除了圣宠,嫔妃分位便是宫中另一个立足之本。以她今日之宠,他日若诞下一男半女,升位倒是合情合理。可若回答肯定,不免有急功近利之嫌;然若婉拒作答,未免显得不实,毕竟宫中女子无不期盼晋位。如此,那她只有两者皆不做了回答。 一句笑语完,德珍不着痕迹的留心玄烨的神色,见他神色未有变化,似是方才之言不过玩笑,心中安然之时,却不由有些失望。 只在这个当头儿,孙国安领着宫人鱼贯而入,却是要开始摆桌。 见状,德珍这才忆起玄烨要摆膳同顺斋,忙从炕上起身,请了孙国安暂时退下,向玄烨深深俯下:“皇上,这些日子来,佟贵妃对臣妾多有照拂,甚至免了臣妾为大行皇后服丧一事,臣妾甚是安然。可佟贵妃为了皇上日夜操劳,还积累成疾,臣妾不能只顾自己霸着皇上,所以请……”终是说不出让玄烨去陪她人的话,只咬唇难言。 一番话渐次的没了声息,屋子里静悄悄的,却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玄烨沉默半晌,眼里有几许轻慢,“哦”了一声淡淡道:“你倒是贤惠大度,不错。”语气轻浅,听不出喜怒。 先前才目睹了玄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便将刘进忠杖责三十,且免了大总管一职。德珍此时一听他又是这样的语气,心里有些惴惴的;又想到玄烨自幼亲生父母早亡,年仅八岁就登基为帝,不过少年之龄就除去权臣夺回政权,必是一个极有城府在胸的人,她怎么只见玄烨待她温柔,就忘记玄烨是一位已有作为的君王 如此一想,德珍愈发觉得玄烨心有不悦,正不由惶然间,却见玄烨突然站起身,笑道:“你说得也是,朕去承乾宫看看。” 德珍愕然抬头,见玄烨面带微笑对她说,她却只觉看来的目光透着冷凝,心中急剧一紧,有一拉玄烨的衣袖急于解释的冲动,但手在空中又生生忍住,垂首低声道:“皇上,此并不臣妾所愿,只是臣妾身……”生性使然,即使有惹圣心不悦之势,她依然说不出情绻之言。 她一语未了,玄烨却忽而轻笑一声,摇头道:“你挂记着佟贵妃,这是你温良之处,无须惶恐。好了,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罢,玄烨大步流星的离开。 望着玄烨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德珍双膝一软,双手忙撑住炕几稳住身子。 须臾,小许子急急忙忙撩帘而入,惊慌不解道:“小主,皇上他怎么走了。”话音未落,见德珍似无力的撑在几上,他吓得满头大汗,忙上前扶住德珍,迭声问道:“小主,您怎么了?” 德珍任小许子扶到炕旁坐下,看着屋正中的圆桌上佟贵妃赏赐的那两道膳食,直接道:“将这两道菜撤下。” “小主?”小许子纳罕抬头。 德珍抚着小腹,垂目道:“以目前来看,佟贵妃虽不可能害我,但就算只是可能,我也不得不防。” ―――― (ps:3500多,虽差些4k,但感觉断在这里合适,呃,呃,呃……) [] ------------ 第七十二章 荣华之时(上) 第七十二章 荣华之时(上) 次日,便要给佟贵妃请安。(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同顺斋外,有曙更声传来时,德珍已起。秋林伏侍她以温水净了面,青盐漱了口,才更衣梳妆。见秋林要为她面上扑粉,摇头道:“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说时正目视着水银妆镜中的自己,能看见鼻翼两侧有些许暗黄的斑点。 宫中女子无一不以最好的妆容示人,秋林稍有不解,但见德珍神色从容,心念随之一转,已是福身应道:“奴婢知道了。”直起身,请示道:“快辰初了,西暖阁已摆了桌,奴婢扶小主过去用膳?” 见秋林如此,德珍不由微微一笑,却只笑不语,任秋林扶着步出寝房。 用过朝膳,差一刻才到辰初,去承乾宫的时辰正好。 待乘步辇到承乾宫时,宫门外却已停了好几乘步辇。 德珍见了,不觉意外,但转念一想,这是太皇太后下旨佟贵妃独摄六宫后,众嫔妃第一次到承乾宫请安,自是来得早些。略一想明,念头随即一丢,携了小许子手,带上秋林随侍,徒步走入承乾宫。 绕过影壁,刚踏进院子里,就有宫人连忙迎了上来,一脸谄媚的笑道:“奴才给德常在请安可要奴才给您引路?”德珍本在承乾宫当差,以前每日必给佟贵妃请安,对这里自然极是熟悉,哪里需要他们引路?心中这样想着,仍在一应请安的人中随意点了一个,由着这人引路去承乾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还未走近,远远的已能听见正殿里语笑喧阗,极是热闹,而这种热闹是承乾殿从未有过的,一个晃神,德珍只觉眼前的场景似曾相似,仿若去年第一次到坤宁宫请安的那幕。 心念间,不觉行至承乾殿丹墀外,侍立在此的宫人早已一个转身进殿通报,一个挑帘伺候着德珍进去:“德常在,小心门槛。” 德珍定了定心神,施施然步入殿中,及至佟贵妃面前,行礼如仪:“嫔妾恭请娘娘金安。” 佟贵妃一人端坐在地台宝座上,唇角犹自噙着一缕柔和的笑容,气度沉静温和。见德珍恭敬行礼,立马笑容可掬道:“快起吧你如今身子最是矜贵,这些虚礼免了便是。” 这话确然,德珍身怀皇嗣,身子自然矜贵,这一点无可厚非。 德珍言谢起身,在众人各有含意的目光中,走至她位次的椅上坐下。 佟贵妃见德珍椅下并无坐褥,即又吩咐宫人拿了坐褥垫上,待德珍重又坐下,方吟吟含笑道:“你怀胎还不足三月,要格外的小心才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在座众嫔妃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见佟贵妃如此厚待德珍,心里难免不会滋生出一些想法。但一想到德珍有喜,又圣眷正隆,极有可能母凭子贵,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大多敛下心中思绪,向德珍露出友善的目光。 然而有人释出善意,自也有人争锋相对。 只见惠嫔眼角一扬,睨眼看向德珍,莺莺沥沥的笑道:“是要格外小心才行这妇人本就怀胎不易,尤其怀得还是皇嗣,可不是人人都有那个福气能怀得住,就怕有些人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承受不住过多的福气”语气陡然一沉,冷意森然。 这样意有所指的话,又如此直白的语气,听得殿中众人脸色微变。 佟贵妃亦敛了笑容,目含轻斥的看向惠嫔,却不及出言,惠嫔话锋已是一转:“不过德常在就不同了,一看就知是那有福气的人。不但有贵妃娘娘的照拂,还有皇上的厚爱不是?” 佟贵妃轻启双唇,浅浅笑意自唇间漫开,含了一丝玩笑问惠嫔,道:“惠妹妹这样说,是觉得本宫待妹妹不好了?” 惠嫔迎上佟贵妃的目光,正色道:“当然不是。贵妃娘娘仁善,待宫中众姐妹向来是好,而且不但如此,就是对身边的那些奴才也是极好。”眼锋掠过低眉顺眼坐在位上的德珍,忽然话话一边,已另起话头道:“不过臣妾以为,奴才就是奴才,对他们再好,也不知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毕竟那白眼狼喂不家,说不定哪日被反咬一口就不好了。”轻笑一声,问,“娘娘,您觉臣妾说得可是?” 话语一落,气氛顿时如胶凝住:惠嫔这话,不单是说德珍虽身怀皇嗣却依旧是一介奴才,更是对佟贵妃的挑衅 一殿众人震惊之下,不禁纷纷向佟贵妃窥去。 德珍却犹自低低垂眸,掩下一目的情绪翻涌。 佟贵妃面色如常,目光居高临下的一一掠过众人,从暗自摇头的荣嫔,至担忧看着她的敬嫔……再至看似怯弱的德珍……最后终落在一脸笑容对着她的惠嫔,温和沉静的眸子略略一狭,并未开口,似在颦眉思索惠嫔的话一般。 这时候,众人等待佟贵妃反映的时候,殿外有宫人上前通报:宜嫔及郭贵人到了。 佟贵妃深深陷在手心里的指甲一松,舒眉一笑,声音清越:“宜嫔两姐妹来了”一语毕,转眸看着惠嫔,温言道:“你和宜嫔妹妹性子有几分相似,都有些急躁,缓缓性子,耐心看清楚,自然能选出得用的宫人在惠妹妹身边当差,便也无所谓是与不是了。” 说话中,宜嫔姊妹二人已走进殿中,佟贵妃不再理会惠嫔,和颜悦色的对宜嫔姊妹寒暄。众人见状,也三三两两的闲话起,一时气氛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仿佛适才的一幕从不曾出现过。 这随后,宫中嫔妃66续续的来了,不免又是一阵说笑。但碍于现在仍是大行皇后的新丧期,不宜聚会一类,故而相聚省安一时,佟贵妃一句“跪安吧”,众嫔妃也就相继告辞离开。 临至德珍也要离开时,佟贵妃却命人留下德珍。 待大殿里已无嫔妃在场,德珍携着小许子的手,走至佟贵妃面前屈膝一礼,恭敬道:“娘娘可有事要吩咐臣妾?” 佟贵妃从宝座上起身,走下地台,一把扶起德珍:“都说免了的礼,别再行礼了” 德珍听而不语,佟贵妃又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听说你有喜了,很是高兴了一番,不过毕竟还在国丧中,也不好明着表现出来。一会儿,你就和本宫一道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个安” 这是好事,德珍立刻一副欣喜而又感激的样子,连忙应是。 佟贵妃满意一笑,想起昨日的事情,不禁越满意的笑看了德珍一眼,方才放开德珍的手,命张志高摆驾慈宁宫。 (ps:明日双更。) ------------ 第七十三章 荣华之时(下) 第七十三章 荣华之时(下) 德珍随佟贵妃乘步辇来到慈宁宫,早有大总管秦福禄迎出大殿丹墀,打了个千儿请安,将两人迎进西暖阁,又命宫人上了茶点,才扯着公鸭嗓儿说:“佟主子娘娘、德小主稍等片刻,太后和淑惠太妃正陪着主子在庭院里弄花草。不过奴才已命人去通报,想来要不了一会就过来。” 佟贵妃对慈宁宫的人素来客气,她笑道:“本宫和德常在两小辈来拜见,倒叨扰三位长辈,委实说不过去,叫秦公公笑话了。” 秦福禄掀起松垮的眼皮瞧了德珍一眼,笑得满脸皱纹绽开:“哪里叨扰主子这些日子伤心过度,一直怏怏的没精神,就说起德小主有喜的时候,能有几分精神,一会而她老人家见了准是高兴着呢”德珍见话说到自己,仍然低头不语的坐在那,因她十分的清楚,即使现在有了喜,在这里她依旧没有话语权。 佟贵妃和秦福禄又说了几句,有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进来,请了安道:“太皇太后回来了。” 佟贵妃赶紧把手中茶盏往一旁的桌上搁,快步到门口迎接。 德珍更是不敢耽搁片刻,亦步亦趋的跟上,站在佟贵妃身后迎驾。 太皇太后由苏茉尔和一个宫女搀扶着颤巍巍的进西暖阁坐下,跟着进来的皇太后与之对几而坐,淑惠太妃陪坐在皇太后下。佟贵妃请了安,又在淑惠太妃的下坐下,德珍却是依礼侍立在佟贵妃身侧。 太皇太后细细的端量着德珍,道:“你身子还不到行动不便的时候,却正是头三个月,还当注意些,就安生坐着吧。”一边的宫人听到这话,忙搬了椅子在佟贵妃下,秦福禄又细心的垫了坐褥在上面。 德珍恭敬谢恩,侧着身子坐下。 太皇太后看着,没有立即说话,又继续端量了会,见德珍大许因国丧期,不仅衣饰简朴,还是素面朝天,并没有因脸上生了斑点而遮盖,眉宇间也没有被冷落了半月的幽怨以及身怀皇嗣沾沾自喜,不觉多添了些满意,倒微有关切的问起:“你开始害喜没?可有厉害?” 德珍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大约十三四天前开始害喜,不过有太医开的两剂汤药,便也不怎么厉害。(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又问:“饮食可贯?添伺候的人手没?” 德珍一一答道:“贵妃娘娘在得知奴才有喜,立马就单独给奴才开了一个小厨房,又让内务府选了四个伺候的人来。所以奴才生活上的一切,都是极便宜的。” 太皇太后听了,对佟贵妃笑道:“难为你操持宫中的大小事务,还能分出心思照拂其他。” 佟贵妃在旁笑道:“德常在身怀皇嗣,这可是大功一件,臣妾对德常在多关注些,也是应该的。”说着,不禁语气玩笑道:“再说德常在怀得可是皇祖母的宝贝曾孙儿,臣妾能不多照拂些?” 人老了,多喜欢儿孙满堂。太皇太后这一听“曾孙儿”三字,顿时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和蔼可亲的笑对向德珍,忽然一问:“对了,你住的地方可挖了‘喜坑’?” 在宫中,历来便有在有喜嫔妃住所挖“喜坑”一例,以讨快生子的吉祥寓意。 太皇太后这一问,众人都听出了她对德珍腹中胎儿的期待。 德珍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看来太皇太后没有为去年牵涉入皇后小产一事不待见她,以至连她腹中的孩子也同样不喜。一念转过,德珍敛了神正要答话,耳边已响起佟贵妃的笑声:“臣妾真是经不住夸,皇祖母您刚夸了臣妾一句细心,臣妾就疏忽了这一事”这话说是疏忽,却半分没有疏忽之意,正是佟贵妃为避大行皇后初丧期故意延误。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太后,却顺着佟贵妃的话,终是开口笑道:“你这回疏忽的好,正好给哀家了机会,为哀家未出世皇孙添一份心。说着,慈眉善目的对德珍温言说,“等明儿哀家让挑个黄道吉日,再派人去你住的地方挖‘喜坑’。” 这样的蔼然可亲,满目欢喜,全然不见去年那一晚的厌恶。德珍受宠若惊的起身,连忙福身谢恩:“奴才,谢太后恩慈。” 皇太后看了满意一笑,命身边的嬷嬷扶德珍坐下, 如此一番以示恩典,炕几上的自鸣钟沙沙的响起了,太皇太后瞥了一眼,佟贵妃随即言笑告辞。太皇太后应允,又吩咐秦福禄道:“谷雨时节,雨水多,地上几乎日日是湿的,容易滑倒。唔,去给德常在备一乘步辇,在她孕期代步用。” 秦福禄躬着身,面露迟疑:“这……德小主来时好像就是乘了步辇样的。” 德珍忙起身解释道:“昨日快黄昏的时候,皇上已命人赏赐了奴才一乘步辇,所以……”声音轻颤,露出几分忐忑。 太皇太后用一双平静深远的眼睛盯视德珍半晌,几不可闻的“恩”了一声,说:“皇帝对宫中女眷向来便是仔细,但像这般上心的,宫中也没有几个,还都是在皇帝身边伏侍多年的。晋封你至今也不过半年,能对你有这份心思,你当对得起这份天恩,铭记嫔妃的本分。” 昨日晚间,玄烨人虽没来,却赏赐了一乘给她代步的步辇,她犹感玄烨对她及孩子的重视,心中自是欣喜。可现在竟觉玄烨予她的关怀,仿若芒刺在身,再也找不到半分喜色。 不敢再想下去,德珍强压下这份怪异之感,恭恭敬敬道:“奴才谨记太皇太后教导。” 太皇太后阖眼倚上背后的大迎枕,罢手道:“哀家乏了,你们先跪安吧。” 闻言,皇太后、淑惠太妃、佟贵妃、德珍四人齐齐告辞,各自散去回宫。 苏茉尔挥手摒退暖阁里的一众宫人,劝道:“您这些日子为皇后的早逝伤心,切勿再多费心神了,忘了太医的嘱咐。” 太皇太后沉默了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透出几分微凉之意:“后宫要得是百花齐放,而不是一枝独秀。”霍然睁眼,闪过一轮寒芒,“哀家决不允许出现第二个董鄂氏,任何一丝可能也不允许” 苏茉尔想起顺治十七年,先帝为了孝献皇后董鄂氏早逝心灰意冷而去,伤透了太皇太后的心,不由沉默多时,方低低说道:“主子宽心,皇上英明,不会辜负您的期许。再说皇上最挂心的那位,已去四年,他尚且只做到此,又何况他人。” 太皇太后不语,苏茉尔亦不语,暖阁里沉静似水,只有一旁的自鸣钟滴滴答答的转动…… 宫中,从来都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地方,更是一个见风使舵最快的地方。 德珍从慈宁宫回宫不过一个中午的时间,宫中几乎人人都知太皇太后对德珍多有关切,皇太后更亲自命人准备在同顺斋挖“喜坑”以讨生子吉意。当下,众嫔妃恭贺德珍有喜的贺礼便纷纷而至,就连惠嫔、宜嫔二人也打人送来了颇为丰厚的贺礼,更不提一些带礼登门拜访者。 一时间,同顺斋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直至下午向晚,德珍才应付了最后离开的一名嫔妃,疲乏的在西暖阁里凭窗而倚。 小许子撩帘而入,打了个千儿,禀道:“送来的一应吃喝用度,奴才全都让收捡起来了,也叮嘱了红玉她们不可拿出使用。”说完见德珍满意颔,又请示道:“小主,快酉正了,您可是要用膳?” 孕妇饿得快,德珍又应酬了一下午,确实有些腹饿,遂点头允了。 等用过膳,天色已经全黑了,一轮明月升上夜空,透过同顺斋外稀疏的树影,将银白的月色清辉洒落下来。 德珍委实困顿不行,简单洗漱了便宽衣就寝,可当在榻上闭眼躺了一阵,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睁眼,朝屏风外唤了一声“秋林”,想让秋林入内陪着说话解闷,然而一声过后,绕屏风而入的不是秋林,竟是玄烨 德珍微微一惊,忙要下榻请安,不及踏上平底棉鞋,玄烨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她的双肩让又躺了下去,笑道:“行了,别起身行礼了,也别说什么接驾来迟的话。” 德珍见玄烨声音带笑,神情透着亲昵之态,又想起昨日赏赐的步辇,心知玄烨并未为昨日晌午一事不快,故而柔顺的躺在榻上,笑语道:“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万一臣妾已入睡了,可怎好” 床头一盏朦胧的羊皮宫灯,朦胧似月的柔和灯辉淡淡的笼着德珍,端是情态百生,让人不禁心里一荡。玄烨坐在床榻边,就忽而望着德珍说道:“都道月下看美人好,殊不知灯下看美人犹胜一筹。” 冷不防玄烨说出这样一番话,德珍一愣,抬头见玄烨黑漆漆的瞳仁紧盯着她,目光灼热,不禁脸上一红,低声道:“皇上,臣妾已经有了……不可……”犹言未完,玄烨已定了神,睨了德珍一眼,一面将头伏在德珍柔软的小腹,一面正色道:“你又想到了哪去?朕是来看朕的小皇子。” 德珍闻言一愕,瞬间脸似沁血一般,面红耳赤:“皇上您怎么可以――” 眼见德珍已是恼羞,玄烨便直起身,截断道:“好了,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保准你不再怪朕。” 德珍听了不解,正疑惑之时,玄烨的声音似从深幽的宫巷里远远传来:“朕昨日想过了,你总是处处小心,多是因你宫女的出身。所以,朕晚间省安时向皇祖母说起给你晋位,皇祖母很是赞同,说后宫女眷有喜,原本就要晋分位的。现在,只等挑个吉日晋封,你便是德贵人了” “皇上……”德珍喃喃低语,望着玄烨的眸中渐是迷离。 闰三月辛丑朔,德常在乌雅氏,孕育皇嗣用功,遵太皇太后懿旨,晋封为德贵人。 ------------ 第七十四章 暖炉会宴 第七十四章 暖炉会宴 时光易逝,不觉又到了深秋九月。 太皇太后在月初的时候圣躬违和,玄烨闻汤泉可治疾,遂于是月十一日,携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幸遵化汤泉。 这个时候,德珍还有一个多月便将临盆,已是大腹便便,不能随行。许是将要为人母,身上担着一副重责,她对身边生的事,变得极其敏感与在意。比如去年的这一月,正是她盛宠之时,然而如今她因有孕,已经大半年没侍寝,宜嫔又夺回了圣眷,一月里竟能侍寝**日,这是余下分承雨露的嫔妃,万万不能企及的。因而对于这次宜嫔姐妹随侍玄烨离京,德珍难免有些在意,毕竟宜嫔与她素来不和。 这日是十月初一,是民间的开炉节,也是宫中开始采暖之日。留在宫中主持大局的佟贵妃,便想效仿民间开一次暖炉会,但因是大行皇后的丧年不宜大聚,故而她只邀了一宫主位及有生养的嫔妃共聚。 德珍有孕,自然是在受邀之列。其实,在这半年里,邀德珍小聚的不在少数,但她唯恐有意外事故生,一概婉拒。不过这一次是佟贵妃下的帖子,宫中人人皆道她是佟贵妃的人,若依旧婉拒,便是不给佟贵妃颜面,所以她只有欣然前往。 暖炉会,顾名思义就是众人围着暖炉畅饮闲谈,因而佟贵妃将宴定在是日午后,且摆宴御花园绛雪轩。 德珍想着这是佟贵妃做东,还是早去为宜,不料临走时腹中胎动的厉害,甚至隐有疼痛。小许子忙不迭请了文白杨来看,哪知小腹已无疼痛之感,却是虚惊了一场。而如此一番折腾,等她乘步辇到绛雪轩时,已有些晚了。 其时,绛雪轩内锦屏铺陈,香焚宝鼎,果品香茗一应俱全。 佟贵妃高居上位,其余两旁列坐,一面谈笑风生,一面品尝珍馐。 德珍刚由宫人引至轩内,正留步碧纱橱外褪下莲青斗纹面白狐狸皮鹤氅,就听见佟贵妃的声音说:“再去取个坐褥过来,有身子的人最易腰疼,将坐褥垫放在圈椅里,垫一下腰应该会舒适些。(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听到这里,德珍只道有宫人通报她来了,不好耽搁,连忙携了秋林的手转入大厅,微微一福:“臣妾来晚了,还请贵妃娘娘降罪。” 佟贵妃一派温和的笑道:“你如今身子重,来晚些也是情有可原,哪来得怪罪。”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宫人伏侍德珍入了席。 甫一坐定,只见门口进来两个小宫女,人手拿着一个柔软的金蟒纹枕子进来。 德珍好奇,不解为何拿了两个过来,就见一个小宫女走向她,另一个小宫女却走向对面席位的通嫔。 见德珍疑惑的看向通贵人,佟贵妃带着愉悦的笑容,道:“德妹妹,你来得晚,本宫还有一件大喜事没告诉你呢”说时转眸,满目心悦的笑意看着通嫔,“通贵人有喜了,刚刚满三个月,这还是昨儿太医请平安脉才现的” 通贵人竟然有喜了? 这通贵人是康熙十年选秀进宫,除了刚入宫时得宠了一段时间,因而为玄烨诞下了一子,今年三岁。但自那以后一直无宠,即使膝下有一子,去年也并未得封一宫主位。不过若此次通贵人能再一举得男,得封为嫔怕也是指日可待。 以上念头还没转完,德珍已一手撑腰,一手搭着秋林,行动迟缓的起身,对通贵人略一弯腰,贺道:“通姐姐福泽深厚,愿能再得佳儿佳女,早日得封一宫主位。”通贵人性子温婉,入宫多年一直安安分分,人虽不甚得宠,但在宫中人缘却是不错。如此之下,在座嫔妃自然齐相附和,又是一番祝贺。 恭维的话有谁不爱听?通贵人五官平平的脸上,也不由的漾起满满笑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惠嫔为宜嫔随驾的事极是不快,身边不少宫人做了她的出气筒。这般,本就心情不虞,没想到又听一个月侍寝不到一次的通贵人竟然有孕,心中更是大为气结,自是见不惯通贵人受捧,冷冷一笑:“谁没生养过孩子,难道都能封为一宫主位?”话一转,“还有德贵人,你这样干巴巴的奉承,未免也太过了吧” 按祖制,后宫女眷有喜,是为于社稷有功要予以封赏。通贵人当年有喜得晋贵人,如今她再次有喜,即使其人不受玄烨的宠爱,但以连孕两次皇嗣,太皇太后及皇太后也要晋封于她。如此,德珍一番话却是合情合理。 见被惠嫔这样的一番嘲讽,德珍也不生气,坐在椅上恭敬的低头应道:“惠嫔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一句话犹觉打在棉花上,心中一口恶气更堵住不出,惠嫔脸色顿时青,又不愿众人看了笑话,她下巴一扬,哼道:“知道就好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皇上的皇子皇女有过不少,可真真能记到皇上心坎里能有几个?不要仗着身怀皇嗣就轻狂起来。” “惠嫔妹妹”作壁上观片刻,佟贵妃放下手中茶盏,脸上笑容淡去:“你身为一宫主位,应当以身作则,更改谨言慎行。诸位小皇子、小格格都是皇上的血脉,你如此说,岂不是太过妄断了?” 惠嫔如今不比往昔,虽然是皇长子的生母,在玄烨那有几分薄面,但是自半年前她公然与佟贵妃作对,是以太皇太后会让她与佟贵妃共摄六宫。岂料奢想落空,大半年过去了,仍是佟贵妃一人独掌六宫,她又如何能与之相抗? “臣妾受教”惠嫔只得强压满腹怒火,硬气应道。 但见向来跋扈的惠嫔吃瘪,众人心中痛快,不过惠嫔方才一言却戳中好几位嫔妃痛处。 德珍与同住永和宫的张贵人共坐一席,见张贵人持茶盏的手握得极是有力,隐约能看见泛着青白的手指,心知张贵人是因年仅四岁的女儿是玄烨现今三个女儿中最不受宠的。因这是他人**,德珍本欲作势不知,却眼见张贵人握在手中的茶盏似要溅出水来,她忙在旁轻唤道:“张姐姐,小心茶水” 张贵人回神,忙将茶盏往席上一搁,讪讪一笑:“让德妹妹见笑了。” 德珍不在意,摇头一笑。 张贵人却犹觉面上下不来,要找了话头与德珍闲谈,却见德珍脸上的斑点犹深,不觉狐疑道:“德妹妹,你脸上这些斑似乎有些深了。当年我将要临盆的时候,脸上也生了些斑点,却没有你这么深,你怎么——”一语未了,猛然现说错话了,不由尴尬一笑,不好再说什么。 听得张贵人所言,德珍想又是不在意的一笑,神色间却仍透出几分轻愁。自从她怀孕满了五个月,不仅肚子好似一夜之间胀鼓起来,就连脸上的斑点也仿佛一夜之间多了。如今每一日看见镜中的自己,脸上斑点又深又多,她就忍不住着急不已,可是又不敢用淡斑的膏药,担心给腹中的孩子带来伤害。 佟贵妃眼尖,瞥见德珍这一席气氛不对,便关切问道:“德妹妹,本宫看你脸色似有些不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说时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一旁的张贵人。 “贵妃娘娘恕罪”张贵人胆小,见佟贵妃向她看来,想起德珍的背后就是佟贵妃,忙不迭起身告罪:“都是臣妾嘴笨,明明知道德贵人脸上生了许多斑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她不快。” 话越说越急,竟急得张贵人满头大汗,也说得德珍尴尬不已。 压下心中的尴尬感,德珍勉强一笑,道:“张姐姐,你勿用自责,是我自己忧心脸上的斑点。”边说边蹒跚起身,强令自己不去在意众人窥来的目光,报以一笑:“让众位娘娘和姐姐见笑了。” 佟贵妃宽心一笑,又自责道:“都怪本宫过于紧张了,差点引起了误会。两位妹妹快坐下。”说罢,又对德珍宽慰道:“德妹妹,你也别太担心,这妇人有身子,会生些斑点也正常。等你临盆后,再找了太医院开一些淡斑的方子便是。” 话已至此,德珍只能承认是她心忧容貌,道:“谢娘娘关心,是臣妾太过心焦了。” 佟贵妃满意一笑,这个时候,有宫人进屋禀道:“大阿哥、三格格、四格格来了。” 佟贵妃忙让宫人领他们三人进来,方笑对一众嫔妃道:“如今虽还没下雪,却是冷得很,像三阿哥、五格格年纪太小,实在不宜离了外出。本宫便打了人,只将他们几个已经进学的接过来。一来他们三个年龄大些,二来也正好放他们半天的假。”话音刚落,众妃忙声称佟贵妃想得周全。 不一时,只见一个六岁大的小男童及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女童,在七八个嬷嬷、太监的簇拥下走进来,由各自的乳娘教着一起磕头行礼:“胤禔(姻儿、 )给众位母妃请安” 清脆的童音响起,佟贵妃立刻笑得一脸慈爱,连声让三个小的快快起身;又见大阿哥向惠嫔走去,四格格向张贵人走去,便忙对三格格道:“三格格,你母妃病恙没来,你就到本宫身边这来。”三格格应声而去。 另一边,张贵人见到女儿高兴,早忘了先前的事,对四格格一阵嘘寒问暖。 德珍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见四格格抱着一只小白猫,坐在张贵人的怀里,一边逗小白猫一边咯咯的对张贵人笑,心中忍不住一阵羡慕又一阵向往。情不自禁的,她低下头一边轻抚隆起的小腹,一边想着不久将要出生的孩子,正心中泛起无限的柔情,冷不丁秋林大叫一声:“小主,小心——” ———— ps:昨天说加更,没更到,很抱歉。不过会补出来滴,两天之内,就补上。 ------------ 第七十五章 得见亲人 第七十五章 得见亲人 耳边的惊呼又急又惶,德珍直觉不妙,猛然抬头一看,四格格怀中的小白猫,已失原本乖巧,突然癫乍起,张着四爪直向她扑来。 “喵――”飞临半空中,小白猫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犹如濒临危险的嘶吼。 德珍瞳孔急剧恐惧的一缩,盯着扑向她脸的尖利猫爪,想要起身避开已是来不及,她直觉的把头一偏,一手捂住半边朝上的脸颊,一手想也不想的狠拍向猫身。“喵――”又一声尖锐的猫叫划破耳膜,接上一声“哐啷”重物落地的声响,紧接着却是白猫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尖叫。 众嫔妃听到白猫的惨叫声,循声一看,只见那飞扑向德珍的白猫,已被德珍给一掌拍开,正好撞落席桌上的茶炉,滚烫的茶水、火旺的碳星全浇在了白猫身上,顿变血淋淋的一幕。似被这一幕刺激,她们这才从惊变中回过神,纷纷离席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德珍可好。 德珍还不知那白猫为何惨叫,她只感手背似被什么尖利之物划过,一阵火烧火燎的疼。这种疼,让她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但闻周边充盈耳畔的关切声,只得咬牙硬生生的将痛忍住,放下仍旧护在脸颊的手,抬头勉强笑道:“幸然避过了,不碍事的。”说完犹自惊魂未定,手不自觉地捂住肚子。 德珍护脸颊的手一松开,众人都不自觉的端详起德珍的脸颊,见德珍颊上除了褐色的斑点,就仅沾了几滴血珠子,确实不碍事。佟贵妃却肃声反驳,道:“什么不碍事?这手背上伤成什么样了?” 众人闻言看去,只见德珍左手背上,几道深深的血痕,还正不停的渗着鲜血。如此血腥一幕,在场嫔妃不忍再看,有好几个或偏头侧目,或闭眼按着胸口,都是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也看了下,不觉无声苦笑:难怪疼得这般厉害,原来伤处不浅,不过幸亏不是伤在脸上。 一念转完,德珍犹觉是不幸中的大幸,佟贵妃已连忙命人请了太医,转头向一众之人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四格格养得白猫,为何会攻击德贵人” 佟贵妃少见的一次厉声质问,立时压住了七嘴八舌的议论。 就在大厅一刹变得鸦雀无声之时,本吓得躲在张贵人怀里的四格格,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随即挣开张贵人的怀抱,跑到席桌外,一面拍打清理奄奄一息的白猫宫人,一面放声哭嚷着:“你们坏人放开小白,不许你们带着我的小白……你们是坏人……” 正抓着白猫的太监,让四格格这样拉扯着,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为难的看着佟贵妃:“娘娘……” 佟贵妃眉心微蹙,低眸看向四格格,神情犹如一个无奈的母亲。 然,张贵人一见佟贵妃皱眉,吓得连忙绕过席桌,一把抱起哭闹不休的四格格,咚地一下在佟贵妃面前跪下,惊惶回答:“娘娘恕罪,臣妾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只小白猫,不过半岁,一直乖巧柔顺的很,四格格最是喜爱它,不管去哪都将它带着。可是没想到它突然起了狂,就向德贵人扑去了。” 不等佟贵妃说话,惠嫔排众上前,质疑道:“猫一向是性子温顺,又是一只不足一岁的小猫,怎会突然狂?” 张贵人脸色瞬间一白,按住四格格一起磕头不迭,声腔已含哭音道:“惠嫔娘娘明察,臣妾绝不敢害德贵人。” 惠嫔瞧也不瞧跪地的张贵人母女,冷哼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说得是真是假?她俩都住在永和宫,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私底下有多少污秽,见不得人的东西,把宫门一关,我们谁也不知道”说着将嘴向德珍一努,“问问德贵人做了什么,让张贵人的猫谁不攻击,偏生要攻击她。” 这一翻话,却是将德珍、张贵人一齐搅了进去。 德珍心中顿生怒火,没想到这种时候,惠嫔还胡乱搅和,又听四格格哭得撕心裂肺,却仍被张贵人强压着磕头,终是不忍看下去,扶着秋林的手站起,为张贵人母女亦为自己辩解道:“贵妃娘娘,猫虽然性子温驯,但毕竟是畜生一类,它若起狂来,又有谁会知道?想来今日必是误会,不能让张贵人与四格格白担了责任。” 受害的当事人都不予追究,其他人自不好再多说什么。 佟贵妃点头,道:“德贵人言之有理,张贵人快起来吧,别还吓着了孩子。” 张贵人喜不自禁,连向佟贵妃谢了恩,又忙感恩戴德的对德珍磕头感谢。 也许是将为人母,德珍不愿看到四格格那样小的孩子受委屈,不由地搭着秋林的手及至四格格面前,蔼然一笑:“别哭了,跟你额娘起身,让宫女给你取些糕点来可好?”说时见四格格被张贵人牵起,又拿出一块绣帕温柔含笑的递了过去。 四格格扬起盈满泪水的小脸,也不去接递来的绣帕,挣开张贵人的手,对着德珍用力一推,“坏人我讨厌你你还我小白”一声落下,像犹感自己闯祸一般,立即掉头跑出了大厅。 德珍未料四格格向她怒目以对,不及防范之下,让四格格这一推,脚下立时一个不稳,向后踉跄而去。 “德妹妹,你没事吧?”佟贵妃一脸惊慌的关切道。 四格格人小力气小,德珍只略退一两步,秋林已眼明手快的扶住她,自是没有事。德珍倚着秋林的搀扶,摇头一笑:“臣妾没事,还是先去找四格格吧。” 佟贵妃颔,面露担忧的吩咐左右道:“快去找四格格,小心些别让四格格有哪磕着碰着了”众宫人领命而去,张贵人担心女儿,也顾及不了其他,忙向佟贵妃告罪一声,便立马追了出去。 这时候,专治外伤的太医闻讯而来。 佟贵妃忙命宫人将德珍扶到偏阁的榻上躺着,先让太医为德珍看诊请脉。 看过一时,太医为德珍上了伤药,佟贵妃关切不已的问道:“怎么样?没有惊胎吧” 这一句话牵动众人的心,同来偏殿的众嫔妃,都不约而同的屏息等待太医的回答。 “回贵妃娘娘的话,德贵人并没有惊胎,不过还是受了点惊吓,还是得好生静养几日才是。”太医躬着身子对佟贵妃说,“只是德贵人手背上的伤痕有些深,又恰逢入冬,天寒伤口不易愈合……而且德常在临盆在即,奴才不敢随便用药,所以德常在的手背可能会留下疤痕。” 宫中女子最爱惜自己的身体肌肤,唯恐留下什么斑点与疤痕,这一听几乎大部嫔妃宫女都露出震惊之色。 佟贵妃微缓面上的震惊,不悦的口气中带着明显的焦急:“可能会留疤?” 想到眼前逼问自己的人,是如今独摄六宫的佟贵妃,那太医冷汗直直而下道:“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德贵人治伤,可是这会不会留疤,还得看德贵人自己的恢复状况。” 众人听明白太医的意思,先前受到德珍帮言的通贵人,不禁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幸亏伤得是手,不是……”声音一停,只呢喃道:“上苍保佑。” 闻言,在旁的众人神情一时复杂难言,片刻才跟着通贵人的话道万幸。 佟贵妃看着德珍缠着绷带的手,目光渐渐露出自责与惋惜,半晌方抬眸看着德珍欲言又止:“德妹妹,本宫……” 德珍半倚在榻上,截住佟贵妃的话,道:“今日本就不过一个意外,再说臣妾也没事,还请娘娘勿要为臣妾担心。” 佟贵妃在榻旁坐下,握住德珍位受伤的手,感叹道:“德妹妹如此宽宏大度,实让本宫汗颜。说来都怪本宫下帖邀妹妹一聚,若没有邀妹妹来,也许就不会有――”一副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幸亏妹妹并没有惊胎,否则本宫真是愧对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上了”说时放开德珍的手,一脸宽慰的伸手抚向德珍隆起的肚子。 看着伸向她肚子的手,德珍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识的环抱住肚子,旋即却觉不对,忙解释道:“娘娘,刚才胎动了一下,臣妾有些……” 一语未了,佟贵妃已神色自若的收回手,复又执起德珍的手,理解一笑:“本宫明白,你今天真是受惊了。”话锋一转,另起话道:“说来宫中一向有个习俗,只要是嫔妃有喜,可在临盆前召娘家人进宫相陪。妹妹你这月也该临盆了,正好你母亲家又在京,本宫想过几日就召你额娘进宫。” “娘娘?您说得……”德珍又惊又喜,却犹豫着不敢相信。 佟贵妃“哧”地一声掩嘴轻笑,转头对立在旁的众妃笑道:“看德妹妹这高兴的,你们谁来告诉德妹妹本宫方才的话?” 通贵人摸着小腹,羡慕的看向德珍,道:“德妹妹恭喜了,贵妃娘娘她要格外开恩,特允你额娘进宫看你了” 听到通贵人的话,德珍好似从梦中醒来,想到两年不曾相见的母亲,终是对着佟贵妃感激涕下:“娘娘,谢谢您。” 佟贵妃却只含笑不语。 ―――― ps:小四明天或后天就要出生了。 ------------ 第七十六章 面斑生疑 第七十六章 面斑生疑 宫外女眷进宫请安,是逢每月初一十五。 德珍从十月初一的暖炉会回宫后,便无心深思为何会受袭,只一心期待十五那日与母亲相见。在这日日期盼下,终于到了那一天清晨,方及四更就睡不着了,索性梳洗了起身,凭窗倚在西暖阁炕上,眼睛就望着窗子外头。 小许子取了红萝碳进屋,见德珍眼睛还没离开窗,不由嘻嘻一笑:“一直知道小主想念娘家人,今天可算是真真见识到了。只怕等过几日皇上回宫那天,也不会见小主这般干巴巴的等着”一面说一面蹲在炕下往火盆里添碳。 德珍今日的心情好,也不斥小许子的话,只望着窗外吩咐道:“额娘拜见了佟贵妃,许是要午时才过来,你记着早半个时辰去宫门口接。”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又皱了皱眉道:“还说今年雪下得迟,可偏生这两天说下就下了起来,你去接的时候,别忘了将手套、手炉带上” 不及话落,小许子“扑哧”一声笑道:“小主,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这样吩咐过奴才了”笑过,放了火钳起身说,“反正不到一个时辰就该午时了,奴才这就去宫门口等着,免得小主整个坐立不安。”说完一股烟儿似地溜了出去。 听得了小许子的话,德珍忙往几上的自鸣钟一看,果真是巳初三刻了,离午时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心中顿时一阵欢喜。 好不容易等到午时,却依旧没见母亲来,德珍正暗暗心急中,忽然听到喜儿叫道:“夫人这边请,小主在暖阁里等您。” “是额娘来了”德珍低呼一声,忙要起身去迎时,门口的帘子一掀,走进来一个中年美妇人,身材微丰,方盘脸儿,身穿一件藏蓝色绵绸长袍。她行走时步伐沉缓无声,身子笔直,姿态大方,显然气度不似一般的妇人――而这名妇人,正是德珍的生母,薛氏。 “奴婢给德贵人请安,愿贵人yu体金安”见德珍要起身相迎,薛氏连忙上前跪安。 德珍见薛氏如此,重记起其中礼数,只好又倚坐回去,受了薛氏的礼,方携了薛氏的手在身旁坐下。握着记忆中温腻的手,看着两年不见的薛氏,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她端庄的母亲。禁不住地,德珍未语泪先流:“额娘,女儿……” 刚及言语,一旁侍立的秋林忙插话道:“小主,是时辰用膳了,可是让奴婢摆膳了?” 经一打岔,德珍想起屋中还有新来不久的宫人,忙忍住泪意,打了左右,这才泪语道:“女儿不孝,未能做到答应额娘的事,以后是不能在额娘身边尽孝了。” 薛氏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在前朝祖父辈皆入翰林为官,只不过因改朝换代所迫,不得不北上嫁与满人为继室,但一直自持端庄,不轻易以泪示人。然而此时此刻,终是湿润了眼角,却用绢帕轻拭德珍脸上的泪水,目光十分柔和的凝望德珍,似怎般看也看不够一般:“都是快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爱哭” 德珍颊上一红,笑道:“额娘也别笑我了,做女儿的一旦出嫁为人妇为人母,也只有在自个儿的额娘跟前能哭一下,不然还能在谁面前哭?” 薛氏一听,强抑下的泪水又溢了出来。 德珍见了一急,忙道:“额娘不是最喜食炒素笋吗?昨儿,我特意让内务府从郊外的温泉庄子里送了些过来,今儿晌午额娘可要尝尝,这冬日的炒素笋和春夏的可有不同。” 自旬日前接到入宫的旨意,薛氏就知德珍在宫里过得不错,现又听德珍能在冬日食用素笋,心里面总算是落到了实处。正是宽慰之际,忽然注意到德珍脸上斑点繁密,忙问道:“你脸上这些斑点怎么回事?” 德珍见薛氏问得奇怪,不由狐疑道:“妇人有孕时,不是会有些妊娠反应?我自怀胎以来,脸上就开始生斑了,本想治一治,可又恐用药伤到孩子,便一直这样下去。”说着不觉面色凝重,“额娘,您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薛氏郑重点头,道:“女子有孕,是会引起面部生斑,可你脸上的斑过于繁密。按理说,你年纪不足双十,即使有孕而生面斑,也不当是这样。一般都是有一定年纪的妇人有孕时,才会如此易生面斑。” 一时话落,母女两皆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屋里的气氛立刻一变,再无原先的那种松快。 这个时候,小许子挑帘而入,道:“小主,膳食已备好,可是现在摆桌?” “好,就现在摆膳吧。”德珍点头一笑,笑容微带勉强。 小许子应“喳”而出,德珍转了笑脸对薛氏,语气轻松:“额娘莫担心,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说着撑着腰挺了挺肚子,如在家当女儿时般嬉笑,“不过现在您的外孙饿了,要用膳了。” 说这话时,小许子正领了端着膳食的宫人,鱼贯而入。 薛氏默契的亦转了笑脸,看着德珍高高隆起的肚子,有浓浓的笑意直渗眼底。 用过膳食,德珍与薛氏心知今日一别后,再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都不再起提令彼此忧心之事,只聊起家中及不日将出生的小生命。然而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光,是那样的短暂,德珍犹觉才相处片刻,薛氏便要告辞出宫。 忍着不舍的泪意,德珍目送了薛氏离开,又收整万千离别愁绪,方回到暖阁炕上坐下,拿出一块水银把镜,借着映入窗内的雪光,对镜自照:原本白皙的脸颊,已被黄褐色的斑点所覆了;那斑点又密又深,仿若中年妇人颊上的面斑。 不愿再看,“啪――”地一声,手中把镜扣在炕几上。 侍立在旁的小许子见状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忙不迭劝说道:“小主您就快临盆了,万万不得动气呀奴才知道您为脸上面斑心忧,可是――” “小许子。”德珍端然打断,“你立刻去请文太医来一趟” ―― ps:jms,六一儿童节快乐(嘿,比较爱六一儿童节,不爱三八妇女节啊) 看见今天有好几位亲打赏,投票,谢谢了 虽然这章是少些呢,但是俺会在12点左右再补一章上来。 ------------ 第七十七章 步步为守 第七十七章 步步为守 前日才下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这两日的天色一直晦暗,等文白杨来时天已暮霭。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传召时辰不同往日,以为德珍出了意外,还不及掸肩头的雪,便匆忙入得暖阁里,却见德珍安然无恙,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文白杨方解了斗篷,向德珍请安问道:“不知德贵人传召奴才,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德珍没有立即回答,只坐在炕上,揉着微酸的后腰道:“小许子留下。”秋林会意,领着侍立屋中的红玉等人,欠身退下。 德珍等到脚步声渐远,向文白杨娓娓道出她脸上滋生的繁密面斑可能是被人下毒所至。 小许子只听得一会儿,已勃然变色,好几次出惶然低呼。 文白杨却没有言语,只静静地听德珍说完,沉吟了一时才说道:“德贵人,请先容奴才为你请脉。”德珍点头,他隔着一层薄纱搭上德珍脉搏,诊脉良久,又盯着德珍的面部端详了多时,神色凝重,道:“您的饮食可能被人做了手脚。” 心中饶是已相信,德珍口中仍否定,道:“这不可能我一切咀嚼之物,不但是用银器盛载,还用银针一一试过毒。” 文白杨解释道:“奴才至今未查出您有中毒的迹象,而您自有喜以来就未在使用护肤膏。如此您会生这些面斑,若不是妊娠反应,就只有一个可能,您在饮食上食用了生斑之物。”说罢眼中忽然精光一轮,急忙问道:“德贵人您如今每日必食之物,或经常食用之物有哪些?” 对于德珍每日饮食,小许子最是熟悉,他向德珍请了个旨,连忙代为回答道:“自九月天冷以后,食材不像春夏那般多了,所以小主每日膳食必含有萝卜、白菜、土豆等素材,当然鸡鸭鱼肉也一样不少。” 刚说到这,帘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秋林的声音在外响起:“小主,您的酸奶备好了,可是现在给您呈上?” 现在哪还有心情食东西,德珍正欲打了,忽又记起这是每日必食之物,心中存了几分小心谨慎,便另道:“端进来吧。” 秋林依言而入,手捧着一个放着银碗的漆红托盘,在碗里又盛着乳白如凝脂的酸奶,上面不均匀的撒着鹅黄色的块状物,一白一黄的色泽煞是新鲜清爽,让人不觉食欲大动。 这却看得文白杨目光一跳,当下叫住错身而过的秋林,道:“你,等一下” 秋林止步,疑惑的看向文白杨,欠了个身,道:“文大人,可有吩咐?”知道德珍对文白杨素来看重,她态度自是十分的恭敬。 文白杨面色不变,淡淡的“哦”了一声,温言问道:“酸奶里加些香蕉,看着倒是挺不错的,可有些瞧着怎么不像香蕉?” 秋林一笑,道:“这入冬了,没什么食材。内务府一日就送一根香蕉过来,可小主每日上午和下午都要用酸奶,这哪里够用,所以奴婢就将土豆蒸熟,和香蕉一起切块加在酸奶里。” 文白杨的目光似无意从秋林面上掠过,淡淡的赞许道:“姑娘果然不愧是心灵手巧之人。” 秋林虽是性子稳重,但到底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文白杨这样一夸,忍不住面上泛红,又似想起什么,忙窥了一眼德珍,方低眉敛目道:“文大人谬赞。这不过是小主有孕之初,喜欢上了内务府送来的酸奶配香蕉,可那时天气还正冷着,并不是每日送酸奶时都有香蕉。奴婢为此找上内务府时,听一个小太监玩笑说土豆蒸了切块后与香蕉相似,也可以配酸奶,便捡了这个巧,又适逢小主吃着尚喜罢了。”说完忽觉言之过多,忙福了个身将酸奶呈上炕几,赶紧躬身退下。 等人一走,德珍盯着那碗酸奶,立即问道:“可是它有问题?” 文白杨点头,道:“香蕉与土豆相反,两者同食,会导致面部生斑。” 小许子恍然大悟,不禁叫道:“对了小主是去年二月末开始食酸奶的,也是那个时候才长的面斑。”说着,一脸愤然:“小主待秋林一直极好,她竟然谋害――” “不是她。”德珍截断小许子的话,“文大人适才已代我盘查过秋林了。” 小许子闻言讶然,诧异的看向文白杨。 文白杨面有愧色,道:“奴才愧对德贵人,您当初为了面斑就曾召见奴才,却让奴才诊断为妊娠症状。”一语毕,立马跪。 德珍岂会怪罪文白杨,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让小许子去扶文白杨,道:“后宫争宠防不胜防,文大人不必自责。”念及文白杨屡次的相助,更是动容的说:“而且若没有文大人屡次三番的相助,我如何安然至今,快起来吧。” 文白杨起身,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德贵人请放心,奴才一定想尽一切办法,为您除去面斑。”说完因心急祛斑之法,只叮嘱了德珍几句,便告辞离开。 小许子如往常一样送文白杨出了永和宫,回来时见德珍若有所思的盯着那碗酸奶,面色一凛,连忙走上去问道:“小主,这次需要奴才如何做?” 德珍摇头道:“你只需要装作不知道。” “小主?”小许子惊疑道。 德珍咬牙道:“如今我临盆在即,皇上又不在宫中,正是我最势弱的时候。为防那人再另想其他法子加害于我,只有装作不知,等我平安生产以后再作他算。”而且能将手伸向内务府,还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可见这人在宫中地位不简单,是现在的她不能与之相抗的,也只有以后再作他算。 话音刚落,就见小许子端起酸奶几口食下,德珍惊诧:“小许子你――” 小许子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奴才皮厚肉粗,长面斑也没关系。”说完,似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说:“再说这矜贵的东西,除了宫里的主位娘娘能食,就是小主也是有喜才能食,奴才这可算是有口福了” 见状,德珍忍俊不禁,却是转了笑脸。 而这一笑,不觉冲淡了屋中凝重之气。 是日晚间,德珍独自坐在梳妆镜前,留了一盏银红色纱灯,看着镜中的自己,而后手指缓缓的抚上面斑,心中一阵惊怒。 真是好计谋,竟然想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她的脸,让她即使诞下皇子也只能在后宫中沉寂。毕竟世间男子多是看中女子容貌,当你没了一张令他赏心悦目的脸,对方还会待你入往昔么? 也许是有,但至少之于她而言,她在玄烨那里不敢冒这个险。 不去多想这些儿女情长,德珍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转头看向风雪大作的窗外,深感有张大网向她扑来,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步步为守。 ―――― ps临时加了一个剧情,小四六一出现不了了。 ------------ 第七十八章 冬日生产(上) 第七十八章 冬日生产(上) 日子在看似悠闲,实则紧张中又过去数日。孩子出生就在这几日了,玄烨却依旧还未回京,德珍免不了有些失望。可失望也仅是很少的时候,她全副心神都用在了不日的生产上面,毕竟那碗酸奶让她深深感到危机四伏。 这日清晨的时候,连日的大雪停了,等到未申之交时,北风似乎也小了。 德珍歇午觉起来,没听到外面如吼的风声,心里想着天可是放晴了,忙让秋林搀扶着到窗下,往窗子外头一看,果真是雪停风小,只有窗外茫茫白雪一片,整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小许子端水进来,见德珍望着窗外,便道:“外面天晴了,小主可是想到外面走走?要不等净了面,奴才伏侍您出屋子?” 德珍回头一笑,道:“我素来畏寒,这种天哪会想去外面。不过是听说多走动一下,生产的时候比较容易。”一面说一面在炕沿边坐下,闭着眼睛让秋林给她擦了脸,想了想道:“外面风雪小了,那就出去走一会儿。不过也不用远了,就在永和宫内便是。” 小许子连声应好,秋林则吩咐小宫女将盥洗物撤下,这才给德珍披上大氅、换上皮靴、递上手炉,两人同红玉一并簇拥着德珍走出同顺斋。 从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出来,透着寒冷的凉风迎面一吹,德珍竟觉得精神为之一爽,让人顿时犹感一种踏雪之乐。但地上的雪已积了一尺多厚,杂役宫人正趁天放晴扫雪,因而不仅是雪路难行,还有不时的请安声打扰,德珍便生回去之意。 正要吩咐回去,迎面遇见一名中年太医从西院走了出来。那太医见到德珍,连忙疾步上前,带着药侍太监叩问安:“德贵人吉祥。” 德珍手略略一挥,便欲离开,却忽闻女童的哭声从西院传来,不由多问了一句:“是来请平安脉的?还是受传召看诊的?” 那太医躬着身回道:“奴才是来为四格格看诊的。” 德珍不觉默然,挥手摒退太医,望着西院门口,向小许子问道:“怎么回事?四格格怎么还没好?” 小许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德珍一眼,斟酌着道:“是没好,从这月初一暖炉会回去后,就一直病着,吃了不少药,但是还不见好,听说……总之,四格格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的。” 德珍却抓到了一个字眼,目光瞬时就扫向小许子,逼问道:“听说什么?” 小许子无法,只得回道:“其实奴才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在西院当差的人说,四格格念着那只小白猫,每日夜里常哭闹要还她小白,才会夜里反复的受凉,这病也就拖了二十多日。” 听完,德珍说不出什么感想,心里虽然明白她不需担责,但是那只小白猫确实因她而亡。望着西院沉默良久,她方收回目光,淡淡的吩咐道:“回去吧。”语毕,踩着小许子踏出的脚印,回同顺斋。 回去后,一下午无事,德珍如平日一样,凭窗做着婴儿的小衣裳,只是在她不自知的时候,总是会透过窗户向西院望去。然而到了深夜,她终于察觉了四格格带给自己的影响。在睡梦中,她会听见西院里有四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眼前也会出现四格格在暖炉会那日对她讨厌的一幕。 如此,哭声梦魇不断,德珍不堪惊扰,终在四更之时,猛地惊醒过来。 秋林听到动静,顿时一个激灵醒来,连忙执了一盏灯台,匆匆奔入寝室,一把撩开迤地床幔,惊见德珍满头大汗,吓得迭声问道:“小主,您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要奴婢连夜召太医吗?” 许是情绪起伏过大,腹中的胎动频繁,德珍一时未予回答,只默然抚着肚子。 秋林见了,忙去到了杯温水,递到德珍的唇边。(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德珍饮了一口,慢慢缓过气来,不答而反问道:“你可听见女童的哭声了?” “女童的哭声?”秋林微咦了一声,摇头道:“奴婢没听到什么哭声。” 闻言,德珍神色一凛,面色极不好看。 秋林担忧,从旁劝道:“小主,要不您在躺会儿,等天亮了召文太医来请个脉。” 德珍点头,由秋林扶着重新躺下,却一直睡得不怎安宁,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请了文白杨过来看诊。 一时探过脉,德珍想到去年安嫔魔怔的样子,忙不迭问道:“怎么样?可是被下了药,才会出现幻听?” 文白杨摇头,道:“德贵人,您可能是最近将要临盆,所以情绪过度紧张了,才会有此类症状。”顿了一顿,又正色道:“德贵人安心,奴才不会让酸奶事件再次生,还请德贵人安心待产。” 听了文白杨的话,德珍想或许真是近来太过紧张了,可到底心里难安,故而在磨蹭到午后,见窗外的风雪如昨日一样停了,还是命了小许子备上几样物什,去西园探张贵人母女。 刚走到西院门口,隐隐听得里面传来热闹的欢笑声,以及女童的哭声。 这是两种极为矛盾的声音,德珍脸色当即一变,罢手阻止了小许子去通传,就着秋林、红玉的搀扶径自走了进去。 院子里,三四个小宫女正踢着毽子,旁边立着两个小太监拍手叫好,再往廊檐的栏杆上还坐着两个中年嬷嬷吃瓜子闲谈,观之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小宫女将毽子踢飞,她忙说笑了一句跑开去捡,刚拾在手里起身之际,却见一个头罩着暖帽,外穿着一件青缎大氅的女子,被两个宫女一个太监簇拥着――而这不正是同顺斋的德贵人么? 小宫女吓了一跳,也不知有什么心虚之事,连忙唯唯诺诺的请安道:“德贵人吉祥。” 这一声落,院子里其他人皆反应过来,循声一看,纷纷快步上前相迎及请安。 一众请安声罢,院子里少了热闹的欢笑声,女童的哭声渐渐变得清晰,宫人们的脸色却变得不安。 德珍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面色,心中已有怒气,面上却只是问:“张贵人在吗?我来找你们小主说话。” 一个大胆点的嬷嬷,见德珍只是问张贵人,一下又是满脸的谄媚道:“回德贵人的话,我家小主去通贵人那串门子了,刚好不在。不知您可有什么吩咐,奴婢定当代为传达到。” 德珍淡淡的“哦”了一声,道:“那可真是不巧了。”说着话锋陡然一转,眼睛看向西厢房又问:“我怎么听到了四格格好像在哭,谁是她的侍母?也不去诓诓她?” 那嬷嬷闻言笑容一僵,随即瞟了德珍一眼,笑道:“奴婢就是四格格的侍母。”答了一句后,便是长吁短叹,“这四格格一天到晚都哭,奴婢才哄了过去,她又哭了起来。说来奴婢还是个带孩子的好手,若不是奴婢才哄了四格格,只怕四格格还不知该怎么哭呢”又是转了笑脸,“看德贵人您就快临盆了,也不知小皇子身边的侍母可――” 德珍听得心下一阵冷笑,但毕竟还按捺着,可听这嬷嬷后面说的话,却是再听不下去,打断道:“四格格病了这么久,我作为她庶母,也理应去看一下。你带路吧”一句话说得温煦,却是不容置喙。 那嬷嬷一怔,竟是点头应了话,待引德珍走到西厢房门口,才惊然回省,踌躇着不敢开门。 德珍也不理那嬷嬷,示意小许子推开门,见屋里一个人也没,仍是什么也不多说,径直走到床榻一看:四格格仅穿了一件中衣,身上的被褥也滑到了胸口,而四格格就这样躺在榻上,哭得满脸通红,连嗓子都哑了。 那嬷嬷见德珍盯着四格格不说话,心下一怵,连忙假仙的一边哭一边要去抱四格格:“哎哟,我的小祖宗呢,您怎么又踢被子,奴婢这就――”手正要触及四格格,声音戛然而止,却是德珍厉声喝道:“不许碰四格格” 一声喝下,屋中霎时一静,只有四格格的哭声依旧。 德珍吁了一口气,尽量平心静气道:“没什么。”对那嬷嬷道:“我有些渴了,给我煮盏茶来。”说完叫了一声小许子,小许子立马掏了碎银子递了过去,那嬷嬷顿时眉开眼笑的答应而去,一眼也没多看哭嚎的四格格。 小许子低声道:“小主,这事您不宜多管。” 她何尝不明白,要不方才岂会轻易饶了那嬷嬷? 德珍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只是心疼四格格身为帝女,却受这样的对待。我与张贵人分位相当,就怕以后我的孩儿出生了,那些长了一双势利眼的宫人,也这般对我的孩子。” 红玉嘴快,立时说道:“张贵人早就失宠了,四格格又是个不伶俐的,才会不受皇上喜爱。小主你就不同了,皇上对您的好谁不知道,作甚去和张贵人母女比?”话刚说完,被德珍一看,想起德珍最不喜乱嚼舌根,忙噤了声去。 德珍转头又看向四格格,不再说话,只坐在床榻旁温柔的诓抚四格格,直到四格格渐渐没哭了,方觉心安,又为四格格掖好被角这才要离开。 当走出厢房时,那嬷嬷正好端了茶盏来,看见德珍要走,自然是格外热情地挽留。 德珍却是心下一冷,抚着肚子漠然离开。 兴许真有母子连心一说,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感到了母亲对他的忧心,终有了要出世的动静。而这异于平日的动静,让德珍生生吃了苦头。就在是日的掌灯时分,德珍刚用了膳食,肚子便开始疼了起来。 ------------ 第七十九章 冬日生产(下) 第七十九章冬日生产(下) 早在德珍怀孕满八个月的时候,接生经验丰富的稳婆就住进了同顺斋,看到德珍的情形就说是要生了。整个同顺斋顿时忙碌了起来,先就将德珍扶进已备好的产房,又忙取了大刀挂在产房外镇邪,待一切物件准备的停当了,才忙派人通知佟贵妃及请太医。 承乾宫距离永和宫极近,佟贵妃第一时间便赶到,因产房带血腥忌讳进入,佟贵妃在产房外大声道:“德贵人,本宫在此坐镇,你且安心生产” 下腹的坠痛感让德珍感到恐惧,佟贵妃的声音也依然让她恐惧。 压下这股莫名的恐惧,德珍手紧抓住身下的被褥,强忍着一波一波的阵痛感,吃力的叫了一声秋林,低语道:“你去看来得太医里有没有文太医,若是没有,立即让小许子请了文太医过来。”正说着一波阵痛袭来,德珍猝不及防的呻吟一声,又喘息着继续交代道:“还有去告诉佟贵妃,我一切皆好,让她不用为我担心。” 秋林正六神无主,只听德珍的吩咐,焦虑的低声应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人还没走开,稳婆已凑过来,殷切嘱咐道:“小主,这第一胎总要吃力些,您现在可不能多说话,要留着力气到后面呢” 德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跑出去的秋林,她将眼睛闭上,死咬牙关不再发出一声。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秋林满头大汗的回来,见德珍强忍痛楚一言不发,额头上有豆大的冷汗冒出,心中不禁又万分焦灼,却不想反镇定了下来。伏在德珍的耳旁悄声回道:“小主,文太医也被请来了,他让奴婢告诉您,生产后的‘请脉’他会看着,还有小许子也已在厨房守着了。” 正说着,秋林见稳婆看向这边,立马音量大了些许道:“除了荣嫔娘娘身子不好没来,其余的几位主子娘娘都来了,就连西院的张贵人也陪在外面,小主您就安心待产好了。” 一语话了,秋林拿了帕子一面给德珍擦汗,一面不停的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道“小主安心”。 德珍听了秋林的话,确实是心安了不少。因在薛氏进宫的那天,便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孩子甫生下的那一刻,是妇人最虚弱的时候,遂要确保那时的安危,毕竟有太多的妇人于产后血崩。如此,在她生产后太医‘请脉’的环节,没有值得信任的人看着,她实难安心。 想到文白杨予她的保证,德珍身心终是大为一松,开始安心待产。 然而时间也开始变得极其缓慢,无止尽的疼痛,无止尽的等待,在生生的折磨着德珍所有神经。她感叹着,原来生产是这般的疼痛,一种传至四肢百骸的痛。于是她渐渐模糊了意识,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也不知天何时亮了,直至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旁叫道:“行了行了产道开了小主您使劲呀” 话音刚落,德珍来不及分辨声音,一波剧烈的疼痛袭来,疼得她一手紧攥住床幔,一手死搅着床罩褥子,整个身子猛地往上一抬,一声尖叫破口而出。接上她再无一丝力气的倒了下去,什么知觉也没有了,就木木地躺在那里。、 须臾,产房里又发出了一声惊喜的欢呼:“是个小阿哥小阿哥啊快,去回禀贵妃娘娘” 声音未落,一道洪亮的婴啼声响起,一瞬之间,唤起了德珍迷离的意识,她睁开眼,目光热切的寻找着婴孩,喃喃念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秋林忙从脚踏处爬了起来,一把抱过刚裹了龙缎的婴孩,又一下在脚踏处跪了下去,喜不自禁道:“小主,小阿哥在这呢您生得可是位阿哥是位阿哥”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将孩子递到德珍面前。 只见明黄色的绵绸里,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面上的皮肤还泛着红,头上也粘着一撮儿的湿发,活脱脱的一小猴儿样。 德珍望着那皱皱的小脸,胸口好似被什么重重一撞,心一瞬间柔软的不可思议,眼前跟着就一片模糊了。而后她虚弱的微微一笑,有一滴泪水涌了出来,随之便是精疲力竭的睡去,将后面的事交予文白杨。 黑甜餍足的一觉,德珍睡得十分久,等到一觉醒来时,竟不知天光几许。只一心念着她的孩子,这眼睛刚微微的睁开,干涩的双唇就嚅动着:“孩子……” 小许子侍立在床前,头一个发现德珍醒了,忙欢喜的大声叫道:“小主醒了” 在屋子里的人一听,连忙往床前拥了过去,随小许子齐齐叩首贺道:“恭喜小主母子平安,喜得麟儿” 眼前明亮的光线,耳边响亮的声音,让德珍意识清明了。本想撑着坐起,却发现身子是似散了架一样酸痛乏力,半晌她才伸手撩起雨过天晴窗幔,往外一看,地上跪着小许子等四五个宫人,却没看见那抹明黄色的襁褓,心中一急,脱口而出:“小阿哥呢?” 说时,德珍急忙坐起,不想起身过猛,一阵头晕目眩,却是要栽倒了。 小许子惊得一下乍起,立时上去扶住摇摇欲晃的德珍,就有伺候坐月子的嬷嬷“哎哟”道:“小主您刚经历生产,又整睡了一天一夜,连半滴水也没沾,哪还有什么力气,快躺着才是” 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德珍任由小许子和秋林扶着她,靠在置了几床软褥子的床头,才复又问道:“小阿哥呢?” 小许子眉飞色舞的在旁比划道:“小阿哥安好得很,又能吃,不足一个时辰就要吃一次,幸亏内务府备了两个乳母,不然哪够小阿哥吃对了,小阿哥这会儿就在外间屋子里吃着呢,小主您也先用些膳食,一会儿才有力气抱小阿哥不是?” 听得小许子如此说,德珍的心安了下来,配合的用了一碗燕窝粥,却还不见孩子被抱进来,正要遣了人去抱来,忽听屏风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片刻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抱着明黄色的襁褓走来。 那抹明黄一下就扎进了德珍的眼里,灼热的目光就尾随着那一抹耀目的色彩,急切的伸出双臂:“醒着还是睡了?快,把孩子给我瞧瞧” 乳母不及应声,一个声音接口道:“何时见过德小主这般着急的模样儿?到底是做额娘的人了。”话一顿,又贺道:“奴婢给德小主道喜了。”随着话落,一个中年嬷嬷从乳母的身后走上前。 德珍敛神一看,正是佟贵妃身边的万嬷嬷,她笑容滞了滞,旋即便是一笑:“是万嬷嬷来了” [] ------------ 第八十章 信函赐名 第八十章 信函赐名 德珍的客气以待,万嬷嬷泰然欣受,但到底是恪守本分,遂向德珍福了个身,又回头瞥了眼身后宫女手捧的贺礼,直接开门见山道:“娘娘想着德小主产后虚弱,估摸着要睡些时辰,才在这个时候打奴婢来看您。” 德珍顺目看过去,见宫女们的手中都是一些妇人滋养之物,满脸感激道:“得娘娘如此厚待,我实在惶恐,还请嬷嬷代为谢过娘娘。” 万嬷嬷眸中满意一闪,却只是说道:“娘娘为德小主生产时,皇上可能不在,还心觉委屈了小主您。所以前几日就修书一封给皇上,说德小主这几日就要生产,若皇上赶不及回宫,还请皇上事先给小阿哥赐名,到时小阿哥在‘洗三朝’之日得上赐名,也不至于让德小主母子委屈了。”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封明黄信函双手递上,续道:“这是今晨刚送进宫的,里面有皇上给小阿哥的赐名。” 德珍接过信函,目光在信函上“乌雅氏亲启”的字样一停,不觉微微酸,随即从尚未拆开的信中取出信纸展开一看,只见信纸上苍拔有力的书着一个字——禛。 小许子目不识丁,盯着那斗大一字,却是相对不相识,一时也按耐不住,就在旁连声追问:“小主,您知道做奴才的是不能识字,您快说说皇上给小阿哥赐的哪个字?可有什么特别含义在?” 特别之意? 德珍目光一紧,只盯着那信纸。 禛,字意以真受福,是愿之对上天真诚而得以福佑,与玄烨为每一个子女赐名相似,皆字意含福以寄予福泽的祈望。然而掩在这字意之下的另一层意思,做为天子代表上天的玄烨,可是给予了一个郑重的许诺了,他将给予他们孩子格外的庇护? 答案并不确定,德珍却这样相信了:她的孩子是特别的,无论是之于她自己,还是之于玄烨而言。 在如此心绪之中,德珍满怀的感动,眼睛有落泪之意。 “小主,你快是说呀,万嬷嬷和奴才们还等着呢”小许子见德珍眉目含喜,料定这名必是不错,顿时眉开眼笑的大胆催促。 德珍强抑下眼中酸涩,横了小许子一眼,看着万嬷嬷一笑:“还是‘礻’的偏旁,右边一个真诚的真字,含着福泽之意。”一面说一面将随手将信纸一转,纸上仅有的一个“禛”字立时映入众人眼中。 万嬷嬷见了不由一笑,露出进屋至今的第一个笑容,道:“原来是禛,不愧是皇上的赐得名,一念就上口。” 一听得“禛”的念音,小许子立马眼睛一亮,满嘴讨喜的话说:“小主,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都是满月才赐得名,就咱们的四阿哥才出生一天就得名了,一看就知是聪明的主儿您快唤唤他,看小阿哥可有反应?” 小许子话音未落,众人犹听到早得名聪明这句,一个个忍俊不禁,屋子里顿时一片强忍的轻声。 小许子却半点不难为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德珍早就想亲手抱孩子,更是一字也不予反驳,连忙从乳母的怀中,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 这样软绵绵的一团,却是重量不轻,让双臂竟有些颤。 可即使这样,德珍也不敢动胳膊一下,只是看着襁褓中的婴孩。 孩子,和昨日粗略一瞥的样子已大不相同。可能是昨日看得不如今日仔细,现在看去竟是那般的可爱,依旧红润的小脸儿,上面是小小的五官,因为五官太小了,还看不出小家伙像谁,但见那亮晶晶的红润小嘴一张一噏的微动着,倒真像小许子说得是个爱吃的。 而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的禛儿。 想到这里,德珍眼中一热,似要潸潸落下泪来,她却仅是轻轻地唤了一声“禛儿”,便不再言语,至一瞬不瞬的看着孩子,满心感激,甚至连对自己生产而玄烨不在的微微怨怼也消失,只是感怀玄赐给她孩子的名字。 彼时,万嬷嬷也一直在旁细细的端详孩子,良久她方才言归正传道:“明日就是小阿哥‘洗三朝’礼,娘娘已经命内务府操办了,虽说今年不能大行宴席,但娘娘还是请了宫里的主子、小主,还有几位太妃、皇室宗亲的来。德小主勿用为此担心,尽管安心休养就好。” 听到万嬷嬷的话,德珍抱着孩子的手不觉一紧,口中却是从善如流的说了一句“又要累娘娘了”,道:“吉时一般都选在下午吧,明儿午后我就会把禛儿收拾妥当,到时还得劳烦嬷嬷来接一趟。” 万嬷嬷素来就不苟言笑的人,见此行目的已达成,也不多言就道:“见德小主精神不错,小阿哥也壮实,奴婢该回去向娘娘回话了。”说罢向德珍微微一福,便是转身离开。 万嬷嬷走后,德珍心中莫名的升起不安:永和宫没有主位,孩子的“洗三朝”交由佟贵妃操办理所应当。可是自她拥入孩子在怀的那一刻,便害怕起孩子被抱离她的身边。压下这忽然而生的患得患失之感,德珍静静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孩子,不由自主的笑了。 转至第二日下午,宫里宫外的人都纷纷涌向承乾宫,为今上的第四子共贺“洗三朝”。 一时间,承乾宫中上下一片欢庆,热闹非凡。 下午向晚的时候,德珍躺在产房里,犹似能听见来自承乾宫的欢声笑语,但这种欢乐是自己给予不了的。于是在这一刻,她诚挚的感谢佟贵妃给予她孩子的荣耀,而她只等着孩子的回来。 时间缓缓而行,好不容易等到承乾宫宴阑人散,却只见小许子一人回来,并带回了佟贵妃的话:“小主,都一更天了,夜黑风大的,佟贵妃说小阿哥今儿洗三本就溅了水,怕晚上又让风一吹会不好,所以就留了小阿哥在承乾宫中,明儿一早再把小阿哥送回来” 佟贵妃的话无可厚非,句句都是为了孩子着想,德珍心下明白,可不知为何总是难安?许是习惯了孩子睡在枕边,离开片刻就觉不适应的原因,让她晚些入睡后也不宁贴。 这样辗转大半夜,直到天色蒙蒙亮时,德珍正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却忽闻院子里惊声四起,一团大乱。 德珍惊得一下坐起,还不及扬声唤人,只见小许子慌忙跑来。 “出了什么事?”盯着小许子满布惊慌面孔,德珍凛声问道。 ———— ps:晚上12点还有一更。 ------------ 第八十一章 西院请罪 第八十一章 西院请罪 第八十一章 西院请罪 小许子被喝得一怔,旋即眉毛搅在一起,表情震惊又诧异:“小主,好像是四格格没了” 德珍闻言愕然,不觉厉斥:“胡说三日前,我给四格格掖被角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你先去给我打听清楚了,再过来回话”她正在初为人母触动中,竟不敢相信四格格猝殇,手中还犹感为四格格拭泪的烫热。 话犹未落,却听秋林在门外道:“小主,奴婢刚去打听过了,真是四格格不好了。”说时帘子一挑,跟着一面疾步往走进来,一面掸着身上积雪。 屋里燃了一夜的烛火,到清晓已渐渐黯然了,只有一点烛心照着亮。 德珍睁大眼睛,就着天光与烛光一看,见秋林冻得满脸通红,髻上还沾了雪,一见就知是在外多时,便晓是比打听清楚了,便忙问道:“到底生了什么事?你先说与我。” 冬日的清晨最凉,秋林恐德珍受寒没做好月子,将来会落下病根,先不由分说地服侍德珍躺好,才回道:“听杂役宫人说,四格格今儿没哭闹,张贵人觉得奇怪,就去看四格格,现四格格竟是快没气了,猫儿大的声音在哭,吓得张贵人连忙去请太医;又见四格格屋子里炭火熄了,窗户也被风吹开了,四格格却连被子也没盖的躺着,而四格格的乳母还在呼呼大睡——” 德珍对那乳母极是厌恶,便也不耐听那乳母的事,故而直接打断:“行了,先说太医赶去后,四格格情况如何?” 秋林依言而述,立马转话道:“一刻钟前,奴婢从西院回来时,四格格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怕是……”不忍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张贵人受不住刺激,又好似记起太医说四格格是连日受冻而至,便让人绑了那乳母狠狠打,她也在院子里哭天抢地的骂,外面才会一团乱,还以为四格格已经没了。” 德珍听秋林说四格格是连日受冻所至,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半阵子说不出一句话。 小许子和秋林见德珍面沉如水,看得心里憷,面面相觑了下,不由一齐唤道:“小主……?” 德珍缓了一缓面色,看着小许子吩咐道:“你去盯着西院,四格格有什么情况立即回报。还有你再打探一下,看有人回禀了佟贵妃没?若是没有,你就去承乾宫回禀一趟。” 小许子领命而去。 秋林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着的自鸣钟,轻劝道:“小主,这才刚卯时,估计小阿哥回来还要两个来时辰,四格格那边的消息一时半会也来不了,您不如再躺一会儿,奴婢看您精神有些不大好。” 德珍也不言语,由着秋林将她扶着重新躺下,又为她掖被角。 这样躺在香软的被褥里,德珍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毕竟心中正因四格格纠结着。可她却不想自己不日前刚生产,又一夜未安睡,身子已是疲乏,等天大亮的时候终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虽是入了睡,却是睡一时醒一时,几转反侧也不安宁,不过好在去了困乏,德珍索性便起了身,往自鸣钟看了一眼,竟已是巳末三刻,不由问道:“怎么禛儿还没回来?承乾宫派人来没?” 一直在床头侍立着的秋林,凝神想了一下,宽慰道:“佟贵妃许是在处理四格格受寒的事,抽不开身,一时才没顾上送小阿哥回来吧。”说着话一转,又请示道:“小主,您睡了大上午,还没用膳了,小厨房昨晚就炖上了麻油鸡,奴婢这去摆膳可好? 德珍随口应“好”,却不及秋林走了出去,脑中忽然闪过一念:小许子去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个消息也没捎回。 念头至此,德珍顿时叫住秋林,吩咐道“小许子,怎么还没回来?你别管膳食了,先出去找小许子” 秋林见德珍神色肃然,半句也不敢劝,急忙应声去寻小许子。 德珍靠在床头,心中思绪纷杂,一会纳罕这不像小许子惯常行事,怎会一直没有个消息捎回?一会又焦心四格格的事,若三日前她就将那乳母的行径告诉张贵人,而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态度,也许四格格不会有今日的命悬一线。 正是思潮翻涌之际,秋林去而复返,脚步慌乱的跑至床前,按着胸口气喘吁吁道:“小主……皇上回宫了,正在张贵人宫里” 玄烨回宫了? 这怎可能,她事先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不对,这一定是故意瞒着她,好给她一个措手不及可这些日子一来,她一直安心待产,即使现有人暗害,也只是隐忍不,那究竟是何事被人拿捏住了……? 对了,四格格是被乳母疏忽照顾至疾,她三日前又单独去看过四格格,不然小许子去西院打探怎会一去不返,只怕有人将脏水泼在她的身上然后趁着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在玄烨的面前将她定了罪,或是到时定罪不成,她也会成为玄烨心中怀疑的对象,毕竟玄烨再宠自己,也比不上他女儿性命 而这一切的心思,全凭她坐月子不得现身,才能如此设计她,这样她更不能坐以待毙 转念至此,德珍猛地坐直身,素声命道:“秋林,立刻伏侍我起身去西院,我要面见皇上。”一边说一边掀被下榻。 秋林吓得连忙按住德珍,惊呼道:“小主,这是做什么?您可还在坐月子,不能下——”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德珍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字一字道:“有人要将四格格病危一事陷害于我,你可知道谋害皇嗣是什么罪?是祸及同顺斋每一个人背后的诛九族大罪,你还不快伏侍我起身面圣” 看着秋林听了惨白了一张脸,德珍心下隐有不忍,但此刻只有对秋林危言耸听,才能最快达到目的。 果不其然,秋林很快得便作出决定,连忙伏侍德珍梳洗起身,又找出最厚的大氅雪帽,为德珍穿上就往西院去。 同顺斋与西院之间的露天场子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如野兽咆哮的北风嗖溜溜得一阵扑面吹来,那是刺骨的寒冷。德珍一出同顺斋就冷得打了一个寒颤,双脚也像陷进泥潭里一样难以挪动分毫。 就这样,德珍依靠着秋林的搀扶,顶着刺骨的寒风和扬扬飞雪,一路踉跄到了被御前侍卫重重把守的西院。而后第一次以她及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为权势,穿过御前侍卫把手的大门,走过沾满那乳娘鲜血的院子,径直在西院正厅的廊檐下跪下。 “臣妾乌雅氏,向皇上请罪”望着宫人急忙去撩帘子的门厅,德珍大声磕头道。 ------------ 第八十二章 四格格殇 第八十二章四格格殇 众人大感意外,回头就见德珍跪在门外,厅内霎时一片鸦雀无声。 佟贵妃忙携了张志高的手跨出门厅,一焦急道:“德妹妹,你还在月子中,不好生养着,怎么出来了?”一句念完,手又指向秋林气急败坏道:“怎么做奴才的?就任你家小主这样跪着,还不快扶她起来” 秋林暗暗窥了一眼德珍,见德珍不着痕迹的点头,她这才唯唯诺诺的扶起德珍。 甫站起身,一个身材高瘦的三十多岁太监,走到跟前:“德贵人,皇上宣您进去。”德珍抬头一看,原是取代刘进忠成为玄烨新宠内侍的梁九功,而两月前他还格外热络的唤自己德小主,如今却成了德贵人,看来现下情形果不出她所料。 德珍深吸口气,让秋林扶着她跟随进内。 一走进大厅内,德珍顿时感到周围气氛滞缓,心中不禁一沉,面上只半分不显的扫了一眼。(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只见玄烨一身明黄龙袍端坐上位,左右两边椅上分不仅坐着半驾而回的宜嫔姊妹,除荣嫔以外的几位主位嫔妃都在,就连宫中有过生养的妃嫔也都来了――好大的阵仗,也不觉拿此对付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太过 一眼掠过,德珍不及细看下去,便已对玄烨跪下道:“皇上,臣妾听闻四格格因乳母的疏忽照料,才至现在危在旦夕。臣妾自觉乳母疏忽一事,臣妾有知情不报之罪,还请皇上降罪。” 言请罪中,佟贵妃走到上位一端坐下。 惠嫔冷冷一哼,手上的玳瑁指套拨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手炉,不屑道:“明晓得有知情不报之罪了,还需要给赏银?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 佟贵妃双眸骤然一冷,快得根本无法察觉之际,已冰冷的掠过惠嫔面上,面含担忧的对德珍道:“德妹妹,本宫虽没有生养过,却知月子里养身不当,以后必是要落下就疾,有什么话先起来说。”说时,已命了身边的宛如去扶德珍起身,又另有小太监端了椅子过去。 德珍拂开宛如的搀扶,仰头看着离京快两月的玄烨,面色平静道:“臣妾对四格格确实心有愧疚,还请皇上听臣妾陈述,并降罪臣妾。” 玄烨印象中德珍一贯知书达礼,几乎从未见过这样执着的一面,不觉微微一诧,道:“好,你说吧。” 德珍心中已有腹稿,从方才惠嫔的冷讽中,便知她三日前来西院的事定已被盘查了清楚,那么她现在只有将当日发生的事一一道出。如此心念已定,德珍事无巨细的娓娓道出那日的事。 一袭话毕,德珍不禁面露愧色:“臣妾当日为了不多惹是非,甚至没去责骂那乳母一句,还为眼不见心不烦,给了赏银打发了那乳母,只为能诓慰哭泣的四格格。现在想想,若臣妾当时斥责那乳母几句,或是将那乳母的行径说给张贵人,也许四格格也不会受近日的罪。”说着磕头而下:“臣妾只顾明哲保身之举,实属不该,还请皇上降罪臣妾。” 说完,德珍就伏在那里,屋里的地炕烧得极暖,她身上落得积雪化开了,雪水透过氅衣渐渐的渗进去,也在她跪着的地方化了一滩。 玄烨目光停德珍瑟瑟发抖的双肩,想到她才为自己诞下一个麟儿,不觉语气温缓道:“就像佟贵妃说得,你还在月子中,就这样冒然下床,只怕以后要落病的。现在你该说的也说了,起来吧。” 梁九功最是左右逢源,一听玄烨话中的关切,估摸着心下已是有了偏颇,忙躬着身子上前帮扶德珍:“德小主,奴才扶您这边坐。” 德珍吁了口气,携着秋林的搀扶,在厅旁的椅子坐下。 见玄烨待德珍如此态度,众妃心中不由感慨,即使有谋害皇女的嫌疑,但到底是生了皇子的,这便是不同于一般的嫔妃。 佟贵妃转头看向玄烨,道:“先前仅觉那乳母没有谋害四格格的胆子,便测查有谁接触过乳母,这才因为德贵人给了那乳母赏钱,怀疑到她身上。现在听德贵人这样说,臣妾再一想,看来方才真是误会德贵人了。” 德珍听得心口一松,顿时犹感一阵庆幸,看来是因给赏钱才怀疑她,幸亏她及时赶来了解释一番。如此心安之于,不免又心生疑惑:小许子不在这里,他人到底在哪?还有四格格现在究竟如何? 刚一想到四格格,只见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大厅,咚一下跪在地上,颤声道:“回皇上……四格格……没了……” [] ------------ 第八十三章 原来如此(上) 第八十三章原来如此(上) 小太监一语未落,众人面上皆是一惊。 德珍亦是遽然一惊,只想到四格格之殇与她有关,虽说她是问心无愧,但终觉得这一切她难辞其咎,漫漫愧疚撕咬她心。 玄烨顿时龙颜震怒,一个拍案而起,脚一口蹬上小太监的胸口,厉声斥责:“滚”话犹未毕,看也没看一脚踹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小太监,人已撩帘向四格格的病房阔步走去。 众人一时惊过,到底是早知四格格凶多吉少,纷纷回过了神,见玄烨一身戾气的冲向病房,忙齐跟了上去。 这等于是见四格格的最后一面,德珍也忙叫了秋林:“快,我们也过去”一面说着,一面让秋林搀扶着她随众跟上。 外面风雪依旧,乳娘杖毙的尸身已不见踪影,只剩沁在雪地上的殷红鲜血。随着玄烨从廊檐下一路走去,如松侍立在旁的御前侍卫逐一跪下,梁九功见四格格的病房到了,忙不迭快跑上前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躬身紧挨门扉侍候玄烨入内。 屋子里,左右院判并两名擅小儿科的太医正一筹莫展,陡然一见直闯进来的玄烨,吓得霍然跪地,颤声齐呼:“奴才该死” 玄烨置若罔闻,脚步不歇的径自走向床榻。 张贵人正坐在榻上,抱着已没气的四格格哭得死去活来,听到众太医谢罪声,她神色茫然的抬头,看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玄烨走过来,似不认识的一般,愣愣的看了半晌,忽然就一下放了四格格跪地哭诉道:“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为什么……呜呜,谁还我女儿……”毕竟是软性子,说了一两句,只是掩面而哭。 玄烨早忘了张贵人,只对四格格颇有些为父之心,于是直望床榻一看,见四格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因才断气并不太久,面上还是红彤彤的,闭着的两只眼睛也红肿的像桃核,可见走时受尽折磨。 一看之下,玄烨怒火滔天,一脸铁青的转身,勃然怒喝:“一群没用的废物四格格不过是一般的伤寒,你们连这也治不好” 四位太医见龙颜如此震怒,个个骇得面如土色,半阵才有右院判砰地磕头,舌头打结的颤声道:“四格格原先是一般的伤寒,可是到了后面累日受冻,已成了极重的幼儿肺炎。最近几日四格格又被冻得厉害,不止呼吸衰竭,而且心力衰弱,奴才们才救治不得……”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擦拭额头的冷汗。 玄烨听得“累日受冻”,双拳捏的咯咯直响,却是不怒反笑道:“自朕亲政以来,民间尚没有被冻死者,没想到堂堂的大清格格,朕的亲生女儿居然会被冻死,真是天下一大奇闻” “皇上息怒”佟贵妃见玄烨如此,连忙率众跪下。 玄烨依然怒不可遏:“你们一个个都是行医数十年的名医,连小格格受冻都没发现,朕如何留得你们继续当值,岂不是还要枉送更多性命,来人――” “皇上”眼见头上乌沙不保,右院判大声一叫,砰砰地叩首解释道:“奴才们也无奈,每日为四格格看了病,是有觉得四格格受了冻,但每一次追问,都被那乳母搪塞说四格格绝没有被冻着,奴才们又不了解四格格的饮食起居,也就只能当四格格是换了疑难杂症,直至今日乳母的行径被揭露,才知四格格是受冻而亡。” 玄烨今日大清晨赶回宫,为得就是德珍是否已诞下皇嗣,却没想到闻知是皇子的喜悦不及体会,就闻得四格格命在旦夕,一时震怒之下竟一味只罪在乳母,倒忘了另一茬。现下一听,他立时怒火更炙:“皇子皇女一出生,就有八个奴才伺候,难道伺候四格格饮食起居的只有这个乳母,其他人呢?他们在哪里?” 佟贵妃见玄烨看向自己,心中一跳,连忙起身向玄烨解释道:“皇上,这几个就是伺候四格格的奴才。(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被佟妃这样一指,跪在墙角边的几个太监宫女吓得哀嚎不已,只有一个胆大的小太监勉强开口哭道:“皇上饶命奴才全不知情啊,四格格她夜里一直都是乳母照看,上月四格格每到晚上就哭闹着要她的小白,到了后来奴才们才会没想到四格格哭是因为冷。等到昨夜听得小格格哭了几声便没音,好奇得来一看,才发现那乳母竟然将屋中唯一的炭火拿到自己身边睡觉,四格格的被褥也掉在了地上,就一件中衣冻得快没气似地躺着不动……” 哭声犹在,张贵人似受了打击一般,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起来,垂泪呓语:“我原以为她是为了小白哭闹,没想到竟然是被冻着了……原来是我害……” 玄烨剑眉深锁,厉声打断道:“小白?这又是谁?” 张贵人神智似有不清,没有答话,只踉跄的徘徊在床前。 那小太监抽噎了两下,抬头答道:“小白,就是四格格养得小白猫。”说完,在随佟贵妃起身的人群中看见德珍,又补充道:“上月初一的暖炉会上,德贵人将四格格的小白猫失手挥进炭火中烧死,四格格从那开始就开始哭闹了着要小白了。” 玄烨眸底一凝,目光转向德珍。 抑下对四格格的愧疚,德珍倚着秋林的搀扶上前,欲以解释那日之事:“皇上……”却不及言语间,原本似失了神智的张贵人,精神瞬间一振,猛地一下冲到德珍的面前,满脸扭曲的恨意。 德珍吓了一跳,以为张贵人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倒退数步,愕然道:“张贵人你――”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张贵人愤恨的指着德珍,歇斯底里:“是你若不是你害死了小白,我的女儿也不会为此而死,你还我的女儿”她边哭边喊,似找到一个发泄口,要将满腹的悲痛、愧疚、悔恨……种种情绪迸发出来,以减轻内心的煎熬。 面对张贵人的指责,德珍哑口无言,她知道这是一个母亲在丧子之后的宣泄。 张贵人终究不是泼辣之人,一句指着后就虚脱的滑到在地,低低的啜泣道:“为什么,当时小白也没伤到你的脸,只是伤了你的手背而已,你怎么一下就要了它的命……”渐渐泣不成声,又一想到今后自己在宫中唯一的依靠也无,只剩一脸的悲痛欲绝。 上月初一的暖炉会,在场的嫔妃几乎都去了,这经张贵人一提起,皆不由想起那日之事,屋中气氛瞬时一变,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德珍。 德珍心中猝然一紧,暗叫一声糟糕。 适才本就怀疑到她,幸亏她自来请罪,方解了玄烨的怀疑。如今张贵人却指直道她害了四格格,难免不再引起怀疑,毕竟四格格生病之初与临死之前都同她或多或少的有着关系。 一念转完,德珍正要适时为自己解围,佟贵妃已抢先一步轻斥道:“张贵人,当日德贵人正有孕在身,那只白猫突然跳出来,差点就让德贵人惊胎了,德贵人不过是自保将它拍开,不过当时那只猫即使没有被烧死,本宫也绝对不会留下一只随时可能发狂的猫在四格格身边。”话一顿,命左右搀扶起张贵人,道:“张贵人,此事怪不得德贵人,而且德贵人也还为此受了伤。” 说话之中,张贵人被宫人搀扶着起身,到旁坐下。 通贵人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唏嘘道:“不过幸亏德贵人当时没惊了胎,不然哪有那壮实的四阿哥。”说着又叹息道:“不过当时还真险,若不是德贵人机灵护住自己,只怕受伤的不是手而是脸……那若留下疤痕……”不待说完,已拍着胸口摇头不语。 惠嫔闻言眼睛猛然一亮,怪腔怪调道:“四格格那猫真是不长眼,偏生让了德贵人受伤,还差点让德贵人脸上留疤。难怪德贵人要知情不报,还没道理的给了那乳母赏银了,这真是一番好心思啊。” 玄烨沉着脸,瞪向惠嫔,一声喝下:“纳喇氏” 被玄烨当众喝斥,惠嫔面上下不来,索性红了眼睛,满腹的委屈道:“皇上,臣妾也不过是为了四格格鸣冤。大家都是眼睛看着的,四格格从何开始生病,还不是从暖炉会回去后的事。后来太医也说了,四格格之所以病逝,也是最近几日冻得越发厉害所至,可那几日德贵人不是刚去看了四格格,还给害四格格早殇的乳母赏银,难道这些都是巧合么?” 说到这里,见众人面上疑色更重,惠嫔的话越说越顺,不无得意的看了德珍一眼,继续道:“皇上您是知道的,宫中的女眷无不爱惜容貌,尤其像德贵人这样容貌出众的。臣妾难免不会想到德贵人心中记恨四格格差点伤她容貌,才会暗中指使乳娘如此对四格格,不然乳娘哪里来得这样大的胆子?” 墙倒众人推,立时就有人回忆道:“对了,那日德贵人还和张贵人发生了口角,而且德贵人还亲口承认是张贵人说她脸上生了妊娠斑的原因。看来德贵人真是甚是爱惜容貌……”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人说道:“我还记得那日四格格说讨厌德贵人了,倒是让德贵人有些下不了台。” “不止骂了,还狠推了德贵人一把,只怕当时不是奴才们眼疾手快,德贵人准摔倒在地”另一人接口道。 一时间,暖炉会发生的事一一陈述而出,仿佛这些凿凿之言已断定德珍真是因记恨张贵人母女而加害四格格。 [] ------------ 第八十四章 原来如此(中) 第八十四章原来如此(中) 德珍脑中一下炸开,她竟没想到自己记恨张贵人母女的原因如此之多。愕然抬头,见大多数的嫔妃都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她,要不然就是两三个如通贵人般缄默不语,心中一沉,原来这些出身好的嫔妃对她至今也不过面上情分,看来她现下是全然的孤立无援了。 “小主……?”察觉德珍的身体微微发抖,秋林也知当下情形不妙,不觉神色慌乱的看向德珍。 德珍气虚的摇头,意有所指的对秋林低语,道:“只是产后发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秋林知德珍意思,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眼中却透着惶然之色。 玄烨注意到主仆二人的低语,就往德珍面上一看,见她脸色苍白若纸,目光微微滞留片刻,便转头逐一的过一众嫔妃,沉声道:“尔等可是市井妇人么?四格格还尸骨未寒,你们就在此七嘴八舌?” 看出玄烨此举帮衬之意,德珍心头不觉一暖,可是种种矛头皆指向她,她该如何洗清嫌疑? 正愁眉不展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宜嫔跃众而出,向玄烨一福道:“皇上,臣妾与惠嫔姐姐可能有误会而素来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今日臣妾却不得不附和惠嫔姐姐一句,毕竟臣妾不忍四格格不明不白而死。” 惠嫔闻言面上露出厌恶之色,从宜嫔身上睨开眼去。 宜嫔自未听见,转身看向德珍,红唇一撇道:“臣妾当时并不在场,但是臣妾也能从众位姐妹述说的事与四格格生病至病重发生的事一起看,不难发现这一切都与德贵人息息相关,所以臣妾认为德贵人有害四格格的最大动机” 最后一句,宜嫔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其用力,语气之重,似蓄势待发的野兽要置侵犯领土的敌人死地。 这样的气势,让德珍不觉脚步向后一退,随即站住脚,双手死死的攥在手心里,大而无畏道:“宜嫔娘娘指责的,请恕臣妾不能认。”一语毕,不再理会宜嫔,只坦然的看着玄烨说:“臣妾没有害四格格,也决不会害四格格。” 宜嫔不屑一哼:“一面之辞,竟还敢狡辩” 德珍仍不予理会,只望玄烨,等候他的断决。 宜嫔看得心中一恨,狠决的芒光闪过眼中,旋即却是盈盈转身一拜:“皇上,臣妾向来嫉恶如仇,还请皇上容臣妾为四格格讨一个公道,向德贵人一问,便可得知四格格只是与德贵人是否有关。” 玄烨凝眉不语,余光瞥见缩在床头被张贵人紧紧抱住不放的四格格,终是对德珍道:“朕相信你不会害四格格的,就让宜嫔一问,也可洗清你的嫌疑。” 这就是玄烨的相信? 德珍顿时如梗在喉,半晌才默然应道:“是。” 宜嫔似乎很满意德珍的沉默,携着宫人的手款款走到德珍面前,背对着玄烨缓缓勾唇一笑,冷冷问道:“乌雅氏,本宫问你,自怀孕以来你是不是为了容颜折损一事,一直困扰不已?”虽是疑问,却是言之确凿。 这样的咄咄逼人的语气,这样一击即中的揭伤疤,让德珍几乎怀疑宜嫔就是在她酸奶中动手脚的人。但是她知道不是宜嫔,而现在宜嫔之所有会针对自己,是因宜嫔与自己结怨已久,以宜嫔的善妒的性子决不会放过圣宠曾略高与她的自己。 “是。”明知宜嫔决不会放过任何打击自己的机会,德珍却只有回答出宜嫔满意的答案。 玄烨听了目光瞬时看向德珍面孔,见到两侧脸颊繁密的深褐色面斑, 宜嫔步步相逼,又问:“你可因为张贵人一句你面上生斑,就与她发生不快?” 当时众妃皆在场,她又曾亲口认下与张贵人发生不可的原因,现今又如何反驳,德珍只有点头。 看着无奈承认的德珍,宜嫔眸中渐有灼热的亮光,继续依依不饶的追问:“那好本宫再问你,四格格养得白猫是不是差点划伤你的脸,幸是你反应快才侥幸只是手上受伤,而留下褪不去的疤痕?并且四格格也差点一把将身怀六角的你抽到在地,还辱骂你?” 德珍被宜嫔的连声追问得一怔,她万万不想宜嫔居然只在听得只言片语的情况下,就将暖炉会发生的事如亲眼所见一般句句向她逼问,而这样的心细如尘又怎会是跋扈无知的性子?不然又是怎样不过两年就爬是一宫主位? “是。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输人不输阵,德珍尽量镇定的面对宜嫔。 德珍的平静以对,让宜嫔微微诧异了一瞬,随即却是自得意满的看着德珍,问道:“好,本宫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刚才在大厅里,你是不是向皇上请罪,自责自己的知情不报之罪?” “不是知情不报。”以上一问一答之间,她已步步走向凶手之列,德珍此刻不得不出声反驳:“臣妾是——”话音陡然一断,只听宜嫔先声夺人道:“那你是不是明知乳母将四格格冻着不管,却没有将此事告诉张贵人?”语气强调道,“德贵人你回答本宫这一句话,就可。” “是。”德珍垂首,不甘应道。 尾音未消,宜嫔立马转身向玄烨道:“皇上您听见了,臣妾说德贵人害四格格,并不是信口开河,这全是德贵人自己承认的。”说着蓦然跪地,言辞恳切道:“皇上,臣妾妹妹郭贵人已有快两月的身子了,臣妾实在惶恐像德贵人这样因一己不快而指使宫人凶险之举。故而臣妾现下为了妹妹母子平安,也为了给张贵人母女一个公道,请皇上决断。” 宜嫔话语刚落,屋内霎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郭贵人身上。 立在角落的郭贵人面口瞬间一红,一副怯怯不安的样子,显然没料到宜嫔会突然说起这事,眼睛时不时瞟向宜嫔。 郭贵人一番举动全落在佟贵妃眼里,她立时上前拉起郭贵人的手,欣慰一笑:“太好了,虽说少了四格格……”说着眼眶不禁一红,忙偏头拭了拭泪道:“可这不又多了一个孩子,实在是好。”说完,又忙让人扶了不知所措的郭贵人在旁坐下。 众人见状心里已明白过来,郭贵人必是这次随驾有的喜,一时间心中说不出何般滋味,只想到郭贵人此次有喜,万一十月怀胎后得生皇子,宜嫔在宫中的地位只会如日中天。 一时间,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了宜嫔。 视若未见,宜嫔依旧跪在玄烨面前。 玄烨沉默伫立,让人不知圣意为何。 德珍亦沉默着,压下对郭贵人有喜的莫名情绪,只强自镇定下来寻找突破口,却发现一切的疑点都指向她,现在根本已是无可辩驳了,难道她就这样坐实谋害四格格之罪?让禛儿有一个犯罪的母亲,继而身为皇子的前途尽毁?还有让宫外的亲人也因她受罪么? 种种思绪一念想到,德珍顿觉脑中一阵晕眩,身子刚一轻晃就被人两双手扶住,知道扶她一边的是秋林,遂向另一边转头一看,却是佟贵妃,忙敛神一笑:“多谢娘娘。”笑容勉强而苍白。 佟贵妃默然颔首,又安抚的看了德珍一眼,向宜嫔温和道:“宜嫔你先起来,四格格的事本宫和皇上后面公正处理。现在是该先处理四格格的丧仪。” 宜嫔抬头道:“正因为四格格尸骨未寒,才应先为四格格讨个公道,才能让四格格安眠地下。而贵妃娘娘您素来仁善,臣妾就担心……”说时扭头瞥了一眼德珍,道:“娘娘一时于心不忍,被那有心人欺瞒过去了。” 佟贵妃面色一沉,再无一贯的温和,居高临下的盯着宜嫔道:“宜嫔,你是在质疑本宫不会秉公处理,会为德贵人徇私么?” 句句身份权势迫来,宜嫔十指紧紧扣入手心,重重垂首道:“臣妾不敢。” 佟贵妃面色一缓,看向玄烨道:“皇上,虽然现在看似德贵人害四格格的嫌疑最大,但臣妾相信德贵人绝无害四格格之心。其实不用臣妾多说,相信谁也没皇上更清楚德贵人有多聪慧,即使她真有对张贵人母女记恨之心,却也不会做出谋害皇嗣这一诛九族的大罪。再说臣妾以为不能单凭一些臆测,在并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断定德贵人的罪。”一袭话合情合理,竟有推翻宜嫔先前怀疑之力。 德珍见了立刻明白佟贵妃正在帮她,知平反的机会稍纵即逝,她连忙面向玄烨跪地道:“皇上,暖炉会那日臣妾是与张贵人母女有些摩擦,难道就因这些摩擦便断定臣妾是指使乳母害四格格的凶手?那若还有人对张贵人母女心中有怨,可否也说是害四格格的凶手?” 此言甫落,跪在角落的一名小宫女忽然“啊”了一声,叫道:“小主三个月前因为首饰一时找不见了,怀疑是陈嬷嬷,让陈嬷嬷脱衣搜查,还让跪在院子……啊”话没说完,见所有人都再看她,吓得发颤的叩首在地。 佟贵妃却立时面色一凛,当即吩咐道:“去彻查任何与那乳母有关系的人,看那乳母是否对张贵人母女有怨。”说罢不忘再三嘱咐:“一定要彻查清楚,还德贵人一个清白” 眼见情形大扭转,宜嫔念头一转,霍然起身道:“即使德贵人没有指使乳母行凶,但是不能否认一点,德贵人没有将四格格受乳母虐待的事说出来,才会导致四格格连最后的生还之机也没有。这难道不是德贵人心怀记恨刻意隐瞒所至?” 一语有理有据,佟贵妃也无争锋之言,只能无奈的看了德珍一眼。 正在这时,玄烨凛声一喝:“够了一切等查明后再定夺,至于四格格的丧仪就交由佟贵妃打点。”说完,一甩袍袖,径自朝门口走去,至德珍面前脚步一滞,便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 ------------ 第八十五章 原来如此(下) 第八十五章原来如此(下) 玄烨离开后,佟贵妃旋即着手处理四格格丧仪,并命慎行司彻查与乳母相干人等。可谁知还不等慎行司严刑拷问,乳母的亲友为了逃脱连坐之罪,立刻便把乳母害四格格的罪行交代了清楚。只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乳母之所以会故意刻薄四格格,竟真是因对张贵人怨恨所至,才在四格格连续病了好几日后,想出让四格格受冻以报复张贵人的歹念。 这个彻查出的结果,是夜就传到了张贵人的耳里,不料张贵人接受不了自己间接害死亲女的事实,当下就了失了神智,不管不顾的冲出西院,一边疯狂的往外跑一边嘶声大喊:“这个吃人的地方,我不待了我要出宫,我要……” 话犹未落,只剩如吼的北风充斥着永和宫,充斥着这座红墙黄瓦的紫禁城。 同顺斋里,德珍隐约听见了女子凄厉的叫声,不及细听,女子的叫声被急促的脚步声取代,紧接着就听喜儿的声音兴奋的在门外叫道:“小主,小许子公公找到了”跟着门“吱呀”一声而开,小许子踉跄的跑进月子房。 “奴才该死,让小主担心了”噗通一声,小许子在床前跪下。 彼时已是深夜,但却是夜无眠,房内灯火煌煌。 德珍头戴暖帽,倚靠在床头。秋林陪坐在脚踏上,手里拿着一柄火钳,正刨着面前的炭火盆子。见小许子一下跪了过来,秋林忙将火盆往一边挪了挪,又放下手里的火钳这才站在一边。 听到小许子饱含哽咽的声音,德珍忙命小许子起来说话。 等小许子侍立面前,德珍这才看见小许子额头一块瘀伤,不由一惊:“你怎么受伤了?”随即想到小许子失踪了整整一天,忙又吩咐秋林去准备干净衣服、吃食、药酒等物,再问小许子道:“今日,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小许子大概在这会儿功夫身上回暖,声音少了浓重的鼻音道:“奴才早上得了小主的吩咐,先去承乾宫看佟贵妃被回禀四格格的事没,可刚出了永和宫不远就被人从后敲晕。后来等醒过来了,奴才想要逃跑,却被对方用一个有些像石块的东西再次砸晕。” “像石块的?”咦了一声,德珍立即追问:“你是在哪里醒来的?可看见对方是谁?或者还记得你被绑在什么地方?” 小许子迷茫的摇头:“奴才被蒙了眼睛,也不知绑奴才的是谁,被绑在哪里。不过有一点到怪,奴才方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奴才今早被打晕的地方。”说着见德珍面色有几分不好,想了想不觉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奴才回来的时候看见西院挂白绫了,可是四格格她……?” 德珍点头道:“而且不止四格格没了,我也中了别人的圈套。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圈套?”小许子一声惊叫。 看了一眼小许子惊诧的模样,德珍无声苦笑,道:“我现在背负着谋害四格格的嫌疑。 小许子闻言大惊:“小主被怀疑谋害四格格?这怎么会?” 见小许子这样惊惶,德珍轻描淡写道:“其实蓄意谋害四格格的罪,应该安不到我身上,这一点倒可放心。” 小许子听了安心一些,但今日发生的种种,让他仍不免心有惴惴,正要再多询问几句,秋林正好入内禀一切皆已备在妥当。德珍颔首,对小许子道:“你想是也担惊受怕了一天,先回房休息吧。”见小许子一副忐忑的神情,又补充说:“我早累了,看你平安回来,总算可以就寝了。” 听德珍这样一说,小许子只有无奈得命,打了个千儿离开。 看着小许子离开的背影,德珍心中默默道:她虽不会被坐实蓄意谋害四格格的罪,但故意隐瞒四格格受刻薄对待一事,怕是……还未深思,忽觉头痛欲裂,手忙抚上额际轻揉。 秋林连忙扶住德珍,语气不掩担忧道:“小主,您今日可是受了冻,奴婢瞅着您脸色真的不大好,还是让奴婢去请了文大人来一趟吧。” 德珍摇头道:“今时不比往日,别拖累了别人,再说我也没事。” 秋林知劝不过,只得退而求其次道:“小许子也回来了,主子总该安心就寝了。而且早点休息了,等明儿小阿哥送回来,小主才有精神抱小阿哥不是?” 想到一日一夜未见的孩子,德珍心中莫名的一片烦躁,但念及明日孩子就要回来,不觉安怀了一些。于是,倒听了秋林的劝服,让秋林伏侍着她移灯就寝。可是如何睡得着,即使身体疲乏异常,头也阵阵的泛着疼,她依旧了无睡意,脑中不断的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 如此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日天明时分,德珍正要唤了小许子去打探消息,却见小许子匆忙入内:“小主,皇太后懿旨到”尚未反应之间,只见屏风后人影幢幢,随即便听太监尖细的嗓音隔了屏风传来:“太后念德贵人还在月子中,特免下跪——” 拖长的尾音下,另一名太监已高声唱喝道:“德贵人乌雅氏怀执怨怼,不能善待它子,以何德抚循亲子……贵妃佟氏,温惠端良……抚循皇四子……”太监沉长的语句无情的响起,传到同顺斋所有人耳里的却只有那一句 ——贵妃佟氏,抚循皇四子? 德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如此,原来竟是打得这个主意 先让自己面部生斑,然后在暖炉会上让众人知道她有多紧张自己的容貌,并且上演一出与张贵人母女不和的戏码,这样她不久有了谋害四格格的动机?还有那只让她愧疚的小白猫,竟然也是这个计谋的关键点,只是为了yin*她去看四格格,好等事发后坐实她对四格格不怀好意之心……对了,还不得不夸佟贵妃一句真会安排,不偏不倚正好在暖炉会后安排薛氏入宫,而以薛氏这类的内宅妇人必会发现面斑的问题,以至她整日心惶被人暗中陷害。如此一来,这样疑神疑鬼的她又如何一步步走入为她设计好的圈套中去呢? 真是好计谋啊难怪从前日就一直不把孩子还来,也难怪她没有背上蓄意谋害四格格的罪名,毕竟一个皇子还是需要一位没有污点的生母,所以她才只被诬陷心怀怨恨的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罪。 一念想明所有的事,可德珍脑中此刻却一片空白,而那满腔的愤怒只化作一念——她要她的孩子 对,没错她决不能将孩子交给佟贵妃抚养 心念所至,德珍猛地从床榻起身,大喊一声“秋林,你扶我去承乾宫,我要亲自抱回——”禛儿两字不及念出,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脚站立不住,浑身像瘫软了一样直直栽倒,便是人事不知。 [] ------------ 第八十六章 寒雪疾风(上) 第八十六章寒雪疾风(上) 窗外暴雪与疾风共舞,枕边德珍在梦中挣扎。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那是一个混沌不清的迷梦,只有她摸索在茫茫白雾中,想要寻找出离开这里的路,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只手,将她狠狠推到在地,用尖细的嗓子骂道:“还不快滚开别挡了佟贵妃和四阿哥的路”随着话音消去,迷雾渐渐散开,佟贵妃赫然出现,她正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低头逗弄着襁褓中的孩子,一声一声的轻轻唤着:“禛儿,额娘的禛儿……” 禛儿?那不是她的孩子么?她才是他的额娘啊 她霍地从地上爬起,急切的扑向佟贵妃,口中大声的喊叫着:“你胡说我才是禛儿的额娘你把禛儿还给我”眼看就要触及襁褓一角,她狂喜的大叫:“禛儿,我的孩子”却仅仅喜悦了一瞬,左右两边蓦地出现两个太监,再一次狠狠的将她推到地上。 她忙不迭要再爬了起来,却刚微微一动,就听见一声嘲讽的冷笑,不觉愕然抬头,发出冷笑的正是佟贵妃。 佟贵妃缓缓行至她面前,抱着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蔑而笑:“你的孩子?凭你一个做奴才的,还想当皇子的额娘?”低低一笑,神情骤然一冷:“本宫告诉你,你不配”复又转头看向孩子,尖尖的指甲抚上婴孩柔嫩的肌肤,继而温柔一笑,指甲同时一划,殷虹的鲜血伴着婴孩洪亮的哭声渗出,这时佟贵妃终于满意的笑了:“禛儿,你可要记住,只有本宫才是你的额娘。”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她在地上哭喊,想要从地上爬起,双腿却像千斤重般,刚一爬起又重重摔倒。 许是看见了她狼狈的模样,佟贵妃花枝乱颤的笑了,边笑边带着孩子扬长而去。 “不——”德珍尖叫一声,挣开这无边无尽的梦魇,猛地挣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多子多福的银红床幔,床边是文白杨、小许子、秋林他们,而她显然是在月子房中,先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小许子看着憔悴的德珍,不争气的掉了眼泪:“小主,您总算醒了,这三日可是吓坏奴才了。” 德珍想说话,可喉咙像灼伤了一样的痛,半晌只能发出嘶哑的呻吟。 文白杨见状,立马说道:“德贵人您接连两日高烧不退,有些伤到了嗓子,先别急着说话,等用温水润润才会好点。” 秋林闻言,连忙和小许子一起扶着德珍坐起,让德珍就着被褥靠在床头,又去倒了一杯温水小心伏侍德珍饮下,才忽又想起一事道:“小主,您这几日都没怎么用吃食,奴婢先去小厨房盛些清粥过来。”请示了一下,便快步出了屋。 德珍用了温水,艰难的开口道:“禛儿……” 话刚起了头,文白杨已插口道:“德贵人,四阿哥在承乾宫一切皆好,反是您的身子极是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承乾宫?”德珍一怔,望着文白杨的眼瞬间空洞了。 文白杨心下一叹,却默然垂下双眸。 德珍想到梦中所见,空洞的双眼里沁出泪水,她情绪顿时激动了起来:“什么叫一切皆好,出生才几天的孩子,离了生母这能叫好?”不顾文白杨的好意,她愤怒的驳斥对方,亦不顾身体的乏力,执意掀被起身。 小许子“咚”地跪下,挡在德珍面前,仰头泪流满面道:“小主,现在全宫上下都知道了四阿哥由佟贵妃抚养,您就是去了承乾宫也没用” 德珍浑身一僵,踩在脚踏上的双腿一软,倒坐回了床沿,双唇呢喃自语的念着:“去了也没用……” 小许子见德珍这样,吓得不知所措,刚开口叫了一声“小主”,德珍涣散的双眼乍然一亮,那抹亮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般,透着惊喜。 德珍急切的打断说:“对了,是太后下懿旨让佟贵妃抚养禛儿的,可皇上没有皇上是九五之尊,不说有君无戏言么?你们可知道,皇上曾答应我让我抚养禛儿的,他答应过我的”情绪又一次激动了,“我要去求皇上,他是答应过我的”一面说一面强撑着站起,一把挥开小许子的搀扶,跌撞着执意要出了月子房。 行走着,脚步一个不小心撞到一物,随即只听“哐啷”一声响,却是床旁不远处正熬着药的炉子倒地。秋林端了膳食过来,还没走进屋,就听见屋中这声响,忙跑进屋内,见眼前的这幕情形,一下放了膳食,就跑去搀扶德珍:“小主,您怎么又下榻了?” “我要去乾清宫求见皇上”德珍倚着秋林喘息道。 秋林一惊:“求见皇上?” 沉默多时的文白杨,忽然出声道:“既然德贵人执意求见皇上,你们就扶她去吧。” “文太医?”小许子、秋林惊愕抬头。 文白杨看了一眼虚弱的德珍,心下一横,决然点头:“不错,让她去,这对她有益。” 二人见文白杨态度如此坚定,又一想德珍对文白杨的信任,心中确定文白杨不会害德珍,于是拿了外出的一应物什,伏侍德珍向乾清宫而去。 已是巳末时分,宫巷里没有来往的宫人,风倒也是息了,唯有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一片片一团团,仿如扯絮一般绵绵不歇。只见眼下的青石地面,近处的红墙廊檐,远方的城廓殿宇皆被皑皑白雪覆盖,触目之下全然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几乎看不清路什了。 即使有秋林扶着,德珍也走得累了,好想停下休息片刻,她忙遥望前方的乾清宫,不觉死咬住牙关,踏着深深的积雪向乾清宫走去。 一路踉跄而行,德珍好不容易走到入乾清宫的最后一条宫巷。这里正是几条宫巷的交界处,隆冬的穿堂风在此犹为凛冽,吹得身上鸦青色羽缎披风扑扑翻飞,也将黄瓦上的积雪簌簌的往下吹,迷乱的眼睛,模糊了视线。 如此一个脚下不注意,德珍连带着秋林,“扑”地一下率在地上。 秋林忙爬了起来,跪在雪地上,焦急万分的说:“小主,您没事吧?” 德珍摇头,撑着秋林的手臂正要站起,在她背后,传来一个故作惊诧的女音:“咦,这不是宠冠六宫的德贵人么?” (不是想停在这里,而是到了七点了,而且字数才2k。所以明日两更,下午7点一更,晚上12点一更。)——(还有个事,从后日起更新时间改在每晚9点整,这样才能保证每日3k一章,望大家见谅。)(德珍要奋发向上了,放心,受创只是为了以后的坚强,更适应后宫。) [] ------------ 第八十七章 寒雪疾风(下) 第八十七章寒雪疾风(下) 任谁也能听出话中的奚落,德珍微疑的回头一看,正是咸福宫主位端嫔。 端嫔是玄烨登基之初入宫的妃子,亦是去年第三位得封嫔的,在宫中的资历自是不一般。而且端嫔因早已失宠,在宫中倒算是安分,几乎不见与人结怨。自己同她虽说不上有交情,但面上情分总是有几分的,为何她会对自己语出奚落,这倒不像端嫔一贯的为人。 疑惑在心中闪过,德珍却没闲心深思,只忙起身给端嫔请安。 端嫔携着宫女的手,缓缓走下步辇,道:“德贵人不是最知礼数么?怎么本宫还没叫起,自个儿就起来了,这是哪门子的知礼数?”声音陡然一沉,忽又转头看向身后,盈盈一笑:“宜嫔妹妹,你说可是?” 随着询问声,端嫔身边的宫人让开路,宜嫔携着自己宫人的手,下了步辇向过款款走来。 德珍见状心知不好,然形势不如人,唯有再次俯身拜下,愿能息事宁人。 宜嫔定定的盯着德珍,目光阴冷,笑容妩媚:“端嫔姐姐,你既然说了德贵人宠冠六宫,这背后有了皇上撑腰,还需给你我姐妹行礼么?”说时手略略一挥,身后一众宫人连忙悄无声息的退后数丈之外。 端嫔走到宜嫔身侧,讨好一笑:“如今阖宫上下,谁不知宜嫔妹妹才是皇上跟前的第一人,姐姐方才不过说笑而已,德贵人若真是宠冠六宫,哪还会连抚养四阿哥的资格也没有?” 这句反问真是一针见血,立时就戳到德珍的痛处。 德珍呼吸忽然变得急喘,却强抑制下翻涌的情绪——她的自尊不允许。 秋林余光见到德珍发颤,以为是德珍是体力不支,却又不敢上前去搀扶,只能担忧的看着维持欠身动作的德珍。 宜嫔看也未看端嫔一眼,只盯着德珍逐字逐句道:“端嫔姐姐你健忘了,曾有一段日子,本宫是不如德贵人受宠。” 端嫔脸上笑容一僵,又想宜嫔素来好强,此刻却自称不如人,只当这是一句反话,自是认定宜嫔不快。此般念头一转,已是走向德珍,故作不解的上下打量德珍,纳罕道:“说来也是奇怪,就这个样子,怎会得蒙圣宠?本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着欣慰一笑:“幸亏那只是昙花一现的光景,皇上也已识得那歹毒心肠,还在太后面前默认幸错了人。” 德珍闻言心头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疼得她再抑不住那愤慨,突然抬头向端嫔直瞪去:端嫔,你我二人本无恩怨,你却为了奉承宜嫔,不止百般奚落我,还捏造歹毒心肠的谣—— 心念及此,眼中忽涌有泪意,德珍忙低下头去,拒绝去想端嫔最后一句话中的真假,也谨守普通嫔妃见到一宫主位的礼数。 本被德珍这一眼瞪来,端嫔骨头里竟起了寒意,讪讪得是硬说出话来,现见德珍颓然垂首,猛然一下回过省来,正自觉面上下不来,就听宜嫔在后问道:“端嫔姐姐,德贵人方才可是在瞪你?” 这一问,端嫔瞬间恼羞成怒,脸都绿了。 德珍感到情形不妙,微微举目一扫,宜嫔冷冷的看着她,端嫔面上一脸铁青,秋林不安的望着她。罢了,委曲求全又何如?只要能早早脱身,让她去乾清宫就可。于是德珍身子又低俯了些许,对端嫔告罪道:“请端嫔娘娘恕罪,臣妾冒犯了。” 然而即使这般求全,却估错了端嫔欺软怕硬的性子。 一语方了,端嫔一把捏住德珍的下颚,迫使德珍不得不抬起头。 秋林一见,惊得大叫一声“小主”,忙向端嫔跪下磕头求饶。 端嫔得意的笑了笑,看着德珍脸上的面斑,心中不觉一阵快意:“真是面由心生,看看这张脸,可不就能看出那歹毒心肠”尾音端然一止,端嫔手中同时一甩。 德珍本来产后身子虚弱,又屈膝而立良久,被身材高挑的端嫔这样一用力,她只有全无抵抗力的重摔在地,顿感手心一痛,不禁痛叫一声。 “小主”秋林忙连滚带爬的去看德珍。 端嫔依然不解气,带着多年不得宠的怨恨,一起置向德珍道:“对了,本宫想起了,德贵人不是在月子中么?怎么会来此呢?这里可是去乾清宫的路。难不成以德贵人今时今日这样,还想去求见皇上么?”说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肆意的笑了了几声:“德贵人恐怕还不知吧,皇上一个多时辰前就离宫了,现在正在去邦均南的路上。” 玄烨不在宫里? 德珍骤然抬头,强忍泪水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瞪向端嫔。 端嫔走到德珍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笑道:“怎么?还不信?是担心皇上会错过了四阿哥的满月礼么?放心皇上此次出京,是特意去接在行宫的太皇太后回宫,今晨走之前就在太后宫里,还当着众姐妹面前说了,佟贵妃第一个孩子的满月礼,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宫的。” 佟贵妃的第一个孩子? 佟贵妃的第一个孩子? 佟贵妃的第一个孩子? 德珍只觉天旋地转,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玄烨究竟置她于何地?他不是曾在她为宫女出身不能抚养孩子担心时,亲口允诺她的孩子都有她抚养么?为什么现在要出尔反尔?为什么…… 一时,德珍就这般怔愣当场。 宜嫔一直冷冷的看着这幕,此刻眼里终有了笑意浮现。 端嫔眼尖,瞥见宜嫔眼角的笑意,复又看向德珍,见其如丧家之犬一般,更加不遗余力的嘲讽道:“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一个卑贱的宫女,以为一朝得获圣恩,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真是痴心妄想” 还待继续哂笑,沉默了良久的宜嫔突然出声:“本宫要去看淑惠太妃,端嫔姐姐是要留在这,还是同本宫一路?” 端嫔一愣,似没明白过来,不解的看向宜嫔。 宜嫔淡淡瞥了眼木然的德珍,漠然转身道:“本宫可不希望她同张贵人一样,经不住打击就失了神智,被送到形同冷宫的偏殿休养。本宫要让她好好看着,本宫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一边说一边向步辇走去。 见宜嫔转身走来,早有伶俐的宫人示意步辇上前,伺候宜嫔上步辇。 端嫔看着宜嫔曼妙的背影,撇了撇红唇,不甘的瞪向一旁的宫女:“走吧,别误了本宫看淑惠太妃的时辰。”亦是边说边走,不过脚下那高高的花盆底,却是一个不小心踩在德珍撑在雪地上的手。 “啊”十指连心,德珍痛叫一声,回过神来。 “呀”端嫔惊呼一声,脚下踉跄了一下,看似差点被绊倒。 片刻间,端嫔双脚已是站稳,想着宜嫔倨傲之态,肃然的睨视着德珍,厉声道:“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德贵人,看看你这副鬼样子,竟然还敢以下犯上,让本宫差点绊倒。你就给本宫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不到一个时辰不许起来” “主子,德贵人还在月子中,这若传出去恐对主子名声有碍。”扶着端嫔的宫人低声进言道。 端嫔眉头一皱,回头见宜嫔的步辇已起驾,想了想眼睛一亮,道:“这里午初二刻,就有宫人来清扫宫巷。本宫念在你好歹是一个贵人,你就跪到午初二刻再起吧。”说罢,还不忘危言警告道:“若敢少跪半分的时辰,本宫必定加倍惩罚”这样一番,才携着宫人的手走上步辇。 两乘步辇从另一条宫巷离开,秋林一下跪到德珍面前,执起德珍被踩的左手,眼泪一下潸潸的落了下来:“小主,奴婢先扶您回去吧,反正您在月子中,端嫔也罚不到您的头上。” 德珍摇头,反撑着秋林的手在雪地上跪下。 秋林禁不住一下哭出声:“小主,您这是何苦……”呜咽的哭声在凛冽的穿堂风中四散开来,显得那样凄然。 而德珍只是无动于衷的跪着,眼睛盯着在雪中渐行渐远的步辇,双唇不易察觉的微微翘起,笑意悲凉——她本无心后宫,却被纳入后宫。她自以为聪明,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只是跳梁小丑,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她心软而未防备,才会招人利用,到头来输掉了一切。 禛儿,她的孩子,在这冰冷皇宫中唯一的亲人,被人所夺。 玄烨,她的夫君,一个只该敬不该爱的帝王,因她错估情谊而受人欺辱。 不能在这样了,她不能在这样卑微的活着了,总有一日她会要回她的孩子,她要让嘲讽她的人付出代价——以慰今日的夺子之痛,受辱之恨 时间缓缓前行,这慢长的两刻钟,终于是结束了。 德珍对自己的惩罚也结束了,她一下瘫软在秋林的身上,看着不知何时来随小许子来到这里的文白杨,虚弱一笑:“这次我会配合静养,还请文大人助我。”话犹未落,人已昏厥过去。 [] ------------ 第八十八章 满月闻辛(上) 第八十八章满月闻辛(上) 德珍毕竟很年轻,即使这样枉顾身子,还是康复的很快。大约养病旬日左右,就已不再服那苦药。然而口中虽少了苦味,心中的苦味却越浓了。随着漫漫冬日的溜走,对孩子的思念与日俱增,可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亦不愿将脆弱的一面示人,她选择独自舔舐所有疮伤。 这样一日复一日的强颜欢笑,终是被熟知的人察觉了细末。于是,在她思子之情最难压抑的一日,她得到了一解那浓烈思念的药。 这天是十一月丙寅日,也是这月的最后一天,更是禛儿满月的一天。 满月,是人生的开端,意义非同一般。在禛儿如此重要的一日,于前一晚,德珍自是思不眠以至曙。不过这夜虽夜不成寐,她仍如平日一般醒来,毕竟今日还是她坐月满期的日子。 近乎一月未下过榻,甫一踏鞋站在地上,不觉双腿软绵无力,德珍一下半靠在了秋林身上。 秋林忙搀了德珍在梳妆台前坐下,笑道:“小主,您先坐一会儿,等腿上回力了就好。等红玉她们正打了温水过来,奴婢在为你用玉容散净面。”正说时,红玉、喜儿捧了盥洗器皿入内。 德珍颔首,等用青盐漱了口后,便任秋林以玉容散为她净面。 玉容散,又名为玉容西施散。相传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的爱姬,人称“古代第一美人”的西施每日早夕净面时用,让其肌肤白润光泽深得吴王喜爱。 德珍不知西施是否凭借此获得吴王的宠爱,但知道文白杨为她特制的玉容散,是在常用的“五白”增白退斑的基础上,加入干松、澡本以强化退斑作用;山柰、茅香、零陵香芳香辟秽,透达毛窍;皂角去垢洁肤;天花粉、绿豆粉清热解毒;如此,诸药合用,便达祛斑之效。 可此散的效用究竟如何尚不得知,至少她用了快一月,脸上的面斑仍不见有褪去的迹象。 净过了面,德珍看着镜中的自己,手不觉得抚上了脸颊,微微黯然。 秋林心细,一眼瞅见了德珍神色微暗,宽慰道:“文大人说这是性温的护肤药散,估摸着再多过些日子面斑该是会褪的,到时皇上必定更加宠爱小主。” 玄烨奉太皇太后回宫已有五日,何曾问起她一句,又何谈更加宠爱?再则玄烨已信她因记恨,故意隐瞒四格格受刻薄一事,又岂会对她没有责怪?如今,她这样期盼早日恢复容貌,以无一年前养颜时“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一切只是因后宫争宠夺势,倚仗的便是容貌家世。而她无家世,想要复起,只有靠容貌。 一番心思不足为他人道哉,德珍笑而不语,这时小许子忽得撩帘而入:“小主,玉答应带了福英姑娘来看望您了。” 德珍望了眼窗外微明的天色,诧然了一下,旋即心念一转便是吩咐道:“请她们到暖阁,我马上就来。”说完念及拂晓时分最是寒冷,她们一路走来必是冻得厉害,又补充道:“别忘了奉些热的茶点,再添两个烧红萝炭的火盆。” 小许子一一答应的正好,只闻得“红萝碳”三字,面上瞬间露出为难之色。 德珍疑惑,道:“怎么了?难不成红萝炭用完了?我记得这月十五才送了炭来的。”一语刚落,心中霍然一明,是已猜到小许子为难之处。 果不其然,就听小许子踌躇道:“小主,红萝碳在您坐月子期间用了不少,库房剩下的红萝碳还要留着过年,要不将红萝碳改做寸子碳可行?” 听得小许子这样说,德珍已知内务府月中送的炭,必是以寸子炭取代了红萝炭,心下不由嘲讽一笑,口中却是当即否决道:“也不差哪一点炭什,还是用红萝炭烧火盆吧。” 小许子应“喳”而去。 不一时,德珍随意挽了个髻,便匆匆去了西暖阁。 玉玲见到德珍,眼眶就是一红,拉着德珍的手不放。德珍却见福英神色着急,心中再次料定她们前来必有要事,这就摒退了左右,问:“妹妹,你这大早来同顺斋,不止是为我月子期满,应该还有什么事吧?”话虽是问携手而坐的玉玲,眼睛却有意的看向福英。 玉玲放开德珍的手,掩嘴“呀”了一声,急着想向德珍解释,却一时不知从何道,忙指了立在一旁的福英道:“让福英给姐姐说好了。” 福英随即福了个身,道:“德贵人,今日是四阿哥满月,奴婢是来领您去见四阿哥。” 闻言,德珍惊喜的站起,震惊的盯着福英:“你是说——” 不等德珍说完,福英不顾礼数,急忙说道:“实在是时间有限,还请德贵人一边换衣,一边听奴婢解释。” 德珍满腹疑惑,待依福英而行,才知原是这般。 太皇太后虽在行宫养病多时,但到底是年事已高,身体仍有些微恙,遂自五日前回宫后,佟贵妃每日天未亮便去侍奉太皇太后早起,因而就连众妃的晨省也往后推了半个时辰。 而这个时候,正是冬日的天亮得晚还寒冷非常,就可利用天色昏暗以及人性畏寒偷懒的弱点,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承乾宫。再加之大多宫人随佟贵妃去慈宁宫,承乾殿的宫人便是最少之时,这便可以福英是承乾殿宫人的便宜,进入属于承乾殿的范围。 故而,昨日玉玲就向万嬷嬷要了福英,今日好一同来同顺斋看她,然后她再妆扮成小宫女,应她自己的吩咐送玉玲回宫,这样就可偷偷去看孩子了。 德珍万万不料会是这样去看,更没想到她们二人为她想出这样一个周密的计划,不觉感动她得一时嗫喏难言:“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玉玲不在意的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姐姐何须这般客气。”说时略有脸红,道:“再说这个是福英想出来的,若不是两日前她来找我,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德珍看向为她换宫女棉袍的福英,泪光闪烁:“福英。” 福英抬头一笑,一面为德珍做势理衣领,一面不着痕迹的附耳说道:“是文大人。”语毕退后一步,福身道:“天色已有些亮了,还请德贵人带一名信得过的宫人,一起同行。” 竟是文白杨? 德珍心中一震,欲以询问福英,但见玉玲似有疑惑的看着她,又一想一月未再见过的稚子,于是强命自己不再去多想其他,和小许子一起手捧物什,随玉玲和福英出了永和宫。 彼时天还未亮,宫巷两旁的石座路灯仍亮着,发出淡黄的柔光,一路从永和宫延伸至承乾宫。德珍这条通往承乾宫的宫巷里,有三九隆冬的清晨特有的寒冷充斥着周围,也有那凛冽的北风夹着雪珠子直往任脸上扑,似乎又冷又疼。但此刻她竟全无感觉,只有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扑扑乱跳,昭示着她脑中正是一片空白。 不过好在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那般,她很顺利的进入了承乾宫,随之只身跟着福英向禛儿所住的三间偏殿走去。 宫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杂役宫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扫着积雪,德珍仍然紧张的手心冒汗。 眼见偏殿要到,福英许是也紧张了起来,对亦步亦趋跟着的德珍道:“德贵人,没有事的。伏侍四阿哥的宫人要忙活满月礼的事,这会儿寝殿里大概只有小宫女看着,您进去不会有问题的。”顿了顿,强调道:“对,不会有问题的。”语气微带尖锐,不知是安抚德珍,还是安慰自己。 德珍听得会心一笑,心中紧张不觉锐减,继而快走一步上前,去握了握福英的手,低声道:“福英姐姐,若没有你和文大人的相助,这些日子我真不知怎样过。” 福英一怔,随即脚步便是略略一停,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德珍,已恢复了步子边走边道:“到了。”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的正间大厅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材丰腴,面容白净,眉宇间透着几分和善。她一见走来的福英,立马笑着道:“福英姑娘,你今儿没随娘娘去慈宁宫?” 福英微微欠身,道了一声“李嬷嬷好”说:“奴婢今早被玉答应要去当了会差,这会儿回来听说四阿哥这里忙着呢,就过来看看可有用得着得地方。” 李嬷嬷,汉军镶黄旗包衣妇人,是佟贵妃在她所属旗中,重新为了禛儿寻的乳母。 德珍自是知道李嬷嬷其人,可这却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悄悄地窥向李嬷嬷。冷不防对上李嬷嬷的眼,她连忙低下头,却已为时过晚,只听李嬷嬷道:“福英姑娘,你身后的人是谁?瞅着不像主子身边的人。” 一句话,问得德珍与福英心中齐齐一跳,福英强敛心神道:“这是后院那边的小宫女,我看着她还算机灵,便让她跟着一起来。” 天色微明,承乾宫的小宫女又太多,李嬷嬷只眯眼望了几下,已接过不提,另道:“我要再去看一下四阿哥满月礼的物什齐了没,王嬷嬷又去看小阿哥的今儿穿的衣服,这一下没人了,我还真不放心小阿哥被那些小丫头看着,幸亏你来,正好帮着看一会儿。” 福英神色不变的笑道:“能看小阿哥是奴婢的福气,就怕嬷嬷担心奴婢看不好。” 李嬷嬷听了不由嗔笑道:“你以前又不是没得主子的命看小阿哥,再说最多一个时辰我就过来,还是在隔壁屋子,能担心什么。”刚说完,隔壁屋子的人就一叫,李嬷嬷忙应声而去。 待李嬷嬷进了隔壁屋,福英转头看向德珍,正色道:“最多一个时辰,就得离开。” 德珍心中已是急切,胡乱点了头,忙让福英带她入内。 ———— (晚了,晚了,时间晚了,大抱歉,但是真的是每日9点更新,以后。而且还没写完,其实有个很重要的一点,想在端断在这章末尾。只能写到明天那一章。) [] ------------ 第八十九章 满月闻辛(中) 第八十九章满月闻辛(中) 撩开大红绣五福门帘,热气迎面扑来;继而举步走入,触目所及一室的奢华。 漆以和玺彩绘的天花,玻璃釉色的精致吊灯,精工细琢的各式隔扇,饰以透明玻璃的窗户,铺满一地的羊绒地毯,还有一应上好紫檀木的成套家具。走过一扇嵌以珐琅的落地罩,转入里面,赫然看见一只从屋正中梁悬下的摇车1。 其时,摇车两侧正各侍立了两个小宫女,她们见到福英随即便是福身一礼,笑道:“原是福英姐姐,还以为是嬷嬷呢。” 福英和悦一笑,道:“嬷嬷在隔壁屋子忙着,你们过去帮一下手,四阿哥这里由我看着。” “喳。”两小宫女应声退下。 福英目送二人离开,转眼见德珍望着四下,神色怔然,心里顿时明白几分,默然走到德珍面前道:“其实……主子待四阿哥不错,这里的每一样物什,都是主子亲自过问过的。” 德珍收回目光,对福英淡淡一笑:“哦,是么?”笑容有些勉强,也说不出这是为何,原本还担忧佟贵妃对孩子疏忽,现下亲眼所见不是,却除了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竟还有些莫名的滋味在心。 福英正准备回句话,只听那漆红的摇车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德珍心神骤然一凛,身子轻轻发颤的一瞬,人已经迅疾的步上前。 福英也笑着上前:“估计是四阿哥醒了”见了禛儿正睁开眼,更是笑了起来:“还真是醒了四阿哥平日里最贪睡,真真是难得这时候醒了。” 听到福英的笑声,禛儿漆黑的瞳仁转了转,又继续仰躺在摇车里,定定的望着彩绘的天花,也不知一个人看到什么有趣的,忽然咧开小嘴一笑,肉嘟嘟的脸颊随之鼓起,还有那晶亮的哈喇子流下。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乍一见这般可爱的模样儿,德珍心下又喜又酸,不及拿眼细看一看,便情不自禁的伸手抱起。 软绵绵的一团入怀,胸口像被什么一下涨得满满的,似有无尽的话要说,德珍却只轻轻的唤了两声“禛儿”,小小的人儿似能听懂一样,“咯咯”的回了两声。当下,喜得德珍眼眶一片模糊,就噙着泪,不由自主的低头去亲那小脸蛋。可哪知,还未触及婴孩柔嫩的肌肤,小家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德珍吓了一跳,忙抱着哄了起来,可仍是哭个不停。 恐哭声引了人来,福英忙不迭道:“奴婢带贯了四阿哥,还是奴婢来吧。”说罢,一把从德珍怀中抱过孩子。 德珍被动的将孩子交过去,手却无只觉的僵在半空,只看着福英如何的诓哄。 福英动作娴熟的抱起孩子,随手拿起挂在摇车上的拨浪鼓,然后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在屋里逗着圈诓哄。 不一会儿,洪亮的哭声渐渐地没了,福英将孩子重新放回摇车,抬头一笑:“四阿哥若被人抱着,非要人带着他走才行,不然准是哭。不过让他一个人躺着,倒是不哭不闹,惹得李嬷嬷常说四阿哥是她见过最好带的——” 话犹未完,见德珍神色不对,福英忙道:“奴婢是恐四阿哥的哭声,引了其他人过来,才会一时情急代为诓哄。” 德珍视福英为亲人,此刻也不隐瞒,将满腔的委屈与伤心倾倒而出:“都说孩子一日一个样,长得极快,我原是不大相信。可禛儿离开我不过一月,若不是知道他就是禛儿,我不定能认出他来。”说到这,终从孩子的脸上移开,看向福英苦涩一笑:“如今,你都比我和他亲,恐怕连方才走的两小宫女也强于我。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福英听得不忍,柔声安慰道:“你和四阿哥是亲母子,仅此便是他人比之不上的。” 亲母子?正因是这亲母子,却反不如一般人,她才会更觉伤感。 念及此,德珍默然不语,只低头看着孩子。 见状,福英再劝:“承乾宫与永和宫离得近,只要等四格格的这件事平息了,您常来看望四阿哥也是可行的。”说时想到德珍若常来看望,怕也是不成,毕竟还是得有所避讳,这便不愿多耽搁母子二人相处,于是道:“小心起见,奴婢还是去门口守着。” 德珍抬头一笑,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福英眼帘一垂,避开去看德珍面上的感激,轻步走至门口,透过一旁的玻璃窗留心外面情形。 只有她母子相对,德珍隐忍多时的眼泪,终是潸然而落。 没有动手去擦,她将手轻轻的握住了禛儿的小手。禛儿的手似乎比刚生下来大了点,可依然这样的小,也这样的软。她不禁握着手摩挲了好一阵,才取出一只以红绳加四只银铃铛编得手链,轻手轻脚的戴在那藕节似的手腕上——这只手链,是她为禛儿准备诸多满月礼中,最寻常的一件。可也只有这样不起眼的物什,才能给送给禛儿不被发现,却也免不了被丢弃的命运。 想到此处,德珍心下遽然一凉,亲生儿子的满月礼,她非但不能参与其中,甚至连一样小小的物件也送不得。 德珍正兀自感伤时,福英突然跑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面色惨白而惊惶:“不好了皇上和主子过来了” 来不及拭泪,德珍惊得骤然抬头,满目的震惊:“怎么可能?皇上不是正在早朝,佟贵妃也该在慈宁宫的。” 话音方落,外面已响起了齐声入耳的请安声。 福英急促喘息一声,满头大汗的四下一望,慌乱中瞥见靠墙的一台架子床,眼睛猛然一亮,手指向架子床:“那床一般没人动,先躲在那床上。”德珍顺目一看,不待说一句话,福英已不由分说的拉她上榻。 德珍顿悟,忙脱鞋提在手上,就爬上了架子床。 一见德珍自觉的上了榻,福英也不多言,立马将大红床幔放下。 这刚收拾停当,男女的说笑声已至门口,福英浑身一震,旋即却快跑数步而跪。 与此之时,门帘从外挑起,玄烨阔步而入,佟贵妃随后走入。 走入屋内,见只有一个宫女跪在摇车旁,玄烨眉头微蹙,道:“怎么只有一个人在这看着?刚才那乳母不是说屋子里有两个?” 她本就紧张,没想玄烨一进屋便发现不对,德珍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得没法。 只在这时,福英的声音通过重重床幔传来:“回皇上的话,四阿哥方才哭了一下,奴婢听着李嬷嬷说,像四阿哥这大的婴孩最喜绚丽的色彩,奴婢便让一同照看四阿哥的那小宫女去找些彩色的物什过来,所以只有奴婢一个人在这。” 闻言,佟贵妃神色立时一慌,声音不自觉的一拔高:“哭了?” 福英请罪道:“奴婢照看不当,还请主子责罚。” 见四阿哥正咧嘴在笑,佟贵妃似大松了口气,这才对福英温和一笑:“这大的孩子哪有不哭的?罢了,你起来吧。” 福英谢恩而起,却方及站起身,佟贵妃忽的咦了一声:“这是哪来的?禛儿身上所用之物,无一不是本宫看过的,这红绳本宫却从未见过。” 躲在床帏后的德珍,心中再次一紧,佟贵妃竟如此细心,这是她始料未及。然而全然不需她为此着急,福英已从善如流的答道:“同奴婢一起的宫女去了多时不见回来,奴婢只好想办法诓哄四阿哥,先放了大红的床帏给四阿哥看,可不大管用,想着身上有自己编的红绳子,可拉小放大,就给四阿哥戴上来诓哄他。” 玄烨听了往架子床一看,再往禛儿的手腕上一看,又见福英娉婷的立在那,便对佟贵妃笑道:“不愧是你身边的人,倒是个机灵的。” 佟贵妃回头看了眼福英,吟吟一笑:“确实照顾禛儿用心了,还难为你一大早就随玉答应去当差,想必是连早饭也没用,下去用些吃食再当差吧。” “喳,奴婢告退。”看也不敢看架子床一眼,福英依言而行,撩帘退得屋外,被清晨的凉风一吹,才惊觉冷汗遍体。 福英走了,屋子里少了询问声,只有男女逗弄婴孩的笑声。此情此景,恰似刚喜得麟儿的一对夫妻,可谁知孩子的生母正卑微的藏匿着? 德珍讽刺一笑,仰头强逼回盈于眶的泪水,正要捂耳不去听晏晏笑语,却闻玄烨突然失笑道:“你素来节俭,对他这大的孩子倒是弄得奢华。还有刚才,不过孩子哭了一下,你当时紧张慌乱的样子,朕有七八年没见过了。” 佟贵妃眸中尽是温柔的看着禛儿,道:“臣妾终归不是他生母,养在身边的日子,忍不住得就想对他好些。” 玄烨面上笑容不变,声音里却几不可觉的少了笑意,道:“他已过继到你名下,也认你做了额娘,怎说起这些话来?” ———— 1、摇车摇车亦称“悠车”。为木制,船形,外刷红漆,并饰有金、银彩绘图案及“长命百岁”等吉语。从房内梁上悬挂下来,里面专睡未满周岁的婴孩。 [] ------------ 第九十章 满月闻辛(下) 第九十章满月闻辛(下) 佟贵妃目光自禛儿身上移开,抬眸看向立在摇车另侧玄烨,恭顺温婉的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失言。”外面天色已亮堂许多,雪光映着玻璃窗,照得屋子里通明雪亮,一切都纤毫毕现,一如佟贵妃眼下乌青。 玄烨凝视了一眼佟贵妃,声音已缓和如先前一般,说道:“宫中诸事繁杂,眼下又将年节,这些都是要你操心,就别再多想其他。” “可是……”佟贵妃神色间颇为踌躇,片刻才道:“是,谢皇上关心。” 玄烨俯身一壁逗着禛儿一壁随口说道:“皇祖母是最疼小一辈,为了四格格没了的事,少不得心情受影响。今儿满月礼办在慈宁宫,正好热闹热闹,让皇祖母换个心情。” 佟贵妃笑道:“皇上您今日特将早朝提前一个时辰,还半途拦了臣妾的路,只为了携禛儿一起去慈宁宫让她老人家高兴。就单皇上这份孝心,若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定是比什么都让她欢心。” 说话间,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屋子里能听见风雪打在窗户上的沙沙声。 玄烨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直起身道:“一会儿,估计风雪还要大些,这就去慈宁宫吧。”想一想道:“再派人去各宫传个话,让她们也早点去慈宁宫。” 佟贵妃逐一应了,扬声吩咐了候在屋外的人备驾,而后欲言又止道:“德贵人今天坐月期满,可是让人去通传一声?” 玄烨神色淡了些许,道:“不是朕不愿让她来。可人人皆知四格格殇虽不是她所为,但是四格格会殇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而且若她当时不……”不予说完,罢了下手,已是另道:“今日不止有宫里的人,宫外的也要来不少,见了她免不了想起四格格的事,徒让皇祖母高兴不起来,她也会落个不自在。” 饶是早已明白,玄烨为会四格格早殇迁怒她,毕竟四格格是玄烨的亲骨肉,然而真得知时,德珍才知她并没有无动于衷,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佟贵妃再进言道:“可德贵人终究是禛儿的生母,她没能养育禛儿在身边,已是——” 玄烨断然截话道:“朕为了让她能抚养孩子,才会在她遇喜之初,就将她晋封为贵人。不过也是朕太过宠她,趁这个时候,就让她自己好生想想。” 太过宠她? 德珍死攥锦褥的手又是一紧,唇角却翘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是不错,原来她所受的这夺子之痛,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佟贵妃慨然一叹,道:“德贵人虽说家世欠缺一些,可她容貌才识皆是顶尖的,最难得她还知礼识数,为人又极有分寸。(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不过这次是有些偏颇了,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女子有谁不爱惜容貌,何况是德贵人那般的容色?还请皇上体谅。” 玄烨微迟疑了下,道:“朕会待她特别,就是赏识她聪慧,又是个识大体的。等过些时候,朕再去看她。”说完像忽然想起一般,“唔”了一声道:“她既为容貌一事钻了牛角尖,你就让太医给她治一下,看能否将脸上的面斑淡去。” 佟贵妃眼锋掠过映着雪光的窗户,眸中似被一抹冰冷的白光反射,目光骤然一冷,转眼只见她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已是满脸欣慰笑容的看着玄烨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让太医治好德贵人脸上的面斑。” 话刚说完,梁九功与张志高躬身进屋,梁九功请示道:“皇上,可是现在摆驾慈宁宫?” 玄烨点头,屋子里立时忙碌了起来,伺候着摆驾离开。 良久,玄烨和佟贵妃携禛儿已乘步辇离得远了,静得出奇的屋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个熟悉的女子喘息声音阁了床帏传来。 德珍手抚上脸颊,很好,并没有润湿感。她撩起了红色床帏,对着刚跑到床榻前,正气喘吁吁的福英,笑道:“这次全多亏了你。” 见德珍脸上露出松快的笑容,福英一怔,随即忙一面挂起床帏一面道:“小许子正在前面的等你,现在天就要大亮了,得趁着这时早些回同顺斋。”说罢便领着德珍匆匆去与小许子会和。 小许子早被玄烨突然驾到吓坏,焦急万分的等着,见德珍安然走来,喜得差点忘了身在何处,赶紧跑了上去,贼头贼脑的四下一望,压低声音叫道:“小主,刚才真是吓死奴才了。”说着似为了逼真,竟还生生打了个寒颤,抖得身上残雪簌簌而落,活像一个雪人般。 见状,德珍心里生了几分笑意,也顺从心意的一笑,道:“别耍宝了,走了。”说完向福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小许子见德珍笑容开朗许多,心中只道这一趟来得值了,跟着德珍冒着风雪而行。 回到同顺斋,天完全亮了,外边的风雪也更大了,映得窗纸纸愈加通明。 德珍换了家常棉袍,坐在西暖阁的窗下,文白杨匆忙而至,见德珍正凭窗而坐,脸上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德珍打发了一干人等,愧然一笑:“又让文大人为我费心了。” 听到德珍这样说,文白杨便知德珍已知道今日事情的始末,也不否认就道:“奴才并未使多大的力,福英姑娘才是正真使力的那一人。”说时,见德珍一扫这月来的强颜欢笑,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德珍转头眺望窗外,声音彷如从万里之遥飘来:“福英为我做的,我不会忘记。可就因有文大人起意让我去承乾宫,不仅让我看见了禛儿,以慰我思子之伤,还让我看见了一直自我蒙蔽的现实。” “德贵人……?”文白杨一诧。 德珍却转而一笑,看向文白杨道:“文大人不用担心,这与我是好事。”笑着的一句话毕,德珍笑容慢慢敛去,定定的看着文白杨道:“不过还有一事需要文大人帮我……” 一阵狂风突然咆哮而来,呼——呼——的风声,淹没了屋里女子的话语。 ———— ps:最近大家可能觉得有些虐,但是马上德珍就会一切皆好了。 这两三天不在状态,明日准时9点。实在抱歉。 [] ------------ 第九十一章 东施效颦(上) 第九十一章东施效颦(上) 第二日,是腊月初一。宫中每逢初一十五,除有罪在身和卧病在榻的嫔妃外,所有的嫔妃都要向太皇太后请安。不过太皇太后的年事已高,众嫔妃每月两次的请安,早几年前已由皇太后代劳。 德珍一没有获罪,二没有抱恙,自然是要去请安。 小许子他们知今日的最要,不待曙更敲响,一个个已起身,挑出德珍最好的几身宫装,伺候德珍梳妆。却不想等德珍要更衣时,他们捧的衣裳全被否决,小许子忍不住开口道:“小主,这些都是江南织造送得贡缎做的,样式花色也都是您素来喜欢的。” 德珍衣饰一贯淡雅素净,因而她所得的好料子,一般都是素净的颜色,并且裁制成简单的款式。 德珍坐在梳妆台前,只看着镜中的自己,莞尔道:“我脸上妆粉抹得厚,若再穿浅色一类的衣裳,岂不是大白天的吓人?”说完侧首看向小许子,吩咐道:“把那身胭脂红绣牡丹的取出来。” 小许子不大愿意,那身只是寻常料子做的,但到底不敢违背了吩咐,依言去取了过来。 换上了袍子,德珍向水银镜打量了一会,满意一笑道:“走,去承乾宫。” 外面,大雪比昨日大。小许子忙打了伞,秋林去扶了德珍,一左一右伺候着往承乾宫去。 无规矩不成方圆,在等级森严的紫禁城,规矩更是少不了。一如向皇太后请安,就需先至承乾宫,再由佟贵妃率领,一齐至慈仁宫觐见。因是出于对皇太后的尊敬,即使有资格乘坐步辇的嫔妃,在今日往往也选择徒步而行。一时间,只见前往承乾宫的东一长街上,尽是三五成群的嫔妃宫人。 德珍携着秋林的手,刚走到东一长街上,周围立刻有目光不约而同的看来,不一时便是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 小许子最沉不住气,持伞上前一半步道:“小主。” 德珍不着痕迹的抬眸睃巡一遍,看向一脸愤愤不平的小许子,低声斥道:“不许多事,我们走我们的。” 受到德珍的警告,小许子牙关一咬,复又退回小半步,低低的垂首而行。 行约小一刻钟,众人见德珍主仆三人,喋喋不休的议论声渐渐大了,投来的目光也越发的明目张胆。 德珍嘲讽一笑,看来昨日她未去满月宴这点,已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失宠了。 一念想毕,德珍旋即丢开,抬头一看,距离履和门只有三丈开外。这过了履和门,承乾宫宫门就在眼前,不由微微蹙眉,而后舒眉一想:罢了,不过效果要差些。然而心虽这样想着,还是下意识的侧首一瞥,正待收回目光之际,只见一抹明亮的石榴红入眼。 敛下眸中异色,德珍不动声色的回头。 这时,耳旁传来又一道低低的嗤笑声:“抹那么厚一层粉,以为就能遮掩?真是好笑。”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已接口笑道:“若是不抹得厚些,又怎么出来见人?” 德珍循声一看,正好见到两名女子相视一笑,笑声好不欢喜。 小许子顺着德珍目光看去,以为德珍听了什么不高兴的,立马义愤填膺的附耳说道:“这些人不过一个小小的答应,选秀进宫也两三年了,连一次侍寝也没有,居然敢笑小主,真是――”一语未毕,只见德珍朝过走去,吓了一跳,赶忙打伞跟了上去。 挡住二人去路,德珍冷冷质问:“你们在说什么?” ―――― 明日中午十二点,更东施效颦(下)。 ps:老毛病又犯了。懒今天偶发现一个小说,好好看,是俺最爱的仙侠类小说。太久没看小说了,结果一看忘了时间,码字也……%》_《%,自制力太差了难怪减肥无望,四月不减肥,六月徒伤悲,如今已经六月了……也难怪这文文成绩毫无起色。 [] ------------ 第九十二章 东施效颦(中) 第九十二章东施效颦(中) 二人冷不妨被拦了路,抬头一看,正是德珍,神色皆有几分不自然。(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小许子一疾步跟上德珍,就立马帮腔道:“你们是贵人还是主子娘娘?见了我家小主过来一点还杵在那” 两人面上一僵,复又对看一眼,这才向德珍道:“请德贵人安。”却仅仅点头叫了一声,连膝也未屈半分,态度十分的不恭顺。 德珍如今正处多事之秋,按理说不该再添事端,当见好就收,她反而眯眼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你二人敢嚼人舌根,就要有本事承认我再问你们一遍,刚才在说什么?” 二人中容貌较好的紫衣答应,面露不屑之色,小声的咕哝道:“还当自己是以前,也不去照照镜子。” 德珍不以为意一笑,笑容旋即隐没,看着那名紫衣答应,突然欺身上前,道:“不论我以前如何,现在我依然是贵人,而你是最低等的答应,我再不济也比你强。”故意一停,口吻轻蔑,“你,还是一个从没侍寝过的答应。”说时余光留意着渐趋渐近的一行人,眸色微微一沉。 紫衣答应顿时恼羞成怒,气得一脸涨红,死死瞪着德珍,怒道:“呃――” 一字未出,德珍早抢先一步快语道:“小许子,我们走” 话音刚起,德珍已一个转身,不知何时扯住对对方衣襟的手也顺势一放,重新携了秋林的手便走出一步。 紫衣答应本欲反击,不想突来一个反力让自己重心不稳,她忙要站稳住双脚,可地面上才挥铲清雪不久正是路滑,双脚还来不及使力,脚下已顺着冻滑的路面往路中滑去,这一滑又不知撞了什么,惊得尖叫一声,人便重重的往地上摔去。 正待跨出第二步之际,身后不出意料的响起了惊呼,德者适时的止步回身,面色讶然的看向混乱的身后。 紫衣答应毫无悬念的重摔在地,然而她这一摔,却连带撞上了行来的宜嫔姐妹。 宜嫔姐妹二人,一个正身怀龙裔,一个正圣眷犹浓,谁也不可出事。周围的嫔妃宫女都连忙围上来,对着宜嫔姐妹一阵嘘寒问暖。 宜嫔只是脚下略踉跄了一下,被左右宫人手疾的一扶,少时堪堪站稳便一把抽开宫人,扶住郭贵人一面上下打量检查一面连声追问:“怎么样?有没有惊了胎?肚子可有哪不舒服?” 郭贵人不安的瞟了眼四周,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事,就吓了一跳。”对宜嫔的神情透着些许胆怯与顺服。 宜嫔见郭贵人确实无事,面色仍是一沉,转身走到紫衣答应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掌掴去,面上染上一份怒容:“不长眼的东西郭贵人肚子里的皇嗣有个闪失,十个你也陪不上” 紫衣答应见被撞的是宜嫔,本就愣了神,这又被宜嫔手掌狠狠一掴,登时打得她眼冒金光,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泪流满面的哀求道:“嫔妾……不是有意的,是路面太滑了,还有……”她坑坑巴巴的解释着,眼睛在眶中慌乱的转着,猛看见人群中的德珍,蓦地一亮。 德珍注意到紫衣答应眼里的亮光,重又携着秋林的手缓缓转身。 就在转身的一刹,紫衣答应不顾高肿一边的脸颊,端然指向德珍道:“宜嫔娘娘,是郭贵人故意撞嫔妾,嫔妾才会率到撞人。” 闻言,众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德珍身上,德珍愕然的回看向众人,眼睛不经意地对上宜嫔,有明显的防备之色露出。 这时,紫衣答应已口齿伶俐的边哭边诉道:“嫔妾今儿远远看到德贵人的身影,瞧着像是宜嫔娘娘,可又觉得哪里差一些,就和同宫的*答应说起来了。后面走近一看,见到那面上即使抹了厚粉也掩不住的面斑,再想娘娘肌肤白皙无暇,这自然不是娘娘您了可刚说了到这,德贵人就把嫔妾拦住,质问嫔妾说她面容不如娘娘的事。虽受了德贵人的威胁,但嫔妾也不能说违心的话啊,岂料德贵人就狠心推了我一把……”说着,头在雪地上重重一磕,泣道:“求娘娘明鉴,嫔妾说的句句属实,不信您问其他人,德贵人有没有质问为难嫔妾。” 听罢,拥在周围的嫔妃不由端量起德珍,又转头看了看宜嫔,再想方才德珍确实拦了别人的路,一时也绘声绘色的在旁说了起来。 “难怪我先会瞧着怪,原来是在学宜嫔娘娘妆扮呢。”一人恍然大悟道。 另一人话中带着对宜嫔的奉承与对德珍的落井下石,接话道:“宜嫔娘娘艳绝六宫,明艳的装扮出来当然艳光四射。可这不是谁都能跟着学的,就那容貌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就怕有些弄了出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一说完,便是一阵低低的轻笑。 又一人附和道:“样样都学宜嫔娘娘,又没宜嫔娘娘的美貌,倒和东施效颦一样了。” …… 德珍低着头,听着齐齐入耳的不堪之词,身体似被气得忍不住发抖。 “宜嫔娘娘。”与紫衣答应一起的那名答应,见周围情形一边倒向她们,她也忙在旁附言道:“刚才差点撞上了郭贵人,会不会是……毕竟四格格不就那样没了,不过还好郭贵人平安无恙。”话说得含糊,话中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小许子听得怒上心头,愤然指向那答应:“你胡说明明是你们――” 不及语毕,宜嫔冷声一叱:“一个奴才,哪容得你开口”见小许子敢怒不敢言地的退下,这才缓缓勾起红唇对德珍徐徐道:“德贵人,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德珍面无表情的抬头,仅看了一眼宜嫔明艳的面容,已断然撇脸道:“嫔妾若说没有推她,可有人会信?若是没有,嫔妾也多说无益。” 宜嫔娥眉一挑,妩媚的笑了:“当然不信,这么多位妹妹作证,本宫自然相信她们的话。不过既然信了她们的话,德贵人差点害了郭贵人摔倒这件事,本宫就不得不罚”说到这目光陡然一变,锐利的盯着德珍冷声道,“本宫罚你在此跪一个时辰,以小惩大诫。” 德珍默然,无视周边幸灾乐祸的目光,正要跪下,只听人群外有一温和的女音急切道:“宜嫔娘娘,跪一个时辰恐怕不妥,毕竟等会还要给皇太后请安。” 自古锦上添花者比比皆是,却甚少见雪中送炭者,而现在竟有人为她求情? 德珍诧异抬头,随着众人讶异的目光看去,却是有四个多月身孕的通贵人。 见德珍看向她,通贵人善意一笑,又向宜嫔略行了一个礼。 其余人见人是通贵人,想起近来不仅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对通贵人的重视,就连玄烨也去看了她几次,心里越加肯定只要通贵人这一胎生下来,无论男女都是要晋嫔的,便缄默一旁。 宜嫔察觉周围变化,却只微微一笑:“通贵人言之有理,那就让她跪在这里,等众姐妹一起去慈仁宫吧。”说完不予通贵人开口之机,径自向承乾宫走去。 [] ------------ 第九十三章 东施效颦(下) 第九十三章东施效颦(下) 宜嫔这一走,众妃嫔也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开。 目光透过纷纷扬扬的大雪,德珍看着众星捧月的宜嫔,唇间不易察觉的浮上一抹冷笑:好心计的宜嫔,让她一直跪到去慈仁宫的时候,那时佟贵妃正好率众妃去慈仁宫请安,如此一来不仅能当众羞辱与她,还能警告他人妄图争宠的下场。不过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在承乾宫门前又怎会好予? 一念转完,目光收回,冷笑不再,德珍仰头看向还未离开的通贵人,友好一笑,语含谢意,道:“通贵人,今日多谢。” 通贵人无奈而愧然的一笑,道:“德贵人这声谢谢,我却当之有愧。” 德珍望向已披上银装的红墙黄瓦,声音有些悠远空旷的说:“在这个地方,我又处在如今的情形,通贵人你能为我说情,仅这一点已让我敬佩。”目光转回通贵人脸上,微微一笑,“而且还是在你、我并没有太多交情的情况下。” 通贵人面色微红,迟疑了半晌才道:“暖炉会那日,你安慰四格格的时候,我觉得你是真心怜惜她。所以,我觉得你不会故意隐瞒乳娘对四格格的歹心。” 德珍一怔,似有意外,待触及通贵人一直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时,心中仿若一明,目光亦随之一柔,不禁语带羡慕道:“小阿哥今年已过就有四岁了吧,到时等通贵人这一胎生下来,小阿哥就能带着他的小dd或***玩了,这样真好。” 通贵人目中忧色一闪,神色淡了些许:“宫中阴气中,于皇嗣繁衍不利,但愿能呈德贵人吉言。”话到末尾,通贵人目中已然透着坚定,转而却向德珍温和一笑,“德贵人想必是喜欢孩子的,若是有空,就到我宫里去坐坐吧。” 德珍跪着的地理优势,让她没有错过通贵人瞬息而变的情绪波动,心中不由再次哂笑自己以前想得太简单,若不是这次经历夺子之痛,她怎么会明白一个品级不高的嫔妃,想要平安生下并保住自己的孩子有多难。(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而看似宫中芸芸大众的通贵人却做到了,可她两个月前还在暖炉会上小看通贵人实在可笑。不过如今却不一样了,通贵人将成为两个皇嗣的母亲,想再如以前一般做个普通的嫔妃是不可能了。 一思至此,德珍不由神色一凛,道:“一个孩子养之不易,两个只会更难,还望这期间通贵人保证,等明年四五月的时候,德珍必去看通贵人。” 全然一番交心之言,通贵人目光一震,但见德珍神色坦然,目光又缓和了下来,点头一笑:“好,那我便等德妹妹大驾光临。” 德珍也是报以一笑,刚想说话,见履和门有人走出,她笑容立时一敛道:“承乾殿想来已到了不少人,这个地方有穿堂风,还是不适合有喜妇人多留。” 通贵人往前方一瞥,也不再多言,携着宫人默然离开。 来人是宛如,经过通贵人身边时,福了一个身,她才走到德珍身边,一边亲自扶起德珍一边透着关切道:“德小主,您受委屈了,主子让奴婢扶你去承乾殿,宜嫔娘娘的事让您不用担心。” “去承乾殿?”德珍身体略略一震,一旁的人是发现不出,搀扶着她的人若是细心却能发现,很显然宛如便是那细心之人。但德珍只做未见宛如那一短暂的审视探究,犹豫了一下向宛心笑道:“这地上虽少了雪,却没有清净,我跪了这一时,膝盖处的袍子湿了,去见娘娘未免对娘娘不敬,还是先别去给娘娘请安了。” 宛如善解人意的一笑,全无平日对一般宫人的冷淡,道:“主子交代过奴婢,德小主先不用去请安,等会是要单独再去请安,想必会您比和众主子、小主一起请安自在。(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只是现在等委屈德小主,先屈驾去偏殿暂等一时。” 德珍任着宛如代替了秋林搀扶着自己,边走边答应了。 宛如忽然话锋一转,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德珍,笑道:“奴婢刚刚看见通贵人,没想到德小主和通贵人倒是挺熟的。” 德珍苦笑了一下,很快又敛了神色,道:“通贵人性子好,如今又得看重,宫里人人都愿和她熟,若是我能与她有些情节倒也好。”宛如笑着附和,领了德珍到偏殿的屋子里等着。 等待中,慈仁宫宫人带了皇太后的旨意,因昨日的满月宴上有些疲乏,故而免了今日的众嫔妃请安。 这般,德珍在偏殿没有等多久,小允子奉佟贵妃的命前来领路:“德小主,让您久等了,主子在西暖阁等您” 闻声,立在窗下的德珍深深地望了一眼禛儿的寝殿,她定了定心神,留了小许子和秋林在承乾殿外,只身随小允子走入西暖阁。 这里仍一如既往地舒适,刚一走入暖阁,立时觉得融融温香拂来,令人心神沉静,一如佟贵妃给人的印象。 佟贵妃的态度也如从前,端庄的坐在暖炕上,脸上是疏淡合仪的笑容。 “娘娘,嫔妾有一事要求,还请娘娘成全。”德珍走到暖炕前盈盈拜下,额头伏在黄地勾莲地毯上,态度坚决,大有佟贵妃若不答应便跪地不起之势。 佟贵妃眼帘一垂,微微摆手,小允子领着宫人悄然退下,只有万嬷嬷一人立在佟贵妃身侧。 暖阁里一时沉寂了下来,静得只有炕几上的自鸣钟咔咔作响。 良久以后,佟贵妃哑然失笑,笑声却有几丝听不出的凉意:“皇上常在本宫面前夸你,说在你有几分文人的傲骨,从不像皇上祈求什么。可现在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你下跪求乞本宫?” “嫔妾面斑丑陋,不敢以此面容面圣。”似如鲠在喉,德珍一字一字说得极为艰涩,“还请娘娘特许恩典,嫔妾一日面斑未祛一日不需面圣。” 佟贵妃眼帘一掀,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之色,抬头看见万嬷嬷脸上同样的惊讶。 半晌,佟贵妃脸上有了笑容,轻柔的声音里透着关切:“皇上昨日才让本宫请太医为你治面斑,相信假以时日,你脸上的面斑定能祛除,万不要有此刻的念头。”说时万嬷嬷已得命上前搀扶。 德珍一把拂开万嬷嬷的搀扶,跪直身子,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望着佟贵妃:“谢娘娘的好意,可嫔妾意已决,请娘娘成全。”牙一咬,再次磕头而下,“嫔妾别无他求,只求娘娘成全嫔妾这唯一的心愿。” 她一字比一字咬得用力,每吐出一个字,对自己无力的痛恨便深上一分。 她不甘,真的很不甘,为什么她要向一个夺她孩子的女人下跪,可她又无可选择,只有默默忍受。 不过,总有一日这夺子之痛,她会一点一点奉还的 德珍心中一凛,死死压下翻涌的思潮,沉默的俯首在地。 “别无他求?”佟贵妃轻声重复了一次。 德珍默然,佟贵妃神色一晃,复又问道:“那禛儿呢?你不想抚养在身边么?”短暂的晃神过去,佟贵妃一瞬不瞬的盯着俯首在地的德珍。 德珍身子剧烈一颤,许久,她的声音刻板的说:“嫔妾原是一介宫人,能蒙得圣宠已是天大的造化,臣妾又怎敢期望抚养皇嗣。再则,宫中也无宫女出身的嫔妃可以抚养皇嗣,即使那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佟贵妃听出德珍声音的异样,不置可否的一笑,随即面色一正已是又道:“你如今是贵人,已有资格抚养孩子,与其它宫女晋的嫔妃不一样。其实,本宫打算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的气消了,就请旨让禛儿回到你身边,毕竟血脉至亲怎可拆散?” 德珍心中冷笑连连,口中却极力的否决:“请娘娘收回懿旨嫔妾出身不好,我朝自入关以前,便是子以母为贵,若禛儿跟了嫔妾只会拖累了他,不及做娘娘的孩子万分。” 说到这里,胸口仿佛被挖了一个大窟窿,空荡荡的;隐忍的泪水也像决堤的洪水直欲夺眶而出,可是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眼前之人的面前哭。于是,拼劲全身力气抑下泪水,德珍继续道:“而且以嫔妾现在的情况,禛儿跟着嫔妾只会受苦,成为一个没有皇阿玛疼爱的孩子,就像四格格那样,竟连奴才都敢欺负她。可禛儿若做了娘娘的孩子,任谁都会高看一眼。” 话落,又是一次沉默,这一次沉默得更久,终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可怜天下父母心。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宫也甚喜禛儿,就养在本宫名下吧。不过你到底是禛儿的生母,以后还是得来看看他。不过禛儿还小,有可能分不清生母或养子的关系,还是别让他记搅了好。” “嫔妾知道,娘娘放心。”德珍连声应下,却念念不忘道:“那另一件事,娘娘可成全……?” 佟贵妃皱眉,颇为为难的勉强同意道:“本宫知道你会有此念与今日的事有关,但宜嫔她的性子……罢了,有些事勉强不得,这件事就依你罢。”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德珍一眼,“不过若静养能让周边的人事清净简单些,又何尝不是好事呢。” “谢娘娘成全。”似未听见佟贵妃最后一句,德珍只谢恩道。 走出承乾宫,德珍蓦然想起文白杨昨日在御药房故意传出她面斑根治不了的消息,脚步随即一停,携着秋林的手回头望向承乾宫大门,轻抿的红唇不由微翘。 [] ------------ 第九十四章 送冰之遇(上) 第九十四章送冰之遇(上) 康熙十七年,就在一抹胭脂红身影从承乾宫一步步走入那漫天大雪的宫巷中结束。 新年,如期而至。 正月,平定三藩之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玄烨御午门宣捷,为他的帝王政绩上又书写了一笔。 在这个仅二十五岁的年轻帝王的后宫里,佟贵妃独摄六宫,膝下有子,是两年后丧期满的继后第一人选。宜嫔重又宠冠后宫,凭借兄嫂之父安亲王在平定三藩中有功以及庶妹郭贵人身怀皇嗣,其在后宫势力迅猛增长。 然而,本炙手可热的通贵人,却意外的沉寂了。 也是正月,通贵人刚满四岁的小阿哥失足掉入正融冰的池子里,不幸生亡。 德珍闻讯后,原想去看望通贵人,但顾忌看望的人多,她又正在治疗面斑,当时半月不可见风,故而只好耽搁。却万万想不到,不过一月之后,就闻通贵人不堪丧子之痛,早产诞下一子,此子体弱多病,太医诊断此子乃心脉受损,至多不到一岁就会早夭。通贵人一连闻两子噩耗,产后受不住打击失礼于御前。好在玄烨其是受丧子之痛,并未降罪,只让了通贵人迁入春芳斋静养。 春芳斋,宫名虽是雅致,却是一座不择不扣的“冷宫”。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它位于慈宁宫后,本是给太妃们所居。但因此处甚是偏僻,又年久失修,未有太妃愿意居住,便一直空旷了下来。 如此倒是便宜了德珍,自那一次通贵人出口相帮,她就有心结识通贵人,奈何当时二人有云泥之别,她不好与之走得太近。可时至今日,通贵人所住的春芳斋一来不会引他人注意,她自能前往。 常言君子之交淡如水,德珍与通贵人本也就泛泛之交,是以她也只打算探望一两次便可。可世事难料,她与通贵人间竟生一番惜惜相惜之情,久而久之下,春芳斋成了她常去之地,她二人也渐有交心之宜。 这也许就是她们的缘分,又或许是她们同为失子的母亲,让她们有了共通之处。 德珍还犹记那一天,她念着小阿哥的病,带秋林去了春芳斋,却正好遇见通贵人以首饰让宫人去换小阿哥的药,不由地又是震惊又是震怒:“内务府长了一双势利眼还罢,竟然连御药房也这样欺人太甚,竟敢克扣皇子的汤药?” 通贵人坐在南窗的炕下,从窗外沐浴着午后阳光的小院转眸,看着德珍摇头一笑:“他们没有克扣汤药,只是我儿需要一些珍贵灵药续命,那些药不好得。” 德珍一时默然,许久,终是低低说道:“这是何苦?我每次看见小阿哥受病痛折磨,便不好受。何况姐姐还是小阿哥的生母,这样日日见到小阿哥身受病魔,不如——” 通贵人神色急剧一冷,厉声打断:“不论受多大的苦,我一定要让禶儿过了周岁” “姐姐……?”从未见过通贵人面露厉色,德珍一怔。 见德珍的神色,通贵人面上渐渐的缓了下来,声音仍是冷厉:“我儿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夭折,至今连一个名字也没。我是他**,不能看着他这样默默的没了,至少也要让人要他在玉牒上留下名字,让世上的人知道还有他这样一个皇子。”眉宇间恍忽掠过一抹凄色,“即使只有寥寥一笔的记载也好。” 民间,有满月起名一礼,在紫禁城里亦然。但是,宫中孩子不易养大,满月所命之名一般为乳名,至满周岁方按辈起名记载。一如禛儿这辈,皆为“胤”字辈,至他满月后方会被寄名为皇四子胤禛。而 想到通贵人之子至今连乳名也无,很可能薨后无名无份的葬在皇陵,德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通贵人的手。 通贵人的手很瘦,握在手里,能感到骨头凸出。这与德珍以前所见不一样,通贵人的手圆润白皙,而如今通贵人的手竟瘦成这般模样,她想应该是一个母亲看着孩子日夜受煎熬下的自我惩罚。 通贵人看了一眼德珍握来的手,不觉一笑。 德珍亦回以一笑。 自此,二人相交见笃。 不过,德珍从未问过通贵人丧子前发生的事,她只知道通贵人是故意惹怒玄烨,搬至春芳斋。 这一日是四月己卯日,入夏已有半个月了,却从春至今未有下雨。是月初,就有大臣上奏“亢旸不雨、耕种愆期、民生何赖”,不日又有大臣奏“民资粒食以生、今时值夏令、雨泽未降、久旱伤麦、秋种未下、农事堪忧”。而眼下平定三番之乱正在最后关头,岂可发生干旱民乱之事? 于是,今晨玄烨就免了早朝,自西天门步行至天坛,祈雨。 在宫中,佟贵妃素来有贤德之名,见玄烨徒步至天坛祈雨,她也命了萨满在宫中的祭祀之地祭神,并召集了宫中众嫔妃前来以表虔诚之心。 德珍,自是不在受邀嫔妃之列。她正坐在同顺斋的西暖阁窗下,一手执宫扇轻摇,一手持镜自照。 小许子撩帘进屋,见德珍揽镜自照,一旁秋林、红玉、喜儿三人正端着净面之物,知道德珍是刚敷了文白杨调制的面膜,这便走过去看。只见巳时明媚的阳光,穿过支架起的锦窗,直接笼着窗下的德珍,能清晰的看见德珍白皙润泽的面肤。 他一贯嘴甜,这下一见了,打了一个千儿便嘻嘻笑道:“恭喜小主,您的面斑都快祛除干净了,瞧着肤色倒比以前还要好上三分。”一边说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 德珍看着镜子的自己,面上的斑点已近乎消去,只剩鼻翼之处略有浅浅的一些,估摸着还要一月便可尽消,不由一笑,却是笑而不语,只是放下把镜,看向小许子另问道:“消暑的冰可置办了?” 小许子眉头一皱,呸了一口骂道:“置办了,直接让给春芳斋送去了。可他们简直是趁火打劫,什么不到领冰的日子不能发,明显就是想趁着今年热得早大赚一笔,竟然敢卖这个价钱奴才明明看见他们五日前就把冰不断的往——” 德珍看了眼自鸣钟,见离午初还有半个时辰,便截断小许子的话头道:“好几日没去看小阿哥了,这会儿就去春芳斋吧。” [] ------------ 第九十五章 送冰之遇(下) 第九十五章送冰之遇(下) 去春芳斋的路上,一如既往的冷清,连一个宫人的身影也不见。(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在这了无人烟之地走了许久,一座孤零零的宫苑出现眼前,有些斑驳的漆红宫门半开着,门上有两只锈迹斑斑的铜环。一看之下,倒真像一座久没人住的废院子,毕竟这般大开门户又没看守人,免不了让人这样觉得。 想到春芳斋仅有四名宫人,德珍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复又径自拾阶而上,持了铜环轻轻叩门。 “咚咚”地叩了几声,院子里仍是静悄悄的,没有春雪立马迎上来。德珍不由奇怪,这春雪是通贵人的贴身宫女,自己每一次来,春雪都是连忙跑出来迎接,这次怎么……难道是春雪人不在? 正一边想着一边往院子里看,见院子里委实太过安静,德珍心念迅转。 片刻,只见正厅的门帘一掀,春雪有些拘谨的走了出来,上前向德珍规矩的行了个福礼:“给德贵人请安。德贵人随奴婢里面请。” 如此束手束脚的行礼,与性子活泼的春雪相差甚远,厅堂里估计有意外访客。 德珍心下暗忖,面上颔首一笑,神色如常的随春雪向正厅走去。 犹自思量之间,春雪已挑开正厅门帘,德珍徐步而入,随即抬头往里一看,但见一个穿着绛色袍子,大约五十多岁的妇人,正与通贵人立在厅中,面含笑容的看着自己。而这妇人不是苏茉尔,却又是谁? 苏茉尔一直未嫁,在太皇太后身边伏侍了数十年,深得太皇太后信任,就连玄烨也对其敬重如亲长辈。 德珍不敢怠慢半分,忙上前施了个半礼,道:“嬷嬷万福。” 苏茉尔似满意德珍的礼数,笑声不觉深了些许道:“有好久没见到德贵人了,来得正巧,就一起陪太皇太后说说话吧。” 德珍错愕抬头,脸上有几分不明就里之色,下意识的悄然瞥向通贵人。 通贵人神色一怔,已看向德珍笑道:“能给太皇太后请安,是我等的福气,妹妹来得正是刚好。” 闻言,德珍心领神会,再不迟疑的福身应道:“有请嬷嬷引领。” 苏茉尔点头笑道:“太皇太后在前方的凉亭里等着,那这就这吧。”说罢,带着同行的一个小宫女率先走了出去。 通贵人交代了几句,带着春雪走上来,携了德珍的手一笑:“妹妹,一起走吧。” 通贵人虽是在笑,这笑容里却有几分落寞凄凉之意。 德珍看得不解意味,但此刻不宜深思,她就只点了点头,又留了小许子此,便带了秋林与通贵人相携而行。 约行片刻,只见一个六角凉亭,掩映在草木古树间。这个亭子已有上百年历史,看着很有些年代,但胜在有人打理,倒有些古韵味儿。彼时亭子里,一身藏青色满地云金龙妆花绸袍子的太皇太后正坐在内,慈宁宫大总管秦福禄和一个小宫女侍立在她身侧;亭子外,七八个内务府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他们的身旁还放在包裹了青色棉布的大物什。 看到亭外情形,德珍心中一跳,眼帘不自觉的低低垂下,亦步亦趋的跟着苏茉尔。 随之走入亭内,苏茉尔拂去小宫女的搀扶,向太皇太后微微福了一下,已未语先笑道:“奴婢要和通贵人走时,正好德贵人来了,便私自让了德贵人一起过来,请太皇太后降罪。”说完并未等太皇太后发话,便走到太皇太后身边侍立。 同一时,德珍与通贵人对看一眼,旋即一起伏身拜下:“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一时未应,抬头瞥了眼苏茉尔,见苏茉尔笑看着自己,眼里有些许求情之意,不由地略摇了摇头,看向跪地的二人道:“起来吧。” “喳。”二人齐声应道。 德珍恭起身,闻到一缕清新的百合香,目光顺势一扫,原来是石桌上的铜鹤炉,燃着袅袅白烟;在香炉旁还放着文房四宝,与一份未誊写完的小册子,以及一本硬本佛经并一串楠木佛珠。如此看来,太皇太后该是在这里礼佛。 随着二人起身,太皇太后目光已移向通贵人,眉头不觉一皱:“你怎么起的?瘦成这个样子?”责怪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关切。 通贵人福了个身,语叙平常道:“谢太皇太后关心,奴才一切皆好。” 德珍默默站在旁边,听着太皇太后与通贵人的对话,心中不禁生疑,总觉二人之间关系并不一般。想到春芳斋虽然极为偏僻荒凉,却在慈宁宫后面,二者之间只隔了一小片林子,这可否说明她们真是关系不同一般? 德珍心中想着,冷不察一道锐利的目光扫来,她强压住一股欲以抬头的冲动,任那目光打量。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没丝毫的暖意,只有叫人发憷的寒意:“看来你近来倒是不错,起色什么的都好。”一边说,目光一边在德珍面上拂过。 德珍愈发低首顺伏的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本以为面斑难治,又听太医说是根治不了,确实是对治愈不抱希望,只是不好拂了近侍人的意,每日早晚服药敷面,没想到仅年半竟有意外收获。” 太皇太后随意“哦”了一声,看着德珍的目光却陡然一沉,语气犀利如剑:“这样说来,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德珍心头一颤,也不敢迎上那束光目光,双膝就已跪下,竭力维持镇定,而声音又露出一丝抑制不下的颤抖,道:“不敢隐瞒太皇太后,奴才真对面斑治愈不抱希望,可宫中女眷多是容貌娟秀,奴才虽避居同顺斋,但总是身在宫中,还是希望面斑能淡些,因而在近侍人的劝说下,便很想了些祛斑的法子。” 太皇太后似听得满意,语气缓和了下来:“只要是生为女子,无不爱惜容貌,你这般作自是对,没什么好跪的。” “谢太皇太后。”德珍舒了口气,垂首站了起来。 太皇太后不再理会德珍,对通贵人道:“苏茉尔去找你,想是也对你说了,哀家宫里也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把你那的冰擅自挪用了,这算是哀家的不对,下午哀家会让人再送些冰到你那。” 通贵人看了一眼德珍,轻声答道:“奴才前几日就差人问了何时可以领冰,内务府说要到五月才行。所以这冰,奴才觉得应该是德贵人的。”顿了顿,补充解释道:“毕竟自奴才搬来此,只有德贵人时常来探,便想送冰的人是德贵人。” 听到通贵人提起自己,德珍只愈发的垂首,恭敬的端立在那。 太皇太后眉宇间掠过一抹意外,抬眼看了看德珍,又看向亭外抬放的冰,见到几个跪在地上的簌簌发抖的内务府太监,厌恶的皱了皱眉,对秦福禄吩咐道:“按着各宫的分列,让内务府明儿就把消暑的冰发了。” 秦福禄躬身应了,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嬷嬷从慈宁宫的方向走来,禀道:“乾清宫有人来话,皇上正骑马从天坛祈雨回来,估摸着半个时常就能到慈宁宫,陪你一起用膳。” 苏茉尔听得眉开眼笑,几乎看不见眼睛:“那奴婢赶紧把剩余的一段抄写了,奴婢得早些回宫好生备膳。”说时,就往摆着文房四宝的地方走。 太皇太后摇头失笑道:“皇帝就是被你宠坏了,不过走着去天坛,又没什么累人的,用得着你亲自下厨。”又看了眼通贵人,另道:“你先会不是眼睛酸疼么?棠绫丫头字写得不错,正好让她代你写吧。” 棠绫丫头? 棠绫是通贵人的闺名,太皇太后唤通贵人棠绫丫头,单凭这份熟识看的话,她们必然…… “啊――”不及细想,只听刚持笔要书的通贵人低叫一声,德珍忙凝神去看,却见一滴浓墨滴在小册子上。 通贵人看着滴淌的墨汁愣了一瞬,咚的一声跪下,诚惶诚恐的道:“奴才该死,奴才的手近来乏力,竟然毁了嬷嬷抄写的佛经。” 太皇太后目光停在通贵人骨瘦嶙峋的手上,眉头一皱,就这样盯着通贵人的人不发一言。 太皇太后厉经三朝,早是喜怒不形于色,岂会露出如此明显的不悦? 德珍一旁看得心急,猛一抬头,见太皇太后只是盯着通贵人的手,心念一动,只道此番机会难得,心下一横,急忙向太皇太后草率一福道:“通姐姐她不是有心的,奴才愿代为抄写,请太皇太后恕罪。”一面说着,一面不由分说得另起一页提笔疾书。 太皇太后仍沉默不语,只是目光如炬的盯着德珍。 德珍满头大汗,却不敢停笔,也不愿提笔,告诉自己太皇太后只要不出声打断,她就要作势不知的将佛经抄写完成。不知是否是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被生效,太皇太后没有打断她,周围也没有发出声音,德珍渐渐地平心静气,整整一页的佛经她以一盏茶的时间抄写完。 放下笔,德珍捧着小册子双膝跪地,却并未直接呈给太皇太后,而是高举奉给苏茉尔。 苏茉尔接过一看,眼睛不觉一亮,笑着递到太皇太后的面前道:“奴婢果真老了,还是德贵人聪慧。将字放大抄写,这样看起来也不废眼神,这字也写得清秀。” 太皇太后沉默的看着,半晌微微点头道:“是不错。” 德珍心下一喜,更加低低的俯身而下,不卑不亢的道:“太皇太后谬赞。若太皇太后不弃,奴才一个闲人而已,可为太皇太后誊写下来。”想了想,又带着几分焦急的补充道:“不会打扰太皇太后,奴才是说将所有誊写完,一次呈上。” 太皇太后看着伏首在地的德珍,又看了一眼垂首侍立在旁的通贵人,无声无息的叹息了一声,终是对着德珍露出一丝笑容道:“欲速则不达,抄袭佛经不能徒块,也要用心方是。若你真无事,每日就来此为哀家抄写一章佛经吧。” “奴才遵旨。”德珍恭敬应道。 [] ------------ 第九十六章 徐徐图之 第九十六章徐徐图之 恭送太皇太后走后,德珍和通贵人徒步回春芳斋。 路上沉默一时,通贵人脚步停下,隔开春雪的搀扶,轻声吩咐道:“我和德妹妹要单独走走。” 德珍闻声抬头,通贵人正侧脸笑看着她,小径两旁是参天的古树,斑驳的树影笼着通贵人的笑容,让那笑容有些模糊又有些通透,她心中不由一怔,旋即顺从了通贵人的话,挥退了秋林。 秋林和春雪各福了个身,退后数丈之外跟着。 德珍上前搀扶起通贵人,一边慢慢的朝春芳斋走一边低声道:“姐姐将抄写佛经一事让给妹妹,妹妹谢过姐姐了。”说时下颌微敛,眼帘低垂,睫影轻轻覆下,别生一番清雅之姿。 通贵人眼睛微微一眯,笑了起来:“举手之劳而已,我还没恭喜妹妹夙愿得偿。” 夙愿得偿? 德珍心念一动,果然如此通贵人早已察觉她有亲近太皇太后之意。不过通贵人既然一直没点明,方才还帮了她,这说明通贵人并无害她之意,她又何妨坦诚?于是抬起双眸,直接看向通贵人问道:“姐姐果然聪慧,只是不知姐姐何时知道的?又为何还要帮我,难道不怪我利用了姐姐?” 通贵人略有一诧,似没想到德珍说得这样直白,下一瞬便也直言道:“自上月初旬,妹妹的容貌恢复八成后,几乎每隔两三日便来一趟春芳斋。而且每一日来的时辰,都是临近午初。久而久之下来,我才有些疑心妹妹,再一想春芳斋与慈宁宫距离甚近,这才略明白妹妹的用心。” 德珍默默的听着,心里却是一叹,到底是她心急了,也太功利心了。 通贵人似知道德珍所想,目光静静落在德珍身上:“妹妹无需感怀,身在这宫中,没有哪人处事单一,往往每做一件事,目的至少有两个。这不仅是你,也包括我。”说着一笑,笑容诚挚:“再说妹妹待我母子的心是真的,这便无关利用与否,而是将心比心,我自要帮妹妹一二。” 德珍大震,饶是心晓通贵人不一般,却万万料不到通贵人会说出这番话;又一想通贵人即使心性通透,也落得如今下场,可谓是明珠蒙尘,却也只能如此。不禁由彼思己,心头猛地一颤。 “妹妹,你怎么了?”感到德珍身体一颤,通贵人凝眉看来。 德珍敛下心神,回以一笑:“没事。”说完想起通贵人方才的话,心思一转,犹豫了片刻道:“姐姐适才说,宫中人做事不会只有一个目的,这也包括了姐姐。那姐姐你帮我,可有……是要共同对付……” 在宫中时日已久,太过直白的话,终究难以说出,德珍沉默了下来。 未在意德珍的沉默,通贵人只双眸一冷,嘴角却是一翘,神色怪异的笑了:“妹妹想多了,我只望妹妹在东山再起之日,若能帮扶一把,就帮我儿获得应属他的皇子荣耀,若是不能也无碍。” 通贵人笑容冰冷得怪异,德珍正怔然之际,忽听得前头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是小许子疾步向过走来,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小主请安,给通贵人请安。”一壁请安一壁难掩急切的窥向德珍。 通贵人轻声一笑,笑容已如平常:“小许子这般忠心妹妹,妹妹好生的福气。” 小许子看见通贵人笑得松快,知道并无事发生,心下大松了口气。 德珍看了笑而不语,但见春芳斋就在眼前,与通贵人自是歇了话,相携而入。 其时已是午正时分,通贵人当下就留德珍一同用膳,之间二人未在提隐晦之言,直到德珍要告辞的时候,通贵人送到门口方道:“我只说这一句,妹妹的打算固然是好,可万不能全然倚赖那位,就算妹妹得获她亲昵也一样。”说罢携了春雪的手,转身回去。 通贵人的话大有深意,德珍不由凝神深思。 路上安静,小许子和秋林见德珍沉吟不语,二人不敢打扰,就一个在前默默的引路,一个随侍在旁徐徐的走。 这样一路回到永和宫,德珍正要过宫门而入,背后响起一道急切的呼唤:“德姐姐,等一下” 德珍止步转首,却见玉玲一手携着个小宫女,一手持着把白杭绢宫扇,从宫巷的一端疾步行来。 今日,玉玲穿了一身浅绿色缎绣博古花卉纹袷袍,袍子的式样不新,衣料子却是极好,德珍知道这袍子是玉玲最好的一件夏袍,衣料子还是去年她得宠时送给玉玲的。如此,看得出玉玲最近过的愈发不好了,这月初内务府为宫眷裁制的新夏袍,玉玲该是没有领到好的。不过,玉玲原本就是出挑,又很是年轻,正是花开正盛之时,稍作打扮便是丽颜,一如此时。 德珍看着喘气吁吁而至的玉玲,白皙若瓷的脸上香汗扑面,在明媚的日光下晶莹闪烁,端是娇艳欲滴的让人挪不开眼,可这样的姿容依然沉寂宫中。一念毕,目光敛了下来,向玉玲递出一方手绢,微笑道:“又不是不等你,做什么这般着急。” 玉玲放开小宫女的手,顺手接过手绢,随意的往面上拭了拭,便携着德珍的手,一面四下打看一边说道:“当然是大事,德姐姐先去你——”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德珍的脸,一时嗫喏:“姐姐你面斑祛了。” 德珍侧首一笑,髻上通体透亮的白玉簪发映着日光闪闪一晃,亮得灼灼耀目。她温言道:“妹妹有两个多月没来了吧,我就是这两月里面斑淡了不少,不过终究是祛除不掉的,只是斑点浅了些又抹了粉,看着才会以为是祛除了。” 玉玲“哦”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德珍的面上,见德珍脸上确实扑了一层脂粉,忽得吟吟一笑:“淡了也是好事,妹妹当恭喜姐姐了。” 德珍欣然颔首,玉玲旧话重提:“姐姐,先去你的同顺斋,妹妹有要事相告。” 难得见玉玲这样郑重其事,德珍心下微微一凛,面上不动神色一笑:“好,先回去再说。” 说话的当头,两人进了同顺斋西暖阁,分主宾坐定,又待红玉等人上了茶点,阁里无他人,玉玲这才对德珍幽幽道:“姐姐,宜嫔有喜了。”她说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德珍。 德珍没注意玉玲的目光,也不知心中那一瞬的凝滞,只轻垂眼睑一笑:“是么?宫中又有喜事了,倒是值得高兴。” 玉玲一怔,瞅着德珍半日不语。 德珍转首,眸中显出一丝疑惑:“玉玲妹妹,怎么了?” 玉玲讪讪回神,对上德珍眸子的一刻,眼睛蓦地一暗,面上有不解怜惜之色,道:“宜嫔除了分位,本是居姐姐之下,相信假以时日姐姐定能越过她。可是姐姐今日避居同顺斋,不但失去了皇上的宠爱,连四阿哥也一月见不得两三回,你这样可甘心?至少妹妹为你不值。” 听到这里,德珍心下忍不住冷笑,但想到不久前通贵人所言,又想到她失宠以来只有玉玲来看望她,并每日都带来禛儿的消息。故而,她终究只是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值不值,如今我独善其身过得不错,还望妹妹不要再说起这些了。” 德珍都如此说了,玉玲也不是那愚笨的人,自然不再说什么,但也没向以前一样多留,仅少时便离开了。 同顺斋正门口,德珍一含笑送走了玉玲,笑容立马一变,对小许子正色吩咐道:“去看一看,今日佟贵妃率众妃祈雨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喳。”小许子领命而去。 德珍转身回了同顺斋,入里间换了家常袍子,复又回到西暖阁等待。幸然,小许子没有让人久等,很快的便复命而回,向她娓娓回禀了清楚。 原来在今日萨满祈雨之时,宜嫔忽然体力不支昏厥,佟贵妃连忙命太医来看,竟诊出宜嫔正好有喜三月,并且被萨满声称此胎为福胎。现下,不过一个晌午的时间,宫中人人皆知宜嫔所怀福胎。 听罢,德珍摇宫扇的手一顿,轻笑出声:“福胎?” 小许子看了眼坐在南窗下的德珍,习惯性的躬着身子在旁哼道:“谁知道是福胎还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讨皇上的好”眼珠子骨溜溜一转,“不过郭贵人临盆在即,宜嫔又身怀有孕,皇上身边正是无人,此乃小主的大好时机。” 德珍听得心下一动,却又有迟疑。 不错,现在宜嫔姐妹都不能再侍寝,其余的妃嫔在玄烨那里早已淡了,即使是佟贵妃与玄烨也不过是相敬如宾。如此一来,眼下便是获得圣宠的最好时机。但是只怕宫中人人皆知眼下的好时机,蠢蠢欲动者定然不在少数。而且她若以太皇太后之力蒙宠,无疑是与虎蒙皮,不得不慎之又慎。 思及此,德珍心中已有决断,再想通贵人提醒的话,她立时斩金截铁道:“一动不如一静,尤其是在太皇太后身边。”目光一转,悠悠的眺望窗外,边思边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躁行事,且先在太皇太后身边安心抄佛经吧,毕竟整个宫中太皇太后的身边才是最安全之地。” 听得分析,小许子压下先时的念头,素声应道:“是。” [] ------------ 第九十七章 七夕之宴 第九十七章七夕之宴 过了五月初五端阳,日子也越来越热了,天公却依旧不作美,玄烨的祈雨也毫无作用,仍不见有半滴雨水落下,干旱的情况日益严重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然而民间的疾苦,养尊处优的宫眷又岂有体会?她们的日子一如往常,只是在是月末的一天郭贵人出了意外,早产数日诞下一女主动交宜嫔抚养后,终是按耐不住焦虑了。 这日是七月己亥,今年的七夕之日。 慈宁宫与春芳斋之间的六角凉亭里,一如宫中年轻姑姑素净妆扮的德珍,为太皇太后抄写完今日该写的篇章,眼见亭外日头晒人,心知时辰已近午初,便帮着慈宁宫的两小宫女收拾石桌。 太皇太后微微皱眉,道:“你还真是丫头当贯了,这些事让她们做就是。” 德珍放下手中的佛经,抬头不在意的微笑道:“一点小事而已,奴才帮着做快些,不然一会儿日头更盛了,等出凉亭回宫的时候,估摸着会热得服不住。”说着眸光一亮,狡黠而笑,“再说,奴才本就是服侍太皇太后的丫头不是?”边说手上边将佛经摞好。 太皇太后由秦福禄搀扶起身,另一只手指着德珍,却转头向苏茉尔道:“看着没?你两月前还说她性子拘谨,现在知道了不?竟然还敢回哀家的嘴了” 苏茉尔抿唇一笑,顺服的应道:“是是是,都是奴婢看走眼了,要不以后不让德小主来为您抄写佛经了可好?”宫女几乎都不识字,饶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也只有几个识得些许字,更别说不允许识字的太监。如此数来数去,倒真只有德珍最为合适,却是不宜换了人。 太皇太后连连摇头,满头白发随之而颤,声音里却透着笑意:“真该罚得人是你,德珍的大胆看是跟你学得,学了一起来挤兑哀家了”故作生气的说完,还不忘瞪向苏茉尔,引得亭中连小许子在内的六人齐齐低头轻笑。 一时笑过,太皇太后看了眼亭外白晃晃的日头,沉吟了良久,方对德珍道:“外面天气大,你干脆随哀家用了膳,再回同顺斋吧。” 未想到太皇太后邀她去慈宁宫,德珍心头不禁一跳。 她自四月开始来此抄写经书,太皇太后从未邀她去慈宁宫,宫中近乎无人知道她每日都会与太皇太后见面。这般想来,太皇太后应该不希望别人知道此事,可为何今日会让她去慈宁宫? 一念转至此处,在太皇太后面前不敢继续想下去,德珍忙敛心神,向太皇太后施施然行了个福礼道:“谢太皇太后关心,可奴才不敢叨扰太皇太后,而且一会奴才也正好去看望通姐姐。” 太皇太后笑容缓缓的淡下来,沉寂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德珍,一时默然不语。 亭中放置着冰,亭外古树遮天,一阵夏风袭来,说不出的凉爽与惬意,却又有微妙的气氛弥漫其中。 德珍手心不觉汗湿,只感周旋在身上的目光格外锐利,她心下竟有些后悔。在太皇太后目光的凌迟下,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很快,也许是很漫长,终于感到身上无形的压力一松。 太皇太后罢了罢手,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道:“你还不足双十年华,一直暴病避世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好了,今晚的七夕之宴你也去吧。” 德珍不敢再婉拒了,只恭敬的福身应下。 太皇太后满意的微微一笑,由苏茉尔搀扶着,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凉亭里。 远远地,再也看不见太皇太后一行五人的身影,小许子上前搀扶起德珍。 德珍顺势而起,在凉亭里望着去慈宁宫的方向,向小许子问道:“你说太皇太后此举,是何意?” 小许子压不住一脸喜色,乐滋滋道:“小主,您说要等太皇太后允了您接近皇上才行,可奴才看太皇太后方才的意思,您就是现在接近了皇上,太皇太后也不会有不快的,甚至还可能会帮您呢” 此言与她所想不谋而合,又想到离抱回禛儿的路近了步,德珍心中忍不住一阵思潮起伏,半晌平息了翻涌的思绪,道:“不过在见皇上之前,不可引得他人注意。例如今晚,就要如此。” 小许子呵呵一笑,点头如捣蒜道:“奴才明白。” 闻言,德珍嘴角轻翘,明眸微微一睐,眸光投向亭外, 亭外,白晃的日光自枝桠细缝间如水倾泻,在鹅卵石地面上投下一片摇碎的光,伴着林间不知名的夏虫一声声鸣叫,光影也一下下浮动。 四周寂静得出奇。 是夜,玄烨因今年旱灾未避暑西苑,特赐宴于御花园以共度七夕。 此刻,御花园内千只宫灯高挂,照得园内一片通明雪亮。众宫眷格格及各王公福晋,近百人按着身份地位分坐在四下,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与人言笑晏晏,放眼望去只见夜幕下一片珠动翠摇。正中间的的龙椅凤座上,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同坐玄烨右首,佟贵妃及身怀六甲的宜嫔坐在玄烨左侧,余下四嫔分坐左右两侧。每一座的席案上,无不是玉盘珍馐,玉杯珍果。 德珍坐在几乎最末端的一株古树下,如云的树冠笼下,黯淡的光线让人难以分辨所坐何人,只隐约可见是一个浓妆华服的贵妇人。她一面摇着宫扇,一面看着眼前的繁华之景。 玉玲坐在一旁,昂着脖子眺望了半阵铺设了大红地毯的中庭,意兴阑珊的收回目光道:“这地方太偏了,什么也看不见”在德珍耳旁嘀咕抱怨了一句,眼睛却似凝了胶一样望着上座。 只在这时,一道悠扬而高昂的清笛之声,在渐消弭的乐曲中乍然响起,落入众耳。 众人一阵诧异,循声望向聚拢一起的众舞姬,这不是该一曲舞散了么?怎么舞姬聚在一起不散,还另增加了一道乐声? 疑问甫起,悠扬的笛声与消无的乐声骤然合奏一起;此乐一变,聚在一起的舞姬立马舞动着水袖四散而开;于此同时,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穿着一袭区别于众舞姬的五色蝉纱舞衣,头戴金冠步摇,像雪花飘舞一样不停的旋转而来,飘逸的下摆随着旋转如扇子散开。 德珍瞪大眼睛,吃惊的盯着旋转的少女——她跳得是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舞? 不待德珍从震惊中回神,玉玲突然一把抓住她,用力之大让她一阵生疼。玉玲却犹自不知,只是不可置信的盯着中庭,用另一只手指着那翩然舞动的少女,结舌道:“她,怎么回是她?” [] ------------ 第九十八章 殊途同归 第九十八章殊途同归 德珍目光含疑而凝,顺着玉玲所指望去。 长袖曼舞的少女,跳跃旋转至中庭,矫若游龙之姿,柔若飞燕之态。众舞姬相继退去,留少女一人在场中正独舞。空旷的场地,煌煌的宫灯,让少女的如花容颜,渐渐落入众人目中。 素肤如凝脂,黛眉若远山,双眸似秋水,一眼惊鸿过,只道佳人当如是 在场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在一刹那间各异,无一人不是了然于心:此女不止是舞技超群,容貌更胜后宫第一美人宜嫔,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必将是后宫争宠的一大劲敌。 德珍亦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更是大震——此女,不是良玉又是谁? 短暂的震惊后,德珍疑惑顿生,若是她没记错,两个多月前良玉还在辛者库当差,为何一夕之间良玉就成了名舞姬? 德珍转头看向佟贵妃那里,佟贵妃嘴角噙了一缕浅笑,似全无所觉得欣赏歌舞。 德珍眼睫轻垂,掩下眸中精光,看来就算不是佟贵妃一手安排,佟贵妃也必是知情。眼帘复又掀起,眸光掠过上座,宜嫔勉强维持了笑容盯着良玉,下首的惠嫔得意的轻挑眉眼,目光不时在玄烨与宜嫔间辗转。 居然是惠嫔良玉何时成了惠嫔的人? 未及德珍细想,答案很快地就被揭晓。 一曲终了,良玉在旋转中慢慢地收拢身姿,翩然跪地,十二幅开的裙摆如莲散在地上。 一舞也终,在满园寂静的一瞬,玄烨忽然鼓掌赞道:“好此舞竟然是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舞”转头看向佟贵妃,“难为你寻得已失传的唐舞编排出来。”话一顿,目光已投在良玉身上,“还找了与此舞相得益彰的人。” 佟贵妃摇头一笑,朝惠嫔看了一眼,和悦道:“皇上谬赞了,今日夜宴虽是臣妾安排,不过此舞却是惠妹妹一手操持,臣妾全不知情。方才见时,也很是惊讶,还在想此舞为何与众不同,等听皇上一说,才知是唐代宫廷流传之舞。”说着不禁失笑了一句,“到底是臣妾孤陋寡闻了。” 一席话,不仅称赞了玄烨见多识广,也将众人目光引至惠嫔处。 玄烨十分的意外,咦了一声:“是惠嫔?” 惠嫔似与有荣焉般,笑得颇为自得意满,道:“臣妾知皇上对乐曲歌舞也有涉猎,又想着近来皇上为国事操劳,便专为皇上寻得此已失传的《霓裳羽衣舞》。”话锋一转,“不过舞曲固然难寻,真正难寻的却是跳舞之人,但这一点臣妾倒是捡了个便宜。” 惠嫔最后这句话,无疑是要向玄烨引荐了良玉,在坐众妃脸色大多有些微变。 “哦,怎么说。”玄烨手中把玩着盛了清露的玉杯,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惠嫔轻摇宫扇,眼锋扫过抿唇不语的宜嫔,笑意更浓:“臣妾寻的舞曲,却一直找不到能跳此舞的人。可巧就在两月前偶然路过辛者库时,见良玉容貌出众却做杂役的差事,便将她要到臣妾的身边。哪知事情就这般巧,臣妾正苦恼跳舞之人时,良玉就适时出现了,那一身舞技还比舞姬们强多了呢” 辛者库? 玄烨剑眉微微一蹙,目光在正欲退下的良玉身上一停,旋即已是沉吟着道:“仅两个月就能习得此舞,将数百前的舞在今展现,却是极为难得。”说罢取下指上的玉扳指,对侍立一旁的梁九功吩咐道:“将这枚玉扳指赐下去。” 话里话外皆是赞舞,却将贴身之物赐下,此中含意自是不言而喻。 瞬时间,众妃命妇目光一下集在了梁九功身上。 梁九功头不觉更加垂下,正要领命而去,却被宜嫔突然叫住:“今夜,也让本宫大开眼界,本宫岂能不赏?”说完褪下髻中一支红宝石凤钗递给了梁九功,手顺势抚上已有五个月大的肚子,复又抬头目光一一扫过众妃面上,至惠嫔身上略略一停,已朝玄烨嫣然一笑。 似满意的宜嫔的大度,玄烨朝宜嫔回以一笑。 惠嫔看得一脸愤恨,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良玉,皇上赏赐,还不快叩谢恩典” 已快退下场中的良玉,翩然转身,舞裙再次荡漾散开,从梁九功手中恭敬接过玉扳指,而后微垂臻首而跪,肩上飘逸的舞带随风摇曳,愈加显得她楚楚风姿,娇弱动人。只听得一道生落玉盘的声音,顺伏而恭敬道:“奴才觉禅氏?良玉谢皇上赏赐,谢宜嫔娘娘赏赐。”一派言行举止间,全无过往的缩手缩脚,只有一袭娇弱柔美之态。 玄烨眸中欣赏之色一闪,却只随意的挥手示意良玉退下,便转头对着太皇太后小声说些什么,到有趣之处频频引得太皇太后开怀而笑不止,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天伦画卷。 筵席也已恢复如常,另一组歌舞上场,众妃贵妇笑语不断,又是繁华满园间。 玉玲盯着已退入茫茫夜色中的良玉,忽而转眸看向德珍,话中不无酸意的说:“良玉妹妹这一舞,真是惊艳四座呀”说着已吟吟含笑了,笑容诚挚而欢喜:“这下可好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良玉将再次成为我们的妹妹。” 德珍蓦地想起,三年前她们三人结拜为姐妹的情形,可如今……她微微嘲讽一笑,倒也是殊途同归了。 不愿再想,德珍摇了摇头,看见席间已有人告辞离开,她也寻了个由头悄然而去。 此时,夜已深,月上中天。 如银的月辉,似轻纱一般笼着无人的宫巷。 小许子提着一只羊皮小宫灯,躬着身子走在空旷的宫巷中,为德珍引路。 沉默了良久,小许子终是扭头看向德珍,踌躇着说道:“小主,良玉姑娘她……最近两月奴才将心思都放在了小主抄写佛经上,就没去辛者库看良玉姑娘,所以不知她怎么去了惠嫔身边。” 德珍不去体会心中的五味杂陈,黯然垂眸,道:“良玉是自愿的,以后你不用再特意去照看她了。” “啊?自愿?”小许子诧异的叫了一声,复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您说皇上真会将良玉姑娘纳入后宫么?” 玄烨是否会将良玉纳入后宫? 德珍一时默然,心中滋味莫名。 宫女子多是期盼一朝得获圣宠,从此一世荣华,光宗耀祖。良玉这般容貌,若是在辛者库度过女子最美好的时光,确实是一件让人遗憾怜惜的事。如此,良玉自愿受惠嫔利用从而得获圣宠,这也是无可厚非;甚至作为良玉相熟的她,还应该对良玉骤然获宠高兴。 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却是异常的空洞,不知是为又一个女子走入这深宫叹息,还是为其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不觉行至永和宫门前,一阵晚风习习而来,将一切心绪吹得四散。 德珍迎风微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凝回心神,现在不是她悲春伤秋之时,还有更多的事她必须要做。 “不错,良玉是自愿的。”德珍一面徐徐走入永和宫,一面对小许子道:“你可还记得,良玉在叩谢赏赐的时候,将她的姓氏说了出来,而一般叩谢主子赏赐,最多只是报上自己的名。但良玉却偏偏将姓氏说出来,就只能说明一点,她想让人知道她的阿玛是内管领阿布鼐。” 小许子恍悟,想到先前一问,忙又再次问道:“那良玉姑娘会被纳入后宫么?” 德珍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同顺斋,目中陡显一抹犹自不察的冷凝,道:“皇上都赏赐了近身之物,若不出意外,良玉必然会被纳入后宫。只是良玉今日的出现,固然可以让皇上印象深刻,却也犯了众怒,同时也给太皇太后及皇太后留下不好的看法。” 想到此处,德珍心下不禁冷笑。 果然不愧是佟贵妃,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极不喜媚主的女子,便一开始就将良玉献舞之事推得一干二净。而良玉容貌又极为出众,即使出身卑微,仍能以色获得玄烨宠爱,到时自然能分得宜嫔的圣宠。这样一来,即使宜嫔此胎为男,宫外良家势力渐涨,少了圣宠的宜嫔就不会从五嫔中脱颖而出,以对佟贵妃的地位产生威胁。 真是好手段完全的置身事外,由他人争锋相对,再坐收渔翁之利。 而她的孩子就养在这人的身边,想要要回禛儿谈何容易? 德珍头疼得揉着太阳穴,缓缓吩咐道:“接近皇上的念头暂且打住。如今的时机已让良玉抢先一步,我若再去如此而为,恐怕收效甚微。还是先静观其变,再做他谋。”话一顿,口中呢喃自语一叹,声音低不可闻,“但愿良玉选得这条路,她能走好。” 小许子未听见德珍后一句叹息,只闻前面所言,不由的小声咕哝:“真没想到,良玉姑娘会成了小主的阻碍。” 德珍听了无声一笑,搭上迎下丹墀的秋林,向同顺斋回去。 [] ------------ 第九十九章 福祸相依(上) 第九十九章福祸相依(上) 良玉,毫无悬念的得宠了。从七夕当夜至今,整整二十个夜晚中,玄烨除独宿了四日,在承乾宫留宿两夜,以及四嫔各宿一次,余下的十个夜晚里,总会在乾清宫看见良玉的身影。 然而,这样的荣宠备至,又是那样得的宠,还有着比一般宫女还卑微的出身,这便注定了良玉后宫之路的艰辛。且不说那恶意中伤的流言,以及各种明里暗里的挤兑,就是对她宠爱有加的玄烨,也始终没有给她一个名分,连最末等的答应都算不上。不过即使如此,相对于辛者库杂役宫女而言,也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羡慕之人甚多。 许是性子太过谦顺柔弱,又或是因处处受到排挤,良玉愈发的亲近德珍和玉玲,几乎每日不是去德珍的同顺斋,就是去玉玲的贞顺斋那里。让曾义结金兰的姐妹三人,比起同为宫女时更加亲密无间。 这日上午,良玉给佟贵妃请了安后,又和玉玲同来了同顺斋。 良玉一来,就是眼睛泛红,眸中泪光盈盈,叫人生怜。 彼时辰正二刻,因了这几日酷热难当,太阳刚升起时,天就热得像蒸笼一样,让人热喘不过气。于是每日的礼佛,太皇太后也就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如此,德珍这时便要准备去慈宁宫了,却见良玉这个样子,自是携了良玉的手,在西暖阁窗下落座,柔声问道:“怎么了?” 良玉这一听,泪水便在眼中直打转,却一声不吭,低头死搅着手中绢帕。 这样子看得人心焦,德珍越过良玉,直接看向玉玲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有人说了不能入耳的话?” 今日天阴阴沉沉的,外面却格外的燠热。玉玲坐在炕下的椅上,铺着层薄汗的面上一片通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让天给热得,久不停地打着宫扇,忿忿不平道:“岂止是话说得难听,简直是欺人太甚不就是嫉妒皇上昨儿又召了良玉,竟然让说什么要教良玉规矩,让良玉在广生门前的跪了半个时辰” 广生门,是入承乾宫的必经之路,上午又正是人来人往时,跪在那里必是要受一番指指点点。而良玉一向面浅,受人这样一番奚落,难怪会红了眼睛。 德珍心下明悟,还不待劝,良玉已落了泪,呜咽泣道:“姐姐,良玉是不是不该承了宠?也许就不会又今天这一遭了。”哭诉时,单薄的双肩簌簌轻颤,好不怯弱可怜。 德珍轻声一叹,世间女子大多羡慕陪王伴驾的荣耀,可未身在其中又岂会知道个中艰难?叹息罢,抬手拍抚着良玉的削肩,道:“世上无后悔药,这条路你既已选择了,只有走下去。若不想再受今日之苦,就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稳更远。”语气如若闲话家常,却又透着几分冷漠。 良玉听得一愣,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德珍,神色似有迷茫。 德珍将手中绢帕递去,脸上是从容温和的笑容。 玉玲一杯凉茶饮下,继续絮絮叨叨的道:“不错她端嫔是一宫主位,训诫下位嫔妃是可以,可明眼人谁不知她是故意找茬?”气岔得一哼,“整天围着宜嫔转,也没见她能从宜嫔那分点宠” “端嫔?”德珍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目光乍现冷芒。 又是端嫔去年冬天对她的欺辱还历历在目,如今又恃强凌弱他人,难道就不怕有阴沟里翻的那一天,莫不是真以为出了事宜嫔会相护? 犹自想着那日受辱的一幕,小许子恰好挑帘而入,听到玉玲说端嫔欺负良玉,也不由想起去年冬天那日,忍不住就要附和着说上几句,又想到德珍对那日讳莫如深,连忙咽回到了嘴边的话,上前给德珍打了个千儿,躬身禀道:“小主,辰时快过了,快过了您约通贵人的时间。” 听小许子这一提醒,德珍恐去凉亭迟了,即便要走。 玉玲和良玉却起了疑惑,玉玲嘴快道:“通贵人,是搬出了东西六宫的那个通贵人?”也没等回答,又是追问道:“姐姐,你怎么和通贵人走得近了?” 德珍一边敛衽起身,一边随口说道:“通贵人的小阿哥,我极是喜欢,这就和通贵人相熟了。一会儿,我就要去看小阿哥,今日是疏忽两位妹妹了,下次我再向你们赔罪。” 玉玲见德珍急切,又似想到什么般,握住了德珍的手,一派善解人意道:“姐姐,那我等几天再来看姐姐,正好还有四阿哥近来的一些趣事儿,给姐姐说呢” 德珍点头一笑,轻声应道:“好。” 听了,玉玲这才与良玉告辞而去。 待二人一走,德珍直接带了小许子去凉亭。 一路疾行,待至凉亭时,太皇太后已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两名宫女正在石桌上摆着礼佛等物,苏茉尔和秦福禄站着陪在一旁,听太皇太后道:“看这天色,今儿准是要下雨了就不知这雨几时才下得下来?等得人心急”边说边望着亭外。 德珍携了小许子的手,一走进凉亭便听见这话,忙拜下请安,笑道:“听您这话,倒是要在这等下雨了” 苏茉尔笑道:“德小主,您说对了太皇太后可不是等得心急,要不是因看着慈宁宫一大群人在眼前晃的心烦,说不定就免了今儿来这的事,干脆坐在了慈宁宫等着下雨。” 太皇太后也不否认,转头笑看向德珍道:“今天哀家放你假,不用抄写佛经了,就站在一边,陪哀家等一个时辰,若还是没下那就回宫。” 德珍依言而行,绕到太皇太后的身边站着。这静静的一站,就听见林间鸟叫声吵闹不休,不由皱了皱眉,抬头望了眼铅云密布的天色,便向太皇太后笑语道:“看来真是要下一场及时雨了,听这鸟――” 一个“叫”字尚不及脱口,只听得远处轰隆一声骤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如雷轰响,那响声由远及近,一声更响过一声。声响之快,让亭中的七个人都是一怔,然后就感亭子像划船似地摇了起来。 秦福禄只觉天旋地转,一下抱住头,失声大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在这时,德珍惊得脸色猝然一变,厉声命道:“是地震秦公公,你和我一起扶太皇太后出去,小许子你们三个扶嬷嬷出去”话刚起头,德珍已动手扶了太皇太后站起,秦福禄这才忙扶起太皇太后另一边,跟着德珍慌不择路的往亭外空地上跑。 逃命似的刚跑出亭子,只听地心发出一声剧烈震响,身后的亭子一刹那轰然倒塌,翻卷起一片蒙蒙尘雾。 [] ------------ 第一百章 福祸相依(中) 第一百章福祸相依(中) 大地还在震动,天昏暗的无边无际,轰塌之声隆隆震耳。 整个紫禁城,甚至整个京城,笼罩在哭声、喊声、叫声……各种杂乱声中,一声声直撞人心。 逃出亭外的七人,看着那已夷为平地的亭子,脸色皆是一片煞白。 太皇太后信佛,苏茉尔出家人,两人同时望了望尘灰滚滚的远方,然后合掌闭目,口中呢喃念佛。余下连德珍在内的五人,都沉默的怔在当场,想到差一步便葬身亭下,似还在心有余悸中。 “太皇太后”通往慈宁宫的小径上传来太监惊慌失措的叫声。 秦福禄神色一喜,朝人答应了一声,带着劫后的欣喜叫道:“太皇太后,寻您的人来了” 德珍闻声回神,转眸看向由自己搀着的太皇太后,心念徐徐转动。 太皇太后缓缓睁眼,吁了一口长气,一手顺势抓住德珍的手,缠着楠木佛珠的另一只手,向来人的方向抬了抬,道:“这就回慈宁宫吧,再让几人去打听下宫里的情况。”感到掌下的手发着轻颤,想起方才多亏德珍临危不乱,转头时面色不觉和缓了,“这会儿估计乱作一团,你还是随哀家一起,等这混乱过去了,哀家再派人送你回同顺斋。” 德珍垂下轻颤的眼睫,沉默的点了点头,慢了半拍的颤声应道:“是。谢太皇太后体恤。” 说话间,四个慈宁宫太监寻了过来,眼见到太皇太后安然无恙,不约而同的大舒了一口气,随后又是呼啦啦的跪地叩安。太皇太后现下的心情,哪里耐烦这些,看也不看他们,就携着德珍的搀扶径自向慈宁宫走。 德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又晓是跟着太皇太后身边安全无虞,便向小许子使了个眼色,双唇无声嚅动了“通贵人”三字。 小许子机灵,见了德珍示意给他的口型,当下心领神会的悄然退下。 德珍略舒了心,不经意的抬眸,对上太皇太后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头不禁一颤,又一想她方才本就念着通贵人母子,只是被太皇太后这一看,才恍然想起太皇太后与通贵人的关系,有了一股莫名的心虚感。于是,坦然的迎上太皇太后眼睛,边走边道:“通贵人要顾着小阿哥,偏生她那除了一个嬷嬷就是三个不经事的小宫女,奴才想着在您身边定不会有事,这才让了小许子过去照应一二。” 太皇太后心里惦记着玄烨,也不愿多说话,只微微点了头,一言不发的直向慈宁宫去。 见太皇太后不语,德珍也沉默了下来,心中一面想着禛儿的安危,一面思忖着在慈宁宫会见到玄烨的场景。 这样一路无话的匆匆而行,不过少时片刻,就到了慈宁宫。 宫里头一片狼藉,成了断壁的宫墙,咯吱作响的宫殿,头破血流的宫人四处乱窜着叫,还有那被压在墙、廊、柱下无法逃跑的,看见葬身一旁的同伴,也恐惧的不得安生,在那里鬼哭狼嚎的大呼救命。 德珍见满院子又是尸体又是伤残,她脸色立时变得惊惧不已,所有的念头在这一瞬都不重要了,心中唯一想到的只有禛儿。 正当这心慌意乱的一刻,德珍被手上的惊痛唤醒,她顺着被抓的手看过去,是太皇太后肃然的面孔。然后就听太皇太后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这如乍了营一样的院子里掷地而落:“慈宁宫就是这么没规矩的地方?嚷什么嚷” 这一句的声音并不高,却奇迹的让周边安静了下来,先从离得最近的宫人,再由近及远的也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只望着太皇太后听候吩咐。 太皇太后扫了一眼院内局势,让了秦福禄带头收拾周围,方吩咐几个跪在一旁的掌事太监,道:“你先带人去看皇上和诸位阿哥、格格可安好;你就分派人去各宫,说哀家懿旨不许随意出宫门,各聚在各宫的空院子里就是;至于你速去找侍卫和太医过来。” “喳,奴才遵旨。”几名太监领命而去。 就在太皇太后沉着吩咐之际,一些没受伤或没大碍的小掌事,也恢复了平日的精明干练,开始跟着秦福禄一样,有条不紊的领人救人或收拾等事。 此时余震似乎还在持续,大地隐隐传来震动之感,德珍看着已渐有次序的院子,虽然心里仍因禛儿惶惶不安,却镇定了下来,她觉得这是受了太皇太后的从容所感。这一想,不由地向太皇太后看去,而太皇太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垂花门,面上偶尔掠过一丝焦急之色。 德珍看着想了一想,随意唤了个小太监,小声道:“别往殿宇里面去,想办法弄一把椅子过来就是。”说这些话时,太皇太后与苏茉尔似浑然未觉,只一个凝望着门口,一个闭目合掌念佛。 那小太监倒是个灵活的,很快就寻了个圈椅放在了院子正中间。 德珍搀扶着太皇太后,轻声说道:“太皇太后,奴才扶您过去坐会儿吧。” 太皇太后已是过了花甲的人,方才疾走了一阵,又站了这一会儿,双腿已有些不支,自是点头允了。德珍这便扶了太皇太后在圈椅坐下,甫一直身抬头,就见玄烨从垂花门阔步而入,眼睛迅疾四顾,待看见平安无事的太皇太后,一贯温和的眸中陡显一抹喜色。 太皇太后见到玄烨安好,立时激动得撑着德珍的手站起,就要微颤颤的迎上去。 “皇祖母”玄烨连忙上去扶住太皇太后另一边,见太皇太后望着他的眼睛泛了泪光,急忙道:“让您担心了,孙儿没事。” 太皇太后将玄烨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这才由着搀扶回到圈椅坐下,神色间已无前一刻的激动,只轻叹道:“看慈宁宫眼下的情形,就知这次地震非同小可,还有干旱的灾情,这两样你要好好斟酌,莫让战事再起波澜了。” 玄烨喉头一堵,一时默然无语,他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黑云压城的天际,沉稳的声音蓄着冰冷的肃杀之意,道:“请皇祖母放心,孙儿明白。”说完一转眸,看见端立在对面的德珍,微微一讶已成质问,“你……怎么会在这?” 冷冽的话音未落,一道电光劈开阴沉天际,瞬时轰隆一声响,倾盆大雨哗哗如柱而降。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一场伴着剧烈地震的骤雨,结束了近乎半年的干旱。 [] ------------ 第一百零一章 福祸相依(下) 第一百零一章福祸相依(下) 雨下了,干旱结束了,然而这并未带给人们丝毫喜悦。谁也没有想到,伴随着这场大雨而下的是一次更为凶猛的地震。那时,犹胜霹雳的巨响从西北方骤然而起,紧接着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发生了惊天骤变,商铺、酒肆、民房像拨浪鼓一样起伏上下,转瞬间就已变成废墟沙尘,随着滚滚黄沙一浪一浪的直冲九霄。老人、男人、女人、小孩无一莫不哭大叫,像身后有恶鬼再追一般疯狂的向顺承、德胜等门逃命。一道银蓝色的闪电劈下,照亮九死一生逃至各大城门的一张张惊恐面孔。可侥幸逃出的依然不得获救,一如那德胜门外就地裂数丈,地下水如泉源而迸,吞噬了来不及反应的无数官民。 人命,在这几乎毁灭的天灾下恍如蝼蚁。 在这一刻,人命不再分贵贱,紫禁城内外面对着同样的灾难。 在这地震突来的时候,紫禁城内的慈宁宫里,德珍听见玄烨质问时,她下意识的猛然抬头,看见了一张冷酷的面孔。尽管当时,只有电光闪过的一瞥,她却清楚的看见,曾经让她倾心的枕边人,仿佛是全然不熟的陌生人一样,在他清洌的黑眸中闪着令人心惊的寒芒,用着如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她。 这一刹那,德珍觉得玄烨对她动了杀机。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原因,只感自己当下好似坐在波浪中,眼前一片晕眩,人已倾跌在地。 “又震了啊――”又一次大面积宫殿坍塌的轰隆声中,不知是那一个小太监撕扯着公鸭嗓子大叫。 一声惊叫的同时,恐惧立刻蔓延开来,方恢复镇定下的宫人,顿时像炸开锅的蚂蚁,声嘶力竭的大叫着乱窜。许是看见柱廊倾塌,太多的同伴在眼前丧命,本能的求生渴望让他们往院中聚来。护甲玄烨而来的御前侍卫,生恐玄烨和太皇太后有个闪失,纷纷大喊着“护驾”向院正中奔去,将玄烨及太皇太后围在他们所组的人墙中。 一时间,慈宁宫最宽敞的院中一重重涌满了人,生怕被坍塌的宫殿官廨种压而亡,但那震得飞起的瓦片墙石仍让人意外丧命,耳边充满了一声声惨叫。 太皇太后早已从圈椅上起身,从最初的面色乍然惨白,已和苏茉尔又一起闭目合掌念佛,四周的宫人惶惶不安的三三两两拥成一团,持剑护驾御前侍卫严正以待警觉四望。唯有玄烨负手而立,紧抿着薄唇,仰望着已被黑气障住的苍穹,显出一种刚毅而阴沉的神色。 德珍也已双腿发抖的从地上爬起,强自镇定的看了一眼院子,地震还在动荡,宫门窗扇啪啪响得正厉害,想要逃出慈宁宫不易,一个不妥有极大机率被随时倾塌的建筑砸压中。如此,只有在此等地震结束。 一眼毕,德珍刚将眼睛放在玄烨及太皇太后身上,未料到在震势已经慢慢减弱之际,脚下所立的地面忽然发起了另一波摇动。 机会来了 心念一起的这瞬,德珍已不顾地面摇晃冲上前。 “皇祖母,小心” “太皇太后,小心” 玄烨一感重心不稳,转眼就见太皇太后摇摇欲坠,他忙转身要去搀扶,却已被一个雪青色身影挡住。就是这时,德珍已从玄烨和太皇太后背后横插入二人之间,眼疾手快的扶上太皇太后。 “您没事吧?”堪堪扶住太皇太后,德珍连忙询问。 太皇太后再次受惊,又年岁已高,面上已压不住苍白。她向德珍摇了摇头,这才朝玄烨看去,道:“皇帝,哀家没事。” 德珍见状忙不迭侧身,以免挡住太皇太后和玄烨,岂料就是这侧身之间,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惊见一块瓦片向玄烨后脑勺直飞而来。 比起先前,这无疑是一个真正的救驾机会。德珍盯着那瓦片的瞳孔一缩,猛地上前将玄烨往一旁推,半个身子挡在了玄烨前面。在以身去挡时,德珍头早往一边偏,只听“砰”的一声轻响,瓦片撞过她的右额头往后摔碎在地。 这瓦片来势之凶,朝过了预料之外,德珍只觉得额头剧烈一痛,她便已无力的往后倒去。 幸然被挡在后面的玄烨已反应过来,一把接住颓然倒来的德珍。 彼时众人从这陡然惊变的一幕醒来,又是大叫护驾又是询问玄烨可好,声乱一团。 疼得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德珍脑中闪过一个小太监被瓦片砸中而当场差毙命的画面,心里不禁苦涩一片,本以为那瓦片不大,凭借她的躲闪应该不会有大碍,可谁知竟是疼得这样厉害,也不知她可会随那小太监一样?这样的话,她不满一岁的孩子又怎么办…… 再无力意识能想象下去,德珍不甘的垂下似有千斤重的眼帘,却被耳畔迭起的声响唤住一丝迷离的意识,随即只闻得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龙诞香,这香是――玄烨 意识到这,脑海好似瞬间被一根雪亮的银针刺入,德珍心神清明了一下,她立时死咬住牙关,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睁开眼睛。额头上好似有殷红的血液流下,连着豆大的雨滴一起模糊着她的视线,不过她依旧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难掩满目震惊盯着她的玄烨。 震惊? 德珍微微一笑,那是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虚弱的呢喃道:“皇上您没事,真好……”渐渐地,气虚不足的声音淹没在倾盆大雨中,额头上渗出的鲜血也被雨水冲刷净了,让布满雨渍的白皙面孔越发显得苍白若纸,引人心生怜惜。 玄烨终从怔然中有了反应,紧抿的薄唇松开,声音不大却有种令人心安的笃定,缓缓道:“你救驾有功,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救驾有功,世上有什么比救驾更大的功劳?虽然付出的代价是大了一些。但这一次德珍是彻底心满意足的笑了,然后顺从着涣散的意识,任由自己闭上了眼睛,昏厥在了玄烨的怀中。 ―― ps:晚些还有,估计在深更半夜了。 [] ------------ 第一百零二章 解语之花(上) 第一百零二章解语之花(上) 德珍晕厥不久,地震也停止了,慈宁宫涌来了大批救驾官员。当看见玄烨和太皇太后无事,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迎了二人入帐篷避雨休息。因此,德珍也跟着入住了帐篷,得到了最及时的救治。 是日下午向晚,虽然仍余震不断,但是皆为小震动,紫禁城内已然恢复了正常秩序。宫中的各位主子、皇子、皇女无一人伤亡,只有三四名低阶嫔妃受了小伤,随后一应人也都很快的受到了妥善安置。 如此之下,德珍以身救驾一事已不逊于地震之势,不止迅速的传遍宫中,还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以上这些,德珍一无所知,她一直昏厥着。 在昏厥中,噩梦如影随形,让德珍半分不得安宁,总是在她再也醒不了,以及禛儿被地震吞噬,这两个梦魇中辗转。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终于从噩梦中挣脱,睁开了眼睛。 床幔低垂,烛影摇曳,四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小主,您终于醒了”刚端了汤药到床头,秋林就眼尖的看见德珍醒了,惊喜的大叫。 这一叫,惊动了倚在床柱打盹的小许子,使他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连忙撩起了床幔,在一旁连声不迭的欢喜低呼。 德珍原本不清醒的意识,在小许子一声声叫中清醒,记忆一点点的回来了。 其时,秋林已将药搁在了一边,上去扶起了德珍坐起,又接过红玉递来的温水,小口小口的伏侍德珍饮下,并在一旁欣喜道:“小主您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要不然得再请了太医来看。” 德珍方理清思绪,就听见秋林的话,不掩焦急的匆忙问道:“一天一夜?那禛儿呢,他没怎么吧。”声音里带着一颤抖的沙哑,也不知是受伤的原因,还是因惧怕听到梦中那噩耗。 秋林一边顺手将水杯交给红玉,一边笑道:“小主放心,四阿哥一点事也没。” 听到禛儿没事,又见小许子他们都在,德珍一下猛舒了口气,放松身子靠回了床头,看着周围俨然是帐篷的地方,她脑中飞速的转动了起来,却只平常的开口道:“红玉、喜儿你俩去外面守着,见有人来了就大声通禀。小许子,你给我说说这一天一夜的事。” 小许子、红玉、秋林三人依言而行。 秋林重新端回药,在旁请示道:“小主,您额头伤得不清,又淋雨发了烧,您边听着小许子说,奴婢伏侍您用了药,可好?” 德珍轻轻点头,无意识的喝着药,专注的听小徐子说起。 德珍一时喝完药,听小许字说了一阵,见没什么重要信息,便主动问道:“我昏迷期间,有谁来看过?” 小许子道:“只有太皇太后早上来看过您,不过其他的主子、小主因留在各宫所处的帐子里,人没来却打发了宫人送了礼到慈宁宫。”又思索了一下,才续道:“皇上昨日安顿了您和太皇太后,将太子送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就去忙着处理灾情的事,直到现在也还没来慈宁宫。” 闻言,德珍不由沉默了。 眼下三番之乱未平,看她现在竟不能住在宫殿里,连她的同顺斋也毁了,可见这次的灾情有多严重,玄烨此时怕是焦头烂额。不过凭借她昏迷前一刻,玄烨郑重其事的话,应该会留意她是否…… 不及想毕,小许子乍然一惊,叫道:“对了梁总管吩咐奴才了,若是小主您醒了,让奴才立马去告诉他,他好禀给皇上。听这意思,皇上准是要等小主醒了再过来看您” 小许子越说越高兴,这就打了个千儿,要跑去寻梁九功禀告。 眼见小许子要走,德珍脑中闪过震前玄烨冰冷的目光,立刻出声喝住:“回来” “小主?”小许子惊诧的驻足回身。 德珍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吩咐道:“不用回禀梁总管了,你去告诉秦总管说我醒了就是。” 小许子心思最活络不过,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哎呀”了一声:“太皇太后知道了,不就是皇上知道了。”说着嘻嘻一笑,“奴才知道了,这就去。”话罢一股烟儿似得溜了出去。 看着小许子离开,德珍默然的闭上眼,静静地兀自而思。 从宫中众妃送礼就可看出她救驾的事已人尽皆知,但这事本来就不可能瞒着,她也没准备要隐瞒下去。只是救驾是大功,难免没有小人眼红,若她一醒来就让人去请玄烨,未免会着一些人的口舌。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玄烨,从玄烨只因她莫名出现在太皇太后身边,便向看陌生人一样冰冷的看她,可见玄烨多疑,并且对被人算计深恶痛绝,所以她更不能主动派人去寻。 这样看来,要得玄烨另外看重却不容易,不过救驾这一步总算是个不错的开端。 想到这里,德珍唇间不觉漫起一丝笑意。 正在这时,红玉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小主,苏嬷嬷来看您了” 德珍骤然睁眼,忙对侍立床头的秋林道:“快,去迎苏嬷嬷进来。” 话音刚落,门帘已从外挑起,小许子哈腰点头的在前引路,苏茉尔带着两个小宫女走进来,满脸笑容的望着德珍道:“一更天了,太皇太后有些不适刚歇下,听小许子说你醒了,就赶紧让我来看看。这瞧你气色不错,太皇太后和皇上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德珍嗓子有些涩,音量有些小应道:“我这点小伤,劳太皇太后和皇上挂心了,还请他们勿念。” 听着德珍的声音,苏茉尔犹觉德珍正是虚弱,又一想德珍是为了玄烨受伤,神色已越发的和蔼可亲,道:“你这次护了太皇太后出凉亭,又为了救皇上受伤,他们又岂能不挂心你。”说时见德珍鲜少的露出面浅的一面,不觉笑了笑,随即却一叹,“本来是你一醒,就该立马禀告了皇上,只是这接二连三的天灾,让京中流言四起,说是上苍降得……总之皇上累得分身乏术。罢了,不说这些了。” 打住了前头的话,苏茉尔另关切的询问德珍身子状况。 德珍一直微笑着,温婉的应对着苏茉尔话,心里已十分断定玄烨果真是为天灾所恼。 大清乃关外游牧民族,如今入中原立国已四十余年,根基尚不稳,从三藩之乱及各地大大小小的反清复明组织便可见一般。眼下接连天灾,三藩之乱又还在继续,说不定就有人在民间鼓动此次地震,乃是因异族当政、不协天心,方召此灾变。如此,玄烨自是不堪烦扰。 一念至此,德珍脑中灵光一闪,强压住心中的急切,寒暄送走了苏茉尔,立即吩咐小许子道:“不出意外,皇上明日就回过来。你想尽办法也要在皇上来之前,查到宫外的局势。” “喳。”不明德珍心中打算,却见德珍憔悴的面上神色铿然,小许子也不禁面上一凛。 德珍从小许子身上敛下目光,心中暗忖:同样若不出意外,眼下宫外乃至朝廷的形势,与宜嫔的“福胎”有异曲同工之妙。 [] ------------ 第一百零三章 解语之花(中) 第一百零三章解语之花(中) 在次日天明时分,小许子匆匆归来。应该是奔波了一夜,他的神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儿倒不错。一回帐中,见德珍靠在床头打盹,看样子是在等他,连忙上去跪下叩首:“余震不断,无人敢回房中,因此宫中戒备比寻常森严,奴才才会花了一整晚的功夫。让小主您久等了。” 德珍倚靠在软枕上,摇头笑道:“这一晚上辛苦的是你,快起来吧。” 小许子依言而起,守夜一宿的秋林知二人有话要谈,识趣的退守帐外。 小许子躬身侍立一旁,道:“这次天灾来得异常凶猛,不止德胜、海岱、彰仪等门坍毁城墙,而且宫殿、官廨、民居,也十倒七、八,更不提死伤的人数简直难以数计,就连内阁大学士王敷政这样的大人,也不能幸免于难。” 听小徐子这样说,德珍心中一下七上八下,也不知在宫外的家人可安好?奈何自己身份低微,不能派人出宫探望一二,好在文白杨没有出事,等过几日她正好可请文白杨帮忙。 心里计较一定,德珍暂且放了心思,问道:“乾清宫那边的情况呢?” 小许子道:“乾清宫戒备极为森严,奴才只知个大概。听说皇上自前日召集了众大臣进宫,好像是要筹集救灾款白银十万两之类。”顿了顿,叙又言,“不过方会在奴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两个也去乾清宫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听那二人对话,应该是宫里哪位主子的人。为此奴才便多留意了一下,原来是民间四处都在流传说皇上……不符天意,苍天才会以灾示警。因此,皇上龙颜大怒,召进宫的大臣自不得好,那两小太监就是为了一探他们主子的父兄情况。” 德珍听得心中一喜,果真与她臆测一样,若她再出策一解玄烨燃眉之急,再加之此次救驾之功,想要以谋一宫主位便可事半功倍。虽然此举有些操之过急,但是如今她不快速谋得自保之力,那就会予人还手之机,故而她必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事成。 “小主,可是有什么不妥?”见德珍一时沉吟不决,小许子略带忧色问道。 德珍敛神一笑,道:“没有不妥之处。现在天都亮了,你下去用些吃食,就好生补个觉吧,今儿不用你当差了。” 闻言,小许子打了个千儿,略有疲倦的笑道:“奴才谢小主恩典。” “好了,下去吧。”德珍也微有疲倦的点头了点头。 小许子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秋林端了碗汤药撩帘而入,又伏侍了德珍服用下了,方道:“小主您的身子还虚着,昨儿又没休息好,这会儿药也喝了,不如再睡上一会儿?” 德珍确实已是疲乏,这便由了秋林伏侍她躺下,放下淡青色床帏。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阖眼躺下后,德珍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毕竟今日极有可能见到玄烨,奇怪的是这一觉睡得很好。待得悠悠转醒时,已不知天光何许?睁开惺忪睡眸,但见床幔外似有人影晃动,迷糊中只见是个清瘦的男子,以为是小许子,她便伸手轻撩开青纱床幔,温言道:“小许子,不让你好生歇着么?” 言有未完,一扇屏风后转出一个身影,低沉的男音传入耳畔:“醒了?” 这个声音是玄烨德珍惺忪的眸子立时一片清明,连忙一个起身便下床相迎,不想起身过急,只觉脑中一沉,眼前一片微晃。 玄烨方走入内,见德珍一袭白丝质衬衣,一头青丝逶垂肩下,额头处裹着几层白纱,右边的白纱上还沁出了些许血渍,衬得一张气血不足的小脸愈发苍白,让他当即想起德珍以身相护的一幕,同时也忆起太皇太后对他所言的话,心中一动,忙上前扶住昏眩的德珍,道:“你伤还未好,这些虚礼免了。” “……谢皇上。”德珍迟疑了一下,柔顺的任玄烨扶她倚着,便低低的垂下头。 梁九功忙和秋林一起挽了床幔,又带帐中宫人悄然退下。 玄烨下摆一撩,坐在了床沿边,凝视不语。 德珍被看得不自在,头更加的低垂了下去,看不清她的容色,但轻颤的双肩却泄露了此刻的紧张。 玄烨低低一笑,笑声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道:“你救驾时勇气可嘉,现在怎么反不敢看朕了?” 德珍单薄的身子明显的一颤,缓缓抬头,神色怔然的看着眼前的玄烨,水雾渐起。 距地震当日一见仅仅两日,可这样近距离的相见,已是将近一年不曾有过。玄烨比起以前瘦了不少,但一身蓝缎袍外罩着一件石青纳纱龙褂,穿得一丝不苟,让他看起来只是愈发的挺拔修长。不过许是最近政务繁忙,他脸上气色有些欠缺,眉宇间也有些疲惫之色。 凝望之下,竟有想抚平他微蹙的眉心,可明明不是已看淡了这些,又为何有昔日的情绪波动。也许,也只是也许——他毕竟是禛儿的生父。 不去压抑心下这细微的一丝波动,德珍反让这丝情绪波动在面上扩大,她的神情也因而渐是恍惚了,眸中的水雾也随着增多泛起莹莹之光,整个人仿佛是在迷离的梦中一般,呢喃自语:“皇上,您瘦了……” 话音飘至耳中,德珍默然惊醒,忙不迭移开眼睛,下意识的回避玄烨,却不想玄烨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不由一怔,随即便想挣脱玄烨手上的束缚,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般,放弃了挣扎,颓然的垂眸低语道:“臣妾方才御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玄烨听而不答,只目光复杂的看着低眉敛目的女子,似有何话要说,但良久的沉默后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旋即手中略一紧,稍一用力一把拉过了德珍拥入怀中。 德珍全然未料到,玄烨会一言不发的将她拉入怀,不自觉的一愣。 “是朕……冷落你了。”玄烨蓦然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缓。 冷落? 德珍无声一笑,让僵硬的身子柔软了下来,发出似抑制不下的轻颤。 感到怀中身子轻轻的发着颤,玄烨轻抚德珍背脊的手掌一顿,复又仿若安抚似得轻拍着,道:“都过去了,有什么委屈就给朕说。” “皇上”似千言万语道不尽,德珍只一声悲戚的呼唤,倒在了玄烨怀中哭泣不已。 委屈,她无法宣之于口,那她只有一一讨回了。 现下,就让她将长久积压于心的委屈悲愤化作无尽的泪水落下。 ———— ps这几日更新不稳,还成了个2k党,实在是近来恼火头疼。这两三日过了,会每日定时的完整一章更新。 [] ------------ 第一百零四章 解语之花(下) 第一百零四章解语之花(下)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泪水渐渐止了,德珍停了低泣。 玄烨低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带着松了口气的细微之感,道:“终于不哭了。” “臣妾失态,让皇上见笑了。”德珍倚回靠枕,赧然低头,尚未干的泪水,盈盈于睫。这样的情态,这样的细语,无一不是最能打动人的一面,尤其具有打动男人的楚楚动人一面。 果然,玄烨一双黝黑瞳孔,似转过一丝怜惜。 德珍双唇轻抿,抿去唇角笑意,以前知是如此却不愿为之,如今真为之才知原是这般容易。而后心随意动,让睫上的泪珠越发欲落未落,红晕也从脸上一直红至颈脖,甚至犹感耳根发烫,想来脸颊应该已经红透了吧。 玄烨忽然伸手,抚抬起德珍酡红的脸颊,喃喃无声:“佳人楚楚,我见犹怜。” 听不见玄烨的话,但见他眸光专注,想是噏动的薄唇所吐之言,当是与赞美之词相左不大。故而,德珍眼含不解之意向玄烨凝睇去,口中轻声的疑惑道:“皇上,您说什么?” 玄烨瞬时敛神,摩挲在德珍脸颊的手指,轻抚上德珍额头的纱布,复又若有似无地顺着德珍的青丝滑下,正色道:“地震不断,宫中尚不安全,所以朕打算听从众臣建议,避暑景山行宫。你如今已醒,虽然伤势未愈,不过启程去景山应该无大碍。” 德珍垂覆下长睫,适时的掩去眸中一缕困惑。 玄烨从来到现在,没有一次柔声抚慰,即使在她悲戚哭泣的时候,也只是默默的任她依偎,甚至还有种莫名的生疏或疏离。可想她一年前得宠时的便受温柔呵护,再想她现在身有救驾之功,为何还反不如以前了? 困惑转瞬即逝,德珍掀起眼帘,关切的向玄烨凝望去:“竟还要避震景山行宫,这次地震到底有多严重?” 玄烨目中沉痛一闪,清隽的面上不觉微冷,道:“京城塌毁大半,朝廷命官、命妇、士兵、百姓死伤不计其数。”语气淡淡而平常,面上却腾起明显的紧绷,有紧咬牙关之感。 “死伤不计其数?”似大受震惊,德珍经不住低呼出声。 玄烨默然不语,转而忽又一笑,笑容却是深沉,道:“这是天灾不可抗拒,但朕乃天子,自能解决这一切。”声音铿然有力,仿佛并未对德珍在说,而是一种宣告与誓言。 德珍凝望着玄烨疲惫的眉眼,满目忧色:“朝廷正在收复湖广两地,战事本就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现在又出现这样大的天灾,如今形势一定十分的棘手。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一语未了,玄烨目光骤然一凛,声音不辨喜怒道:“你倒知道的清楚。” 德珍心中猛然一跳,略有后悔太过急切,但迅疾便镇定下来,面上仿若丝毫未觉,继续轻声细语的说:“虽然眼下棘手之事不少,还望皇上以龙体为重。就算您自己不觉有事,可若让太皇太后看见您疲惫的一面,不免会担心一番。” 闻言,玄烨目光倏然一缓,摇头道:“世人皆言女子心细,果然不假。朕就这两日不曾歇息好,你就能想到这么多。不过倒让你提醒了,难怪朕从皇祖母那过来时,她虽然什么也没说,却非让朕用一碗参汤才许走。看来,朕是得注意一下了。” 德珍欣喜一笑,好似因自己劝慰了玄烨而高兴,不由大胆笑道:“皇上这样关心百姓,实乃万民之福,就连上苍也有感之。” “上苍?”玄烨唇角好似拂过一丝讥讽,顺着德珍的话问道:“怎么说?” 德珍狡黠一笑,稍稍坐直了一些身子,道:“臣妾还记得皇上在臣妾面前,说过的唯一一句关于朝政的事,便是叹息革除旧制屡屡受阻。”说着神色忽而一片恍惚,眸中流转出忆往之色,“这还是臣妾误入西泽园外,偶然遇见皇上的那一次。” “恩?”玄烨不置可否的轻咦了一声。 德珍连忙回神,言归正传道:“当下朝廷政事与皇上心之相左,三藩之乱更是有违圣意。而皇上是天子,有违皇上之意的,不就是有违上苍么?既然此二者不协天心,上苍自以干旱地震示警,这便是上苍有感圣心了。” 以上一切心思,皆是源于当初刚问宜嫔怀有“福胎”时,动了一个变“福胎”为“祸胎”的心思。 如是,由福及祸,当然也能由祸及福。而到了玄烨这里,正好就是由祸及福,反利用天灾之说,不仅助玄烨一扫改革受阻,还能解他当下流言四起的燃眉之急,并且有助平定三藩之乱的势头。 但是,后宫不可干政,同时作为一个女人,也不能一跃在男人的前面,特别是一个手握大权的男人,即使只是偶然的一次也不可以。于是,德珍一番话说完,只温婉含笑的看着玄烨,全然不知她所言之重。 然而,玄烨仍是目光一变,霍然抓住德珍的手腕,毫无怜惜的将德珍一拉,慑人的目光便在咫尺的迫视德珍。 在这一刻,四目相对,各自无话。 德珍心头一骇,感到手腕传来的碎骨般的疼痛,她即急中生智,眼中霎时蓄起了点点泪光,惊惶的语无伦次道:“臣妾不该口无遮拦的乱言,臣妾只是看着皇上面色疲惫,才想着说些让皇上宽心的事,臣妾……”一时词穷,面露慌乱。 就在这时,玄烨却突然一笑,缓了手上的力道,顺势拉过德珍倒入臂弯,另一只手在德珍鼻梁上轻轻一划,语态亲昵:“小妮子讨好朕的话越说越顺口了” 如斯亲昵,还是今日的第一次出现,却是一年前二人独处时常常有的。不知为何,德珍忽然不喜这样的亲昵,更喜方才玄烨的沉默相待。不过不去想这奇怪的念头,德珍心下却是大大的一松,然后面上转忧为喜,嗔了玄烨一眼,温言软语的不平道:“臣妾还在伤病中,皇上刚才竟这样吓臣妾” 玄烨闻声低头,见德珍意态含情,端是娇柔可人,又一想她方才所言,不禁愉悦一笑,莞尔反问道:“朕的解语花,有这么不经吓么?” “解语花?”德珍仰头疑惑的看着玄烨。 玄烨拥着德珍,只笑不语。 德珍也不再言,就柔顺的依偎在玄烨的怀中,余光瞥见玄烨复杂而若有所思的清隽面孔。 第二天,七月壬戌日。玄烨命百官齐聚左翼门,以当今政事不协天心而召上苍天灾示警为由,颁布六条革除政弊之令。与此之时,民间有传玄烨不当为帝的流言渐是消无声息。 ———— ps:从明天起俺能每更正常字数了。 [] ------------ 第一百零五章 一宫主位 第一百零五章一宫主位 八月桂子又飘香了,淡淡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慢慢淡去了死者熏天的秽气,而避震景山行宫也已有了三日。德珍身子尚算不错,养了这六日也渐渐好了些许,今日便可下榻了。 这三日里,一直住在太皇太后行宫的偏殿,自受到了太皇太后的诸多庇护,尤其是下得一道口谕日需要静养,就为德珍挡去了一众打探的目光。于是,今日一得太医允许下榻,便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山间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含了露水的空气湿润润的。德珍带了小许子和秋林一出偏殿,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感周身一阵遍体舒爽,隐隐又闻得缕缕桂子香飘来,遂寻香一望,见得院角下的一株桂子树开得正好,树上结了密密麻麻的淡黄碎花,时被晨风寥落一层花瓣在地,观之竟有楚楚风韵之态。 德珍微微一笑,时下挂花开得正盛,素有此月女子簪戴桂花一说,折上几枝倒是应景。心念一起,便让小许子回偏殿取了一只青瓷花瓶,与秋林一起折了几枝桂子花,这才去了太皇太后所居的主殿。 彼时,太皇太后刚做了早课,回到暖阁时辰才卯初,见德珍这早就过来请安,倒是心疼德珍伤势未愈,忙让人给德珍在南窗的炕下赐了座,又叮嘱了几句德珍要养好身子的话,才提及明日要回宫的事。 德珍有些意外,又有些吃惊,没想到太皇太后明日要随玄烨回宫,不免沉默了一下,待要说话时,却被落地罩外的一个声音抢先说道:“皇祖母,您安心在此住一两个月,明日孙儿独自回京就是。” 话犹未落,玄烨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梁九功。 德珍连忙起身,随一屋子**个宫人呼啦啦的跪倒一地,只有苏茉尔福了半个身,一群人齐道:“皇上万福。” 玄烨今日一袭蓝缎织金团龙纹袷朝袍,头戴石青色缎穿米珠如意帽,足蹬蓝色漳绒串珠云头靴,腰间一条香色缎绣云金龙纹宝戴,上缀着一块白玉麒麟环佩,一身装束倒是与平日一般无二。但是自三日前的左翼门宣旨,一切政事虽依然棘手却转向他所想的方向,再加之湖广两地的战事又传来小节胜利,不免人逢喜事精神爽,如此他整个人也越发显得精神奕奕。 未看地上请安的众人,玄烨手随意一挥,阔步至太皇太后跟前,便是下跪请安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满脸慈爱的拉起了玄烨,让玄烨在一边的炕上坐下。 德珍却不敢回位坐下,故而端然的侍立一旁。 玄烨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德珍,太皇太后一直不错眼睛的看着玄烨,见玄烨目光往过一看,便笑道:“这丫头仗着自己年轻,身子刚好能下床了,今一早便折了院子里的几枝桂花来给哀家请安。”说着另对德珍说,“皇帝来了,也不用这么拘谨,你坐下吧。” “谢太皇太后。”德珍向太皇太后施了一礼,又朝玄烨盈盈一福,“谢皇上。”这才依言坐下。 玄烨目光停在德珍身上,见德珍行礼时身姿轻盈,气色比起三日前好上许多,白皙的面上不再是羸弱的白,而是泛着些许玉色般的柔光,只是额头上还裹了纱布,却被一排齐刘海巧妙的遮住。余光略移,看见炕几上太皇太后说得那几枝桂花,疏疏落落的插在青瓷瓶中,虽是简单却别有一番清雅风趣。 一应看在眼里,玄烨却什么也不说,转头看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城中余震频频,您还是留在此处安全。而且又有德贵人在这陪着您解闷,朕也放心。” 听得玄烨提及她,德珍仿若未闻的静坐一旁,面上恬静的笑容却深了一分。 太皇太后拨动着手中佛珠,心里默默念了一声佛,缓缓说道:“皇帝,你昨晚给哀家说民心不定,你作为皇帝要坐镇紫禁城。哀家身为既是太皇太后,也有稳定民心之责。你也不用再劝哀家,明日哀家随你一起回宫。至于你皇额娘和在此住的嫔妃,也不必多留在此,明日也一起回宫。” 听得这样说,玄烨知太皇太后心意已决,不禁想起自他登基以来,太皇太后就为他费心太多,没想到如今亲征多年还要如此,心中顿生愧然,但碍于德珍在,于是只默然一笑,道:“慈宁宫昼夜不停的修葺,估计也差不多了,皇祖母回宫倒是无不便宜处。” 听到这里,德珍笑容又淡了回去,心中思绪更是百转千回。 她的同顺斋塌毁情况严重,工匠还没来得及修葺妥当,若她明日回宫又住哪来?以现在的情形看来,住慈宁宫的可能较大,但玄烨在太皇太后面前,行事举动一向沉稳规矩,到时召见她是必有诸多避讳,这样一来二去自是对她淡了。 又另换一个方面想,如不暂住慈宁宫,恐怕会安排她住承乾宫,毕竟承乾宫与她颇有渊源,而且宫室并无大毁坏。可一住进去,固然是离禛儿进了,但一切言行皆在他人的监视下,还必须处处受佟贵妃辖制,亦不是她所愿。 如此一来,住在景山行宫才最为适合眼下,一来玄烨的行宫就隔了个垂花门,召见她不存在避讳与否;二来玄烨离太皇太后极近,召其他嫔妃便会有所顾忌,而此与她可谓大益处。 然而眼下一切都不是她能做主,只能先听从安排,再另做他图。 以上的念头不过一瞬而已,德珍在这一瞬中心绪已定。 这时,太皇太后见玄烨不再劝说自己,便就此歇了谈话,又顺着玄烨的话另转了话题道:“皇帝,哀家的慈宁宫算是修葺了好了,可这丫头的同顺斋塌毁的厉害,那可是住不了人的。”说时转头看了一眼德珍,顿了顿才又说,“这丫头为哀家抄写经书已久,哀家也没赏赐过她什么,今儿就代她向皇帝讨个恩典,正好这永和殿也在永和宫内,干脆将永和殿换个这丫头住,你可同意?” 永和殿? 永和殿为永和宫主殿,能入主一宫主殿的嫔妃,只有正三品嫔以上方可。而一旦成为正三品以上的嫔妃,就将得到正式的册封,到时不止有礼部拟定册封诏书,还将得授予将金印,从而掌一宫事宜。自此,才算是一名正式的嫔妃,亦是这紫禁城里的一名主子,可以被称之为“娘娘”。 然而,整个内廷是由东西十二宫组成,这就意味着后宫一众嫔妃中,只有十二位嫔妃可以成为一宫主位。因此一宫主位,对于后宫每一位嫔妃都至关重要,是她们穷尽一生的追求。 现在,太皇太后要将永和殿赐予她,这意思岂不是要晋她为一宫主位 德珍震惊的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皇太后,犹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 玄烨斜瞥了一眼怔然的德珍,笑道:“她救驾有功,本就打算晋封她,只是近来一直无空暇。而且现在皇祖母您都说了,孙儿哪敢不同意。” 听得玄烨也是这样说,德珍好似才从梦中惊醒,瞬间巨大的喜悦涌遍全身,心下仍有些许的不敢置信。 从以身救驾醒来的第一天,她就不下一次的想过,自己会不会因了救驾有功,就能一举晋封为一宫主位。可是宫女出身的嫔妃最高分位只能为正五品贵人的限制,又让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幻想,并且为了这个宫女出身的晋封限制,她甚至兵行险招的以朝廷政事讨玄烨欢心。 但现在她出身的限制再也不是问题,太皇太后和玄烨都已属意她晋封,不日她就将是一宫主位了 “太皇太后……皇上……”德珍强压下心中翻涌喜悦,面上露出震惊而无措之色,半晌才慌忙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谢太皇太后、皇上恩典,可是奴才乃一介宫人出身,按例不可……” 玄烨不以为意的打断道:“宫例又如何?就如你曾说过,朕乃天子,朕要晋封谁就晋封谁。”一言未完,犹觉话说得太过肆意,这便止了话,另示意梁九功搀扶起德珍。 太皇太后不觉玄烨话有不敬,只拨动着佛珠对德珍道:“不必诚惶诚恐,你生了四阿哥,又救驾有功,这是你该得的,起来吧。” 话已至此,再推诿便是矫情,德珍自是应声而起。 见状,秦福禄心念一动,率先上前行礼恭贺道:“奴才,恭贺德主子晋封” 一屋子*人立马反应过来,鹦鹉学舌般纷纷向德珍行礼齐贺:“恭贺德主子晋封” 一声声“德主子”让人恍若梦中,德珍唯有再次强压下心中起伏,镇定自若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听着太皇太后与玄烨说着灾后等事,直到太皇太后吩咐道:“皇帝你也忙,哀家不耽误你了,这就回去吧。德丫头你就再陪哀家说说话罢。” 玄烨不疑有他,看了德珍一眼,离座向太皇太后请了个安退出。 德珍亦不疑有他,福身恭送了玄烨离开,一转头看见太皇太后脸上笑意尽消,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但一想她一宫主位名分已定,又不由心中一安——如今她已不是人人可欺的德贵人,而是永和宫的主位“德主子” “太皇太后。”心念至此,德珍已笑盈盈的向太皇太后走去。 次日,太皇太后懿旨下达后宫:同顺斋德人乌雅氏,着救驾有功,晋封为正三品德嫔,赐居永和宫。 ———— ps:大夏天的居然感冒了,这章写得有些晕乎乎,和最初想得有些不同,可能稍稍有灌水嫌疑,⊙﹏⊙b汗,俺是无心的。 [] ------------ 第一百零六章 荣华而归(上) 第一百零六章荣华而归(上) 十月甲戌日,乃黄道吉日,亦是德珍正式册封为嫔之日。 是日不过四更天,大地还笼罩在初冬的蔼蔼晨雾中,德珍已起身梳妆。 着一身月白缎绵衬坐在梳妆台前,德珍平静的看着水银镜中的自己,额前齐齐的刘海一丝不苟的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几乎看不出有任何一点伤疤痕迹,不由地满意一笑。 见状,旁侧一个提着漆红木箱子的中年太监眼中乍然一喜,却躬着身子谦卑的询问道:“娘娘,可觉得哪里不妥当,奴才好重新为您梳头。” 德珍余光略略一侧,瞥了一眼这太监,想到他是昨日专门从宫里来此为自己梳头的,便打量了几眼发髻道:“手艺不错,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还有宫中大小宴席,就过来给……”话不觉一停,抹了滟红胭脂的双唇轻轻一抿,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本宫梳头。” “谢主子抬爱,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伏侍主子。”那太监立马喜不自抑的磕头谢恩。 德珍一笑置之。一旁侍立的小许子看着极力奉承的梳头太监,面上与有荣焉的堆起自得意满的笑意,拿了一个装有银裸子的荷包打发梳头太监下去,却听梳头太监口中一句“许总管”,这一下又想起他已随着德珍的晋嫔,水涨船高的升为永和宫总管,顿时一个激动再也忍不住的大喜道:“终于要回宫了” 瞧着满脸红光的小许子,红玉和喜儿相视一笑,秋林倒是轻咳了一声,掩了笑意向德珍请示道:“主子,是时辰更衣了。” 德珍扶着秋林的手起身,扫了眼一字排开的六名小宫女捧着的朝服等物,随意掬起了串东珠朝珠,心下随着小许子方才的话默默一想:两个月了,她在景山行宫等了足足两个月,终于要回宫了。 当初,她本是要随众回宫,却以额头伤疤为由,并适时流露出曾因面斑受奚落的感伤,从而说服了玄烨让她留在行宫至祛疤,然这一留便留到了册封之日。 而她之所以会如此为之,除了有放心这段时间里,玄烨会因政务繁忙少幸后宫,可以让她在有利的情形下,使玄烨在重新注意到她时却又暂时得不到她,以此达到欲擒故纵的目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在她受欺辱被迫沉寂一年之后,向后宫所有人昭示她乌雅氏重新回来了,而且是风风光光的回来了。 这样,册封之日被迎回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主子,好了。”伏侍德珍更衣完毕,秋林微退一步道。 小许子嘴甜,又遇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一口一个主子的喜滋滋道:“主子这样隆重的一装扮,等会回宫定能艳压群芳” 敛回不觉飘远的思绪,德珍低低一笑:“艳压群芳?” 笑时,精细描绘过的眉眼微抬起,眼锋不经意掠过一人高的穿衣铜镜,模糊映着一名华服宫装女子的镜面,闪过一抹寒芒四射的冷光。 小许子听到不甚清晰的笑声,疑惑抬头:“主子,您说什么?” 话音犹在,一名小宫女从外禀告道:“礼部官员来了,请娘娘前去听封。” 德珍颔首一笑:“本宫的意思,是该出去了。”说罢扶了小许子的手,在秋林等六名宫女的簇拥下,逶迤而出。 外面,礼部官员已等候多时,文官从一品大学士手握黄云缎册封圣旨,在这个一场霜降而骤然寒冷的初冬早晨,朗声宣读了圣旨,恭迎德珍坐上象征皇妃身份的翟舆,一辆高四尺,宽两尺,周身饰以金翟的明黄色木质坐舆。 “起驾――”小许子兴奋而刻意抑制的声音在空旷的景山行宫响起。 随之,镂金的轮辋辘辘而动,一行四五十人浩浩荡荡的向紫禁城行去。 今年夏日漫长,冬日迟迟而至,如今十月过半,仍不见有雪落,可到底已是十月初冬时节,空气中有肆意流动的寒意,一直冷入身骨,德珍却觉发热,也不知可是因了翟舆里暖暖如春,才让她发起了热,从身子到心都热了起来,手心里满是湿湿的热汗。 渐渐地,煊赫的仪仗行入京城,两月前震天的哭声没了,热闹的喧哗声透车而入。 德珍心猛地一紧,手伸向车窗帷幔,有撩起一望的冲动,却在手指触及窗幔面的一霎,又硬生生的罢手,尔后倚回柔软的靠垫,缓缓地闭上眼睛。 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兄长,你们看见了么? 她已迈出了第一步,今次进宫受封以后,就可在波云诡谲的后宫占得一席之地。 从此以后,乌雅家努力了三代的复兴家族使命,交予她吧,总有一天她会让乌雅家重回内三旗,甚至是归人满八旗之列 心绪起伏之间,贞顺门已过,终回到了这座等级深严的紫禁城。 “德嫔娘娘到――”太庙外,不熟悉而又千遍一律的公鸭嗓子声音悠悠传来。 秋林从外撩起车帘,欢喜而紧张的颤声,道:“主子,请下车。” 秋林的声音随寒风直灌而入,德珍睁开眼睛,看见石阶上装点得隆重一新。 深深地吸了气,德珍将手交予小许子,施施然的下车走向太庙。当湖蓝色缎绣竹子元宝底鞋踩在铺着大红地毯的石阶上,是没有一点儿的声音,不过太庙内已有喜庆的乐声为迎接她的到来而齐声响起,只为她一个人响起。 想到这一点,德珍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望向太庙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探究:她虽只是受封为嫔,却是今朝后宫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单独受封的嫔妃,不知今日出席她册封礼的诸位,尤其是也在太庙中受过册封的几位,此时此刻会是怎样的一番滋味在心头? 答案很快的揭晓,在甫入太庙的一刻,各种蕴含强烈情绪的目光齐齐而至。 德珍微掀眼帘,眸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林立两侧的嫔妃,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容颜正嫣然含笑,透着喜悦之色。 略略的一瞥后,德珍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继续目不斜视的徐行着,至代皇后之职授予金印并训以宫戒妇德之言的佟贵妃跟前。 “妹妹总算回宫了,本宫可盼了许久。”佟贵妃端然立在大殿正上首,满面笑容的看着德珍道。 如斯喜悦的话语,比适才所见的那些嫣然笑容,可是诚挚太多了,她如何不感动呢?德珍婉然垂首,感情不已的道:“娘娘如此挂念,臣妾实为惶恐。” ―――― ps:晚些还有一章,会很有些晚,若太晚了可明早看。 [] ------------ 第一百零七章 荣华而归(中) 第一百零七章荣华而归(中) 一来一往的对答中,丝竹管弦之乐回荡一殿,殿中一众目光集在上首之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佟贵妃恍若未觉,笑容也一丝不变,道:“本宫既掌六宫,本就该关心妹妹,妹妹这惶恐说得也太见外了。”一双经年精心呵护的玉手一面轻轻握住了德珍的手,一面微狭妙目端量着德珍白皙的面孔,笑得异常亲切,“再则妹妹以身救驾,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本宫当然要时时挂记着妹妹了。” 脸上流连的目光,不足以让她心惊,那不过唤起容貌受损的过往,远比不上夺子之痛。可一句掌六宫,却让她方才隐藏至深得一丝争锋相对,在顷刻间瓦解。德珍顺伏至谦卑,道:“以身救驾一事,臣妾不敢居功,但臣妾方才确实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佟贵妃的目光在一刹那变得锐利无比,倏然间又是如沐春风般温和,道:“妹妹太过谦虚了。”一句话了,松开了德珍的手,言归正传,“吉时已到,本宫就不再多言了。” 张志高伏侍佟贵妃十余年,对佟贵妃的言行自是了解。这在旁一听佟贵妃所言,忙捧着一只置金印的锦盒上前。 掌乐太监见此知意,手一挥,奏乐之声立时停止。 佟贵妃看了一眼张志高手中的金印,目光霍然一紧,跟着又若无其事的温和而庄严道:“德贵人乌雅氏,今承太皇太后慈谕,授予一方印宝,晋封为正三品德嫔,尔不可性娇纵……” 佟贵妃的声音娓娓而起,德珍垂下眸来,在佟贵妃所立下方而跪,这刻无喜无悲。 宫戒训言沉长无味,终在尽两刻钟时毕,佟贵妃取过那金印,似一脸欣慰的笑了:“妹妹,你从现在起就是名正言顺的德嫔了。” 德珍高举双手,从佟贵妃手中郑重无比的接过金印,随后缓缓站起,沉寂得像一口死井的目光与佟贵妃平视,一点波澜也不见,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夺她爱子之人,只是一座最华丽巍峨的高山,等着她攀越至高山顶峰,将它征服。 “臣妾一定谨遵娘娘训诫。”目光瞬息而敛,德珍将金印交给小许子收回,盈盈欠身而应。 佟贵妃似满意德珍恭谦的态度,笑意深了一分,却尚不及一语,一道盛气凌人又不失女子娇媚的声音捷言道:“妹妹从贵人摇身一变为嫔,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平步青云,与那汉时的‘未央神话’几乎如出一辙,相信妹妹他日也能再创另一段佳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好一段佳话,真是其言深而毒 “未央神话”众所知周,指的就是卫子夫从一介宫人成为未央宫的主人大汉皇后。 如今说她再创一段相仿“未央神话”的佳话,一可指出她宫女出身这个事实,让在场的所有人记住她今日虽贵为一宫主位,她曾经却是一名低贱的宫人;一又可道她有窥觊皇后宝座之心,而不论这真与否,都会在作为继后人选的佟贵妃心中留下猜疑,毕竟她接二连三的打破了后宫陈规祖法;最后,不过是以卫子夫虽荣登后位却被汉武帝下令处死的史实,嘲笑她就算爬得再高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而会这样一来就公然挑衅于她的人,纵观整个后宫,只有被玄烨赞以“率直”,本身又极有城府的宜嫔。 德珍微微一笑,转身看向宜嫔,曼声道:“妹妹虽与姐姐同为正三品,但姐姐入宫资历久于妹妹,又生得国色天香,创一段佳话的人妹妹岂可相争?自然还是有姐姐创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才是。”即使是宫人出身又如何?今时今日,你宜嫔却是和曾为宫女的她平起平坐。 宜嫔冷冷一笑,依然神态嫣然,“多时不见,妹妹越发的口齿伶俐。” 德珍吟吟一笑,皎若珍珠之光,“姐姐谬赞了。”溢满笑意的余光里,佟贵妃温和端庄的笑容又深了一分,也真了一分。 宜嫔素来好强,半点不可居下风,当下知再言无用,便挺了挺高高隆起的肚子,挑着眉毛得意的看了德珍一眼,复对佟贵妃道:“今日是以身救驾的德妹妹册封大典,臣妾特意出席观礼。现在礼已毕,臣妾腹中似乎有些不适,这就先行告退了。”说罢向佟贵妃微微点了下头,也不等佟贵妃开口,直接让左右宫人搀扶着扬长而去。 看着快走出太庙大殿的宜嫔,郭贵人似乎急得快哭了,想追上去却又不敢离开,犹豫不决的凝望着佟贵妃,“娘娘,嫔妾……” 佟贵妃一点也不恼宜嫔失礼之处,反是和颜悦色的对郭贵人笑道:“宜妹妹身子重,她一个人回去,本宫也不放心,你是她亲妹妹,由你照看着她最是妥当不过,快去吧。” 见佟贵妃这样的善解人意,郭贵人几乎喜不自禁,忙不向佟贵妃施礼言谢,携了一个小宫女匆匆赶了出去。 冷眼旁观多时的众嫔妃,瞧着疾步追出去的郭贵人,眼底皆不由露出不屑之色。 德珍亦看向殿门口,直至看不见众星捧月而出的宜嫔,她方才敛回了眸光,心中疑惑却是一时收敛不住:宜嫔虽性子骄狂,却不是愚笨之人,怎会在将临盆前随意走动?只为了和她口舌之争一下,又太不可能。 正思量不出之际,梁九功从殿外走来。 众嫔妃一见梁九功,眼前顿时明显一亮,忙暗自整衣敛衽,片刻后却不见盼望之人,只有梁九功独自走向佟贵妃,眼睛也就随之黯淡了下来。 梁九功乐呵呵的向佟贵妃打了个千儿,问了一声好,又向德珍打了个一个千儿,道了声恭喜。 德珍含笑而受,佟贵妃亲切的问道:“梁总管你特意前来,可是皇上有何旨意?” 梁九功答道:“皇上说德主子今儿舟车劳顿,让德主子受了册封礼后先回永和宫休息,至于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谢恩可暂先免了,皇上在今晨去问安时已事先打过招呼了。” 此言莫不显示着德珍圣眷犹浓,在场的众嫔妃忍不住微微变色,唯有佟贵妃丝毫不受这话影响,她点了点头,对众嫔妃道:“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今儿让德嫔先回宫歇息,我等改日在向德嫔道晋封之喜。” [] ------------ 第一百零八章 荣华而归(中)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零八章荣华而归(中) 标题错了,应该是:第一百零八章荣华而归(下) —*——*—— 听得佟贵妃这样说,众嫔妃逐一同佟贵妃告辞,也不忘向德珍道一声恭喜,方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德珍与佟贵妃双双而立,但笑不语的听着道喜声,眼神却留心着每一个经过身前的人。荣嫔大概是身子不适,今日并没有出席她的册封礼,至于余下四嫔皆向她释出友好。不过惠嫔的态度依旧高高在上,曾欺辱过她的端嫔却不复以往,当与她四目相对时竟目光闪躲,尤其看见她笑容一深后,甚至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佟贵妃眼睛厉害,一下注意到端嫔的异样,遂微带询问的看向德珍。 德珍抬眸迎视,眼底露出一丝迷茫。 佟贵妃笑了笑,从容的移开了视线。 德珍亦转回了眸光,又扬起合宜的微笑。看来这个宫中还是有佟贵妃不知道的事,这样正好,她本就不打算揭露她曾被端嫔欺辱一事。 转眼,玉玲和良玉携手上前。德珍如是微笑的看着二人,目光多是留在良玉的身上。今日能入得太庙的嫔妃,须为答应以上并侍寝过的,良玉一个未得分位的嫔妃,却能至太庙观礼,必然是圣宠非凡。 玉玲在佟贵妃面前,素来是万分的小心,一走进忙给佟贵妃行了个礼,才一脸惊喜之色的转向德珍,想要拉手以表亲切,却又慌忙的住了手,只睁着一双闪动羡慕与欢喜的明眸凝望德珍,似喜不自禁的哽咽道:“姐姐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良玉性子一味的温软,脸上有着羞涩的浅笑,小声的点头附和道:“姐姐恢复了容貌,又立下大功晋位,真是太好了。” 自她们三人同为嫔妃后,心底深处终究是疏远了,再不可能回到从前那般。不过她落难之时,她二人对自己依然不相忘,到底是比其他人多了情分。德珍不觉深了一分笑意,开口道:“两位妹妹,改日在邀两位妹妹一聚。” 两人闻言一喜,态度恭敬的福身告退。 佟贵妃看了一眼离开的二人,笑道:“妹妹性子着实温良,即使今时地位已不可同往日耳语,仍对旧友一如从前。” 德珍恭谦的应对道:“娘娘赞誉了。在臣妾微末之时,她二人对臣妾不相弃,臣妾自是不会忘过日情分。”说着眉宇间涌现儒慕的神情,“就像娘娘昔日对臣妾的恩典,臣妾也没齿难忘,期盼有一日能报娘娘之恩。”淡叙的声音语调,掩下了话中的森冷。 佟贵妃笑容愈加得亲切,复又执起了德珍的手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事。今儿都十二,这月底就是禛儿的周岁礼,妹妹回宫的可正是时候。” 禛儿,这个心心念念了一年的名字,仅听也一下扎进了德珍的心,痛得十分明显,可也是这抹痛,让她笑得更加的诚挚,态度也愈发恭谨谦卑,“四阿哥有娘娘这样的额娘,一定受照顾教养得极好,臣妾就算不看也能知道。如今赶上周岁礼见见,倒也说得上巧了。” 佟贵妃叹息的微微摇了摇头,慢声细语的说,“还是那句话,永和宫离承乾宫近,对来走走看看禛儿也是好的。”说罢注意到一旁躬身而立的梁九功,又道,“好了,诸位妹妹都走得差不多了,妹妹也早些回宫歇息吧。” “谢娘娘体恤,臣妾先行告退。”如此依言而行,德珍扶了小许子的手告辞离开。 走出太庙,萧瑟的北风刮来一阵凛凛寒意,德珍心下亦是一片冷透的寒意。 小许子未察德珍心绪转变,看着等在丹墀下的步辇,乐呵呵道:“皇上体恤主子,让主子不用去谢恩,这一来时辰也就空出来了。不知您是要步行回宫?还是乘辇回宫?” 体恤她?德珍嘲讽一笑,宫中人人都以为她圣眷犹甚,可谁知她被免谢恩的真实原由。不过不知道也好,就是知道了也罢,在这宫中本来就只能靠自己,多一分庇护也仅是锦上添花,她全然不必为此而徒废心神,得回禛儿才是当下最要紧的。 如是,德珍暗定了心神,吩咐道:“乘步辇吧,本宫也有乏了。” 小许子得命,搀扶着德珍慢慢走下丹墀,乘上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宫妃方可代步的步辇。 “德嫔娘娘起驾——”随着侍立辇侧的小许子一声底气十足的高唱,八人共抬的步辇稳稳而起,向着永和宫的方向缓行去。 此时下午向晚,来往的宫人不少。他们见到行来的步辇,一眼也不敢多看,忙不迭的或噤声行礼,或是赶紧回避。 德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宫人,恍然在梦,曾几何时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如今颠覆,她在他们的对立一面俯瞰着他们,可以一目了然他们所有人的细微处,也生出一种他们真如蝼蚁般脆弱。忽然地一道穿堂子的风呼啸而来,侍立在宫巷墙侧的宫人们不禁瑟缩了一下,显得越发的卑微了。 不再看他们了,德珍移回双眸,眸中一片明悟——这个天下权势之最的地方,地位与权势才是生存之本。 不一时,永和宫到了。 永和宫自张贵人搬离之后,除了德珍住在此,只有两名还未侍寝的答应。这两人早闻得德珍回宫的消息,带着合宫所有的宫人候在仪门口。见德珍的步辇到,连忙黑压压的跪满一地,“恭迎娘娘回宫。” 彼时步辇尚未停下,小许子抬头看向德珍,询问之意不明而喻。 德珍扫了一眼辇下数十人,朝小许子微微摇了摇头。 小许子会意,挥手示意步辇继续入宫。 很快,步辇转入仪门,德珍余光分毫不差的看见仪门外的两答应,一脸失望的探头看着她的步辇消失在视角。 当步辇转过照壁墙,在永和殿丹墀下落地,立马有从仪门跟来的前任永和宫总管太监上前,谄媚的笑道:“娘娘,永和殿里里外外都是重新修葺过的。您以前留在同顺斋的各类物什,都笼了箱子送到了永和殿库房,现在殿里的铺宫之物,都是皇上命内务府送得崭新的。” 德珍扶了小许子的手,一边石阶而上,一边静静听着。 待最后一级石阶走上,那总管太监忙跑上前撩起正殿门幔,殿内霎时间一览无遗。 只见迎面的对墙,上悬着“仪昭淑慎”匾额,匾下的地面上一座平台,台上设一座紫檀木绣富贵海棠屏风,屏风前又设宝座、香几、宫扇、香筒等物。至地坐平台下,左右两侧一溜的扶手椅并高几。 而这,就是一宫主位才能拥有的大殿 刹那间,德珍胸中涌起一股澎湃的豪情,不由自主的走向那平台上的宝座,却仅一步,随侍身后的秋林忽得快步上前禀告道:“主子,宜嫔娘娘派人送贺礼来了,并带了口信请您亲自过目。” 咦—— 心头微微一惑,德珍眉毛一挑,旋即转身看去。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零九章 合纵连横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零九章合纵连横 一只翡翠荷花簪,一只白玉莲花簪,这就是宜嫔让小太监送来的贺礼。(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德珍坐在永和殿西暖阁窗下,看着放在炕几上的两只花簪,微微地眯了眯眼。 立在一旁的小太监,见德珍一言不发的盯着花簪已久,心里不觉有些打鼓,又一想到了自家主子宜嫔的吩咐,不得不大着胆子道:“德嫔娘娘,我家主子说这两只花簪是她诚心相送,不知您可喜欢?” 一句问下,小太监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这哪有当面问是否喜欢贺礼的,不过主子都这样吩咐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又问,“还望德嫔娘娘告知奴才,奴才定当转告我家主子。” 闻言,同立在一旁的小许子,不由皱眉瞪向小太监。 小太监脖子一缩,尽量避开了小许子的瞪视,眉清目秀的脸上苦笑连连。 德珍却莞尔一笑,随手拿起盒中的一只白玉莲花簪,借着透窗而入的日光细细的端量,果真是玉质通透雪白,莲花雕刻的栩栩如生,倒不愧宜嫔这番心思。 用两样看似普通至极之物,作为她晋封为嫔的恭贺礼,但实则却暗藏深意。 盒中,翡翠荷花簪竖放,白玉莲花簪横放,而二者和在一起,就是“荷”纵“莲”横,谐音过来不正是“合纵连横”?其寓意也不言而喻。但是宜嫔终归是宜嫔,骄傲的半分不肯低头,以翡翠与白玉两种分明的颜色,昭示着她二人泾渭分明的关系。不过为了达成暂时合作的用意,宜嫔又以如意纹的圆盒做包袱,用“称心如意”与“圆满心缺”作双重yin*。 而这诱惑确实是大,已让得她蠢蠢欲动。如今她荣登一宫主位,算得上是得偿夙愿。如此,唯一不称心如意的,自然是亲子被人所夺。可依她现在的势力,要从佟贵妃手里要回禛儿,无疑是不可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所以,现在宜嫔施放出一个联手对敌以能助她要回禛儿的诱饵,试问她如何不心动? 宜嫔,宜嫔,你果然不是简单之辈,平时的跋扈娇纵怕是你刻意为之 德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回了手中的白玉莲花簪,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道:“这两只玉簪,确实不是凡品,让宜姐姐为本宫费心了。” 见德珍既不说喜欢又不说不喜欢,小太监恐回宫后无法复命,一时着急不已。 德珍眸光流转,瞥了一眼急得满头大汗的小太监,捋了捋大挽袖外翻出的白狐狸腋毛,又不疾不徐的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宜姐姐这样为本宫费心,本宫自然要送上一份回礼才是。这样吧,本宫一会亲选一份贺礼,明日再差人送给宜姐姐,你就这样回禀吧。”说罢,朝小太监挥了挥手。 小太监见状无可奈何,只好打了个千儿离开。 一时,西暖阁里,只剩德珍和小许子主仆俩。 没了外人,小许子直接问道:“主子,不过就是两只簪子,虽玉质上是佳品,可在这宫中也不过是寻常物,您为何还要特意送份回礼?”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旺,又是刚修葺了没几日,德珍嫌屋子里气味干燥,便揭开摆在炕几上的掐丝珐琅小香炉,用着半寸口大的小银勺子,摇了一勺的百合青松香料添了进去,见香炉里一阵啪啪脆响后,有淡淡的馨香飘散而来,她这才满意的合上香炉盖,道:“今儿,宜嫔送来两只花簪,望能与本宫合纵连横。” “合纵连横?”小许子作为太监,是不许识文断字,当下听得一头雾水。 德珍皱了皱眉,她一时忘了小许子不懂这些,又简单解释道:“就是希望本宫和她联手。” 小许子虽不识字,为人却极是机灵,一听就明白了过来,“主子,宜嫔与您一贯不和,这次突然让你和她联手,奴才只怕其中有诈。(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还望主子三思。” 德珍默然,她没有回答小太监的问话,就是想在细细的思索一番。至于这是否是宜嫔设的圈套,她倒并不担心。毕竟宜嫔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以诞下皇嗣立功,从而再次晋位,不然也不会弄出“福胎”一说。但宜嫔的晋位,对一人独大的佟贵妃是一个威胁,这就必然是佟贵妃不允许的。这样一来,宜嫔以她现在的势力,想要平安诞下福胎恐不易,就不得不寻求一人联手。 如此,作为被佟贵妃夺去亲子的她,无疑是最好人选。 同时,相对于她自己而言,宜嫔也是最好的联手人选。 可是,与宜嫔联手……? 德珍眉心微动,犹豫之色浮动。 小许子见德珍兀自出神,心知是在思索,便静静地立着。 正在这个时候,秋林蕴含着一丝喜悦的声音,略略急切的在暖阁外禀告道:“主子,皇上来了” 德珍立时回神,目光凛然的看向小许子,下命道:“将盒子收拾起来。”说时,人已快步走至暖阁门口,动手撩起逶迤在地的门幔,神色如常的迎出西暖阁。 “皇上万福。”永和殿正厅,德珍盈盈福身而下,身后一应宫人齐齐跪下。 玄烨一边往殿内走,一边颔首问道:“永和殿可觉得满意?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处,让内务府重新改动就是。”看德珍穿了一身簇新的天青色大挽袖长袍,发髻妆容也都是精心装扮过的,脚下不觉又向过靠拢几分。 忽然兜头兜脑而来的龙诞香袭来,德珍下意识的欲后退一步,却仅此念刚在脑海中一闪,她已控制着自己上前了小半步,抬头温婉一笑,“臣妾十分喜欢,让皇上费心了。”一面说一面解开玄烨紫貂大氅上的如意络。 德珍这话却是不假,永和殿和同顺斋皆为面阔五间的殿宇,内设结构布置也都大同小异,只是永和殿毕竟是一宫主殿,自然比同顺斋大了许多,也奢华了许多。这样,既能让她住的习惯,又住得舒适,当然是合心意的。 说话中,秋林和红玉一人一边撩开元青门幔,梁九功接过德珍为玄烨宽下的大氅。 温声软语在耳,嫣然笑靥在目,虽是常常可见,但是眼前之人,却多几分姿容颜色,又多了旧人似新人的新鲜,再更多了以身相救的真情。这些诸多点滴的相叠一起,让玄烨清洌的眸底灼起一簇幽火,乍然一看,仿佛他眸中因她显出沉迷的柔光,“你如今一宫主位,原先身边的人也不够,朕让梁九功去挑了十余人,这些人你看过了没?有要换的没?” 说到这时,玄烨已被迎进了西暖阁,在南窗下的暖炕上坐下。 德珍恭敬深深福下,含着一缕谦卑而知足的话音道:“皇上,同顺斋原本的一切,臣妾便是满意的,何况是如今的永和殿?还请皇上勿在为臣妾多做其他了。” 玄烨看了德珍颇久,似了悟的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样也好,朕本还打算再赐你一些铺宫之物,就暂且作罢。” 没料到玄烨已为她贴心布置了宫室之于,竟然还欲予她赏赐之物,德珍微微出于意外了下。而后对于玄烨“投我以木桃”的行径,她自也“报之以琼瑶”相回,轻声道:“皇上对臣妾的一片心思,臣妾心之感激。但皇上坐拥天下,天下万物皆为皇上所有,臣妾不知以何回报,就想一会儿亲自下厨备一桌膳食,不知皇上可……” 话未说完,脸颊却已不受控制的绯红一片,呐呐难言,德珍所幸贝齿往下唇轻轻一咬,作势娇羞的低头以等玄烨回答。 男子少有不爱丽色,还是极不易见的一幕,心中自是喜欢。一如玄烨看着德珍的举动,心中不觉一动,犹是方从寒风凛凛的外面入得这恍若融融如春的暖阁,那一股旖旎的动荡渐渐遍及全身。但见窗外尚且明亮的天光,他也只低不可闻的吁了口气,目光清洌至幽沉的看着德珍,点头道:“好,朕今晚留下。” 灼灼如炬的目光下,德珍的心不经意的怦然一动,旋即在她刻意的忽视中消散。 月上中天,夜,不期而至。 永和殿寝殿内,烛影摇曳,满室温香。 德珍披散着微湿的头发,带着沐浴后的热气等坐在寝殿靠窗的炕上,正出神的望着炕几上发出柔光的烛台,冷不防一团热气从背后袭来,随之柔软湿腻的触感袭上着她的耳垂,一只微凉而有些粗糙的手掌也顺着衣襟滑入。 “唔——”这样突然的热情,又这样娴熟的技巧,德珍毫无防备的呻吟出声。 呻吟入耳,玄烨眸子深深一沉,下一瞬直接俯身压下。 床榻不过几步而已,却要在此处临行她,不受尊重之感顿时席卷德珍的意识,再想到玄烨比起以前更娴熟的作为,不难得知这是在多少个后宫女子身上习得的,而她此刻又何尝不是供他狎玩的女子? 此念闪过,德珍脑海清明一片,她双臂柔若无骨的揽上玄烨的颈脖,避开落在胸前的如火铁得炙热唇印,轻轻地在他耳畔低吟:“这里好冷。”陡然失去温腻的触感,玄烨眉头一皱,随即一把打横抱起德珍,至床榻放下德珍,不及片刻的停歇已再次压下。 不知是否源于方才的心境影响,虽有玄烨极尽的**,他的进入仍让德珍感到了疼痛,小腹紧缩一般的抽疼抽疼。再也抑制不住这疼痛的袭来,德珍呜咽着低叫了一声。然而她带着哽咽的低叫,却化作了玄烨兴奋的动力。 这一时刻,玄烨是意气风发的,他想到上月湖广两大捷,平定三藩之乱指日可待,同时他的新政也如火如荼的展开了。而眼下,一心为他的佳人正展开着她柔软的身子,只为他尽情绽放。 如此,江山与美人,如何不可兼得? 他不就正在享受着江山美人的臣服,于是,他又一次顺着澎湃的心加重了力道。 “啊——”与此之时,又一声含痛的低呼响起,德珍猛然弓起身子,可小腹的疼痛仍是如影随形,疼痛的泪水终是无声的滑落脸颊。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一十章 突然闻喜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一十章突然闻喜 慢慢长夜,在灰蒙蒙的晨光中隐退。(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德珍不知自己是怎样捱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小腹疼得已近乎麻木,整个人像失了力气般。但听梁九功在外叫起,只得强打了精神起来,好伏侍玄烨起身等事。好在玄烨见德珍一副气虚赢弱的样子,倒是念及昨夜行为太过,免了德珍的伏侍。 德珍委实身体乏力,也就顺了圣意,又躺回了床榻。 迷迷糊糊间,德珍似看见床幔外人影幢幢,大概是梁九功领着宫人伏侍玄烨盥洗。 这刚想到了梁九功,外面便传来了梁九功恭敬的询问声,“皇上,留不留?” 玄烨微微不悦的声音响起,“这还用问。” 梁九功声音瞬时低了下去,带着小心与自责,“奴才该死。” 德珍听着无声一笑,手抚了抚仍在抽痛的小腹,看来她以后侍了寝,是不需按例再问留不留了。 按祖宗定制,各处行宫不算在内,但只要在紫禁城里,凡是嫔妃侍寝以后,必有总管太监询问皇帝“留不留?”,若是皇帝说“不留”,便有人在侍寝嫔妃后股穴一按,那侍寝嫔妃就无受孕的可能;若皇帝说“留”,总管太监就会执笔记载下,作为妃嫔受孕的证明。 如今,玄烨示意梁九功以后不必在询问,可否说是她在玄烨心中是有些不同了?还是这后宫众嫔妃都期盼的皇恩,只是她昨夜隐忍换来的一些回报?若是后者,倒也算值吧。 德珍百无聊赖的想着,精神也渐渐的萎靡了。 这时,床幔外再无说话声,只剩窸窣的一些声响,又过了不知几时后,寝殿内一片沉寂无声。这样一安静下来,困意也越来越来,又想着佟贵妃昨日说免她省安三日,德珍便任自己安心的睡下。 这一觉睡得并不久,德珍就在小腹的疼痛中醒来,实在是疼得无法,她忙撩起床幔唤了秋林过来。 “主子,您气色怎这般差?”秋林应声而来,挂起床幔一看,只见德珍面色苍白,十月中旬的天里还冒着豆大的汗珠,一时吓得朝外失声叫道:“小许子,主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你得去请了太医来看看。” 秋林素来性子稳重,少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小许子在外听秋林着急的叫他,立马知道德珍情况不好,连进屋打看一眼也没,便慌忙的带了一个小太监去向御药房跑去。 没想到小许子动作这样快,一得声人就跑出去请太医了,德珍只好起身稍作梳洗。但起身时,却发现床榻上微微见红,又一想小腹已经无抽疼了,却是另一种下坠般的痛,倒和小日子来时相似,便对秋林摇头道:“估计是本宫小日子来了,为此看诊不免闹了笑话,你让小厨房熬些红糖水就是。” 秋林扶着略梳洗过的德珍,来到西暖阁的炕上坐下,这才劝道:“您小日子来时,从没这样痛过,还是请个平安脉的好。再说小许子都已经去请了,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德珍明白秋林的好意,不过想到今日小腹痛,极有可能与昨夜有关,却不好将此告知秋林。随即又转念一想,她此时的心态倒有些讳疾忌医,若万一真有不好,那便是耽误了医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心里计较甫定,小许子也正好请了文白杨进来。 “奴才给娘娘请安,恭喜娘娘得获晋封。”文白杨一来,立马下跪行礼。 德珍近三个月未见过文白杨了,想到他两月前冒险捎来乌雅家平安的消息,见时的亲切间又多了些感激,“文大人免礼。若没有文大人你的昔日相助,本宫也难有今日。” 文白杨微微一怔,复又面色如常的同药侍小成子一齐起身,略躬着身子应道:“奴才所出不过微末之力,娘娘能得获今日高位,都是娘娘倚靠自己而得。”话一顿,面上骤然一凛,正色道:“而且治疾制药乃奴才本分,还望娘娘勿要记挂奴才微末之功。” 文白杨这话说得恳切,在这个处处捧高踩低的宫中,能不为利益诚心相待,实在是难得至极。 德珍一时动容,正要说话,不妨小腹一痛,面露痛苦。 “小主”小许子和秋林大骇,急叫出声。 文白杨立时转身,命小成子打开药箱,取出看诊所用物什,隔着一层薄纱探上德珍的脉象。 小腹疼痛渐烈,德珍咬着牙关,不让痛叫出声,脸上不觉渗出隐忍的汗珠。 秋林一旁大急,时不时拿着温热的面巾给德珍拭汗,又不敢出声以免打扰了文白杨看诊。 西暖阁里静悄悄的,仅留着的几个人,都盯着德珍放在炕几上的手腕。 “娘娘您并无大碍,不过还请娘娘准允,让奴才先为您施针止痛。”文白杨蓦地出声。 德珍痛得无法,生恐一开口就痛叫起来,只无声的点头,任文白杨让了小许子和秋林扶她躺回床榻,并摒退了小成子在内的其他宫人,就为她施针止痛。也不知咬牙忍了多久,小腹的疼痛缓了下来,她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却听文白杨也松了口气道:“孕期在三个月前,本来就容易滑胎,娘娘您如今刚两个月,还是得多加小心。” 一语激起千层浪,德珍主仆三人齐齐怔住。 文白杨收拾起了银针,转身走到寝殿中的圆桌前,边伏案书写药方边道:“娘娘,奴才以前为您调制的养颜丸和沐浴汤,是不可以再用了。这二者对您腹中的子嗣极有害,您今日会有见血滑胎之相,也是因为你使用这二者的原因。” “这可不好了主子在景山行宫那阵,几乎天天用沐浴汤,还时常服用养颜丸,这会不会……?”小许子吓得一人兀自陷入惊惶中。 文白杨停下笔,转身淡淡安抚道:“虽是有害,但后面好生将养,也是行的。”说着看了一眼神色仍怔然的德珍,双唇嚅嚅动了半晌才犹豫道,“娘娘初等高位,本是该稳固地位。但您现在的身子状况,还是当谨慎……暂避恩宠为宜。” 德珍回神,听明白了文白杨所指,苍白的面上倏然一红,勉强如常道:“文大人说的,本宫明白。只是本宫现在胎儿不稳,还望文大人暂时隐瞒,至于开的汤药方面,也还需文大人帮忙遮掩一二。” 文白杨郑重点头道:“奴才明白,请娘娘放心。”说罢,又嘱咐了一阵,便要告辞离开。 德珍唤道:“小许子,代本宫送文大人。” 小许子一脸喜色,依言送文白杨离开。 秋林亦是一脸的喜色,命了小厨房去备膳食,就立在床头喋喋不休,很是为德珍有喜而高兴。 德珍却僵然的平躺在榻上,默默无语,只沉浸在孩子的突然到来中。 犹记两月前,玄烨以地震祷于天坛那日,顺道去了景山行宫看她,可那时的她还在伤病中,怎会这般容易的就有了孩子? 许是一心一意的念着与禛儿母子团聚,因此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有些措手不及,心头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这样一味的兀自而思,德珍也不知小许子什么时候复命而回的,还端了一碗汤药给她。见状,便按着了白杨临走时的嘱咐,即使此刻全无胃口,但为腹中的孩子,也依嘱咐用了膳食,服了汤药。 秋林回身放下了药碗,捧了一杯温水伏侍了德珍淡了口里的苦味,在床榻旁轻声道:“主子,服了药,正好睡上一觉,要不您就睡会?”问完见德珍点头允了,秋林忙扶着德珍躺回被褥里,又让红玉取了两个汤婆子,一齐塞进了被褥给德珍取暖,方才退下。 一个人静静躺着,德珍也慢慢回神,又有孩子的真实感渐渐装满心扉。然而,虽在复杂的心绪中多是喜悦,却怎么样心绪都宁帖不下来。于是,想到了在入宫的这三年,唯有前些日子在春芳斋,及为太皇太后抄写佛经,这一段时间最心绪平静,便也没去顾秋林的劝阻,就命小许子备辇去春芳斋。 此时午日正中,初冬暖阳高悬,北风风息渐歇。 去春芳斋的路上,一如往昔般冷清,而春芳斋已变了模样。应该是重新修葺过的,再也不见曾经的破败,可仍是十分的寂静。时下天一日冷过一日,不定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春芳斋粉刷一新的大门,大约就为了这挡冷空气紧紧的闭着,这样一看倒觉春芳斋是一座主人不在的空院。 德珍缓步下了步辇,看着清冷的春芳斋,想到自地震起就未见的通贵人,忙命小许子去叩门。 “来了”春雪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谁啊?” 声音方落,漆红木门“吱呀”一声,门从院子里应声而开,春雪走了出来。 只见大门口停着一乘崭新的步辇,十余名宫人低眉顺目的立在四周,而在他们的正前面,正是一位外罩着白狐狸鹤氅的宫妃,前襟上还可见系鹤氅的金丝线如意绦,精致的做工面料一眼就知这鹤氅不是凡品。再看那宫妃手捧着一只掐丝珐琅的手炉,发髻上的金步摇和荣华无一不是有品级限制的。 一下子,春雪呆愣住了,在她印象中宫里没有这样的一位主子。 “怎么了春雪?不认识本宫了。”德珍不由扑哧一笑。 春雪猛然惊醒,瞠目结舌的盯着德珍,“德小主,您真的晋封为一宫主位了?” 德珍微微一笑,一切不言而喻。 春雪见了失声一叫,忙不迭行礼请安,将德珍迎进了院子。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视同仁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视同仁 春芳斋人少又向来没人会来访,正厅里一般无人,就一路跟着春雪径直穿过正厅,来到了暖阁门外。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小主,德小主……”春雪麻利的撩起厚绵帘子,舌头却不利索的打了个结,“德娘娘来了” 脆生生的声音,昭显着青春的活力与无忧的热情。德珍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春雪,方才走进暖阁,“通姐姐,好些时日不见了。”她盈盈的笑着,随侍的秋林同小许子一人接过手炉一人为她解下身上的鹤氅。 暖阁里,通贵人倚在大迎枕上,怀里抱着小阿哥,正一匙一匙的给他喂。炕边上一个小太监侍立着,在靠墙边处还烧着一个火炉子,上面咕噜噜的熬着一个瓷罐,由一个中年嬷嬷守着。屋子里整个就一股子浓浓的药味,一下便知是那瓷罐里现熬的药,也是小阿哥正喝的汤药。 通贵人见德珍周身气派的来了,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只淡淡的笑道:“臣妾这里消息闭塞,不知娘娘晋封了,恭喜之言怕是晚了。”说时便放下碗,将小阿哥放进炕边的摇车里,下炕向德珍见礼。(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忙扶住通贵人的人,说道:“姐姐这是要折杀妹妹,还是拿妹妹当外人看?” 通贵人顺势而起,笑道:“好在春芳斋偏僻,没人会看见我的逾矩,就托个大受一声姐姐。” 德珍听了,抬眸与通贵人相视一笑。 通贵人携了德珍在炕上坐下,又一壁吩咐了小太监去上茶,这才微微皱眉道:“你的手怎这般凉?”转眸端量着德珍苍白的脸色,皱起的眉心间不觉浮起忧色,“听说你一直在景山行宫养伤,可是这伤还没痊愈?” 德珍接过热茶,捧在手里笑道:“先给小阿哥喂汤药吧,免得一会儿汤药凉了,影响了药效。” 闻言,通贵人什么也不再说,抱起好似睡着的孩子,又一匙一匙的喂起汤药。 德珍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小阿哥也有八个月大了,却只有禛儿三四个月时的样子。不知是否一生下来就以药续命,让他已经习惯了喝药的日子,就像他现在睁闭眼似在睡梦中时,也能微张着小嘴喝药,连一声哭音都没有,羸弱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活气儿。可即使如此,通贵人脸上也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不厌其烦的将汤药一遍又一遍喂下,仿佛根本没看见小阿哥一边喝药一边吐药的情形。(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莫名的,德珍心头一酸,手无意识的抚上平坦的小腹。 在德珍有所触动的时候,大半个时辰也过去了,通贵人终给小阿哥喂完了药,又亲自抱着小阿哥到里屋睡下,留了嬷嬷和春雪在一旁看着,方回到暖阁里相陪一笑,道:“让妹妹久等了。” 德珍咽下酸涩,神色如常一笑,“姐姐这话说得不该,先前说不和我见外,可这会儿的话,怎么听怎么见外。” 通贵人却听而不笑,打发了一屋子人,直接开门见山道:“妹妹昨日回宫,今日便匆忙来春芳斋,可是心中有疑惑?”不等回应,通贵人目光霎时一变,锐利的直视德珍道,“还是觉得太皇太后太无情?” 未料到通贵人会这样说,德珍猛然一惊,忙又掩饰一笑,“姐姐一贯谨言慎行,今日倒似有些反常了。” 通贵人瞥了一眼德珍,道:“妹妹不必掩饰,你我心中皆知。” 德珍听着脑中灵光一闪,忆起太皇太后曾亲昵的唤通贵人,她想了一想面露疑惑道:“难道姐姐曾遇到和我相似的事?” 通贵人唇角含着一抹微讽的笑容,恍惚道:“我家世不显,才貌又普通,当年入宫之初就落了下乘,整整两年连皇上一面也没见到,便也歇了得宠的心思。可这时我遇到了太皇太后,还得了她的眼,这样时日已久,也就遇见了皇上。然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秀女,一下成了通常在,还幸运的有了孩子,几乎没有人不羡慕当时的我。”说着低低一笑,笑声嘲讽而凄然。 德珍忙去握住通贵人的手,已后悔勾起通贵人不快的往事,“其实我早已猜到姐姐和太皇太后关系匪浅,姐姐不用再为我详叙了。” 通贵人抬眸,见德珍眸中蕴含着关切之色,她静了一静,向德珍摇头示意了自己没事,尔后道:“也是我被那些华而不实的虚捧迷了心,害得难产诞下万黼,一生下来就高烧不退,差点彻底烧糊了脑子。为此我去求太皇太后给一个公道,毕竟万黼也是她的曾孙,可她却给了我一个贵人分位,让我好生抚养万黼,就能有个倚仗,以后不用再去慈宁宫了。” 德珍听得惊诧不已,她甚至怀疑是听错了,可通贵人所说的话,又让她很难不去怀疑,那一句“差点彻底烧糊了脑子”,说明万黼的智力受损,不然万黼为何一直没被排名,而有了一个皇子的通贵人又为何会选择避世深宫。 通贵人似未看见德珍微变的神色,继续道:“当初我一个小小的贵人尚且如此,何况你已是一宫主位的身份,太皇太后怕早已对你说了,不用再为她抄写佛经的话了吧。” 德珍敛回心神,想到她接到册封为嫔的懿旨前一天,太皇太后单独留下她说得那一席话,不由点了点头。 见神色迟疑的德珍,通贵人不以为意的笑道:“对此你不用担心,太皇太后并不是疑心你什么,她是要一视同仁,不愿让你凭借着与她的关系,成为你争宠的筹码。”她凝目,深深的看着德珍一字一字清晰道,“没了太皇太后的庇护更好,在这宫中能依靠的本就只有自己。难道妹妹还愿将希冀寄托他人,落得母子分离的下场?” 虽然通贵人误会她今日来意,德珍依然定定的回视通贵人,目中尽是如磐石般的铿然之色,手也牢牢护住了平坦的小腹,冷然道:“姐姐说的是,妹妹受教了。” ——— ps:万黼:通贵人的第一个孩子。 ps:抱歉今晚有些晚了。明日双更,中午2点一更,还有一更就是正常更新时间。亲们,亲们长草了,长草了,真的长草了。太影响积极性了,这两天积极性正高着,今天忽然啪嗒掉了。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荐上良玉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一十二章荐上良玉 从春芳斋出来,德珍手里已多了一个银长方盒,这是问通贵人要的一个首饰盒,她随手取了只髻上的金钗装盒,便让小许子将此物给宜嫔送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主子,您是同意了?”小许子接过首饰盒,吃惊道。 德珍笑而不语,不过一样普通的钗子,也仅是礼尚往来而已。 看德珍不说话,又鉴于四周又新来的宫人,小许子只好在春芳斋门口给德珍打了个千儿,便是领命而去。 其实天色见晚,日头已不见去向,北风又如吼刮起,寒意不觉加重。德珍今日差点滑胎,正是挨不得冻时,身子一连打了好几个颤簌,当即就乘了步辇直接回永和宫。 途经东长一街的路径时,隐隐听得一群掌灯太监的问安声,德珍无意识的扭头一看,却见玉玲携良玉从广生左门出来,她们身后各有个小宫女。 玉玲走出广生左门便停下,正要同良玉说话,一抬头见德珍的步辇经过,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朝德珍挥手唤道:“姐姐”跟着拉了良玉的手,疾步向德珍小跑过去。 德珍示意停了步辇,笑道:“好巧,这个时候居然遇到你们二人。” 玉玲目光在步辇上一扫,明亮的眸子乍现一抹喜光,道:“可不是好巧妹妹刚送良玉出了承乾宫,就看见了姐姐。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而且还是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到明日去看姐姐,姐姐您就出现了。” 一口一声姐姐叫得好不亲热,而良玉大许是性子温软之故,却是向德珍恭恭敬敬的屈膝一福,“嫔妾给姐姐请安。”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声音吟吟似黄莺啼叫,让人忍不住暗赞一声。 德珍眸光在良玉身上一转,扶了秋林的手走下步辇,弯腰虚扶了良玉一把,邀约道:“想请不如偶遇,不如现在就去永和宫一聚,两位妹妹可愿意?” 秋林的心**热闹,一听立时高兴道好。 良玉却颇有顾忌,一时迟疑难下决定,见德珍含笑看着自己,这才犹豫的点头同意,又向随侍小宫女交代道:“我去永宫晚回的事,你去禀娘娘一声。”说完见德珍看着自己,忙慌乱的解释道,“惠嫔娘娘待嫔妾很好,只是宫门关的早,嫔妾得先打声招呼,免得回去晚了打扰了他人就不好了。” 德珍听后只是微笑,玉玲倒是感叹道:“良玉妹妹你就是这样,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别人。”言毕,眸子灵动一转,嬉笑道,“不过也就因为量与妹妹这般善解人意,才会那样的讨皇上喜欢。” 良玉面浅,脸颊霎时一红,头低低道:“玉玲姐姐,这话可当不得”说时飞快的看了一眼德珍,越发的低下了头,“再说我那些许薄宠在娘娘面前可是不值一提的。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见话扯到她的身上,德珍只作未闻,待让宫人撤了步辇,才道:“时辰不早了,再晚些用膳就容易积食,现在就去永和宫吧。”言罢由玉玲和良玉左右相伴,一路闲聊向永和宫徒步行去。 回到永和宫时天还未黑,永和殿上下却一片灯火通明,玄烨也已在殿中等了片刻。 德珍一行人刚走入永和宫,就被告知玄烨等在殿中,她自是忙带着玉玲和良玉入殿,向玄烨施礼告罪道:“臣妾让皇上久等了,还请皇上降罪。”玉玲、良玉二人跟在德珍身后齐齐福身而下。 玄烨坐在西暖阁炕上,示意了德珍等人免礼,略皱眉道:“朕听说你上午请了太医,以为你会在宫里将养着,没想到你却是出去了。”一言未完,似才注意到德珍身后之人,眉毛一轩。 德珍扶了秋林的手款款起身,顺着玄烨的目光往后一看,果真是低眉顺目而立的良玉。 似感到前方投来的两道目光,良玉显得有些不自在,却到底安静的端立了。 德珍转回目光,笑意盈盈而又含着一丝浅浅的自责,道:“臣妾刚入宫时,就和两位妹妹相识了。她们在臣妾上半年的患病中,时常来探望臣妾,可这次臣妾在景山待了两个多月,这一时太久没见就聊忘了时辰,等徒步回宫时不想已掌灯时分了。” 方及话了,梁九功从外挑帘而入,窥了一眼屋中的情形,只向玄烨和德珍各打了个千儿,笑吟吟的请示道:“皇上,德主子回来了,可是让摆膳了?” 玄烨眼神从德珍身上移开了一下,示意梁九功摆膳,复又看向德珍略有苍白的面孔道:“昨**还气色不错,今日怎么突然病了,太医可说了什么?” 德珍颊上忽然酡红似烟霞,略不自在的避开玄烨目光,声音也骤然低了几分,“谢皇上关心,臣妾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夜里稍微受了些凉。” “夜里受凉?”玄烨似有不解的低低一吟,眉眼却隐隐带笑的看向德珍。 德珍似微有羞恼,忙作势紧张的看了一下旁边,见玉玲和良玉都拘谨的立着,这才松口气般的睇了玄烨一眼,从与玄烨一几相隔的炕上起身,又是屈膝一福道:“皇上,今日臣妾本是要做东,打算宴请两位妹妹,不知现下臣妾可否留她们一起用膳?” 玄烨往旁扫了一眼,目光微微在良玉身上一顿,不置可否道:“你是永和宫主人,这里自然听你的。” “谢皇上。”意料之中的答案,德珍再次谢恩一礼,余光看见玉玲杏眼含情的窥向玄烨,良玉虽没有这般大胆的动作,那娇红面颊上轻颤不歇的眼睫,想来也是心甘情愿接近玄烨的吧…… 如是宴阑人散,玄烨带着桃花似面的良玉离开了,玉林也带着浓浓的失落独自告辞,永和殿终静了。 德珍在妆台前,随着面妆一点一点的卸下,水银镜中照出一张气血不足而又疲惫的面孔。 小许子看了一眼德珍憔悴的面容,摇了摇头道:“主子,良玉小主本就得宠,您为何还要将她荐给皇上,反将不受宠的玉答应给阻扰了?这会不会对主子您有不利的影响?” 德珍微微一笑,笑得云淡风轻,“玉玲的背后是佟贵妃,良玉的背后是惠嫔,仅此已为本宫做了选择。而本宫明知良玉是惠嫔的人,又生得花容月貌,却只凭昔日之情,本宫就可为她做这么多。这样处处与宫中行事相悖的举动,不是更能在皇上心中留下些不同么?” 这话说得固然有理,但小许子一想到良玉的美貌,不由为德珍担心而劝道:“主子,就算您为了暂时隐瞒有喜的事,可您也不用找个人分您的宠……” 话犹未完,秋林盛了安胎药进来,德珍端起药一仰而尽,苦味一霎在口腔四溢。 小许子,你何其懂男子的心?玄烨坐拥天下,他想要一个女人,那是措手可得,这样的人如何能接受女子三番两次的拒绝?唯有抓住玄烨的猎艳心里,再送一名女子引去他的注意。而良玉,这也是自己仅能为她做的,但愿良玉能凭借这次的机会摆脱惠嫔。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周岁晬盘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一十三章周岁晬盘 如此这样,良玉成了永和宫常客,在玄烨每一次到永和宫时,都会看见良玉的身影。亦在玄烨每次有留宿永和宫之念时,良玉就会在德珍相助下,出现新的亮点吸引玄烨。 一时间,本就颇受宠的良玉,势头上更进了一步。 然而,即使只要玄烨踏足后宫,就必是良玉侍寝的荣宠,仍未让她得到玄烨册封,这一点让太多人满意了,尤其让惠嫔十分的满意,因良玉住在她的宫苑里,使她见玄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相较惠嫔一味的索取,德珍的倾囊相助,让良玉更加感怀德珍,也对德珍信赖备至。但德珍最信赖的人却不是良玉,而是除了与她同荣辱的小许子,就只有惺惺相惜的通贵人。 比如德珍服用了七八日汤药,听文白杨说滑胎迹象稳住了,她就将自己再次怀孕的事告诉了通贵人。 那是一个大雪漫漫的午后,德珍在春芳斋用了膳食,留下来同通贵人闲话家常。冷不丁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通贵人饶是已宠辱不惊,也不禁愣了下才恍悟道:“难怪前日听春雪说,如今宫里最得宠的不是你,而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子,看来这是妹妹刻意为之。” 德珍直了直倚在炕上的身子,笑道:“良玉能得宠,这与她自身有关,我哪当做的了主。” 通贵人听后未笑反皱了皱眉,道:“宫中女眷有喜,一般瞒过头三个月就差不多了,三个月后身子就会现了,那时根本就不可能瞒住。” 德珍翘起戴了珐琅玉簪花纹护甲的手指,专注的剥着玄烨昨日才赏赐她的小金橘,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冬日衣服厚实,起码能让我瞒过正月,再不济也得在宜嫔临盆后。” 通贵人本就是通透之人,这个“通”的赐号,还是当年太皇太后特赐的,取得便是通透之意。她此时一听,便回过味来,“是因为宜嫔?” 德珍拈了一瓣金桔入口,肉质水嫩,滋味甘甜,确实不愧为精选的贡品,却难随口中的甘甜一笑,只低声道:“姐姐,可能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去年冬天的遭遇一次就够了。”声音里泛着一丝冰冷的恨意,让人在暖阁里也生了个冷颤,转瞬却是温柔而平和的笑了,“还要不到半月,就是禛儿去年出生的日子,没想到这么快禛儿就有同胞手足了。” 通贵人看了一眼德珍平坦的小腹,道:“你到底是个有福的。” “有福?”德珍声音细微的仿佛不是自己,她微微弯了丝弧度在嘴角,扭头看着窗外片片似羽翼飘旋的雪,眸中不知觉得浮现一抹深思。 答应与宜嫔联手也有好几日了,宜嫔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宜嫔在图谋什么,不过还有可能宜嫔暂不宜行动,毕竟宜嫔现在大腹便便,被后宫所有人的注视一举一动。但这般也正是她需要的,因宜嫔越到了临盆的关键时候,她腹中胎儿就相对更安全些时日。而当宜嫔临盆后,不论孩子平安与否,都会让宫中一震,那时她腹中胎儿已不小了,再将她又有喜的事公布,给所有人来一个措手不及。 此般,德珍的心意已定,她静观其变的过着不知有孕的生活。 同样,宫中也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一如既往的过着日子。 好在冬日时光聊赖,匆匆十余日转眼即逝,就到了是月最后一天,禛儿一周岁的生辰。 虽然出生皇家,注定是龙子凤女,详尽世间荣华。但是以测未来的周岁晬盘之礼,对于他们来说,仍是极其重要。禛儿,作为后宫之首佟贵妃的养子,且以本朝子以母为贵的惯例,其地位在众皇子中仅次于元配皇后所生的太子。因此,禛儿的周岁晬盘之礼,也准备得格外隆重。 是日黄昏,天还未黑,乾清宫里已千只红烛高烧,王公贵胄皆携眷属而来,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大殿之上,太皇太后因天气骤冷患病未至,皇太后和佟贵妃分坐玄烨左右。今日佟贵妃一身直逼皇后凤袍的华衣,隐现六宫之主的气势,高贵端庄的似让人无法逼视。一个恍惚间,仿佛佟贵妃就是后宫的女主人,永远站在最高处俯视着她们,而那个位置是永难企及的。 德珍定了定心神,不再去看佟贵妃,她微扬了扬下颌,含着合宜的微笑看向一殿众人——今日,能以七嫔之末坐在皇太后下首,这样的殊荣全是她的禛儿予的,她怎能不笑呢? 微笑中,宫殿监高声唱和:“吉时到——” 久久回荡大殿的尾音中,佟贵妃从最耀眼的位上离座,满面笑容的从侍母手中接过禛儿,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至大殿正中,那置着一张黑漆嵌玉描金百寿字炕桌,上面铺着柔软的明黄色锦褥,四周摆着陈设二事、玉扇坠二枚、金匙一件、银盒一盒、犀钟一棒、犀棒一双、弧一张、矢一拔、文房一份等晬盘试儿之物。 “禛儿,看你喜欢什么,就拿了给额娘。”佟贵妃爱怜的轻哄着,将依依不舍她怀抱的禛儿放在炕桌中。 见到今晚的重头戏了,满殿众人立时雅趣无声,在场目光全放在小人儿身上。 德珍更是屏息凝气,目光贪婪看着那小人儿,又回想着半月前的他。 可小人儿却犹自不知,干脆坐在炕正中不动,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一切,直到佟贵妃在一旁的柔声轻唤,小人儿一下张开手臂,不停地舞动着小手臂,奶声奶气的叫道:“额娘——额娘——”稚气的童音,满满地对母亲的依恋,一遍一遍的回响大殿。 佟贵妃忙上前低声诓哄,不知说了什么,哄得着一身红袄的小人儿,开始四处乱爬。大概一个人爬得发现了乐趣,越爬越快,头上的小虎头暖冒往脑门一夸,眼前一黑,小人儿顿时一怒随手各抓一物。 一旁眼尖的太监,立时扬声高喝:“四阿哥左手笔,右手弧矢”猛吸一口气大喊,“文武双全” 佟贵妃一喜,上前连声唤道:“禛儿。”撩起挡住小人儿视线的虎头帽。 听到母亲的温柔的呼唤,小家伙手上的东西一仍,竟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一下扑进了佟贵妃的怀里,脆生一叫:“额娘” 额娘—— 德珍心中遽然一痛,只觉眼前一幕犹未刺眼,执起面前玉杯一仰而尽。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冬夜私语(上)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一十四章冬夜私语(上) 宜嫔伸出一只涂着丹蔻的玉手,亦执起面前玉杯,微垂下螓首一闻,不愧是酒醋房特酿制的玉泉酒,酒香甘醇清洌,就不知入喉可是又苦又涩?想着不觉抿唇一笑,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德珍,轻启朱唇道:“四阿哥所抓之物,可是预示着他以后能文武双全,德妹妹怎么看起有些不对,倒像是在一个人独喝闷酒。” “闷酒?”惠嫔大呼小叫,难得接了宜嫔的话。 一声低呼完,惠嫔复又一副不可思议的口吻,啧啧有声道:“怎么会是闷酒?四阿哥这样的争气,德妹妹不是应该比谁都高兴么?”说时盯着取代自己坐在上首的德珍,目中再无德珍回宫那日露出的友好,只有满目的不甘与嫉恨。 惠嫔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正好落入周围人的耳中,皆惊讶惠嫔竟会附和宜嫔,片刻间又省过了味儿来:十有**是惠嫔恼恨德珍与她争人,不然在德珍回宫头几日,还释出了些结交之意的惠嫔,怎会一夕之间态度全变。 近日,玄烨除了频频幸良玉,几乎没有召幸其他妃嫔。而良玉是惠嫔宫里的人,惠嫔也因此比他人更能亲近玄烨。但德珍最近虽没有侍寝,玄烨却也隔三差五的去,并且良玉也隔一两日就去永和宫。如此,不难让人猜测是德珍颇受眷顾,虽与她救驾有功分不开,却也少不得良玉的关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不过这样一番心思辗转后,众嫔妃心思又回到宜惠二嫔话上,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德珍。 玄烨高居上位,目光所及自是一殿之众,察觉不少目光看向德珍,也顺目看了去,正好看见德珍手执玉杯在案,眸光低垂在手,不见喜亦无忧。他一眼毕,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些许,皱眉问道:“德嫔,怎么只盯着酒杯不饮,可是不喜这玉泉酒?” 话音落时,佟贵妃正带了被侍母抱在怀中的禛儿回位,听到玄烨说的话,立马善解人意道:“若德妹妹不喜饮玉泉酒,就让重新换中酒上来便是。” 德珍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向玄烨展颜一笑,而后亲手执壶一杯酒,起身向玄烨和佟贵道:“臣妾入宫时日尚浅,第一杯敬酒本该由荣嫔姐姐举杯,但臣妾想着荣嫔姐姐身子不适,所以斗胆敬上第一杯酒,恭喜皇上娘娘得此佳儿,并祝皇上娘娘万福安康,共享子息天伦隽永。”说完歉意的看了眼荣嫔,仰头一饮而尽。 佟贵妃眸中眼波微微一动,执着玉杯朝德珍颔首一笑,复又转头笑看向玄烨;玄烨有所感之,对佟贵妃回以一笑,又微有意外的看了德珍一眼,方与佟贵妃一起一仰而尽。 德珍放下玉杯,面带怡然微笑,一面扫过一殿之众,一面缓缓回位坐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目光掠过对坐的荣嫔,见荣嫔向她友好一笑,心晓荣嫔是不介意方才,德珍也忙对荣嫔一笑。却见坐在荣嫔下首的宜嫔,抿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唇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德珍只作没看见,若无其事的敛回眸光。 惠嫔以临靠之位的德珍可以听见的声音,怪腔怪调道:“样样巴着不放,难怪入宫仅两年就得了主位” 德珍置若罔闻,神色从容的笑道:“荣嫔姐姐因身子不适不宜饮酒,按理说第一杯酒应该由惠嫔姐姐敬,可今日妹妹代替惠嫔姐姐平时的席位,若是不率先敬第一杯酒岂不是妹妹的不知识趣了?” 惠嫔无从反驳,冷冷一声哼过,便是笑盈盈的执了酒杯起身。 德珍回身低头,笑容刹那消失。 随着敬酒展开,宴会渐渐转至**;待皇太后离开,宴会俨然已入**:殿中丝竹声悦耳,艺人载歌载舞,众人饮酒阅赏,到处纸醉金迷,满目繁华盛景。 眼见侍母已带着禛儿离开一时,德珍控制不住的一阵难耐,便以仰醉为由悄退席间。 出了热浪、酒香、人声……夹杂的大殿,外面冰寒的冷空气迎面扑来,德珍打了一个明显的冷颤,却半步不歇的走在泛着银光闪闪的回廊间,径直向后偏殿那院落的更衣休憩间走去。 乍满一地积雪的回廊下,不时有御前侍卫目不斜视的巡视而过,还有几个小太监笼着袖子低头来回,发出一声声清晰的踏雪之声。德珍扶了小许子的手,好似没听见那雪声般一路疾行,直至行入后偏殿院的院子里,她才被院子里的寂静仿佛一下怔住。 “主子?”德珍一路上莫名其妙的紧赶慢赶,反要快拨于永和宫更衣间的时候停住,小许子不由疑惑的试探问道。 德珍没有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北方的殿宇,那有柔和的光亮透窗而出,还有……她的禛儿也在那里。 小许子顺着的目光一看,顿时反应过来,心下不由一叹,望着德珍正要出声相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您是……”混着夜风的声音难以辩驳,小许子立时转身肃声一喝:“谁?见了德嫔娘娘还不——”戛然而止,下一瞬已是惊喜道,“福英姑娘,原来是您啊” 廊檐下的五彩宫灯,照着的青衣妙龄女子,不是福英可又是谁? 德珍也回身看见了,虽每日去承乾宫能看见福英,但能在私底下这样遇见却是极少,而她又不出于顾忌不能让福英来见,此刻自是悦然的笑道:“福英。” 福英提着一个漆红的食盒,连忙上前行了个福礼道:“娘娘,夜深露重,您怎么连件斗篷也没穿就到外面来了?小心着凉。”轻柔的声音带着温软的关怀。 德珍却是一怔,面色如常笑道:“贪杯了,出来醒醒酒。”看了一眼福英手里的食盒,又道,“这次皇上将一皇室宗亲全聚了起,不止为了四阿哥的周岁礼,也是为了庆天灾过去的事,估摸离宴席结束还早着呢,这冬夜着实不好熬,你要得用些吃食才是,本宫也该回更衣间用一碗醒酒汤了。” 回更衣间? 永和宫宫妃的更衣间,设在这里的右跨院,德珍现在却站在左回廊,这是要回更衣间么?自然其意不言而喻,福英看着德珍笑容坦然,她只福身告退:“小阿哥这会儿睡得正香甜,不过也要人看着才放心,请容奴婢先行告退。”说罢错身而过,提着食盒回了有禛儿酣然而睡的殿宇。 德珍欣然含笑的目送福英走入殿宇,眼睛却一分也不愿移开,对小徐子吩咐道:“本宫在这等你,你去更衣间拿一件披风过来,然后我们就回去。” 小许子欲言又止半晌,相劝的话终是没出口,便领命而去。 小许子的脚步声消失在暴风积雪的冬夜,这里只是一个寂寥无人的院子,不用在以笑遮掩一切悲伤,德珍不是春风得意的新晋德嫔了,也不是殿中那个巧笑倩兮的宠妃,只有凄然的呼唤自她唇间溢出:“禛儿……” 哽咽在心头一夜的名字唤出,德珍终也无力的倒向朱红廊柱上,然而意料中的冰冷廊柱未撞上,只感双臂骤然一紧,接着一个略含急切的男音在耳畔响起:“小心”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冬夜私语(中)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一百一十五章冬夜私语(中) 是个陌生男子? 德珍心底遽然一惊,这一带是宫妃的更衣间,怎会有个男子突然出现?而他又在此隐藏了多久,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一念之间,心中越想越惊骇,她强自镇定下来,转身甩开男子的手,色厉内荏的喝斥道:“大胆竟敢擅闯内廷” 风中摇曳的宫灯下,是个身披黑色氅衣的高大男子,他俊朗的面孔与玄烨略有相似,但一身唯武将特有的肃然之气,让人一眼就认出是裕亲王福全。德珍这才松了口气,又自知失礼与失态,微觉有些窘然。 福全似看出了德珍的窘状,退后一步拉开之间的距离,淡淡道:“让受惊扰,是本王疏忽。”言语虽然带着歉意,语气却听不出半分,如炬的目光亦丝毫不减锐利,令人不觉得震慑于其势之下。 德珍暗自心惊,离上次自己偶遇到福全不足两年间,他竟历练如此,难怪以前父亲常说军中最能历练人。不过想到自己两次三番在惊遇福全,这一次又是自己失落时,心中自是微有些不舒坦。按压下那些情绪,她状似无意的拂去面上泪痕,只当夜黑对方看不见她哭过,便欠了一欠身道:“王爷哪里的话,是本宫大惊小怪了。” 听到德珍自称“本宫”,福全浓眉一扬,不怒自威,“本宫?” 德珍微笑应对,道:“听说王爷三日前才班师回京,应该不知道本宫这月中旬,得太皇太后垂怜,刚晋为永和宫主位,赐号德嫔。” 福全闻言,想起殿内坐在皇太后下首面容模糊的女子,以及适才那一名宫女并一名太监对德珍称谓,锐目中闪过一丝明悟,心下却掠过一丝诧异:他今年年时回京闻皇四子诞生,生母乃是宠极一时的德常在,后因恃宠生娇而失宠于玄烨,皇四子也由此交予佟贵妃抚养。他本来源于那方宋梅锦帕及越级晋封,记得宫中的德常在就是曾遇过的宫女,待闻得失宠又失子便知她以后的下场,却没想一年不到不仅东山再起,还打破惯例得晋为一宫主位。 一瞬思及此处,福全眉心不易察觉的一蹙,本就清冷的声音也更冷然,“本王方才失礼,望德嫔恕罪。” 福全身份不同一般,除了是玄烨的胞兄,更是本朝肱股之臣,哪是她小小一个正三品的嫔,可以生受一句“恕罪”的话。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于是,德珍忙又欠身一礼,“方才本宫微有酒醉,脚下差点不稳摔下,全凭王爷出手相助,实该本宫相谢才是。”知福全身份非凡,必是在此附近有更衣间,也不去问他为何在此;再念及福全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孔相对,她也不愿被人看见落个结交外臣的流言,当下接着道,“不打扰王爷了,本宫先行告辞。” 福全沉默相对,却再退开一步,让出了出回廊的石阶口。 德珍也是不语,只颔首以示谢意,随即略略敛颌上前,至福全跟前右转,髻上两串垂及肩胛的米粒状东珠流苏摇颤不已,映着洒向石阶的冰凉月华反射出一道亮芒,闪照得德珍白皙若瓷的面孔皎似冷月,衬着颊上未干的晶莹泪痕。 福全目光一震,脑海中蓦地闪过一抹颓然倾倒的纤细身影,他下意识的道:“不论以前德嫔是为何失去了对四阿哥的抚养,但是四阿哥如今已是佟贵妃之子。”话几不可察的一顿,有神而坚毅的眸光忽然恍惚了一瞬,紧抿的薄唇呢喃道,“……还是佟家的外孙。” 德珍身影猛地一僵,想起她自救驾有功起玄烨从未提过禛儿还予她,想起今晚大殿上佟贵妃与禛儿母慈子孝的一幕,想起今夜佟贵妃之父俨然以禛儿的外公自居,而她又怎会忘了佟贵妃之父就是玄烨生母的亲兄长,佟家更是玄烨的母族要保佟家在朝廷中的地位,除了一个身居高位的宫妃不行,还需要有一个代表佟家的皇子。 禛儿,一个没有母族势力的皇子,却又有一个一宫主位的生母,作为佟家的皇子外孙,无疑是一个令玄烨和佟家都满意的结果。如此,玄烨又怎会让禛儿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呢? 可笑,她也是从今日这场不下于太子周岁礼的宴席,才彻底明白了这一切。 德珍深深地吸了口凉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她骤然回头看向福全,不卑不亢的一礼,而后道:“谢王爷提醒,可事无绝对。”虽然今日大宴后,全天下人皆知皇四子是佟贵妃的孩子,更是佟家的外孙,但来日方才不是?又岂知禛儿不会有回认生母的一天 福全眉头又皱了皱,在德珍直直的眸光下,他目光却转向了别处,声音依然淡漠的道:“本王方才多言,德嫔可作未闻。”说罢转身便走。 德珍见状微愕,随即想起二人萍水相逢,也就默然的向石阶走下。 二人同时相背而行,却不及一步走出,只听一个女音慌忙响起,“王爷,让您久等了。”一言未了,女子的声音又不确信的惊讶而起,“德嫔娘娘?” 德珍闻声止步,转头向过看去。 只见右跨院的垂花门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匆忙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怀抱两岁大男童的嬷嬷。主仆二人行至跟前,妇人似乎见到福全凛然的面孔,面上明显的闪过一抹惊惶,连忙向福全怯怯的一礼,“婢妾给王爷请安。” 福全微微点头,只“恩”了一声,便往旁移了一步,沉默的伫立回廊内侧。 妇人倒似明白,立即从福全让开的地方上前,向德珍行礼道:“婢妾杨氏参见德嫔娘娘,愿娘娘贵体金安。” 德珍看着眼前自称“杨氏”的女子,又扫了一眼在嬷嬷怀中打盹的男童,心中已然明了:这个男孩就是福全唯一的儿子,生母乃是福全的侍妾,两年前因为福全诞下子嗣,升为王府妃妾中的末等格格。而眼前这个妇人,显然便是那格格。 “都是自家人,免礼吧。”心思一念转来,德珍和颜悦色道。 [] 吾我网 域名紧急更换为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冬夜私语(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欢迎大家 和 都可以访问我们 第一百一十六章冬夜私语(下) 杨氏受宠若惊,平凡的面容上红晕漫漫,言行更显慌乱,“婢妾身份低微,不敢以……” 福全眉峰微动,碾下皱眉之势,如诉平常的打断杨氏,“既已见过礼,就勿在此叨扰了。” 杨氏一愣,神色间已生几分不安之色,连忙声如蚊呐的低声应了,不再多言。 福全神色冷肃,向德珍告辞道:“方才打扰,本王先行。” 德珍颔首一笑,拂去了眉宇间的一丝不喜之色。 福全目光依旧锋锐,一言不发的扫了眼杨氏,默然走向嬷嬷道:“本王抱孩子,你去扶杨氏。”说完动作生疏的抱过小男童,却不妙的将小男童微微惊扰,小男童立时扭着身子哼叫,福全高大的身形瞬间一僵,好在须臾间小男童又酣睡了,福全这才阔步朝回廊外走去。 杨氏见状,赶紧向德珍福了个身,携着嬷嬷的手追了去。 福全习武多年,步伐沉稳矫健,杨氏内宅妇人,自是碎步徐行,二人本该步伐相差甚远,杨氏却亦步亦趋跟着福全,之间相距仅有半步之遥。 德珍微觉意外,不由目光下移,片刻已是了然。 原来如此,方才倒是她目光短浅了,竟反感福全对杨氏的态度,以为他嫌弃杨氏言行扭捏,却不想他为杨氏做到了此,不仅空了嬷嬷去搀扶杨氏,还刻意为了杨氏放慢脚步,如此又何恐雪路难行? 想着内心颇为触动,居然犹生一番怅然,心觉玄烨处处予她的面上风光,倒不如福全对杨氏的默默关怀。也许这只是她的错觉了吧,仅是因对杨氏的一分羡慕,明明与她相似的卑微出身,并有裕亲王府唯一的子嗣,却没有同她一样母子分离。 兀自沉溺在这分淡淡的伤感中,小许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传了来,德珍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思绪,转身走下回廊。 小许子抱了一件青羽缎斗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雪而来,见德珍从打了霜铺了雪的石阶走下,生恐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他连忙跑上前搀扶德珍走下地站稳,这才一面掸开怀里的斗篷一面说道:“主子,可是要回去了?” 德珍任小许子为她披了斗篷,她回头望了一眼泛着柔光的更衣间,点头道:“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说罢携了小许子的手,转身正欲举步而行,抬头却宜嫔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出现在院门口。 见德珍看见自己,宜嫔朝德珍嫣然一笑,转身走入最近的回廊。 跟在宜嫔身后的两名小宫女,立马一个拂去了栏板上的积雪,后一个忙又并排置了两个坐褥,小心翼翼的伏侍了宜嫔坐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见机知意,携小许子的手走了过去。 宜嫔坐在挂了宫灯的檐下,身上嫣红白狐狸毛斗篷,映着流转的灯光更生滟色。她却浑似不知一般,闲闲的轻抚着掐丝珐琅手炉,半狭着飞斜的凤眸望向德珍,慵懒一笑,“妹妹果然在此。” 德珍心中微凛,暗忌宜嫔果真已十拿九稳禛儿是她的弱点,不免有些不虞。于是扫了一眼宜嫔身后的宫人,轻扬起唇角道:“在别人的地方,姐姐也这么大的排场,真是让人好生佩服。” 宜嫔听了轻讽也不生气,伸手微抚了一下涨鼓的肚子,慢悠悠道:“若不是与妹妹见上一面不易,本宫又岂会冒险来此。”说时懒懒抬眸,身边侍立的嬷嬷会意,当即领着周围四名宫人退开回廊。 宜嫔睨了一眼小许子,看向德珍又道:“妹妹站了已久,不如同本宫一起坐坐。” 德珍亦看了一眼小许子,便径自走向另一边栏杆,小许子心思一转,这就拿来宜嫔身边的坐褥,如法炮制的置在另一边栏杆上,又伏侍了德珍在上面坐下,方才打了个千儿退下。 不一时整个长长的回廊里,只有德珍与宜嫔相对而坐。 宜嫔看着坐在对面的德珍,低低嗤笑一声,半假还真道:“也是,你我素来不和。若本宫有个好歹,你只怕难逃干系。尤其是本宫自始自终都不曾改过——”话锋陡然一转,冷凝的盯着德珍,“要除你的心” 德珍只觉身上骤然一冷,好似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住般。不过她只心悸了一瞬,已松快而婉转的笑了,“可惜你已过了最好的铲除时机。”如是,她便有了蛇毒的解药,毒蛇对她亦不再有生命的威胁。 宜嫔冰冷的神色一怔,片刻森然道:“不错,本宫就因那时未除掉你,现在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她一字一字的切齿而出,天气冷,从唇间溢出的温热呼吸,化作了袅袅白雾飘散起,掩去了她脸上那丝丝的戾气,只看见她妩媚而惑人的笑道:“不过现在不同了。” 德珍静静的看着宜嫔,神色如常,心中却生起一丝忌惮:纵使良玉容貌胜过宜嫔,却远没有宜嫔的媚人之态,要用良玉取代宜嫔的宠,只怕太多人打错注意了。当然,也包括她。 宜嫔迎着德珍的目光,抬手扶了扶髻上金钗,笑容依旧:“本宫收了你的金钗,就明白妹妹是识时务之人。”目光望了一眼远处的更衣间,愈发自得意满的笑了,“只要你我二人联手,相信妹妹很快就能母子团聚。” 德珍的唇微微一启,在宜嫔要道出辛密计策之前,她平和的截断了宜嫔的话道:“不过是一只寻常的金钗罢了,姐姐想远了。” 宜嫔笑容猝变,冷冷道:“你想出尔反尔?” 德珍不以为忤,从栏板上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至宜嫔跟前,眼尖的看见回廊下宜嫔的宫人紧张的盯着自己,不由轻声一笑,泰然的对宜嫔道:“不是本宫想出尔反尔,而是这半月以来,本宫安于现在的一切,不愿再冒这个险。”抬头亦回望向更衣间,声音在如吼的风中飘散,“至于他,只要还在这个宫里,也就是了。” 一语言毕,德珍蓦然扬声唤道:“小许子” 小许子闻声,立马跑入回廊,躬身扶住德珍的一只手。 德珍向宜嫔微微颔首,道:“姐姐慢坐,本宫先行告辞。”话落目向前方,携着小许子的手举步而行。 宜嫔双唇紧抿,竭力压住怒气,“乌雅氏——” 仅让宜嫔唤得一声,德珍突然止步回首,郑重其事的宜嫔道:“不过你可放心,你我在这一次决不会为敌。”说着微微一笑,笑容清浅散漫,“说不定还会帮个一二,做一个顺水人情。” 这次说完,德珍再也没有半分迟疑,便带着小许子走出院落。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欢迎大家 和 都可以访问我们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酒阑人散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欢迎大家 和 都可以访问我们 第一百一十七章酒阑人散 悄然回到大殿,仍是觥筹交错,一片锦绣繁华。(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秋林见德珍一身寒气回来,忙将一个小手炉塞了过去,凑耳担忧道:“主子,您出去了这么久,还一样御寒之物也不带,这冻着了怎么办?您现在可不比以前,等回宫后不连夜召了太医来看一下,真是放心不得。” 德珍捂着手炉,抬眸笑道:“本宫哪有那么弱不禁风,这不是好好的么。” 秋林想起文白杨的嘱咐,还要再说话,玄烨正好将注意从殿中歌舞转开,看向德珍道:“朕方才见你一身轻简的出去,还以为一会儿就回来,怎么是去了这般久?也不忌讳夜深露重。”再平淡不过的话语,却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霎时吸引了沉浸在歌舞中的诸人,皆有意无意的分神留心过来。 “臣妾不胜酒力,是想出去醒醒神。”德珍凝望着玄烨,温声细语道,“但贪念寒冬的冷月别有一番景致,一时就看得入迷了。” 玄烨沉吟道:“殿内热浪暖香袭人,外面冷月寒霜沁心,论起二者截然不同,又各有千秋。但后者比起前者的俗世尘烟之气,更多了一分难得的清雅。”言罢复又眸中带笑的凝睇德珍,莞尔的语气中噙着一丝亲昵,“朕的德嫔,倒是一个雅人。” 德珍腮颊微红,轻轻覆下眼睫,道:“古有文人雅士踏雪寻梅,臣妾这不过是沾了个边,改成踏雪赏月罢了。” 惠嫔忽然转头插言道:“什么踏雪赏月、赏梅的,臣妾只知道外面天冷,才不愿出去挨冻呢”眼眸缓缓转向玄烨,眸光似灩灩春江水,“所以臣妾就是那俗人,这该如何是好?成不得皇上中意的德妹妹那样,能做不食人间烟火的雅人。” 德珍温婉一笑,“身在凡尘俗世中,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而且皇上中意惠姐姐的地方,妹妹也是没有的。”和悦的看向惠嫔,“惠姐姐您妄自菲薄了。”说完转回目光,见玄烨眸若星辰的看着自己,心中自然明了,她目中亦含着一丝脉脉情怀,回视玄烨一笑。 佟贵妃自殿中歌舞里回眸,执起面前的玉杯,不经意看见相视而笑的二人,目光一片波澜不惊,只闲情雅致的饮酒。余光,却从德珍身上掠过,略略在惠嫔身上一停。 惠嫔正勉强在笑,对德珍赞道:“德妹妹真会说话,也说得在理。” 德珍结束与玄烨的相视,谦虚应道:“惠姐姐谬赞了。” 惠嫔弯了弯红艳艳的朱唇,算对德珍作了回应,又琢磨着往殿中歌舞一看,忙朝位末端的良玉使了个眼色,便笑吟吟的看向玄烨建议道:“皇上,看了一晚上的歌舞,还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样,不如换个新意点的?” 闻言,德珍不禁看了惠嫔一眼:宴席都已将近尾声,这时还 玄烨却颇感兴趣,微挑剑眉,“哦”了一声问道:“惠嫔你有什么新颖的法子?” 见周围的众人都向自己看来,惠嫔春风满面的直了直身子,道:“良玉新练的一只独舞。” 德珍眉头不觉皱了一皱,不明白惠嫔怎会提如此建议。 今日宴席不同七夕之宴,殿中除了宗妇命妇以外,还有不少的外戚大臣等。而良玉虽还未册封,却也是玄烨的众嫔妃之一,这样的身份岂可当众献舞,又不是宫中舞姬。 然而,佟贵妃这时已启唇一笑,端静的笑容若春风拂面,髻上一顶点翠嵌珠宝五凤钿1压额间的宝珠流苏摇摇轻颤,光华流转,“自良玉七夕之夜惊鸿一舞,本宫倒有些想再次一睹那日风采。”话一停,说着面露为难,可惜道,“只是今日来人众多,不是一般的宫宴,若让良玉为大家一舞,恐怕不有些不妥。” 惠嫔快言快语,一口打断道:“娘娘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今日来得不是皇室宗亲,就是皇亲国戚,说来也是一家人,有什么好不妥的。” 佟贵妃被抢了言也不恼,只是静静的看着玄烨等待定夺。 玄烨目光扫向坐在末端的良玉,薄削的双唇饶有兴味的微翘起,竟是允了,“惠嫔说得也有道理,就让良玉一支独舞压轴,做今日宴席的结束。” 惠嫔当即一喜,略带得意的瞟了佟贵妃一眼,又洋洋自得的逐一扫过在坐众嫔妃。 佟贵妃恍若未见,依旧笑得端庄亲切。 众嫔妃也仍是芙蓉笑靥,饶是心中微有不满,但见佟贵妃全不在意,自也各歇了心思。 惠嫔连忙唤了随侍宫人,去让良玉下去准备。 也在这时,荣嫔不喜的蹙起眉,接又忽然干咳数声,苍白的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佟贵妃立马关切道:“荣妹妹,你怎么了?” 荣嫔道:“臣妾并无大碍,只是稍有些不适,想先行离席回宫。” 佟贵妃微皱了皱眉,犹豫道:“可是马上宴席就要结束,而且还是良玉独舞,错过了未免可惜。妹妹不如……” 犹言未完,玄烨直接打断道:“既然觉得不舒服,就先回宫歇息吧。”话落叫了侍立身后的梁九功,吩咐道,“你亲自送荣嫔回宫去。” 佟贵妃神色微微一怔,旋即已然笑道:“是本宫思虑不周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荣嫔起身谢恩,在一应灼灼的目光下离开。 德珍亦望着离开的荣嫔,想起在片刻前,她因与荣嫔相对坐在首座,没错过玄烨允惠嫔建议时,荣嫔面上的不喜。想着心中不由生起一念,荣嫔之所以一直避世,甚至甘愿淡了玄烨的宠,只是因为不喜这宫里的为人处世? 念头只是一刹那的事,德珍便不再深想下去,她仅需知道与荣嫔交好,远胜于与荣嫔交恶即可。 未一时,殿中的歌舞乐声齐歇,良玉踏着轻盈的舞步,一转一旋的翩然而至。不愧是少时就已习舞,每一个跳跃,每一个翻转,每一个情态……莫不是刚柔并济,动人心魄。 只听殿中的鼓乐声声震耳,而一袭火红舞衣的良玉,更像是每一道鼓声的化身,将一声激烈过一声的鼓乐,以刚强而不失柔和舞姿倾诉。于是,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只看见那一抹荡人心魄的火红,在目中似煌煌的火焰跳跃,让人移不开一分一毫的心神。 如是,良玉又一次以舞艳惊四座。 德珍淡漠垂眸,未像其他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殿中舞蹈的良玉,这一支舞她太熟悉了。是不久前,她与良玉一起想出的舞蹈,但是没人知道这一点,就如没人知道她也少时习舞,不过她会一直不让人知道她会舞。 莫名地,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看见兄长练武强身,不愿被兄长们落下,缠着父亲要一起习武。父亲终是极疼她的,不忍拂了小女儿的心,甘愿不顾母亲的反对,为她找来一个舞娘,供奉在家以教她舞蹈。 这样习得的一身舞技,她又怎会用于争宠中呢? 摇头笑笑,执起面前玉杯在唇下,百无聊赖的环视殿中,观尽在这浮华夜晚的众人。 良玉果真是今日万众瞩目的焦点,众人无不是将目光聚在良玉身上。 德珍一边看着,一边暗自而思,目光无意看见了坐在亲王首座的福泉,不觉略有诧异:福泉的目光竟然不像其他人一样,落在一身红衣的良玉身上移不开,仍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也不知目光所落之处。 诧异刚起的一瞬,德珍还来不及多看一眼,福泉好似察觉了身上的视线,他的目光瞬间如鹰犀利,骤然举眸扫来。 四目一下相对,不约而同一怔。 德珍率先撇开视线,神色间带着几分被撞正着的尴尬。 也在错开眼睛的这刻,德珍猛然惊觉失礼,手上下意识的微一颤,玉质的冰凉触上唇间,她脑中极快的闪过一个念头。许是心随意动,念头在心的前一瞬,她已抬头举起手中的举杯,见福泉目光犀利如初,但仍没有将眼睛错开,她如是朝福泉坦然一笑,随即扬颌仰头一笑。 福泉又是微一怔,复又眉头深锁的盯着德珍,探究之色在目中一闪而逝。 须臾,福泉方略略迟疑了一下,而后也干脆的一仰而尽,转头看向别处。 见福泉转头看向别处,德珍不以为意的一笑。 福泉生母虽身份低微,但是在玄烨的两个异母兄弟中,唯福泉深得他的倚重。并且以福泉在军中日渐上升的声势,相信福泉会进一步在朝中占得一席之位。而后宫乃朝廷的缩影,她娘家在朝中无人,若能得像福泉之类的大臣好感,对她以至她的家人都是一项助力。 不过,主动结交还是不妥,她还需谨守本分才是……一切就顺且自然吧。 一念方及转完,良玉的舞至精彩时分,忽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在佟贵妃的耳旁低于数声,佟贵妃当下脸色一变。 正待要质问小太监之际,似被良玉的舞姿吸引住了全部心神的玄烨,蓦然转头看向佟贵妃,目中清明之色一闪,再看已是满目迷惑,“怎么了?”不悦的扫向小太监,“如此慌张” 小太监吓的腿一软,立时瘫坐在了地上。 佟贵妃勉强压住面色,镇定道:“皇上,是宜嫔在更衣间那边出了些意外。” ———— 1钿又称钿子,是皇后、妃、嫔三个等位平时戴的便帽。有些像凤冠之类。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欢迎大家 和 都可以访问我们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隔岸观火(上)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一十八章隔岸观火(上) 宜嫔出意外的地方,是在佟贵妃更衣间的院子。玄烨听了一个大概,便与佟贵妃悄然离席赶去。而良玉的独舞依然在继续着,几乎全殿的人皆未察觉有异。德珍同余下的嫔妃也仍留在殿中,不过显然众妃嫔的心思已不在此。 惠嫔愤然从玄烨离去的方向回头,咬碎一口银牙恨道:“又是宜嫔,她非得与本宫处处作对不可” 小许子强制镇定,俯身在德珍的耳畔小声道:“主子,这……会不会受牵连?” 这也是德珍暗中担心的,但她口中却道:“应该不会,暂且等消息吧。” 小许子点头道:“等过会,奴才就安排人去探消息。” 惠嫔转头见德珍主仆在切切私语,倾了倾身子向德珍靠近,“宜嫔是在佟贵妃的地方出事,你和宜嫔又是一前一后出去的。但以宜嫔的性子,无论她有事没事,只怕她也会……”话故意留住半截,转而一副好心的提醒道,“妹妹可得当心了。” “有劳姐姐担心。”知道惠嫔在挑拨,德珍仅抱以微笑,“不过本宫以为‘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自也没什么可忧心的。” 惠嫔见德珍不以为意,自觉没趣,也就将目光转了开去。 德珍的笑容慢慢消失,目光深远的投向良玉,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 今日是禛儿的周岁宴,即使佟贵妃不想让宜嫔好,她也不会在今日出手,更不会在自己的地方出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一切都是宜嫔自己所为,毕竟有能力让宜嫔在此出事的,除了佟贵妃也仅有荣嫔一人,但私以为不会是荣嫔。 可真是宜嫔的话,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玄烨并不好糊弄,若宜嫔安然无恙,仅做了表面功夫,只会让玄烨以为这是宜嫔的争宠手段,而且还是在今日这种场合任性使手段,无疑将引起玄烨的不喜,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此,宜嫔会弄伤自己的可能性极大。 想到这里,德珍抚在小腹的手蓦地一紧。宫中许多老人都知,先帝顺治的庶妃陈氏,因在宫中地位极其低微,在偶然的一次得宠有喜后,故意使自己出现滑胎迹象,以谋得顺治帝的注意而晋位,不料下手时出了状况,以至顺治帝的第一个女儿仅半岁便夭折了。后此事被揭发,陈氏连同其家族一并受以极处。 她不再去想宜嫔是否如陈氏一样,不惜让亲子身子孱弱以达成目的。只是由此及彼,想到她因服食祛斑养颜之物,会导致她的孩子出现早产症状,如此生下来怕是不比一般孩子康泰。 想着,德珍心情不由黯然,宴散后也无心寒暄,便径自乘辇回了永和宫。 子夜时分,小许子将宜嫔的消息传回来时,德珍正卸了面妆头饰准备就寝。 这是在宜嫔去更衣间发生的。她的更衣间在佟贵妃院子的后面,因此佟贵妃的院子是宜嫔的必经之路。然而就在宜嫔要穿院过去时,佟贵妃的宫女却突然告诉宜嫔右穿堂不能走,宜嫔只好改道左穿堂1。哪知还未走上左穿堂连地的阶梯,佟贵妃脚下一滑直接朝地摔倒,幸亏身边的太监眼疾手快,宜嫔大半个身子落在了太监身上。 如此不幸中的万幸,在太医院人仰马翻了近一个时辰后,确诊宜嫔只是脚踝轻微扭伤及有些惊胎,其余并无什么大碍。 德珍坐在妆镜前,凝眉慢慢思索了一会儿,道:“宜嫔走个路前呼后拥,左右两边还有人搀扶,而地上虽积了层雪,可不是撒了盐防雪水冻路么,哪能有那么容易摔倒?十之**是让人做了手脚。(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说着眉头一蹙,“但这样也太显而易见,反让人难以信服还不如将左右穿堂都做了手脚来得逼真。” 小许子卖了个关子,摇头道:“主子,这件事没有看起来简单。” “恩?”一听就知小许子还藏了话,德珍顺了他意的挑眉询问。 小许子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问道:“您可知告诉宜嫔右穿堂不能走的宫女是谁么?” 见小许子一脸快意的样子,又一想这宫女还是佟贵妃的人,德珍心中立时就有了人选——宛如——她以前时常欺辱小许子。但德珍并未启口,有些不确定怎会是宛如,试问宫中谁不知宛如是佟贵妃的亲信大宫女。 小许子却掷地有声道:“是宛如”顿了顿,眉飞色舞的说,“皇上已经让彻查此事,现在宛如都给押进慎刑司了” 德珍讶然,宛如居然已被关进了慎刑司。这样无疑是扫了佟贵妃的颜面,看来事情果真不是面上的简单。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便是此事与她无关,她只需静看事情的发展,也望宜嫔能胜此局。 此般的心念间,德珍微微一笑,置身事外的感觉不错,她也安然的上榻就寝。 众宫人鱼贯退出寝殿,秋林留在殿帘外守夜,静谧的殿内有安神香,倾吐着淡淡的芬芳。 德珍渐渐陷入熟睡,有梦,梦中有禛儿轻唤她额娘,也有腹中的胎儿健康出生。 梦,如斯美好,不愿醒来。 然而事与愿违,一股寒气袭上背脊,接着只感被一双臂膀拥离了馨暖的被褥。德珍睁开眼,出人意料的是玄烨,她惊醒了,忙要挣开玄烨的怀抱好见礼。玄烨却蹬着双脚将皮靴踢掉了,一个顺势上榻靠在了床头,并也拉她倚在了他臂间。 玄烨感到怀里软绵的身子微颤了颤,他低头询问,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冷么?” 德珍摇了摇头,抬眸望着玄烨问道:“宜嫔姐姐情况可好些了?” 玄烨闭着眼睛,一时未予回答。就在德珍怀疑他似睡着了,终听到他的回应,“孩子没事,就是她脚踝有些扭伤,约莫养上大半个月,也就差不多该好了。” 德珍欣慰一笑,声音柔和道:“孩子没事就好,皇上也可放心了。” 话音未落,玄烨骤然睁眼,紧盯着德珍的笑颜,一分一毫也不错过。 德珍一怔,奇怪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望着玄烨疑惑道:“皇上怎么这样看着臣妾,可是臣妾脸上有什么怪东西?” “朕再给你一个孩子吧。”玄烨蓦然道。 德珍不喜返惊,手一下牢牢护住小腹,心中惊疑不定:玄烨此言是何意?他是发现了自己已喜么?还有,为何大半夜突然来说这个…… 一念之间转过诸多念头,却摸不准玄烨到底何意,德珍只低低的垂下眸,错开了玄烨清冽的眸子,略带不安道:“皇上您从宜嫔姐姐那突然过来,又说这个,是不是……”唇略用力一咬,倏然抬起头道,“宜嫔姐姐她其实……有些不好?” 听罢,玄烨忽而失笑一声,伸臂一把揽过了德珍。 听到玄烨的笑声,德珍暗自松了口气,便也温顺的埋首在玄烨胸膛。 玄烨一贯温和清润的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朕今夜本来就打算来永和宫,与宜嫔无关。” 德珍默然。今日禛儿的周岁礼,玄烨当是去承乾宫;后有良玉献舞,佟贵妃又乐见其成,玄烨自可去延禧宫;但最后,却是身怀六甲的宜嫔受伤,玄烨毋庸置疑的该去翊坤宫。而这其中,独独没有她的永和宫。 相对德珍的沉默,玄烨依然絮絮道:“朕知道你喜欢孩子,更舍不得禛儿。” 德珍身子猛一僵,原来是为了禛儿,难道她今夜笑着相贺还不够么?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急忙的出声道:“皇上您别误会,臣妾没有……” 玄烨臂上一用力,压住德珍的挣脱,以不容置喙的语气打断道:“你听朕说。” 德珍沉默下来,玄烨方续又道:“同顺斋修葺的时候,里面有一箱各类玩具,还有一箱各式各样的小衣裳。朕知道这都是你为禛儿做的……”说着话语一停,隔了许久才道,“但禛儿养在佟妃那,已是过了祖宗的事。朕虽是皇帝,却也不能违了祖宗。”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朕欠你一个孩子。” “皇上” 一声哽咽的呼唤,德珍终是阻止了玄烨后面的话语,亦是阻止了她哽噎在心的话语:玄烨,她今夜已知禛儿难回了,你为何还要亲口告诉这个事实?玄烨,你既然早已独自做了决定,时至今日又何苦再向她解释? 哭泣,德珍一言不发,只偎在玄烨肩上嘤嘤哭泣。 玄烨就势拥着德珍,呢呢低语道:“今晚你委……辛苦了。” 德珍泪眼迷蒙的抬起,晶莹的泪珠盈盈于睫,含着三分感动七分挚情,凝望着眼前面容渐是模糊的男人,嚅动着双唇似要言语,却终究一字也没说出。玄烨也并未让她言语,就已伸手抬起德珍的下颌,轻轻地朝那微启的嫣红吻下…… 这一次,是温柔中带着明显的怜惜。 于是,德珍柔顺的回应了,也只有柔顺的回应。 ———— 1宅院中,座落在前后两个庭院之间可以穿行的厅堂。或者工字殿前后殿之间的连接部分,又称柱廊。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隔岸观火(中)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一十九章隔岸观火(中) 次日,德珍睁眼醒来,玄烨已不在寝殿里,不免有些吃惊自己睡得这样沉,居然连玄烨几时离开的也不知。秋林领了宫人进来伏侍,见德珍迷茫的拥被而坐,笑逐颜开的说道:“皇上天没亮就走了,还为了不扰醒主子,特去了暖阁里盥洗。” 德珍听过笑了笑,然后如常起身去承乾宫请安。 今日的风雪好似比昨日大了些,辇帘在料峭刺骨的寒风中摇拽不定,还有团团的雪顺着帘飘进了步辇里。不过想想也该冷些了,总归是进入了腊月间,但众嫔妃似乎都不畏寒了,一个比一个的早到承乾宫,反是按着往日时间来的德珍,却是成了姗姗来迟。 对于佟贵妃,德珍在面上总是做出恭敬的态势,即使是如今,她每次来承乾宫都在宫门外下辇,以示敬重之意。今日一样,下了步辇,她携了秋林的手,小许子在旁撑伞,身后跟了两个小宫女,便轻简的徒步往里去。 刚转过照壁,就见承乾殿丹墀下两株已成琼枝的梨树间,嫔妃们三三两两的各自围成一小群而站。 德珍扫了一眼院子,笑着走向立在正中的三名女子,对其中一名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那女子身边的两人又向德珍福了个身,口中齐呼“德嫔娘娘金安”,德珍噙着一缕和悦的笑容应了,这才问向先前那女子道:“敬嫔姐姐,今儿怎么了,为何大家都待在外面?”面露疑惑的看了一眼承乾殿,“贵妃娘娘呢?不在么?” 敬嫔入宫也有十年之久,正黄旗人,其父乃是正黄旗护军参领,是负责掌领宫禁护卫的大臣,可算是玄烨信任之人。敬嫔本人性子尚且谦和,容貌属中上之姿,在宫中虽不大受宠,却也能得玄烨每月一二次的临幸,只是可惜入宫多年一直未有所出。 敬嫔捋了一捋被风拂乱的领间貂毛,亦望向承乾殿,道:“主人不在,岂好堂而皇之的入内。” 德珍心中一动,面色如常的道:“就算贵妃娘娘不在,张总管也该让姐姐和众位妹妹入殿等候才是,难道连张总管也不在。”说着微微蹙眉,“今日是初一,再过会可是要去慈仁宫请安,今儿怕是得晚了。” 敬嫔一边微笑着,一边摇了摇头道:“就是晚了,太后应该也不会计较。” “哦?”德珍挑眉,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敬嫔神秘一笑,轻声道:“今儿禁宫的宫门刚开,安亲王福晋、侧福晋同和硕格格就一起进宫请安来了。” 现任的安亲王福晋是安亲王第三任继室,其父是已离世的辅政大臣索尼,也是当今天子元配皇后的亲姑姑。另外这位侧福晋不仅是和硕格格的生母,当初更是与安亲王的元配博尔济吉特氏一起从蒙古远嫁而来,与太皇太后及皇太后皆有不浅的关系,因此她生的女儿才可被封为和硕格格。而这位和硕格格的额驸便是宜嫔的嫡亲哥哥。 虽说每月初一十五是宗妇及命妇进宫请安的日子,可安亲王府的这三人却也来得过于早了,而且还是在宜嫔刚一出了意外这就来了,这不可谓不巧。看来昨晚的事,即使不能撼动佟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却也脱身不易。 德珍静静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敬嫔姐姐这样说。侧福晋和太皇太后、皇太后是亲族,应该有许多话要聊聊,我们这请安若去早了,说不定还被嫌弃打扰了她们呢。” 敬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德珍,意有所指道:“德嫔妹妹还真会说话。” 德珍谦虚的笑道:“敬嫔姐姐谬赞了。” 敬嫔见了却轻叹了一声,从德珍面上移开了目光,望着承乾殿不徐不疾道:“可不是,还是别打搅了皇太后她们闲话家常。” 说话中,惠嫔前呼后拥的来了,她过了一眼院内的情形,直接朝德珍这边走过来。两边分位低的嫔妃各自予三位主位嫔见了礼,惠嫔立马不阴不阳的说道:“皇上昨后半夜才去的永和宫,本宫原还想着妹妹大半夜的接驾,准是要晚起身的,没想到妹妹今儿来得这般早,真是精神好呀。”说着狠狠瞪了一眼身侧的良玉,“不像某人,又费精神又费时间也没用” 良玉面上略略闪过难堪之色,复杂而怯怯的看了一眼德珍,复又一言不发的底下了头去。 惠嫔声音不大却是尖锐,或多或少传入众人耳中,神色间皆出现一抹了然――原来昨夜一番周折后,皇上最终去了永和宫――念头闪过,目光不约而同的窥向德珍,却仅仅一眼又纷纷移开,只幸灾乐祸的瞥向良玉。 许是感到诸多异样的目光向她投来,良玉愈发的低下头,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仿若无根浮萍。 德珍没有看良玉,只微淡漠的看着惠嫔,面上笑容却一丝不变,“惠嫔姐姐对皇上的行踪真是了若指掌,若皇上知姐姐这般关切他的行踪,不知该如何领会姐姐这番心思。”说话时,心底犹自发出一声冷笑,自从她与良玉走得近后,你惠嫔就处处与她不对付,还真当她一味的忍让便是害怕,这也不过是看着皇长子生母及良玉主子的双重身份上,不想现在居然还派人到了永和宫盯梢。 惠嫔就是再不伶俐,听德珍一口一个行踪,也知德珍是在威胁她。 玄烨最不喜宫人打听他的行踪,尤其是两年前的那个夏末,玄烨大动肝火处罚了一众宫人,处罚手段之狠厉,处罚人数之众多,让宫中自此对玄烨的行踪讳莫如深。 如是,惠嫔饶是因为是皇长子的生母,相较他人在玄烨面前有些不同,却也不敢触这条逆鳞。却更咽不下被一直唯唯喏声的德珍威胁,这般昨晚的酸气加之今日的恶气,惠嫔当下脸色一青一白,目光像吃人般瞪着德珍,脱口就道:“乌――” 一个字音不及落下,德珍已先声夺人的一笑道:“惠嫔姐姐难道觉得不是?还是担心皇上不相信?”眸光含笑的在周边一转,笑吟吟道,“惠嫔姐姐不用担心,方才姐姐说的话,众姐妹可是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她们都可以为姐姐作证。” 闻言,惠嫔脸色乍然一变,愤恨的眸中闪过一丝畏缩。 敬嫔见事态不妙,忙一手拉起德珍一手拉起惠嫔,正要充当和事老,只听照壁后太监的声音高喝起:“佟贵妃回宫――” 惠嫔脸上一喜,下一瞬却又自持起,高傲的扬起了下颌,叫道:“良玉,随本宫去接驾”说罢携了宫人的手,转身而去。 德珍微微一哂,也就携了秋林的手,与众妃嫔一起迎驾。 ―― ps:亲们明日双更:一更下午3点,另一更凌晨前。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 第一百二十章 隔岸观火(下)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二十章隔岸观火(下) 佟贵妃携了张志高的手缓缓走下步辇,仍是一贯整齐淡雅的装束,神态间不见丝毫颓然之色。待行至众嫔妃面前,方从容的唤了她们起身,并说了几句含歉意之言,便直接说道:“皇太后特恩下,免了这月初一的请安。” 惠妃心中明白有异,更急于想知晓何事,不等佟贵妃说其他,她已嘴快道:“不去慈仁宫请安,可也要给娘娘请安。臣妾们在这外面等了好一阵,还是先随娘娘进殿,有什么慢慢说。” 一言说中众人心思,霎时看向佟贵妃的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热切的探究。 佟贵妃将一众神色尽收眼底,却似恍若未觉,面上依旧一派的谦和之态道:“众位妹妹在风雪中等候多时,身上难免浸了雪水,还是早些回宫换了衣饰等物,今日的晨省免了就是。” 众人听佟贵妃这样说,就连惠嫔也无法转圜,只好依言散去。 德珍自是也要离开,却不想在被玉玲唤住说一两句的当头,小允子忽然跑来道:“德小主不知您可空闲?主子请您到殿里说话。”说罢朝丹墀的石阶处努了努嘴,德珍顺目看去,见等在那里的佟贵妃正望着这边,如此还需问自己是否有空闲么? 小允子目光一矮,莫名的避开了视线。 德珍见状笑了笑,如常道:“娘娘相邀,本宫岂会相拒?”转身重又携了小许子的手,“走吧,莫让娘娘久等了。” 小允子“喳”了一声,立马为德珍主仆引路。 德珍走过去与佟贵妃相行进了暖阁,分宾主而坐后,佟贵妃随意摒退了吕嬷嬷之外人等,意态闲适的捋着一盏热茶淡漠的道:“宜嫔四年前刚入宫那阵,还以为她仅是个难得的美人,最近一两年才知她是冰雪聪明。” 德珍摩挲着护甲上精细雕刻的纹路,浅浅笑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的美人。” 一言未了,佟贵妃骤然掀眸,目光微有恍惚的看着德珍,幽幽道:“是啊,紫禁城里美人多,聪明的美人更多。” 德珍心中惕然一跳,面上却是笑容依旧,继续道:“但是物以稀为贵,这多了也就稀疏平常了。” 佟贵妃垂回目光,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侧身搁下手中的茶盏,身后透窗而入的天光,笼在了佟贵妃沉寂的面上,清晰的显出苍白的肤色,也勾勒出眼下一圈乌青。 德珍眸中微微一凝,转首端起还未用过的茶盏,低头轻轻一抿盏沿,抿去了唇间一缕轻浅笑意:看来宜嫔脚伤得值了,至少能让人一筹莫展。 一念过,亦笑过,唇未沾茶,已是放下。 佟贵妃看了一眼茶盏,蓦然道:“这茶也有醒酒的功效。”话顿了一顿,看着德珍微诧的目光,单刀直入道,“昨夜妹妹中途离席醒酒,本宫听宫人说有看见你去更衣间,而时间正好与宜嫔相近,不知妹妹可与宜嫔碰着面了?” “是遇上了。”德珍听了坦然道:“昨夜臣妾离席后就欲去更衣间喝醒酒汤,刚走到您的院子就遇见了裕亲王和大阿哥母子两,少不了含蓄了几句,去更衣间的时辰就有些赶。于是臣妾直接回大殿,哪知刚走到院门口便遇见了宜嫔。” 佟贵妃目中精光一轮,接口道:“宜嫔也说遇见了妹妹,还说你知道她要回更衣间。” 闻言,德珍神色急剧一冷,道:“在几乎无人出入的院子,臣妾带着小许子一人,偏生遇见身子正金贵着得宜嫔,还是想着早些走别耽误了人,可偏有人咬着不放了果真连偶然碰上一面也不成。” 佟贵妃静静的看着德珍说话的一幕,微笑道:“妹妹想到此,便是有远见。只是可惜――”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张志高匆忙的挑起门帘子进来道:“主子,太后宣您现在再去一趟慈仁宫,说慎行司已查到宜嫔受伤的原因,还说皇上这会儿也下了早朝往过去。” 佟贵妃眉头一皱,压下一抹厉色,问道:“宛如呢?她的情况怎样?” 张志高连连摇头,隔了半晌之后才道:“宛如情况不知,只知道宛如也被压去了慈仁宫。” “宛如她……?”旁观一时,德珍适时的面露吃惊道。 提到宛如,侍立在侧的吕嬷嬷目中怒火一闪, 佟贵妃却是一笑,笑意冷凝,“一个将死之人,不提也罢。”说着搭了张志高的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德珍端然说道,“就不留妹妹了,本宫要去慈仁宫觐见,再看看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宛如,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解释” 然而佟贵妃的话,并未一语成谶。 当日上午,在相关人等齐聚慈仁宫时,慎行司将宜嫔为何出意外全然道出。原来更衣间院子的左穿堂处,有今年春天才打的一口水井,时常有井水落在周围地面冻成霜,使下雪这旬日间几乎每日有人在此摔倒。而一个杂役小太监,曾见宛如在宴会前一日来收拾更衣间时在此摔倒。如此,将大腹便便的宜嫔引去左穿堂的宛如,其歹心自也不言而喻。 精神恍惚又只知哭泣的宛如,一听慎行司述出以上原由,原本被两个小太监压在地上的她,突然大力气的挣脱了束缚,悲戚的大喊了一声“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与主子无关”,她便迎头撞上朱红色的圆型殿柱。 “砰――”地一声响,血淋淋的一幕在慈仁宫上演。 众人一时怔住,尚不及反应间,宛如奄奄一息的倒下了,但她硬撑住最后一口气,通红的双目满含恨意的盯着佟贵妃,恨然道:“最可恨没让宜嫔一尸两命,还让她有可能生下小皇子,威胁到主子在宫中的地位……” “满口胡言住口”佟贵妃顿失平日的温和,气得满脸通红的愤然喝道。 宛如却笑了,看着伺候了十多年的主子,她笑得欢心,不惜拼尽最后一口气喘息道:“主子,宛如未能达成您的……对不起……”断续的话语渐渐消失了,生命的灯火也彻底的熄了。 这一刻,于众人眼里只看见宫女面朝地的倒去,那是含恨而终。 同一刻,谁也没看见这名宫女诡异翘起的嘴角,却是含笑而亡。 ―――― ps:俺不知道说啥了。。。。。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两败俱伤(上)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二十一章两败俱伤(上) 宛如畏罪自杀的消息传遍了后宫,然而区区一介宫人不足以承担这个罪名。于是佟贵妃让亲信宫人谋害宜嫔的事,很快在宫中沸沸扬扬的传开了。同时又因了安亲王府的介入,流言也传入了京中王公贵胄之间。 本来只是一件隐晦的宫中之事,却不想流传如此之广,太皇太后不得不出面干预此事。当即亲下两道懿旨,一命慎行司重新彻查谋害之事,一命佟贵妃暂御摄六宫之权,交由惠、荣二嫔代为共摄六宫。 如此之下,虽然没坐实了佟贵妃谋害之罪,也让佟贵妃从人人称羡的贤妃,一夕间成了谋害皇嗣的最大嫌疑人。 佟贵妃与佟家的利益息息相关,佟家岂能人对此坐视不管,何况佟贵妃还是一年之后的继后人选?就在宛如自尽的当天夜里,佟贵妃的生父佟国维连夜进宫,于乾清宫外跪地上表。玄烨以孝治天下,更兼孝行为天下之表,自不会让自己的亲舅跪在雪夜,只得宣佟国维听其一番奏表。 一时间,佟贵妃与宜嫔二人背后势力僵持不下,但佟贵妃终有谋害皇嗣之嫌不免稍处劣势。 通贵人却不这样认为,她面容憔悴的睡在床上对德珍道:“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佟贵妃居劣势,其实不然……”话未说完,通贵人一阵剧烈咳嗽,德珍忙起身扶起通贵人。 春雪一听到通贵人的咳嗽,反射性的从墙角的小杌子上一起身,就叫道:“小主” 德珍闻声回头,向春雪摇头道:“你先熬药吧,通姐姐这有我看着。”说罢让侍立身后的小许子到了杯温水,她动作温柔的伏侍了通贵人喝下顺了顺气,这才坐回了床旁的圈椅上。 春雪见通贵人没有咳嗽了,方坐下继续照看着火炉子,留心正“咕噜咕噜”熬着的药罐。 通贵人顺了气,复又躺了回去,面上泛着方才咳嗽时的潮红,看上去倒是淡了几分苍白之色。她继续道:“宛如在慈仁宫自尽已有三日,安亲王府除了那位继福晋赫舍里氏以及和硕格格两母女,可有其他一人像佟大人一样上表?”说着掀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德珍,“妹妹难道不觉得这中有异。” 通贵病中说话不免有些吃力,却在“赫舍里氏”四字上格外加重了力道。德珍正思索着原因,忽见通贵人眸光**的看着自己,脑中顿时闪过一念,下一瞬只觉迷雾已是揭开。 赫舍里氏,当今太子殿下的母族,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名门贵族。可随着赫舍里氏一族的当家人索尼去世,嫁入宫中为元配皇后的孝诚仁皇后仙逝,家族势力已削弱不少。这样一来,带有赫舍里氏血脉的太子殿下犹未重要,但太子殿下仅是一个六岁小儿,玄烨又正值春秋鼎盛之时,一个黄口小儿如何能永坐这太子之位? 为此,赫舍里氏一族煞费苦心。当初就在孝诚仁皇后仙逝的第二年,他们便连忙送进了一名本族之女,奈何此女一直不甚得宠,即使在两年前玄烨第一次封妃之时,因顾全赫舍里氏一族颜面将其封为僖嫔,但是这位僖嫔仍一直默默无闻的下去,于家族无半分用处。如今,佟贵妃已然身为继后第一人选,膝下又有一子,一旦在一年后被册立为皇后,无疑是对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眼下有了剔除佟贵妃这个威胁的可能,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而这位赫舍里氏继福晋,嫁入安亲王府已有多年,膝下却仅仅一个女儿,要想坐稳继福晋之位,怎能不依靠赫舍里氏一族并为了其牟利?至于和硕格格母女,一个是宜嫔的嫡亲兄嫂,一个是宜嫔兄长的岳母,为了郭络罗家自是要鼎力相帮。 如是,难怪安亲王府只有她们三人为宜嫔出头。 这样层层抽丝剥茧一看,宜嫔才是真正处于劣势,毕竟为了佟贵妃佟府已有佟国维站出来了,安亲王府的岳乐及赫舍里府的索额图却皆未出面,只怕一见事情不对这两人就会放弃宜嫔――看来宜嫔固然聪明,能拉得这两家相帮,可到底不如浸yin官场几十年的人 德珍心绪一时瞬息万变后,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次是宜嫔冲动了。” 通贵人摇头道:“其实也不算是宜嫔冲动,估计这也是她的无奈之举。若皇后还健在的话,也许宜嫔久不会这般行事了。”说这话时,通贵人面上似乎有几分缅怀之色。 玄烨一共两位皇后,通贵人虽未说是哪一位,德珍却自是知晓通贵人所指,是去年二月仙逝的孝昭仁皇后。但以通贵人面上的神情,想来是与孝昭仁皇后有旧交,她倒不便多言,只好道:“宜嫔背后支持的势力,虽然比不上佟贵妃,但也是不凡了。这次就算是功亏一篑,她也有退路。” 通贵人轻轻的“恩”了一声,声音渐是低不可闻道:“也是……她们不是一般的嫔妃……” 不是一般嫔妃?德珍不觉冷笑,若今日是她或通贵人,面临佟贵妃此时的危机恐早已坐实了罪名,更别说能像宜嫔闹了这么大一出戏来。一念转过,德珍却又一叹,她到底是意难平。遂回了心思,见通贵人阖眼似睡着了一样,知是通贵人已是累了,她便静静的为通贵人掖了被角,起身离开。 春雪将煎药的活计暂交了出去,亲送德珍离开。 德珍惦记着通贵人的病,正好询问了春雪,“前几日来时,通姐姐还是轻微的风寒,怎么如今病得这样严重?” 德珍不问还好,这一问立时就让春雪红了眼睛,含泪道:“小阿哥最近病得越发厉害了,小主也不顾自己的身子,仍要亲力亲为的照看小阿哥省……”怂了怂鼻子,声音呜咽着说,“偏生还舍不得吃药……” “怎么舍不得吃药了?”德珍诧异的打断春雪的话。 春雪咬着唇,半晌才犹豫着道:“自入了冬,小阿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日要服用的汤药也愈发的难得。小主为了凑集小阿哥的汤药花费,就把自己服的汤药兑了差的换,这一换也就……”不待言毕,已不安的低下了头。 德珍默然,目光却严厉的扫向小许子。 小许子赶紧解释道:“御药房从没给奴才说过这事,奴这才按原来的例钱送的。” 德珍自然相信小许子的话,且心中也已明了,这不过是御药房的人因她晋位,不敢再到永和宫要汤药的钱,只好找了春芳斋来欺压想过,心中顿生不快,但宫中历来便是这样,又是她不快得过,只得压下情绪平和吩咐道:“下午我再差名太医过来看诊开药,至于小阿哥的药我会另有安排。” 说到这里,德珍想起通贵人从未将难处告予她,便想了想又补充道:“小阿哥汤药的事,你先瞒着姐姐,还以后有这类的事就到永和宫找我。” 春雪大喜,连连道谢不迭。 德珍微笑颔首,乘辇而去。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败俱伤(中)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二十二章两败俱伤(中) 1:出自《后汉书?礼仪至》。此句,主要是讲一个从休养生息的习惯,历朝历代都一直延续下去,其中不止包括皇室,也包括士大夫等。 ―――― 从春芳斋探过通贵人没几日后,德珍许是受了渐入深冬的季节影响,怀孕后的嗜睡状况被引了出来。幸在佟贵妃谋害之罪尚在调查中,不仅免了每日去承乾宫请安的事,而且因宫里人人都关注着佟、宜二人,她倒为此得了好些清闲,便安生的在永和宫养胎,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日子过得甚为悠然。 常言心宽体胖,德珍不想自己也应了这句话,整个身子明显的丰腴了一些,让知道她怀玉的小许子几人很乐了下。不过最让他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却是因玄烨几乎每日都要来永和宫,并且这中还没有良玉夹在其间。 而这十来日,玄烨待她确实不错。是如,前几日偶闻她嫌如意馆画的九九消寒图过于富丽堂皇,失了寒冬腊月的那种清洌之气,玄烨便说要赶在冬至前亲自为她画一幅。德珍听后去没当真,只想着玄烨近来诸事繁忙,哪有空闲专为她做一副消寒图,不想今日他竟真带了纸墨前来。 “皇上您这是……”德珍诧异的看着宫人手里捧得笔墨。 玄烨刚从外面来,呵着气道:“朕特命人找来的纸和墨,念及为你画一副九九消寒图,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最后一字尾音落,玄烨扬眉扫来,目光冷凝慑人。 德珍却不以为悸,笑盈盈的辩驳道:“皇上这可是误会了臣妾。本来以为皇上说得是玩笑话,臣妾哪知竟是真的,当然要吃惊一下了。” 玄烨敛会眸光,随口说道:“朕乃天子,自是一言九鼎,哪有玩笑话” 德珍温婉一笑,也不去理会玄烨话中龙威,只是为他御下身上的大氅,边掸着边交予小许子挂起。玄烨今日绘画的兴致颇高,趁着德珍为他褪下御寒之物的当头,就示意了梁九功去摆好笔墨纸砚,旋即一刻不歇的径直携德珍去了东暖阁。 玄烨以九五之尊作画,德珍自然要打了下手。 于是,德珍端立书案旁,静静的素手研磨。 静谧的暖阁里,时间缓缓如流水,悄悄的流逝了。半下午的光景不觉过去,天光暗了下来,亦不知何时点上盏盏明灯,只闻得一室梅香侵袭鼻端。 终于,玄烨停下了笔。他笔下一枝墨画的素梅迎风竖雪而立,枝上九九八十一枚花瓣尽情绽放,那绽放之姿让浮动的缕缕梅香,竟像真从墨黑的梅花中飘散而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他颇为满意的看了许久,抬头笑道:“朕犹记德卿喜寒雪的清雅,这隆冬里唯有梅花可与寒雪比肩。朕就以一枝素梅入九九消寒图,并将所用的纸墨二物溶以梅汁,便可在画中闻得清洌梅香。但朕不知它可维持香气多时,所以朕亲手调制了一份含梅香的朱砂,尔后你从冬至起每日用朱砂染上一枚花瓣,待这一枝素梅的花瓣全染了,正是春暖花开之际,而在这之前你也可每日闻得梅香拂来。” 德珍受宠若惊,似微怔了一怔,随又施礼如仪,“皇上如此为臣妾花费心思,臣妾实为受之有愧。” 玄烨犹喜德珍温婉恭谦之态,见之心中一动,伸手一下拉了德珍跌入怀中。 德珍自怀孕以来便格外小心,冷不丁被玄烨一下拉入怀中坐下,惊得她在一声慌乱的低呼中,反射性的拦住玄烨颈项不敢动弹。 玄烨顿觉有趣,忍不住伸手抬起德珍的下颌道:“原来是想这样回报朕的心思,那朕又岂可辜负了你的这一番心思?”说时渐趋渐近,有灼热的呼吸侵绕而来,清朗的男音也渐渐低呢。 德珍似白皙的颈脖一痒,轻笑着推开玄烨的手,头也一偏道:“‘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1。有此一令,臣妾可不敢有何心思,皇上您这可又误会了了臣妾。”说着便要挣开玄烨的怀抱。 玄烨双臂一紧,牢牢的圈了德珍在怀,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近来连日间也不避讳朕的亲昵,朕原还道你改性子了,莫不是就倚了这一句话?” 德珍心里咯噔一下,心虚之情瞬间蔓延,冬至前后最忌纵情恣欲,因此有戒房|事一例,故而这十来日里她便凭借此,全然未顾忌玄烨的亲昵之举。静了静心绪,她正要笑着应对,忽然被门幔外的声音打断了。 只听梁九功在外恭敬的询问道:“皇上,差一刻酉正了。” 玄烨眉头一蹙,不耐烦道:“朕知道了,你去备驾吧。” “喳,奴才遵旨。”梁九功听出玄烨的不快,赶紧领命而去。 德珍转头看向玄烨,讶异道:“皇上您这时候要走?” 玄烨放开了德珍,起身道:“不得不走。从明日起要停朝几日,朕得在今晚把累积的奏折批阅了。” 德珍也顺势起身,一边为玄烨理衣袍,一边轻声细语的道:“皇上,您明一大早就要为冬至去圜丘祀天,晚上若还要熬夜批阅奏折的话……”抬头,忧色染满眉间,“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玄烨见德珍满目关切,神色微微缓和了几分,语气却已无先前的悠闲,“你也别伤神。这几日堆在乾清宫的折子,是朕故意暂且撂着未阅的,反正那些折子也全是千篇一律的内容,批一份和几十份没区别。”话几不可察的一顿,语气似乎又沉了一分道,“如此,朕只需批阅那几份重要,其余的不看也罢。” 批一份和几十份没区别?德珍止不住在心中点头,确实没有区别。 佟贵妃涉嫌谋害宜嫔及其皇嗣之罪,慎行司至今近半月仍未有最终结案,但是朝中大臣已纷纷为佟贵妃上奏。纵观整个朝堂,近乎九成的大臣都有陈表,还内容几乎大同小异,又如何有区别呢? 佟家,真不愧是玄烨的母族,居然有这样庞大的势力,倒没有辱那一句“佟半朝”的称号。只不过少时受权臣鳌拜辖制的玄烨,在几经周折终于独掌皇权后,会允许佟家成为第二个鳌拜么?即使佟氏一族是玄烨的嫡亲母族。 这人世间,什么都可以分享,惟独权利不可以――玄烨此刻话中的不在意,不就最好证明了这一点。 德珍望着面容越渐成熟的玄烨,恬静一笑,“若是这样,臣妾就可放心了。”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败俱伤(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两败俱伤(下) 次日十一月庚戌,玄烨至圜丘祀天,并遣官员祭皇陵。 彼时圜丘场面隆重而庄严,紫禁城永和宫的西暖阁里,却正融融一室春。 德珍素手执笔立于西墙之下,小许子手捧一只剔红茶花圆盘,在旁望着挂于墙上的素梅图,双眼濯濯发亮,“皇上画的就是不一样”吸着鼻子使劲一闻,一脸享受样的叹道,“还带着一股真龙气儿” 德珍忍俊不禁,勉强憋住笑意,问道:“是不是这股真龙气,还有些像梅花的气儿?” 小许子瞪圆眼睛,点头如捣蒜道:“对对对闻着就是像梅香” 德珍再忍不住花枝乱颤的笑了,左右髻上一对镀金点翠串珠流苏颤颤摇曳,她笑骂道:“你个活宝,谁教你这样给本宫逗乐的。” 见被拆穿,小许子嘿嘿一笑,道:“早上去文大人那取药的时候,文大人说主子心情越好,越对您和小皇子好。奴才就这样了……”言犹未了,眼珠子又瞅上画卷,满脸纳闷,“皇上昨儿又是亲自作画,又是送了亲手调得颜料,就是今儿一大早要去祭祀,按理说也该在永和宫留宿才是。” 德珍收了笑容,执笔以笔尖朱砂在画卷上轻轻一点,一抹妍丽的红,刹那开在九九八十一枚素梅花瓣中。她满意一笑,悠悠曼声道:“皇上昨夜虽没留宿,却变相告诉了另一件事,又是些事情就要有结果了。” 话音甫落,便听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幔外道:“主子,玉答应求见主子。” 德珍搁下笔,顺势看了小许子一眼,小许子立马扬声骂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请玉小主进来” 话停了须臾,跟着帘子一挑,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秋香色羽缎披风,一进屋就自个儿褪了这披风,顺手扔给随侍来的小宫女,便笑容灿烂的走向德珍,“好几日没见姐姐了,就趁着今儿是冬至不请自来了,正好还能混一顿饺子吃”说时走至跟前,屈膝盈盈一福。 德珍扶起玉玲,含笑道:“要吃多少吃多少,本宫还乐得有人陪。” 玉玲笑若朝霞,吟吟道:“还有良玉,她也来陪陪姐姐过节。” 德珍微笑看着玉玲烂漫的笑容,蓦然想起入宫的第一个冬至里,她和玉玲大半夜在屋里煮饺子。那时的日子虽然辛苦,却简单而悠闲,玉玲也还是她一心相护的妹妹。可现在已然物是人非,但昔日所付之情非虚,因此只要玉玲不背叛她,想来她会保玉玲平安吧。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一别,再次相见已是生离死别,平安成空。 三日后,佟贵妃涉嫌谋害一事终于有了结果。不负朝中众臣为其上表之情,凶手确实不是佟贵妃,而是佟贵妃宫里的一个答应,亦是德珍再熟悉不过的一人――玉玲 消息传来时,德珍正坐在西暖阁窗下喝安胎药,小许子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不及行礼就道出玉玲是凶手的事。德珍震惊不已,饶是知道佟贵妃最终会化险为夷,却万万没想到玉玲竟成了牺牲品? 小许子见德珍神色,忙道:“奴才原也不信,可玉小主都已被关押起来了” 德珍闻言面上一沉,冷声问道:“已经定罪了?” 小许子点头道:“是定了,太皇太后都已下了处刑的懿旨,皇上也让人把懿旨传下了南书房。”说着看了德珍两眼,犹豫着的又道,“这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改不成了。” 德珍冷笑,自然改不成了 由一个无权无势的答应顶罪,还有什么比这个结果更好的?而且“证据”又是这样的合情合理――宛如年逾二十五,开春便要放出宫,但偏又慕宫中荣华,一心只想攀上皇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于是玉玲就利用这一点,诓宛如与她一起合谋,许诺事后向皇上引荐宛如。而一个小小的答应,自己本都不受宠又如何为他人引荐?这样一个疑点,虽觉可笑,却又有人解疑。此人便是玉玲的亲信宫人,亲口将玉玲谋害的动机逐一交代了清楚。居然是源于玉玲嫉妒良玉,看着良玉在宜嫔怀孕后受宠,故而想在宜嫔不能侍寝期间,像良玉一样乘虚而入谋得圣宠,可无奈于宜嫔分娩之日临近,只好出歹计让宜嫔摔跤坏了身子,以至宜嫔不得不再养上一年半载。如此,玉玲就可再多上一段时间,攀着良玉以求在圣宠上分一杯羹。 小许子见德珍久久不言,情急之下不禁出声相劝,“主子,奴才知您和玉小主交情好,可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您实在不宜为玉小主出面。” 德珍听小许子说得焦急,她忽而笑了一声,继而却无声垂眸,盯着搭在炕几上左手小指间的金累丝嵌珠石指甲套,幽幽道:“我尚且不过一浮萍,又怎样搭救玉玲呢?何况我与她早已物是人非。”说罢骤然抬头,吩咐道,“去备步辇,我要去承乾宫恭道贺。” 小许子应声而去,德珍则去更衣梳妆。好几日为出永和宫,也一直未穿外出的宫装,今日一穿竟觉腰身紧了许多,不由轻抚了抚小腹,方重换了件略宽的大挽袖袍子,这才乘辇而去。 到承乾宫时众嫔妃几乎都在,连甚少露面的荣僖二嫔也在。 佟贵妃惯例的对德珍一番嘘寒问暖,惠嫔看得眼热,心中也正为到手没半月的大权纠结,少不得酸言道:“听说德嫔妹妹与玉答应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还很有些姐妹之情。莫不是为了玉玲被下死罪伤心了,这才姗姗来迟?” 伤心玉玲获罪,变相之意,无疑是不愿佟贵妃得以清白。 德珍听了不觉一哂,这好了伤疤忘了疼,估计说得就是惠嫔一类的人。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闲闲的抱着手炉,不答而反问道:“惠嫔姐姐住在西六宫,却能第一个到承乾宫来,这般急切不知所为何事?” 惠嫔面上不自在了一瞬,随即声音陡然一高道:“当然是关心贵妃娘娘,这才急于前来” 德珍听过一笑置之,移眸看向佟贵妃。 这时,张志高接了一个小太监的回禀,对端坐于紫檀雕翟鸟纹宝座上的佟贵妃附耳数句,佟贵妃微微点头,发髻上点翠钿子随之晃出一片珠宝之光,熠熠耀目。佟贵妃笑容可掬的说:“太皇太后这会儿正无事,众位妹妹可愿随本宫一起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说时目光掠过跃跃欲试末端诸人,话锋一转,“不过太皇太后喜清净,外面又雪路难走,一时又备不出太多步辇,本宫不愿委屈了诸位妹妹,想了想还是几位乘步辇来的妹妹随本宫一起去吧。” 步辇只有一宫主位方可拥有,佟贵妃一句话赌住了大多人,无奈之下只得失望的离开。 如此,除了声称脚伤未愈的宜嫔一人未到,德珍等六嫔齐齐伴着佟贵妃向慈宁宫行去。 其时未正时分,北风渐渐停了,天上只飘着些雪珠子,打在步辇华盖上飒飒轻响。不一会儿刚掸了的华盖,又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也在这会的功夫,七乘步辇出于对太皇太后的敬重,纷纷在慈宁宫的正宫门外停下了。 下了步辇,佟贵妃本打算遣了宫人通报,慈宁宫的大总管秦福禄却早候在此了。 秦福禄见一来七位都是从步辇下来,不管她们七人得不得宠却都是主子,连忙带了他的几个干儿子和徒弟,将眼下的七人一起往慈宁殿相迎。目光遇见走在最后面的德珍,一脸的笑褶子不觉深了一分,毕竟二人曾因太皇太后的关系走得极近。 德珍亦抱以一笑,算作了回礼,即随众而行。 太皇太后一身绛色的家常袍子,花白的小两把头上仅戴着一对点翠葡萄双喜头花,身子半靠在南窗炕上的一只金蟒靠褥上。太皇太后因常年礼佛,她在的西暖阁里也常年檀香袅袅,一室的静谧。许是暖阁里太过安静,闭目假寐的太皇太后虽是听力大不如前,也听得一阵环佩叮当声伴着细密密的脚步声而来,便睁开了眼睛笑道:“来了?” 听得太皇太后的声音,佟贵妃忙率领六嫔下跪请安,口中齐声恭敬道:“太皇太后万福。” 太皇太后蔼然的笑道:“都免礼吧。”扬颌对秦福禄说,“看座” 木炕左右下首早置了清一色的紫檀藤心矮圈椅,上面搭着灰鼠毛的椅搭子,两圈椅之间又置一张香几,摆着一应的香茶果品。看来太皇太后是早让准备齐了,哪需要看座,不过是让她们七人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 德珍资历最低,自是坐在末端,接过小许子递来的珐琅掐丝手炉捂着,抬眸看着坐在斜对座首位的佟贵妃,心中疑惑顿生:太皇太后对佟贵妃素来看重,以前听慈宁宫的老宫人们说,佟贵妃每次来都被太皇太后拉到炕上坐,为何这次却例外了?还有这些事先已置全的桌椅香果等物,也不大像太皇太后的做派。 正纳闷之际,只见一个小宫女前来禀道:“回太皇太后,温格格来了。” 温格格? 众人心中齐齐一咦,皆转头向来人处看去。 ――― ps:两败俱伤的内容没写完,但三千字了,还12点了。只能挪在下一章写了,但是就和下章标题不合了。叹息…………话说这章叫两败俱伤,不知大家可猜到太皇太后一句啥子话,让成了两败俱伤。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之骄女 第一百二十四章天之骄女 只见一个嬷嬷并两个小宫女,拥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来了。 这位少女肌肤微丰而身材高挑,穿着一袭宝蓝织锦百花飞蝶缎袍,衣襟袖口处都出了一截儿的貂毛,显得雍容华贵却又掩不住一身青春的气息。在满头珠翠的华光掩映下,虽只是一张中上之姿的容颜,但见微扬的圆润下颌,散发着自信的面庞,流露出的骄傲明眸,使少女在七位如花美眷的宫妃中也依然耀目,甚至更加的光彩照人。 无疑的,这是一个天之娇女。 人刚走进来,已吟吟含笑:“太皇太后,温兰来给您请安了”银铃的笑声中,走到太皇太后跟前下跪磕头道,“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满脸慈爱的笑骂道:“平时没见你给哀家正正经经的行个礼,今儿见了人多倒装模作样起来了”念叨完朝温兰招了招手,又说,“来,给佟妃她们几个见见礼。”说是见礼,但温兰平时都未给太皇太后见礼,她们在坐七人又如何受温兰的礼?而这突然出现的“温格格”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让太皇太后这样格外对待。 德珍几人警惕与疑惑齐生,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温兰好似不知自己的特殊,起身后眼睛一一扫过众人,而后停在佟贵妃身上一笑,脆声声的唤道:“佟姐姐,你可还记得温兰?”说罢娉婷的立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佟贵妃,却没有行礼的意思。 佟贵妃也仿佛没注意到一般,面上只作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的惊喜道:“你是温兰妹妹” 温兰甜甜一笑,道:“佟姐姐可算是记起温兰了。”说着就要上前行礼。 佟贵妃忙起身一把扶住温兰,拉着温兰的手细细打量了回,转头看向太皇太后笑道:“盛京不愧是老祖宗的地方,多养人呀温兰妹妹到盛京这才住了几年,臣妾都快认不出了,难怪太皇太后您宝贝着没让臣妾们知道,这还是先还到你身边来妥当。”边说边送了温兰到太皇太后身边,又忽然想起了一般对众介绍道,“众位妹妹可能不认识,这是孝昭仁皇后的嫡亲妹妹。”说毕又为温兰逐一介绍了德珍等六人。 温兰等佟贵妃一说完,立马向太皇太后撒娇道:“六位娘娘都天资容色,温兰一时认不全怎办?” 太皇太后疼爱的拍了拍温兰的手,宽容道:“来日方在,不急着今日一个个认全。” 话一出口,场中气氛顿时陷入了刹那的微妙中。敬嫔侧身将手炉递给身后的宫人,顺势倾身向德珍扬唇一笑,耳语不过如此音量:“又要多一位姐妹了。”德珍不置可否道:“明年五月不远了。” 敬嫔一怔,旋即了然而悟,怅然一叹:“也是。” 上座位上,太皇太后拉了温兰在炕几的对面坐下——这是佟贵妃一贯陪坐的位置——佟贵妃也已回到了方才的圈椅坐下。德珍见了往前略略一倾,低声提醒道:“敬嫔姐姐。” 敬嫔闻声扬眉,顺着德珍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的含笑端坐。 佟贵妃丝毫不予位次一事而置气,只噙着一缕和煦的笑容向温兰问道:“温兰妹妹什么时候从盛京回来的?说来真是本宫疏忽了,不仅不知妹妹回京的日子,连妹妹何时进宫的也不知道。” 温兰大方的笑道:“去年受皇上的恩典,准允阿玛建了家庙。我就想着赶着今年冬至回来,去家庙给姐姐磕一个头。”说着笑容骤然而逝,不由的黯然低头道,“早知道姐姐会……温兰一定早些日子回京,也不至于连姐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太皇太后打断道:“有些事非人力可及,你一个小丫头难不成还能当先知?”语气里并没有责怪,只有疼惜,“以后别胡思乱想了。” 温兰静了静,抬头展颜一笑道:“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佟贵妃道:“温兰也是三日前才回的京,哀家倒怪想这丫头的,当晚就让苏茉尔亲自去遏必隆府上接了进宫。”顿了顿,声音淡漠了些许,“也不是不给你们说,偏生那时宫里正为一些不光彩的事闹得不安生,哀家也不愿温兰一来就看见这些。” 佟贵妃面上愧然,谦逊道:“这些日子让太皇太后您费心了,都是臣妾……” 太皇太后摇头截了话道:“此事既然已水落石出,又是这样的上不得台面,多说无益。”一语话了,太皇太后的神情倏然一冷,目光锋利如剑,“不过以后再有这类争风吃醋的事,哀家决不轻饶尔等可记住了?”眼锋所过之处,莫不惊惶低头。 德珍心中亦是一悸,下意识的惶然低头,复又忙随众起身道:“谨遵太皇太后教诲”跪下的一瞬,余光瞥见温兰仿佛无事人一般的坐着,面上依旧维持着端仪合度的浅浅笑容。 太皇太后淡淡的示意众人起来,另嘱咐道:“没几日就是腊月了,繁琐的事情不少,你这几日就适时的安排了,总不能等下月忙不过来时,又让荣嫔和惠嫔从旁相携,她俩宫里的杂事也是不少。”此言不下于“明褒暗贬”,看似处处为荣、惠二嫔设想,却是要收了她二人暂代的掌宫之权。 惠嫔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复又重重低下头去。 荣嫔神色不变,只恭敬的聆听太皇太后吩咐。 佟贵妃却笑得温婉,恭谦应道:“是,谢太皇太后提点。”又看向对坐首次二位的荣嫔与惠嫔点头一笑,“这大半月里,让二位妹妹受累了。” 荣嫔笑容谦和道:“娘娘客气了。” 事已至此,再有不甘也无用,惠嫔自暂敛心绪,附和荣嫔而言。 转眼间,只见一派众妃和睦友好之景。 太皇太后似十分满意这一点,止不住的含笑点头,阁中气氛也随之热络了起来。 如此言笑一番,天色渐晚,众人起身告辞。太皇太后忽然想起一事,唤住佟贵妃吩咐道:“对了,皇帝前两日与哀家商量了,明年五月的选秀让取消了,估计过几日皇帝就会下旨,你也让内务府将以备选秀的事停了。” 此言一出,七人皆喜难自掩,连佟贵妃与荣嫔也不免露出一丝喜色。 德珍惊喜之余,却不免更为疑惑:温格格此时回京,又受太皇太后格外看重,分明就是冲着明年五月选秀来的。现在太皇太后却说取消选秀,难道……一个念头惊掠心中,她连忙低低垂首,以恐面上异色露出。 只在这时,佟贵妃一一应了,太皇太后又续道:“今年天灾不断,宫中少有喜事,下月初八正好是进入年节,也合该热闹一番,就在太和殿设个家宴吧。”转头含笑看向温兰,“温兰少时离京,这次家宴正好也让她见见宗室皇亲,不然等礼部的旨意下了,就得拘在府里学规矩,等闲不得随意出府。” “太皇太后。”温兰俏脸含春,娇羞的低了头,声音低如蚊妠。 太皇太后回首,面露倦色的对众人道:“好了,你们跪安吧。” 德珍敛下唇角划起的一抹笑意,行礼如仪的随微微闪神的众人施施退下。 ———— ps:2400字,俺正想写满。但是有急事急着走,先这样了。话说下章有个大事情。当然不关温兰。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故技重施 第一百二十五章故技重施 徐徐走出慈宁殿时,德珍有意的落后了众人小半步,暗自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 温兰,硕果仅存的辅政大臣遏必隆嫡女,孝昭仁皇后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一个除了皇室宗女以外最尊贵的身份。而太皇太后适才曾言,不久礼部将会下旨遏必隆府,自后温兰便要跟嬷嬷学规矩,这一条令众所周知是专为嫁入皇室宗亲的女子所设。如此,温兰毫无疑问的要嫁入皇室,但她有这样尊贵的家世出身,除了为郡王以上的嫡福晋就只能入宫为妃。然而,宗室中足以匹配的都已有嫡福晋,尚未大婚的又身份低微,那么温兰只有进宫为妃。 太皇太后杀伐果决,曾仅以一己之力枉顾四大辅臣的决议,让赫舍里氏取代了钮祜禄家入宫为后,从而分化了四大辅臣并将索尼拉拢了过来,最终为玄烨赢得了夺回皇权的胜利。如今四大辅臣已然成了历史,太皇太后也早不管事事多年,现在却突然费心温兰的婚事,这与当年削弱四大辅臣势力的做法可谓如出一辙。 看来这次佟家为了佟贵妃一事的表现,果真已引起了太皇太后和玄烨的忌讳 此番一想,也难怪取消明年五月的选秀,只单迎温兰入宫。 后宫是朝堂的缩影,二者之间息息相关。一如佟贵妃一人独大后宫的情形,让本已在朝堂中崭露头角的佟家,渐渐有了威胁皇权之力。温兰以不逊于佟贵妃的家世,再以单迎入宫的这格外尊荣,便有了与佟贵妃分庭抗礼之势,这样一年后的继后人选,也就不再只有佟贵妃一人。那么,原先因佟贵妃将为后而偏向佟家的势力,毫无疑问的也将开始动摇或是直接偏转,原此钮祜禄家就会成为制约佟家的势力。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不过不管这两派将如何相斗,仅温兰入宫一则就会带给她不少好处。 相信今日出慈宁宫不久,温兰即将入宫的消息一定会广为流传,而她的怀孕比起皇后之选的温兰入宫,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再则一旦温兰入宫,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势必将成为两方拉拢的对象,这般她岂不是更安全也更能谋得其利?甚至因此,见禛儿也会容易的多。 想到好些日子未见的禛儿,德珍心下一片柔软,手也轻抚上了小腹。 相较于德珍的静静随行,佟贵妃等六人也沉默着,一路无话直至二重正门。 一出此门,有些顾忌也就少了,惠嫔首先忍不住道:“这算什么?无缘无故冒出了也就罢了。可我们姐妹几人怎么说也是一宫主位,就是朝中的一品大员见了也要行君臣之礼她就算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子,自个儿也不过是一介贵女,凭什么对我们摆架子来着?”说着看了一眼佟贵妃,满口为佟贵妃叫屈的语气说,“竟然连贵妃娘娘都敢不放在眼里”这句音量虽小了下来,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见。 话落,一时无人接话。 端嫔悄然看了看众人,只当众人有志道同,也小声咕哝着附和道:“而且就算她真进了宫,不说她以后有什么大造化,起先的分位也就那样。”在宫中家世固然重要,资历却也不可或缺。此话言外之意,不过是温兰刚入宫时分位会低于她们,而一旦入宫不论你出身有多高贵都需给高分位的人行礼,如是温兰自也要给她们见礼了。 德珍听了心下不觉一哂温兰既然是为平衡后宫而入宫,这样的分位又岂会低呢? 而且单看康熙十四年入宫的僖嫔,既不受宠又无资历及子嗣,就能以孝诚仁皇后族妹的身份晋为主位,何况现在还是身份远远胜于僖嫔的温兰? 心念间,德珍的目光不经意瞥向一旁沉默寡言的女子——僖嫔。 二十一二的年纪,秀雅姣好的容貌,纤纤盈握的腰肢,又有家族做依靠,为何失宠于玄烨? 纤敏的察觉了身上的目光,僖嫔抬头看去。 德珍从容而友好的点头一笑,不以窥量的目光被发现为赧。 僖嫔疑惑的看了德珍片刻,也露出了一丝友好笑容,便又低低的垂下了螓首。 这时,佟贵妃驻足看向惠嫔,淡然一笑:“温兰妹妹十岁那年就陪钮祜禄夫人去了盛京养病,也就过年过节时回来几次,想来性子更像关外的女子比较豪爽,才让惠嫔妹妹有所误会。” “哼哼。”惠嫔鼻子里重重冷笑几声,仰首不再理会。 佟贵妃对此也不生气,转头看向端嫔时,语气却陡然严厉:“端嫔温兰妹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闺誉对她何其重要,竟如此口无遮拦?” 端嫔心知自己与宜嫔走得近,又经过宜嫔出意外一事后,必定被佟贵妃不喜。此刻一听佟贵妃厉声喝斥,吓得面色一白,赶紧跪了下去:“臣妾知错,请娘娘恕罪”声音颤抖而卑微,全无一宫主位之势。 德珍冷眼旁观这一幕,忆起曾受辱于端嫔过,不由皱着眉撇开视线。 佟贵妃亦皱了皱眉,示意一旁的小允子扶起端嫔,道:“你入宫也已多年,又掌一宫事宜,却……”一语未了已是摇头叹息不语,直至余光掠过二重正门后的鬼祟身影,方继续道,“你素与宜嫔交好,又处处以宜嫔为重,但宜嫔虽好强却做事自有分寸,望你在以宜嫔相处时也能学其行事。不然下次再如此妄言妄行,本宫定不轻饶” 端嫔不知是骇然得紧,还是雪地路滑,刚及堪堪站起,脚下一滑便一个踉跄。 惠嫔历来最是肆无忌惮,当下嗤笑出声。 端嫔对于惠嫔敢怒不敢言,只面红耳赤的福身应道:“是,谢娘娘教导。” 佟贵人轻叹一声,和颜悦色的对众人道:“本宫今日该邀众妹妹一聚,但不免有些匆忙,改日定设宴承乾宫让我姐妹好生一聚。现在时辰已不早了,再过会儿天一擦黑,风雪又该大了,本宫就不再耽误妹妹们了,先行一步。” 既然佟贵妃都这样说了,且众人心中也怀揣着事,也就彼此互相道了告辞,又齐恭送了佟贵妃离开,方才各自乘了步辇而去。 敬嫔与德珍顺路,便邀了德珍同路。 德珍扶着秋林的手,立在敬嫔的步辇旁,笑道:“要拂了敬嫔姐姐的好意,我想着这里离春芳斋近,打算顺道去看望一下通贵人。” 敬嫔与通贵人也有些交情,听了轻轻一叹:“如今也只有你还去看她了。” 自通贵人搬去春芳斋,只有她一个人去探望,这在宫中早不是秘密。德珍的手拢了拢青缎披风,淡淡笑道:“当初我‘患病’期间,只有通贵人与我往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这样了。” 敬嫔没料到德珍会这样说,有些意外:“妹妹倒是难得的念旧情。”说完也不再多言,若有所思的转身上了步辇,扬长而去。 德珍望着风雪中渐行渐远的步辇,回味着敬嫔方才所说的话:“难得的念旧情?”想到遭受无妄之灾甚至会祸连家人的玉玲,她嘲讽的扬起唇角,“若真是念旧情,我也不会在此随波逐流了。” 秋林没听见德珍呢喃自语的话,只闻的德珍淡漠的吩咐道:“我们走吧。” 小许子撩辇帘而立,闻言连忙撂下帘子,微讶的询问道:“主子您要步行去?” 德珍深吸了一口寒冬冷气,呼着氤氲白雾幽然道:“恩。这些日子来都闷在暖阁里,这样走着吹吹凉风也好。” 小许子噤喏,默然窥了一眼微异于平常的德珍,上前替了为德珍撑伞的宫人而行。 天色越发的晦暗起来,飘落的雪珠子已成了小小的雪片子,如飞絮一样密密实实的在空中曼舞,又悄无声息的落了地。铺了厚厚一层积雪的地面,慢慢有了或深或浅的脚印,伴着每一道橐橐的靴声及那嘎吱的踏雪声。 德珍静静的走着,听着不绝于耳的轻响——这是身后七八名宫人发出的轻微声响,轻得就如他们在宫中卑微的身份一样,但即使这样也能有微末的响动,总强于落地的雪那样无声无息——玉玲,你若知道会如雪片一样悄然而逝,还会不顾一切的摆脱宫人身份么? 风声呼啸而过,耳畔无人回答。 德珍收敛心情,原于不知不觉间春芳斋已近在眼前,她如往常般入内与通贵人闲话家常。 日子,德珍的日子,仿佛如是月中上旬一般平静而简单。 宫中,也就这样风平浪静了下去,只是温兰不久将入宫的事,已是心照不宣于众人而言。 而在温兰即将入宫、宜嫔不日分娩、新年日渐临近之下,玉玲的事在宫中再激不起一丝涟漪。除了于佟贵妃为玉玲向皇上求情赦免其家人时,众人才恍然记起了还有一个玉玲,但更多的却是对佟贵妃的溢美之词。至于玉玲,也仅仅得了一个幽居冷宫延至腊月初八前赐死,以免过了初八因煞气影响新年。 ———— ps:预告错误,有事发生是在下章,这章咕~~(╯﹏╰)b,比预计多写了。取章节名无能,这章真过度,章节名就当太皇太后啥米。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火无情(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大火无情(上) 玉玲处决的日期慎行司尚未拟定,太皇太后授意的家宴已提前而至。 原先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家宴定于初八,奈何玄烨在十一月末的时候突然抱恙,连每日的御门听政也不得不暂时取消。太皇太后为此忧心匆匆,宣了左右院判商量此事,得出玄烨抱恙乃经年忧劳所至,唯暂放政事静养龙体一项可行。国事虽然重要,玄烨龙体康泰却更为紧要,太皇太后当下决定让玄烨幸南苑静养,并在銮驾离宫之前行宴以舒心怀。于是,十二月初八的家宴被提前五日。 宫中众人还不知太皇太后决议,只当家宴提前举行,是为了用宴会之乐让玄烨心悦,以图玄烨早日康复。当然,在众所期盼玄烨病愈的同时,也极为乐见宴会被提前举行,毕竟宴会后温兰就将出宫了。 是日下午向晚,德珍要前往太和殿赴宴。 她今日着石青色云蟒妆花缎女袍,大挽袖琵琶襟,上出大一寸白狐狸腋的锋毛。头梳一字平髻,上缀金镶珠宝蝙蝠含珠钿口,口下七串五粒珍珠垂在光洁的额间,衬得她眉眼如珍珠光华般润泽,更显婉约之色。髻边左右各一只彩蝶一起飞流苏1,于两边垂下与肩相触的珠穗,随着一晃一动间摇曳生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德珍看着水银镜中的自己,唇间划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很好,华贵而不失柔美,明媚中又带婉约,安分守己的宠妃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小许子见了不解其味:“皇上自从龙体有恙,就没踏足过后宫了。今晚好不容易能见到皇上,奴才估计宫里的主子、小主们没一个不是挖空心思了打扮一番。主子您这样虽也是极好的,身份什么的也都符合的上,可是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德珍从妆台前缓缓起身,撇了小许子一眼道:“皇上还在病中,妆扮的隆重些,只怕还没入得皇上的眼,已被太皇太后记在心里了。”至于皇太后及其他人,相较之下自然是不以为意。 小许子本就机灵,当下恍然大悟,满口的谄媚道:“主子不仅天姿国色,而且还冰雪聪明。任其他人再怎么争宠,皇上对主子的宠爱也不会变。” “口蜜腹剑”德珍笑骂一声,眼锋掠过镜中反射的冷光,微微眯眼说道:“而且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作何去抢了那风头?”纤纤柔荑扶上小许子的手,目光斜挑的对镜嫣然一笑,“咱们安生看戏就好。” 看着镜中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知本是国色天香的宜嫔,今夜又该如何的艳压群芳? 宜嫔,你自佟贵妃嫌疑洗清后就再未出过宫门一步,可以你骄肆的性子又怎会甘愿做个缩头乌龟,今夜无疑是向世人证明你没有输的最好机会,也是一探即将成为你一大劲敌之人的好时机,你可千万别缺席,也别让她失望了…… 一念转过种种,德珍最后审视了一眼自己的妆容,便由小许子扶着慢慢走出永和殿,乘着步辇向太和殿而去。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太和殿虽位于内廷之外,却是紫禁城中等级最高的殿宇,面阔十一间并进深五间,玄烨的登基大典就在这里举行,其重要性由此可见一般。 今日之宴设在此处,固然有弥补三大节日2之一的冬至节停止筵席之意,但是德珍相信宫中众嫔妃们只牢牢记住了一点――太皇太后曾说,要借此宴让皇室宗亲认识温兰――如此,于后宫众人看见了太皇太后对温兰格外的重视,于朝堂众人看见了玄烨对钮祜禄家倾向的圣意。 是以,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同时,这个夜晚,也没有让德珍失望,宜嫔艳光四射的出现了。 这一次,宜嫔一如既往的奢华艳丽,就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雍容华贵的让人无法逼视。而她自己也深以为然,一静一动,一颦一笑……莫不在诉述说着她就是百花之首牡丹 只见她穿着一身最接近大红的宫装。妆花缎的面料,以圆金线及银红、桃红、粉红、水粉、浅绿、墨绿、银灰、月白、沉香、土黄、雪青、浅藕荷、蓝色等十八种彩丝,用通梭技法与“挖梭妆花”技法绣出一朵朵极尽妍丽的各式牡丹;并于每一朵牡丹花蕾上缀上七彩宝珠,与身上各色金线彩丝互相照耀,熠熠生辉。她头上也梳了一个牡丹髻,以假髻层层累叠七寸多高,晃眼一看竟真如牡丹立在头顶般,姿态傲然。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震慑于宜嫔绝艳的姿容,若不是看见她大如斗的肚子,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待产中的孕妇。 就在众人对宜嫔既惊艳又惊讶之极,佟贵妃十分意外道:“宜嫔妹妹?” 宜嫔眼波流转,一一掠过周围投以惊艳的众人,似嘲讽似不屑的微勾滟滟红唇,然后前呼后拥的徐徐行至上席,方向端坐左首的佟贵妃直视道:“贵妃娘娘恕罪,臣妾身怀皇嗣,不便给您见礼。” 佟贵妃也不在意宜嫔的态度,反是和颜悦色道:“妹妹身子重,早该免了这些俗礼。”面露殷殷关切之色,“妹妹一路行来,也该累了吧,快是坐下歇着,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说完,又忙嘱咐宫人去拿一个鹅绒靠褥以让宜嫔坐得舒服。 宜嫔却并不领情,一言不发的转身向空空如也的右面首位行去。 德珍也坐在右面,是这边第四个位次,前面两个位次分别是荣嫔和敬嫔。看着款款走来的宜嫔,敬嫔轻轻咦了一声,侧身对德珍小声道:“宜嫔对佟贵妃的态度,倒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岂止是有些不同? 以前宜嫔面对佟贵妃时,礼数周到得挑不出一丝错。如今…… 德珍凝眸看向已行至桌案前的宜嫔,微微一笑:如今,只怕宜嫔已决定与佟贵妃势不两立了。 心念一瞬转完,德珍凝着唇角方起的微笑,不易察觉的向佟贵妃看去。 只在这时,佟贵妃蓦然唤道:“宜嫔妹妹,等一下” ―――― 1:有些像金步摇,一样的插入发髻中,露出一个图案,这里露出一个彩蝶一起飞,只是步摇下垂的流苏很短,这种下垂的流苏很长,于肩膀平行。 2:清|宫三大节日,皇帝的寿辰万寿节、元旦节、冬至节。这三个节日在当时犹为重要,皆在太和殿举行宴会庆祝。 ―――― ps:今晚好晚上传,十分的不好意思滴。话说后宫呀衣服也可以用来陷害。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火无情(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大火无情(中) 宜嫔悠悠然的止步回首,微扬下颌,丹凤眼轻瞟向佟贵妃道:“不知贵妃娘娘还有何指教?” 佟贵妃歉然道:“宜嫔妹妹,本宫不知你今日要来,所以……” 宜嫔不是愚人,甫听就回过味来,当下骤然转身,目光直逼佟贵妃道:“贵妃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冷然,语气咄咄逼人。 佟贵妃略皱了皱眉,却仍不见生气,只耐着性子解释道:“也是本宫疏忽,才让妹妹受委屈。不过右首的位子已经安排给了温格格,她毕竟是客,又是太皇太后亲自邀请的,还望妹妹理解。”说着示意张志高另外添置席位,复又对宜嫔温言道,“本宫已命人去备席了,妹妹先到本宫这边坐等片刻吧。” 宜嫔瞥过佟贵妃左侧后的扶手椅,瞳孔猛地一缩,飒然转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佟贵妃。 “妹妹?”半晌不见宜嫔回应,佟贵妃波澜不惊的目中,微漾起了一丝诧异。 宜嫔依然立在上殿正中,不言亦不动。 如是,一场公然的挑衅无声无息的开始了,一殿众人都有意无意的留心了过来。 坐在佟贵妃下首的惠嫔,第一个嗤笑出声,眉眼间满是讥讽:“我说宜嫔妹妹这好大的架子贵妃娘娘纡尊降贵与你好言相劝,你却全然不理,看来真是要等皇上来为你做主了。”说着话锋一转,声量也一高道,“也是,皇上以前最宠妹妹了,想来皇上看到妹妹如今身怀皇嗣的份上,指不定就将右首席位给了妹妹。”惠嫔说的这些话,好似透着十分的羡慕。但她所言之中,却在“以前”与“如今”四字上刻意咬重了字音,再仔细一听不难听出话中的嘲讽之意,让众人瞬间想起宫中眼下的局面。 宜嫔固然美艳依旧,曾经更是宠冠六宫。然而至宜嫔意外受伤一事闹至朝堂以后,玄烨再未踏足翊坤宫一步,只命宫人偶尔送些赏赐物;后再及佟贵妃得以洗脱嫌疑了,玄烨对宜嫔的态度更为冷淡,连一些赏赐物再也未送去过。(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而这于众人眼里,无疑是宜嫔败于佟贵妃并将失宠的昭示。 众人心思百转间,投向宜嫔的目光渐渐变化,嘀咕的议论声也纷纷响起。 德珍抬眸看了一眼殿中孤立无援的宜嫔,又再次看向佟贵妃,目光隐含浓浓忌惮。 宜嫔与佟贵妃的这次较量中,看似是佟贵妃受了挫败,实则却是宜嫔彻底输了。宜嫔尚和硕格格的嫡亲大哥被罢免了官职,如今正赋闲在家,其娘家郭络罗府更是受到了极严重的打压,至于她自己也失去了圣心。不过宜嫔有最大的保障,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有这个孩子便不愁失势。也正因此,宜嫔今夜才敢声势浩荡的前来,借此震慑以为她已输的宫中众人,也借此告诉前来的众臣郭络罗家还在但可惜还没发威就已被佟贵妃将了一军。 念及此处,德珍心中忽然有一种预感,宜嫔今晚会输得一败涂地。 尚未收回瞥向佟贵妃的目光,惠嫔不予宜嫔争锋之机,前言一落立马转头对下首道:“端嫔妹妹,你说是么?” 端嫔冷不防惠嫔这样一问,愣了一愣,眼睛在宜、惠二人间辗转,嗫喏未言。 惠嫔脸色顿时一沉,语气明显不悦:“端嫔妹妹,怎么不说话?” 端嫔一惊,脱口就道:“惠嫔姐姐说的是,宜嫔妹妹她……”说时下意识的向宜嫔看去,瞬时对上宜嫔如剑的目光,话刹那随着平时对宜嫔的畏惧止住。 惠嫔对宜嫔积怨已久,岂会放过今日的机会,她一见端嫔胆怯的住口,心里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手一下攀住了端嫔手臂暗暗用力,手背上立时显出清晰的脉络,面上却是妩媚含笑:“怎么不说了?本宫可还等着呢” 本是隆冬腊月,衣裳自当厚实,奈何有心争宠,只着一袭紧身夹衣,挡不住尖尖的甲套陷入臂间。端嫔面露吃痛之色,即又强颜欢笑道:“……以前……确实最受皇上的宠爱。” 惠嫔满意的笑了笑,松开掐端嫔臂上的手,自得意满的看向宜嫔。 宜嫔自选秀入宫以来,何时受过这样的奚落,当下脸色一变怒道:“惠嫔——” 只及“惠嫔”二字道出,坐于两人共一席位的郭贵人,连忙急惶的叫道:“姐姐——”情急之下说时已霍然起身,却见一殿众人循声看来,霎时间愣怔当场,声音也戛然而止。 于此之时,荣嫔亦出声道:“宜嫔妹妹你出于对太皇太后的敬重,谦让了席位给受邀于太皇太后的温格格,实是贤德。但你毕竟身怀六甲,又站了这么久,还是先坐着歇息好,千万别误伤腹中的皇嗣,那可是得不偿失了。”话音一贯的温温和和,却在最后两句若有若无的着重话音,然尚不及众人仔细一听,她已微笑着看向殿下,“真是巧,张总管已经领人把席桌搬过来了。”一面说一面让了当年随她入宫的桂嬷嬷亲自去搀扶宜嫔,可谓给足了宜嫔台阶下。 宜嫔自不会不识好歹,顺势抚在了桂嬷嬷的手上了,转头眼色复杂的看了看荣嫔,终缓了面色微微点头道:“多谢提醒。” 荣嫔坦然欣受宜嫔的目光,只笑不语。 德珍却眼藏一丝疑惑,往前探身,从荣嫔的身上飞掠过。 荣嫔一口一声太皇太后,是提醒右首席位是太皇太后赐予温兰,不可与之相争。可是示警宜嫔若不早些坐下,会误伤了宜嫔腹中胎儿却是出于何处? 一念思量不出,德珍眼底又平添一丝疑惑落在宜嫔身上,自上由下的细细打量起,目中仍是盛气凌人的宜嫔,不由阑然的欲将目光收回,却不经意瞥见宜嫔脚下的桃色缎绣百福元宝底鞋,竟以极细微的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挪动,这比起她家中供养的江南织绣姑姑的三寸金莲步子还小上许多。而即使宜嫔不日临盆,脚步也不该这样的小?犹记一个多月前的禛儿周岁宴那日,宜嫔行走雪地中的步子虽不大,却也是当下的一倍有余,难道堂堂太和殿的地面还不如冻滑的雪路好走? 疑心起伏间,德珍脑中闪过一念,手不知觉的抚上小腹:难道宜嫔她…… 不等德珍深想下去,惠嫔重重的哼了一声:“荣嫔姐姐,还真是好人呢。” 荣嫔听过且过,就不在意的笑了笑。 端坐不语的佟贵妃,目光徐徐的从荣嫔的脸上轻轻划过,对复命而回的张志高吩咐道:“把席摆在本宫和惠嫔妹妹之间吧。” 张志高得令,赶紧命宫人悄然摆席。 惠嫔目光倏然一跳,咬牙瞪向缓步走来的宜嫔。 佟贵妃仿若未见,只看着笑道:“妹妹如今身子最是娇贵不过了,本宫不看着还真放心不下”眼睛针似得猛然落在宜嫔胀鼓鼓的肚上,笑得越发温和而亲切,“不过现在到了本宫眼皮底下,总算能安心了。” 宜嫔已走至圈椅前,听得佟贵妃一番拳拳关切之言,心中恐惧陡然而生,下意识的双手扶着肚子往后退,还未退得半步,腘窝一下撞上椅子,随之两腿登时一软,整个人直愣愣的往后倒坐下。 桂嬷嬷不愧是荣嫔身边的老人,连忙眼疾手快的架住宜嫔,动作轻细的扶着宜嫔坐下。 宜嫔双手死死的抓住圈椅左右,强压着心中的惊悸,不让面上露出怯色。 佟贵妃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微笑道:“妹妹可要仔细脚下了。” 宜嫔不甘示弱的抬头笑道:“多谢贵妃娘娘提醒,不过本宫心中有数”言外之意,自是让佟贵妃不要多管闲事。 佟贵妃却似听不出话中深意一般,欣慰的一笑:“如此甚好。” 此言话音犹在,大殿外公鸭嗓子的声音高一声低一声的远远传来:“太皇太后驾到——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皇太后? 德珍心中一凛,起身候驾的一瞬,深思的目光向佟贵妃望去,随即同满殿众人一样原地跪下齐呼:“恭迎太皇太后……恭迎皇太后……恭迎皇上……”隆隆而响呼声中,回荡大殿的尾音里,玄烨和温兰一左一右搀扶太皇太后缓缓行来,皇太后也在一众慈仁宫宫人的搀扶下相随行来。 德珍头低低的垂着,落于地面的目光,清楚掠过从面前走过的一众袍摆及宫靴,也清晰的分辨出走过眼前的人是哪一位,更一目了然的知道皇太后再一次沦为了陪衬,跟在众星捧月的太皇太后身后。 片刻,象征尊荣的三双龙靴凤鞋走出了视线,同时,一个旬日前的回忆忽然跃入德珍脑海。 那一天,是第一次见温兰的那天。她从春芳斋小坐而回,当时的天刚擦黑不久,待行至慈仁宫不远的地方,本该已回了承乾宫的佟贵妃步辇,悄然的从慈仁宫里出来。其中的时间短暂,佟贵妃的步辇无法回了承乾宫再去慈仁宫,如此佟贵妃自然没有回承乾宫,而是直接去的慈仁宫——见了温兰,便径直去寻皇太后,可否认为佟贵妃是寻求皇太后的相助以阻止温兰入宫? 而今晚,皇太后可会对温兰做出什么? 此念自那日起一直盘亘在心,德珍浅浅一笑,今晚应该就能揭开谜底了吧。 “平身。”笑容始起的一瞬,七八日未听见的声音包含威严的在头顶响起,这是玄烨的声音。 德珍随众谢恩,任秋林搀扶着站起,身子堪堪站稳之际,只听小许子在耳畔低声叫道:“主子,凤穿牡丹”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火无情(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火无情(下) 凤穿牡丹,因凤为鸟中之王,牡丹为花中之王,自古即为寓意祥瑞富贵之纹样。以此,富贵人家十分喜用此纹样于衣饰家什等处,就连她也有好几身绣“凤穿牡丹”的衣裳,可见这种纹样实为普遍寻常,但小许子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德珍闻之暗忖,顺着小许子所言抬眸看去。 只见金銮宝殿之上,玄烨一身五爪金龙龙袍高坐正中龙椅,头上戴一顶红缨金云龙嵌东珠冬朝冠,遥遥看去只觉面容模糊却又威严庄重。两侧凤座上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各自坐下,而盛装前来的温兰并不急于落座,正巧笑倩兮的伴在太皇太后身边,好不风光,也好不夺人眼球。 不过温兰最引人侧目之处,不是因她的花容月貌,亦不是因受太皇太后看重,而是她那身大红宫装。大红,多么绚丽夺目的色彩,但是在如今的后宫中,却无人能拥有这抹红,即使是独摄六宫的佟贵妃也不能,只因她还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皇后可温兰却穿了,穿的是一袭大红凤穿牡丹妆花纹女袍,以细密的金线穿珍珠在大红锦缎上绣出一片盛开的牡丹,及一只踩在牡丹花上正欲展翅翱翔九天的金凤。 看到此处,德珍瞳孔不由一缩,目中划过一丝诧然。 凤穿牡丹,顾名思义乃是凤于牡丹花丛中穿梭嬉戏,却绝不会是一只金凤踩于牡丹之上腾飞。 敬嫔耳尖,听见小许子的低呼声,睨眼瞥了小许子一眼,携了德珍边回位边道:“本宫瞧着却不像凤穿牡丹,倒有些相似凤压牡丹了。”一语话了行至她们桌案后,敬嫔停下步子,侧目对德珍意味深长的道:“今晚意料之外的事不少,妹妹还是与姐姐安于席间的好。” 德珍闻言讶然,意外于敬嫔洞察如此敏锐,也意外于敬嫔的主动示好。 敬嫔见德珍面有诧异,了然的笑了笑,道:“妹妹不觉得温格格今晚的发髻很特别?”说时松开了德珍的手回位坐下。 特别? 德珍微微一愣,随即了悟的笑了。温兰发髻梳得确实特别,与宜嫔一样用假髻累叠高髻,成一只“凤来朝”的髻试,再于发髻正中戴一只金凤钿口,这般不是正将自己比作金凤?而凤压牡丹,宜嫔不就是那牡丹?原来敬嫔是如此看的,认为温兰早知宜嫔今晚回到,故意如此妆容以压宜嫔,并提醒她不要被牵连其中。此想虽与她不甚相谋,不过敬嫔主动示好的这个人情,她却是要承了。于是恍然大悟的看向敬嫔,点头笑道:“多谢姐姐提醒。” 说罢,德珍回位而坐,顺势横了小许子一眼,低声斥道:“这里不是永和宫,言行谨慎” “奴才知错。”小许子因方才宜嫔来时给他印象极深,待看见温兰身上的穿戴才会震惊不已,此时已知先前莽撞,连忙俯首帖耳告罪。 德珍不欲追究,转头扶着扶手,在椅上稳稳坐定。 然而德珍可以约束小许子,却约束不了其他人,只见越来越多的异样目光,随着嘀咕的议论声,齐齐游移在宜嫔与温兰之间。 温兰犹自不觉,仍笑颜如花的伴着太皇太后。 宜嫔面上怒红,垂眸死死盯着大殿上的温兰。 只在这时,玄烨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宜嫔,微皱眉头道:“宜嫔,你怎么来了?” ―――― ps:学生放假了,俺两个妹妹从学校回来了,其中一个妹妹还带着男朋友回来了,说只留两天也要回家了。所以今天不好不去一起吃饭。俺就先传这一点上来,实在太少了,晚上吃饭回家在继续把后面的写出来,十分抱歉。 亏俺还自己给自己投了更新票。~~~~(》_《)~~~~。 ――――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火无情(四) 第一百二十九章大火无情(四) 玄烨言语平淡,并无不妥之处,但此淡漠之态,却是宜嫔从未遇到过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如此这般,显然是玄烨嫌了宜嫔在场。一众嫔妃忍气看宜嫔得宠了数年,知道玄烨平常对宜嫔是有多纵容,现下见玄烨这样的问多少听出了些意味,在场的十有**都不由暗自解气。 宜嫔却是一怔,不过也仅仅一瞬儿的事,她已敛衽回道:“臣妾前几日闻皇上抱恙,却苦于脚伤未愈又身子酸乏,只得困拘病榻。于是趁着今日身子稍微好些了,便前来赴宴。”话中虽无一字半句的关切之言,却自有一番挂念之情蕴含其中,可谓是情真意切。 闻言,玄烨目光在宜嫔鼓胀的腹上停了停,再开口时已然含了一丝关怀之意道:“你分娩之日就在最近,实不该随意走动。等宴席结束回宫后,还是宣名太医给请个平安脉。” 宜嫔今晚从来至今,总算于此扳回一局,心下顿时如释重负,朝玄烨也笑得娇媚:“多谢皇上关怀。” 玄烨略略点头受之。宜嫔盈然抬头,眼锋逐一扫过在座嫔妃,最终停于佟贵妃面上,自得意满一笑。 敬嫔眼神复杂的看着宜嫔小腹,道:“宜嫔到底是个富有的,毕竟她以后还有个皇嗣倚仗。”说时,不觉显出一分自己也未察觉的羡慕。 德珍听出其味,却不知该如回应。敬嫔入宫之初,因误服藏红花,今生已不可能有孕。为此敬嫔原是难晋一宫主位,但出于其父是玄烨的亲信,玄烨又对她绝育微有恻隐,于是她才得以晋封。不过凭借其父的关系,敬嫔以后只要无大错,即使膝下没有子嗣,也能在宫中平安终老。可是敬嫔如今也才二十六七,一句“平安终老”之于她,这算得上好么? 一思不觉想远,德珍忙回过神,轻声笑道:“姐姐又何尝不是一个有福的?景阳宫主位这个头衔,不知惹了宫中多少姐妹羡慕呢” 敬嫔黯然的眸中一亮,口中嗔笑道:“好个嘴甜的可这是夸本宫呢?还是夸您自个儿呢?” 德珍一本正经的捂着手炉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夸我俩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亏得宫里人都道德嫔娘娘是个谦和的”敬嫔忍不住扑哧一乐,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生生为她寻常的面容上添了几分颜色,“依本宫看啊,分明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妮子”说着倾身靠近德珍,食指便要往过点去。 德珍偏头一躲,吟吟笑道:“今儿来得人不少,我俩可不能让人瞧了笑话。”一边轻笑着说一边示意的往殿中看去,却不期然遇上福全目光,当下从容的对福全一笑, 哪知福全竟皱着没转头,德珍不觉诧异的略一怔。 敬嫔听了收回嬉笑,转头见德珍似有异样,狐疑的随她目光望了望道:“妹妹怎么了?” 德珍摇头笑了笑,另起话将此岔开。 她们说话之间,温兰早已顺着玄烨的话,不着痕迹的向宜嫔看去,见宜嫔宛如一朵浓艳牡丹,国色天香更是为众妃之最,心中惕然犹生,又见众人目光在她与宜嫔间游移,脸色当即一变,下一瞬眼睛牢牢盯住宜嫔。 彼时,温兰还未归坐,仍然立在一阶之上的太皇太后身边,如此凌厉看去仿似居高临下的俯瞰。 宜嫔何时被人这般睨视过?加之方才所受的种种恶气,她心下顿时怒不可遏,毫不退让的迎视而上,随即在温兰微愣之际,缓缓低头抚了抚小腹,方又抬头展颜一笑,当真是一笑百媚横生。 就在宜嫔嫣然一笑的这瞬,温兰甜甜的笑容一分一分回到年轻的面庞,而后似不经意的拂过衣襟,看也不看宜嫔一眼便转身向太皇太后一福,声音甜糯糯道:“要开席了,温兰先回坐了。” 太皇太后似极满意温兰的的乖巧,满脸笑容的应了。 温兰笑容更甜了,在太皇太后慈爱的目光中回位坐下,主动娇笑着与下首的荣嫔说笑起来。 宜嫔见温兰不屑一顾于自己,她手一下死攥住圈椅两边的扶手,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移开目光,却仅片刻她手忙不迭捂住小腹,艳丽的面容上陡现一抹痛色,紧抿的红唇间溢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佟贵妃忽然回头,眼芒轻轻拂过宜嫔布满细汗的额间,语带一丝疑惑道:“宜嫔妹妹,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宜嫔温言神色一凛,盯了佟贵妃半晌,漂亮的丹凤眼往殿中左上角一瞥,语气不善道:“能有什么声音?难道贵妃娘娘没听见丝竹管弦之声已起?” 佟贵妃轻轻“哦”了一声,和颜笑道:“也许是本宫听错了。”说罢转头投向大殿中,少时一群数十名俏丽舞姬,伴着殿中悠然响起的乐声,踏了欢快的舞步翩然而至,喜乐欢舞。 佟贵妃似颇有兴致,浅笑着欣赏歌舞。 见状,宜嫔暗松了一口气,复又咬牙向舞姬们看去。 如此,二人皆似一派醉心于歌舞之状,众人也沉浸在一片绮靡繁华中。 纵情笙歌的时光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之间已酒过三巡,德珍欲想看的戏码却并未上演。 佟贵妃整晚都欣赏歌舞不语,甘心退让于温兰,让温兰今夜仿若女主人一般,享尽瞩目与羡慕。 宜嫔也一反常态的沉默,只以雍容华贵的端坐位上,手时不时在鼓胀的腹上抚过,仿佛是在向众人昭示她腹中的“福胎”。只是众人有意无意看来的目光,让宜嫔脸上难免有些不快之色。终于,再惠嫔又一次嗤笑着瞥来时,心高气傲的宜嫔忿然离座更衣。 德珍看着宜嫔匆匆离开的方向,良久未收回目光。 小许子见了低声询问道:“主子,可是要奴才跟过去看看?” 德珍一时未言,她正有些犹豫不决。今晚从发现宜嫔脚步蹒跚之时,她就一直留心宜嫔那边的动静,发现宜嫔虽然面色看似如常,却偶尔会出现一抹痛苦之色,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宜嫔可是动了胎气。可能是因为自己有孕的关系,她此刻莫名的希望宜嫔的孩子无恙,但今晚宜嫔不顾分娩在即前来赴宴,就是为了重新得回圣心并为郭络罗府助势,而佟贵妃绝不可能让宜嫔称心如意,这从宜嫔一来就受挫可见一般。如是,她实不该改变初衷,将自己牵连其中。 这般思索再三,德珍终是摇了摇头道:“不了,以免自找麻烦。”说时,目光下意识的瞟向佟贵妃。 此时,佟贵妃不再沉默不语,而是关切的对皇太后道:“皇额娘,前两天听您有些咳嗽,可是再受不得寒了。现在已快二更天了,再过会估计外面甚冷,您看要不如先回宫了?” 玄烨因病好几日未去慈仁宫请安,听得佟贵妃的话,自然语带关切道:“皇额娘您怎么了?” 太后面容间已然倦色,见玄烨关切的询问,脸上立时露出一个笑容:“皇帝勿担心,哀家没事。”话刚一说完便是轻咳数声。 玄烨眉头一皱,看了看皇太后,又回首看了看太皇太后,见太皇太后也面有倦色,想也不想便劝道:“佟妃说得有理,夜深寒气重,最容易受凉。皇祖母、皇额娘,你们早先回宫也好。”佟贵妃随之又帮劝了几句。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平常二更早已入睡,此刻正值疲乏困顿,便点了点头:“那哀家就先回宫吧。”见玄烨眉宇间也有几分疲惫,想起这几日玄烨一直抱恙,不禁心疼道:“宴已过半,也就差不多了。皇帝你若是乏了,也早些回乾清宫歇息。” 玄烨微笑道:“谢皇祖母关心,孙儿省的。”说罢起身,恭送太皇太后及皇太后离开。 温兰听玄烨这样说,连忙随众起身后,上前搀扶住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温兰陪您回宫吧。” 太皇太后点头笑道:“也好,你明日就要回府,今儿也该早些睡。” 德珍看着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温兰,目中不由疑惑。皇太后今晚什么也没做便要走了,温兰也要随太皇太后走了,而且明日就将出宫回府,难道那日佟贵妃去寻皇太后并没有深意?皇太后也不会帮佟贵妃阻止温兰入宫? 不及细想,玄烨已经跪下,德珍赶紧随众跪下恭送。 待得重新回坐,殿中歌舞上演,已是一刻钟后,众人复又酒言欢,好不热闹。 时间缓缓流逝,半个时辰过去,宜嫔还未回席,玄烨已经离开。佟贵妃轻笼眉心,掩不住浓浓的忧色:“皇上都走了有一会儿,怎么宜嫔妹妹还没回来,这宴席都快要结束了。” 惠嫔冷哼道:“太皇太后还没走时,她都敢先离席更衣说不定现在人家已回宫睡觉了,臣妾看贵妃娘娘是白费心了” 荣嫔眉头一皱,道:“宜嫔如今身子重,行动也不便,还是差人去看看吧。” 荣嫔的话与佟贵妃不谋而合,她不觉朝荣嫔笑了笑,道:“还是荣嫔妹妹想到周到。”语毕,正要吩咐张志高亲自去一趟,忽然跑来一个满脸慌乱的小太监,咚地一下扑在了佟贵妃脚下,哭道:“宜主子要分娩了……” 话音未落,佟贵妃惊得霍然起身,脸色大变:““什么?”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章 大火无情(五) 第一百三十章大火无情(五) 事发虽是突然,但佟贵妃摄六宫多年,很快的就镇定了下来,连忙差人去请了太医稳婆等人来,又让了荣嫔留坐大殿,便携了德珍和惠嫔一起匆忙赶去。 路上巡视的禁卫见佟贵妃一行人行迹慌忙,忙要上前询问,佟贵妃却是厉声将他们喝退于宫廊之下,回头道:“他们都是我八旗贵族子弟,宜嫔分娩毕竟为宫闱秘事,他们还是少涉及为好。” 说时一阵狂风乍起,残卷积雪扑面而来,众人纷纷掩面回避,唯佟贵妃迎风而立,看着身后一众人等道,“再则他们全是男子,若去了更衣间那边,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会有碍宜嫔声誉的。”声音渐次低迷,“声誉”二字未闻,已淹没在如吼的狂风之中。 风雪掠过了,惠嫔一脸的不快:“意外什么的,还不是她自找的又不是不知道临盆在即,还这样穷折腾。”说着冷笑一声,“难不成还真当她肚子里的是‘福胎’。” 对于惠嫔的抱怨,佟贵妃只作未闻,复又急忙而行。 步履如此匆匆,又遇雪路冻滑,德珍生恐一个踉跄跌倒,一手不由死死抓住小许子,一手牢牢捂住微凸的小腹,万分小心的盯着脚下疾行。好在未行片刻,已听得不远处的院子里声乱一团,可见更衣间已近在咫尺,亦可见那里是如何混乱。 惠嫔嘴角一扬,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门关走一趟,不知宜嫔这一趟可会走得顺利了。” 言还未毕,前方忽然冲出一人大叫:“走水啦――” 众人一惊,抬头只望见院子的上空,团团黑烟冉冉蹿升夜空。 见状,佟贵妃二话不说,扶了张志高的手直奔院子。 这时,入院子的垂花门又夺门而出数人,手里提着水桶慌不择路地跑出,也不知哪来一个没头没脑的小太监,竟直接向德珍这边横冲直撞的冲而来。德珍吓了一跳,惶急之中捂住小腹向小许子歪去。 小许子也顾不得骂人,连忙一个灵活的转身,一下将德珍谨慎护住。 惠嫔却未被宫人护住,只听她“哎哟”一声,便猛地跌坐在了地上。惠嫔怒不可遏,当场就要发作了那小太监,可夜黑风高哪寻得见小太监跑去何处?惠嫔强忍惊怒,任左右宫人扶起便掉头就走。 德珍冷不想惠嫔这就要走,她岂可放任?现在场面如此混乱,宜嫔那又不知如何,若仅留她一人在此,难免不被牵连其中。于是立刻抓住惠嫔的手腕,惠嫔当即恼怒:“放手――” 德珍不仅紧抓不放,而且欺身压进,罔顾惠嫔的怒火道:“姐姐难道就这样走了?难道不想亲眼看见宜嫔此刻的情形么?”话一顿,看着惠嫔眼中隐现的情绪,若有所悟的续道,“姐姐放心,有这么多奴才跟着,莫不成还担心被火烧着了?” 说话中,一个提了满桶水的小太监从她们身边折返。(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惠嫔看了一眼提水的小太监,一把甩开德珍的手,对身边的四五名宫人狠狠道:“护好本宫完全,否则仔细你们的小命”这几名宫人心头一骇,唯唯诺诺的簇拥惠嫔而去。 德珍微微一笑,盯着先行的惠嫔随即跟去。 院内混乱不堪,火势从正北三间蔓延至东西两厢,滚滚浓烟笼罩了整个院落上空。十来名奔走救火的宫人已不知该先救何处,而不论他们先救何处,水之于当下的火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佟贵妃看着须臾间染红半边天的火势,身子一晃,脚下似再也站不稳一般向雪地上栽去。 德珍一进院子见如斯情景,来不及震惊火势的凶猛,连忙扶住佟贵妃摇摇欲晃的身子叫道:“娘娘小心” 佟贵妃闻声侧目,看见扶她的人是德珍,她目光如三月轻风般轻浅的拂过德珍小腹,神情恍惚的呢喃问道:“你没事啊?” “娘娘您说什么?”德珍没有听清,疑惑的看向佟贵妃。 佟贵妃目光似火焰一跳,回神焦灼道:“火势越发大了,这个小院该是保不住了,可决不能让火势继续蔓延,若是将太和殿烧了……”犹言未了,双眼发直一样怔怔的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眼中蓄满意外、惊恐、慌乱……种种情绪,整个人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了。 德珍感到手下佟贵妃的颤抖,不由试探道:“娘娘您怎么了? 惠嫔也察觉了佟贵妃的异样,从旁附和道:“……娘娘?” 佟贵妃还未醒神,扶着佟贵妃另一边的张志高暗暗着急,忽听一阵惊喜声从正北方向传来,他忙循声一看,见七八名宫人吃力的抬着一架躺椅过来。他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手上猛死力道死死掐在佟贵妃手上,指着过来的人大叫:“主子,您快看宜嫔娘娘被救出来了” 佟贵妃吃痛的“唔”了一声,又迷茫了一瞬,终不愧是满朝文武都赞誉的贤妃及继后的不二人选,她迅速的恢复如常,焦急不已的大呼了一声“宜嫔妹妹”,旋即快步向宜嫔行去。 德珍与惠嫔也不落于后,紧跟着追了上去。 刚及至躺椅旁,德珍吃惊的一下掩口而呼。只见躺椅上的宜嫔一身狼狈,发髻凌乱,脸色惨白,眼睛紧闭,只有咬得渗血的双唇在无意识的呓语:“救我……皇上……救我……” 佟贵妃一见此景,眼泪就簌簌的落下:“宜嫔妹妹?”她一边握住宜嫔的手一边柔声轻唤。 宜嫔早已痛得失去意识,根本无法支应一声。 此时,垂花门处却倏然传来一阵隆隆的脚步声,众人转头看去,却是一列禁卫军救火而来。他们一见院中火势,其中领头禁卫忙大声朝过喊道:“几位娘娘,这里火势太大,你们必须立马离开” 北地气候干燥,今夜并未下雪,只有猛烈的北方咆哮不止。而这风越大,火越盛,就在这短时之间,大半个院子已落入火海之中,还有张牙舞爪的火舌随着风,顺着连成一片的宫廊向太和殿燃去。 惠嫔让吓得鬼慌大叫:“宜嫔这不是要分娩了么?让奴才抬上她,我们就快走吧” 佟贵妃凝眉未语,目光只在瘫软的宫人及救活的禁卫间辗转,面色为难。 惠嫔顺着佟贵妃的目光眼珠一转,直言不讳道:“哪来那么多顾忌,人命大于天,何况宜嫔腹中还是‘福胎’。”说到这里,她撇了撇红唇,方继续道:“贵妃娘娘,您就让他们抬宜嫔回翊坤宫吧”说时手指向救活的禁卫军。 佟贵仍妃犹豫不决,忽听瘫软在地的宫人大叫:“不好了宜主子羊水破了” 如此之下,佟贵妃银牙一咬,当机立断道:“唯今之计只有这样了。”说罢,忙随意唤了四名禁卫护送宜嫔回翊坤宫分娩。 德珍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亦静静跟着前往翊坤宫。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伴驾南苑(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伴驾南苑(上) 一道朱红的门扉,阻隔了两个天地。 门内的产房里是格外的紧张与忙碌,门外的暖阁里却是异常的沉默与安静。尽管彼时窗外已泛起微薄的晨光,暖阁中的三人仍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且无一丝睡意,她们都心急如焚的等着彼此期盼之音。 忽地“吱呀”一声响,紧闭的门扉应声开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宫女走出来,手里还是端着一个金漆大圆盆,径直跑出暖阁。闭目坐在左面椅上的惠嫔,突然睁眼,望着小宫女跑出的方向,呢喃自语:“这已经是第七次换血水了……”说时声音渐次消无声息,与宜嫔有几分相似的丹凤眼中猛闪出奇异的亮光。 小宫女端着血水走了,空气中却留有小宫女带来的血腥味渐渐弥漫。暖阁里炕火本就烧得极暖,四下门窗也紧紧的掩着,如此干燥的暖气顿时让血腥味以更为强烈的气息袭来,腥臭的令人直欲呕吐。德珍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未合严实的门扉,走至窗前轻轻往外一推,不过仅推开了尺寸之宽,风雪刹那如离弦的利箭迎面刺来,带着隆冬清晨特有的噬骨寒意。 德珍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却又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淡化了让她欲呕的腥臭,也让她的思绪更清晰了。 昨夜,当宜嫔破羊水而回时,因翊坤宫早数月前就为宜嫔分娩而随时候命,故而宜嫔一回宫也就被直接送入了产房。但宜嫔身子到底是受了折损,拼劲全身力气诞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后,她自己却发生了一个曾要过太多妇人性命,尤其是后宫女眷性命的产后病症――血崩 然而,宜嫔这个宠冠后宫整整四年的女子,却在她因血崩而徘徊于生死之线时,那个如斯娇宠她的人居然毫无半分反应,就连她几乎耗尽性命才生下的孩子也未得到关注。 德珍举目远眺,天色微明,一轮浅浅残月抛在天际。 太和殿的上空,浓烟滚滚,大火还在无情的燃烧着。 都一夜了,大火还没熄灭么?若在这样烧下去,只怕象征皇权的太和殿也将化为灰烬。 大清早上的空气真是寒冷,鼻端不觉冻得刺痛又麻木,呼出的气息也化雾得厉害。德珍下意识的翕动了动鼻翼,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太和殿的方向。玄烨,是因为太和殿意义重大不能损坏,你才分身乏术来此?可一个时辰前,去太和殿报喜宜嫔产子的宫人回来却说,玄烨同时得报太子受惊便先去看太子。而昨夜大火初起之时,你首先至慈宁宫慰太皇太后,方赶去太和殿及差人慰皇太后,却也没想过差人来此问一字半句。 如是,宜嫔无疑是悲哀的,因为她引以为傲的圣宠,也是他人挣破头的宠爱,原来竟是如此的好笑。 可德珍却笑不出来,反而有一种物伤其类之感。 笑不出,心中不觉一冷,护甲亦不知觉的掐入窗台上的积雪中。 正一分一分感受着指间冰冷的寒意,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经过,紧接着又是“吱呀”一声,想来是那小宫女换了清水进产房。佟贵妃忽然在这时开口问道:“火势怎么样了?熄了没?”声音带着些许疲倦,语气一如往常平淡,言语却是连声追问。 闻言,德珍心中动了一丝怀疑,佟贵妃不是太皇太后一般的女子,她即使深知太和殿的重要性,但她更关心的该是宜嫔母子才对。 佟贵妃好似也察觉了方才的急切,立马又道:“皇上原就病未愈,若再为太和殿失火操心,本宫只担心皇上的病情……”欲言又止中,已停话一叹。 德珍微蹙眉心,蓄了一抹忧虑之色,转身安慰道:“皇上乃真龙天子,有上苍的保佑,他一定会早日康复的。”勉强安慰一句,也不知是安慰佟贵妃,还是安慰自己,复又执着的再次强调道,“对,皇上一定会早日康复的,还请娘娘勿用太过担心。” 俗言有云,说曹操曹操到。德珍未料说完一抬头,竟见玄烨赫然出现在门口。 德珍一愣,眼中乍然迸出一抹亮光,似情不自禁的脱口一叫:“皇上” 话音未落,德珍自觉失礼,一夜未睡而气血不足的面上不由微赧,旋即赶紧转身见驾:“皇上万福。” 玄烨上前一手扶起德珍,另一手向暖阁里摆手道:“免了”手甫一收回,又立时握拳至无血色的薄唇间,便是轻咳数声。 德珍连忙顺势起身,紧张的搀扶住玄烨,也难掩焦忧的盯着他。 玄烨心有所感,侧目往德珍一看,拿手轻拍了拍德珍的手,就向佟贵妃方才所坐的暖炕边走边道:“太和殿为何会无缘无故失火?”声音里隐含着不悦,待走至炕上坐下,已然讥讽的翘起唇角,“总不会又是上苍的惩戒。” 佟贵妃眼睛在玄烨与德珍手上瞥过,目光深幽而蕴含关切,言语中却带着愧意道:“臣妾没能遏制住火灾的蔓延,后来又未命人着手调查,实在有负暂摄六宫之职,还请皇上责罚。”说罢毅然跪地请罪。 德珍忙一旁跪下,急于解释道:“皇上明鉴,贵妃娘娘是着急宜嫔分娩,才未能及时命人调查起火之事。” 见佟贵妃和德珍跪下,暖阁里的宫人也忙一同跪首。 如此,惠嫔只有不甘不愿的跪下,却委屈道:“皇上,臣妾和贵妃娘娘、德嫔妹妹冒着危险,好不容易从火场救出正要分娩的宜嫔妹妹,又马不停蹄的护送她回了翊坤宫,还在此担惊受怕的守了整整一夜。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贵妃娘娘只有暂缓调查起火一事。” 德珍听得嘲讽一笑,头越发的低了下去。 惠嫔话锋一转,小心又犹豫道:“大火是从辟给宜嫔休憩之地发生,而她又在哪里待了一个时辰左右。臣妾以为要想知道火灾的起因,还得从宜嫔身上查起……” 佟贵妃不赞同的看了眼宜嫔,毅然决然的打断道:“皇上,宜嫔产后血崩,至今还未救治中,实属不是受调查的人选。” 惠嫔不满被打断,小声咕哝道:“宜嫔昏迷不醒调查不得,可她身边的人又没有昏迷。” 玄烨眸中冷光一闪,森然道:“查立即给朕一个不落的彻查清楚” ps:宜嫔杯具了。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伴驾南苑(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伴驾南苑(中) 不消一会儿的工夫,昨晚伺候宜嫔的宫人全部带到,这中还有正在产房照应的三人。 对地上乌压压的一群人,玄烨厌烦的一眼也不愿多看,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昨晚从宜嫔离席后,这一个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玄烨语气不善,跪在地上的近十人悚然一惊,皆面色发白的看向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四十出头,体态丰润,虽然只是一介宫人,一身衣饰却不逊于寡居的太妃。此人就是宜嫔的乳母,四年前随宜嫔一同入宫的华嬷嬷,也是宜嫔最信任的人。出于宜嫔对她的看重,华嬷嬷在翊坤宫地位超然,等闲如郭贵人一般的嫔妃也常不看在眼里。此刻,华嬷嬷早无平时的样子,心中正为玄烨不问宜嫔安康而质问昨晚之事惶惶不安,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惠嫔玳瑁指套一下下的轻刮着几面,阴测测的笑道:“华嬷嬷是宜嫔妹妹身边的第一人,对本宫爱理不理倒还罢了,怎么今日见了皇上架子也是这样。” 这话说得未免尖酸,有落井下石之嫌,听得玄烨与佟贵妃齐齐皱眉。但惠嫔素来小心眼,又很有些爱记仇,这点玄烨也是知道。如此这般,对于宜嫔恃宠生娇已有耳闻的玄烨,当下自当惠嫔曾在华嬷嬷跟前吃过亏,才会让惠嫔甘愿在自己面前与宫人一较长短。而他本就极厌恶,于是也不怪惠嫔言语有**份,眼睛早已阴沉含怒的迫向华嬷嬷。 德珍看了一眼对坐的惠嫔,见惠嫔不掩得意又凶狠的瞪着华嬷嬷,好似沉浸于同华嬷嬷的个人恩怨中,不觉莞尔一笑,看来惠嫔也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华嬷嬷却无精力去怨惠嫔,只感周旋在身上的目光冰冷异常,吓得再也不敢沉默的颤道:“回皇上的话。昨夜主子离席更衣后,发觉身子有些不适,便留在更衣间稍作休息。后来见主子疼得厉害,奴才担心主子腹中的小皇子,就忙劝主子先回宫的好。可主子说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能见皇上一面,而且皇上还正抱恙……” “哼”刚听到这,惠嫔忍不住得冷冷一哼,面露讥讽。 华嬷嬷恍若未闻,继续说着:“于是,奴才只好让人去请了太医来看看,若无大碍就先不回宫了。而这一来二去也就花了大半个时辰,等确诊主子无碍要回席时,哪知外间厅里忽然着火了……”呜咽了数声,好不悲戚道,“主子也被惊得动了胎气,以至难产生下小阿哥后出现血崩了,至今都还生死未卜”最后一字陡然悲嚎而出,似再经受不住的哭倒在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华嬷嬷如逢天灾**一般,神色凄楚悲戚,却又口齿清晰的描绘出宜嫔的真情意切及九死一生诞下皇子的凶险,当可谓是声情并茂,让人不由地怜惜尚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宜嫔。 德珍由此忆起一年前的自己,不禁微生恻隐之情,目光有意识的向产房看去。却不及瞥见紧闭的朱红门扉,反见跪在华嬷嬷身后的一个小宫女,惶恐又似有难言之隐的怔怔看着华嬷嬷。这个小宫女,长得端是娇俏可人,让德珍一眼就认出是宜嫔新收有半年的小宫女晓雯,心下不由又添一分疑惑。 玄烨目光犀利如剑,自然察觉了晓雯的异样,也显然对晓雯有些印象,当即指向晓雯就吩咐道:“你,将昨晚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给朕说一遍。”话微一顿,复又语气严厉而玄妙的补充道,“记住,朕要听你说得是什么。” 见玄烨突然审问一个小宫女,佟贵妃诧异的看向玄烨,却见目光如炬的晓雯,遂也若有所思的向晓雯看去。哭到在地的华嬷嬷更是没有想到会如此,顿时哭声戛然而止,也惊诧中又带一丝迅闪而逝的慌乱看向晓雯。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胶在了晓雯身上。 晓雯本被玄烨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住,待见华嬷嬷转头瞪来,她双肩猛然而剧烈一颤,便害怕得怯怯低头。 惠嫔一看就知有戏,立马喝道:“愣着做什么有皇上在此,难道还有谁能吃了你不成?若再不回皇上,那就是诛九族的欺君大罪” 晓雯听得“诛九族的大罪”一言,惊骇得小脸一白,眸中已蓄起了怵然的盈盈泪意,慌忙诉道:“主子昨日赴宴之前,腹中就有些不对劲,瞧着有些像稳婆说得要分娩了,可后来主子打发了奴才等人,让太医单独为她看了诊后竟又好了。但是这也没安好了多久,好像在宴席上主子就又腹痛起来,所以主子一离席就惨叫着栽倒。当时奴婢们可吓坏了,华嬷嬷也吓得说主子这是该生了,让奴才们赶紧送主子回宫分娩,偏生主子却仍是不回宫,又让人找了太医过来看诊,还断断续续的说……说……”她结结巴巴的低下了投,又带着几分不安之色的窥了窥华嬷嬷,不自觉的往一旁挪了挪道,“……说让太医再次给她施针,无论如何要将分娩压在宴席结束后――” 还未说完,华嬷嬷愤然怒对,伸手一掌狠狠掴向晓雯:“混账东西,竟敢陷害主子” 晓雯被打得一下怔住,满脸凄惶之色,娇躯簌簌颤抖,越发显得楚楚生怜。 惠嫔以帕掩嘴,不易察觉的轻蔑一啐:“果真有其主必有其扑” 德珍未动声色,仅于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而一直默然不语的佟贵妃却陡然发威,喝住华嬷嬷:“放肆圣驾前岂可任你如此嚣张?”说罢略缓神色的看着晓雯,轻不可闻的怅然一叹,“你继续说吧。”声音里带着掩藏不住的凝重。 晓雯却魔怔一般的摇着头,满脸晶莹的泪珠,亦满眼的慌乱,道:“奴才不知道了,奴才真的不知道……”说时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然,“皇上救命,贵妃娘娘救命啊。” 玄烨此刻却无怜香惜玉之意,剑眉一掀,冷冷吐出一字:“说” 掷地有声的字音甫落,帘外有个女音大怒道:“皇帝,这还有什么可说” ―――― ps:下一章内容字数都多,德珍会有个意外发现,是关于感情的。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伴驾南苑(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伴驾南苑(下) 闻言一诧,众人都循声看去。 门帘开处,竟是抚了一宫人手伫立着的皇太后。也不知她来了多久,身上绛色大氅还未褪下,领口的紫貂锋毛衬着一张面含薄霜的面孔,而摆下已淌落了不少雪珠子似的积雪,化成雪水在地。 看来皇太后早来了多时。德珍目光掠过门口的地面,在心中暗暗忖道。 玄烨已连忙站起,上前恭迎皇太后:“玄烨不孝,本想等这里的事处理完,再去慈仁宫给皇额娘请安。”言语中不觉微有愧疚,没有亲自*皇太后昨日可有受惊,但到底没有多说其他,“没想到劳累皇额娘亲自来此一趟。” 皇太后似不在意玄烨未去看她,只冷笑道:“哀家若不是亲自来这一趟,还不知道哀家的孙儿差点被他亲生母亲给折腾没了”一面说,一面任佟贵妃为她解下领间的金色丝绦,张志高连忙接过脱下的大氅跟在后。 佟贵妃柔声劝道:“毕竟是一个不当事的小宫女说的,真假难定,还请太后勿要为此动气,以免伤身。” 皇太后由玄烨搀扶着在暖炕坐下,见德珍等一众人还在原地行着礼,正要开口让他们起来却听佟贵妃所言,当下竟没给佟贵妃脸面的数落了起来:“你虽没有皇后的名分,却也是摄六宫的主事,不拿出一些该有的威仪也罢,还一味的对下面人纵容”又冷哼一声,“若不是这样,宜嫔再恃宠生娇,也不敢妄为成如此” 字字珠玑,这是四个字,正是德珍此时对皇太后的想法。 皇太后的一番话,明则是对佟贵妃的痛斥,实则却不仅在玄烨面前,指出了佟贵妃性情端量,还变相道出佟贵妃就是六宫之主,所差得也不过是一个皇后名分,此不外乎有提醒玄烨之意。而另一面有指责玄烨过宠宜嫔,以及宜嫔恃宠生娇才敢做出有害皇嗣之举,同时也彻底在玄烨心中抹去了对佟贵妃月余前害宜嫔的猜疑。 佟贵妃却似不觉皇太后此言是在暗助她,忙跪下道:“臣妾无用,让太后操心了。” 玄烨也下摆一撩跪下道:“皇额娘教训的事,这也有玄烨宠爱无度之由。” 玄烨这一跪,满室众人自然齐齐跪下。 皇太后看了一眼跪满在地的众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德珍和惠嫔却不敢回位坐下,只态度恭敬的垂手端立着。 这时,玄烨忽然干咳了数声,皇太后面色瞬间一缓,满眼心疼的拉了玄烨起身,道:“皇帝,做人有亲疏远近,宜嫔的才貌也是百里挑一,你难免多亲近一些。”又让了玄烨在炕几对面坐下,“你还在病中,快坐下吧。” 玄烨接过梁九功递来的温水轻轻抿了一口,微笑道:“叫皇额娘担心了。” 皇太后见玄烨不咳嗽了,这才放了心,转身拉起了佟贵妃道:“你也起来坐吧。”说话间早有宫人搬了铺着鹅绒垫子的圈椅挨着皇太后。 “谢太后。”谢了恩,佟贵妃携着身子在圈椅上坐下,德珍与惠嫔这也才跟着回位坐下。 皇太后言归正传道:“佟妃你说小宫女的话当不得真,那现在就立刻把为宜嫔看诊的太医宣过来。”语气飒然一冷,“哀家倒要看宜嫔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华嬷嬷强自镇定道:“太后,陈太医他正在救治主子……”颤巍巍的话语未了,皇太后已断然喝道:“难道现在就一个太医给宜嫔看诊?”皇太后说时神情严厉,目光冰冷的盯着华嬷嬷,已无平时慈眉善目的样子。 见状,玄烨往一旁瞥了眼,梁九功当即会意,道:“奴才这就去宣陈太医。” “主子……”华嬷嬷知道大势已去,顿时面无人色的瘫到在地,只有口中还呢喃呓语着。 皇太后却满意的点了点头,叹道:“哀家本来是看宜嫔生的五阿哥,哪知宜嫔她……”话没说完,皇太后手揉着额头,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先不提宜嫔了。还是将五阿哥抱来给哀家看看吧。”这话无可厚非,立即就有人领命而去。 玄烨见事暂告一段落,忙问晓雯道:“你继续说,为何突然失火了?” 现在没有华嬷嬷的在旁威胁,晓雯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她仰起一张泪眼婆娑的脸,双眼迷茫而无措的看着玄烨,抽泣着摇头:“奴才不大清楚。” “不大清楚?”玄烨眉头立时一拧。 晓雯哭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真的是不大清楚,当时奴才们都守着主子,哪里知道屋子里突然着起火了,还是等着火的烟从屏风后燃进来,才知――”说着她话一停,脸上的神色一怔,像似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对了,应该是刮风的原因。” 刮风?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惠嫔听了更是忍不住道:“你可别想着为宜嫔开脱,胡乱扯过由头” 晓雯忙不迭的一边摇头一边解释道:“真是这样。南窗口的窗户,奴才记着明明是关严实了的,可当奴才发现着火冲出屏风外的时候,那窗户却是打开的。而且窗下炕几上原本有一盏九转烛台,到奴才去看时那烛台已经滚落到了地上,那旁边就是燃得最厉害的门帘……”说着不禁悲从中来,俨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若当时不是害怕主子有危险,留一个人看着,也许火势就被扑了,主子也不会动了胎气,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晓雯的话,逐字逐句的再清晰不过,更是将失火的细节说得犹未仔细,让人清楚的明白这场火灾是一次意外,与宜嫔无关。但她后面的那句关切的话,却直接将宜嫔推向了有罪的一边。 皇太后抱着须臾前抱来的皇五子,怜惜道:“你怎么摊上这样一个额娘,她为了争宠不仅不顾你的安危,还因她导致救火不及。”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玄烨面色铁青,却不及他做声,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是梁九功带了陈太医出来。 甫一出来,陈太医就感所有人的目光唰唰看来,双膝立时一软直愣愣地瘫跪在地,也不等玄烨问话已经“笃笃”地磕头不止:“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些都是宜主子的吩咐,奴才最开始就给宜主子说了,将分娩时辰推迟会伤了小皇子,可是宜主子她不听,奴才又不敢违抗了宜主子的懿旨,所以才如此而为。” 此言一出,已然证据确凿。 玄烨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好好一个郭络罗氏”他病未痊愈,昨夜又一夜未眠,此时一个猛然起身,眼前登时一黑,脚下一个不稳,摇摇欲晃一阵,手忙撑住炕几一角,方才堪堪站住。 众人大惊,忙跪首道:“皇上息怒。” 皇太后也惊得抱着皇五子一下站起,见玄烨没事,才大松了口气道:“皇帝,你声系万民,万不可为宜嫔动怒伤身啊。”话说得格外语重长心。 “宜嫔?”玄烨怒极反笑:“以她这样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又有何德何能可以位居一宫主位,以后无须在这般唤她了。” 佟贵妃惊愕抬头道:“皇上,宜嫔固然有错,可她怎么说也是五阿哥的生母。” 玄烨面无表情道:“她差点让朕的皇子夭折,难道朕还敢让她抚养。” 又是母子分离德珍胸口莫名一窒,垂在地上的手,不觉牢牢抚上小腹。 皇太后抱着五皇子上前,叹道:“造孽,竟有这样的生母。哀家也不放心五阿哥养在郭络罗氏身边。”说着目光愈加慈爱,声音也不知觉的暖了,“哀家倒和这孩子得缘,且暂先养在慈仁宫吧。”说罢转头看向玄烨,却是无声询问。 此话合情合理,无可推却之由。玄烨眉头微蹙了蹙,点头道:“那皇儿就有劳皇额娘暂时抚养。” 皇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强烈的喜色,正要说话,刘进忠从外撩帘而入禀话道:“启禀皇上,太和殿大火已扑灭。” 刘进忠的话刚及一句,玄烨已急忙打断道:“如何?太和殿毁损了多少?” 刘进忠迟疑道:“几乎尽毁。” 一言攻心,玄烨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下瞬喉头倏然窜起一股腥甜,人就再无知觉的朝地上倒去。 “皇上”顷刻间,惊呼声此起彼伏响起,玄烨却已是不省人事。 是日子时,玄烨于乾清宫醒来,首先得闻象征皇权的太和殿失火,不出所料的被认为是“上天示警”,当下再次极怒昏厥。经太医院众太医整整一夜看诊,方于次日天明之时睁眼服下汤药,而后睡去。 当是时,太皇太后未免夜长梦多,当机立断的拟下懿旨,传逾领侍卫内大臣阿鲁哈、大学士索额图、明珠等人:“皇帝自人秋以来,未甚爽健。且此数年间,种种忧劳,心怀不畅。顷者抱恙,今虽痊愈,但尚未甘饮食。念南苑洁静,宜暂往彼颐养。” 如此,玄烨犹在昏迷间已被定下翌日至南苑静养。同时,德珍也雀屏中选成为伴驾南苑的唯一妃嫔。 ――― ps:汗,感情及为毛德珍伴驾下一章。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子胤礽 第一百三十四章太子胤礽 太皇太后到底已是古稀之年,又曾逢丧子之痛,玄烨这一次大病,她自然慎重非常,竟让懿旨谕下的第二天启程。 于是,德珍忙遣了秋林回宫收拾行装,小许子见了却道:“今儿都腊月初六了,想来在南苑也待不了多久,可主子您如今身子最是金贵,不让文太医备些安养的药什么?” 德珍抚着小许子的手,小心翼翼走在乾清宫的回廊上。彼时正是申初时分,下了一上午的雪停了,回廊下一群小太监挥动着扫帚,清扫着地面上的积雪,还有一列列威风凛凛的禁卫来回走动,以护乾清宫安全。他们见到德珍主仆从廊上经过,纷纷停下行礼,待德珍走远方起身各行其事。 路上,德珍目光一边漫不经心的掠过廊下众人,一边徐徐道:“是时候告诉皇上了,也就不需要再掩人耳目的备药。” 小许子少年心性,一听便是雀跃道:“主子您总算要说了,这可是大喜事呢”说话中兀自一乐,情不自禁的嬉笑起,“宫中这么多嫔妃,却惟独让了主子伴驾,可见太皇太后对主子有多看重了。如今主子再传了有喜的消息,这必定是要再进一步了” 对于小许子的话,德珍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今年旱灾地震的余威犹在,如今不过数月又发生火灾,还是太和殿大火,时间又临至新年,无疑对初稳的政局是一怆。若再传出玄烨重病至昏厥的风声,只怕会令朝堂中人心惶惶,也会使收腹的三藩之地军民动摇。故而,遮掩并封锁玄烨病重的消息,已然势在必行。如此之下,太皇太后在玄烨昏厥后,见到当时伴着玄烨的几人,其中佟贵妃要主持后宫,惠嫔于众人眼中性子娇蛮,这般便只余她。而纵观七嫔中,也唯她的家世背景最为简单,这般她自然是最适合伴驾南苑,用以遮掩玄烨病重的妃嫔人选。 以上种种,除了有这两天在乾清宫所见,也源于她对太皇太后的了解。 不过,不管此念与太皇太后钦点她的原因是否相符,但是她确切的从这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她因要伴驾,自需了解玄烨的病况如何,遂被特许留在了乾清宫。这之于众人眼中,可谓是意义非凡,毕竟乾清宫是不许嫔妃留宿,即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可。这样,不仅让六宫知道她背后有太皇太后,也让宫外的文武百官知道了她德嫔——乌雅氏 这两日里,从那些出身于八旗贵胄又眼高于顶的御前侍卫,对于她比之以往恭敬的态度就可见一般,想来这与他们受到家族中长辈提点有关。然而她毕竟是后宫妃嫔接触不易,那么她背后的乌雅家必然会进入他们眼中,而出于对她的示好又怎会不对乌雅家相帮一二呢? 想到这里,德珍不由一笑,步履渐显松快。 徐步至玄烨寝殿门外,侍立左右的六名太监同是下跪叩首,口中齐呼:“德嫔娘娘金安。”跟着厚重的门帘被两小宫女从里挑起,德珍微微颔首,正要过槛而入,冷不防一个力道从身侧直冲冲的撞来。 撞力来得太过突然,德珍措手不及之下,却是向另一侧倒去。 幸亏小许子搀在倾倒的一侧,忙眼疾手快的扶住德珍,焦急道:“主子您可好?” 德珍抚着胸口站稳,对于方才不觉恼怒,便要去看是哪个冒失鬼这般莽撞。 一看之下,竟是年仅六岁的皇二子,亦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胤礽。 玄烨对于元配孝诚仁皇后难产诞下的肚子胤礽重视非常,当年不仅将襁褓中的胤礽册立为太子,还将胤礽接入乾清宫亲自抚养。因此,德珍在此见到胤礽也不意外,只是诧异胤礽怎会只身一人,身后居然没有太监宫女跟随,不免有些吃惊道:“太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胤礽歪着头站在那里,眼中没有一丝撞人的胆怯,反而好奇的打量德珍。看了半晌,忽然耸了耸冻得通红的鼻子,傲然问道:“你是谁?”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见胤礽撞了德珍后不但没有见礼,还是这样大无畏的态度,心中深知德珍不会责罚胤礽,却生恐德珍为此迁怒于他们。于是,其中一个小太监忙唯唯诺诺的道:“太子殿下,这位是永和宫的德嫔娘娘。”沉默着想了一下,复又补充了一句,“在乾清宫照看皇上有两日了。” 胤礽听到小太监后面那句话,眼睛顿时一亮,霍然上前抓住了德珍的衣角,仰头期盼的问:“德嫔娘娘,你可以带我去见皇阿玛么?” 仅及她腰高的胤礽,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男孩,尤其是一双黑亮的眼睛更是出众。德珍想,许是因为她十月怀胎生下禛儿,如今腹中又有一个小小的生命,这让她在胤礽满含希冀的目光下,竟不忍心拒绝胤礽,只好弯着腰柔声道:“你皇阿玛病了需要静养,等皇上病愈了,我再带太子去看可好?” 胤礽一脸害怕的摇头,小手紧紧抓着德珍的衣角道:“不要,胤礽要去看皇阿玛,胤礽不要皇阿玛生病。”说着眼中溢满盈盈的水光,眼看却是像要哭了,“他们说皇额娘就是病了,胤礽才会见不到皇额娘,胤礽不要再也见不到皇阿玛……” “太子殿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等胤礽说完,在场众人吓得惊呼。 德珍却听得一酸,一种伤感的情绪蔓及心头。他虽然小小年纪便是一国储君,却也是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宫中,没有一个人不捧着他,不处处忍让讨好于他,以至他养成傲慢的性子。可他终究还是一个六岁的孩童,渴望着父母亲人的关爱,所以他才会害怕玄烨也随孝诚仁皇后一样,从此离开了他。 如斯的触动中,德珍明白了胤礽为何会只身一人,又为何会突然在此处撞着了自己。 胤礽见德珍久不答应,眼泪在眼中转了又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欲要开口再次让德珍答应,却不想刚张口就是一个阿嚏。 德珍一见忙蹲下身子,就一手抚着他的后背,一手拿着绢帕为他擦拭。犹感手下的衣袍冷湿湿的,再看他头上的暖帽也歪在头上,帽顶还有几许未化的残雪,不禁蹙眉问道:“来时可是跌倒了?” 胤礽胡乱的点了点头,忙又说道:“德嫔娘娘你带胤礽去见皇阿玛吧。”话语中带着隆隆的鼻音,十有**是着了凉。 德珍不觉心生怜惜,道:“带你去见皇上是可以,不过皇上现在还未醒,若这样冒然去扰醒了皇上,可是对皇上的病情有害。”说到此处,见胤礽紧张的看着自己,她微笑道,“不如我先带太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用些膳食,差不多到皇上醒了,我再带太子去见皇上可好?” 胤礽重重点了头,又生怕德珍变卦,忙认真的强调道:“皇阿玛说君子要一言九鼎,你不许骗人” 德珍忍俊不禁的笑了,温柔的牵着胤礽走入大殿。 转进她暂歇的小偏殿,德珍遣了小许子亲自去看着熬一碗姜汤来,又差乾清宫的宫人去取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并让胤礽的乳母也一同过来这边。胤礽大许是自己答应了带他见玄烨,小家伙倒不像宫中传闻一般顽劣,听话的任自己给他喂了姜汤和换了衣裳。 “胤礽谢过德嫔娘娘。”一应皆毕,胤礽约是感到一身舒爽,竟然规矩的向德珍道谢。 德珍笑容瞬间加深,心道玄烨历来中礼数,这样的胤礽倒不愧为玄烨亲自教养的。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胤礽谢礼尚未完,趁着众人一个没有注意,转身就夺门而出,向着大殿深处跑了进去。 他乳母一惊,忙追跑出去:“太子殿下——”刚追到门口,脚步猛然一停,声音随之一止,回身满目哀求的看向德珍:“德嫔娘娘……”话是欲言又止,却又不言而喻。 乾清宫众人皆知,太皇太后于玄烨昏厥当日口谕,玄烨因需静养故暂退寝殿宫人,若有宫人擅入一律处以极刑。是以,倘大的寝殿内只有几名近侍守在玄烨榻前,连乾清宫的一般掌事也不敢入内。 德珍想了想道:“皇上不在平时所住的那间殿宇,这寝宫偏又不是一般的大,还是本宫亲自去寻太子吧。” 乳母当下感激涕零,小许子却因不能相随,神色间有些郁郁的。 德珍见了一笑置之,只身向寝殿深处寻去。 想着胤礽应该首先向玄烨平时所住的殿宇而去,德珍也就一路如入无人之地般向过行去。地上铺着白地织金云龙纹锦,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待走入殿宇中仍未见胤礽,也听不见一点儿声息。 德珍不禁纳闷着皱眉,难道胤礽已跑不见了? 正想着,忽闻殿宇外一阵响动,德珍蓦地灵光一闪,当即转身走了出去。但却晚了一步,外面已无胤礽的身影,连忙四下一睃,见对面的墙壁处,有一扇红漆雕花木门半掩着,一把被打开得铁锁挂在外门闩口,门下的地面上还落了一块白玉镂雕螭虎纹玉佩。 而这玉佩,不正是方才她在胤礽身上见的么? 德珍看着一喜,不假思索的便走过去拾起玉佩,径直推门而入。 “太子……”踏入屋内甫一抬眸,霎时一怔,呼唤声也消于唇间。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芳踪难寻 第一百三十五章芳踪难寻 这是一间不足五十尺的小隔间,四四方方的样子,连一扇窗也没有。室内也极为空旷,仅在屋正中设了一书案一扶椅。书案上倒是摆了一桌的文房用具,其中犹为醒目的是一个青花瓷瓶,里面零零散散插满了卷起的画卷。不用打开画卷一看究竟,也该能料到画卷中所画——因为这封闭的屋子里,挂了整整一墙的画卷,而入画的皆是同一个女子。 就是同一个女子 整间密室里全是这个女子的画像 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一顾一盼……尽在每幅画中 德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震惊中醒来,带着无以名状的心情走了进去。 因为没有窗,室内光线很暗,但借着门口透进的日光,可以清楚的看见画中每一处细节,都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细致入微,也是那样的……熟悉。从入门向左的第一幅画,至回到门口的最后一幅画,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六幅中,莫不是熟悉至极的丹青技法。 这种熟悉,让她不敢置信,亦让她身心大震。 虽然她不擅丹青作画,却也知这满墙的丹青,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来。 可她伴君这近三年来,不是再清楚不过玄烨情难忠久的性子么? 那么,画中的女子究竟是谁?竟能让玄烨深刻入心,经年难忘。(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她死咬下唇,鬼使神差的走向书案低头一看。目光下,仍是一幅以女子入画的丹青。画卷中,粉衣少女在桃花林中回眸一笑,芊芊玉手却正微提衣裙,似欲跑入若云霞灿烂的桃花中,让人再难寻芳踪。 目之此处,她莫名的感到画中有一种诉不尽道不清的怅惘,不觉移目,只见画卷右侧上书着一列遒劲雄浑的楷书题字:“芳踪何处寻?难,难,难。” “铿——”只在这时,手中玉佩滑落在地,没有了厚实的地毯,玉佩瞬间碎了两半。 突然,随着这一道玉碎之声,她心中好似骤然一恸,却来不及体会它之际,便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只暗呼了一声不好,这块玉佩可是胤礽的,忙要俯身将碎玉拾起,余光却不经意的晃过画中女子一双妙目,心中一动,脑中蓦然闪过胤礽那双黑亮的眼睛,这与女子的眼睛何其相像? 竟是如此 画中的女子竟是胤礽的生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芳儿。 难怪是“芳”踪何处寻难怪玄烨会亲自抚养胤礽难怪玄烨当年会不顾太皇太后的反对立胤礽为太子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即使胤礽是玄烨唯一的嫡子,可对于重“贤”甚于“嫡”的关外民族而言,玄烨给予了胤礽太多太多的特殊。而这除了胤礽的生母孝诚仁皇后是玄烨心中之人,那还有何可说清的? 原来玄烨不是无心的人,亦不是一个博爱的人,只是他的心已有了人。 也许就是因为心已有人,他才可以对后|宫三千一视同仁,可以一时温柔至极,复又一时冷酷无情。 一如宜嫔。这个骄傲似火的女子,曾被玄烨那样宠爱了四年,如今却让弃之敝履。不过刚脱离了生命危险,就被褫夺的封号贬为最末等的答应,就九死一生诞下的孩子也让皇太后抚养了。这一切的遭遇,同样也只因不是玄烨心中的人,所以才会这般容易的被遗弃了。 一念至此,心忽然有些悲凉,也不知是为了宜嫔,还是为了后宫众人,还是……为了她自己。 想来,为了她自己的更多吧,竟有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手心。 她仰起脸,反手拭去面颊的泪水,而后微微一笑,悄无声息的走出密室。 这是玄烨隐藏至深的秘密,从落在密室门外的玉佩与打开的铁锁,便可知这世间只有他和胤礽可以来此。 至于她,根本从未来过这里,不是么? 然而事事难料,当她刚退出密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德主子,您怎么从这里出来?”猛然倒吸了一口气,“这里可是禁……”一语未了,骤然惊呼,“孝诚仁皇后……?” 德珍静静转身,看着一脸惊色望着密室的刘进忠,心中已然有底。 果然是孝诚仁皇后,而且刘进忠原也不知密室里全是孝诚仁皇后的画像,不过现在他与自己一样都知道了玄烨在密室的秘密。 刘进忠也是服侍玄烨十余年的老人,而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自有一番精明警惕。于是,很快的从惊愕中回神,也在同一瞬反应过来,一张老好人的面孔上,迅疾闪过一抹害怕。 德珍静静看着刘进忠神色变化,她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 刘进忠勉强镇定,望着德珍嗫喏道:“德主子,这……?” 德珍神色自若,转回去轻轻掩上密室的门扉,又瞥了一眼打开的铁锁方道:“太子殿下也是顽皮,一个人跑去找皇上,也不知闯进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她顿一顿,目光在刘进忠手上端着药盅一停,嫣然一笑,“可巧本宫刚要去寻太子,就在殿门口遇见了送药的刘公公,不如本宫先于你去看皇上可否醒了,再请示皇上差人寻太子。反正这大殿里极为安全,太子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一番话来,全然未提在此遇见,只有故意咬重的“殿门口”三字。 刘进忠目光似火焰一跳,复杂的看了德珍良久,终是心领神会的应道:“德主子说得是,奴才这就给您领路。”说罢,习惯性的躬着身子而行。 德珍却突然叫住了他:“慢着” “德主子?”刘进忠有些意外,随即警惕的盯着德珍,小心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德珍盈盈一笑,不答而反问道:“刘总管,有多久没人这样叫你了? 刘进忠听到“刘总管”这个称呼,瞳孔猝然一紧,盯着德珍的目光愈加警惕而微冷。 德珍毫不在意的一笑,慢条斯理的道:“若本宫没有记错,应该是去年冬天的事吧。”说时缓缓走过刘进忠身边,却又猛然回头,目光锐利的直直逼迫而去,声音依然柔润,“难道你就甘愿一直屈居梁九功之下?” 说到梁九功,德珍心头本存的犹豫一消,虽然嫔妃与皇帝的近侍过从甚密乃为禁忌,但梁九功私下收嫔妃好处的风声她也隐有耳闻,而这样的为最为玄烨所不容,下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如此,她如何不能与刘进忠结交一二?只要谨慎些且不捅破最后的底线就可。 同时,有一个在乾清宫颇有地位的人在身边,她不是更能趋利避凶? 心绪迅疾转动间,德珍笑容迎面,诚挚道:“刘公公放心,本宫决不会让公公做为难的事。” 刘进忠听到这话,不觉长长松了口气,满脸笑容道:“娘娘是厚德的好主子,奴才怎会不放心?” 德珍亦是微笑,目光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眼密室,紧攥双手笑道:“走吧,莫让皇上的药凉了。”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临终送别(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临终送别(上) 到时,不但玄烨已经醒了,而且胤礽也找到了这里,正坐在床沿和玄烨说话。梁九功在一旁的床柱侍立着,笑逐颜开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梁九功耳尖,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忙快步出了围屏外去看,见德珍和刘进忠正挑帘而入,他一下堆满了笑容迎上去道:“德主子来得可正好,皇上刚醒来呢。”说时目光冷淡的瞥了一眼随侍在侧的刘进忠。 德珍却焦灼道:“梁总管,本宫对乾清宫不熟,又不好随便的走动。你对这里熟悉,快带人找一下太子吧。本宫担心太子他……” 话犹未落,却听金漆点翠玻璃围屏后有个稚气的声音叫道:“德嫔娘娘”跟着一个宝蓝色的小身影,从围屏后蹭蹭几下跑出来,这不是太子胤礽又会是谁? 德珍略有惊喜的叫道:“太子?” 胤礽站在那里,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德珍。 梁九功了然的笑了笑,在旁道:“看见了太子,德主子这下该不用担心了” 德珍会意一笑,柔声道:“太子好聪明,原以为太子会找不地方,没想到一个人就找了过来。”说罢,微笑着牵起胤礽的手往里面走。 胤礽从小深受玄烨教诲,明白自己是有不对,便微怯于面对德珍。却没想到德珍不仅未责怪他,还温柔的夸奖了自己,立时对德珍多了几分近亲,就听话得由德珍牵着走进去 不过胤礽到底是一个六岁大的孩童,听到称赞不免洋洋炫耀道:“皇阿玛还真不好找胤礽先去了皇阿玛的寝殿,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胤礽又去了皇阿玛最常去的屋子。”说着白嫩嫩的小手抓起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献宝一样的比划给德珍看,“那,胤礽还用这个开门进了那屋子,可是里面只有皇额——” “胤礽”刚转过围屏,只听得玄烨一声厉喝。 胤礽吓了一跳,不知玄烨为何突然这样,忙紧抓住德珍的手不放。 德珍心下明白,却只作一惊,迷茫抬头道:“皇上……?” 见状,玄烨回过神来,也察方才失态,靠在床头微咳数声,平缓了缓气息,向德珍点了点头:“你来了。”说话间目光从胤礽拉着的德珍手上划过,对胤礽微微严肃道,“胤礽,你过来。” 胤礽不敢违逆,规规矩矩的应道:“是,皇阿玛。”又仰头偷瞧了一眼德珍,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过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德珍似未觉玄烨的态度有异,松开了胤礽的手就顺势福了一福,笑吟吟的上前作似打圆场道:“皇上莫怪太子一人跑来,这也是太子对皇上的一片孝心。虽然太子来时很费了一番周折,不过臣妾已经为他换了干净的衣裳,也服用了一碗姜汤驱寒,想来是不会受凉,还请皇上放心。”转身接过刘进忠手里的药盅,关切道:“倒是皇上您自己的龙体才是要紧。” 玄烨的目光好似二月春水破冰而出一般,倏然地温软了几分,道:“这两日辛苦你了。” 前一刻疏离,下一刻温柔,能如此轻易的转变,是因为他的不在乎,这不可谓不是一种悲凉。 德珍默默地垂下螓首,避开玄烨温情的目光,而她的目光却落在梁九功试毒的银针上,待梁九功试过了她手中的汤药方轻声道:“能近身伏侍皇上,是后宫每一位妃嫔所愿,臣妾怎会辛苦?”玉手执勺轻轻搅着浓黑的药汁,抬头一笑,“汤药端来也有一阵了,皇上还是趁热喝了吧。” 闻言,胤礽童言无忌的插嘴道:“皇阿玛您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快把药喝了,才能快点好起来带胤礽打猎。” 太皇太后这次为了隐瞒玄烨病至昏厥的事,是以玄烨驾幸南苑行围从而散心养病为由。 听得胤礽说要打猎,德珍讶然道:“皇上明日要带太子同行?” 玄烨含笑看了一眼立在面前的胤礽,点头笑道:“初三夜里那场大火,胤礽也受了些惊,而且南苑也不远,带上他倒也无碍。”说着将汤药一饮而尽。 德珍默然,胤礽本是要在玄烨驾幸南苑后,由太皇太后暂为照顾一段时间,而玄烨一向不轻易改变已定之事。然而胤礽先她来此不过片许之时,竟让玄烨改变主意带上他同行。难道孝诚仁皇后对于玄烨而言,真的就这般重要? 德珍接过空空的药碗,如斯暗忖道。 梁九功处事心细,见玄烨喝完药,忙捧了痰盂在榻前跪下,刘进忠也已从殿中的圆桌上倒了一杯温水,恭敬的递给德珍。 德珍回神,如常笑道:“药喝着苦,去下口里的苦味。”一边说一边服侍玄烨漱口。 喝过药,又说了一会儿话,玄烨已有些倦意,便让了梁九功亲自送不舍离开的胤礽回去。 德珍扶着玄烨重新躺下,坐在床沿边道:“明一早就要启程,今儿可要养足了精神。现在就先睡会儿,等夜里再服一道汤药,简单的用一点膳食。”说时仔仔细细的为玄烨掖着被角。 玄烨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口中含着些许心疼道:“既然知道明一早就要启程,你今晚就回永和宫好生歇一宿。”见德珍还想再说什么,他微加重了语气道:“去了南苑,你服侍朕的机会多着,也不差今一晚。再说朕看胤礽倒是亲近你,到时你若跟着累病了,朕可不放心那些奴才照看胤礽,还有朕也不愿有卿在旁却只能远观焉”说得到后来,一语双关的话语中已是狎昵。 德珍听了心中微微一冷,抽回玄烨握着的手,娇嗔了一声“皇上”,忙不迭拿眼去瞧一旁的刘进忠,见刘进忠低眉顺目的站着,这才温声软语应道:“臣妾知道了,明早再过来。” 玄烨年少风|流,见德珍这般情态,不由又说了会话。 德珍小意温柔的伴着,却待得要走时,忽然欲言又止。 玄烨虽历经一场大病,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但因常年打布库1健身,即使现下仍在病中,双目也无病人惯有的浑浊,依旧锐利。故而一眼就看出德珍的异样,蹙眉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 1打布库:摔跤,在当时的满族贵胄男子间尤为盛行,不仅可以健身也是一种勇士的行为。 ps:这章比较过渡,下章有个内容,一章就够,没有(中)。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临终送别(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临终送别(下) 德珍咬唇似有犹豫,终在玄烨凛然的目光下,毅然决然地下跪道:“臣妾有一事相求。 “哦?”玄烨眉毛掀了一掀,眸中含了一丝意外之色,“什么事?” 德珍低低道:“一月前歹心害宜……答应的梅勒氏,当年曾与臣妾一同入宫,又同寝同食一年半余。”似恐玄烨有所误会,语气不觉微显急切,“臣妾自知梅勒氏罪不可恕,也不敢奢想为她求情,只求能送她最后一程,也好缘了昔日的情分。” 玄烨撑着手肘一面坐起,一面拉了德珍坐到身旁,凝视了稍时叹道:“如今人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难为你还能念及旧情去看她,要去就趁今日去吧。等从南苑回来,那便是天人永隔,再见无期。”言至话尾,眸中似乎恍惚了一瞬,语中也似乎感触良多。 德珍仿佛也心有触动,伏在玄烨的肩头,哀哀泣道:“臣妾初见玉玲时,她还是那样天真烂漫,为什么入宫后一切都变了?若不是这样,玉玲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炙热的泪水悄然滑落颈间,玄烨不觉微微一怔,却仅顺手抚着德珍的背脊,默然无声的安慰着。 一时之间,倘大的殿宇里静谧安详,只有德珍嘤嘤的啜泣声。 半晌以后,复命而回的梁九功打断了这一刻的温情,德珍见玄烨面上愈加疲惫忙愧疚的告退。 甫走出围屏不远,隐隐闻得玄烨向梁九功吩咐的话语:“去看有谁去了朕平时的寝殿附近,一律视为违抗太皇太后懿旨而论……”不清不楚的话音渐次消失,“朕要现在过去……” 听到这里,德珍脚步滞了一滞,偏头向刘进忠看去。 刘进忠亦抬头看了一眼德珍,随即低低的垂下,躬身撩起门帘道:“德主子,可要准备些什么去看梅勒氏?” 德珍断然走出此间殿宇,淡淡道:“既然是送最后一程,就备些可口的酒菜吧。” 奉命随侍前去的刘进忠,恭声而应。 待得重新匀面梳妆又及刘进忠备齐膳食,再乘步辇去幽禁玉玲的冷宫时天已擦黑。 冷宫里的枯枝朽木,疏疏落落,更兼宫室破败年久,了无人烟,一片寥落荒凉之景。风在这时偏又大了,吹得锈迹斑斑的门窗嘎吱作响,扫得地上的积雪在暮色中飘荡,让人不禁寒渗。 刘进忠对这里倒是熟稔,将腰牌给看守宫人的一亮,就提着宫灯径直往里引路。 “德主子,就是这里了。”伴着刘进忠的声音,一间黑乎乎的房屋“吱呀”一声而开,狂风疾雪瞬时化作一股旋涡直灌屋中,刮得两扇门扉“啪――啪――”乱拂,响得好似要从门梁上散落一样。 “谁”屋内,一个沙哑惊恐的声音刹那骤响。 风声呼啸,门窗拍打,德珍未听到那道微弱的声音,便搀着小许子的手走了进去。 屋中光线不好,又没有灯油照明,连一点取暖的火星子也没。 然而在刘进忠手中的宫灯照耀下,慢慢能看见这是一个娇小的女子,蜷缩在这间荒的屋子一角。女子似乎有点年纪了,身形看着很有些佝偻,身上的衣裳脏不见原色,头发及容颜也邋遢脏乱。 德珍吃力的辨认着这人,极为不确定的试探道:“玉玲?” 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随着这一声呼唤定定的落在了德珍身上,良久那双眼睛渐渐有了情绪波动,极迟缓的开口道:“德姐姐,玉玲好冷……好饿……” 德珍倒抽口气,竟然真是玉玲 可玉玲幽禁在此不过月余,为何变化会如此之大,俨然一位饱经风霜摧残的中年妇人,哪还有当初的娇俏可爱? 德珍彼时震惊之下,不由脱口就道:“玉玲,你怎么会……?” 玉玲浑身一震,好似惧怕德珍的目光般,忙不迭的抱头背过身子,模糊不清的呢喃念叨道:“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如此不过片刻,她又转过身来,目光贪婪而渴望的看着德珍身上的紫貂,又看了看小许子手中提着的食盒,吞了吞口水道:“德姐姐,玉玲好冷好饿……” 德珍抑住心中惊怒,侧目向刘进忠看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刘进忠淡漠道:“无论来此之前是何等尊贵,一旦来了这里就不可能出去,是好是歹也就无人得知。”说着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玉玲,“而且梅勒氏已是将死之人,早一日晚一日更就无人在意。” 听罢,德珍一时嗫喏未语。 此时,一阵狂风忽然肆虐而来,屋中经久积下的灰尘尘漫天翻飞,呛人的味道让一众人干咳不止。 德珍尤为服不住满室灰尘,小许子紧张得随手搁下食盒,赶紧上前搀扶住德珍迭声道:“主子,这里不干净,还是让奴才扶你出去吧。” 刚及语毕,只听身旁一阵嘭嘭相撞声,转头看去,却是玉玲冲来时一个刹止不住,猛然撞到搁食盒的缺角木桌上。她却丝毫不嫌疼,也不见动作有慢,忙抱着食盒盘腿坐下,旋即一把揭开食盒,顾不得在一旁的箸子,直接狼吞虎咽的以手刨食。 德珍看着面前一幕,眼中蓦然浮现第一次见玉玲的情形,鼻中忍不住一酸,又见玉玲食入过急哽噎咳嗽,忙开口道:“玉玲,不急,你慢点……”一言未了,见玉玲充耳不闻只顾用食,她咽下未脱口的话,另让小许子问看守宫人取些碳什及棉被来。 小许子动作很快,或者说看守宫人动作很快,不一时将德珍交待的物什备齐。这间阴冷而漏风的屋子,也随之暖和明亮了起来。 玉玲一扫而空整个食盒,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向德珍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德姐姐,玉玲知道你对我早有嫌忌,一直在想你究竟会不会来看我,我这样忍饥挨冻到底值不值。”说时无止尽的泪水从凹进眼窝的眸中流下,她却无知无觉一般的依然在笑,“呵呵,不过上苍总算眷顾了我一回,让我一次次忍住自尽的念头后,终于等到了。” 德珍捂着手炉,坐在小许子收拾出来的一把木椅上,默然道:“玉玲,我救不了你。” 玉玲毫不在意的往身上抹了抹一手的油渍,扯过放在一边半旧不新的棉被裹在身上,方走到一只炭盆后与德珍面对面对的坐下。她摇了摇头,凄凉笑道:“我虽没有姐姐聪明,却也知道连佟贵妃也受折损的事,我又岂会有活命的机会?”笑声带着浓浓的怨恨与绝望,眼中也沁出更多的泪水,在污渍的面颊上留下斑斑水痕。 德珍凝眉意外而不解的看着玉玲,想了想道:“屋中还冷得渗人,小许子你随刘公公再添个炭盆过来吧。” 闻言,刘进忠与小许子同看了一眼面似疯癫的玉玲,继而齐齐皱眉对视一眼,小许子道:“主子,奴才一个人去就是了,不如让刘公公……” 德珍看也不看小许子,直接道:“一起去吧。” 小许子二人无奈,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看玉玲,这才依言退下。 德珍静静的看着玉玲,道:“玉玲,我知道宜嫔的事与你无关,但我也依然救不了你。就如我虽是一宫主位,你要求的事我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玉玲淡淡笑道:“玉玲以前是恬不知耻,可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这三年多来,姐姐是怎样待玉玲的,玉玲都是铭记在心,如今决不会为难姐姐。” 德珍想不出所为何事,道:“什么事?” 玉玲紧紧裹着棉被,声音里带着不知的凉意:“我的生母李姨娘,其实并未去世,只是早不得宠,又性子软绵,在府中常受些气。我担心……我这一走,还是背了这样的恶名,我担心她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想求姐姐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将我姨娘接出府送去庵里安度余生。”哽咽中猛吸了一口气,又一字一顿的艰难道:“还有请姐姐代为告诉我姨娘,就说……玉玲不孝,没有本事博得圣眷,让姨娘过个好日子……”泣不成声的说完,她似再无力的哭到在地。 怎么可能? 难道玉玲当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的生身母亲? 德珍不可置信的望着玉玲,思绪快如惊电的回忆着她二人初交的种种,玉玲明明不就是娇养在嫡母膝下的女儿么? 难以言喻的震惊触动中,德珍冷不防将心中所想道出,却是听得玉玲嘲讽一笑:“都说满人家的女儿出嫁前都是姑奶奶,可我阿玛要靠他岳家,自然事事都依着太太,偏生阿玛又是一个贪|色之色,惹得太太最恨的就是我们这些。若不是看着我是一个女娃,我和姨娘早就――”似悲愤至极,胸腔疾速气氛,喘息着悲怆反问,“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娇养在嫡母膝下的娇娇女?” “玉玲……”德珍望着这样的玉玲,陡失言语之能。 玉玲一把抹去面上的泪水,倔强的扬起污花的面颊,正色的面向德珍道:“我不需要可怜但是玉玲当初在贞顺斋说得话句句为实,姐姐不仅是这宫中玉玲最亲近的人,也是这世上除姨娘以外对玉玲最好的人,可是玉玲到底有负姐姐相付之情。”说罢一把扔开棉被,朝德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姐姐之恩,玉玲只有来世再报” 话音犹在,只见玉玲霍然站起,转身“砰”地一下撞上身后墙壁。 “玉玲”德珍猛然惊叫。 “主子(德主子)”小许子和刘进忠一听德珍的叫声,惊得立时夺门而入。 玉玲头破血流回身,奄奄一息地看德珍一笑,浅浅的笑容好似冰峰融化的那瞬――她解脱了,她便笑了:“姐姐一定会帮我姨娘安度晚年的,玉玲知道。”喉头一股腥甜泛上,一口鲜血喷出唇间,她终是含笑的颓然倒地。 人没了…… 德珍看着血泊中的玉玲,她缓缓的闭上双目。 ―――― ps:还有章更新时间很晚,要在凌晨凌晨的后了。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骤然昏厥 第一百三十八章骤然昏厥 玉玲的自尽,换来了一众的沉默。 然而刘进忠许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他最先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唏嘘道:“这样早走了也好。”低不可闻的感叹后,他一脸平静的问道:“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德主子可要即刻回宫?” 德珍睁眼未语,只点了点头,径自从刘进忠的身边慢慢走过。跨过残缺的门槛时,她恍惚记起了什么,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梅勒氏虽无法葬入景陵妃园寝,但她总归伺候了皇上一场,让她入土为安吧。” 刘进忠抬头瞥了一眼德珍微微颤簌的背影,如常道:“是,奴才一会儿就去打点。” 德珍轻轻颔首,继续慢慢的走了出去。 小许子见德珍出了门槛,他这才从猝然惊醒,连忙追上去搀起德珍的左手,吁了口长长的气道:“主子,当心雪路冻滑。” 德珍仿若未闻,步子微僵的走入雪地中。 路,倒不怎么滑。 夜,却是很凉了。 隆冬冰冷的空气,冻得人手脚发冷,她亦不能豁免,甚至感到鼻端也冻冷得发疼,不然隐忍在眼中的泪水怎又落了? 凉湿湿的,打在手心里却炙热的烫人,而后了无痕迹。 一如玉玲用她生命最后的绚烂绽放,从自己这里换得她母亲的安度余生,然后彻底消失。 于是,就这样没了,什么也没了。 狂风呼啸的越来越厉,地上的积雪被吹得来回飘荡,残卷一个有一个雪旋儿漫起,溅入她的眼,逼出她的泪,再一起吹干了,带走了,连同她曾经对玉玲那一丝丝隔阂都带走了,什么也不留。 德珍伸手摸了摸已无湿意的脸颊,她微笑着扬起了面,前方暮暗的天际抛出了一弯寒月,冷冷照着一片白雪覆盖下的紫禁城,给这座历尽沧桑的紫禁城又添一丝冰凉,冷得让人油然发出一个深深的寒颤。 也许,走了也好,至少能从这后|宫的泥潭中早日脱身,不至于如她一般只能在此迷途深陷,步步为营。 不过,她甘之如饴。 德珍婉然低头,看着手掌下的小腹,她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 “回宫吧。”扶着小许子的手坐上步辇,德珍最后惋惜的看了一眼这座冷宫道。 翌日,十二月丁卯日,玄烨幸南苑行围。 逾七日,是月甲戌日,定远平寇大将军和硕安亲王岳乐疏报,其一擒获伪太子朱慈灿,其二江西省安石寨、琅川寨、伪总兵黄瑞等、率众投诚。玄烨龙心大悦,于南苑中与随侍大臣畅谈。 彼时,德珍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赏玩着梁九功昨日送来的金鱼。腊月寒冬的天里,金贵的宠物本就少见,这几尾不过尺寸大的白身红顶金鱼更为少见,又费心用了玻璃烫烧的鱼缸装放,缸里放着细沙及各色水晶块儿,着实赏心悦目。尤其对四处一片萧瑟之景的冬日而言,也确是当得上一消遣解闷之佳选。 但是,这缸金鱼之所以送来,却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太子胤礽。 德珍想到这几日与她亲近不少的胤礽,不由一笑,道:“太子练字还要多久?” 一旁端着鱼食的秋林,扭头看了一眼炕几上的自鸣钟,笑道:“现在才未正一刻,估计还得要大半个时辰。” 德珍轻拢了拢眉心,道:“皇上对太子一向管得严,没想到出行也一点不让放松。” 正说着,门帘外有人小宫女扬声禀道:“许公公回来了。”跟着一阵脚步声响,小许子上前磕头道:“主子金安。” 德珍将手里一小粒鱼食随手撂进鱼缸,点点头道:“行了” 小许子谢恩起身,秋林有眼色的将手中装鱼食的青花瓷钵递了过去,向德珍福了福身便是悄然退下。 德珍问道:“皇上在做什么,可服药了?” 小许子接过秋林方才的活计,侍立在德珍身侧答道:“皇上底子好,加之近两日身子好了不少,今儿遇见了值得高兴的事,好像服药的时辰晚了一刻钟。” 玄烨因每日都要遣宫人回宫请安,并告之身体的状况与太皇太后,如此服药从来都是准时,今日倒是有些奇了。遂德珍颇含几分好奇道:“什么事,可否清楚?” 小许子嘿嘿一笑,道:“也是遇缘,听刘公公说了几句。”顿了顿,仔细回想着转诉道:“是安亲王捕获了意图‘反清复明’的朱三太子,还有就是安亲王平定之地又有几处投诚了,所以皇上一时高兴就……” “又是安亲王。”不等小许子言罢,德珍已皱眉打断道。 上月末安亲王一连上疏好几则喜讯,玄烨为此还公然肯定安亲王自授定远平寇大将军以来,屡获军功。两日前才又一次召安亲王回京,这立马又一大功。说来真没想到,安亲王这次竟然连朱三太子也抓住了,只怕他一回京便是论功行赏。可安亲王爵位已然无可再上,那么玄烨势必会恩及安亲王府亲近势力。 如此一来,郭络罗府如今的走出逆境的机会就极大了,而郭络罗氏(宜嫔)岂不是也要受益? 如今郭络罗氏是彻底失宠,不仅母子分离又被贬为答应,就连本养在身边的小格格也回到了其妹郭贵人身边。如是,郭络罗氏只能继续沉寂下去,就算等哪日她父兄势力再上去得被网开一面,玄烨的身边也早没了她的位置,便不用担心她东山再起。可是若眼下就让郭络罗氏借了安亲王的事,只怕会给了她机会。 越想越觉郭络罗氏会有机可乘,德珍眉宇间微微沉下。 小许子见德珍神色不似方才悠然,小心翼翼道:“主子,可有什么不妥?” 德珍敛神,摇头道:“就算有不妥也该佟贵妃伤神。”说着释然一笑,郭络罗氏有今日的下场,与佟贵妃分不了干系,自然郭络罗氏一旦东山再起,佟贵妃的危险就更大了。 试想,佟贵妃岂是会坐以待毙或任人宰割之人? 而她与其多想旁事,不如先应付眼下。 心念转定,德珍微笑着抚了抚小腹,骤然一掌挥落青花瓷钵,鱼食霎时散满一地。 德珍看着自己造成的结果,满意一笑,旋即向鱼食最多的地方倒去。 小许子讶然,连忙阻止道:“主子,这鱼食味儿重,莫沾了味在身。” 德珍盈然一笑,慢条斯理道:“既然要做戏,自然要真一些了。” 小许子一听德珍这样说,当下了然的点头道:“还是主子想得周全。”说罢蹲下身,朝外大声呼道“不好了,快来人啊主子昏倒了”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年新喜(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新年新喜(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新年新喜(上) 玄烨闻讯赶来时,一名太医正手搭着轻纱为德珍看脉,一侧还有数名太医侍立着低声讨论。 “怎么回事?”人未到声先至。 众人见是玄烨,忙要下跪叩首。玄烨手不耐烦的一挥,道了一声“免了”,人已及至床榻前,往床幔后模糊的身影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为何会突然昏厥?” 一语落下,一众太医无不紧张,其中正看脉的太医尤为明显。 德珍感到这位太医紧张得手都抖了一下,倒让她心中些许的紧张淡化了,只愈加平静的等待文白杨表现。 其实,以文白杨的官位及资历,皆无资格作为这次伴驾的太医。但是这些框框条条的道理,在权利的面前总是微乎其微。凭借文白杨乃太医院左院判独子的身份,以及小许子在太医院看似无意的一句称赞,文白杨便成了伴驾南苑的太医。 玄烨见一时无人答话,众太医又是一脸踌躇,以为是德珍情况不妙,面上顿时一沉。 众太医面色也随之一白,正看脉的太医回头窥了一眼诸位同僚,认命的欲要代众答话,却不想负手侍立在最后的文白杨,突然上前叩首道:“回皇上的话,德嫔娘娘并无大碍。(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只是因为娘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却又忧虑太重,才会突然昏厥。” 玄烨喜道:“德嫔有喜了?” 侍立一旁的梁九功却是吃惊,自德珍从景山回宫以来,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怎会就有喜了?疑惑一起,不由探究的瞟了一眼床榻,也纳罕的向文白杨看去。 文白杨道:“是,德嫔娘娘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子。” 此话一出,众太医当下面如死灰,一个个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 在他们眼中,德珍是有生养过的人,不可能不知自己有孕。而且众所周知德珍回宫不过两月,如今却是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子。如此,这让他们不得不往偏处一想。再则德珍昏厥一事,他们至今未查出原由。可见此事处处透着猫腻,一个不慎,只怕他们将是难以幸免。 果不其然,玄烨目光锐利的看了文白杨半晌,皱了皱眉,转头对正看脉的太医再次确认道:“德嫔怀|孕四个多月了?” 那太医跪首道:“是,皇上。”苍老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连同着德珍的心亦带了一丝颤抖,继而她无所谓的笑了笑,自在心中默默说道:刘进忠该你出声提醒了。 刘进忠抬眸看了梁九功一眼,低声说道:“皇上,八月里您曾去过……”话未说完,只见玄烨睨眼一瞥,他唯有立马噤声低头。 玄烨接着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 出于意料之外的反应,让那太医愣了一下,随即愈发的惶恐道:“奴才无能,不知德嫔娘娘何时醒来。” 闻言,玄烨眉心一拧,目光扫向侍立在侧的一众太医。然而目光所过之处,无一不是惊惶垂首。见之,不由冷冷一哼,重又看向文白杨道:“你可知德嫔何时会醒?” 文白杨有条不紊道:“以娘娘的身子情况看,应该需得晚上才可转醒。”话锋一转,信誓旦旦,“不过还请皇上容奴才为娘娘施针,不止可让娘娘早些醒来,也可为娘娘消除些疲乏。” 玄烨眉头深皱,疑道:“疲乏?” 文白杨解释道:“奴才医术浅薄,最先未探出娘娘究竟为何昏厥。后来询问了娘娘的饮食起居,才推诊出娘娘该是为某事忧虑过重,而至累日来寝食靡宁,自然疲乏。” 听得解释,玄烨还未表态,众太医已面色一变,暗生悔意:方才一来,就被怀孕四个多月震住,竟一时忘了询问饮食起居。 玄烨将众太医一应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事由,再看文白杨倒凭添了些信任之心,故而只迟疑了一下便允道:“你去给德嫔施针吧。” 文白杨领旨而行。 不过最简单施针,在场众太医皆会,文白杨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已为德珍施过针,起身又向玄烨叩首道:“皇上放心,娘娘差不多一刻钟后就会醒来,到时再服用一碗安胎药即可。”说是眉头一皱,面露难色,“不过,娘娘腹中的胎儿……”话语顿下,似在斟酌用词。 “腹中的胎儿怎么了?”玄烨略有不悦道:“有话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文白杨重重磕头道:“请皇上治奴才不敬之罪。但娘娘当年产后就未好生将养,如今又忧虑过重,腹中胎儿已是羸弱。若再不解心中忧虑,只怕娘娘将会滑胎。” 玄烨脸色铁青。梁九功何等机灵,立时喝道:“大胆” 文白杨面不改色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无半句虚假。” 梁九功没想到文白杨如此没眼色,狠狠瞪过去了一眼,转头却又一脸的小心朝玄烨道:“皇……” 一个“上”字还未出口,玄烨已平缓了面色,扫了一眼文白杨补服上的图案,问道:“你是八品吏目?叫什么?” 原以为玄烨会动肝火,不料却是询问起文白杨,众人的心思一下微微复杂。唯文白杨丝毫不受影响,不卑不亢道:“奴才文白杨,正是官居正八品吏目。” 玄烨沉吟了须臾,又问:“文清辉是你何人?” 文白杨答道:“文院判大人,是奴才生父。” 玄烨呢喃了一声“难怪”,复又淡淡笑道:“文清辉医术不俗,朕看你极有可能是青出于蓝。”又“唔”了一声说,“这样吧,朕擢升你为六品御医,以后就由你负责德嫔的安胎等事。” 文白杨再次重重叩首,恭敬道:“奴才谢皇上厚恩。”声音依旧未变,倒是宠辱不惊 玄烨微微点了点头,道:“德嫔以后的汤药你要亲力亲为,小心伺候着就是。好了,下去备药吧。” 文白杨叩首退下,众太医见状,也唯唯诺诺的退下。 却在此时,德珍微微睁眼,隔着床幔望了一眼文白杨模糊而挺拔的身影,而后默默闭眼。 文大哥,你一次次得暗中相助,这次又不惜谎言相帮,德珍皆是铭记在心,只有于功名一路上出微末之力――以此助你,亦是助自己。 短暂的思绪间,满室众人相继退了出去,只余玄烨独自伫立榻旁。 良久,玄烨一直伫立不语,只是凝望着床幔。 强烈的视线,似能灼化迤地的床幔,毫无阻挡的直视而来。 德珍不禁屏气凝息,有心慌的紧张,手心渗出湿湿的细汗。 终于,玄烨打破了沉寂,上前撩开了床幔,在榻旁斜身坐下。 “朕知道你醒了。”他蓦然道。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章 新年新喜(下) 第一百四十章 新年新喜(下) 他的语气沉缓,声音温润清越,听在耳里既是悦耳,又仿佛蕴含了丝丝柔情,这就是玄烨私下的一贯语音。 若不是自己偶然现了那密室,德珍想,她会以为自己之于他是特殊的。 可是她现了,于是她蓄起了泪水,在纤密的眼睫颤动间,一滴一滴的恣肆滑落。她的手明显的紧紧攥住,指甲毫不留情的深陷手心,十分的疼,她的眉心为此皱了皱,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好像似在逃避着什么。 这样羸弱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加之文白杨适才的话语,想必更能证实她有难言之隐。 玄烨果然现了她的隐忍,伸手执起她置于身旁的手,再将紧扣的五指一一扳开,然后包裹着抚上她的小腹,再次开口:“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么?”德珍的身子一颤,泪落得愈厉害。 玄烨的声音微微柔缓了一分:“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害怕成这样?你可知你若再继续这样下去,腹中的孩子会……”玄烨略一停顿。 德珍急得一下坐起:“会怎么样?”见玄烨目光如炬的直视自己,彷如就是等着自己睁眼一般,她若有所悟的怔了一怔,随即就要下榻请罪,却被牢牢压住了双肩,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便低低的垂着头请罪道:“臣妾蓄意隐瞒皇上,请皇上降罪。” 玄烨不容许逃避,挑起德珍不知何时圆润了些的下颌,让他们四目相对。 德珍快的垂下避开眼睛,摇了摇头道:“臣妾没有害怕什么,之所以隐瞒皇上,是因为最近宫中生了些事……” “不许对朕说谎。”玄烨倏然打断,语气咄咄逼人。 德珍哀哀的唤道:“皇上。”噙泪的眼中带着少见的乞求。 玄烨的手又抚上德珍的小腹,目光沉沉的窥不出丝毫情绪,只听他淡淡的说:“朕没有危言耸听,太医确实说你心中忧思太重,以至寝食靡宁。若长此以往下去,腹中的胎儿将难保住。” 德珍听得一下呆了,连泪水也凝住了般,只怔怔的看着玄烨。良久,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知道错了,皇上您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臣妾不能失去他了,真的不能”她说时紧紧抓住玄烨的手,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玄烨揽了德珍入怀,用着温和的声音循循善诱道:“你得告诉朕是何事让你寝食难安,朕才知道该如何保住孩子。” 德珍柔弱的偎在玄烨的怀中,嘤嘤泣道:“臣妾好怕,害怕这一次又会像怀禛儿时一样,不知不觉的被人下了毒。” 历朝历代的君王,对于巫蛊及下毒等事讳忌莫深,甚至是深恶痛绝。 果不其然,玄烨听得“下毒”二字,脸色一变,箍着她的双肩使她从怀中起身,严厉的目光也直逼而来:“下毒?一年前有人对你下毒?”问完,目中掠过一抹深深的猜疑,“若你一年前真有中毒,你当时为何不说?” 德珍泪眼婆娑的望着玄烨,哽咽道:“臣妾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了也没人相信。”说着就呜咽了两声,“去年二月臣妾刚有孕时,得贵妃娘娘怜惜赐予每日一碗酸奶,酸奶里含了一些香蕉,但后来内务府说香蕉没了,又有小太监诱了臣妾身边的人用土豆代替香蕉。臣妾就这样用了大半年,可谁知这酸奶和土豆同时食用会生面斑。等现时,皇上正好不在宫中,臣妾又临盆在即,也就没敢说。可等皇上回来了,臣妾又被认为对四格格不怀好意,那时就算臣妾说了,只怕也没人相信。所以,臣妾只好一直隐瞒不说。” 言罢,想起了那一段日子,德珍心中酸苦与恨意交加——她的禛儿,何时才能回到身边。 玄烨许是感到德珍内心的苦楚,渐渐地松开了按在德珍双肩的手。 德珍顺势伏在了玄烨的肩上,泣不成声道:“皇上,臣妾那段日子过得好苦,人人都以为臣妾因为面容对四格格不喜,才隐瞒了四格格受虐之事。可臣妾当时日日如惊弓之鸟,害怕有人会加害禛儿,哪有那个歹念对四格格呢?” 说话间,余光瞥见玄烨在听到四格格时眉头轻轻地了一蹙,德珍忽而语含愧疚的泣道:“不过对于因四格格而受的惩罚,确实是臣妾应该受的。”语态愈的自责,“当时臣妾为了自保,未免多生了事端,想着等禛儿平安生下,再将那乳母的行径公诸于众,却没想到就因为迟了一步,四格格就这样殁了。”说完抬起头,悲戚的望着玄烨,“也许,与禛儿的母子分离之痛,就是上苍对于臣妾的惩罚。” 最后这一句话,是她在那段日子里时时想起的,可能真就是于四格格一事上的惩罚吧。 玄烨低头凝视了德珍一会儿,终是说道:“其实四格格的事也怪不得你,而且你已受了责罚,就不要再为这件事自责了,伤神也伤身。至于禛儿……”他顿了一顿,便没再说话了。 四格格,一直是她与玄烨之间禁忌的话题。此时,听到玄烨主动言及四格格,她知道自己终于拔除了玄烨心中的那根刺——自己于四格格一事上的隐瞒。 而禛儿,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难以回到自己身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为禛儿蒙宠——只要生活在宫中,无论是妃嫔,还是皇子皇女,皆离不开圣眷。 于是,德珍似不知玄烨不愿提及禛儿归属一般,接下了话茬道:“禛儿,臣妾也是愧对的。每每想起臣妾对于禛儿生而不养之过,臣妾就想穷极一切去弥补这份愧疚,可是臣妾能给的贵妃娘娘都能给,臣妾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 玄烨看着这样的德珍,心中不觉微有动容,低笑了一声道:“忘了还有朕么?你不能给予他的,朕总可代你给他吧?” 德珍听得讶然了一下,继而潸然落下泪来道:“臣妾何德何能,值得皇上如此相待?”语气里满是动容的柔情,眼里也溢满了动容的柔情。 玄烨一笑道:“若真觉如此,你就好生养胎,为朕再生下一个皇子。” 德珍一听,搁在玄烨胸膛的右手,下意识的紧抓住他的衣襟,声音仍含有一丝颤抖道:“皇上,可臣妾还是害怕,怕这次又有人下毒,还怕又一次深受那母子分离之痛。” 玄烨眉心挑动,蓄涌起凛凛冷然之色,道:“一年前加害你的人,朕会命人立即去调查。你且安心,不要再为此忧心惶惶。” 闻言,德珍嘴角不觉凝了一丝冷笑,一丝从心底渗出的冷笑。 一年前的事,如何去查?最终也只是徒劳。不过一旦玄烨去查,就会在玄烨的心中重新种上怀疑的种子,毕竟含香蕉的酸奶是佟贵妃送的,禛儿也是被交予了佟贵妃抚养。如是,不知玄烨心中的皇后人选是否有了动摇呢。 一念转完,德珍敛下唇间的冷笑,靠在玄烨的肩头略带悔意道:“让皇上操心了。臣妾不该隐瞒皇上这么久,差点害了腹中了孩儿。” 玄烨蓦然一叹,心疼而又浅责的道:“若早点告知朕,也不用为此惊惧了数月之久。你可知这样瞒下去的后果?想过再等肚子大些了,面对其他人质问你为何隐瞒怎么办?要知人言可……”话没说完,摇了摇头,“罢了,朕明日会将你有孕的事传回宫里去,你这几日就好生将养着,朕服药什么的你就不用多劳神了。” 德珍柔顺的应了,静静的依偎着玄烨。 随后,玄烨许是出于对她的误解,以及过往受委屈的补偿,不仅亲自照应她服用了安胎药,还重新布置了她寝殿里的铺宫之物,以让她能住得更为舒适一些。这般大的动静,南苑里的众人自是看得明白,也十分清楚玄烨对于这一胎的重视,自然对德珍及其身边之人更加的趋之若鹜。而众人中的几位太医,在明白之于却是惶惶不安,好在一连数日未受到责罚,这才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的安下心来。 就在众太医安下心来的同时,德珍的心却微微有了起伏,因为快要新年,又遇自己有孕,玄烨决定提前回宫。 十二月戊寅日,即回宫的当天,玄烨就命了人彻查一年前的事。然而事情就如德珍所料一般,在彻查了整整五日后全无结果。玄烨或许再一次出于补偿,为德珍寻了诸多名贵的金鱼养在永和宫,以供德珍有孕期间观赏消遣,而其每日养鱼采暖所花费的殿碳及红萝碳各五十斤,也皆由乾清宫所出。 如此之下,原本还在观望的京畿贵胄之家,纷纷叫了各家命妇进宫以道贺有喜,或新年走礼而来。一时间,永和宫门庭若市,风光无二。 也在这样的风光中,时间缓缓的前移,进入了康熙十九年。 大年初一的早晨,永和宫宫门前霹雳啪啦的一阵鞭炮响后,宫门訇然而开,近百名永和宫宫人齐齐下跪道:“主子,新年吉祥” 德珍一身正三品宫妃大妆,站在永和殿丹墀之上,看着丹墀下黑压压的人群,低头抚着已然隆起的腹部,温柔一笑——新年新喜,而你,就是这新年里最大的喜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催生救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催生救子 然而,德珍再度为母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她肚子一日日的隆起,惊惧惶恐猝不及防的袭来。因为文白杨告诉她,这个孩子若再怀下去将会胎死腹中。 这一天,是正月十五元宵宫宴。她风光无限的坐在玄烨身旁,而伴在玄烨另侧的是佟贵妃。看着对面沉静雍容的佟贵妃,她还低头笑了,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在想,孩子,你就是母亲的福缘,若再这样继续下去,你兄弟二人相聚之日也就不远了。可就在宴席过半,她小腹有微微下坠感而提前离席回宫后,竟得到了这样一个噩耗。 这怎么可能? 不,她不相信 她,绝不相信 一阵天旋地转后,德珍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主子,小心”小许子见德珍一把掀开身上的皮褥,摇摇晃晃的从暖炕上起身,脚下又恰巧放着一个火盆,吓得他连忙去搀扶住德珍。 德珍胡乱踏上鞋,把着小许子的手踉踉跄跄冲到文白杨跟前,横眉怒对:“一派胡言孩子明明好好的在我腹中你为何要诅咒我的孩儿?”怒气难抑,胸口急剧起伏,满头珠翠簌簌颤动。 小许子在德珍身边两年多,从未见过德珍怒,本想从旁劝上一劝,这一见却再不敢言。 文白杨看了一眼德珍,温润的眸子中攒起沉沉的暗色。他退了一步,毅然决然地跪下道:“娘娘怀孕之初,奴才便予娘娘说过此胎不稳,相信娘娘心知奴才所言非虚。”略略一停,他的声音里多了些柔和与恳切,“娘娘不过双十韶华,以后还会再有孩子,不如现在好好调养身子,等——” “住口”德珍忿然厉喝,眼睛红的死盯着文白杨,身子抖如筛糠。而还未御去的精致妆容的面颊上,因她一脸的怒火平添了几分凌厉,气势慑人。 文白杨一怔,目中微有惊震之色。 可是很快地,德珍的气焰消退了,双眸中涌起了泪水,映着头顶上吊灯的光亮莹莹闪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抑下夺眶而出的泪意,带着一丝自己也难察觉的小心翼翼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一句几尽低呢的问话,在尚无人反映之际,她神色飒然一正,冷如碎冰之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本宫会再宣几名太医与你分担。” 说完,德珍背过身淡漠的让文白杨退下,她不愿意让文白杨看见她软弱的样子——这分软弱,是心底深处对孩子将胎死腹中的相信——只因她不愿意承认且接受这一个事实。 文白杨没有起身而起,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而颓然的垂目道:“其实,还有一线生机。” 德珍身子一震,旋即急切转身,惊喜的确认道:“你是说……?”大张着口不及说完,又欣喜含泪的看了看隆起的肚子,半晌才再次说道:“孩子有救?”说时望着文白杨,目光蕴含希冀。 文白杨垂在两侧的手紧紧一握,点头道:“催生,也许可以救他。” “催生?”德珍皱了皱眉。 “不错,就是催生。”医时所受的教诲,语气极尽漠然道:“催生,顾名思义就是以外力让娘娘提前临盆。” 言外之意,就是抢在孩子胎死腹中之前,用外力强制孩子出生。 可这不就是要早产么? 德珍蓦然想起通贵人早产的小阿哥,心中一急,连忙问道:“可还有别的法子?我怕早产下来的孩子,以后会多病多灾。” 文白杨直言不讳道:“没有,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而且还不能保证催生后,娘娘生下的皇嗣可否康泰。同时,催生毕竟不是正经的法子,在催生的过程中娘娘和腹中的皇嗣都将有生命危险。”说罢沉默了须臾,他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德珍,“所以,奴才恳请娘娘三思。” 搀着德珍的小许子,在一旁也听得明白,忍不住附和着劝道:“文大人言之有理,还望主子三思。” 德珍闻言凝眸,目光从文白杨与小许子的面上逐一划过,她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眼中的不赞同。可是这是她孩儿唯一活命的机会,还是九死一生换来的机会,难道就因此她便要放弃这个孩子么?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能一而再的放弃自己的孩子。 再则,当初若不是她复起心太重,没有一味的服用那些药什,也许这个孩子也会像禛儿一样健康。 念及此处,德珍低头抚着肚子,暗暗的下定决心,孩子,母亲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得你存活在世。于是上前一步,吃力的弯腰虚扶了一把,示意文白杨起身道:“文大哥,我母子的性命就一起交给你了。” 小许子听得“文大哥”这一称呼,惊得看了看德珍,又看了看文白杨,良久之后才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文白杨没有理会震惊的小许子,铿然垂道:“奴才定会竭尽全力护住娘娘母子。” 德珍拳拳信赖的看着文白杨,噙着泪水灿然一笑:“多谢。” 文白杨默然,而后简单的交代道:“从明日起,奴才会将娘娘的安胎药换成换成有助催生的汤药,并且每日循序渐进的为娘娘施针护住您腹中的胎儿,一直直到娘娘孕期七个月时施针催生。”略沉吟了一下,补充道:“按日子算,大概就在下月初旬左右。”说罢见时辰已晚,便叩离开。 文白杨一走,秋林等人进来服侍,德珍却挥了一挥手,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疲惫道:“都下去吧。我想先躺一躺,晚些再盥洗就寝。” “是,主子。”小许子明白德珍此刻心情沉重,安静的领着秋林等人相继退下。 如是,德珍独自一人靠在西暖阁的炕上,面朝着新糊了高丽国进贡的窗纸。因着今日是十五元宵,窗外一片华灯溢彩,映着窗台上的雪光,折射进了透明的窗纸里,望之清冷而透亮。可是这刺入眼底的清冷,却降不下她心中的焦灼,反而愈的心慌意乱。她知道,这是在害怕。 想起文白杨的嘱咐“切忌心思沉重”,她闭上眼睛,尽可能的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 暖阁里的炕火烧得极暖,兜头兜脑的热气,让人昏昏欲睡。 德珍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但心绪也渐渐的平和了下来。如此,她便就这样闭目养神的静静躺着。耳边有窗外的风声呼呼的响着,还有屋中的自鸣钟滴答的声音。 忽然,有脚步声逐渐行进,德珍懒懒的开口道:“小许子,我没事,你退下吧。” “怎么了?心情似乎有些不好。”伴着龙涎香的幽幽传来,含着一缕关切的嗓音在静谧的屋室里响起。 不消转身一看,便知来人是玄烨。德珍转过身想要下炕施礼,玄烨却一把拉住了她并顺势靠坐在了一起。她也就不再去见礼,温顺的靠在玄烨臂膀间,柔柔一笑:“今日是元宵佳节,臣妾怎会心情不好。倒是皇上怎么来了?估摸着时间,宫宴离结束还早着呢。” 玄烨手覆上德珍的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道:“你不是身子不适么?又不让朕送你回宫。朕有些不放心,便抽了个更衣的空当来看看。” 德珍低头,看着玄烨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低低问道:“皇上是关心臣妾和腹中的孩子么?” 玄烨微微一愣,随即挑眉一笑:“朕若不关心,又怎会赶来?” 德珍骤然抬头,定定地望着玄烨清隽含笑的面容,然后目光不知不觉的有些游离。她又问道:“皇上在南苑的时候说过要护住臣妾母子,对么?” 玄烨皱了皱眉,不答而反问道:“你怎么了?朕觉得你今晚有些反常。”他说时,圈着德珍的肩膀,就要低头去看。 德珍一下将头埋进了玄烨的胸膛,他的胸膛坚硬而厚实,没有似书生外表一般的淡薄,而是带了常年习武的男子的那种紧实。每每靠在他胸膛前,她总会生出一种安全感,即使她清楚的知道这个胸膛并不属于她一个人,其实是无安全可言。可是此时此刻,她希望今夜这个胸膛属于自己,也属于她的孩子。 “皇上。”德珍闷闷的声音从玄烨胸膛中传出,她第一主动要求了玄烨今晚留下来,在这个本该去承乾宫的十五之夜里:“今夜能留下来么?” “好。”玄烨的声音隐隐有丝意外的在头顶响起。 闻声,德珍抚着肚子一笑,孩子,身旁的人就是你的父亲,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而你一旦出生就是天潢贵胄,迎接你的是别人企及一生也得不到。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的出生。 是夜,玄烨一改往日惯例,于十五之日夜宿永和宫。次日,下旨免去德珍一应省安礼节,并示意众人减少前往永和宫以便德珍静养。此般,众人不禁怀疑德珍此胎有恙,后见太医每日来回奔波于永和宫,越的笃定先前所想。 于是,他们对于永和宫静观其变,而德珍亦在静静等待。 二月乙丑日这一天,终于期然而至。 灯火煌煌的永和殿内,德珍咬着牙忍了又忍,可那漫及四肢百骸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可是不能叫出声,一声也不能,她必须咬牙忍住。突然,下面涌出了一片热流,她浑身一震,睁开死闭的双眼。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文白杨,惊喜抽回施在德珍身上的最后一根针,叫道:“娘娘,好了。” 小许子更是喜得热泪盈眶,他猛然抹了一把脸,就故作惊慌的朝外高呼:“主子羊水破了,要临盆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满月之宴(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满月之宴(上) 痛,狰狞的痛,似要将身体撕裂一般。 这种痛,让德珍几度昏死过去,又在骨骼一分分一寸寸的裂开中醒来。 在痛得意识涣散中,耳边似乎传来了稳婆惊讶的声音:“德嫔娘娘这又不是头回生产,还是仅七个月的早产,为什么会生得这样困难?”又不知过了多久,稳婆声音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皇上大雷霆务必要德嫔娘娘平安生产,连贵妃娘娘在一旁劝都不见消火” 德珍勉力睁开眼睛,粘腻的汗水与泪水交错,视线变得模糊不堪,只恍惚的看见床榻外人影幢幢。 一旁的稳婆见德珍转醒,急得大喊:“娘娘,就快好了,您用点力呀” 用力?痛得连一丝力气也没了,叫她如何用力? 不过尽管如此,德珍还是闭上了眼,手紧攥着帐沿,尽量按照稳婆的话。 突然间,产房的殿门被人从外打开,有人径直疾奔而来。德珍由不得一阵惊诧,外面有玄烨坐镇,竟还有人敢如此横冲直撞而来。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周围的宫人们已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呼连连:“产房重地,通贵人您怎么来了?” 通贵人不理会周边宫人的诧异,冲至床边,拨着德珍腻湿在面上的鬓道:“妹妹,孩子在你腹中多待一时便多一时的危险。去年我早产生子时,就是因为分娩时孩子在腹中待久了,才至今日多病多灾”说时悲从中来,她一把捂住嘴强抑下悲痛,语气严厉的道:“若妹妹不想孩子生下来受难,就早点把他生下来” 通贵人的话一声声传至耳里,德珍心中五味陈杂,酸涩莫名。 通贵人为她体弱多病的幼子操碎了心,也最忌讳谈及幼子的病况,她知道这是通贵人不愿面对幼子将早逝的事实。可是此时,通贵人却拿她幼子的病状作警戒,只为了自己能早产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如此深情厚谊,叫自己如何不铭感五内? 心念着,德珍吃力的微微睁眼,见到了守在床榻旁的通贵人。 许是来得匆忙,通贵人一头鬓松散,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青缎披风还未褪下,缎面上还有着尚未来得及掸去的雪珠子。 一看之下,德珍再忍不住那一抹动容的酸涩,虚弱的哽咽道:“通姐姐……啊”刚及一声轻唤而出,另一波阵痛又来了,她痛得放声尖叫。 在这时,大汗淋漓的稳婆倏然转喜道:“好了好了娘娘快加把劲儿” 通贵人亦面含欣喜,握住德珍无力垂下帐沿的手,道:“妹妹,我在这里,你安心生产。(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看着通贵人如长姐一般的温柔而坚定的守候,剧痛中的德珍泪流满面。再一想通贵人适才的话语,她心神骤然一凛,随即一手用力复又攥着帐帘,一手反握住通贵人的手,咬牙用力。 “啊”当全身力气积聚的一瞬,德珍猛然弹起上半身一叫,下一瞬却忽又瘫软在榻。 稳婆顿时大喜道:“生了生了还是一位小阿哥呢”没有忘记产房外铁青了面色等着的玄烨,赶紧唤了一个小宫女催促道:“快,去给皇上和贵妃娘娘报喜,说德嫔娘娘平安生下了一位小阿哥” 小宫女答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同一时,稳婆怀里传出了猫儿大的婴啼。 通贵人回头看了看稳婆怀里的男婴,对强撑着一口气去望孩子的德珍道:“妹妹放心,小阿哥虽然瘦小了一点,不过看着是个健康的孩子。” 健康,是个健康的孩子 德珍心中一喜,便在精疲力竭中昏厥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只知道似乎很久了,仿佛一世那样漫长。而后渐渐有了知觉,先是对身体酸痛的感知,这使她不禁难受的嘤咛出声,紧接着就听见小许子的声音在耳旁欢喜的叫道:“娘娘醒了” 小许子不过十岁的年纪,声音正是尖锐,他一阵欢呼刺激的耳膜难受。可德珍顾不得这些,心中唯恐禛儿被夺的一幕再次上演,只焦急的道:“孩子我要看孩子” 小许子忙和着在旁的红玉阻止了德珍下榻,他赶紧说道:“主子别急,小阿哥正在皇上那呢。” 德珍一听更是着急:“皇上?怎么在皇上那他又要将我的孩子给谁?”声音陡然拔高,语气变成严厉的质问。 小许子听得双腿一软,差点一下瘫倒在地。好在产房里人不多,又都是永和宫的人,他勉强镇定了下来,立时解释道:“皇上没有抱小阿哥离开,他是两刻钟前才从下了早朝过来,听闻主子还未醒,就让人抱了小阿哥给他看。”为了德珍安心,又补充了一句,“皇上就在产房门外的暖阁里。” 听到小许子的话,德珍微微一怔,原来她还怨着玄烨,也从未相信过玄烨。然而此念模糊闪过的同时,她亦大为松了一口气,道:“小许子,告诉皇上我醒了,说想瞧一瞧孩子。”语气依旧急切。 应了一声,小许子掉头就走。刚转出紫檀边金桂月玻璃六扇屏风,就听见产房的门吱呀一下应声而开。抬头一看,却是着一声明黄色龙袍的玄烨,忙磕头道:“奴才参见皇上。” 玄烨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愉悦,道:“听说德嫔醒了,将孩子报过去给她看一看吧。” 德珍在屏风后听到这里,再压抑不下心中的牵挂,便要挣扎坐起。侍立在旁的喜儿连忙唤了一个宫女扶了她坐起来,又塞了柔软厚实的褥子给她靠在床头。如此一番妥当后,抬眼小许子已走至跟前,身旁除了秋林和红玉,还有乳母怀里抱着的那一抹猩红。 也许是同近乡情怯一般,看着那一抹扎入眼底的猩红,德珍竟怔怔的看了半晌,才伸手抱了过来细细的看着。 产房不得透风,四面都封得严严实实,即使在昼日间,屋里也没有一点日光。不过有一室的宫灯烛火,已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在这亮晃晃的灯火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软软小小的婴孩,身量小得几乎比禛儿出生时小一半,就连肌肤也不是禛儿的红润,那是一种乌紫中带些灰青。 而这些,不只有仅七月就早产的关系,还与她服食药什息息相关。 甫想到这一点,德珍心中溢满了愧疚与怜惜,泪水也不知不觉地盈满眼眶。 ———— ps:这章有些少,明天估计是3——5k。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满月之宴(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满月之宴(中) 在德珍为孩子的孱弱揪心之际,玄烨清润的嗓音带了些许安慰,从屏风的那一头传来:“孩子出生是早了一点,也比一般足月的羸弱些,不过朕已问过了太医的人,只要多费些心神养着就是。”停了一停,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你又为朕添了一个麟儿。” 听到玄烨的声音,德珍这才想起他的存在,连忙朝屏风外道:“皇上,产房血腥,需得忌讳。”说话中凝眸望去,隐隐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在玻璃屏风上。而那身影似乎是正面相对,也隔着屏风凝望着她所在之处。 玄烨不以为意,曼笑道:“朕不是隔了一道屏风么?如此,又有何可忌讳。” 德珍怜爱的看着怀中的幼子,随口回应,语气里却是蕴含着关切之情:“皇上您大病初愈不过一月,臣妾担心产房的血腥煞气太重,若是冲撞了皇上……” 玄烨丝毫不在意的打断道:“朕病愈已久,这一点不碍事。”话锋一转,“倒是你昨夜分娩后就一直昏迷至今,却是需要用些膳食才可。” 小许子趁机小声插嘴道:“有助补血养气的阿胶粥备着呢。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原来产房里一直为德珍温着膳食,只因她一醒来就要见孩子,小许子等人未来得及奉上。 玄烨自幼习武,五识自然强于普通人,便听见了小许子的话,于是续道:“将孩子交给乳母,你先用些膳食吧。” 不敢违抗玄烨的圣意,秋林忙去盛了一碗阿胶粥,乳母也忙朝德珍福了个身。 如此,德珍只有无奈而不舍的将孩子交给乳母,却又不放心的殷殷嘱咐道:“他还没睁眼,你抱得时候注意背着光。” 乳母徽娘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女子,容貌有几分秀丽,性子也很是温和,却是一个苦命人。去年夏日的那场地震,丈夫儿子都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却不想唯一的女儿也在年前病逝了。薛氏见她是旗人,又是知些根底的,便走形式荐到内务府,再跟着甄选入了永和宫。因是母亲薛氏挑选的人,德珍倒不担心此人的来路,只在身边观察了月余后便也暂且安心的留用下来。 徽娘接过孩子,恭敬应道:“娘娘……主子放心,奴婢省的。”即使入宫已有两月,徽娘的声音依然带着拘谨,不过抱孩子的动作却极是小心,目光十分的温柔。 德珍看着不觉满意一笑,却忽见小家伙的手伸出襁褓,在纤细的手腕上露出一串伽楠木佛珠,接头处还坠着一个木雕佛头。不由咦声道:“他手上怎么戴了一串佛珠?” 小许子正想着回话,玄烨已先一步说道:“这串佛珠是皇祖母昨夜命人送来。听说是上面的珠子,还是用得皇祖母供在神龛前有十年的佛珠编串的,以后就作了护身之物给他戴着吧。”说着朗朗一笑,“这小子竟连皇祖母供奉的佛珠都得了,倒让朕有些不平” 德珍低笑着嗔道:“皇上,什么这小子呢。”虽是在笑,目光却微微失神的落在了那串佛珠上,忽得想起了去年相伴抄袭佛经的日子,又一想今时今日的疏离,不觉黯然。 随侍玄烨的梁九功,心存讨好的借口道:“德主子您才识好,不如给小阿哥起个乳母先叫着。” 德珍淡笑道:“还是梁总管细心,注意到他还没起乳母。不过有皇上在,我若卖弄这点文墨,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还请皇上赐个名。” “乳母本该作母亲的唤,朕未思及此,但是朕早在数月前已想好了他的名字。”一语毕,玄烨忽而问道:“可还记得禛儿周岁那日朕曾对你说过的话?”声音好似靡靡春雨一样绵情而缱绻。 “那一晚……?”德珍颦眉而思,灵光蓦然一闪,她立马说道:“皇上在那时便已想了孩子的名字?” 玄烨吟吟含笑道:“不错,那时便已取好了。” 德珍怔了一怔,玄烨在那个时候就已想了名字,想来当时其心诚然,然而即使再有一个孩子,他终究不是禛儿了。但是,玄烨能数月前念及孩子的名字,也是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与重视。 如此一想,德珍唇角不禁噙了一抹笑意,道:“不知皇上起得名字为何?” 玄烨成竹在胸道:“胤祚。礻、乍,祚。” “祚?”德珍倒抽一口气,忍不住低呼出声。 她万万没想到,也根本没去想,玄烨竟会取这样的一个名字 祚,乃帝王皇位之意。当年孝献皇后在还是董鄂妃时曾诞下一子,是为世祖皇帝的第四子。可世祖皇帝在其子诞下的第一天,便当着太皇太后的面称之为他的第一子,这无疑是否定了前面三子的存在,而玄烨正是世祖皇帝的第三子。同时,世祖皇帝还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前所未闻的将一个诞生不足日的婴孩册封为和硕祚亲王,其意无疑是要将此子立为皇储,故特赐一字祚为封号。然而不幸的是,此子生下不到三月便夭折了,这也才有了玄烨的登基为帝。 如是,相信玄烨比任何人都清楚“祚”为何意。 若此举只是因为玄烨真心期待且宠爱这个孩子,不过是多赐予些赏赐物罢了,甚至连一个封号也不能赐予,毕竟连皇长子都还尚无封号。可他却赐予了一个比封号爵位更重的东西——代表皇位的“祚” 这样为之,是将太子胤礽和皇长子胤禔置于何地?她又该如何面对其他拥有皇子的嫔妃?而满朝文武又该如何看待她母子? 一念之中,德珍尽乎本能的立即反驳道:“皇上,这恐怕有些不妥。”甫及脱口便觉过于直白,忙转圜道:“皇上您所取之名固然是好,但臣妾一想这孩子因早产比一般的婴孩羸弱许多,害怕皇上提前与他赐名会福泽过重,他承受不住。” 说完,定定看着映在屏风上的身影,心想暂缓一时再想他法劝说。 ———— ps:不好意思食言,本说今天多更些,可是熬夜睡眠不足,下午还要赶车,这会儿脑袋好浆糊,写不出来东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满月之宴(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满月之宴(下) 德珍的话说得婉转,却也是驳逆。梁九功能一路升任乾清宫大总管,自然知晓几分玄烨的喜恶。他听着德珍所言,不自觉的偷偷抬眼去瞧,见玄烨神色平和的伫立,倒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便要悄然的收回目光,却见玄烨已想罢说道:“皇子取名历来是在满月,有些甚至是几岁后才取名。祚儿你生得煞凶险,他又早产羸弱了些,朕不愿委屈了祚儿,才想提前告知天下祚儿的名字。”说着他沉吟了道:“不过你说得也在理,依了你便是,只是朕觉委屈了你母子。” 玄烨话说完,忽然瞥了一眼梁九功。 这一眼让梁九功下意识的心头一慌,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的垂而立。 “有皇上这样为臣妾母子着想的心,臣妾怎会委屈?”听得玄烨的话,德珍立即半是温婉半是感激的回应,只是面色微暗。 玄烨虽说是依了她,然而这一声“祚儿”,已确定了孩子的名字便是——胤祚。如此,她母子,甚至于乌雅家,成为众矢之的已然必不可免。那么,除了尽力补救一二,眼下再拂玄烨之意,倒有些得不偿失了。 心念电转之中,德珍边思边道:“现在再一想,臣妾还觉辜负了皇上的美意。”说着温柔低头,怜爱的看着孩子轻轻唤道:“祚儿,额娘的祚儿,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胤祚了。”刚念道“胤祚”二字,德珍心中迅疾一动,口里也随之“呀”了一声,似有恍惚的告罪道:“都怪臣妾才疏学浅,真真差点辜负了皇上的美意。” 对于德珍态度陡然逆转,玄烨微微一讶,随即饶有兴趣的求解道:“哦,德卿何解?” 德珍悠悠道:“《诗?大雅?既醉》里云:‘君子万年,永锡祚胤’。此中祚胤二字有福运及于后代子孙之意。而皇上所取的‘胤祚’二字,反过来不正是‘祚胤’?皇上贵为天子,福泽自是深厚,能有皇上以‘胤祚’为名以示庇护,想来祚儿定能健康成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世人心思向来多且杂,他们固然会因“祚”字想偏,但是以玄烨因祚儿早产体弱才取此字为由,或多或少能一缓众人那份心思。 这样一想,德珍的语气愈真情意切,愧意感激交错难辨,“方才是臣妾不知好歹的推三阻四,臣妾恳请皇上降罪。” 玄烨闻言愣了一愣,继而畅快的笑道:“妄自菲薄能想到这一番解释,哪里是才疏学浅了?”不等回答,又道:“再说听你这会儿的意思,估摸着是应了朕提前为祚儿赐名,这样还请什么罪?”一连两个反问后,忽而一本正经道:“而且你一连为朕添得两个皇子,这样的大功一件不说,还是容貌才情样样难得,朕怎么会舍得怪罪呢。” 当着一众人被这样亲昵戏赞,德珍忍不住面口微微泛红,似娇羞又似恼怒的嗔道:“皇上又这样嬉戏臣妾了,不是再说为祚儿取名的事么” 玄烨似极喜德珍这番言语情态,愉悦的朗声而笑:“好了,我们说回祚儿的取名一事。”一句终了,看向梁九功下旨道:“即日谕示六宫,德嫔所生皇六子取名为胤祚。” 眼见祚儿的名分定下,梁九功躬身领旨之于,随即下跪叩道:“奴才恭喜皇上、娘娘喜得六阿哥”产房里也无蠢人,一见梁九功这般,立时齐齐跪下高贺。 玄烨龙颜大悦,开口即是一个“赏” 闻言,满是众人一片欢庆,个个皆是笑逐颜开,好不热闹。 如此言笑晏晏一番,玄烨又嘱咐了几句,方才摆驾离开。 玄烨一走,秋林率先从欢悦的气氛中清醒,轻声问道:“主子适才顾着和皇上说话,阿胶粥才用了小半碗就凉了。不如奴婢重新去换碗热的,主子在用一点儿?” 德珍摇了摇头,暂先摒退了一干宫人,独留了小许子交代道:“皇上给祚儿取名为胤祚的意思不必隐瞒,该流传出去的就让它传出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略略一想,补充道:“最好是赶在旨意传达六宫之前。”先入为主——先让世人明白祚儿得“祚”为名,乃是因为玄烨怜惜祚儿先天体弱。再至玄烨圣旨示众后想起“祚”的另一层含义,也会因先入为主的观念,淡化对后一者的臆测。 小许子不甚了悟其意,只是听命道:“是,奴才遵旨。” 德珍点了点头,又不觉低下头,看着怀中小小的祚儿,心中满是柔情与怜惜,道:“时下正值倒春寒,天气寒冷异常,六阿哥乃是早产,身体先天羸弱,万不可受凉着病。”依旧看着祚儿,却对小许子道:“将这句话带给文太医。” 小许子仍然不解其意,疑惑的领旨而去。 德珍低着头,喃喃自语道:“祚儿,额娘这也是无奈之举,才会让你失去一个盛大的‘洗三’礼。” 是时约半个时辰后,玄烨选取“君子万年,永锡祚胤”中“祚”、“ 胤”二字,为祚儿名字以希冀祚儿能平安长大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又约半个时辰后,玄烨为祚儿赐名“胤祚”的圣旨传达六宫。然而即使有先入为主在前,关于“祚”之含义以及世祖皇帝当年取此字的一段脉络,也以不可阻挡之势在当日私传开来。 幸在文白杨对小许子代的话心领神会,当下便上禀“皇六子胤祚先天羸弱,恐事意外,请求‘洗三’之礼取消”予右院判。虽避嫌未呈禀给其父左院判,但右院判因文白杨全权负责照应德珍母子,也不疑有他的立即上禀玄烨。当然,胤祚的“洗三”礼不可能取消,玄烨却也恐生意外,故而让停下恭贺筵席,并从简一应事宜。 如是,在玄烨连夜下达这一道圣旨后,宫内宫外关于祚儿的流言渐趋体弱一则。 同时,梁九功带来玄烨的口谕,特允薛氏为此明日进宫。这对于德珍实为意外之喜,比起华而不实的隆重喜宴,至亲之人的祝福俨然更为重要。 翌日,即祚儿“洗三”这一日,虽有了玄烨停止恭贺筵席的旨意,后宫中不止众嫔妃差人送了贺礼来,太皇太后及皇太后也一早就送了添盆等物,宫外的文武百官也大多送了礼来,此送礼境况比之佟贵妃当年为禛儿所办的洗三礼也不遑多让。 当小许子喜气洋洋的抬了一个小金盆进到产房时,看到金盆里装着的各类精巧名贵之物,便可见一般。 薛氏看着盆中之物,眉头微微一抬:“这……”仅仅一字,已噤声不语。 小许子眼尖,刚把小金盆放在床榻前的桌子上,转眼瞥见薛氏目光正落在金盆上,立马嘻嘻笑道:“太太放心,盆里的水是用槐条艾叶熬的,没错儿的” 薛氏听了回了一个淡浅的笑容,为德珍接生的稳婆在旁笑道:“吉时到了。”说着放下手中搅水的棒槌,从薛氏怀中接过襁褓中的祚儿。 德珍不放心的看向薛氏:“额娘,屋子里暖和够不?祚儿会不会着凉?” 不等薛氏说话,稳婆一面给祚儿解着襁褓,一面扭头笑道:“娘娘放心,这屋子里可够暖和了,绝冷不着小阿哥。” 德珍仍是不放心,在床榻上伸长脖子看着稳婆动作。 薛氏温柔的回看德珍道:“娘娘放心,嬷嬷说得没错,不会凉着小阿哥的。 话音未落,产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而开,紧接着屏风外有宫人请安道:“奴才参见皇上。” 薛氏、稳婆等人俱是一惊,慌忙跪地道:“奴才参见皇上。” 玄烨叫了一声“起来吧”,笑道:“可是开始了?朕若是来迟了,别怨了朕才是。” 德珍害怕凉着了祚儿,忙让稳婆将祚儿抱了过来,动手拢了拢祚儿微松的襁褓,方才笑盈盈的道:“皇上哪里的话,臣妾怎敢有怨?都还没谢皇上让额娘进宫陪臣妾呢。” “乌雅夫人?”玄烨轻咦了一声。 薛氏一惊,连忙下跪道:“奴才在。”声音里带着一丝微末的颤抖。 玄烨温文有礼道:“夫人不必多礼,请起。” 许是过了初时的紧张,又许是源于玄烨的有礼相待,薛氏渐渐的恭敬而不失有礼的谢恩起身。 玄烨客气了问了几句话,忽然说道:“朕有一个不情之请。” 薛氏受宠若惊,赶紧又下跪道:“皇上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才做就是。” 德珍一旁看着薛氏诚惶诚恐的跪,虽知这本是应该,心中却不免微酸。 玄烨的声音多了几许关切道:“德嫔生祚儿很吃了一番苦,一年多前那次坐月子又伤了身,这次却是不能再有波折。夫人是德嫔的生母,有你在此照应着,朕也就可以安心些。所以朕想夫人能在德嫔坐月子期间,留在永和宫照看一下。” 德珍眼眶一红,感激之情不言而喻。自她晋为一宫主位,薛氏虽能每月初一十五进宫,相处却仅一个时辰不到便得分离。现在薛氏却能留在身边一月,叫她如何不哽咽难言:“臣妾……谢皇上恩典。”见稳婆着急的样子,忙抑下眼中的泪水,又道:“只是留了臣妾额娘在宫中,会不会……”希冀薛氏留在身边,终是咬下唇不愿说出回绝的话。 玄烨语气中含了一丝心疼道:“朕听说坐月子是不能掉眼泪的,你可莫哭。再说若你这次不是提前了三月生产,乌雅夫人本也该进宫陪你待产的。” 听得玄烨这样说,德珍自然含泪欣受。 玄烨满意道:“好了,莫误了吉时,让嬷嬷开始洗三吧。”说时似想起了什么,又温柔笑道:“今日的‘洗三’礼委屈了你母子,下月初六的满月宴,朕必定大办为其补偿。” 德珍柔声告了一声谢,静静的靠在床头,看着已被抱在稳婆怀里的祚儿——也许,满月宴简单一些更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借宴起势(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借宴起势(上) 有了薛氏在身边,德珍这月子坐得一帆风顺,波澜不惊。 宫中也一如这般的风平浪静,佟贵妃许是欲以用逸待劳,对德珍平安诞下皇子及温兰不久将要入宫皆平常对待,甚至对于被褫夺封号的郭络罗氏(宜嫔)也多有照顾,维护着后宫大局。 然而越是平静,德珍越觉不安,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总觉得宫中又将再起波澜。 与此之时,通贵人因那一夜相伴德珍分娩,给玄烨留下的印象颇为不错,以至春芳斋一应用药开销有了供给,可小阿哥每况日下的身体情况已是不争的事实。与其都是早产而先天羸弱的祚儿,却在文白杨夜以继日的照看下渐是安康。 时光容易,又是一月倏然而去。 到了康熙十九年三月甲午,祚儿的满月之日。玄烨大宴后宫诸妃和宗室皇亲于御花园。 其时正是三月初的天气,虽说北地春迟,昼日间却也是天气晴和,只是夜里仍凉。这日的下午向晚,德珍便不畏严寒,仅着了一袭夹袍。胭脂红的缎面上,以金线绣百鸟纹样,绣工精致,百鸟生动逼真,金光熠熠,好不雍容娇艳。薛氏看着穿衣镜中的红衣佳人,未语泪先流:“娘娘能像今天一般光彩照人,不知吃了……” 一语未了,德珍已提着长及曳地的袍摆上前,急切道:“额娘,您怎么哭了?”说时接过秋林递的绢帕为薛氏拭泪。(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薛氏见德珍担忧,忙背过身抹了抹眼泪,湿润着眼角笑道:“奴才是见娘娘美貌如花,太过高兴了。” 德珍灿若云霞的甜甜一笑,伸手抚了抚坠马髻上的银镀金点翠串珠流苏,笑道:“这都是额娘巧手梳得坠仙髻,给珍儿增色了不少” 小许子嘴甜,在旁讨巧道:“娘娘您这可说反了,明明是您给坠马髻增色了。”眼珠子骨碌一转,看了一眼薛氏嬉笑道:“妇人和娘娘不愧是母女,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顶好的颜色” 薛氏破涕为笑,德珍见之一悦,笑骂道:“油嘴滑舌”说罢与薛氏相视一笑。 笑时,一个小太监匆匆的步入暖阁来禀:“主子,皇上的銮驾已到永和宫外了。” 德珍敛了笑容,淡淡应道:“知道了。”转脸拉着薛氏的手,“额娘,委屈你不能同席了。” 薛氏笑着宽慰道:“虽不能与娘娘同席,但能出席满月宴已是奴才的荣幸。” 德珍听而点头不语,转身又嘱咐了秋林几句服侍好薛氏,方携了小许子的手徐步走出永和殿。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夕阳西下,晚霞似锦,永和殿外一片彤彤流光。 德珍步履款款的从丹墀走下,晚风徐徐的吹拂着嫣红的袍摆,露出雪白泛银边的锦缎内衬。宽大的云袖,随着一走一动间迎风摇曳,不时掠过收拢的腰身,愈显得楚楚纤腰不盈一握。 如此浅浅含笑的走到玄烨一步之遥,身轻如燕的盈盈一拜,婉然垂道:“皇上万福。” 玄烨抬手扶住,眸光沉沉的在德珍身上流连着,不觉含了一抹新奇之色的赞道:“一月不见,德卿容貌更胜往昔。”说时,落在德珍面颊上的目光尽是温润柔恋的光华。 德珍朝右侧稍后的徽娘怀中看了一眼,随之回眸垂,面上霞光艳艳:“臣妾都生了祚儿,哪还比得上从前?皇上谬赞了。”虽不去看玄烨的眼,亦知道此刻在他眼中的自己,是如何的情态与姿容。而为了今日相见的这一幕,她一月来不敢有一日的松懈。 自她生了祚儿起,或者更早是她晋为一宫主位起,她每向青云靠近一步,就多了一分跌下云端的危险。为了保住现时现今的高位,甚至继续往前更进一步,而不被云端下的人取而代之,她必须蓄积更多的力量奋力前行。遂在坐月子期间,她谨慎的控制饮食,瞒着薛氏服食文白杨开的养颜玉容药什。 玄烨顺着德珍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抱在徽娘怀中的祚儿,回但笑不语,另说:“今夜之宴先看艳压群芳者是谁,你再与朕而论。”说罢携了德珍的手上了步辇,向御花园而去。 彼时御花园里已是热闹非凡,隔得老远就听见悠悠扬扬的丝竹管弦之声,也能隐隐看得那热闹之处宫灯高悬,彩绸飞扬,香风缕缕,一派只等夜幕后的笙歌盛景。众人更是早已悉数到齐,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听见太监报玄烨圣驾到,纷纷肃然起身恭迎。 德珍见此,忙要抽回下辇时被玄烨握着的手,岂料玄烨紧握不放,刻意压低了嗓音欺近她的耳畔,道:“同朕一起走。”话落似闲庭信步般走入黑压压跪地的人群中。 虽有玄烨的这句话,可天底下只有皇后能与之并肩而行,她又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而为,不过是徒落人话柄。但这样一个宣示若是错过,岂不是大大的不美?于是,德珍任由玄烨携着手步入席间,只是步伐间微微慢下小小的半步。 而于她小半步之后是祚儿,名正言顺属于她的孩子――当朝的皇六子。 徐徐走入的这一刻,她知道于世人眼中她是一步登天了。然而没有人知道,她能走到这一步有多难,她要守住这一步又有多不容易。 抬起眸,正前方是半伏着身的佟贵妃。一身金黄色的九翟袍服,朝阳髻上金翟珠光闪耀,依然那样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即使姿容不是最盛,气度不是最好,却有绝对的压众之势,无他,只因是统摄六宫之人。 一目之下,不觉微微蹙眉:前方之路华光熠熠,亦是满路荆棘 “佟妃,免礼。”玄烨空着的右手一挥,便是虚扶了佟贵妃一把。 佟贵妃低垂的目光,看见伸向自己的那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唇间笑意不觉一深,轻启红唇说道:“谢皇上。”尾音消失须臾方及起身,抬头赫然看见玄烨与德珍交握的手,瞳孔急剧一紧。许是缩紧突然,眼角显出几许浅浅的细纹。 只在这时,德珍忽然展颜一笑,越加身姿盈盈的向佟贵妃微微一福:“贵妃娘娘金安。”态度恭敬谦和。 佟贵妃在那抹笑颜中微微一怔,随即见德珍一如往昔般恭敬,她那一瞬的失神也仿佛从未有过般的亲切笑道:“妹妹才出了月子,这身子还要紧着呢,快快起身。”说着连忙携了德珍起身。 玄烨见此和睦一幕,龙颜大悦,朗声朝众笑道:“都起来吧。” 德珍亦笑。看着佟贵妃牵着自己的那只玉手,无声无息的漫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借宴起势(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借宴起势(中) 如是和悦的气氛下,时至二更宴席过半,席上气氛热闹依旧。玄烨坐在龙椅之上,举起今晚第三杯酒,意气风的笑道:“事不过三,朕虽戒酒多年,但今日乃吾儿满月,实为高兴。不妨再饮最后一杯。”言罢一仰而尽,干净利落,席上众人纷纷举杯同饮,看似是为祚儿满月畅饮,其实不然。 今日之宴,固然有为庆祚儿满月而筵席大开,却也是为了玄烨。 六日前,也是上月的最后一日,玄烨大阅于南苑。命亲领的上三旗及旗下包衣佐领下官兵,擐甲序列晾鹰台东1。阅毕,下台上马步射,博得满堂喝彩,一扫三月前的萎靡不振。而国内战事不止有平定三藩之乱胜利在望,前朝末年被郑家占领的厦门也将收腹。如此,今日夜宴美其名虽为满月宴,实则更是一场煊赫玄烨政绩的庆功宴。 德珍放下手中饮尽的玉杯,百无聊奈的想道,也难怪玄烨今晚这样高兴,去年于他实在是波折重重的一年。只是她作为今夜主角之一,不免多饮了几杯。待酒过三巡,被微凉的夜风一吹,面颊上热烫了起来,连头也泛起了晕眩。但又不能随端嫔一样提前离席,只好借更衣之便,暂且退下醒酒。 刚及起身,坐在对面下的惠嫔立时插嘴道:“德妹妹,皇上为了六阿哥的满月酒,高兴的都破了不沾酒的习惯,你却在这个兴头上去退席,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美意,还扫了皇上的兴致么?” 德珍眉心微微一蹙,一丝不堪烦扰之色浮过眸中。 “德妹妹。”坐在德珍下的敬嫔,恐有争执生,在席下轻轻扯了扯德珍宽大的衣袖道:“惠嫔一直以大阿哥生母为傲,可近来皇上对六阿哥宠爱非常,她心里难免存了几分气。就为这,让旁人看了笑话可就不好了。” 德珍心里明白,惠嫔今夜一来就处处为难,就是因玄烨为祚儿取名胤祚。如今取名风波还未过去,她自然也不愿再多惹人侧目。于是,垂向端嫔点头一笑,便全然不搭理惠嫔的转身而去。 奈何玄烨在这时侧目过来,看了一眼惠嫔,却并不搭理她,已温声对德珍道:“祚儿由乳母抱回永和宫也有半个时辰了,朕知你放心不下他,现在退席也无碍。” 惠嫔艳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嫉恨,抬起头还欲再言,佟贵妃却已先道:“皇上,臣妾看德妹妹只是要去更衣,并不是要提前退席。”说完转头看向下的惠嫔,微显斥责之意道:“惠妹妹,你还未问便已下定论,未免太过武断。” 惠嫔听佟贵妃的语气,却是异于平常的温和,但显然是对德珍偏帮。如此,虽没有启唇反驳,看向德珍的目光却又添忿色。 德珍只作未见,恭敬而感激的向佟贵妃略略一点头,方朝玄烨福了一福道:“今日之宴,是皇上特为祚儿所设,臣妾心怀感恩之下正是兴致傲然。这会儿下去,不过是为了更衣,倒让皇上担心了。” 玄烨嘱咐道:“夜里风大,更衣时别忘了多添件衣衫。” 德珍微笑应了,扶着小许子的手欠身退下。 走出了金迷纸醉的宴席,人果然清爽舒适了许多。徒步在御花园中,举头一轮明月,四周又有古柏参天,花木扶疏,极为的幽静致远,是今夜难得清幽之地,不觉慢慢地绕了远路而行。 到底躺了整整一月,体力不如从前,不过游园就已腿酸。 小许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越厉害,见了便道:“主子,您已走了好一会儿,不如先回轩里更衣。”指着松柏掩映下的一条方砖曼地的小径,又说:“正好从这过去就是入轩的后门。” 德珍欣然允了,向更衣小轩的后门走去。 这间更衣小轩,是专为列席的嫔妃更衣醒酒所用。轩内二十余间屋舍,分别按着嫔妃的身份高低,由小轩正门入口往后依次分派。这般,在靠近后门的更衣间,自然是分位最低的嫔妃所有。 走入小轩后门,德珍念及此处的嫔妃多是分位低微之辈,想来不会有人愿意错过今夜的面圣机会,这里该是寂静,却出乎意料的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不由脚步一停,借着周边摇晃的宫灯凝目看去,不过是宫中最常见的恃强凌弱――三四个女子围堵一女子。 有些事见多,已无最初的那种冲动。即使是不喜,也可以做到袖手旁观。而要在这宫中站住脚,谁也不能靠,只除了自己。 德珍淡漠的收回目光,侧对小许子道:“我们从另一边走。” 小许子却止步不前,只惊讶的看着前方,小声道:“主子,你看中间的那女子是不是……” 是谁还未说出,忽听一个女子嗤笑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宜嫔娘娘么?” 郭络罗氏看也不看那女子,冷冷道:“让开” 女子见自己被无视,又下意识怯于郭络罗氏,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待须臾后反应过来,立马恼羞成怒:“不过一个失宠又被贬的答应,居然敢这样嚣张”说着伸手对宜嫔狠狠一推,口中同时道:“本答应就是不让,你又能怎样” 话音犹在,郭络罗氏吃痛了一声,人已被重重推倒在地。 “娘娘”郭络罗氏身边的小宫女扑过去哭声叫道。 那女子得意一笑,然而却仍不愿就此摆休,正要上前逼近郭络罗氏,一直冷眼旁观着的端嫔在身后命道:“你先退下。”那女子一愣,转头看着端嫔道:“娘娘?” 端嫔没有看那女子,径直走到正欲爬起的郭络罗氏跟前,居高临下而又神色复杂的道:“郭络罗氏,到了今时今日,你还如此肆无忌惮究竟凭得是什么?别忘了被褫夺了封号的你,连那个只知跳舞的良玉都不如”说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也配称娘――” “呸”最后一个字未及脱口,只见郭络罗氏狼狈爬起身的刹那,毫不犹豫的朝着端嫔啐了一口。 瞬时,端嫔的笑声嘎然而止,在旁附和的笑声也随之一止。 郭络罗氏目光冰冷的掠过推她的女子,直勾勾的向一脸不可置信的端嫔看去,而后勾唇一笑,百媚横生。 端嫔顿时怒火中烧,顾不得擦去面上唾液,已扬手“啪”地一下掌掴而去。 “狐媚子以前仗着有几分姿色,就霸着皇上不放,让本宫不得不忍让你一二。现在不过一个被褫夺封号的答应,竟还敢以下犯上”一掌下去犹不解恨,端嫔一把抹了面上的唾液,立即指着郭络罗氏骂道:“今天,本宫就要让你认清自个儿的身份” 见状,那女子忙上前讨好道:“娘娘莫置气,不如让嫔妾为您教训教训她。” 端嫔怒目切齿道:“好,立刻给本宫张嘴。”说着气焰忽然一消,意态闲闲的拨了拨右耳上的金镶珠翠耳坠,一字一顿的慢条斯理道:“到时,本宫倒要看看这张嘴还能吐出什么。” 那女子看着郭络罗氏艳若桃李的容颜,二话不说,让了两名宫人箍住郭络罗氏,上前就是脆生生的一个掌掴。 这一掌打得又重又响,郭络罗氏原本微红的右颊一下红肿了起来,她却毫不在意的抿唇一笑,笑容潋滟而诡异:“宫中人人皆知我郭络罗氏睚眦必报,这两下我可是记住了。”轻飘飘的话语缓缓吐出,目光却冰冷得直逼人心。 那女子一怔,高举的手一时竟掌不下去。 小许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蓦地纳闷道:“郭络罗氏自从失子失宠后,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轻易不会出了翊坤宫,也小心翼翼的避着人,今日怎么……” 言犹未毕,忽听远远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郭络罗答应呢?怎么还不见出来?” 闻言,德珍眼睛眯了眯――果然有人来了 转眼间,一个二十出头的红衣女子迅疾而至,身后还跟着个人。这几人里,有一身华服的贵妇女眷,也有随侍而来的宫人们。红衣女子一见眼前情形,立时大喝:“住手”说时跃众上前,推开抓住郭络罗氏的宫人,一面心疼的扶住郭络罗氏,一面愤怒的看向端嫔道:“端嫔娘娘,还请您给我一个解释”掷地有声的话语,向众人昭示着端嫔的歹心。 端嫔怔愣的看着红衣女子:“和硕格格……?”声音里满是错愕,与见着周围众人的惊慌。 小许子也在这时讶然的看着德珍,道:“主子……?” 德珍一时未言,只透过花墙的镂空处,再次看了眼郭络罗氏,心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郭络罗氏素来自傲骄奢,半分不肯在他人面前示弱,难道今日真会以此博同情? 不过既不确定,也就不必多想,只需一会静观其变。 念至此,德珍敛会目光,淡淡道:“看也看够了,该回席了。”说罢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小许子见了赶紧快跑两步,轻扶着德珍的手往回走。 ――― 1晾鹰台:位于南海,始建于元朝。至清代,除了作为皇家行围射猎和游幸的重要场所外,还是皇帝阅兵演操的地方故又称练兵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借宴起势(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借宴起势(下) 简单的换了一身新装,德珍便悄然回到席间,见端嫔也回坐到惠嫔下位,目光就不由自主的往过看去。敬嫔见她回席,执着酒杯靠近,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清甜酒香,附耳低笑:“德妹妹怎么去了这久?皇上方才可是往这看了好几回。” 德珍对上敬嫔微微狭着暧昧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有些酒醉就多逛了一会儿,倒是敬嫔姐姐看着有些醉意了。” 正说话间,玄烨侧目看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敬嫔当下投以一剂颇具深意的目光,德珍无奈的朝她一笑,转却是浅笑盈盈道:“一月未出房门,见御花园夜色迷人,便多走了一会。” 玄烨举目遥望了一下夜空,神色亲昵的笑道:“夜色虽是撩人,却不及你此刻的清雅。” 德珍眼角斜斜的从玄烨面上飞过,垂眸低笑:“皇上又哄臣妾高兴了。”每一次宫宴,都是嫔妃女眷争奇斗艳之时,她们无一不是华贵艳丽的装扮。而当见多了这样的浓艳芳华,清新淡雅则更令人悦目。一如她此时的装扮,不过是为了不耽搁时间,仅换了一身浅蓝的夹袍,御下了大半的珠翠,便有了耳目一新之感。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共将目光投向场中的歌舞。 忽然,一个不合时宜的愤怒声音夹杂在歌舞声中:“让小主这样受委屈,可叫我如何向你大哥交代?”声音是女子特有的尖锐,虽然不大,却清楚的传入了众人耳中,引得在座所有人侧目纷纷。 德珍亦随众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筵席间,和硕格格恍若未觉的犹自说着,而一旁的女子却只是低垂螓,让人难以窥得容颜,只隐约可见是一个淡雅若莲的女子。 那女子显然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她不畏初春夜里的料峭,仅一袭浅藕色素衣罗裙,不过衣襟袖口裙摆三处却绣了精致的夏荷,二者一衬越显得清雅秀丽。一头乌青秀也梳着简单的髻环,唯有一只绯色的牡丹花簪为其添了些许色彩。这一身打扮,又静若处子一般的坐在那,不觉间竟让一众衣香鬓影的女眷成了陪衬。 现这一点的女眷不在少数,看向女子的目光立时一变,在心底猜测着女子的身份。 可能让和硕格格如此偏帮又入宫为妃的女子,不作第二人选,只有那曾艳冠后宫也宠冠后宫的郭络罗氏然而眼前的女子淡雅清瘦,气韵沉静,哪里会是艳丽丰腴的郭络罗氏? 众人心中如此疑问,就连本已笃定是郭络罗氏的德珍,也不禁产生了怀疑。 玄烨却沉吟的问道:“是郭络罗氏么?”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女子没有立即作声,反而更低低的垂下了头。 见此作态,佟贵妃微露不悦:“皇上问话竟不理会?还不快答” 女子一惊,慌忙抬头解释:“皇上、娘娘恕罪,嫔妾不是……”一语未了,忽而低呼了一声,捂了一下右脸颊,连忙起身跪下道:“嫔妾惶恐。” 这一抬头一捂脸间,一张素净的容颜映入众人眼中,而这不是郭络罗氏又会是谁? 玄烨平静的看着伏地的郭络罗氏,声音不辨喜怒道:“果真是你。”顿了一顿,“朕看见你髻上那只簪,就知是你了。” 郭络罗氏闻言一震,霍然抬头,怔怔的看着玄烨道:“皇上您还记得……?”话未说完,后面的话语已渐次消去,众人再难得知其中隐秘,只能得见痴痴望着玄烨的郭络罗氏,端是凤眼含情凝泪,我见犹怜。 玄烨默然了片刻,终是轻叹一声道:“朕记得,这是朕第一次遇见你时,命人连夜打造的牡丹花簪。” 听到玄烨的话,佟贵妃骤然侧凝目,一瞬不瞬的盯着玄烨,须臾垂下眼帘 也是听到这里,郭络罗氏簌簌得落下泪来,跪着地的身子也剧烈一颤,却始终默然的凝望着玄烨。如此伤情柔弱之态,见之,不免让人一阵唏嘘。 和硕格格第一个按耐不住,蓦地奋然起身,道:“奴才是娘娘的娘家人,出于避嫌本不该多有置喙,可实在太为娘娘委屈而不得不说。”说着似未觉自己的称谓有错,她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郭络罗氏,有道:“奴才好久没见娘娘了,趁今夜约娘娘在御花园中相见,可谁知不过晚去一步,就见到娘娘受人欺辱的一幕。” 像是为了证实和硕格格的话一般,在旁的几名宗室妇人忙不迭的点头附和。 和硕格格一时更为悲从中来,抹着泪道:“真不知这些日子里,娘娘在宫中是怎么过来的,又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句话既为郭络罗氏诉了苦,又暗暗指责了佟贵妃摄六宫不当,由着郭络罗氏受人欺辱。 佟贵妃却百口莫辩,郭络罗氏脸上的红肿及一旁的宗室妇人就是如山铁证。 然而不及佟贵妃为此有何失态之处,端嫔手中的玉杯“砰”地一声摔碎在地,引得不少人侧目。 玄烨眼睛一眯,瞥了一眼端嫔,口气冷淡的道:“这段日子里,你受了什么委屈,今夜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你尽管一五一十的告诉朕。” 话音甫落,正站着由宫女擦拭身上酒的端嫔,“咚”地一声直直的跪下,面上白。 如此,一切俨然不言而喻,郭络罗氏却这样道:“嫔妾以前依借着皇上的宠爱,在宫中骄奢好强。如今会这般,也是嫔妾该得的,所以嫔妾并没有受什么委屈。”说着迟疑了一下,方道:“至于脸上的伤,也只是嫔妾不小心弄得的。” 玄烨深深地看了郭络罗氏一眼,复又问道:“你脸上的伤真是自己弄的?” 郭络罗氏不假思索的再次拜倒:“确实是嫔妾自己弄伤的。” 玄烨听罢沉默地看了郭络罗氏一会,唏嘘道:“不过短短几月,你性子倒是变了很多,起来吧。” 郭络罗氏抽噎着道:“从前是嫔妾辜负了皇上……”哽咽声中摇晃着起身。 和硕格格赶紧扶住郭络罗氏,向玄烨求情道:“皇上,娘娘她虽曾有过失,可这些日子来娘娘已知悔改了,再说娘娘这也全是出于对皇上的拳拳之心。还望皇上看着娘娘服侍皇上多年,又诞下皇嗣有功,饶恕娘娘。” 玄烨似被和硕格格这一番说辞打动,颇为感触道:“宜嫔,这些日子也够了,五格格该回到你这个额娘身边了。还有胤祺,你也去慈宁宫看看他吧。”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宜嫔顿时一喜,眼睛感激落泪,又连忙谢恩不迭。 玄烨淡淡一笑,冷漠的看着端嫔道:“端嫔御前失仪,罚奉半年,禁足一月。”言罢也不去看颤巍巍跪地的端嫔,目光就朝在旁的梁九功一扫,梁,目光就朝在旁的梁九功一扫,梁九功忙上前扶起宜嫔。 今夜的重头戏完美落幕了,只是不知这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德珍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从宜嫔的身上划过,看见了各所不一的神色,其中犹为突出的是郭贵人面色惨白的怔愣当差,还有…… 她的笑意一深,还有脸色也微微白的佟贵妃。 再次转目,举眸看向浩瀚的星空。 夜,越得深了。宴到此,也该酒阑人散了。 而宴席散了,有些事却刚刚开始。 逾二日,定远平寇大将军和硕安亲王岳乐自湖广凯旋归来,玄烨率在京诸王、贝勒、贝子、公、及满汉大臣、出郊迎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姐妹嫌隙 第一百四十八章 姐妹嫌隙 宜嫔复宠以后,一时风头无人能及,连佟贵妃也避其锋芒。(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于此同时,其本家也随着安亲王的凯旋在朝堂上更进一步。如此之下,本该风头强劲的德珍逐渐势微,玄烨也一连好几日未歇永和宫了。不过即使这样,德珍比之后宫其他的妃嫔,显然又胜上一筹。 到了三月下旬的时候,天时渐长,日头渐炙,犹是午间时分格外毒辣。 这日的午间一如此般,大片大片的阳光洒下,投在红墙黄瓦的宫殿上直晃晃的刺眼。因是还未换上竹帘,整个永和殿的门窗处纷纷放下了层层纱帏,用以阻隔了外头耀目的日光,一殿幽静。暖阁的南窗炕几上置着一座珐琅自鸣钟,同着窗外恰恰的莺啼声,出一声复一声的轻响。 德珍一身素衣罗衫倚在对窗的软榻上,单手支颐,昏昏欲睡。榻前的摇车里,祚儿酣然在梦,睡得正是香甜。室内无人当值,只有通梁而下的纱帏后,红玉和喜儿一人一边的倚在暖格外的落地罩上,随时等着德珍唤人入内侍候。 正满室寂静时,纱帏外传来一些轻微的动静,紧接着就有人压低着嗓子问:“主子还在睡么?”说着也不等回答,悄然的撩起纱帏一角,探头往暖阁里瞧。 听得是小许子的声音,德珍微微睁开眼,正好见小许子探头来。小许子一见德珍还没睡,随即撩帘而入,跪下磕了个头,道:“主子。” 德珍点头道:“什么事?”说时往摇车里看了一眼,生恐吵醒刚入睡的祚儿,她极为小心的坐起身。 小许子蹑手蹑脚走上前,躬身扶着德珍一边往对面炕走,一边压低着嗓子回禀道:“主子让奴才去做的事有眉目了。” 德珍挑眉,讶然道:“真有眉目了?”真是令她意外,原本在祚儿满日宴看见神色不对的郭贵人,她也只是纳闷郭贵人对宜嫔复宠的反应,才让小许子暗派人留意郭贵人一下,没想到竟真有意外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可一向怯弱温顺的郭贵人,敢在宜嫔眼底下又猫腻么? 有些不解的思忖着,德珍动作不觉僵缓的在炕上坐下。 小许子侍立在旁道:“主子可还记得半个月前掌掴宜嫔的那个答应?”见德珍点了下头,便继续说道:“那个答应,是上次选秀入宫的,汉军旗人,家里无权无势,受皇上宠幸了一次便再无消息。可两个月前也不知怎么攀上了端嫔,如今竟然还和郭贵人有了往来。” “这话怎么说?”德珍立即详细追问道。 小许子道:“今儿郭贵人带着五格格逛御花园的时候,她突然出现跪下,求郭贵人替她在宜嫔面前说说话。本来奴才还不敢肯定她与郭贵人结识,可听她求郭贵人像以前那样帮她一次,奴才这才敢肯定他们有往来。” 听罢,德珍缓缓起身道:“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土气,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说时走到摇车前,温柔的看着熟睡的祚儿道:“郭贵人虽与宜嫔是亲姐妹,可却处处受着宜嫔的压制,你说郭贵人会甘心么?” 小许子灵光一闪,急道:“主子的意思是郭贵人授意他人欺辱宜嫔的” 德珍倏然回身道:“这个尚且不知,不过明天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完,当下就对小许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次日晨起,德珍依照往例去承乾宫请安。宜嫔如这半月里每一日般,依旧姗姗来迟。而郭贵人也一如从前那样,几乎毫无存在感的跟在宜嫔身后。以前不曾注意,今日不动声色的留心下,赫然现一个有趣的地方。从来时到离开,只要是宜嫔说话的时候,郭贵人总是低头垂目,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如此,越笃定心所想。同敬嫔一起走出承乾殿时,德珍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不远处的郭贵人。 不一时,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太监冒失的撞上了郭贵人,吓得连忙跪下磕头连连。 郭贵人却在这瞬间面色一白,定定的盯着小太监。 走在前方数步之距的宜嫔,不悦的转回头,瞪向郭贵人道:“怎么了?” 郭贵人报以一笑,红润一分分回漫上白皙的脸颊,她慌忙道:“没事,就是让个小太监碰了一下。” 宜嫔瞥了一眼跪地的小太监,不耐烦的拧眉道:“没事就走吧”说罢转身即走。 郭贵人慌慌忙忙的答应了一声,赶紧扶着宫女的手快步跟上。 敬嫔看着走远的宜嫔姊妹,有几分意外的说道:“宫传闻宜嫔改了性子,我原本还不信,今日一看倒真温和了不少。”目光转向那太监,“不然那个小太监可就遭殃了。” 说完,敬嫔收回了目光,转对德珍笑道:“春闲无事,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德珍亦敛回目光,婉拒道:“明儿吧,我等会儿准备去春芳斋一趟。” 敬嫔笑容依旧:“那好,就约明儿。”说罢乘了步辇而去。 待敬嫔走远,德珍摒退了等在承乾宫外的步辇,只扶了小许子的手徐徐步行。一路绕远从光璀璨的御花园往春芳斋的方向走去,却在走到能看见春芳斋时,一个转角向另一条荒芜的小径走去。 约行一刻左右,一座掩映在参天古柏的三层高的四方楼台映入眼帘。楼台上灰扑扑的色泽,年久失修而导致的斑斑锈迹,莫不诉说着这座楼台的荒凉与历史。转入上楼之处,入目的是窄小到仅一人可过的梯口。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登上顶层,可行之处也不过是仅两人能并肩之地。 小许子看了一眼几乎占据整个楼台的轩室,询问道:“主子,郭贵人还没到,可要进轩里等着?” 德珍素爱整洁,看着可能满布灰尘的轩室,眉头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皱,摇头道:“不了,就在外面等吧,正好站高望远。”言毕,转角走入楼台另一面,俯瞰着楼下竹柏交翠,绿意悠悠。 忽然,“蹬――蹬――”地上楼声渐趋渐近,德珍眸光一凛――来了 果然,不过片许之间,一个转角之隔的那面响起了郭贵人语气不善的声音:“罗氏,我来了”一面说,一面挟着薄怒疾行而来。 德珍微微一笑,扶着小许子的手漫步转出轩角,看着面带寒霜的郭贵人轻唤道:“郭贵人。” “德嫔娘娘您……?”乍然看见来人是谁,郭贵人一呆,脚步也一滞。 德珍却展颜一笑:“本宫怎么了?郭贵人想说什么?” 郭贵人回神,强压下心的疑云震惊,施礼请安道:“嫔妾只是很意外在这遇见娘娘。” 德珍未去理会郭贵人的话,只自顾自的道:“让本宫来猜一猜郭贵人想说什么?是想说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是本宫,而不是你以为的罗答应?”说时,她唇边的笑意更深。 郭贵人一怔,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起身指着德珍:“你,那句话是你让人传的?” 德珍神情骤然一肃,凛声道:“不错,那个小太监正是替本宫传的话。”她停了一停,话锋一转道:“你也不用怪本宫诱你来此,若不是你自己心有鬼,害怕罗答应到翊坤宫找你,也不会上了本宫的当。” 她不过让小太监传了一句――冷宫前的三层楼台一见,若是不来就翊坤宫再见――而这句话并无不妥,真正不妥的却是郭贵人自己的心,一颗长久以来畏惧宜嫔又做贼心虚的心。 闻言,郭贵人脸上顿时一白,似认命了一般颓然道:“德嫔娘娘想要嫔妾做什么?” 德珍眯了眯眼,以前果真是看走了眼,以为郭贵人怯懦无害,殊不知世人眼那个软弱的郭贵人,居然是一个心神缜密的女子,当现自己的秘密被知道后,立即至击对方的心以求补救。不过可惜,她原本还只是猜测,现在却是可以肯定了――罗答应果真是被郭贵人授意去欺辱宜嫔。 可是还有一点她想不通,像郭贵人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女子,不是从小被教导要以家族利益为先?在宫鲜少有亲姐妹同时陪王伴驾,而郭络罗家能送入她们二姐妹入宫,想来必是费了一番大周折。如此郭贵人入宫之前,也必定被教要与宜嫔守望相助,共同为郭络罗家谋利。 那么郭贵人会仅仅因为嫉妒宜嫔,就将根深蒂固的家族使命抛诸脑后么? 念及此处,德珍直接问道:“宜嫔复宠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要处心积虑对付她?” 短短片刻,郭贵人已然震惊下来,没有平时的唯唯诺诺,只不卑不亢而又不失恭敬之态道:“此乃嫔妾的私事,这对娘娘并无用处。娘娘只需告诉嫔妾有何吩咐即可?” 小心驶得万年船,德珍不愿冒险而为,更何况是在她处处占据先机的情况下。于是缓缓一笑,语声轻柔温润,实则咄咄相逼:“本宫没有你郭络罗家的势力,背后更没有一个姻亲安亲王府。只要行将踏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你说本宫是不是应该问清楚。”徐徐走过去,手搭在郭贵人的肩上,目光锐利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而郭贵人你是不是也该向本宫释出一些诚意?” 郭贵人看着步步紧逼的德珍,怆然一笑,语气尽乎尖锐的反问道:“不知德嫔娘娘在见到四阿哥任他人为母时,可否也能像现在这般气定神闲?” ―― ps:下一章有个意想不到的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外之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 7 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外之人 气定神闲? 怎能做到气定神闲? 即使已过半年,每当她忆起禛儿周岁宴那日,禛儿对着佟贵妃呼唤额娘时,她依旧心如刀割。 不知觉间,她又想起了,心狠狠一痛。 这是一种难耐的疼痛,德珍下意识的要移回搭在郭贵人肩上的手去按,郭贵人却在这时忽然嘲讽一笑,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落寞:“嫔妾怎么忘了娘娘没了四阿哥,也还有六阿哥在身边,不像嫔妾只有……”言犹未了,郭贵人蓦然住口,垂目不语。 德珍却心一动,刹那间全然明了——郭贵人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五格格 许是出于她们有着相同的遭遇,这一刻,德珍的心软了下来:同是身不由己的人,她又何苦再去为难呢? 然而,就在她心有不忍之时,郭贵人已从个人的情绪抽离,往旁退了一步欠身道:“方才嫔妾多有不敬之处,还请娘娘责罚。” 见郭贵人如此,德珍回到现实,很快地硬起了心肠。她僵在半空的左手,顺势抚在楼台栏杆上,转身俯瞰着眼底下的郭贵人,妩媚而冷漠的笑道:“以宜嫔的性子若知道有人背叛她,必定不会放过那个人。本宫既然约你来此,便是要护你,那又怎会责罚于你呢?”微微一顿,轻柔的嗓音蕴含着一丝蛊惑道:“至于五格格,更是希望她回到你这个亲生额娘身边。” 轻声细语的话语,听在郭贵人耳里,却让她剧烈一震,旋即又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陡然拜下道:“嫔妾愿从此效忠娘娘,只求娘娘可以助嫔妾母女团聚。”声音不大,却是郑重其事的誓言保证。 德珍闻言一笑,那是一种自心底深处漫出的笑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试问在这倘大的后宫里,还有谁比郭贵人更了解宜嫔?又有谁比郭贵人更适合暗牵制宜嫔?尽管宜嫔并不是自己最重要的敌人,但掌握了宜嫔的底细,她做起事来便可事半功倍,还可以防范于未然 心如电转间,德珍越满意郭贵人,不由亲自伏身扶起她,道:“郭姐姐温柔婉约,本宫早就想与之结交,今日可是得偿所愿了。” 郭贵人不敢托大,忙道:“嫔妾虽痴长娘娘几岁,却万万当不得这声‘姐姐’。”说时起身,投桃报李道:“其实四阿哥周岁的前一晚,宜嫔服食了催生药,就是为了五阿哥能生在太和殿。不过不知为何催生药的药效提前了几个时辰作,她这才不得已施针延迟分娩。” 德珍对于晚生的事一直心存疑惑,没想到郭贵人主动提及,却听过后更是不解,于是她连忙追问道:“为何宜嫔服用了催生药又要延迟分娩,相差的这几个时辰究竟是何关键所在?” 郭贵人平静道:“若在宴会之前开始分娩,五阿哥极有可能和四阿哥是同一天生辰。而在宴会进行一半开始阵痛分娩,那时差不多是子时之交。如此五阿哥不仅可以生在太和殿,还可以和四阿哥的生辰错开一日。按原先筹谋,等五阿哥在太和殿生下来后,安亲王的捷报正好呈给皇上,这样就可以坐实宜嫔这一胎就是真真正正的福胎。”说着她嘴角翘了翘,恍然间晃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可是天不遂人愿,太和殿突然失火,宜嫔被送回了宫,五阿哥便由福胎成了祸胎,郭络罗家也因此受了牵连。” 原来竟是如此…… 思潮如斯起伏间,德珍忍不住接口道:“宜嫔早在怀孕之初,就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私下找本宫联手,也只是混绕视听,其实她至始至终都没将此计划在内。同时因郭络罗家不如佟家,陷害佟贵妃一事最终会失败,也是在她的预料之类。而她真正的目的是在五阿哥身上,想让五阿哥力压四阿哥一筹,成为除太子外最尊贵的皇子。一旦五阿哥的身份变得不同了,那些武百官就会有了偏颇,到时郭络罗家的势力便会大增,宜嫔也会因为母以子贵更进一步。” 郭贵人听得一怔,目光微动的看了一眼德珍,再垂眸时已恢复如常道:“一切正如娘娘所说。” 德珍唏嘘道:“可到头来得益的却是钮祜禄家,再过几日温格格便要入宫了。” 郭贵人窥了一眼德珍的神色,目光倏然深幽,道:“还有一件事娘娘可能不知。”她略一停,说:“去年在娘娘回宫不久,宜嫔就已知娘娘有孕,并且安排了一个人在你们现她分娩急忙赶去时,将娘娘腹的胎儿撞掉。” 听着,德珍猛吸一口凉气,她还记得那晚赶去时,一个小太监横冲直撞的闯来,差一点就将她撞到在地。 郭贵人看着德珍微白的面色,她又道:“不过娘娘放心,因为当时太和殿失火,那个小太监并没有派上用场。” 德珍神色遽然一变,宜嫔安排的人没派上用场?那当晚撞她的又是谁的人? 郭贵人见德珍脸色难看,语气小心道:“娘娘?” 德珍回神,勉强笑道:“该知道的已知道了,本宫本应邀你去永和宫一叙,可是眼下你我的关系还当隐晦些。” 郭贵人一听即明,当下就福身告辞。 小许子在旁抬起头道:“主子,您还六阿哥的时候极其小心,却还是让宜嫔知道了。”迟疑了一下,“……这会不会是有内鬼?” 德珍收回搭放在栏杆上的手,缓缓的向轩室边走边沉吟道:“不管有没有,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而且就算有,你我也得装作不知,以免打草惊蛇。” 小许子点头道:“奴才明白,会暗小心留意。” 德珍低头思索,手下意识的搭上轩室的门。不想只是这不经意的一碰,门扉“吱呀”一声而开。 小许子脸色顿时大变:“裕亲王” 德珍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与她一门之隔的人正是福全 震惊之下,德珍陡失言语之能,整个人就怔在当场。 福全全无震惊,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德珍,便默然打开门,面无表情的与德珍擦肩而过。 令人心颤的肃杀之气拂掠过,德珍猛然惊醒,看着福全藏青色的高大背影,她深呼一口气,强自镇定道:“王爷,请留步” 福全闻声止步,却没有回头。 但这已让德珍蓄起了莫大的勇气,道:“王爷,我不知您为何在此,不过今日之事还请王爷忘记。”说时见福全仍无动于衷的站着那,心的那股勇气莫名焉了几分,声音也不觉略低了低,“毕竟这无论对王爷还是对我,皆是不利。” 福全头也不回的道:“若德嫔没有其他话要说了,那么告辞。”说罢大步走下楼梯。 他的语气喜怒不辨,声音低沉又带些许清冷,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此情此境下,德珍暂失往日的辨别之力,情急之下只听得心一惶,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王爷,您还没——”话没说话,脚下已是一空,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直直的朝梯子栽去。 这一栽,本以为会摔得头破血流,然而却只感身子让一转,她已被一个坚硬的胸膛接住,陌生而强烈的男子气息迎面扑来。 德珍惶恐,慌忙仰头,看见福全剑眉紧蹙的刚毅面庞,她不由一怔,随即就要起身站起。 “主子,苏嬷嬷来了“小许子惊慌的低呼而来,看到德珍与福全交叠的画面,他立时呆了一呆道:“……这怎么办?”说到后来几乎低不可闻,取而代之的却是由远及近的上楼声。 听得“哒——哒——”的脚步声,德珍全然懵了。瓜田李下,一个深宫妃子,一个年轻王爷,出现在人烟罕至之地,这叫她如何说得清?她甚至不敢想像,苏茉尔见到她后的神情。 一念间,脑闪过无数个年头,每一个念头于她都是灭顶之灾。 惊惶害怕,德珍挣扎起来的手,不禁紧紧拽住了福全的衣襟,眼睛也无助而哀求的看着他。 福全皱眉看着德珍,又扫了一眼德珍高高的花盆底,似在思索衡量着什么,忽然一把打横抱起德珍。一番动作过急,方才撞到梯子扶手的后腰一痛,他动作这便滞缓了一瞬,脚下就迅疾又悄然无声的往回闪去。途经小许子时,微微一停道:“你去应付。”尾音未落,人已双双闪进轩室。 变化太快,小许子脚一软,眼看就要一个趔趄栽倒,他赶忙抓住楼梯口的扶手,这才堪堪稳住了栽倒之势。可是年时已久的木质楼梯,已在同一瞬出了响声。 楼下立时传来苏茉尔的声音问道:“是二阿哥么?”问着话,她已出现在小许子的眼里。 小许子赶紧爬起,摸着后脑勺笑道:“嬷嬷问的二阿哥是裕亲王么?奴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有个肖似王爷的背影走过。” 苏茉尔走上顶层,身后相继跟着两个端着食具的小宫女。她狐疑的瞅着小许子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德嫔娘娘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章 一块玉佩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 7 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一百五十章 一块玉佩 德珍听到轩外苏茉尔的询问,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从口里蹦出来,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在小许子机灵,她听见小许子机警的道:“主子去看通贵人了,嫌奴才碍眼。这不?奴才就一个人转悠了过来。” 苏茉尔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她们俩的关系倒难得。”又听她问道:“你怎么逛到这来了?” 说话声,杂沓的脚步声也近了一些,德珍感到抵在墙上的后背汗水黏黏。 只听小许子嘿嘿的傻笑道:“奴才刚从春芳斋出来,老远就看见裕亲王从这边出来,有些好奇,就转悠到了这。”停了一停,语气听着有些好奇,“对了,嬷嬷,这里又偏僻又荒芜,裕亲王怎么到这来了?” 德珍好似如梦初醒般,适才的紧张被这声“裕亲王”打破,她注意到眼下的情形。 裕亲王带她进了轩室后,直接与她一起躲进了暗红色的幔帘里。而在这幽闭狭窄之处,她及他势必靠得极近。 这一注意,德珍便再也无法忽视了,所有的感官也随之放大。 他到底出身行伍,远看与玄烨相近的身形,在此刻才知其区别不小。他伫立在前,魁伟的身躯几乎可以笼罩下整个她,陌生又强烈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没有龙涎香浮浮沉沉的让人迷醉,而是一种自内散出的刚硬之气,随着他胸前的热气源源不断的侵袭而来。她自幼被授习礼教,如斯情形早出接受的范围,她不自觉地仰起头来,不去看他凛凛的胸膛。这样,入目的却是他的脸庞。 帘内的光线很昏暗,只依稀看得见他浓浓的眉头皱着,一双锐眸黝黑亮,正目光犀利的定在她脸上。许是也觉了这情形不对,她总觉这双在几次印象都冷硬的眼睛,隐蕴着些许复杂难言的意味。因是看不清他的面色,她想这该同自己一样是觉尴尬到了极点,于是咬着唇往一旁移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却刚有意动,还不及施以行动,他敏捷的好似只猎豹一样,已先一步截住了她的动作,即是出其不意的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拦着她的腰,将她人死死按入他的怀里。她吓得要张口惊呼,可是根本无法张口,口鼻皆被他的胸膛堵住,让她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与此之时,他已将她一把按到了角壁处――墙壁与落地罩的夹角里――在这一刻,德珍既惊且怕,若先前仅靠得近已让她无法接受,那么现在被他这样紧紧拥在怀,她已然无法再忍耐下去,即使这会被苏茉尔现。 福全现德珍不仅在挣扎,还想尽一切办法要叫出声,他恐这样压不住她的声音,赶紧挪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也愈加用力圈住了她的腰。头朝着幔帘,犀利的目光好像能穿过幔帘看向外面。 德珍不再挣扎,任由福全将她按在怀里。可是泪水,却在这时无声无息的落下。她不知这是因为他捏得她腰生疼,或是因为他箍得她呼吸滞缓,又或是因为她被玄烨以外的男子拥着,她的双唇还紧贴着他布满了厚茧的手心……总之,她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福全感到手湿意,低头一看,不禁一怔。她闭着眼,眼泪似泉涌般流着,湿润了他的手,也润湿了她的眼睫。那长长的眼睫随着每一次落泪微微颤动,只觉是那样的可怜,再没有他今日窥听时的冷静机智至冷漠,也没有以往不多的几次相见时那般华而不实,彷如又成了多年前那个秋之夜顾影自怜的清冷女子,直叫人怦然心动,又不禁心生怜惜。 心随意动,福全松开了捂住德珍的手,却仅一瞬,他又牢牢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也在这一瞬间,轩室的门“吱呀”一声而开,苏茉尔的声音同脚步声一起进了轩室:“二阿……宁悫太妃和王爷母子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王爷每次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就会到这里看看。” 听到这里,德珍感到福全似乎一颤,她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一看才知她感觉有误,福全依旧目光犀利如剑的盯着她。 小许子以疑惑掩饰惊惶的声音问道:“嬷嬷,裕亲王都走了,你怎么还让人把糕点摆在桌上。” 苏茉尔的声音带着慈爱的笑意道:“王爷小时候好动,为了他回来时不腹饿,一般都会备些糕点在。如今,倒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王爷来请安,就会备些糕点过来,若是王爷没有用,就等第二天早上再来撤了。” 小许子依旧用掩饰着紧张的声音说:“嬷嬷……” 刚及唤了一声,只听苏茉尔打断道:“好了,哪那么多问题。也快晌午了,你也该回春芳斋去接德嫔了。” 苏茉尔身份然,连玄烨也敬重如至今长辈,小许子岂敢忤逆,由不得他不告辞。 小许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听得苏茉尔吩咐说:“把帘子撩开,窗户也打开,让屋子里透透气。”话音刚落,一个年龄不大的女音答应了一声,紧接着花盆底踩在木板上“哒――哒――”声向过驶来,仅在一帘之隔处停下。 德珍即使呼叫不出,在当下也不禁屏气凝息,双手下意识的紧攥成拳,手心满是黏腻的汗。 忽然,一丝光线闯进了帘里,那是小宫女撩起了帏帘一角。 德珍悚然一惊,紧张得忘了落泪,双腿也软得几乎站立不住,若不是还有福全揽着她,也许就这样一下瘫在了地。如果刚才还敢被苏茉尔现,那么现在她是再不敢有这个念头,可是一切已由不得她做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紧张的等待。大约太过紧张,手背不经意的触及到一抹冰冷,她几乎本能的一下将那抹冰冷攥在手。 时间仿佛在等待凝结,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终于,“嘎吱”一声向后,听见了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离这里逐渐的远了。而后,苏茉尔的声音淡淡道:“走吧。”带着随行的两个宫女掩门而去。 德珍在帘后听得她们走远了,远得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她骤然睁眼,眼角尚有未干的泪迹。 福全目光一紧,眉头亦往拢蹙了一分,随即松开了手,面色如常的撩帘而出。 德珍知道自己也该神色如常的走出去,坦然的与福全客气一番,可是她觉自己做不到,仍然紧攥着双手僵在帘后。半晌,却听得福全的声音淡淡道:“刚才事紧急,本王不得以冒犯了德嫔。” 一声“德嫔”,让德珍心头一硬,伸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平静的走了出去。 她是德嫔,一个身陷后宫的女子。在这个后宫里,有人为了争宠可以拿亲子做赌注,有人为了争宠可以做心狠手辣的侩子手……而她为了自保何尝不可以与男子越礼一次,当今的太皇太后不是也曾为了自己儿子的江山,不惜以皇太后之尊下嫁给摄政王多尔衮么? 德珍极力的说服着自己,心一遍又一遍的说服着,手一次又一次的攥紧着。 这番自我挣扎,实则不过片刻,却觉一世的那样漫长。不过她到底恢复了常态,至少面上如此。 “王爷不必介怀。”德珍福了一福,落落大方的道:“也正如王爷所说,方才是因事突然,如此也只是不得已为之。” 福全眉头习惯性的皱起,面无表情的听德珍说着。 德珍心很乱,见福全微皱了一下眉头,她也不知自己怎般想的,就说起了笑来:“王爷身为将领,想来常遇见将在外有皇命有所不受之时。”她话说得轻松,面上也是自在,但她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犹未明显的便是隐在宽大袖口里紧攥的双手――右手攥着一块玉佩而不自知,玉佩下的墨色丝绦却从袖口露出。 说话,福全余光掠过那一缕丝绦,紧蹙的眉头不觉渐舒开来。 德珍以为话有了作用,说得越轻松:“而那时的情况,想来是有紧急与太多的不得已,倒和你我二人先前的情况有些相同了。”话一说完就觉不妥,除了不该在一位将军面前拿战事儿戏,更有一种越描越黑之感。 正兀自犹觉尴尬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德珍仍在心有余悸,并紧张着,一听这声音就一惊。 她侧立在敞开的窗子前,窗外是一片参天的古木,光线并没有正午阳光的那种明亮,只有些许阳光从枝桠细缝洒进窗来,倒有些影影绰绰的朦胧之光,笼在她浅荷色的纤细身影上,竟衬得大有不胜之态。福全忽然心一动,不及思索的脱口道:“别怕,应该是小许子。”声音依旧低沉淡漠,语气却似乎少了一分冷肃。 话音刚落,门猛然一开,小许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把着门栏喘息道:“主子,奴才一见苏嬷嬷离开,就立马跑上来了。” 德珍见真是小许子,刚大松了一口气,又听提到苏茉尔,她连忙借了由头道:“以防万一,本宫去一趟春芳斋为妥。”她性子本是谨慎,不去春芳斋一趟,心并是安不下心,如此又正好逃离这尴尬,正是一举两得,她等不得福全应声便欠身离开。 路上,就像身后一直有人追着似地,半步不歇的径自疾行至春芳斋。 抬手,待要去敲春芳斋半掩着的门扉时,一抹墨色的丝绦不期然的落入眼。 “主子,这是什么?”小许子也注意到了德珍手之物。 德珍摊开手,低下头一看,一块通体透亮的白玉虎型玉佩赫然在目。 冰冷的玉质,威严的猛虎,一如玉佩的主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绪辗转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 7 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一百五十一章心绪辗转 四月初一,大吉。玄烨奉圣祖母太皇太后之慈谕,迎昭仁皇后之嫡亲妹钮钴禄氏入宫,赐尊号僖,册封正二品僖妃,赐居钟粹宫主殿。 后|宫毫无意外地因温兰册封为僖妃一片哗然,其骚动比月前的宜嫔复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自玄烨大婚以来,除了孝诚仁皇后以外,所有的后妃无一不是入宫多年或诞育皇嗣才得以获封。因此,众嫔妃心中或多或少皆有些不平。不过也只有惠嫔在自己宫中私下嘀咕了几句,连正是风头最劲的宜嫔也没有多说一句,余下嫔妃自然更不会多有置喙。 如此,温兰在阖宫上下一片异样的平静中入主钟粹宫。 一连三日,玄烨夜宿钟粹宫。 算算日子,玄烨已有快半月没来永和宫。而上一次见面,还是遇见福全的那日。 说来,德珍真没想到当日逃似的赶至春芳斋后,得到的竟是通贵人的小阿哥早夭的噩耗。当时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丧子的通贵人,只觉得生而受病魔折磨的小阿哥走了,也许对小阿哥而言是一种解脱。但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只有求见玄烨,为小阿哥求得“胤禶”这个名字,算作是对通贵人当初的承诺,也是为圆通贵人一个为母的心愿。然而小阿哥虽是走了,通贵人最初搬入春芳斋的目的也随之没了,但她仍不愿重回后|宫,任凭德珍三番五次的相劝她迁往永和宫来,也始终不能说动她。于是,德珍也不再劝说了,只是每日总会前去春芳斋默默的相陪通贵人。 这日午初,德珍从春芳斋回宫,让徽娘抱了祚儿看了会儿,她连午膳也未用便去小憩。 秋林细心,知道德珍连日来奔波于春芳斋,为了通贵人丧子之事日夜伤神。如是贴心的让小厨房熬了银耳粥等德珍醒了食用,又在暖阁里燃了安神静气的香辅助睡眠,便打发了其他人由自己留在暖阁外静侍。 一人静躺在软榻上,德珍只觉头昏昏沉沉,身上也有些酸乏倦怠,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又一次翻身,不小心勾住腰间的香囊,不由皱眉去解,修长的手指刚触及香囊,心头忽然一动,随即略显急切的取出囊中之物——一块白玉虎型玉佩,亦是她遗忘了近半月的一块玉佩。 手执墨绿丝绦,看着玉佩上栩栩如生的白虎,德珍不禁一怔,脑中不期然的闪出那日之景。心弦蓦然一动,她一把握住玉佩,猛然地倒入软榻,紧紧闭上双眼,意在挥去脑中如影随形的画面,手也下意识的将玉佩放回。 不知过了多久,在帘外一声声初夏的蝉鸣声,终是渐有睡意,便听得一个微显意兴阑珊的声音在耳边低呢道:“哦,竟睡下了。” 不过短短几字,却立时听出是玄烨的声音,德珍猛然惊醒。正要下榻行礼,一眼瞥见手中一直拽着的香囊,心中莫名一慌,忙手忙脚乱的将香囊一下塞进枕下,面上却只作惊慌的要起身行礼。 收好香囊,心头这才安了下来。 方要下榻,玄烨却一把按住了她的双肩道:“近来你也累得很,这些虚礼免了就是。”说时顺势在软榻边上坐下。 “皇上……?”德珍诧异,这半月里她一直未见玄烨,为何玄烨会知她近来劳累? 面对德珍的讶然,玄烨却是毫不以意外道:“你以为朕这半月未来,就真是冷落你了?” 德珍柔顺垂眸,低低道:“臣妾知道皇上不是冷落臣妾,前阵子是因政务繁忙,而最近是因——”恐提及温兰,玄烨会以为她是在拈酸吃醋,于是当下停了话不再言语。 话虽只说了一开头,却已然是不言而喻,玄烨心下自然明了。他看着眼前多日未见而略有清瘦的容颜,不觉伸手抬起那张清瘦却不减清丽的脸,又撩过散乱在鬓间的缕缕碎发,方道:“朕知道你想说,朕是因了僖妃或宜嫔才冷落了你。” 德珍不愿在玄烨心中落下这样的印象,忙截断道:“皇上,臣妾并没有为此不高兴,也没有这个意识。” 玄烨听而不语,只是叙道:“朕知道你和通贵人姐妹情深,她又初逢丧子,而你最重感情,岂会放任她独自留在春芳斋,必定是要百般劝说她来永和宫方能放心。若朕这时来永和宫,你便要分心接驾,还会让刚来此的通贵人不自在,所以朕才决定暂时不来永和宫。” 一番话语平平,却令德珍大震,她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盯着玄烨。 “傻丫头。”玄烨失笑摇头,一伸手搂过德珍的肩又道:“朕待你如何,你难道还不知?若不是因为此,朕早就来永和宫了。” 德珍顺从的靠在玄烨肩头,默然垂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究竟该如何回应?她是真的不知玄烨待她如何,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那间密室,一个锁着玄烨最深情感的密室,那里只有一个孝诚仁皇后,而无她德嫔乌雅氏。 见德珍依赖而温顺的靠着自己,玄烨的笑意一深,声音也为之多了一分的温润道:“不过看你为了通贵人的事轻减不少,朕却不该直至今日才来。”说着神色一正,同时也扳着德珍的双肩,郑重其事道:“好了,你该做的也做了,勿要再为通贵人伤神,别忘了你还有祚儿要照顾。” 如此温柔关切的目光,蕴含如斯心疼的话音,在此刻看起来无一不真,无一不是发自肺腑之言。 再一次不期然地,德珍想起了生下禛儿前的种种,也刻意忘记那以后的事事非非,然后重又靠在了玄烨的胸膛间,听着他沉沉的心跳声道:“恩,臣妾听皇上的。”轻柔的话语中,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软枕上。 玄烨才从懋勤殿忙碌而来,怀中忽然倒入一个满是馨香的温软身子,低头一看,那纤细的颈间白皙而软嫩,心中不由顿生一股旖旎之感,口中也自然而然的调笑道:“还是祚儿的用处大,一出马就管住了你这个额娘,看来朕倒是要让你再多一个能管住你的人才是。” 话未说完,一只搁在腰间的手掌已顺着衣襟滑入,德珍一惊,复又念及时值正午时分,更是又羞又窘。焦急间,只来得及按住那只作乱的手急道:“皇上,这是大中午的,秋林也还在帘外” 玄烨另一只手熟络的解开已微敞的衣襟,看着面红耳赤的德珍,低低一笑:“那又如何?你可是忘了你是朕的妃子了?” 灼热的呼吸顺着呢喃的话语,在白皙的颈间慢慢滑下,德珍也再无力的瘫软下去——是又如何?她是玄烨的妃子——目光从移出枕下的香囊一角转开,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清隽男子,渐渐陷入迷离的感官世界。 —— ps:写到玄烨就卡。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共摄六宫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 7 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第一百五十二章 共摄六宫 云消雨散,一室静谧。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德珍看了一眼榻旁闭目假寐的玄烨,悄然mo出枕下的香囊,顺手就藏笼进袖口里。 正暗自松了口气,忽见门帘撩开一角,小许子着急的探头打看,他看见自己已穿衣坐起,脸上焦急顿时一扫。德珍知他必是有急事要禀,忙下榻走去道:“什么事?”恐扰醒玄烨,声音尽乎低不可闻。 小许子亦刻意压低声音道:“太皇太后差人请主子去慈宁宫说话。” “太皇太后?”德珍一听不禁微微拔高音量,随即忙压低声音迭声追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许子摇头道:“来传话的人也没说,只说让主子现在就去。” 听罢,德珍更是心绪不宁。她自晋封为嫔以后,太皇太后一直未召见过她,这次无缘无故宣她,也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疑念刚过心头,帘后已传来玄烨的声音:“既是皇祖母让你去,就赶紧去吧,不用顾忌朕在。”似乎方睡醒,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德珍忙转身撩帘而回,道:“皇上您醒了?可是臣妾方才吵醒您了?” 玄烨听而不语,只半阖双目的坐靠在榻上道:“说不定皇祖母不止叫了你一个,去迟了总归不妥,你这就去梳洗收拾吧。” 德珍一向敬畏太皇太后,又得了玄烨这番话,她自然不再耽搁了,一面吩咐了小许子去备步辇,一面又唤了秋林来服si梳妆,就匆忙赶去。等到慈宁宫时,见宫门口已停了三四乘步辇,不觉微微一愣,竟真同玄烨说得一般无二,太皇太后不止宣了她觐见。如此心中一安,步履沉静的徒步行去。 慈宁宫大殿一如往昔的宁静致远,午后的阳光从殿门径直倾泻而入,照着空气中的尘灰彷如一条铁链,一直从殿门横空连至上的案前,un着常年不变的檀香一同沉浮着,让人心中莫名的一阵平和。 太皇太后似乎心情不错,坐在上的宝座上,与殿中的嫔妃有说有笑。而在座的嫔妃里,不算坐在太皇太后左右的佟贵妃和熹妃,七嫔中除了她其余尽皆到齐。 德珍将这看在眼里,心中微着急了一分,不觉越恭敬的请安道:“臣妾来晚了,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直接对众说道:“德嫔来得刚好,这样你们都到齐了,就一起说说初八的浴佛节怎过。”转头向德珍笑道:“既然你来晚了,就由你先来说吧。” 德珍看着光影里笑容迎面的太皇太后,余光在人比ua娇的僖妃面上轻轻一掠,沉吟道:“佛之圣诞,堪比宫中圣寿除夕、冬至三大节日。再则今年二月的ua朝节又掠过了,不如开个斋会?” 太皇太后满意颔,笑道:“德嫔的主意不错,哀家觉得甚好。” 闻言,殿中众人哪怕是再愚笨者,也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何况在场之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心巧之辈?当下,惠嫔就嘴快的附和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的,干脆再多召些命fu们入宫。这越是人多香火旺盛,不就越能表达对佛主的景仰。” 太皇太后似被这一言提醒了,不禁抚掌开怀而笑:“真让惠嫔给提醒了,说得对初八的浴佛节不仅要大办,还得让僖妃亲力亲为的操办” 惠嫔笑容一顿,看了一眼端坐在右上的佟贵妃,笑容忽然变得灿烂如东升的朝阳,不无快意,语气却是疑uo道:“哦?臣妾这可不知了?为何非得僖妃娘娘着手操办,这些事原不是该佟贵妃娘娘的么?” 太皇太后的笑容淡了一分,亦不再看惠嫔,只转头看向左上的僖妃,笑容已然慈爱道:“宫中有了新fu,又恰逢浴佛节,哪能错过这好的机会?不求个心愿的”说着陡然凛眸,目光锐利的盯着惠嫔,口气却是玩笑道:“亏你还是个有生养的,连浴佛节能求什么心愿也忘了” 惠嫔让这目光看得一惊,无端的一阵惴惴不安,竟下意识的垂避开。 余下众人亦是心中起伏,脑中只想到一个念头――浴佛节求子 温兰到底还是新fu,面上顿时一片绯红,低下头道:“臣妾初入宫闱,对这些还不熟识,浴佛节的事还是交给佟姐姐吧。” 太皇太后嗔道:“你这孩子可知为皇室开枝散叶,是一个嫔妃最紧要之事再则佟妃这两年来一人掌着后宫,现在可好终于有了你能帮衬一二,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此言一出,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刹那间神色各异,目光齐齐向右看去。 只见佟贵妃神色不变,依旧端着和煦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毫无一分半分的意外,笑道:“太皇太后说得是,僖妹妹你若真的心疼姐姐,就别再做推迟了。” 温兰似未料到佟贵妃会这样说,微微怔了一怔,随即抬头朝佟贵妃落落大方一笑,点头应道:“既然这样,温兰就应了。不过若有做的不好,还请佟姐姐多多指点。” 话音甫落,太皇太后立马一言定下:“好,就这么决定了,初八的浴佛节就交给僖妃操持了” 静静看着这一幕,德珍嘴角不易察觉的一翘,竟是如此太皇太后今日兴师重重的召集了她们,原来不止是为了让温兰早日诞下皇嗣,更重要的居然是为了分佟贵妃在掌六宫之权。 是日下午向晚,落日晚霞侵染半边天,慈宁宫ua园的鸟雀吱吱叫着归了巢,太皇太后才面1u倦意的让她们退下。 德珍伴着佟贵妃来到承乾宫,低垂着半边脸道:“臣妾今日失口,让娘娘受累了。” 佟贵妃坐在梳妆台前,随手挥退左右宫人,淡淡的对德珍道:“你不必自责,太皇太后要做的事,有谁能难得住呢?” 德珍不予置评,只道:“总归是臣妾最先开口惹得事端,才让……” 佟贵妃伸断道:“不借你的口,也会借别人的口,不过就是早了一些。再说这斋会人多事杂,正处新婚燕尔的僖妃妹妹可否应付的周全,也还是未知数不是么?”最后一字尾音未落,只听“铿”地一声,白玉钗折成两段,在紫檀木梳妆台上留下一条深长的疤痕。佟贵妃却在这时抬头一笑,道:“越名贵的东西越是易碎,看,这不就碎了。” 德珍心中莫名一惶,不经意瞥见放在一旁的金凤钗,心中一动,持起金凤钗戴入白玉钗原先的地方,意态恭敬的道:“金乃黄色,凤为女尊,这比起方才的玉簪更适合娘娘。” 佟贵妃对镜顾盼半晌,好似无意的说道:“但愿真如德嫔……”微微一顿,亲吐出二字,“所想。” ―――― ps:可能最近被带我的人说得有些心情不好,就太过急心求好,导致写文上有些不着力,抱歉,这么晚才得以更新。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五十三章 浴佛暗局(一)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 7 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第一五十三章 浴佛暗局(一) 不日,到了四月初八浴佛节这天,慈宁宫里可谓是热闹非凡。只见阖宫上下满满一院的宫眷命fu,她们每一个无不是精心打扮,或平日有往来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一两个密友相聚在旁,又或独自一人静静的留在壁角。院子里还零星散落着铜鹤、铜龟等炉鼎,里面皆焚着香,一派烟雾缭绕的样子,加之又适逢初夏时节,热气似一浪高过一浪的袭来,让人不禁汗湿沾衣。 德珍搭了小徐子的手更衣而还,一见院中情形,忍不住皱眉道:“早知道就去春芳斋避一会儿再来。” 话尤未完,只听身后有个女音“扑哧”一笑,促狭道:“好你个偷懒的,难怪一个更衣就去了快一个时辰,原来是寻清静去了” 德珍听出是何人的声音,回便是作势求饶:“敬嫔姐姐小声些,让人听见那可是我的不是了。你也是知我最不耐热,又怕吵,这才不得已暂且避下。” 敬嫔掩嘴低低一笑,附耳道:“皇上最是孝顺不过,他都拉了裕亲王寻更衣的由头先避开了,我们也就得过且过好了。”说着顾眸院中,似笑非笑的道:“不过也快好了,没见我和大家都出来了么?今儿的重头戏马上就要到了。” 今日的重头戏,无外乎是在温兰焚香求子上,而慈宁宫这一场浴佛节斋会,已让所有人知道如今的后宫乃佟、僖二妃共掌。 正说到这,温兰掺着太皇太后在众星捧月下款款走出。德珍同敬嫔两人目光一对,彼此会意,随即双双相携向过走去,众宫眷命fu也纷纷簇拥了过去。此刻,满院人等无论心中抱何种想法,面上皆是如ua笑颜,齐齐注视着在香案前拈香而拜的温兰。 佟贵妃笑靥浅浅,伴着皇太后及淑惠太妃站立一旁,亦注视着这一幕。她似乎深知今日的主角是温兰,仅一身式样简单的藕色曳地袍子,也无任何繁复名贵的饰点缀,却依旧那样宝相庄严,仿佛一蹲最完美庄严的雕像。她见温兰三叩三拜后,从香案前挑拣出一个虎头虎脑的泥面娃娃,如沐春风的笑了,笑声柔和:“好可爱的娃娃,愿僖妃妹妹能得偿所愿。” 宜嫔闻言冷哼一声,继续与周围的安亲王府女眷谈笑风生。 温兰敛衽一礼,笑容甜甜而不失恭敬:“借佟姐姐吉言了。”说罢,上前复又搀扶着太皇太后,笑意融融:“太皇太后,让您久等了,臣妾扶您进佛堂。” 太皇太后满意的拍了拍温兰的手,下意识的往垂ua门侧目一看,刚好看见玄烨同福全走入垂ua门,立时笑得满脸皱纹绽开,口中却怪道:“倒是赶得巧,你兄弟二人再晚些,别想哀家能饶了你们” 众宫眷命fu一听太皇太后的话,赶紧回身就地而拜,顿时一院的喁喁之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烨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随口道了一声“免礼”,就搀扶着太皇太后的另一侧,朗声笑道:“今儿是皇祖母礼佛的大日子,孙儿怎敢不到”一边说,一边与温兰同搀着太皇太后往慈宁宫佛堂走去。 众人见状这才纷纷起身,同往佛堂而行。 不一时,整个慈宁安静了下来,再无先前的人声鼎沸,只有一声声佛音从数十名僧侣口中飘出佛堂,传入神色虔诚的众人耳中。 佛堂里,佟贵妃、僖妃、德珍等七嫔及十余名福晋格格,还有玄烨、福全、安亲王、康亲王、索额图、明珠等皇亲大臣,亦默默的静候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呢呢念佛。冗长的佛音、笃笃的木鱼、袅袅的檀香让人昏昏欲睡,德珍恹恹的随意撂帘顾眸,一眼瞥见一丈之外的福全。 德珍目光不觉一停,尚未来得及思忖,福全好似察觉了这道视线,他忽然地凝眸看来。 一霎间,两人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对上,不约而同的一怔。 然而一怔之下,福全依旧面不改色,目不有偏。德珍却心中一悸,略紧张的撇过头去,见一堂之人都似虔诚的垂目静立着,心底方才松了一口气。又转瞬之间不觉一阵微恼,故而强令自己抬眸回视,却始终难以抬眸看去。 如此不知过了几许天光,待得一应毕之,已近黄昏时分。 德珍大半日未见留在永和宫的祚儿,本想向玄烨相告一声暂时离开,但见伴在他身边的一娇一艳,只对敬嫔告知了一声,她便匆匆的乘辇回宫。见得祚儿一应安好,正被徽娘诓哄着安睡,那半睡半醒的可爱模样,直看得德珍心中一片柔软,不由抱过怀中俯一ěn。 小许子见德珍似不愿返回慈宁宫,看了看一旁的自鸣钟,提醒道:“主子,戏快开演了。” 喜儿性子活泼又嘴快,立马就撇了撇嘴道:“去晚了就去晚了,反正主子的位置被安排得离皇上那么远。” 小许子一听狠瞪了眼喜儿,秋林会意忙叫了喜儿出去。小许子这才瞧了瞧德珍,讪讪笑道:“主子可别往心里去,喜儿就是口没遮拦,半点学不会秋林的机灵。” 德珍示意徽娘抱了祚儿下去,随口道:“喜儿说话是该好好教教,说不定上月没查出永和宫可疑之人的事,极有可能是她们几个小丫头不小心传出去。”一句话了不愿多说,已然换了话徐徐道:“不过我倒不未僖妃的安排置气,反喜她这种安排,起码让我知道多了解了一些僖妃。” 小许子纳罕:“主子,这话怎讲?” 德珍瞥了一眼疑uo不解的小许子,徐徐道:“我的位置是远,可不是还有一人比我更远么?” 小许子灵光一闪,急道:“主子是说宜嫔……?” 德珍含笑看了一眼小许子,道:“不错僖妃刚得宫中大权,还未真正站住脚,就利用职责之便排挤我和宜嫔。难道这样还不够多了解她一分么?”说时见小许子一脸恍然大悟,她微微一笑,最后审视了一眼穿衣镜中的自己,翩然转身道:“我们走”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浴佛暗局(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浴佛暗局(二) 乘步辇返回时,果然有些晚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慈宁宫内千只巨烛燃得通明彻亮,临时搭建的戏台上早已歌舞齐乐,戏台下也是一片语笑声欢,到处淹没在一阵阵热1ang中。德珍方步入宫内,只感一股热1ang迎面扑来,再看hua团锦簇的观戏台,不觉心生倦怠。 抬头望见今晚夜色正好,一轮皓月连丝阴影也无,于是留了秋林jiao待道:“你先去我位上等着,我出去走走就回。”说罢,也未去看xiao许子脸上的劝意,直接带着他悄然退出了慈宁宫。 一路往芳斋不入,只在xiao许子诧异不解的目光中,沿着那条通往楼台的xiao径走去。 xiao许子提着一盏羊皮宫灯,高举眼侧望了望漆黑荒凉的楼台,不由皱眉问道:“主子,您不会又要上这楼去吧?” 德珍轻握了握手中的香囊,默然颔。她本打算趁今夜之便,让xiao许子将欲佩送还到此,也就算是还给了福全,毕竟这里除了他应不会有其他人再来。只是在踏入慈宁宫的那一瞬,她鬼使神差的决定亲自送还欲佩。 可是临到这里,又忽然后悔方才的决定,不过人已到了,自然不能再悔当时决定。固对xiao许子道:“把灯盏给我,你在这守着。”说完,手执灯盏逶迤而上。 此时正是入夜不久,林木葱茂间天微凉,习习夜风扑怀。星空上皓月皎洁,将整个楼台抹上了一层银雾。掩映四周的林木竹柏于夜风中摇曳,在楼台投下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黑影,也不忘出飒飒的风吹树摇之声。这样的情境中独行,最是容易倍感荒凉。 当走入三楼轩室的刹那,看见轩内极简单的陈设,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先帝子嗣并不多,即使有了最宠爱的孝献皇后,也不该让福全与宁悫太妃居住于此,再说不是还有阿哥所么?福全幼时为何还会居住在此呢? 一念不觉想得出神,竟立在mén口多时而不自知,待身上的单衣被夜风侵袭,方才回神,却不由得暗自一哂:宫闱多秘事,而诸如此类的前尘往事,不仅与她没有丝毫关系,也对她没有半分的益处,她何苦探究? 于是她走入轩室,又握了握手中的香囊,才将香囊放下来,搁在入mén的红木桌上。 忽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随之,自mén倾入的月华也倏然的一暗。 德珍一惊,压下心中莫名的起伏,面色镇定的转身问道:“谁?”随着来人跨mén而入,淡淡的月光重回轩内,她借着手中灯盏的光看清来人,一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旋即她已抢先一步开口道:“王爷,本宫前来是为送还此物。(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说时手往后背,略显急切的一把抓过香囊递向前。 福全似诧异德珍的举动,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怔,随即习惯性的蹙眉抿bsp;德珍见他皱眉不语,神情好似忘了落过欲佩一般,一时想起自己还不时的念着,不由得微生一股莫名的恼意。不过,面上自是半分不显,微微一笑道:“王爷贵人事忙,或许是忘了。半月前,您曾在此遗失过一块虎型欲佩,本宫便是来送还这块欲佩的。”说时将灯盏放上背后的圆桌,缓缓取出了香囊中的欲佩。 月光照在莹白无瑕的欲佩上,反射出一抹冰冷剔透的光泽,一刹那划过福全刚毅的面庞。 许是这道冷光太过刺目,他眉心又蹙笼一分,眼睛也略微的一眯,呈现一种刚硬威严的气势,让人不觉一慑。 这一瞬的四目相对,心底掠过一丝忌惮。忽然想起福全不靠亲王身份的庇护,自动请缨远赴孤寒之地的军营历练,并成功的在军营中谋得了一席之地。如此,眼前这个看似有着凛凛正气的男人,岂会是没有城府之辈?何况他还是自幼长在皇宫里。 心中这样一想,一时只觉一再与福全接触,只怕也是弊多于益。遂收回手,直接将欲佩放到桌上,出“铛”地一下清脆声响,在偏僻荒凉的楼台显得格外清晰。她福身道:“欲佩已在此,请恕本宫先走一步。” 福全面色不变,却是横跨一步挡住了德珍的去路。 德珍刚及跨出一步,冷不防面前蓦然一暗,一抬头是面无表情的福全,她免不得微微一惊,连忙后退一步。 福全背手负立,沉声道:“德嫔若恐有不妥而急于离开,就不该独身来此,本王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他本就高大魁梧,又是不苟言笑,这样沉着声说话,只觉严厉非常。 德珍犹感受到奚落,加之方才的不快,顿时不禁意气用事,只图快意而为道:“王爷以为本宫爱来此?若不是因忧欲佩之事泄1u引人非议,本宫也断不会只身前来。再则此处又不属于王爷,本宫堂堂一位宫妃难道还不能来此?还是王爷想在此处缅怀与宁悫太妃共居的日子,生怕他人打扰了?若王爷真是如此孝顺,相信以王爷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将守皇陵的宁悫太妃接回京也不是――” 德珍仰着头冷冷的对福全说,却不及一语说完,一双呈锁喉姿势的手猛然袭来,她吓得声音嘎然而止,眼睛惊恐的盯着离下颌不过寸余的手。 福全看着面1u惊恐的德珍,喉头哽了一哽,他终是一分一寸的收回手,双拳暗自紧蹙,一字一句说得艰难而切齿:“你不知道,就不要多说。”他说每一字时,一双陡现几分阴鸷的锐眸死死的盯着德珍,一丝一毫也不曾离开。 德珍也不过是因了一时意气,根本没想到福全反应这般大。她正惊吓着,见福全控制住了自己,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又见福全极力隐忍着什么,她立时心生悔意,不该揭人不揭短, 忙嗫喏的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言犹未完,福全骤然打断道:“方才是本王失礼,还望德嫔见谅。”说着转过身,背对德珍道:“德嫔既已送还了欲佩,本王就不多留了。” 德珍一怔,看着月光下福全高大的背影,忽觉这道背影萧索而孤长,让她心中惧意不觉渐渐消散,也许这只是有感福全在宁悫太妃一事上的真情流1u,她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道:“王爷乃朝廷的肱骨之臣,皇上又极重视与王爷的兄弟之情。相信王爷若肯坚持,假以时日必定能接宁悫太妃回京,让太妃娘娘颐养天……” 一个“年”字未及脱口,只见福全突然起来的一个转身,一把抓住德珍的断话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话音甫落,蹬蹬的上楼声伴着xiao许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轩室外传来:“主子,不好了好像有许多人向这里来了” ―― ps:好几天没更新了,也没敢看网页,看见两个亲投粉红,惊讶又觉高兴,谢谢两位及还看文的亲。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浴佛暗局(三) xiao许子的话让德珍意识到不对,然而根本不及她有任何反应,福全已一口吹熄了桌上的灯盏,连同欲佩一起塞进了德珍手里,眉头深锁道:“这附近一般不会有人来,现在却有不下十余人来此,恐怕事有蹊跷。”说着望了一眼窗外,复又看向德珍凝思道:“你常去芳斋,若等会还是被人现了,就说是从芳斋里出来好了。” 德珍矍然之色未褪,眉宇间又凭添惊诧――福全怎么知道她常去bsp; 福全好似从德珍面上窥得所想,微怔了怔,淡淡道:“从这里望去,隐约可看得见芳斋。”说罢转身走入了轩室内的窗下,高大的身影渐是隐没在黑影中。 德珍闻言看去,果不其然,她在一片树影中隐约可见。顿时,一个念头在心中滋生,却尚不及深想下去,只听xiao许子焦急道:“主子,您看那边”她顺着xiao许子手指的方向望去,赫然看见连片的灯火向这边渐趋渐近,再不能多耽误片刻,她转头向隐在黑夜中的身影留下一句“先行告辞”,人已快步出了轩室。 匆匆走下楼台,就听前方xiao径上有纷沓的脚步声传来,能清楚听见脚步声的急切,隐隐透着一种草木皆兵的紧张。xiao许子似被这种情绪左右,抓着未点燃的灯盏,紧张问道:“主子,这是生了什么事?咱们要回避一二么?” 德珍亦受未知又突然之事的影响,双手不知觉的紧紧一攥,顿感一丝清凉传入手心,那是白欲特有的清凉。她在这抹清凉中不觉镇定下来,又或是强自镇定了下来,抬头举眸四顾。这里四处虽多竹松翠柏,但出此地的路只有一条,躲是能躲得住一时,可倒时又怎么脱身出去?万一一个不好,还会被即将生在此的事牵连,还不如光明正大的面对来人。 一番忖度,德珍决断道:“xiao许子,点灯。” xiao许子惊诧抬头,道:“主子……?” 德珍不语,只凝眸望着翠柏掩映的xiao径。 稍时,xiao许子一手持着泛了柔光的灯盏,一手扶着德珍徐徐地朝xiao径而行。 xiao径的另一端,两列宫灯逶迤行来,十数人步履匆匆相随。 明火的宫灯之间,众人的簇拥之下,佟贵妃面沉如霜而至。她的身侧,惠、敬二嫔各携一名宫nv相行。 德珍看得心头一紧,好大的阵仗。 “臣妾恭敬贵妃娘娘金安。”敛下心头的惊疑,德珍松开xiao许子的手,在径口处屈膝行礼。 佟贵妃一惊,携着张志高的手蓦然止步。 惠嫔却未停下脚步,直接越过佟贵妃,上前大惊xiao怪道:“德嫔,你怎么也在这里?”惠嫔的话说得有些意外,语气里却隐含着某种幸灾乐祸。看来等会生的事,必然事关重大,这是决不能牵连其中。 德珍定了定心神,扶着xiao许子的手直起身,道:“我在芳斋同通贵人用了些膳食,一时腹胀随意走走。”说着抬眸直视向惠嫔,眼底流露出疑惑的探究,问道:“怎么了?这个地方不能来么?”未等回答,面上闪过一抹恍悟之色,随即探究之色又添一分道:“还是这里出了什么事?” 惠嫔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佟贵妃一声喝道:“此事事关重大,尚未亲眼所见时不许1uan议”说时走上前,看向德珍道:“德嫔你来得正好,那就一起去吧,也好做个见证。”说完也不再多言,径自携了张志高的手急急朝前走去。 惠嫔显然心中也惦记着此事,没向平时一般非要一较长短,立马就向佟贵妃的步子追去。 德珍抬头看向敬嫔,敬嫔皱眉xiao声道:“我现在也不好说,但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你我多看少语就是。”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浴佛暗局(四) 第一百五十六章浴佛暗局(四) 经过楼台,抄一条羊肠xiǎo径疾行刻余,是一座正在修葺中的佛堂。寂夜,万籁俱静,偶有夜风吹过,带来细碎的飒飒声。在这片寂静的黑夜中,泛着昏黄柔光的佛堂犹为醒目。远远已能看见佛堂前堆积的木头瓦块,以及洁白窗纸上两抹相对的男nv身影。 德珍难以置信,继而为心中隐隐冒出的臆测惊愕。 同一时,佟贵妃已当机立断的命了一众宫人留守在此,让了德珍她们三人匆匆向佛堂直奔而去。许是走得过急,脚下一个不稳猛地往前倾去,幸得张志高眼疾手快冲上前,堪堪扶住将要摔倒的佟贵妃,却不想冲上前的力道猛烈,mén扉“嘭”地一声大力撞开。霎时,佛堂一幕猝不及防的闯入众人目中。 只见简陋的佛堂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匠人,满脸惊慌失措的看着mén口。与匠人相对而站的是一名身材苗条的宫眷,穿着一袭绣金线石榴红宫装,高高梳起的发髻上满布朱翠,虽仅看背影也知是一名品级不低的宫妃。 惠嫔在mén外一见那宫妃的背影,一把抓住mén框就兴奋大叫:“郭络罗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会匠人” 话音未落,那宫妃已悚然一惊,骤然转头。(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端嫔?”惠嫔的声音陡然拔高,目眦尽裂的瞪着敬嫔:“你怎么在这里?宜嫔呢?” 端嫔显然没料到佟贵妃等人会突然来,又心惊于听惠嫔那一声“私会匠人”,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连摇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来时就――” 一语未了,佟贵妃厉声喝道:“端嫔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啊”端嫔看见敞开的领口惊惧一叫,连忙手慌脚luàn的拉拢衣襟,奈何衣襟上的盘扣已掉,无论她怎样去拉拢衣襟,也遮不住贴身的月白里衣落入众人眼中。 片刻,端嫔像意识到什么般骤然抬头,脸色唰地一下惨白道:“没有,这都是误会。”说着紧张的盯着佟贵妃,一手抓着衣襟一手指着早已瘫在地上的匠人,慌忙道:“娘娘,臣妾并不知道这人在……还有衣服它……不是……” 不等这番语无伦次的话说完,惠嫔已压下初来的情绪,冷哼道:“孤男寡nv在这荒僻之地,又衣裳不整,,还有什么误会可言”说罢,看也不看端嫔一眼,直接对佟贵妃道:“贵妃娘娘,在今儿浴佛圣诞之日,出了这等子yinluàn宫闱的事,臣妾以为还是等请了皇上来此定夺,毕竟董氏也是一宫主位。” 贞洁――后宫nv子视同生命之物,无论你在这宫中是何等身份,失去它等同谋反之罪,甚者可能危及远在宫外的家族亲人。因此,在宫中失宠、被贬、甚至褫夺封号,都有东山再起或苟且偷安的可能,唯有它会让人步入绝境。 德珍暗自攥了攥拳,这真是置人于死地的一招 佟贵妃似不愿多谈,以手抚了抚额头,半晌才摆了摆手道:“惠嫔你言之有理。张志高,你去请皇上过来。”张志高应声正要离去,佟贵妃立马又补充道:“谨慎些,暂别惊动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毕竟这yinluàn……”话未说完,只挥手示意张志高退下。 “喳。”张志高复又应声而去。 佟贵妃“yinluàn”二字虽说得轻飘飘,听在端嫔耳中却是轰隆一响,她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呆了,愣愣地看着张志高离去的方向,直至瘫跪在地的匠人连连磕头求饶,她才猛然从呆愣中惊醒,一下扑到在佟贵妃的跟前,泪流满脸:“娘娘,臣妾是人陷害的……” 佟贵妃看着哭到在地的端嫔,怒不可遏,喘着气道:“陷害?你就这么糊涂不成?只身一个人留在这里?”说着又急又气,身子不禁微微一晃,敬嫔、德珍连忙上前搀着佟贵妃,敬嫔劝道:“贵妃娘娘息怒,说不定此事真是误会,端嫔她也真是被陷害……” “别说了。”佟贵妃rou着额头的手不觉一顿,随即面不改色的打断道:“一切等皇上来了再定夺。” 闻言,德珍同敬嫔相视一眼,默然颔首,一如她们方才的打算――观而不语。 佛堂,一片异样沉寂,只余一男一nv哀哀的哭求声。 如此,静默的等待未持续多久,仅不消一盏茶时的功夫,忽听得佛堂外有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佟贵妃忙领着堂内众人前去恭迎,刚走出佛堂mén口,就见玄烨面色铁青的从驾銮走下,身后还跟着两位妃嫔,一左温兰,一右却是惠嫔方才口中急寻的宜嫔。再及身后,竟然是福全? 德珍遽然一惊,想到广袖中莫名回到手中的欲佩,不觉心中一慌,越发死死的攥着双拳低下头去。 佟贵妃神色丝毫未变,领着身后三嫔恭迎道:“皇上万福。” 玄烨右手一挥,阔步而入道:“怎么回事?”一双眼睛直直落在端嫔身上,目光如炬。 温兰相随走入,娇yàn的面容上微含薄霜,一双眼睛狠狠的剜了端嫔一下。宜嫔面色如常,只在经过佟贵妃时,嘴角噙起一丝滟滟笑意。 佟贵妃赶紧随后入内,微微敛颌道:“皇上息怒,这件事事关重大,尤其是今日又有命funv眷,臣妾暂不敢先行处置,才让人连忙秘请了皇上前来。”顿了一顿,“也让人将此处完全封锁。” 玄烨面色微微一缓,目光掠过福全扫向衣裳不整的端嫔时又是急剧一沉,他冷声道:“董氏” 跪在地上的端嫔浑身一颤,顿时骇退跪行上前的念头,只在原地跪着哭诉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决不会和一个低贱的匠人……私通……”到底是出身官宦,“私通”一词已说得端嫔面红耳赤。 惠嫔冷哼一声,目光意有所指的扫过宜嫔,落井下石道:“孤男寡nv共处这未修葺好的荒凉佛堂,你堂堂一介正三品的主位身边又不带一个宫人,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端嫔一听,连忙辩解道:“没有,我不是故意不带人的……”说着猛chou了一个哭嗝,又chou噎道:“润喜是因为我衣裳坏了,她去给我拿衣裳了。皇上,臣妾真是被冤枉的。” 玄烨听了往端嫔衣襟上一瞥,目光霎时一冷,森然道:“把人带来,彻底清查” ―― ps:sorry晚了。还有宫中是有匠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浴佛暗局(五) 第一百五十七章浴佛暗局(五) 众人见玄烨如此,知道必是动了肝火,早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平日寥落的佛堂异常灯火通明,空气也仿佛凝胶一般浓化不开。端嫔双目红肿的哭跪在地,前不久的禁足日子让她肤色微白,神色间略带郁郁之色,看起来很有几分楚楚生怜之态。但玄烨早已不喜欢她,如今又惹上这样的事,玄烨根本不多看她一眼,只冷硬了一张面孔独坐着,让一众人等只敢默默站立在旁。 好在不过一会儿,端嫔口中的宫人润喜带到,是一个二十三四的宫nv子。 端嫔一见到润喜,精神立时大作,急切的大叫道:“快,润喜你快告诉皇上,我是冤枉的是被人骗来此处的”说时她激动地要从地上站起,不想佟贵妃往旁递了个眼色,当下就有张志高带着一个xiǎo太监阻止,无奈只能依旧跪在地上。 玄烨不悦的瞥了端嫔一眼,对润喜沉声问道:“说,你家主子为何来此,又为何支开你?” 已被押跪在地上的润喜,任是被玄烨吓得面无人色,也只紧紧闭了嘴不说话。 端嫔急于洗清罪名,见唯一能证明自己的人不说话,急得朝润喜喝骂道:“没用的东西,皇上问你话,还不快说你这是想害死我么?” 润喜连连摇头,哭得满脸泪水:“主子,奴婢不能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惠嫔煽风点火道:“哟,倒是一个忠心的,居然这样的护主。” 佟贵妃眉心微蹙,轻斥道:“惠嫔” 惠嫔不甘的撇了撇嘴,不再多言。端嫔却是大怒:“什么不能说什么不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是被诓来的。”说着横眉怒对,指着她身旁的宫人气急败坏道:“她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把她给我押到慎行司去,我就不信严刑拷打一番还敢不招” 宫人被送去慎行司后往往是九死一生,何况是这种特别叮嘱要严刑拷打一番。润喜一听端嫔这样说,浑身剧烈一震,不可置信的盯着端嫔,似大受打击道:“主子,您……”似有千言万语,却刚及话起头,润喜陡然恨声道:“主子,奴婢愿不惜一切为您遮掩罪行,您却对奴婢如此轻易的弃如敝屣,那就休怪奴婢了” 话一说完,润喜一下跪行到玄烨跟前,磕头如捣蒜道:“皇上饶命,奴婢这就如实相告。其实主子在禁足之前就和这名匠人认识,但并没有苟且之事,不过后来因为被禁足,主子与这匠人就――” “好你个贱婢,竟敢血口喷人”不等润喜话落,端嫔愤然打断。 润喜跪直身子,决然仰头起誓,道:“奴婢对天起誓,今日若有一句半字的假话,奴婢愿自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一句一字说得铿锵有力,让人不觉相信。(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玄烨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强压滔天怒火道:“你继续说。” 润喜道:“主子因受皇上冷落,就常常带着奴婢逛冷宫附近,说是寻个清净。其实奴婢知道,主子是因在冷宫附近遇见了曾拾捡她绣帕的匠人,才会常来此处。不过这里虽然冷清,却依然守备森严,又加之在此修葺因地震毁坏建筑的匠人不少,他们也难寻得相处的机会。于是主子便选定今日,趁着众人共聚慈宁宫时,约这匠人在此相见。而奴婢则被主子支使去慈宁宫,让一发现慈宁宫有任何情况,就赶紧来此禀告。” 梁九功在玄烨耳旁低声道:“奴才并没有在端嫔的宫中找到她,而是在慈宁宫中发现她的。” 玄烨面上铁青一片,额头间青筋暴起:“你还有何话可说?”语气里带着一种森然的耻辱。 端嫔一下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双唇颤颤发抖的道:“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再说臣妾又怎么会看上他?”说这话时手猛然指向那匠人,两眼也喷火一般的盯那着匠人:“是他,是他突然闯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抱住――” 刚说到这,端嫔的话戛然而止,她只余满脸的恐惧,佛堂的气氛也再凝胶,陡陷一种诡异的寂静。 德珍微微抬眸,看向恐惧中的端嫔。现在无论真相如何,端嫔究竟是否是无辜,也逃不脱眼下的困局。再则就是先不论端嫔是否yinluàn宫闱,就端嫔被一个匠人轻薄便已然是罪不可恕。 端嫔,你曾经带来的欺辱尚未相还,而以如今看来是再还不上了。 一眼落下,德珍默然垂眸。 那匠人泪涕jiāo加:“xiǎo的不知道她是皇妃,xiǎo的是受她邀约躲在这,xiǎo的……”还没说完已吓得失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见状,在场众妃纷纷尴尬侧首。 润喜却立即接话道:“不错,奴才就是奉主子的命邀约他。” 玄烨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来人,将这对……”猛吸口气,“他们都给朕拖下去”指着他们的手不受控制得颤抖。 众人从未见过玄烨这般怒容,一时皆怔。 福全眉头紧锁,犹豫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双拳一紧就要开口。 德珍一抬头就见福全似要进言,脑中瞬时闪过一念,玄烨处理后宫辛密,福全在场已是不妥,若眼下又去进言,只怕会更加不利,毕竟玄烨与他不是一对普通的兄弟。情急之下,德珍下意识的举步,却冷不丁脚下一滑,身子朝xiǎo许子歪去,目光却仍急切的盯着福全。 只在这时,福全的脚步一顿,蓦然抬头,目光直落向德珍。 如此,不期然的四目相对。 德珍赶紧微微摇头,眉宇间难掩劝阻之色。 福全眉头随之有紧蹙一分,再添犹豫之色。 也在这犹豫的一瞬,佟贵妃跃众上前,跪下道:“会出今日之事,都是臣妾管理后宫不当,还请皇上罢黜臣妾贵妃之位。” 一言既出,满室哗然,在场嫔妃齐齐下跪,一众宫人亦跪地叩首。 玄烨面色依旧难看,语气倒缓了缓道:“佟妃,此事并不是你所能控制,先起来吧。” 佟贵妃跪地不起,道:“维护皇室的声誉及宫中众姐妹的闺誉,是臣妾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今夜端嫔私通匠人之事流传出去,便是有损皇上及众姐妹的声誉,臣妾自然难辞其咎,该当大罪。” 温兰面上恨色迅疾而逝,只言词恳切道:“今夜大xiǎo事宜皆是臣妾打理,在慈宁宫附近出了这样的事,臣妾更是难辞其咎,还请皇上降罪。” 玄烨面无表情的沉凝半晌,道:“你们都起来吧。”厌恶的目光瞥向端嫔与匠人,“至于他们暂且关押在此,听候发落”一言罢,紧绷着一张怒容朝外走去。 眼见玄烨就要这样走了,端嫔像是忽然惊醒一般,猛地跳起来向玄烨冲去,口里一并喊着:“皇上明察,臣妾是被冤枉的,这都是宜嫔诓臣妾来此的” __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浴佛暗局(六) 第一百五十八章浴佛暗局(六) 一石激起千层làng,这句话无疑如此,不仅成功的阻止了玄烨离开,亦使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宜嫔身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宜嫔一脸茫然,半晌,才瞠大双目道:“董氏,你是说我陷害你?”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又带一种质问的凌厉。 许是紧要关头,端嫔没了平日在宜嫔面前的畏畏缩缩,她死瞪着宜嫔:“就是你若不是接到你的相约,我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被这个……”她手发颤得指着吓呆住的匠人,尚不及一语说完就猛吸一口气,眼呲欲裂:“他,一定是你用来陷害我的” 宜嫔缓步轻移,施施然地走向了端嫔,一袭水红色纳纱宫装,衬得娇躯袅娜而曼妙,yàn丽的姿容愈发精致:“陷害你?本宫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董氏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她微扬下颌的说,姿态一如往昔的倨傲哂然,转首看向玄烨时,神色间又含了缕委屈之色:“皇上,臣妾性子虽有些娇纵,却决不屑如此下作的手段。” 眼波流转,在最末一字话音落后,宜嫔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佟贵妃。那一抹目光,冰冷彷如三九寒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又似笑非笑,蕴含着dong悉一切的嘲讽与犀利。 佟贵妃神色丝毫未变,依旧带着几许的凝重。 宜嫔嘴角微微动了动,勾起了一抹颇带苦涩的笑容,道:“再说我自知有愧祺儿,如今只一心为祺儿祈福,哪有心思再顾及其他的事了。”说着似想到了被皇太后抱去抚养的亲儿皇五子胤祺,不禁垂下泪来。 搀扶着宜嫔胳膊的xiǎo太监,立马xiǎo声道:“主子对五阿哥的一片慈母心,上苍会体谅的。” 宜嫔就着手里的方帕拭了拭眼下,勉强一笑,不再言语。 德珍冷眼旁观这唱做俱佳的一幕,微微垂下黑亮的睫máo:这种架势,看来是有备而来。 端嫔却被气急,喷火似地瞪着宜嫔,恨不得噬rou食骨一般:“你少在这装腔作势,一定是你陷害我的宫中谁不知你郭络罗氏睚眦必报,你落难时我那样欺辱过你,你又怎会放过我”转向玄烨,又一下跪倒在地,“皇上,臣妾真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这都是润喜那个贱*婢与宜嫔勾结陷害臣妾的。” “与我勾结?”宜嫔眯了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冷冷道:“若本宫没记错,润喜可是你端嫔从娘家带进宫的” 沉默良久的惠嫔咕哝道:“人心难测,这可难说了。” 宜嫔侧首冷冷地瞥了一眼惠嫔,置若罔闻的继续道:“若只因本宫受你欺辱过而未反击,本宫就是对你包藏祸心么?那试问今夜掌控整个慈宁宫大局的熹妃娘娘,是不是更有能力操纵这一切?而最先赶来这里的佟贵妃、惠嫔、敬嫔三人,她们是否就是故意栽赃于你?”目光一转,似似而非一笑,“而入夜后一直未现身的德嫔在此出现,可也是有嫌疑?” 闻言,德珍心中一跳,不由紧张抬头,刹那对上宜嫔深深看来的目光。 这道目光似蕴有深意,德珍不知是她心中本就忐忑,还是因宜嫔dong悉一切的目光,心底竟生出转头去看福全的冲动。但她深知不可,只得在袖中死攥着手去忍耐,坦然的迎上宜嫔的目光。 宜嫔飞斜的眼角动了动,向一众被点名的妃嫔略欠了欠身:“只是按着董氏的思路打了个比方,还望见谅。” 一语平息众人心中薄怒。佟贵妃始终神色不变,听了也只是一贯的宽和而笑;温兰微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容算作回答;敬嫔一般不与人结怨,自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惠嫔一向与宜嫔不对付,见状不禁冷笑着转过头去。 德珍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将手中欲佩不着痕迹的深藏入袖。 这时,玄烨忽然凝眸,定定看着他的一众妃嫔。清隽的面孔上,没有适才的怒容,只是一脸的平静。半晌,在看得一众人心惊之时,他道:“就这样吧,先将他二人分开收押在此,朕明日自会有定夺。”说罢,径自拂袖离开。 端嫔看着玄烨蓦然离去的身影,猛然冲上前去,神情疯狂执拗。然而这一次,她已失机会,口里被狠狠地堵住,人也被紧紧压制住,而她赤红的双目仍然盯着mén口——那一道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的明黄身影——眼底,那一抹欲明欲灭的火苗也终是彻底熄灭,只剩戚戚绝望。 在这一刻,德珍相信了,端嫔她是无辜的,因为这个nv人眼中只有一人,心心念念的那一人。 但是这又有何用?端嫔注定了成为今晚的牺牲品。 “走吧,今晚还没结束。”敬嫔长长一叹。 德珍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眼端嫔,一个形容狼狈而又绝望的nv子,默默地与敬嫔相携回到慈宁宫,继续端着如huā的笑靥周旋其中,仿佛从未经历过今夜端嫔之事。 待得宴阑人散,皎月已上中天,淡淡一抹光洒在窗棂上,氤氲出一室别样的宁静。 窗前,玄烨负手背立,深邃的目光落在月光笼罩下的窗台。 德珍缓缓走过去,随手架开前的锦窗,子夜特有的凉意随风潜入,吹拂着她披散在肩头的湿发。她微仰头,看着玄烨棱角分明的下颌,柔声劝道:“皇上您莫忧心,臣妾以为端嫔的事可能只是误会,毕竟宫中法度严明,怎会……” 玄烨骤然转头,打断道:“你可知朕为何突然来永和宫?” 德珍不防被问及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由微微一愣,继而笑意浮动,含着几许柔光盈盈相视道:“皇上曾说臣妾乃解语huā一朵。”说完脸颊漾起嫣红热潮,她轻咬了咬唇,垂首低低说道:“国家大事,臣妾不懂,也就做不得皇上的解语huā。但是皇上心中若有何郁结心忧时,臣妾是愿作解语huā一朵,只愿皇上不弃。” 柔声软语在耳,娇颜yàn色在眼,玄烨眸色转深,淡淡的不置可否道:“至少你能让朕安心。” “安心?”德珍诧异抬头,刹那对上玄烨深若幽潭的双眸,有些心惊,有些讶异,也有些令她晃神。 玄烨却不愿多谈,伸手揽过德珍的肩胛,道:“你对禛儿和祚儿的那份心,让朕安心。”目光转投向窗外一轮皓月,呢喃道:“至少是除她之外,最接近月色那种干净的……” 这样缅怀的声音,这样感慨的语气,那么,这个她除了孝诚仁皇后,又还有有谁呢?德珍身子忍不住一僵。 玄烨也不愿深谈下去,只看着夜幕中的那轮月色,道:“今晚夜色不错,陪朕这样待一会吧。” “恩,今晚的夜色真好。”德珍举眸凝望窗外,口中温顺附和,眸中却渐透冷芒。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下葬妃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下葬妃园 次日清晨,德珍照例去向佟贵妃请安。承乾宫内一切如常,昨夜端嫔之事并未流传出,只有佟贵妃淡淡的提了一句:“端嫔昨夜突然抱恙,情况有些不好。本宫已请示过皇上,准允端嫔暂先搬去慈宁宫后的佛堂那边静养,等她病愈后再搬回内廷。” 端嫔失宠已久,又刚从禁足令中释放出来,在座众人即使对此有疑huo,也仅听罢即过。而即使是知道此事原由的几人,同样也事不关己的淡漠处之,仿佛端嫔真如佟贵妃所说一般,是因突然抱恙所至。 不过静静看着一众人言笑晏晏的德珍,心里清楚的知道端嫔这一去再无归日。 待得省安回永和宫后,玄烨也果然雷厉风行的对昨夜之事做了决策,先下达了一项禁令:“凡放匠之处,妃、嫔、贵人等不许行走,待晚间放匠后方许行走。?”随后,温兰又亲自向太皇太后请辞共摄六宫之权。同时,让阖宫上下意外的是太皇太后竟然允了温兰的请旨,一时令宫内宫外皆是诧异不解。 有关温兰御下共摄六宫之权的消息传来时,德珍正午睡起来,xiao许子在旁伺候着简单的梳洗。德珍看着妆镜中的xiao许子,问道:“真是僖妃亲自向太皇太后请辞的?” xiao许子捻起一枚鬓hua戴在德珍髻上,道:“是真是假奴才不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顿了一顿,忽又不自觉的压低了低嗓音道:“不过奴才安排在附近的人回说,有看见慈宁宫的人去僖妃处,这后半个多时辰,才见僖妃去慈宁宫请辞。” 德珍听罢了然,看着装镜中鬓hua上蓝宝石折射出的幽蓝亮光眯了眯眼,一边审视镜中妆容一边慢条斯理道:“按理说僖妃不应该为端嫔的事负责,但端嫔在慈宁宫管辖范围内生这种事,总不能让太皇太后承担一些责任吧。那么昨夜安排慈宁宫一切的僖妃,自然是最合适承担的人选。” xiao许子眉头一皱一念袭上心头,有些犹豫道:“可是奴才以为,佟贵妃与僖妃共掌六宫对主子更加有利。” 德珍嘴角微扬,赞誉的看了一眼xiao许子,笑道:“太皇太后迎僖妃入宫,本就为了不让佟贵妃一人独大。既然如此……”话未说完,只含笑的看着xiao许子,却未再言。 “奴才明白了”xiao许子眼珠一转,立时接口道:“僖妃重新掌权的那日,一定不会太远” 德珍笑而不语,只起身另道:“走,我们去芳斋看看,再过十天半月通姐姐就要搬去慈宁宫了。” xiao许子连忙扶住德珍的手,在旁笑道:“搬去后,主子和通贵人见面可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了”说着忽而一笑,叙又道:“到时,不知会看到多少人震惊通贵人要搬入慈宁宫这事。”刚一说完,耸肩嘿嘿一笑:“奴才还真想瞧上一瞧” 然而,没等到宫中因通贵人搬入慈宁宫而哗然,端嫔在一个雷雨夜晚病猝的消息先惊震后宫。但也仅仅惊震而已,或多不过些许的羡慕,因为端嫔的丧礼极尽哀荣——以正妃之礼下葬妃园。 —— ps:今天庸人自扰了太久,-_-如此稍微弱了一下文文。_亲们,所以今日字数少了,明日正常3k。。。。。呼,宫斗真是费脑子啊,还有还些天没写文了,居然有些写不来了。明天要多腾出时间找感觉,还有开了一个新1ang微薄,若空就加我“圆圆喝咖啡”。亲们,晚安啰。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一百六十章 宫女静秋(一) 第一百六十章宫nv静秋(一) 端嫔下葬的那个雷雨夜,是四月丁丑日,玄烨躬诣天坛祷雨的第二日。 这一场记载于史官笔下的雨,浇熄了端嫔猝死的惊愕,亦淡漠了通贵人搬入慈宁宫的震惊。如此一来,宫中又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僖妃温兰的入宫,到底打破了佟贵妃一人独大的局面,即使温兰暂被削了共摄六宫之权,但玄烨十五之夜留宿温兰寝宫一事,已向世人昭示了一切――佟贵妃并不是六宫之主。 于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佟贵妃对德珍的倚重日增,再加之德珍如今圣眷正浓,在宫中的地位也随之愈加稳当。 但就在德珍触及了一些宫中实权的时候,后|宫又再度起了波澜。 本来不过是一件常发生在历朝历代后|宫中的事。去年年末,玄烨在惠嫔宫中宠幸了一名宫nv,也未让敬事房记载1,岂料这宫nv竟然有孕,并且至今已有四个多月。而这件事,身为主子的惠嫔却一无所知,这无疑令素来好面子的惠嫔颜面无光,也令阖宫上下一众宫眷心绪难平。如是,这名叫做静秋的宫nv已然犯了众怒。 可事已至此,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静秋正身怀龙裔。而这样一来,静秋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只怕是会两面不得好。却奈何这样的事,不偏不倚竟落在了德珍的身上,倒有些棘手了。 对于静秋及其腹中的龙裔,德珍暂无其他想法,只xiǎo心的保其周全,故而特嘱咐了几句文白杨照顾静秋。 文白杨告退后,德珍一个人静静地单手支颐坐在临窗的木炕上,半阖妙目而思。身后朱红的锦窗架起,清早残留下的雨珠顺着屋檐流下,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随风潜窗而入,一室别样的寂静。 xiǎo许子挑帘走入,见德珍似在闭目养神,不由压低了嗓音:“主子……” 德珍倦倦的抬眸,语气微显不耐:“什么事?”尾音未落,陡见xiǎo许子身后的人,猛地一下站起身,惊喜叫道:“通姐姐,你怎么来了?” 通贵人温婉一笑,却是不答反问道:“不欢迎么?”身侧仅带了春雪一人,手里正拿了一个三层食盒。 德珍赶紧上前携了通贵人的手坐下,笑道:“求之不得哪能不欢迎?”边说一边打发了xiǎo许子去上茶点:“再说姐姐现在搬去了慈宁宫,是宫里的贵人呢,妹妹当然是盼着姐姐来呢。” 通贵人扭头,望着窗外滴答而落的雨珠,轻轻一笑:“我是宫里的贵人?”意味不尽嘲讽,听得德珍脸上笑容一滞,正打算另说些什么,只见通贵人忽而回首玩笑道:“怎么不是贵人,我不就正是堂堂五品的贵人么”笑容里满是促狭,连眉梢眼角也带着打趣的味儿,再不见月余前死寂的哀默之色。 只是德珍知道,通贵人,绝对还沉湎在丧子的悲痛中。不过如今通贵人能这般谈笑风生,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德珍自也愿装作不知,并在面上嗔道:“通姐姐” 通贵人敛颌而笑,端是笑容怡人,就连那织锦绣荷的藕色宫装也略逊三分清雅秀丽。 德珍心中一动,不由伸手握住通贵人的手,再次劝道:“通姐姐你还年轻,虽然能相伴太皇太后是求之不得的福气,可是也不必从此就……” 通贵人chou回手,侧身接过春雪手中的食盒,一边取出盒中吃食,一边慢条斯理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几样糕点,妹妹尝尝鲜。”说罢拾了一个白釉xiǎo碟,夹了一块透亮的水晶糕并一双箸子同递了过去。 见状,德珍只得歇了话,低头略咬了一口,笑道:“姐姐厨艺又见长了,不过让姐姐亲自送来,妹妹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今儿晚饭可得让妹妹好生招待一番才是了” 通贵人端起xiǎo许子奉上的清茶,意态闲闲的抿了一口,随手挥退在侧的xiǎo许子与春雪道:“过会儿太皇太后就午睡起了,我得回去伺候,今儿是不能留下的。而且,我今日前来也不是专为了送吃食。” 说到这里,通贵人突然抬眸凝目,视线直迫德珍,显然另有它意。 德珍会意,淡淡笑道:“让姐姐担心了,那个宫nv的事我会xiǎo心斟酌。” 通贵人道:“我在永和宫mén口碰见文太医,就知道妹妹已决定保那宫nv,我这也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说着不觉摇头失笑,“再说妹妹一向都是个怜惜幼儿之人。” “姐姐,你这看错了”德珍骤然打断。 通贵人一愣,面上微有诧色:“……” 德珍并未解释,只缓缓地从木炕上起身,施施然走向屋中的圆桌,道:“先不说这宫nv惹了宫中多少人的眼,就她能在惠嫔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这么久,可见她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说来我并不愿保她。但是如今阖宫上下都知道她的安慰被jiāo予了我,若她有一个三长两短,就怕……”话犹未完,却已意尽。 “呵呵。”德珍低声轻笑一声,手撑着圆桌转身坐下,看向通贵人莞尔一笑,另道:“惠嫔这回甩手掌柜倒是当得好,一切脱手的干干净净,亏得其他人还真当她是因扫面子的事。”说时又是低低一笑,“这面子和皇嗣孰重孰轻,惠嫔会不知道?” 通贵人轻叹一声,道:“一个宫nv想要平安生子谈何容易?”说着,低头略蹙了蹙眉,复又看向德珍道:“惠嫔这次的做法,我也不得不赞一句,不但脱了可能会担的危险,到时若那宫nv真能平安生子,最后得益的还是她。不过事已到此,妹妹这些日子就且担待些吧。” “除了担待,这与我何尝不是一个契机?”在通贵人疑huo的目光中,德珍霍然站起,目光熠熠,“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在这大清后|宫,只要是我乌雅氏想要保的人,那她就绝不会有事” 半个时辰后,xiǎo许子送走通贵人而回,看见秋林正在装盒的yào盅,犹豫再三终忍不住问道:“主子,真的要送这个去?万一……” “不过是安胎yào,能有什么万一?”德珍起身轻轻一笑,目光漠然的瞥过护甲上冰冷的光泽,对着窗外的天窗冷然道:“走,随本宫去探望一下这位让六宫侧目的静秋姑娘。”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宫女静秋(二) 金枝宫孽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言情永久网址,请牢记!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第一百六十一章宫女静秋(二) 大清后|宫重得是女德门第,一个上位嫔妃去看望位卑者,如此昭显女德名声之事,. 德珍便如此,锦绣宫装加身,煊赫仪仗相伴,浩浩dangdang的行入惠嫔的延禧宫。 早遣人打听过了,惠嫔此时正和延禧宫一众妃嫔在御hua园赏hua,延禧宫一如所想的寂静。但当一路径直行至静秋的居所时,那种寂静,或是冷清,却略出乎于德珍的意外。 眼前不过一个巴掌大的xiao跨院,总共就三间年久失修的厢房,一颗占据院子一xiao半的参天古树。这种寂寥落魄的气息,让人全然不料它是后|宫一隅,在这富丽堂皇的延禧宫。 看来,惠嫔果真难咽这口火气。 院子里,有一个身量还没长齐的xiao宫女,观之不过十一二三的年纪,低眉顺眼的站在树下,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透着一股子卑微与委屈。xiao宫女前面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嬷嬷,方脸窄额,满眼的精明,又1ù出几分刻薄。本大嗓门的训着xiao宫女,忽见众星捧月而来的德珍,愣了一愣,忙不迭上前请安问好。到底是惠嫔安排在此的人,有几分眼力劲儿,一见德珍打量着这院子,就解释道:“这里是有些简陋,给静秋姑娘住是有些不合适,可偏生孕fù临盆前不能换住所1,我家主子也就只好委屈静秋姑娘暂住在这了。” 德珍不喜嬷嬷那双势利眼,收回目光后仅淡淡瞥了一眼嬷嬷,便开门见山的直接道:“静秋姑娘在么,带本宫去见她。” xiao许子深谙宫中低等奴仆处事之道,随即掏出一个荷包扔了过去,睨着眼说:“德嫔娘娘来送安胎yao,还不快带路” 那嬷嬷该是所当差事不大得意,见了荷包,哪还看得见xiao许子一副傲然样,已然眉开眼笑的应声带路。临走时,还不忘狠狠掐上一把xiao宫女,低声jiao代上茶。彼时正是午后,阳光明媚的刺眼,打在xiao宫女蜡黄消瘦的脸颊上,是清晰可见的斑斑泪珠,泛着晶莹剔透的珠光。 德珍轻轻摇头,挥去心中那抹不忍,携着xiao许子的手走入厢房。 方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女子从里间屋子挑帘而出,神色慌张。 女子一身半新不旧的元青色宫装,肚子微隆,头松散,像是刚从午睡中匆忙起身的人。还有些怠于妆扮,或是不擅于妆扮,掩盖了原本二八芳华该有的青net俏丽,生生多了几分老气,也让不过中人之姿的她愈加不起眼。 但是很显然的,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身怀龙裔的延禧宫宫女——静秋 没有想象中的容貌出众,也没有以为的那种城府,有的只是xiao家碧yù的温婉与懦弱,这再一次让德珍微微讶异。不过在这深宫中,有谁真如面上所见?又有谁真是善良之辈?温婉与懦弱,也许吧…… 一抹笑痕淡淡的划过德珍的嘴角,她却依旧不一语,只继续端视着静秋。 “您……我,奴婢……”对面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更是一个美貌如hua的女子,还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之一,静秋双手忍不住的牢牢护住xiao腹,死咬下net,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并不妨碍那一口极其嘤嘤婉转的声音,落入众耳。 德珍勾了勾net,笑靥浮现,心中微叹,竟是生得这样一副好嗓音,仿若晨间最清晰的1ù珠。 站在门口的嬷嬷嫌弃的瞥了一眼静秋,赶紧走进屋,哎呀叫道:“我说静秋姑娘,你没看见德嫔娘娘来了么?还愣在那干嘛,不赶紧着请安” 静秋似入梦初醒,手忙脚1uan的下跪叩。 德珍冷淡的扫过嬷嬷,施施然地走进屋子里,道:“你有身子不便行礼,就免了吧。”说话之间,早有秋林上前扶了人起来。 静秋唯唯诺诺道:“谢娘娘。”微颤的尾音中,一双手始终牢牢的护着xiao腹。 不错,可就不知这份护犊之情,源于何处? 德珍在上位悠然坐下,瞥下目光,随意抚着腕处的yù镯,悦然笑道:“不用拘谨,坐吧。”说罢不理会要婉拒的秋林,挥手道:“屋子xiao,人多眼烦,就xiao许子、秋林留下伺候吧。” “德嫔娘娘这……”那嬷嬷眉头深蹙,一脸的为难。 德珍目光冷下,却是曼声开口,道:“嬷嬷可是不放心本宫?放心,本宫会让你放心的,大门敞着,嬷嬷一眼不就能望进屋” 轻飘飘的话语飘进耳里,嬷嬷却感莫名一冷,赶紧一个叩俯身退下。 静秋随着嬷嬷的离开消失愈加慌1uan,唯唯诺诺道:“不知德嫔娘娘来奴婢这……是有何吩咐?” 人如坐针毡的坐在那,话也唯唯诺诺的说着,彷如前方凶恶似洪水猛兽一般。 德珍笑而不语,只朝xiao许子罢了罢手。 主仆二人默契早已养出,xiao许子立即会意的揭开食盒,端着一碗青瓷yao盅走去。 德珍此时方缓缓道:“本宫受佟贵妃娘娘亲荐,皇上御旨,要在静秋姑娘有孕期间特别照顾。这次前来,当然是来‘照顾’……‘照顾’你的。”“照顾”二字,重复而言,又咬得意味深长,让德珍满意的看见静秋单薄的身子猛然一僵。 静秋勉强镇定道:“娘娘厚爱,奴婢感jī不尽。可是娘娘来千金之体,奴婢不过一微末之人,实在不敢劳烦娘娘。”顿了一顿,xiao心斟酌道:“有娘娘这份善心,奴婢就已知足了。” 话音未落,德珍已然开口,道:“这可不够光你知足了可不行,还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安心才行这不,本宫念着静秋姑娘的身子,特地命御yao房煎了一碗安胎yao。”说罢,示意xiao许子揭开yao盅。 静秋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yao盅。 浓黑的yao汁,hún着袅袅白烟飘散的yao香。 一种令人直yù呕吐yao味,亦是让她深以为惧的yao味——堕胎yao 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送堕胎yao还是含有大量藏红hua的堕胎yao “娘娘……”静秋猛吸一口气,惊愕、愤怒、恐惧……种种情绪jiao杂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德珍,身体抖如筛糠。 德珍无视静秋惨白的面色,将滟滟的红net轻翘起道:“yao还是热的呢,静秋姑娘得趁热喝了才好呀。” —— 1:古人mí信,据说孕fù怀孕期间换地方住,胎儿坏不住。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宫女静秋(三) 金枝宫孽无弹窗,会员登陆后. 言情永久网址,请牢记! 第一百六十二章宫nv静秋(三) 德珍无视静秋惨白的面sè,将滟滟的红hún轻轻翘起道:“yà还是热的呢,静秋姑娘得趁热喝了好呀。请使用。本书来自du58” “静秋姑娘。”小许闻言片许,见静秋仍愣在那,他一边递进yà盅一边小声提醒到。 “娘娘,您不能这样——”静秋好似被唤回了魂一般,霍地一下站起,因怀孕重心不稳的身,毫无预警的直往前栽。好在她自己眼疾手,牢牢抓住旁的桌沿,不至于摔倒。 德珍眼见静秋无恙,心头大松,这发现自己早已焦急得站起,忙定了定心神,抬头看静秋正攀着桌沿大口呼气,又漾起一抹浅笑,携了秋林的手缓缓走至静秋跟前,俯身低语道:“小心些伤了肚里得小皇,你和本宫可都当不住啊。”搭在静秋肩上的手,感到手下的身颤栗不已,德珍微微敛眸。 娓娓动听的细柔嗓音,听在耳里却恍如yīn风阵阵,静秋双手死死攥着衣角,也遏制不住身上的冷意。半晌,她扭过头,浸满泪水的双眸透着í茫与不解,喃喃道:“为什么……”既然知道自己一旦出了事,她一样逃不得干系,为什么还要这样加害自己? 德珍抬眸,看着静秋的思路渐渐被牵引,她满意的直起身。本书实时DU⑤⒏сΟ 很好,了…… 一念转过,德珍已看向小许,从小许手里接过yà盅,一分一分的直bī过去。 “娘娘,不要……”顾不得被德珍尖硬指甲掐住下颌的疼痛,静秋只得被迫仰着头,恐惧得盯着已bī向hún下的yà盅。 德珍眼睫微垂,挡去静秋簌簌落泪的面孔,手上却依旧加深力道,她能感受到指甲陷入肌肤里的触感,想必已有血丝渗出了吧。 “怎么还不喝?莫让本宫无法向皇上和贵妃娘娘jā代。”收回心思,德珍撩起眼睫,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静秋惨白的双hún,看着浓黑的yà汁流过双hún,流入那咬得死紧的贝齿。 口里有异样的味道传至味蕾,静秋也分不清是自己苦涩的泪水,还是那直往她口里灌得堕胎yà,又或是还有些一时分不清从何来的血腥味。她只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以为,一定是堕胎yà,一定是堕胎yà……入口了 “不”静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挥开眼前的yà盅。本书实时DU⑤⒏сΟ “哐啷”一声骤响,yà盅在地上摔得粉碎,yà汁四溅。 被留在én外的嬷嬷,本踮着脚留心着屋内情况,不想看见这样一幕,又想起惠嫔的jā代,只觉心猛地一下提到了嗓眼,下一刻再也顾不得其它直往屋里冲,哪知刚跨出一步,已被德珍带来的宫人拦住。 静秋完全不知外面的情况,只恶狠狠地盯着德珍,那种恨意,那种凶恶,好似恨不得将德珍嗜血食骨一般。 而冷不防被推开半步的德珍,见静秋如此模样,半分不恼,只重又搭着秋林的手站稳,目光平静的看着静秋。 “乌雅氏”静秋双目圆睁,手指德珍,脸上有着破釜沉舟的绝然,“你现在这样做,是无法向皇上和贵妃娘娘jā代吧”深吸一口气,继续恨声道:“本宫现在身怀龙种,你敢强迫我喝堕胎yà,就是谋害皇嗣,罪可当诛”后四字好似给了静秋勇气般,她双目猛然一亮,迸shè出濒临绝望的后一抹希冀,她又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是诛九族的大——” 一语未了,只听德珍一阵“呵呵”轻笑。 “……”静秋声音戛然而止,愕然的看着德珍。 德珍渐渐止住笑声,目光平淡无bō的看着静秋,又或是睨视着,带着淡淡的冰冷,淡淡的疏离,淡淡的凉薄,漠然道:“皇上常常赞本宫蕙质兰心,就连皇太后也夸过本宫冰雪聪明。你说,既然本宫是众人眼中的聪明人,那本宫又怎会明目张胆的送堕胎yà呢?”看着静秋渐成死灰的面孔,德珍心下再次一狠,毫不犹豫的给予后一击。她缓缓笑道:“怕是皇上反会安慰本宫,让本宫勿要因此难过,他必会找出加害于你又陷害本宫的‘真正凶手’。” 德珍的话对于静秋而言,好比溺水之人被hōu走救命浮木般,彻底断绝了后的希望。静秋再无一丝一毫力气,无知无觉地撑着桌沿滑坐在地。 德珍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静秋,转头对小许吩咐道:“本宫不小心打碎了安胎yà,去重端一碗安胎yà给静秋姑娘。” “嗻。”小许躬身应道。 说罢,正要躬身退下,就见静秋手足并用的爬到德珍脚下,泣不成声的哀求道:“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对奴婢,奴婢真得没有‘母凭贵’的想法,一直隐瞒至今也是怕惠主她……还有那天……那天都是皇上他……”终是没有一言道尽,只是一脸凄凉的哭诉道:“奴婢真得从没有争宠的想法,当初也不止一次想流掉孩,可是怎么也……如今,奴婢只想平安生下孩……” 断断续续的哭了良久,见德珍依旧冷漠的听着,静秋心中一紧,连忙又道:“若娘娘不相信,奴婢愿意将孩jā给娘娘抚养,至于奴婢——”她声音忽然一停,抬头望着德珍,半响,像是暗自下了某种决定般狠狠咬了下下hún,道:“永远不会有碍娘娘与小皇的母之情。” 永远不会有碍……母之情……那不是要以命换一命? 她竟然愿意如此? 德珍讶然的看着静秋,她完全没想到静秋竟会做到这一步 “求娘娘成全”见德珍神sè不变,冷漠依旧,静秋十指死扣手心,咽下心中苦涩,重重磕头不迭道。 “咚——咚——”一下下沉重的磕头声传入耳中,德珍敛回心神,朝小许看了一眼。 小许心里明白,走上前扶起静秋。 “娘娘您……”静秋也是聪明人,看了看搀扶自己的小许,又看了看眼前的德珍,眼中猛地绽出希望,却又不敢相信,只直直的盯着德珍。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势力之始 德珍微微一笑,缓缓上前一步。 静秋脸色骤白,惊惧的忙往后退。 张曦君伸出的手一顿,随即莞尔一笑,“戴佳氏妹妹,不用怕,说来你我生母还是故交呢!” 听到“戴佳氏”三字,静秋瞳孔急遽一缩,再听张曦君提到生母,她已是一脸惶恐,仿佛前方是洪水猛兽一般,她下意识地死抓住小许子的手,急喘粗气。 德珍似不见静秋的恐惧,犹自说道:“说来也巧,前儿我母亲去城东那的一座小庵堂,为六阿哥祈福,怎不想竟然遇到了你额娘!”话音未落,突然“哦”了一声,“不对,应该是你姨娘!”说罢,看了一眼静秋越加苍白的面颊,德珍淡淡垂下眼睑,“你姨娘虽是包衣出身,可也是正经抬进的二房,这司库竟然如此狠心,驱了你母女两不管死活!” 听到这些,静秋已是心胆俱伤,被强制封印的记忆再次被打开,哽 咽在心头的泪渐渐盈满眼眶,她拼命的忍着,眼中除了那盈盈闪烁的泪光,还有通透的恨! 她恨嫡母嫉妒成性,心狠手辣!更恨生父薄情寡义,心如铁石! 还恨这老天不公,竟如此带她母女! 她外祖家虽乃包衣,却也是官宦之家,可奈何外祖母却是汉人女子,一个连小妾也不是的外室,堂堂满族姑奶奶的额娘,竟被送予镶黄旗子弟做妾! 她额娘识文断字,更难得知书达理,生父却畏惧嫡亲娘家势力,又喜新厌旧,将不分青红皂白,污蔑额娘,甚至明知真相,也任他人冤枉自己不是他亲生! 虎毒不食子,可生父竟然为了权势置亲骨肉不顾! 外族家不愿为一个弃女出头,任由生父如此行为,竟也对他母女不闻不问。 若不是额娘不愿她蹉跎年华,或任人糟蹋,外族家见她还生得美貌,只怕她现在也不知流落何处!? 静秋手不由再次紧了紧,心里仿佛火在烧,刀在割,巨虎痛得没有知觉,直到小许子吃痛的“唔”了一声,她才猛然回神,回到德珍的逼迫之下。 “德嫔娘娘!”静秋硬生生逼回眼中的泪水,冷声对德珍道:“奴婢本是被赶出戴佳府的。”话略一顿,眼里的带着悲凉的恨意一闪而逝,“甚至被剥夺了戴佳氏的姓氏,奴婢和生母回到外族家,自然是外族家的人,外族乃包衣之家,顶着外族的姓氏入宫选秀,合情合理。德嫔娘娘想将此公之于众,奴婢绝无二话!” 静秋幼时被生父除名,随其母被赶回外族家,承外族姓氏入宫选秀,确实无可挑剔,传出去也最多不过宫中众人的几句谈资罢了,不过…… 德珍犹自一笑,上前覆上静秋无意识死握小许子的手,缓缓将其手指一根根轻轻挑起,动作轻柔至极,双目却直勾勾的看着静秋,一字一顿地慢条斯理道:“妹妹本是镶黄旗出身,论贵比起那惠妃也不差什么,甚至比本宫都还强上许多。”说着,携着静秋的手走向窗口,望着延禧宫的主殿道:“有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吩咐,本宫必然要全力保你腹中皇嗣,可你甘心九死一生诞下的麟儿,就交由惠嫔抚养么?” 感到手下静秋的手微微一颤,德珍会心一笑,转头看着已然怔住的静秋,她微微前倾身子,附在静秋的耳侧,已两人可闻的声音,缓缓道:“宫中只有我一个乌雅氏.德珍!像不久前玉答应那样的却是不少。不过若妹妹有心的话,姓氏、分位、孩子,甚至那些纠葛的过往,姐姐都能助妹妹完成。”说罢,看也不看静秋一眼,只叫了一声小许子,便携着小许子的手转身离开。 “德主子!”刚走出数步,只听静秋猛然叫道。 德珍止步,立在门口微微侧首,余光便见静秋缓缓跪下,目光深深地凝胶地上,看不清一点儿神色,却听到了今日在此最满意的言语,“从今往后,戴佳氏.静秋听德主子差遣!” ~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嫁衣与否 就像谁也没想到一个默默无名的宫女会突然怀上龙嗣,阖宫上下没有人相信德珍真会尽心保住静秋腹中的胎儿,毕竟这是一件极为吃力而不讨好的事,孩子保住了得利的是惠嫔,还徒留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名声,而孩子保不住,德珍虽得受翻斥责,免不了还要沉静一段日子,可凭借救驾之功与膝下的皇子,到底伤不了根本。是以,谁也没有想到德珍不止每日亲自过问静秋的日常起居,而且还指了身边得力的亲信大宫人秋林随侍左右,谨慎之态比起她怀孕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之间,众人皆将目光落在了德珍身上。 德珍却仿佛一无所知,依旧不辞辛劳的****前往翊坤宫看望静秋,将那三间年久失修的小厢房防护得滴水不漏。 如此时间一久,本还当德珍不过做样子的人不觉歇了心思,添了几分轻视之心。只认为到底是包衣奴才出身,怎么说现在也是极为得宠的一个,膝下又一个备受重视的皇子,可比起当初宜嫔宠冠六宫时、乃至今日东山再起的宜嫔,这气魄委实差了不少,尤其落在满族出身的嫔妃宫人眼里,德珍这一番做派实在不够大派,竟为了不受玄烨怪罪,为了讨好佟贵妃,如此对一个连品级也无的宫女嘘寒问暖,而且还得不到一定好处。 宫里没有秘密,在命妇固定向宫中请安的日子里,德珍种种也随着命妇的到访传入了宫外各大府邸,不觉间一直门庭若市的永和宫渐渐少了人烟。 不过无论如何,德珍到底是一届宠妃,还是一个有皇子的宠妃,众人心中再对德珍有异议,也只能淹没在心头。 然而,当一个人依仗够多时,便不需要这样再三顾忌,只因有了肆无忌惮地资格。 这一日是五月辛卯,仁孝皇后六周年的忌辰,玄烨遣官致皇陵祭奠。 仁孝皇后到底离开了太久,她的忌辰除了至亲之人与礼官记得,便只有玄烨不忘遣官致祭,不过玄烨一向以情深义重示人,再加之对先后两位皇后看似并无不同,如此仁孝皇后的忌辰这日在宫中无一丝特别,众妃嫔如往常一般在承亁宫请安后,便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开。 微微颔首,静待温岚走上步辇。 “起——驾!”掌事宫人尖细的嗓音响起,温岚丝毫不输佟贵妃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向翊坤宫回去。 德珍抬眸,远远的目送着煊赫的仪仗渐渐远去,她淡淡收回目光,视线却不经意瞥见从地上缓缓起身的僖嫔,目光不觉一停。 两位同是先皇后之妹,同一入宫就列高位,甚至同受封“僖”,封号一字,不难看出玄烨为了向世人昭示他对两位皇后同样敬重之意,可到底一个是皇后嫡妹,一个是皇后族妹,即使这位皇后是元配皇后,可惜两位“僖”尊卑已分。更可惜这份僖妃性子使然,对被赐予他人同封号看上去不甚愉快,对僖嫔屡次欺凌,但近来未免太过了吧?刚才竟在众人面前斥责僖嫔,全然不顾僖嫔这一宫主位。 可这僖妃虽说分了些六宫之权,但训斥一宫主位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而且还在佟贵妃的承亁宫,这般行径无疑公然与佟贵妃对立? 这才进宫多久就如此而为,难道不怕太操之过急? “德妹妹!”狐疑闪过心头,只听一旁的敬嫔忽然唤道。 声音低沉,语带郑重。 `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敬嫔之请 “敬姐姐。” 敬嫔,宫中的老人,在宫中虽不显,又无一子半女傍身,但凭其父乃玄烨近臣,宫中众人免不得要与她几分薄面,就是佟贵妃对她也多为友好,毕竟无宠却又在玄烨那挂了名有背景的嫔妃,委实没必要与之交恶。敬嫔应是也知道这些,平日处事不掐尖,与后宫一众嫔妃看似大多较好,其实仔细一看却发现,她竟与任何人都无深交,倒是成了除荣嫔以外,唯一能在宫中独善其身的吧。 只是自己与她虽不其他嫔妃交好一些,她也提点过自己一两次,可她二人之间再隐晦的交集也不过偶尔点到即止的言语,怎么这会儿一副有隐晦之言要谈及之态。 德珍一瞬心如电转,又道自己与敬嫔之间并无诟病,索性直接疑惑的看先向敬嫔。 敬嫔见德珍直截了当的看她,眼底不由闪过几分犹豫,当下就有歇了念头的打算,掩饰笑道:“没……” “敬姐姐,我一会儿要去翊坤宫,正好和你顺路,不如一块走走。”敬嫔眼中的异样虽是隐晦,到底较德珍察觉出一二,她心念一转,便打断敬嫔的话相邀道:“难得这会儿是上午,日头还不大。” 犹自生了退却念头,却闻“翊坤宫”三字,敬嫔目光一紧,似再未听进德珍后面说些什么,只猝不及防的抓住德珍的手,定定道;“我们一起走走吧。” 今年闰五月,这月正好是第二个五月,按以外的日子算,早进入了三伏天儿,今年又较往年热不少,嫔妃在夏日都有消暑夏冰供应,这样一来,除了上午还不甚炎热时分出走走,众嫔妃多是闭门不出。 见敬嫔、德珍携手离开,众人只当二人趁天还未大热走走,也不多看,三三两两的相携离开。 一时,二人静静无声的行至半路岔口,宫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德珍却久不见敬嫔开口,正欲主动开口,就见敬嫔停下脚步,目光沉静的看来,“德妹妹,翊坤宫那一胎,无论男女都不会归到你名下。” 是,即使没有惠嫔这个名正言顺的养母,静秋腹中的孩子也绝不可能养到她膝下,她已经有了一个皇子,宫里那些出生名门的妃嫔,乃至她们背后的家族,怎会允许她再养一个皇子皇女再身边? 如果她能资格越过惠嫔认养这个孩子,也不会到了一宫主位,还是无法认回禛儿!? 只怕换做任何一个选秀出身的嫔妃,到了她今时今日的位子,禛儿早就回到身边了! 忍不住又一次想到不能相认的长子禛儿,一霎间胸口仿佛被尖锐的利器狠狠撕扯开,她痛得无以名状。 德珍拿着宫扇的手缓缓收紧,手背紧绷,指尖泛白。 敬嫔到底进宫已逾十年,话音甫落,便立马补充道:“德妹妹,莫误会,姐姐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请德妹妹帮个忙。”说着她目光渐深,定定的看着德珍,一字一顿道:“我已绝育,子嗣断绝,恳请德妹妹将那孩子予我! ~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身之恨 原来敬嫔入宫十年未孕,竟是“被”绝育了,看来这其中又是一段不明的公案。 也难怪敬嫔、荣嫔同时入宫,性子又较有几分契合,可看似对谁都不错的敬嫔,却与荣嫔甚少来往。 女人生而善妒,两个不相上下的女人,一个绝育,一个虽不断夭折儿女,却到底又孩子站住脚了,又有这十年的宫闱寂寞,敬嫔即使再好性子,又怎会愿意面对荣嫔呢? 不过若不是今日敬嫔为得一儿半女露了些情绪,只怕她也难察觉敬嫔心底的不甘,对子嗣的执拗到了如此地步。 “……这对你我皆有益,我得了孩子,后半辈子也有个寄托,而你也可以彻底摆脱那些非议,到时大家只会以为你对那宫女的维护,是出于我俩的私下结盟,再则自此之后,众人也会将你我二人归为一处,然后再有我牵线,你也能在八旗勋贵眼中真正坐实‘德嫔这个位子!”敬嫔的话犹言在耳,一字一句都说得那样合情合理,更将隐藏最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摊开,这无疑是个自己送了一个牵制的把柄,她怎样都应该应了敬嫔,只是可惜…… 可惜她已知道了静秋的底,也可惜了敬嫔今日这席话,更催促了她的决心! 德珍手中一紧,扇柄深深地攥进手中,她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敬嫔离开的仪驾。 即使心性如敬嫔,甚至是在她有求自己的时候,对自己包衣奴才的出身,敬嫔依然心存轻视! 出身!出身! 她当初何尝不是自知出身微末,甚至卑贱,她自始至终未想过承圣恩争宠,即使祖母一心期盼她入宫得宠,恩泽家族,可说她自私也好,怯懦也罢,她只盼着到了年纪出宫! 可自己无争斗心,却被一步步逼得骨肉分离,看着自己生的孩子,叫他人为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出身! 好,既然如此,也就别怨她搅了这重重宫规! 不是说她的出身,为嫔已是破例,到如今地位更是顶天了么?那么,就且看着吧! 想到不久后众人的错愕,德珍微微一笑。 自一个月前,德珍在御花园偶见四阿哥叫玄烨和佟贵妃皇阿玛、额娘,她当场就突然转身离开,也不顾忌周边可有耳目窥得这一幕,直接回宫打发了一众人独自在内室坐了一整天,待那日之后,却是威严日重,让小许子等近身之人不觉以前多了几份顾忌。这会儿见德珍面上终于有一些表情,又看上心情舒缓了,小许子这才从旁问道:“主子,敬嫔刚才似乎走得不大畅快,不知……”说着,就想到刚才一脸不虞离开的敬嫔,不由顺着德珍的目光向敬嫔离开的仪仗望去。 德珍瞥了眼一脸担忧的小许子,她微笑道:“无事,不过就是有件小事没应。敬嫔为人和善,不会的介意。”不过就算介意,敬嫔也无法,毕竟她的拒绝合情合理,袖手旁观、作壁上观可是敬嫔一贯的行事作风,也是宫中众人的一贯想法。 小许子在德珍身边也久了,听德珍这样一说,也知并无大碍,遂揭过话头另道:“主子,时辰也差不多了,赶早去看了静秋姑娘,回宫才不热。” 德珍看着已备在一旁的步辇,轻摇宫扇,吩咐道:“不急,先回宫把萱草取了再去。” _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